《[综漫] 反派之兄》 第1章 [bl同人] 《(综漫同人)反派之兄》作者:越无诸【完结+番外】 文案 我的弟弟带土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天使。 他热情、开朗又乐观,经常因为帮助别人迟到,眼里的善良任谁也忍不下心去辜负,但是我欺骗了他。 我对他说,我会从战场上活着回来,我会看着他当上火影,我会在他与最爱之人的婚礼上给他来自兄长的祝福。 这本该是分外美好的一切,可是我食言了。 为了重新回到他的身边,我开始了异世转生之旅。 期间,我成为了诅咒之王的兄长,与姓鬼舞辻的鬼王做了兄弟,在夜之帝王还是小面包的时候把他打哭,和忍界修罗一起在战场起舞。 在无尽的轮回中,我最终与带土再次相逢。 然而重逢的喜悦是短暂的,没过多久,每当有莫名其妙的人上门拜访过后,他的脸就会黑得如同脸上抹了锅灰的黑绝,冷冰冰地向我质问:“我的好哥哥,你究竟背着我在外面有多少个好弟弟?” 咦,不多,也就5,6,7,8,9个罢了。 *自嗨之作,时间线操作有 *单箭头多少都有点,没有人能拒绝宇智波,没有人! - 内容标签:火影 综漫 鬼灭 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宇智波启 一句话简介:我弟平砍连击带顺劈 立意:亲情,是世间无可替代的宝物。 第1章 前言 我的弟弟宇智波带土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天使。 他热情、开朗又乐观,经常因为帮助别人迟到,眼里的善良任谁也忍不下心去辜负。 但是我欺骗了他。 我对他说,我会从战场上活着回来,我会看着他当上火影,我会在他与最爱之人的婚礼上给他来自兄长的祝福。 到时候我们的子辈会奔跑在原野上一起放风筝,在后山深林投掷手里剑的时候没准会捉到野兔,秋天的时候就爬上院子里的树一起摘柿子,因为吃起来不够甜扔到对方脸上。 然后我们俩就坐在屋檐下看他们打打闹闹,就像世间所有普通平常的兄弟那样,看着孩子们像我们小的时候那样相处。 我的孩子可以是哥哥,带土的孩子可以是弟弟。 说这话的时候带土将脸从碗里抬起了头,他吃饭的时候总是这么急急忙忙,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身后追赶,嘴角边还沾上了一粒饭粒。 他不服气地说他早就有了喜欢的人,结婚肯定比我早,所以他的孩子一定是哥哥。 我没有反驳他,而是打心底觉得,笨蛋哥哥聪明弟弟这个组合也不错。 但是这时候说这些也太早了。带土虽然有喜欢的女孩子,但是带土又那么笨,扭扭捏捏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把告白的话说出口。 恐怕等到心爱的女孩子要被其他人骗走的时候,他才会记得自己的哥哥不仅是宇智波最负盛名的天才,也是整个木叶最受女性欢迎的男忍者。 我就想看他明明酸到不行,又不得不跑到我面前求我请教的样子,那一定很有趣。 这本该是十分美好的一切,可惜我食言了。 我倒在坚硬的土地上,走马灯一般回想起自己最后一眼看到的天色。 带土在家里等我,这时候没准已经做好了晚饭,暮色深重的时候,从室内透出黄色明亮的灯光。 但我的手却一点点变得冰冷,身体也开始僵硬沉重,握不住手里剑,弯曲不了手指。有什么温热的,腥甜的东西从我身体里流出去,又有什么尖锐的,寒冷的东西破碎在了我的五脏六腑。 我回不去和带土一起吃晚饭,毕竟我死了。 最后仔细想过来,我压根就不算一个好哥哥。 我总是欺负带土,骗他小孩子吃多了螃蟹会变笨,然后自己把螃蟹吃光。我告诉他每天把厕所刷得干净能得到厕所女神眷顾,在女孩子中间会受欢迎,其实并没有这种传说。 带土的成绩在学校吊车尾,虽然他是个笨蛋也有原因,但是我却从来没有空手把手教导过他一次。 自从我忍校毕业之后,他就永远是一个人在家过生日。 我一次又一次告诉过他我不会在家长会上缺席,到死之前连带土的毕业典礼我都没有去过。 我是个坏兄长。 因为辜负得太多,甚至连‘请原谅我’这种话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我总想着日后战争结束,总有一天我能够弥补。 可是我没想过我没有以后了。 幸福岂是轻而易举之物。 第2章 我的弟弟带土(一) 宇智波启不太喜欢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下雨,尤其是在森林之中。 雨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且不说,噼里啪啦地会遮蔽听觉,而且只要山林里下过雨,连续几日的空气都会变得潮湿。 众所周知,宇智波都擅长火遁。虽然优秀的忍者不会太受环境的影响,不过,这样的环境还真叫人喜欢不起来,并且衣服也会受了湿气贴在身上。 宇智波启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大多数都板着一张脸,对待队友不假辞色。 所以此刻,他与同伴在森林高大的树木上疾驰,蹙着眉毛紧紧盯着前方一言不发,倒是没有人能够看出他这时候的异样。 照理说,木叶的忍者小队通常都是三人一组,两男一女的搭配。可惜近年来各国之间的摩擦愈演愈烈,对于不少初出忍校的队伍,或许还要讲究一下平衡。至于其他并非新手的忍者,大多数时候都是幸存者之间随便搭配,凑合着过就算了。 原本带队的特别上忍被抽调到了别的任务,剩下来的只有宇智波启与其他两人一起活动。 同队的山城青叶负责探查和追踪,并足雷同是精通太刀的体术忍者,再加上擅长幻术和忍术的一名宇智波,抛却全部都是男性的性别偏见,在战术的搭配上可以说得上算是合情合理,无可指摘。 要知道,虽然纲手大人开创了医疗忍术的体系,但是也不是每一个小队都能配上一名医疗忍者,并且也不是所有队伍都想要这样的队友。 如果深入探敌的话,果然还是偏向行动力和破坏力的队伍才能办得到,大多数医疗忍者都不适合战斗,宇智波启的小队自然也是牺牲续航能力,以战斗和突破为主。 身后没有追兵,眼看快到了国境线,越过此处就是己方的阵地。 同行的队友到底是只有十一二岁,因为战线吃紧被提升成为中忍的少年,很有沉不住气的时候,大家肃穆的表情都渐渐放松了下来,山城青叶甚至忍不住向宇智波启搭话。 “到底是队长……自始至终都这么认真!” 在队伍最前端的宇智波启蓦地停下脚步,察觉到异样后,初步具有小队默契的其余两人也停止说笑,一脸凝重地摸出苦无。 山林里的雾气很深,人影在前方的树林若隐若现,逐渐清晰起来。在这里埋伏的部队都穿着岩红色的制服,护额上是两块岩石的样式。 敌人来势汹汹,带队似乎是上忍,因为是伏击的原因人数也占了优势。 可山城青叶心里却并不算紧张,竟然还有闲心想着有的没的。 是岩隐的部队,怪不得返程的时候看不见追击的队伍,原来在这里埋伏。 下了雨的土地,这群人反倒更能够玩泥巴了。 他又把目光投向队伍最前面的宇智波启,心里估算得手之后着整日的奔波,也不知道队长的查克拉和体力恢复了几成。 这时候的宇智波启神色倒变得颇为淡然了,原本皱起来的眉头反而放松下来,甚至感受到山城青叶的注视,还颇有闲心地回头一瞥,警告他战斗期间不要胡思乱想。 等山城青叶又在想下雨会不会对队长的火遁有影响的时候,深林里噼里啪啦地响起了炫目的雷光。 “真是的,风头又被你全部占光了,真会耍帅啊队长。” —— 宇智波启是宇智波一族当之无愧的年轻天才。 即使是在从不缺优秀忍者的宇智波中,这个家伙的表现也相当的亮眼。 无论是从执行任务的干净利落来讲,还是十二岁三勾玉的写轮眼天赋来讲,都是一位放在家族中值得被众人关注的天才。 更难能可贵的是,宇智波天性高傲,加上进激的开眼方式,大多数人性格孤僻偏执,过少的交流使得逐渐宇智波被木叶村的成员误解,转而隐隐到了被全村排斥的地步。 而宇智波启则是少有的温柔开朗,善于交际,受众人喜爱的非典型宇智波。 这位风头正盛的青年才俊,无论外界对他的夸赞如何了不起,而现在也只是躺在木叶医院的病床上,被护士小姐摁头训斥的流泪猫猫头而已。 “启先生,既然来到了医院,就应该好好躺在床上休养。要是不想康复,就赶紧收拾东西回家里去,何必来这里浪费床位?” 木叶病院的环境很好,床位很舒适,一日三餐没有人喂,而且护士姐姐因为病人太多脾气超级凶,我宇智波启下次绝对不会再来。 第2章 每次出院以后,宇智波启总是会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这样记上一笔,但是就如同平日里不经意立下的flag总是会应验一样,自从忍校毕业起,他就作为医院的常客为整个病院的医疗忍者眼熟。 就连刚进入病院实习的小护士都会被前辈每每叮嘱,要重点关注402室的宇智波启,以免他不安稳养伤导致伤口复发又浪费人力物力。 宇智波启被护士小姐气势汹汹地训斥了一通,压根都不敢顶一句嘴,等到她离开病房之后,就听到旁边爆发出一串忍耐的低笑,惹得他没好气地瞥了他们一眼。 旁边两个床位上面躺着的,自然是和他一起被送到医院里来的好队友。 等到护士走掉之后,原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两个人才从洁白的被子里探出自己头。 谁叫宇智波启在窗户边探头探脑的模样,就像是某些不愿意好好输液下一刻就要跳窗逃跑的忍者,被痛恨病人不爱惜自己的医护人员大骂一通,实在是算不得上有多冤屈。 “队长,都已经入院第三天啦,你的弟弟八成不会来看你了。” “是呀,队长,”并足雷同也慢悠悠地拖长了语调,“我们为了陪你都在医院里吃了三天病号餐了,清汤寡水,怪难吃的。” 宇智波启对这两个只说风凉话的人怒目以视:“要回去就自己回去,我又没让你们陪我。” “这话说得太绝情。”并足雷同啧啧两声,摇着头躺回了床上,还不知道从哪里多拿了个枕头,垫在了自己身后,“每天都有很多漂亮小姐姐来看队长,我们可舍不得走。” 山城青叶是这家伙的漫才老搭档了,一个当‘上手’,一个当‘下手’,默契非凡:“就是慰问品太华而不实了,都是鲜花啊什么的,摆了一桌子,只能看不能吃。” “少废话,这几天妹子都看完了,快走,快走。”宇智波启挥手想要赶人,“你们就是刚刚护士所说的那种浪费床位的典型。” “……别这样嘛,队长,一个人待医院里太寂寞了。” “就是就是,队长当时肋骨断了跑了一整天都一声不吭,拼了命都要把我们带回来,大家怎么能忍心让你一个人呢?” “我冒着肋骨扎进内脏的风险将你们救回来,可不是想要听两个大男人在我耳边婆婆妈妈唠唠叨叨的。” “嗨呀,队长也知道你有这样的风险啊。”并足雷同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我以为你不在意呢。” 并足雷同说这话时,山城青叶也收起了笑容,一语不发地盯着宇智波启看。 “队长虽然是前辈,但大家都是独当一面的忍者,没有谁照顾谁之说。要是队长出了事,我和山城就算活下来,那也半分都会不好受的!” 才被护士小姐骂了一顿,结果又无缝衔接地被自己小队成员堵了一顿,宇智波启手上下意识抓了抓被子,避开了同伴们的目光,不自在地答了一声:“……是这样如此。” 并足雷同盯了宇智波启好久,最后才由山城青叶打了圆场,他笑着说:“我的正骨手法不错,队长下次可以找我。” 说起山城青叶的不务正业,并足雷同脸上生出了一丝鄙夷:“比起正骨术,你还是好好把心思放在感知上面吧,这次还是队长发现的敌人呢。再学下去还不如从忍者退休去当按摩师傅吧……” “我退休还能当按摩师,你退休能干什么呢?”山城青叶不甘示弱,“作为救命之恩的回报,队长以后来按摩免费。” 宇智波启连忙推却:“消受不起,消受不起,如果你是个女孩子我还是很开心的,” “那太可惜了,偏偏山城是个男人。” 这件事就算这么揭过去了。 宇智波启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连忙向队友叮嘱:“等带土来了,可不要跟他说这件事!” 饶是宇智波启不这么叮嘱,山城青叶和并足雷同也不敢告诉着宇智波带土。 队长的这个胞弟,虽然年纪还小,脾气可半分也不差。 他们和队长第一次组队进医院的时候,就已经见识到了宇智波带土的脾气。 冲进病房里,冲着宇智波启就狠狠发了一大通火,把队长训得垂头丧气,一点长兄架子都没有,末了,还在毕恭毕敬地给弟弟削了个苹果。 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兄弟相处方式,真叫人目瞪口呆。 不过,随着与队长组队的时间渐长,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情形,任是他们也只会公正地点评一句—— 宇智波启这家伙就是该被大骂一通。 珍惜同伴是好的品质,但是若是因此太不爱惜自己,总有一天会不知道突然死在哪个角落。 刚开始队长的弟弟还经常因为兄长的重伤大为恼火,但是还会老老实实跑到医院里来照顾队长。 但因为队长总是如此,宇智波带土似乎也一次渐渐变得麻木,转而变得对兄长的作死行为不闻不问了起来。 然而可怜的队长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尚且还沉浸在弟弟来看望他的美梦之中,真叫并足雷同和山城青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那个。”最后还是并足雷同打破了这个沉默,“队长,医生说挂完这瓶盐水就可以出院了。”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提到这一点,宇智波启便僵硬地把脑袋转了过来,‘喀啦喀啦’像是生了锈的发条,脸上面无表情还隐隐带着黑色的残念,真是可惜了那张让木叶少女们不断送花在这三天把病房装扮成了花房的俊脸。 他说:“带土一定会来看望我的,对吗。” 这时候病房里安静得不行,宇智波启说出这句话后,似乎还有声音在室内回荡。 宇智波启却若无所觉地继续问:“带土一定不会对我不管不顾的对吧,并足?” 并足雷同默不作声。 “带土绝对不会将我抛之脑后的对吗,山城?” 山城青叶屏住呼吸。 “带土一定回来接我出院的,一定是来的路上扶老奶奶迟到了……如果出院的话那我们俩不就错过了吗?” 并足雷同感觉自己队长脑袋里的某根弦一定是坏掉了。 ——队长!你醒醒啊队长!你弟弟对你漠不关心的态度不该早就在这三天淋漓尽致了吗?!为什么你至今还不肯面对现实啊队长?! 话虽如此,但谁也不敢在风口浪尖告诉宇智波启真相。 作为一具备有优秀素质的合格忍者,宇智波启很快就恢复了冷静,他翻身站了起来,摸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苦无,惊得并足雷同和山城青叶直接从病床上跳了起来。 “队长,你在干什么啊队长!” “事到如今,为了不辜负带土的好意,看样子只能延长我住院的时间了……放心,我的手很稳,会避开要害的!” “——你清醒一点啊队长!” 两个队友也不管这是需要安静的病院了,顿时手脚并用地阻止起了宇智波启,三个人噼里啪啦地在病房里缠斗了起来。 可能是402室闹出的动静太大的缘故,又惹来了查房的护士警告式地砰砰砰敲起了门。请求回应无果后,病房门啪地一下被甩开。 宇智波带土开门以后,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形。 他的哥哥一手紧紧把自己队友按在地上,卡住对方喉咙,一边制住另外一名队友,把人家的腿对折,掰得咔咔咔作响。 ……不愧是你,宇智波启,总是能给我玩出新花样。 宇智波带土面无表情地握住门的把手,‘砰’一声把门关上。 “打扰了,我进错房间了。” “等等带土!听哥哥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3章 我的弟弟带土(二) 宇智波带土此刻的速度算不上快,只是面无表情地攥紧拳头向前走,因此显得有些怒气冲冲。 不过宇智波启知道他并没有真的生气。 在他眼里,哪怕自己弟弟真的生气了,只要没有跳上别人家的屋顶踩着砖瓦和阳台跑开,一溜烟直接不见人影,那么事态就还没有严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他没用上几步就追上了带土,但由于先前被护士小姐还有队友连续训斥了两顿之事珠玉在前,又害怕随随便便的态度真的惹到了弟弟,因此只好一言不发老老实实地跟在带土身后。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走了一段路,虽然穿行在闹市,可这气氛实在是有点沉默又寒冷,就连来往的行人也都下意识地避开了这一对兄弟,不想被牵扯进什么麻烦的事件里。 眼看着就要走到宇智波的族地,宇智波带土突然放缓了脚步,头也没回地冒出这样一句话。 “解释呢?” “啊……?”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以至于宇智波启困惑了两秒。两秒钟之后,宇智波带土便已经丧失了等待的耐心,用冰冷的语调提醒宇智波启:“你不是说要我听你解释吗?那你的解释呢?” 宇智波启倒没有想到自己弟弟竟然真的要听他的解释。 第3章 要真说解释的话,毕竟不知道带土在门外把他和队友的话听进去了多少,一个弄不好多说了点他不知道的事情,反而会弄得火上浇油。 “……哥哥刚才只是和队友打闹而已、打闹。”生气中的带土心思不比生气的猫咪还要容易揣摩,宇智波启只好斟酌着从最无关紧要的事情开始说起,“因为在病床上躺了这么久,感觉身体都要生锈了,所以队友提出来要活动活动筋骨。” “因为我是队长嘛,并足和山城说我比较厉害,要联手对付我。不过果然还是我技高一筹,两三下就把他们打到在地上,再然后就是带土破门而入看到的景象了!” 他一面这么说着,似乎也在为这个自己胡编乱造的借口感到好笑,转而灿烂地笑了起来,下意识地想像以前那样将手搭在兄弟的肩膀上。 但是在即将接触到带土的时候,宇智波带土直接用冰冷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作为还没有彻底原谅他的警告。宇智波启只能讪讪地放下手,低落地跟在自己弟弟的身后。 “谁要听你这种解释。”宇智波带土对宇智波启话里话外的毫无诚意有些不屑,他走在前面,又忍不住微微偏头,用余光注意跟在自己身后的兄长。 “我问你,明明说好的来参加家长会,为什么又让我一个人待到了散会?告诉我消息的忍者不是说你受的伤不重吗,为什么要在医院里待个三天不回来?” “还有,‘会避开要害’又是什么意思?” 没有来得及来家长会的原因,当然是没算准这次任务的突发情况。帮忙传递消息的忍者,自然是自己的朋友,怎么可能把重伤的真实状况告诉给带土? 至于最后一个问题,还不是两个队友那时候非要来抢他的手里剑,对待同伴自然不可能像敌人那样不知轻重,噼里啪啦打起来压根没注意到病房外面站了一个人。 果然被带土听到不该听到的东西了。 但是,这些真相自然是不能直接告诉给带土,一个回答不好就是真的送命。 “我不知道,”宇智波启眨了眨眼,回答这句话时,语气中带着天然的坦率和无辜,“我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在医院的第二天了。” “医院里晚上好冷,医疗忍者好粗暴,也没有亲人待在身边。我本来计算好时间的,如果没有受伤,应该赶得回来见带土。但是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只见到白茫茫的月光洒进惨白的病房,腹部的脏器还在隐隐作痛……也没有谁来看我。” 这句话的效果立竿见影,宇智波带土的怒火果不其然消散了一大半,甚至因为兄长话里话外的委委屈屈产生了一丝半点的动容。 ——宇智波启这家伙平时看起来挺没心没肺的,在家里完全就是个我行我素的大混球,没想到竟然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他有些不敢回头去看自家兄长现在的表情。 这件事虽然的的确确是启的不对,明明答应了来学校看他,却一直放他的鸽子。出任务前说好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可回村以后想要见他必定要去木叶医院。 这家伙就是满口胡言的骗子。 所以宇智波带土才打定决心,这次要狠狠地把他放在病院里晾个几天,叫他也好好尝尝自己平时孤零零的滋味。 可是话虽然如此,但是谁会这么狠心去做啊。 哪怕没有去病院看他,宇智波带土去上学的时候还是会绕一圈去经过木叶医院,弄得他每天迟到得更久。 哪怕打定决心要好好冷落一下这家伙,带土也忍不住跑到前台去询问这家伙的出院时间,算好时间去接他。 本来打定了注意,无论这家伙今天怎么花言巧语也不会原谅他。 但是宇智波启这么一说话,说他好痛,好孤独,宇智波带土就心软了。 ……毕竟混蛋哥哥长这么大,出了这么多次任务,进过这么多次医院,哪怕所有人都把他称赞成天才,但他从来都没有与自己分开过这么久。 这家伙整日在外面也很辛苦了,自己也犯不着在这件事上跟他置气。 想到这里,宇智波带土说话的语气也不禁柔和下来。 “算了……你记好了,下不为例。” 本来以为宇智波启这家伙会兴高采烈跑过来,这时候就算是要摸他的脑袋带土大人会也破例容忍,但是带土站在那里等了半天也都没有等到来自兄长的半分回应。 因为宇智波启压根没有跟上来。 他转头去看就发现自个兄长停留在一家团子店门口,见弟弟回了头,就把目光投向了团子店的招牌,然后转而用一种充满期待的目光望着他。 等到带土黑着脸走回来的时候,宇智波启又诚实地向他描述了自己的感官:“……我好饿。” “你没有在医院好好吃饭吗?” “我以为带土会带便当来看我。” 宇智波带土胸口堵着的一口气又消散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带土最没有办法对付的人,那必然就是宇智波启。无论带土怎么生气,他总是能够用两三句话让带土无话可说。 但是带土为了维持自己的体面,依旧维持着冷漠的表情,这个时候看起来倒真有那么一丝冷面宇智波的味道。 他一眼就看穿了宇智波启的意图,冷冰冰地拒绝他:“让忍校还没有毕业的弟弟帮你付钱,你难道丝毫不会感觉到羞愧吗?” 虽然带土的零用钱还有家里的生活费都来源于宇智波启,但是他依旧想要臊臊这家伙的脸皮,好扳回一程。 “嗨呀,谁叫我的钱包丢了呢。” 带土感到自己肩膀一沉,原来是宇智波启弯腰抱住他,将头搁在了他的肩上。兄弟俩久违地靠得这么近,宇智波带土都能感到这家伙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脖颈。 “哥哥要饿晕在路上了,”这家伙非常认真地在宇智波带土耳边说话,同时又把声音放得很轻,就像两兄弟小时候说悄悄话那样,“带土给兄长买三色团子好不好?” 宇智波带土原本以为说出这句话会令他羞愧,但是他错了,并且错的很离谱。 因为宇智波启这家伙完全不讲常理。 小少年的眼睛一瞬间就如同受惊的猫儿那样变得又圆又大,瞬间反应过来后,又红着脸去气急败坏地伸手去推宇智波启。 “——哪里有哥哥朝着弟弟撒娇的啊你这混蛋!” 忍校中的吊车尾怎么能够推得动快要被提名为上忍的宇智波启,这家伙面对弟弟的恼羞成怒,甚至还感到愉快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要给我买酱油仙贝哦,带土。” “世界上哪有你这样得寸进尺的兄长!不知羞耻!毫不讲理!” —— 最后两兄弟沿着街把卖小吃的店全部光顾了一通。 等走到宇智波族地的时候,他们还特意进了煎饼店买日式煎饼。 经营点心店的夫妇也是宇智波一族的人,因为没有忍者的才能,所以选择在家族附近做一些喜欢的生意。 店主宇智波手烧的妻子宇智波粳性格很好,每回在她给宇智波启装点心的时候,都会把盒子塞得满满当当。所以宇智波启认为世界上没有人会具备比她更好的德行。 进了族地,认识宇智波启的人向他们打招呼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坐在门口看报纸的店主大老远就看见了朝他家店移动的兄弟俩:“噢,启,你回来啦!这里有刚刚做好的金锷烧,你来的正是时候!” “还有什么?每一样都装个五盒吧。” 宇智波带土付钱的时候还有些不情愿地嘟嘟哝哝:“都不问问我想吃什么……” 宇智波启的听力当然很好,弄清楚自己弟弟似乎还在闹别扭之后,又立刻转头向着宇智波手烧说话:“那就每一样再加一盒!” 带土立马涨红了脸:“宇智波启!” 这声音多少带着一点恨铁不成钢和气急败坏。 早就说了,宇智波启但凡想要做什么,带土总是无能为力。 第4章 我的弟弟带土(三) 相对于宇智波启,宇智波带土可以说得上是家里最贤惠的那一个人。 在相依为命的奶奶过世之后,两兄弟的生活方式就是约定好了平分家务。出于性格的原因,带土对分配到的事情会老实做完,但宇智波启总是能够想尽千方百计赖掉家务活。 在带土还没开始上忍校的时候,宇智波启为了不洗衣服,甚至会在玩双六的时候用上忍术作弊。等到带土学会提炼查克拉之后,向兄长寻求忍术上的指导,才发现这家伙睁眼说起瞎话来压根就面不改色。 “真正的强者无时不刻都在专注于修炼,所以我们更应该将查克拉的锻炼融入到生活之中。这是哥哥长期占据天才之名的不二秘法,今日特地传授给你,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表情严肃端正无比,话也说得煞有介事。 等到宇智波带土擦完走廊上的地板,看见宇智波启悠闲地斜卧在榻榻米上,吃着樱饼撑着头看卷轴时,才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第4章 “擦地板算什么修炼啊!你又忽悠我!” “这是锻炼你对水属性查克拉的亲和。” “谁想要锻炼水属性的查克拉亲和?”那个时候的宇智波带土尚且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亲生兄弟话里话外全部都是套路,气血方刚一把将抹布扔到地上,然后对着宇智波启大声控诉,“要说宇智波,果然还是火遁比较好吧!” 反正家里的地板都已经被擦得差不多了,宇智波启也没有因为被带识破自己的预谋感到恼怒,放下卷轴从容不迫地坐了起来,一本正经回答说:“原来如此吗?原来带土你想学习火遁啊?” “——既然如此,果然还是要锻炼你对火属性查克拉的掌控啊。” 现在回想起来,宇智波启的话简直就是恶魔的低语。 毕竟从那天开始起,烧火煮饭也变成了宇智波带土的固定工作。 等到宇智波启毕业开始和队友一起任务之后,随着任务的风险越来越大,待在家里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兄长每次出村少则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只剩下带土一个人的家里,自然也全部都是他一个人做家务活。 斗智斗勇的那段时光,也算得上是两兄弟同时在忍校相处的时期里,格外值得珍惜怀念的趣事。 —— 在还没回到家之前,宇智波启就开始盯着怀里的点心盒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如果不是一边拿着几串三色团子一边回应别人的招呼,似乎在族地里影响有些不好,可能他早就把一直以来的想法付诸于行动。 宇智波带土刚洗完手,回头就看见自己兄长正老老实实地坐在茶案一侧。因为打包的点心太多,案几上面堆得如山如海,几乎都要遮住了宇智波带土望向兄长的视线。 而宇智波启就身处在这些各式各样的点心盒之中间,对着摆放在他面前的那盒若香鱼出神,在感受到带土的注视以后,倏尔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来。 “快要吃晚饭了。” “就一条。” 若香鱼是一种用面粉作成半月形状的点心,加以鳍和尾的花纹,内里裹着柔软的馅料,小巧可爱,叫人喜欢。 宇智波带土没有说话,两兄弟无声的对视着,最后还是宇智波启败下阵来。他认命地站起来,把点心盒子按着由大到小样式叠在一起,然后分门别类放到厨房的储物柜里。 见这个家伙难得没有任性,宇智波带土也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饭。 自然都是家常的菜式,也并没有好吃与难吃的说法。大概可能都是男孩子的缘故,天生就没有女孩子做事时的心细敏感,宇智波带土做饭水平也只是比宇智波启要好上那么一点点,努力一下可以达到勉强还能入口的程度。 兄弟两人对于生活水准要求都不太高,食物能吃就好,家里不脏乱就行,走廊的地板基本上就没打过蜡。 自唯一的亲人奶奶逝去之后,平日里几乎没有人来这里看上两眼。 宇智波启和带土就用着这样粗糙的方式。勉勉强强使这座房子一直维持着一个家的样子,这些年日子马马虎虎也照样将就着过。 要说吃饭呢,烤秋刀鱼和炸天妇罗之类需要复杂操作的菜式,几乎想都不用想。 唯一能够撑起场面的东西,大概还是之前路过汤婆婆家的店时买好的八幡卷和牡丹豆腐。 所谓八幡卷,大致是牛蒡用高汤煮一下入味,再用豆腐皮或者牛肉鳗鱼什么的包起来,切成段撒上酱料吃的菜式。 至于牡丹豆腐就更简单了,跟牡丹这种植物完全没有半分关系,反而是和油炸豆腐更加相似,豆腐皮里的东西是白果馅。 再然后,总得有个味增汤吧。带土准备煮汤的时候,宇智波启刚好将东西放好,然后就过来帮忙,他一贯是做些切葱,削鲣鱼干之类的活。兄弟俩谁也没说话,一时间厨房中静寂无声。 鲣鱼离了海,已经完全脱了水,因此硬度高得不行。宇智波启盯着那块鲣鱼干看了半天,似乎因为长久没有进过厨房有些不知该从何下手。 正当他刚有所动作,宇智波带土的声音就隔着沸腾产生的水蒸气,似乎从远处云端的烟雾那边传了过来:“不要用苦无削。” “是我新买的苦无。” “新买的也不行,谁知道你有没有弄混。” 宇智波启的提议一下被弟弟堵了回来,只能老老实实像木匠刨花那样,用厨具一点一点地慢慢磨。 鲣鱼干的硬度很高,想要以普通人的牙齿咬动,几乎就是天方夜谭,再以家庭主妇们的多年经验传授,煮烂这个方案也几乎不可行。就连宇智波启削起它来也需要用上一点技巧,在机械性操作的时候,他的思维总是发散的—— 既然鲣鱼干这么坚硬,那把它作成匕首,没准在特定的场合还能起到大用。 譬如战斗时既可以当手里剑,等兵粮丸吃完了还能补充营养。 “一点点就够了,不许把它削成苦无。” 带土似乎对于兄长的接下来的举动,总是有着有百分百的预判。 毕竟这家伙在各种各样的事上,有着许多不大不小的前科。 味增汤肯定是少不了味增的,家里的味增自然是商店里买的方便调料品。 上一次做饭的时候不知道被塞到了哪里,宇智波启翻遍了一整个厨房,最后在上方的储物柜第二格深处的角落里找到了。 因为常年没有人管照,宇智波启打开柜门的时候还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了一口气。 装味增的包装袋也脏兮兮的,开封使用过一次的豁口被密封得不是很好,令人很怀疑里面的调味料是否还在保质期之中。 宇智波带土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反正喝汤并非一定要味增不可:“那就加点甜酱油进去,有点颜色就行了。” 去拿甜酱油的时候,宇智波启的手又因为酱油瓶上的一层灰遭了殃。 ——奇怪,带土平时做饭不会用上这些东西吗? 这么想着,也这么说了。 宇智波带土盯着豆腐在柴鱼汤里煮滚,专心致志,仿佛别的东西不足以令他分出半点心神。室内的水汽蒸腾着,他头也不回地回答道:“一个人在家,谁想这么麻烦地煮饭。” 自然是随便吃。 八幡卷,牡丹豆腐,算不上味增汤也算不上汤豆腐的汤水,还有刚刚做好的炊饭,构成了宇智波启回家后两兄弟的第一顿晚餐。 炊饭是将调味好的食材和米饭放在一起炊煮好的食物。在食物煮熟的过程中,米饭中会带有一丝食材的香气,还可以根据时令加入各种各样的蔬菜,来感受季节变换的丰美。 虽然说是这样令人抱有美好想象的料理,但是宇智波启家的炊饭,其实就是带土将家里所有能吃的食材乱七八糟和米饭加在一起制造的大杂烩罢了。 谈不上好吃,但是宇智波启吃得很认真。 他们回来的时间不算晚,这个时候木叶村里有很多餐馆已经开始营业,其实两个人一起去外面吃点什么应付一下并非不可,绝对要比在家里要方便的多。 但宇智波启喜欢家里这种充满人间烟火的味道。 水烧开时的咕噜咕噜,菜刀落在案板上切蔬菜的声音,食材下锅‘喀滋’一声的声响,还有厨房里温暖的橙色灯光。 这种感觉和在战场所见,那些冰冷、漆黑、阴暗的红色和黑色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同。 宇智波启觉得自己突然产生出格外的、对未来的渴望,那些温暖血液在身体里流动,不比游走在生死之间肾上腺素分泌心跳加速时更加能够感受到活着。 他似乎也将自己弟弟当做了下饭菜中的一种,吃上两口后必定要抬头去看上带土一眼。相反,宇智波带土则被自己兄长的目光瞧的不怎么痛快。 “怎么了?从回家开始就一直盯着我。” “总是让你担心,实在是对不起。” 宇智波带土知道,这个家伙突然冒出的话总是令人招架不住,他有些不自在地说:“不必说这些场面话……” 还没等他说完,就听到宇智波启又继续说话:“你一个人在家辛苦了。” 少年沉默了下来,只是握着筷子的手突然攥得很紧。 宇智波启向来只会对宇智波带土说对不起。 他真是个混蛋。 第5章 我的弟弟带土(四) 能让宇智波启感兴趣的事情不算太多,在家休息的时候,他会做的无非是擦拭自己的刀,整理忍具,再在忍术卷轴上面看上那么一两个新术。 实在没有事情的话,就去村里的书店逛一逛,在故纸堆里面找一些有趣的东西。 他十多年来的人生极其单调,在忍校读书的时候,生活由修炼和弟弟组成;等到成为了正式的忍者,任务和责任构就成了宇智波启生命的主要部分。 对弟弟的责任,对同伴的责任,对忍村的责任,对火之意志的责任…… 第5章 以及对于宇智波的责任。 他的火遁用得相当不错,当然雷遁也十分称心应手,幻术自然不用多说,完全符合人们对于一个宇智波的基本认知。 除此之外,宇智波启还是一位精通刀术的忍者。 他很喜欢刀。 同族人玩得花里胡哨的手里剑投掷技巧,对于宇智波启来说,仅仅只能在试探敌人的时刻起到作用,是比从未夺走过他人性命的豪火球之术还要善良的东西,只有刀才是在死亡鲜血之中陪伴自己的好搭档。 宇智波启的第一把刀是将他忍校时期的老师送给他的毕业礼物。 那个老师仅仅是到中忍的程度,家族也不算上名门,他似乎为教导出宇智波启这样的忍者颇为自豪,后来不知为何死在任务之中。 作为礼物,这把刀谈不上很好,却也说不上很差。 紧接着宇智波启很快就有了第二把,是带队上忍送给他的。这把刀在锻造时似乎用了一点特殊的材料,能够很好地传导查克拉,总算是勉强能够使得顺手。 直到小队解散之前,宇智波启带着它和队友们做了许许多多的任务,后来听说那个上忍受招揽进了暗部,再之后就了无音讯。 忍者的生命就是这样,今天或许还活着,明天就指不定停止在哪。 生活中认识的活人不断减少,墓园里的墓碑永远都在增加。 有的人生活在暗处,注定死在暗处,尸体没准也没有,甚至连慰灵碑也不能上。 但是转念一想,即使没有战争,世界上的每一分每一秒也会有人逝去。 宇智波启将死亡视作忍者生涯的常态,似乎就并不那么值得大惊小怪了。 他是个在感情上很迟钝的人。 —— 第二天早晨,宇智波带土是照旧要去上学的。他似乎约定了帮某个老奶奶做什么事情,起得又有点迟,急急忙忙吃完早饭,来不及同宇智波启打招呼,抓住书包就跑。 宇智波启养护好刀,看着卷轴,把买回来的酱油仙贝吃了个七七八八,算好时间就出了门。他朝着族地的中心那边走过去,一边笑着一边回应着路人们的招呼。 “啊,启,你回来了呀?有空来我家里喝茶。” “启,前段时间你找我要的枇杷树苗弄好了,什么时候来拿?” 因为从来不摆天才的架子,与族里就算没有忍者才能的族人也都很谈得来,宇智波启在族内的人缘一向很好。 沿着街道走下去,他甚至还被带土帮助过的老奶奶塞了一盒霜饼。虽然是感谢带土的礼物,但是宇智波启还是神态自然地将礼物和功劳都归为己有。 ——毕竟宇智波带土没有长成熊孩子,一定多亏了他这个兄长的教导。 拎着这盒霜饼,往富岳队长家方向走去,宇智波启心里想着提前吃一块会不会不太好时,一队穿着木叶警务部队服的人急冲冲从他身边走过。 在一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为首的青年神色冷峻地向着他斜了一眼,冷哼一声,暗红色的眼中三勾玉一闪而逝。 —— “给,柿饼,是有着非常甜的糖霜的霜饼哦。” “难为启君有心了。” 宇智波美琴接过点心盒,给了启一个大大的微笑。 在她去给两人倒茶的空档,坐在启对面身穿黑色和服的男子则是轻轻哼了一声,似乎为宇智波启重拾起的礼节感到稀奇:“来了这么多回,总算是知道带点礼物过来。” ——虽然就连这个礼物也不是他花钱买的就是了。 宇智波启眨了眨眼,不在这话题上多做纠缠。 他看着美琴姐添满茶水摆好点心,然后轻声说完谢谢,目送待她离开房间之后,旋即把在宇智波美琴面前乖巧的笑容一改,转而告起了黑状。 “真一那个家伙,什么时候回的警卫队?” 即使是身为同一族的忍者,远近亲疏都各有分别,而宇智波启和宇智波富岳的交情显然很好。 宇智波启少年天才,富岳则是宇智波青年一代的顶梁柱,两个人理念立场切合,平日里也交流密切。 对于宇智波富岳来说,他完全是将宇智波启当做十分具有天赋的后辈来看顾。 由是,哪怕宇智波启对于同族出言不逊,宇智波富岳也将此视作少年人的意气使然,直接视而不见:“他早就该回警卫队就职,先前也不过是跟你较劲罢了。” 家族忍者和平民忍者的最大区别,就是作为名门的忍族在天生就在村里担任着各种各样的职务,有着一定程度的自理权。 作为木叶顶级豪门的宇智波,在村中担任着警卫队的职务,负责维护村子的治安。 照理说,每一个宇智波忍者晋升中忍过后就应该回警卫队,听从家族的安排。这种体制,不仅有利于维护家族内部的团结,减少没必要的阵亡,避免血继界限的流出。 但是时至今日,这种模式已经成为了家族与忍村天然的隔阂。 “……是吗,我还以为他还要跟我较劲到底,这小子真没志气。” 说起来,宇智波真一还是大宇智波启两级的前辈。不过,正由于宇智波一族目中无人的天性,这家伙似乎一直将宇智波启视作他的假想敌看待。 每回见面不是横眉就是冷眼,完全忽视了宇智波启想要与大家好好相处的好心意。 看来用爱感化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宇智波启自言自语地思忖:“得找个机会揍他一顿。” 宇智波富岳闻言咳了两声嗽。 真一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宇智波富岳说起关于启晋升上忍的事情:“毕竟你近年来的任务完成率很高,晋升考核里的表现也十分出挑,火影和几位顾问都觉得没有问题,上忍任命书应该不日就会发布下来……” “能得到这样的评价,实在诚惶诚恐。”说起正事,宇智波启也收起了原先轻松的态度,“绝不会辜负村子和家族对我的期望。” 这件事,是宇智波富岳作为警务队队长的身份和宇智波启的交谈。 公事说完之后,接下来是私人的交流,因为族中可能有大事发生,宇智波启被请求近日待在村内。 “因为激进派的原因,恐怕可能会多生事端。” “是。” “……还有,启,”宇智波富岳说这话时神色一肃,“最近前方的事态可能不太乐观,你要不要回到警卫队来?” 边境情况不太妙的话,绝不止空口无凭胡言乱语一说。宇智波富岳得出这样的结论,肯定是经过了慎重的考察。 让宇智波启回到警卫队,这并非是出于即将接任族长的他的政治考量,完全是出于一位照顾后辈的前辈的体贴心意。 回到警卫队的话,与同族并肩作战,活下来的概率会增加。 宇智波是村里的名门,虽然近年来有着被排斥出权利高层的趋势,但也绝对比直接听从村里调令送去前线充当炮灰的平民忍者处境要好。 但是面对宇智波富岳这样的好意,宇智波启思考片刻,就回绝了他的提议。 他说:“……我认为我的同伴都是值得交付于后背的。” 虽然回到家族能够大概率保证安全,但是也可能失去了打破大家偏见的机会。 “我想让更多的人了解宇智波。” 宇智波富岳呷了一口茶,沉默了片刻,猛地站起来背对着他,有些厌烦地朝着他摆了摆手,示意送客:“既然已经决定好了,那就赶快走,难道还想在我这里吃中午饭不成?” 这家伙似乎因为自己的好意被拒绝感到了恼怒,转而看见宇智波启有了一种人憎狗厌般的心烦。 宇智波启被富岳赶出家门之前,还顺手从碟子中拿了一块柿饼。 跑了一趟什么都没吃到,被骂了不说,一盒柿饼还缩水成了一个。 他觉得自己亏大了。 要知道,宇智波富岳先前和美琴姐谈恋爱的时候,一直打着带他出去玩的幌子,还让他跑腿传递情书,现在结了婚就翻脸不认人,真是可恶。 —— 宇智波带土放学回到家,就看自己哥哥站在庭院里杵着扫把,望着天空出神。 “在想什么?” “想庭院里的柿子树。” 宇智波启先前回到家里,本来想要分出影分/身来帮忙做家务。 可惜影分/身的性格完全与他自己如出一辙,即使是被威胁解散,也体现出了一种毫不畏惧的坚定感。 最后他只好自己去扫庭院里的落叶。 因为秋天的缘故,风一吹叶子就大把大把地掉落下来,怎么扫也扫不完。 宇智波启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柿子吃。” “……我们家的柿子树从来都不结果。” “总有一天会的,到时候就由你爬上去摘柿子。”说这话时,宇智波启朝带土所在的走廊望过去,“不过那时候我们就不住在一起了也说不定。” 第6章 “不会的。”只有这一点,宇智波带土说得十分坚定,“到时候就买个大点院子。” “那柿子树呢?” 宇智波带土站在走廊那里,一副‘你是笨蛋吗’的表情看着宇智波启:“移过去不就好了。” 第6章 我的弟弟带土(五) 按照约定,宇智波启要在村里待到宇智波富岳的族长就任仪式完成,莫约四五天的样子再走。 作为木叶名门的宇智波一族,虽然谈不上是隔壁日向一族那样尊卑分明的老古板,但是族长接替一事是家族里数一数二的大事件,流程仪式也绝对容不得马虎。 宇智波启尚且年少,筹备典礼的事犯不着他操心,出席仪式只能算的上表示一种态度。因此这四五天的时间对他来说,也可以称得上一个不长不短的假期。 能够休假固然很好,虽然启在修炼和工作方面上从不懈怠,但是如果因为连轴转的任务一直奔波,让队友也跟着紧绷神经得不到休息,未免做了有些过分了。 不过带土似乎因为启的假期时间安排产生了一些不满的念头,连带着每日去忍校的时候也有些不情不愿,嘟嘟哝哝地看样子颇有怨气:“就不能把假期安排在休息日吗!” 没错,宇智波启四天的休假,刚好和宇智波带土上学的日子重合。等到带土好不容易迎来了周末,又到了宇智波启出任务的时候。 两兄弟本来就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又大大减少了。 餐桌上,宇智波启不紧不慢地给面包涂上果酱,看上去有那么一点气定神闲的意思:“我在病院的时候可是全天等候的。” “谁要那个时候去看你。” 本着死也不后悔的原则,宇智波带土嘴硬的回了他一句。 这话倒说得不错,启这种生物,对于带土来讲,完全是一件微妙的存在。 在一起黏黏糊糊的时候嫌弃得不得了,要说没有他的话,可实在也不行。 宇智波启用手里的凤梨果酱把面包涂了一面又一面,正当他又拿起旁边的蓝莓果酱瓶打算在这片面包上继续施工的时候,宇智波带土有些嫌弃地随手拿起一片没遭毒手的面包片拍在了它上面。 “够了,腻不死你。” 宇智波启什么味道的果酱都想要尝上一点,但是带土却觉得这种多层复合型面包的口味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咬了手里的面包一口,对于兄弟的行为进行了平铺直叙的谴责:“带土,你对爱好甜食的人充满了偏见。” “我只对宇智波启糟糕的饮食习惯充满偏见。” 带土说完这句话后,宇智波启心里第一时间想的却是这家伙在骗人。 冰箱里全是速食食品的家伙没有资格指责他这一点。 这时候,宇智波启倒显示出兄长的包容心来了,他避开这个话题不谈,身体轻轻往自己弟弟这边斜了斜,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你这家伙……每天一放了学就直接跑了回来,该不会在学校里压根就没有什么朋友吧?” 这话可是实打实的污蔑。 宇智波带土虽然是学校里的吊车尾,但是吊车尾也有吊车尾的圈子,被孤立简直是无稽之谈。就算不谈这些班级里的狐朋狗友,他至少还有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原野琳和一生之敌卡卡西在。 所以,在宇智波启做出这样推断的同一时刻,宇智波带土就立刻反驳:“你这是血口喷人!我的人缘至少比你要好得多吧!” “哦——是在老人家中间的人缘比我要好得多吗?” “……帮助老年人是什么可耻的事吗?我和老人家关系好的同时,难道就不能跟同学和睦相处吗?不要把你的情况套在我的身上!” 宇智波启放下茶杯,歪过头,一言不发端详了自己弟弟好几眼,而后沉吟道:“……这么说来,那么我家带土还是个万人迷了?” 少年带土简直是不了解大人心思的险恶,只晓得自己被兄长这样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 事到如今,他仍旧嘴硬无比,反过来对宇智波启的质疑表示轻蔑:“是你没有见识,带土大人在学校里可是很受欢迎的。” 宇智波启暂时装作相信他的话。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翻篇过去了,怎想等到带土出门的时候,这性格恶劣的家伙竟然跑到二楼临街的房间,拉开窗户地朝着自己弟弟大喊:“万人迷带土,——你什么时候把你喜欢的那个叫琳的女孩子带回来玩?” 这么一句话,对于一直不敢向着喜欢的女孩子表白的带土,简直是不亚于公开处刑。直接将他羞得臊红了脸,慌慌张张左右看了一下没有人,才恼羞成怒地回过头:“你喊那么大声干嘛!” “你不是万人迷吗?害怕什么——哦,我知道了,人家还没有喜欢上你对吧?” 宇智波带土虚张声势地回怼了好几句‘你有病吧’‘你这个混蛋’‘赶快闭嘴’之类的话,皆以宇智波启更大声地揭他老底收场。 与宇智波启的斗争是毫无意义的,毕竟这家伙掌握他太多的黑料,无论如何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回天真单纯的宇智波带土,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手握别人把柄的阴险大人。 —— 小孩子打闹的过程中难免磕磕碰碰,男孩子更是需要粗养。 更何况带土是宇智波家的男孩子,将来不出意外可是要成为在战场上厮杀的忍者,一点小小的伤势,压根就不用把这回事放在心上。 可是带土放学回来过后,宇智波启还是忍不住朝着自己弟弟被手巾包扎好的手臂上看。 出门时候的带土,和现在回家的这一位,可简直是天差地别。 浑身都灰扑扑的,胳膊被包扎了起来,脸上还有刮伤,看起来连膝盖都被蹭下来几块皮。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为带土包扎手臂的人一定是个心思十分细腻的女孩子,用方巾止好血过后,还心灵手巧地系了个结。 带土这么大大咧咧的笨蛋是没有带手帕这个习惯的,以前受伤的时候也经常不小心碰到伤口龇牙咧嘴。再看他从门口走过来时的情况,这家伙非常小心地侧过身不让门刮到自己的手臂,恐怕是害怕把手上的结弄乱。 看来那个女孩子也很关心带土,带土也不算是自作多情。 宇智波启又盯着带土看了几秒,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你该不会……” ——专门为博取女孩子关注,故意把自己弄伤吧? 宇智波启剩下来的话还没完全说出口,但是多年的默契已经让带土领悟了他的含义。 “才不是……!”他大声反驳过后,又底气不足地把胳膊也往后藏了藏,似乎这件事对他来说有些难以为情似的,声音也降了调,“……只是,今天我们班和别的班级实战演练。” “然后你就被打了一顿了?” 宇智波带土有些不服气地说了一句:“当然对面也没有讨到什么好。” 宇智波启实在是没有想过,在忍校里的对战竟然也会受这样的伤。 在他眼里,哪怕是高年级的忍校学生之间打架,也无非是毫无章法的一通王八拳乱打。尽管一些家族出身的小孩会被传授一点忍术,但大多数学生都是连掌握三身术都不熟练的菜鸟,即使是被允许使用忍具,那些苦无和手里剑也绝不会开刃。 对启的忍校生活来说,那时候一拳一个同龄人压根不在话下。 真不愧是带土,这样也能受伤么? 虽然胳膊处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宇智波启还是让带土好好坐在椅子上,找了点药水替他处理其他的伤口。 “没办法……现在马上去学医疗忍术已经来不及了,你就忍忍吧。” 在自己兄长‘难以置信你竟然会被打得这么惨’的目光之下,宇智波带土感觉到自己的自尊心有点受挫:“还不是宇智波直树那个家伙突然藏了一手凤仙火,以前一直都没见他用过这样的忍术——肯定是他哥哥指点他的。” 带土话里话外想学新忍术的暗示十分明显,作为兄长的他再无动于衷就显得有些过于冷漠。 他给带土脸上完药,收拾东西的时候,从善如流地回答:“也对,你的火遁天赋应该十分不错,毕竟你的豪火球像极了单个版的凤仙火。” 宇智波带土的腿一抻,有点不想和宇智波启说话了。 —— 晚上的时候宇智波启做了一个梦。 他老是做梦,明明只是十几岁的年纪,却总是梦见许许多多过去的往事。 他梦见他五岁,父亲的死讯从那边传过来的时候。 大家一起出席了父亲和其他叔叔的葬礼,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墓园里都是大片大片白色的花。 然后母亲的身体状况也越来越不好了,那段时间木叶每一天都下着雨,雨水噼里啪啦地从天上浇下来,打在树叶上打在砖瓦屋檐上,流淌下来飘进窗户飘进走廊,走在街道上行人步履匆匆溅起一大片污水。 第7章 过了好几周村子里才迎来了难得的晴天,宇智波启放学回家后,在院子里看以前种下的花木的根有没有被水浸烂。 母亲穿着带着条纹的茜色和服,抱着带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有紫阳花盛开的台阶上,微笑着招呼他过来。 “启要不要抱抱弟弟?” 还在襁褓里的弟弟,那么小,那么脆弱,脸上的肉都是软乎乎的,安然地在母亲怀里酣眠。他小心翼翼地从母亲怀里接过弟弟,母亲很耐心,仔细地教导他怎么样抱着带土才能让他不难受。 最后,温柔的母亲看着他们兄弟俩露出欣然的微笑,她说:“因为有带土在,启就不会孤单了。” 她还说:“启作为哥哥,可要保护弟弟哦。” 那个时候宇智波启不明白母亲他为什么突然要说这样的话,出于想让母亲开心的想法,他还是听话地注视着她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会保护弟弟,也会照顾母亲。’ 启是家里的男子汉,用不了多少年,就会长成顶天立地的成熟大人。 他跑得很快力气也很大学习忍术也快得不得了,他在忍校的表现很好体术第一理论课也是第一老师们都在夸奖他,所以很快就能代替父亲独当一面撑起这个家庭。 他会保护弟弟也会照顾母亲照顾奶奶,会分担家务会帮忙做饭甚至会帮忙修下水管,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保护家里所有的人,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 可是为什么不能等他为什么不相信他为什么要这么心急为什么不能耐心一点为什么就只留下他和带土为什么最后连奶奶也不在了为什么? 没错,他还要保护带土。 带土很乖,虽然是个爱哭鬼,但一向都很听哥哥的话。 从来不会到处惹事,也从来不会跑得消失不见叫人担心,小的时候雷雨天气还会跑到哥哥房间来想和哥哥一起睡觉,去上忍校的第一年放学也不会乱跑而是等哥哥一起回家。 宇智波启听见小孩子拍手球的声音,听见小孩子清脆的笑声。白茫茫的一大片什么也看不见。 可是带土呢?带土现在在哪里呢? 他听见手球落在地上,手球再弹起来,这些声音回荡在整个洁白的空间,但是他对此并不关心。他要去找带土,带土怎么会在这里,带土应该在忍校,在教室里和同学们一起上课,安安全全的生活,带土既不该出现在战场,也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他顺着声音的源头方向跑,可是声音却距离他越来越远。 玩手球的小孩子好像在前方,但是他无论跑得多快都似乎永远够不到似的。 只有带土不能出事。 ……是的,只有带土不能有事。 他面前出现了一扇门——门开了,可是门内没有带土。 门里漆黑得看不见任何一丝光,从门里伸出很多黑色的细长的手,遥遥地朝着他伸过来,缠绕他,束缚他。 ……回不了头了。 宇智波启醒了。 大概是后半夜的样子,他估算着自己醒来的时间,靠着直觉摸到了床头的闹钟,趁着透进窗户的月光看了那么一眼。 【2:36】 他没有由来地感到了一丝口渴,跑下楼去找水喝。 宇智波启没有开灯,常年的训练使得他顺着楼梯走到客厅,能够不发出一点扰人的声响。 茶壶里面没有水。 但厨房里面有着暖黄色的灯光。 他把空荡荡的茶壶放下,然后察觉到有人从厨房中走出来。 带土可能也是半夜口渴出来找水的,启这么想着,又把原先弄翻了的茶杯挨个挨个归回原处。 末了,还没等他站起来做点什么,带土就走过来按住了他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弟弟的语气听起来不是很好。 “——宇智波启,你是不是又开始头疼了?” 第7章 我的弟弟带土(六) 宇智波带土的伤好的很快,在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就压根看不出任何的伤势,甚至皮肤平滑得好到没有留下一丝半点都的迹。 如果不是因为宇智波启对自己蠢弟弟的空脑瓜一清二楚,他几乎都要以为这家伙因为害怕自己勉强能看的小脸蛋破相,偷偷熬夜学习了什么医疗忍术。 总之,一点擦伤也就罢了,但腿上的伤口也却不至于过一个晚上就无影无踪―― 宇智波又不是千手一族。 把恢复得如此之快的原因归结于伤药吧,可普通药店都买得到的消毒药水。总不能是什么灵丹妙药。 因为兄长吃饭的时候老对自己频频侧目,第一时间引起了带土的警觉,他把餐盘往远离兄长的方向推了一截:“你干嘛?” “看你。” 宇智波带土疏远的举动不足以伤害到启向来粗线条的心灵,被揭穿之后,他直接明目张胆不加掩饰地侧过脸观察宇智波带土。 “伤口还疼吗?” 兄长以德报怨的方式和突如其来的关心,惹得带土有些受宠若惊,他摸了把脸,又装作满不在乎地拿纸盒将牛奶倒在自己杯子里:“……还好,你昨晚上给我包扎好之后就不怎么疼了。” 宇智波启眼里闪过一丝明悟。 诚然,宇智波一族不像千手漩涡那样拥有十分旺盛的生命力和恐怖的恢复力。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就像总是象征着出众和天才之命的宇智波出了带土这么一个笨蛋吊车尾一样。作为变异宇智波的带土,出现皮糙肉厚和生命力顽强之类的体质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或者说,笨蛋的恢复力总是要强那么一点。 在知道自己弟弟就算是个笨蛋,并非不值一提这一刻,宇智波启一瞬间心中产生了傻弟弟总算能让自己少操心的轻松感。 一种难以言喻的欣慰之情在这位兄长的心中升腾而起。 宇智波带土正沉浸于对自己兄长关心的感动中,正犹豫和纠结着要不要也出言关心一下宇智波启。 便感受到兄长突然伸手揉了揉自己脑袋,并且用一种莫名其妙的语调对他说教:“看来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你是个笨蛋这也未尝不是件坏事啊。” 宇智波带土突然就觉得自己一腔的感动都拿去喂了卡卡西的忍犬大军。 他拍开宇智波启的手。 “……你有病吧。” 启闻言并不生气,只是在心中怅然若失地感到有些惋惜。看来自己不成熟的弟弟目前尚且体会不到他的用心良苦。 早餐过后,宇智波带土照旧是要去学校的。虽然对于忍者来说,快速往返穿行于木叶回家的难度不大,但忍校学生都习惯于每天带便当上学,中午和朋友们在一起吃饭。 宇智波启和带土的忍校生涯也不例外,最开始所有长辈过世以后,启确实拿出了长兄的风范,像模像样地包揽了家里所有大大小小的事务,但不到一年以后就从学校毕业,频繁出任务不着家的行为,照顾好自己的重任自然而然落在带土身上。 相对于宇智波启来说,煮饭实在是一件苦差事,于是顺理成章地宣称自家弟弟明显更擅长家务,以此为借口推诿。两兄弟关系和睦,但是时常会因为谁来做家务吵嘴,相互陷害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就算如此,宇智波启口中的带土很会做家务,能达到的标准也仅仅是能做出勉强入口的食物,以及房间里不会太乱的地步了。 宇智波带土也不喜欢干家务,论讨厌程度只是比宇智波启要好上那么一份半点。 每天的中午照例是靠着红豆包和各种饭团随意应付过去的,至于无法避免的早餐和晚饭,就算是满大街的拉面店和寿司店不营业,也压根难不倒满冰箱塞满了速食食品的带土。 由于今天早上兄弟俩之间发生了一些平平无奇的小插曲,直接导致了宇智波带土收拾好东西,连出家门都不愿意向兄长打招呼的结果。 宇智波启一个人在家里就着茶水点心翻阅书籍,无所事事地消磨时间到了中午。他向来是个兴趣简单的人,也没有别的嗜好,倘若计划中没有格外要紧的事,这个人甚至可以这样打发时间再度过一个下午。 不过这次午间他出了一次门,去归还上次任务之前在旧书店借好逾期忘记归还的书。 回来的路上中途经过团子店,想起午饭的事似乎还没有着落,随即进店买完了现有的所有丸子。 这是自己弟弟不在家难得可以随意吃东西的时间段,要说正餐当然是可以吃的,但是和点心团子一类的东西相比,好像又显得有些不值一提起来。 如果在带土离家以前被他被安排好了午饭,那么肯定是没剩那么多胃口吃自己想要吃的东西。宇智波带土通常对于宇智波启的饮食偏好充满了偏见,连平时对宇智波启口味的容忍都建立在好好吃饭的基础上,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在外面胡乱吃上一通,那么恐怕有些难办。 往回走的时候,宇智波启看见并足雷同和山城青叶勾肩搭背在外面乱晃,活脱脱地像是游手好闲的两个懒汉。 第8章 远远地看见提着纸袋回家的队长,话多一点的并足雷同开口就朝宇智波启打招呼,并且还把他们在街边买好的烤鱿鱼晃给他看:“队长!烤鱿鱼换你的俩串团子不过分吧?” 自然是不过分的,正好宇智波启买了很多,刚好脸不红心不跳地把自己不怎么喜欢的红豆团子拿出来跟他们交换。 “不错,怎么大白天的不陪家里人,在外面乱逛?等到假期结束以后,有你们俩好好相处的时间。” 并足雷同咬了一口红豆团子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倒是山城青叶对此有格外的苦水来倒。 “话可不能这么讲,就算是和亲人相处的日子珍贵,但是长久待在眼前,也足够令人忘记以前的思恋,感到心烦意乱啦!” “总之,就是山城被家里人嫌弃成天待家里没有朋友,被赶出来后只有和我一起作伴了!” 两个人说相声一般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了个遍。 相对于山城青叶的苦恼,并足雷同不觉得坦白自己受到和山城青叶同样待遇有什么羞愧的,反而长叹一口气:“队长也真是太好面子了,在外面乱逛也不来找我们,看来还是没将我俩看作自己人。” “你想错了,我和你们不一样。”宇智波启从他的话语中品出了一丝不对劲,当即严肃地纠正了他的想法,“带土很在意我,也不会嫌弃我待在家里,如果我回晚了家,他还会担心我呢。” 只是这样的声明,经历了先前医院发生的事件,说服力立马打了个零点五的折扣。 并足雷同看宇智波启的眼神顿时不对劲了,山城青叶同时长长地叹了口气,抱着安慰他的语气和宇智波启讲:“队长……实在不行的话,来我家吃晚饭吧……” 宇智波启自然没有凄惨到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他挥了挥手,把嘴里没有一句好话的两个人赶到一边去了。 —— 宇智波启回家以后时间尚早,又出门购置了一番拜访用的和菓子和水果。 因为族长的接任仪式接近日程,家族驻地里的气氛也日渐隆重严肃,只可惜宇智波启的情绪向来不怎么受这些氛围影响。 从店家手里接过精致包好的盒子,他扫视了与平时格外不同的街道一眼,便走出商业街道,敲门后一头扎进了族人的院子里。 “感谢叔叔婶婶平日以来的照顾。” ——这是宇智波启特地登门拜访所用的借口。 虽然这句话有些言过其实,两家人的关系平时不怎么亲近,但是宇智波启正好是族人们都耳熟能详的少年天才,为人亲切友善,不怎么常摆出一幅持才傲物的态度,向来很少有人能无端恶言恶语,特地不给他好脸色看的。 宇智波真一是个例外,因为宇智波启打小就是族人口中的骄傲,别人家的孩子,但是他自认为自己比起宇智波启,天分也并不差多少。 宇智波启成绩优秀,而他在忍校时期也名列前茅;宇智波启在选拔中忍时拔得头筹,而他也力压对手分毫不差。只是他人眼光短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平白叫人火冒三丈。 宇智波真一从小和启暗自较劲,毕业时也因为他服从高层分配,和那群废物组队白白浪费时间,至今听了同伴的劝说才回归警卫队,打算刷点资历,再由族里举荐他成为上忍。 可惜一旦沾染上宇智波启这个词语,就注定了事事都不能顺心如意,真一本来就因为听说这个家伙即将要被提名为上忍而心烦意乱。回到家中以后,又看见客厅中和父母其乐融融交谈的少年,顿时心中就涌现出巨量的不快。 “你来干什么?” “真一,真一!启专门来拜访我们,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礼貌呢?” 启这时候也站起来,平日里温煦的笑容落在宇智波真一眼里,显得分外叫人生厌般的可恶。 “叔叔婶婶,我和真一君单独有一些事要讲,先失礼了。” 说完这句话,宇智波启甚至没有征得宇智波真一的同意,便起步朝着真一的房间走去。 走廊的转角处,他人看不到的死角,这个向来被人夸奖性格明快开朗的年轻人,猛然转过身将将真一掐着脖子毫不留情地抵在了墙上,虽然没有用上苦无,但是已然到了猩红的眼底三勾玉轮转的地步。 “直树君是真一的弟弟对吧?真一君要怎么指导直树的忍术我都不会管,但是请让他离我的弟弟远一点,演习时把人弄成那样,可不是开玩笑的程度。” “……如果我不呢?” 说出这句话后,宇智波真一感到自己脖子上的力度一松,年轻人可以被称作出众的脸上又恢复了友善的笑。 启用很轻的声音劝解他说:“小孩子之间的打架兄长不能插手,只是直树欺负带土一次,我就只能想办法揍他的哥哥一顿了。” 宇智波真一第一次知道这个从小到大他都看不起的同族,并不像他体现出来的那么优柔寡断和一味温柔。 第8章 我的弟弟带土(七) 火影大人的任命书下达以后,宇智波启便正式成为了上忍宇智波启。 身边的亲朋好友为他欢喜庆祝自然不必多说,十四岁的上忍实在是难得,更何况宇智波启性格认真可靠,又照顾同伴,连周围并不相熟的人都夸奖宇智波启是一位值得一提的少年英才。 宇智波带土这两天听到的夸奖宇智波启的言论简直能堆成一座山,听得他耳朵长茧、头皮发麻,连带着帮老奶奶捡起落在地上的马铃薯之后,都要被拉住询问一下兄长是否有中意女孩的感情情况。 等到回到家以后,看见收拾忍具整装待发的宇智波启,再想起从小到大兄长欺负自己的累累恶行,宇智波带土只能归咎于这个恶劣的家伙在外面可真会伪装。 “真气派!宇智波启上忍!” 听了自己弟弟这么一句话,宇智波启闻言回过头,也不生气,含着笑意带着几分调侃地逗带土说:“怎么了,单单是上忍就觉得气派了?你的忍者之路就止步于此啦?” 宇智波带土有些不服气,轻哼一声:“那可不一定,我可是要成为火影的男人!” “那未来的火影大人,我不在家的时候可要努力,不要再被同学打到让女生替你包扎了。” 被宇智波直树打了一顿是真的,狼狈的样子被心爱的女孩看到了也是真的。 知根知底的兄长总是能掐准他的命脉,刚刚正自诩不凡的带土顿时被这句话堵得有些脸红。 还没等他想到什么好说法反驳,又见宇智波启擦拭好自己的刀刃,又将刀剑归至身侧的鞘里,随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如果你当上火影的话,那我就给你做暗部队长,我的五代目火影大人!” 至于为什么是五代目火影,全因为三代目火影猿飞日斩如日中天,三位弟子的声望又无人可比,四代目的火影一定会从中三忍之间选拔。 好在带土年幼,每当宇智波启和他玩笑的时候,都说五代目的火影之位还尚且可以一搏。 被宇智波启这么一打岔,带土心里的恼羞倒是散去了个七八成,兄长这副打扮明显是又要出村执行长期任务的模样。 他看着这人的身影,向来隐藏在心底不曾吐露的想法浮现在心头:“说要给我当暗部队长,倒是先不要每次都受着伤回来啊……” —— 尽管在他人看起来,自己的生活一帆风顺,出身于名门的宇智波一族,又得到了三忍之一的大蛇丸青眼,有着无限前途,但饶是如此,宇智波启的心中也怀揣着不可告人的隐忧。 他八岁的时候便开启了家族的血继限界,时间么,不早也不晚,相较于宇智波一族历代的天才之中,其实也并不能称得上出众。 从一勾玉到三勾玉,宇智波启足足用了四年的时间,然后便再无寸进,卡在多数宇智波族人究其一生不能突破的门槛之外,与宇智波富岳交予他的卷轴上所书写的传说之眼更是无缘。 这种事既不可以和自己非族人的同伴倾诉,被族长保密的情报,也不能与同样的一无所知的前辈们交流。 在旁人眼里,宇智波启足够天才了,在宇智波启眼中,自身的力量却实在是不足。 他关心带土,爱护带土,总想着自己能够一直保护带土。 可是带土不能永远像一个小孩那样由着自己守护,带土总有一天会成为展翅高飞的雄鹰,他有着自己的理想,而作为带土的兄长,启断断不能这一成长的过程,让他只能依附自己生长。 可就像是幼苗需要呵护,带土也需要一片供他舒展枝条的净土。 ‘想要让带土健健康康地成长下去’,这便是他唯一的愿望。 可是给予他的时间太短了,太急促了,带土没过一年就要从忍校毕业,但前方的事态现在可不能称得上乐观。 虽然五大国不至于一时半便大动干戈地打起来,但是大大小小的摩擦却一直不间断。 第9章 带土总有一天会被推向战场,带土总有一天会落入不甚安全的境地。 想起宇智波一族烈火烹油的现状,自己人微言轻的境况,宇智波启便觉得如鲠在喉,心中怏怏不乐起来。 不愉快的事情实在太多了,那么谈论一点愉快的事情吧。 宇智波启喜欢刀,并且有很多刀。 要说好刀,大蛇丸手里也有不少,传说中的神器天丛云剑…… 从八岐大蛇体内取出的神物,大蛇丸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手里并且还不止一把。 他对启说,这是他准备给日后弟子的礼物。 只是启因为当时年幼不知道名刀的难得,又因为认识这位的场合不太愉快—— 父亲的尸身被运回来后,宇智波一族举办的集体葬礼上,因为这人突然提到的人生话题过于奇怪,启没有正面回答大蛇丸的邀请,大概是当时将其认作一个怪人了。 除却富岳之外,大蛇丸也是他增长见识的重要渠道,启至今仍旧会时不时去大蛇丸的实验室帮忙。 这位可敬可靠的前辈会把自己曾经写下的心得给启看,经常性指点问题,要各式各样的忍术也从不拒绝。对于启提供的帮助,所作所为已经逐渐超出老师范畴了,但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再提出邀请,恐怕是正在等启自己主动开口吧。 不过,这种秘而不宣的关系又正巧逢宇智波启的意。 他毫无疑问是个天才,但是为了显得亲切近人,从不表现出恃才傲物的模样,反而不怎么喜欢将这份才华显现在他人面前。 尽管启没有从大蛇丸手里拿到草雉剑,但是任务过程中又在其他地方收集到了好东西。 刀剑是既锋利又美丽的东西。 在宇智波启的藏品中,最钟爱的就是其中的这把,铁之国刀匠第六代安贞晚年的唯一把作品,蝉间。 正如英雄一定要配上美人一般,名刀总是会有着各种各样的逸闻。 据说锻出这把刀之后,仅仅是出鞘便觉得寒气侵肌刺骨,凛然如松风霜雪,试刀者在阳光下轻轻端详这把名刀,在光与叶之间,仅仅是轻轻一挥就切断了夏风带下来的树上蝉蜕。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呢? 想也不用想,这也不过是刀匠为了能够估价而谈放出来传言,被传了几代之后,就成了似是而非的逸闻。但是宇智波启一听就喜欢上了这个美丽的故事,当即便将它买了回来。 因此,并足雷同和山城青叶总是说,虽然队长平时看起来那样天然,但意外地却是个爱好风雅的文学青年。 价格么,可能不值被当做艺术品卖出的高价。 但蝉间却的确是一把好刀。 刀剑越薄越锋利,也越脆弱,在其他人看来,蝉间是只能作为观赏性的美丽刀剑。 但在宇智波启眼里,它就如同万籁惺忪时的月下美人,挥出去只须一刀,便是须臾片刻的午后清露,时一现耳的优昙钵华。 美丽,锋利,危险。 当然,为了买下这振看起来应该用作贵族世代家传的艺术品,实际上可以根据主人查克拉变化改变性质的忍刀—— 也令他当时几乎掏空了两个队友身上的钱包,在外奔波了足足两个月才还上了当初借的钱。 不提也罢。 等到冬日临近,气候逐渐清凉起来,随着寒风裹挟着树上瑟瑟的叶子,因为春节逐渐靠近,原本寒冬肃杀的气氛也似乎跟随着节日消失一空,陆陆续续有着忍者从任务中抽身回来。 年么,照旧是要过的……只是不知道今年又添了多少人无法回来。 宇智波启回村以后,干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去经常光顾的那家丸子店,买完店里的所有团子。 他懒洋洋地拎着纸袋,打了个哈气,气息在冬天的空气里呼出了白色的烟雾,可惜还没走出几步,便被一个怒气冲冲又充满稚气的声音叫住了。 “喂!你,就是你!不要走!” 宇智波启回过头,便看见一个扎着朝天马尾,紫灰色头发的女孩子,莫约有八九岁的模样,似乎因为什么事而火冒三丈。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你一下子把店里的丸子全部买走,让我们这些专门来买丸子的人吃空气么?” 宇智波启被这个突然窜出来的小女孩指责了一顿但是并不生气,他向来是不会与这个年岁的孩子置气的,只觉得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像极了带土,因此还请这个小小的小姑娘去甘栗甘招待她茶水和羊羹吃。 等到茶足饭饱之后,这个小女孩似乎还想教育他将店里所有点心全部买走,让其他人没得吃的这种行径实在是罪不可恕。 宇智波启只好长长地‘唔’了一声,状似不解地说:“可是木叶并不止这一家丸子店呀?而且我来得这么早,也付出了自己的努力了,大家买东西不就是讲究先来后到的吗?” 御手洗红豆顿时没得话说,气鼓鼓地嚼着两颊塞满的糯米团子,等咽到半途,又不小心卡在喉咙里被呛到。弄得旁边的宇智波启忍着笑替她拍背,然后递给她茶水喝。 等宇智波带土刚打开门,便知道宇智波启结束任务回到村子里了。 客厅的餐桌上,洁白的盘子里放着几串三色丸子,少量的丸子旁边整整齐齐的码着大量的红豆糕。厨房中传来咕噜咕噜热水烧开的声音,听见客厅中传来的响动,兄长便隔着门雾雾蒙蒙地唤了声带土。 不消他开口,宇智波带土便知晓了启接下来毫无新意的关心话语。 “嗯,是带土呀,最近零花钱还够吗?” 不出意外听到这样一句话,他推开厨房的门,在心中暗自为兄长这样的话感到好笑。 ——宇智波启真是一个没有理财观念的笨蛋,自以为聪明得很,但是他在家里的藏钱地点,宇智波带土全部都能找到。 第9章 我的弟弟带土(八) 宇智波带土清早起来就站在庭院里打树枝上的麻雀,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地上攒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他捏了一撮起来,把那团雪捏得又重又紧,然后像是抛手里剑一样,将雪球向着麻雀停留的树上掷过去。 那些鸟儿被惊得振翅高飞,有的反应迟钝了,雪球击中了树梢,然后整颗针叶松也都跟着晃动,抖落了许许多多的积雪,把那麻雀从头到尾都埋到了雪堆之中。 还没等带土因为得逞开怀大笑,从脖颈那里就感受到了一股透心凉的凉意,打了一个哆嗦以后,回过头去看,果不其然看到了某个讨厌鬼令人讨厌的笑脸。 “在这里干什么呢?” 即使是自己专门用冷水洗了手,再坏心眼地用充斥着冷意的手掌来捂弟弟的脖子,但是宇智波启不亏是宇智波启,哪怕被带土用谴责的目光盯着,脸上也没有显示出半点愧意。 他那轻松的姿态仿佛刚才根本无事发生,完全否认他对弟弟犯下来的恶行,甚至还神态自若地拍了拍带土的脑袋,摆出兄长慈爱的姿态叮嘱他说:“别傻站着了,待会还要去南贺神社参拜。” 新年的时候去神社参拜,是每家每户都约定俗成的规矩,宇智波一族也不例外。 南贺神社是战国时代就一直存在的悠久建筑,这里不仅象征着他们一族的历史,同时也是宇智波一族的秘密会议聚集地。 在宇智波启眼里,自己家族的所有人都似乎非常热衷于在一起开会。逢年过节要聚在一起开会,族里的人职务变动要聚在一起开会,族长从火影那里得到新消息要聚在一起开会,哪个族人做事有些不妥当、或者表现很优秀,也要聚在一起开会。 倒不是说喜欢开会有什么不好,有强烈的家族荣誉感是一件值得称赞的好事。从在任务中开始崭露头角以后,宇智波启的天分得到了很多族人的认可,这些年来也跟着宇智波富岳开了好一些会议。 他向来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所以无论是再无聊的会议,哪怕有几个老头子在他面前唾沫横飞地争吵都坐得住。只是近年来随着逐渐受到重用,回到村子的时光越来越少,宇智波启很少有许多机会留在家里陪伴带土了。 今天宇智波启穿着深色的和服,深黑色的中羽织上印着团扇状的家纹。这样轻松惬意的服装其实对于忍者来说,非常少见。除了日向家那群把礼仪看得很重,讲究得要死的家族之外,绝大多数忍者的衣着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宇智波的人都很喜欢穿一种深蓝色的长袍,领口开阔,收腰很紧,既方便随时打架,又在款式上无论男女老少都很合适。因为上面印着自己的族徽,于是显现出了一种正式。 又加上这东西并不是统一缝制,所以颜色深浅各有不同。每逢需要群聚的场合,就能在现场看见许许多多这样穿着的宇智波,放眼望去,像极了一片深浅不一,蔚蓝色的海洋。 宇智波启也有这样的衣服,小时候是妈妈替他准备的,母亲随着父亲去世以后,奶奶就接过了这个重担。再往后,邻居家的奶奶也是奶奶的朋友,于是便时常照拂兄弟俩的生活。 第10章 宇智波美琴和富岳结婚以后,心也变得很细,这个年纪的少年总是长得很快,她会悄悄对比宇智波启和富岳的身量,然后在为丈夫准备衣服的时候,顺便替启准备宽松一点的族服。 亲人的去世令宇智波启有些难过,但是周围人的关心抚慰他的心灵。 父母离世时,带土对于他们没有多少记忆,奶奶的离开则是他第一面临亲人的生死别离,作为长兄更是不能任性地沉湎这样的情绪,更何况身边的弟弟又是这么可爱,他对自己的孺慕之情,像是一汪空明的清泓。 即便是过年,带土今日也穿得非常随意。他的衣柜里塞满了同样款式的灰蓝色外套,夏天的时候随便套一个短袖,春秋天的时候就在灰蓝色外套里穿短袖,至于冬天的时候,就在灰蓝色外套里穿更厚一点的长袖。 其实宇智波启也没什么立场嘲笑他的品味。木叶的中忍喜欢穿村子统一发放的绿色马甲,为了从众,他就跟着穿这种像是救生衣一样的绿色马甲。到了上忍以后,那些同事的穿衣风格一个比一个特立独行,宇智波启也跟着偶尔穿起私服。 说是私服,除了族服、和服,就是款式普通的外套,和经过改良的外套或者羽织。 灰的,黑的,灰蓝的,甚至有几次宇智波启明显从同行的女忍者眼中看到了失望,她说他辜负了她和她朋友的期待。在知道宇智波启终于不再成天穿那龟绿色的马甲以后,整个封印班的女忍者心里都好一番激动地期待第二天。 大可不必如此。 所以宇智波启绝对不会批评带土的审美,他不会愚蠢到自讨苦吃,在弟弟口中得到一个“你还不如我呢”的答案。 只是将要出门,两人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宇智波启注意到带土穿得有些单薄,就算是这时候他也对自己的护目镜不离不弃,显然是学着他那一生之敌卡卡西耍帅的模样。 启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你不冷吗?” 而带土给出的答案,则是宇智波启昨天晚上吃掉冰箱里最后一根冰棍时所说的话。 寒冷的天气几乎没有谁想要吃冰棍,商家出于成本的考虑根本不会特地去进货。家里为数不多的几支冰棍,还是宇智波带土在入秋之前,跑了好几家店特地去专门采购的。 本来想要慢慢吃到夏季为止,谁想宇智波启回家以后,发现了冰柜底的小秘密,每次洗完澡出来都要毫不心疼地吃上两支,昨天刚好把最后的冰棍吃得一干二净,根本不顾带土整个人都快要气炸了。 “冬天的冰棍有什么好吃?你不怕牙齿疼吗?” 宇智波启优哉游哉地回答说:“没事,年轻人火气旺。” 所以当启现在问他冷不冷的时候,宇智波带土也非常冰冷地回怼了自己的兄长:“没事,年轻人火气旺。” 可怜,天真,脑袋瓜一点都不机灵的小带土。 自以为在和哥哥的战争之中,终于回击了一直欺压他的大魔王。 可是他想不到的是,这两件事根本不是一样的性质。哪怕被他回堵了一句,宇智波启也确确实实吃到了带土珍爱的冰棍,而带土,不过是仗着兄长的关爱,像只小刺猬一样在他面前闹脾气罢了。 宇智波启非常清楚自家弟弟的软肋,他无辜地眨眨眼,关怀地问道:“真的不加衣服吗?如果感冒了,就要在家里关上几天,没办法拿拜年的借口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见面了哦?” 这句话果然戳在了带土的弱点,他的脸瞬间就红了,如果不是还没有出门,旁人或许还以为是冷风吹出来的冻伤。 他死鸭子嘴硬般地反驳说:“什么叫做拿拜年当借口!朋友之间过年问候不是很正常吗?” 为了给倔强的带土留下最后一点脸面,启最终还是没有坚持给弟弟加什么衣物。 他翻出一条围巾,那围巾又大又长,宇智波启用它在弟弟的脖子上围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看到带土被憋红又恼恨的脸,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笑吗?”带土冷冷地说,“我来帮你围一下。” 宇智波家的叛逆期都来得挺早,带土很久没有主动找自己撒娇。作为少有的、弟弟主动提出来的、可真又可贵的手足互动时间,宇智波启自然非常支持。 在带土打算替自己围围巾的时候,他怕弟弟够不着自己,又非常配合地弯腰—— 宇智波启比带土要年长五岁,这其中相差的五年,足以令十四岁的启长成一米七的少年,而九岁的带土还是个正太模样。 于是带土顿时因为兄长的举动黑了脸,他把那围巾随便往旁边一摔,说:“不围了。” ……宇智波启绝对是故意的吧。 —— 南贺神社是宇智波一族的神社,所以在参拜的时候,无一例外遇见的都是自己所眼熟的族人。 宇智波启和带土出门的时间并不算早,这时候已经有人参拜完毕,陆陆续续地开始返家。 作为家族中年少有名的天才,宇智波启毫无疑问很受欢迎的,一路上不停的有人和他打招呼。 “哟,启!” “新年好,有空来我家坐坐!” “昨天这么大一场雪,我给你的枇杷苗长得怎么样?” 有询问他近况的,有和他交流照顾植物经验的,也有族里的一把年纪的长老,高高兴兴说起宇智波启小时候调皮捣蛋的往事,当然也有对宇智波启不这么友善的。 宇智波带土对于大人之间的寒暄不感兴趣,启停下来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他就无所事事地站在一边,启一边走一边和别人打招呼的时候,他就百无聊赖地在一边踢路上的石子。 一群年轻人成群结队地迎面而来,宇智波启照常朝着他们给了一个问候。 这态度温柔和煦,又正逢热闹的春节,饶是平时自认为和宇智波启不对付的几个年轻人,也面露犹豫地想要和他攀谈。 正当那人打算开口的时候,为首的那位冷峻的青年又冷又重地哼了一声,其他的人立刻又摆出了不为所动的高冷模样。一行人竟然是无视了宇智波启的好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南贺神社。 宇智波带土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哪怕启性格开朗,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可是他依旧为此感到闷闷不乐。 ——直树的哥哥明明没有自己的兄长优秀,却还装模作样地不给兄长好脸,这人可真讨厌啊。 第10章 我的弟弟带土(九) 初次参拜结束以后,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去拜访平时对自己多有照顾的族人。 宇智波启在街边的商店买了一束花,就算是新年的时候,也不是所有的店铺都要停止营业,有的店铺主人交际不广,也有的店铺主人随着战争没了许多亲人,宇智波一族里两点都占的店铺主人绝对不在少数。 况且店铺开在族地的范围之中,普通人都对宇智波退避三舍,其他忍者为了避讳更不会在这里瞎晃,所以街上的店铺基本上都是做族内的生意。 现在已经日近正午,不少人都结束了参拜,往家赶去。一些店铺已经敞开大门,挂上了告示板,开始营业。去好友的店里照顾生意,也算是向着相熟的店主人打招呼的一种。 宇智波富岳新任族长,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刻,新年的第一天肯定忙于接待宾客。 于是启不打算现在过去叨扰,他只是去牵弟弟的手,同他说:“我们先去看望邻居家的奶奶。” 说是邻居家的奶奶,其实两家人所在的住宅相差的距离谈不上很近。只是宇智波启向来是个认定了什么就不会改变的人。即使是带土吐槽说‘止水的奶奶住的明明离我们足足有两条街’,他也坚持止水奶奶是他们的热心好邻居。 “物理上的距离虽然如此,但是惠子婆婆寄挂着我们兄弟俩,所以大家的心却十分贴近。” ——这不是很能说会道嘛! 宇智波带土打心底希望哥哥的能说会道,能用在关心兄弟这一方面,而不是总拿着这份天赋来调侃他的缺点。 宇智波启手里捧着那束百合,洁白舒展的花瓣上还带着店主人清早撒上去的露水,他的相貌非常优越,沉静秀美的容貌,向来都让人很难移得开眼睛。 看见这幅温情的模样,尽管是同样的一个人,恐怕曾经在任务中与他过交手的旁村忍者,都很少能将他与那黑夜间刀光如练的凌厉身影结合在一起。 他牵着自己的弟弟,这是两兄弟小的时候经常做出的举动。那个时候的带土是启的小小跟班,成天围着大自己好几岁的兄长身后打转,做什么事都要和他在一起。 但是带土那时候年纪小,人也小,短手短脚,动作稍稍慢上一点就跟不上兄长的脚步。所以启就习惯性地拉着弟弟的手,晚上哄带土睡觉的时候,就告诉带土说:“我拉着你的手,等带土一觉醒过来,第一眼就能看见哥哥。” 可是带土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小孩了,被兄长这样牵着手,他觉得有些害臊,脸上烫得慌。但尽管如此,他也没有主动挣脱,而是别扭地一声不吭,跟在兄长的身后,寄希望于宇智波启主动松手。 第11章 自打带土单方面和兄长开始冷战,两兄弟少有这么和睦的时候。 别说拉着启的手,就连‘哥哥’这两个字都很难叫得出口。通常都是‘启’、‘宇智波启’地这么叫,要是宇智波启哪里惹了带土生气,可能还要承担上‘混蛋’这个称呼。 怀揣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心情,和莫名其妙翻涌上来的羞耻,宇智波带土跟着兄长到了止水奶奶的家。 止水的奶奶是奶奶生前的朋友,所以才在奶奶过世以后对他们两人多有照顾。 对于这样一位和蔼慈祥的老人家,带土自然是非常尊敬的。只是他确实不怎么喜欢来止水家里,全因为这里住着的一个男人,和宇智波启是一脉相承的可恶。 惠子婆婆笑眯眯接待了他们,她从启手里接过了花,将那百合插进客厅中的花瓶里。 这时候从窗户口跃进来一个健硕的身影,如果不是在场的人都认识他的话,这幅晚出早归的行为,几乎要让人误会他半夜不睡觉去农户家偷了牛。 那人到了客厅,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懒洋洋地斜睨了宇智波启身后的带土一眼:“哟,这不是带土吗?怎么这么大了还要躲在自己哥哥身后?” 带土没有回他的话,眼神里充满了‘要你管’的意蕴。 宇智波寅不为带土这幅冷淡的神情所动,根据他对带土的了解,就知道这是带土一时之间假装出来的成熟稳重,只要稍加挑拨,没有几句话就会破功。 他继续说道:“哎呀,让我看看是谁都要忍校毕业了还成天要和哥哥手拉手的呀?噢!原来是我们家的小带土!该不会真的有人上了这么久的学,一个朋友都没有,过年还要当哥哥的跟屁虫?” 其实宇智波寅的取笑根本就站不住脚,毕竟过年就是阖家团聚的日子,所以必定要和亲人待在一起过。 可惜宇智波带土就是不怎么沉得住气的性子,再加上他本来就觉得眼前这个人可恶得很,顿时连原本在心里默念的‘对长辈要礼貌’、‘不要在别人家吵闹’的准则都给忘得一干二净。 “你就是在找我的茬对吧?一进来就不停的嘲讽我!” “哪有哪有,现在的年轻人心气怎么这么大,眼睛都望到天上去去了,长辈随口说一句就要发火!” 相比于宇智波带土的抓狂,宇智波寅神情绝对要悠闲得很多。 这时候惠子婆婆已经煮好了茶,宇智波寅坐下来,把带土往旁边挤了挤,还不忘在口头阴阳怪气:“品茶可是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喝得下去吗?别牛嚼牡丹,糟蹋了煮茶人的一番心意……” 宇智波寅越是嘲讽带土,越是露出想赶他走的意思,宇智波带土越是要留下来,尽管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连拿茶碗的手都在开始抖动。 “哎,回到家有口热茶喝,真是不错!” 这人对带土的怒火仿若不觉,在一边饮下一口茶,发出优哉游哉的感叹。 这举动有些过分,就算是惠子婆婆在旁边见了,也忍不住说他几句:“好了,寅,你就少说点话吧。” 带土在旁边憋了很久,这时候终于忍不住发了难:“这么烫也喝得下去,总有一天会得食道癌的……” 宇智波寅闻言把手摊开,做出无奈的模样:“你看,妈妈,是他非要拉着我讲话的。” 惠子奶奶把茶筅放在旁边,静静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显现出了长辈无声的威严。 止水的父亲母亲在很早以前就已经过世,现在一直和他的奶奶一起生活。 宇智波寅是惠子婆婆的小儿子,也就是宇智波止水的叔叔,一直以来和惠子婆婆一样,对两兄弟多有照顾。但是就是有一点不好,就是和带土相处得不怎么好。 只要两个人见面,就一定要开始吵架,一个人说另一个是没人喜欢的小鬼,另一个说对面是快三十都还没结婚的孤寡大叔。你一句,我一句,大吼大叫的,根本就不像样。 在宇智波启眼里,带土明明是个很懂礼貌的孩子——这并非是他的兄长滤镜作祟,带土尊老爱幼的程度,整个木叶的所有老人家都有目共睹。但是只要见了宇智波寅这个叔叔,就恨不得和这人打上一架。 ……头疼得很。 眼见着在惠子婆婆的威势下,两个人的争端终于快被迫终止。 末了,还是宇智波寅这个大人要技高一筹,他又呷了口茶,看着带土端起茶碗,不冷不热地说道:“也好,喝点茶也好!年轻人就该多喝点茶,压压这心口的火气……” 带土额头上的‘井’才被压下,攥紧的手上又冒出了青筋。 事到如今,他是明白宇智波寅不会停止对他的针对了,只要他在这里坐着一刻,宇智波寅的阴阳怪气就会伴随着他一刻。 他把茶碗轻轻放下,最后又忍不住往宇智波寅那里一推,站起来蹬蹬蹬就往院子里跑:“我去找止水!” 这动作惹得宇智波寅哈哈大笑,他还不忘扬声说道:“哎呀!可惜了这好茶,真是山猪吃不来细糠!原本以为变稳重了,没想倒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那话一落音,似乎为了表达愤怒似的,走廊里的脚步声又重了几分。 宇智波寅脸上的笑意更甚了,在带土不在的时候,他的阴阳怪气倒是一点都不剩下,反而有了一丝宇智波男人身上少有的爽朗。 他转过头来对宇智波启说:“哎呀,我们家的止水,小小年纪就是一副大人样了,一点也不可爱。还是带土这孩子好,逗起来就是这么让人高兴!” 宇智波启对止水并不可爱这个观点持保留态度,但是带土的天真烂漫,总是令人心情晴朗,这一点作为当事人的兄长,他倒是十分肯定。 继承了祖父镜的天赋,宇智波寅同样是宇智波一族的上忍,他特意支开带土,当然不是只为了和启说这话。 将茶碗中的茶一饮而尽,他和才结束任务回归的宇智波启细细说起了村中的各种职务变动,末了,他摸着下巴,咂了咂嘴,然后说道:“对了……启,我听说火影有意向让你做这一届毕业新生的带队上忍,你没有拒绝?” 在宇智波寅眼里,宇智波启成天和外面小家族的忍者组成小队做任务,完全是一种蹉跎岁月的表现。 像是他这种耀眼的天才,就应该扔到警卫队里,让宇智波富岳给他个什么分队长、副队长之类的职务,好好历练几年,就成为了家族的一根顶梁柱。再不然送去火影身边,做个暗部小队长,然后再升职成为暗部队长,其实也谈不上屈才。 可惜,一是宇智波启不喜欢族内这种封闭的环境,二是成为暗部的要求虽然不高,但火影对大家族的防备心不小,光凭这一点,就成为了宇智波启就业的阻碍。 浪费光阴就浪费光阴吧,反正天才总是不用害怕无法出头的。 宇智波寅本以为启在外面瞎混就足够堕落的了,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走出了一条更加没有前途的道路——菜鸟下忍的带队老师。 大材小用,完全是大材小用,要知道普通的特别上忍都能胜任这一职了,要放在忍受紧缺的时刻,也有中忍来担任带队老师的情况。像是启这样的少年天才,去给几个毛头小子成天当保姆,简直是杀鸡焉用宰牛刀。 倒不是说,不应该重视新手下忍的教育和安全问题。 可是他先前看过名单,这一届的学生简直平平无奇,像是宇智波、千手这种顶级名门,拿得出手的天才一个没有也就罢了,就连日向都只放出了分家的大猫小猫三两只。 至于猿飞更是没有,猪鹿蝶、犬冢、油女倒是有几个,但是宇智波寅私心觉得,要不是这些家族的嫡系,那还真不配当他们宇智波一族上忍的学生。 在往下看,就更惨了,什么鞍马、月光、森乃都出来了,真叫人忍不住感到难过! 虽然平民忍者也可能会有点出息,但是从一定程度上来讲,姓氏和血统早就决定未来的一切了。 ——难道真要叫启去做那些名不见经传的人的老师吗? 换做他,宇智波寅是绝对不愿意的。 唯一能说明宇智波启没有拒绝火影的原因,就是启的弟弟,已经年满九岁的宇智波带土也即将在新的一年里从忍校毕业。 宇智波寅觉得自己说这话是在多管闲事,但是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自己的劝告说出了口:“启,带土是个好孩子,你是否对他太过紧张了呢?他是宇智波一族的一员,而雏鹰,总是要脱离长辈的怀抱,才能学会展翅飞翔的……” 而宇智波启的回答,令他不知道该不该松口气。 “我太担心带土了,如果做他的老师的话,我恐怕会因此失去做出正确判断的理智。” 宇智波启如此回答道:“但是同样作为带队老师,在分班的时候,我想我会有一点发言权的吧。” 他继而又用请求的语气拜托宇智波寅:“如果带土知道以后为我不选择他而生气,到时候就只能请您多替我说说话了。” 第12章 什么叫做如果,宇智波寅心想,带土肯定会为此生气的。 第11章 我的弟弟带土(十) 宇智波启和宇智波寅商量完事情,就到院子里去找宇智波带土。 昨天夜里木叶刚下过一场大雪,惠子婆婆家的庭院也被一片白茫茫的颜色覆盖,和两兄弟放着不管的态度不同,庭院里供人通行道路上的积雪被人铲开,都一齐堆在同一处空地,被累成了一个巨大的雪球。 ——惠子婆婆年纪大了,而止水还尚且年幼,想来这件事也是属于宇智波寅的活。 虽然绝大多数宇智波都有着叛逆、高傲、桀骜不驯等特点,但是对于自己的亲人无比重视,这也是这一族难能可贵的优点。 自打宇智波寅的兄长死去以后,将止水教导成优秀的忍者,变成了这个人时刻记挂在心头的事情。 ……但是不是将止水逼得太过紧张了呢? 宇智波启推开障子门,周围的温度霎时间转变,从充满暖气的室内顿时改换到寒风袭来的户外。他遥遥地望着对面坐在大雪球对面走廊的两个男孩,在宇智波启眼里,带土的年纪已经足够小了,而宇智波止水相比这位堂兄,还要小上几岁。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像是一只小小的松鼠或者毛绒绒的雏鸟那么可爱。 带土正在活泼地同宇智波止水说些什么,他时而露出得意的神色,不难猜出这位即将从高年级毕业的学长,在向着还没有入学的止水炫耀他多姿多彩的学校生活。 宇智波启觉得好笑,他是知道寅对于止水的严厉的,虽然带土毕业考试过后就成为了下忍,但是要论聪慧的程度,宇智波止水还是胜过他许多。 带土注意到站在远处笑意盎然的兄长:“你在笑什么?” 宇智波启的目光在两个小鬼被冻得有些红的鼻尖打转,他不紧不慢地回答说:“怎么不进去说话?” “你在笑什么?” “如果是害怕寅的话,他已经不在客厅了。” 宇智波启给弟弟找了个台阶下,但是带土却不依不饶继续追问,他凭借着直觉,没由头地觉得这个家伙一定在为什么不好的事发笑。 “我才不害怕那个家伙,”他有些不满地争辩,随后又重复着提问,“你究竟在笑什么?” “我在笑带土是个笨蛋。” 宇智波启老老实实答了,果不其然又看见了带土气愤的神色。他欣赏了这神色几眼,然后将目光投向坐在一边的宇智波止水。 宇智波止水对待启绝没有像是带土对他这么随意,他瞬间站了起来,带着几分紧张和忐忑的声音,喊了一声:“启哥。” 启其实也很喜欢自己这样一位堂弟,聪明,细心,又很懂得替他人考虑,是和带土截然不同的一种性格。就是过于成熟稳重,就会有思虑过重的烦恼。这一点宇智波寅说的倒是一点没错,宇智波止水沉着一张小脸思考事情的时候,像是严肃的小大人。 这么想着,他同时去揉两个可爱小鬼的头顶,在带土恼怒的声音中笑着去拍宇智波止水的背:“怎么了,怎么这个表情?一段时间不见就生疏成了这样,要是我去执行个长期任务,那等回来小止水是不是直接不认识我啦!” —— 这么说起来,启总是非常的忙碌,他待在村子里的时间很少,陪伴带土的时间很少,就算回来了,还经常带着一身的伤回来,就连宇智波的族人,也基本上不怎么看得到宇智波启。 但是关于宇智波启的消息,是一点都不会少的。这个少年总是在任务中大放光彩,名为‘天才’的称号仿佛是为这个人量身打造似的,简直可以称得上分外闪耀。 族中的人喜欢说道近年来的天才,必定要谈到宇智波启,族外的人,也很喜欢讨论宇智波启这个话题。不少和他有过接触的人,都会热衷于向其他人夸奖宇智波启的可靠认真,平易近人,说他是个眼里带着自信,笑起来相当能给人温暖的宇智波—— 这一点呢,在当事人亲弟弟的眼中,似乎还要有待考证。 总之,一年四季,宇智波带土从旁人口中听说自己的哥哥,总是要比自己亲眼看到兄长的次数多得多。只要一听说带土的兄长名字叫做启,其他人总是会长长地‘噢’上一声,然后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自己是个吊车尾,但是兄长却是众所周知的天才。尽管有时候会因此受到挑衅,或者借此被指指点点,但是带土从来都不会主动掩饰这样的事实。 他绝不会埋怨启的优秀将自己衬托得糟糕,而是更加为自家兄长的天分感到自豪。 因为哥哥越天才,越厉害,就说明他越是容易从凶险的任务之中活着回来。 但近些年来带土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兄长越是优秀,越是出众,于是越要承担更大的责任和更多的风险。他照样为启是个天才这件事感到骄傲,但是也同时因为兄长卓越的才能感到埋怨。 启的名声越大,就越是说明他在带土看不见的地方,究竟冒了多少他不曾得知过的风险。 —— 宇智波带土这个人非常简单,对待事物的态度可以说得上是爱憎分明。 除却宇智波启这个讨厌鬼的存在以外,喜欢的东西就是喜欢,讨厌的东西就是讨厌。 对于惠子婆婆的一家,他给出的态度就是:惠子婆婆对他和兄长很好,所以喜欢;宇智波寅阴阳怪气,所以讨厌;至于宇智波止水,就感官普普通通。 带土大人和这种连学也还没上的小屁孩玩不到一起,宇智波止水虽然没有做他不喜欢的事情,但是和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对宇智波启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 他其实不讨厌和别人说起自己的兄长,但是当自己的兄长将手放到别人的头上,笑眯眯地体现出一种亲近的态度,带土看着止水红润的脸颊,心里总感觉自己哪里有块地方有些不自在。 虽然这个家伙没有得罪带土,但是带土果然还是不怎么喜欢止水。 回家的时候,惠子婆婆打包了一些自己做的年糕塞给宇智波启。可能老人家给自己喜欢的孙辈弄好吃的东西,是世界上所有长辈约定俗成的爱好。 即使是宇智波启觉得他们在人家家里连吃带拿有些不好,礼节性地推拒,话刚说出口,惠子婆婆便表现出一种不可撼动的坚持:“带回去吧,不要放久了。自己家做的,肯定是要比外面卖得要有烟火气许多!” 宇智波启喜欢烟火气这个词语。 他喜欢菜刀落在案板上切菜的声音,热水烧开的咕噜咕噜,暖黄灯光下冒起来白色的水烟气,还有弟弟在身边的欢声笑语。 这一切都说明家里有人在等他。 所以兄弟俩回家以后,大年初一的晚上,晚餐就做起了红豆年糕汤和寿喜烧这样的食物。 这两样食物所需要准备的工作都非常简单,寿喜烧就不要那么讲究了,什么蔬菜、蒟蒻、豆腐,都和牛肉一起摆好盘加上酱汁咕噜咕噜一起煮。红豆年糕汤就更不用说了,就是将红豆汤煮开,把年糕烤到膨胀,然后泡到准备好的红豆汤里面。 只是在调制红豆汤的时候,两兄弟因为红豆汤的甜度问题产生了分歧。 宇智波启的想法是越甜越好,不能辜负他冒着大雪去外面买白糖所花费的精力。而宇智波带土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兄长的想法,他总是对爱好甜食的人充满了偏见,最后将启从厨房里面赶了出去。 两兄弟窝在被炉里面取暖,火锅仍旧沸腾着冒着泡泡,桌子的旁边摆着剥开一半、同时也只吃了一半的柑橘。 当宇智波启夹起锅里剩下的唯一一个切成十字花模样的香菇,旁边早就已经吃饱的宇智波带土说了话。 他抬头望着天花板上那盏白色的灯,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时间过得真快啊……不知不觉我明年就要从忍校毕业了。” 吃人做的饭嘴软,宇智波启虽然不明白兄弟突如其来的伤感,但还是轻轻说了一声‘是’。 带土沉默了一会,最终也还是没等来宇智波启接下来的话,最后忍无可忍地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宇智波启想了想,那还真有:“带土,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所以你应该是今年毕业。” 眼看着带土耐心即将告罄,濒临到即将发火的边缘,启突然微微一笑,这笑容温和柔软,但是却体现足了这个人逗弄弟弟的坏心。 他开朗明快地说道:“好了,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会不记得!你毕业那一天,我绝对会回来看你的!” 这一顿饭吃得很好,启将餐具都收拾在一起,打算拿去厨房清洗的时候,还不忘哼出两个轻快的音节。 从忍校毕业之后,启总是非常忙碌,陪伴周围人的时间也变得非常少。 他认为这种情况只是维持一时,总有一天,忍界和生活会恢复平静。 错过一些事情,虽然可惜却并不十分遗憾。毕竟启和带土是感情非常好的两兄弟,血缘亲情永远无法斩断。无论如何,他们会陪伴彼此,度过接下来、还有往后的一生。 第13章 第12章 我的弟弟带土(十一) 每一届毕业生分组的情况看似随意,但是往往都充满了各种深思熟虑。 初出茅庐的新手下忍,在配置上总拥有几分优待,像是前线炮灰那样随便搭配的情况绝对不会存在。在分配队员的时候,决策者主要考虑以队伍的均衡、配合、还有功能性为主。 所有参与指导下忍的带队上忍,在学生们的毕业考试以后都被抽调到了火影办公室。 作为日后的老师,上忍们当然拥有决定学生去留的资格。只是因为五大国之前的气氛分外萧索,各个忍村都暗自开起了军备竞赛,为了不浪费教育资源,在上忍对属下进行私人考核过后,将学生退回忍校重读向来都是迫不得已的最后一步。 为了让带队上忍能够提前了解学生的品格,所有人都会在这之前通过三代目的望远镜之术,来考察自己中意的下忍。至少在前往班级领走学生以前,每个上忍都能向火影提出小队人员的变动。 值得一提的是,三代目火影的次子猿飞阿斯玛也将在今年毕业。不知道是否有意为之的缘故,各大忍族都一致性地没有将自己出挑的族人送到学校里来,颇有一种陪太子读书,不乐意抢了火影之子风头的意味。 火影的公子要去忍者学校,在他上学之前,肯定少不了家庭教师的辅导。要知道,虽然木叶的忍者数量不少,但是站在权力最中心的人就只有那么几个。所以但凡有什么动静,这么一些有价值但不绝密的情报就传得分外之快。 猿飞阿斯玛的天赋可以称之优秀,但是要和真正的天才相比,还是差上那么几分。不过几乎没有谁会在对这件事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将自己家桀骜不驯的天才送到忍校里和火影家的少爷别苗头。 此消彼长之下,猿飞阿斯玛和夕日家的女儿,一时之间就成为了整个年级最出挑的角色。但是在场的上忍几乎不对能指导这两位抱有期望,他们的带队老师人选,三代目心中早有定夺,是出身火影嫡系的上忍夕日真红。 虽然上忍在学生方面的选择权要优先于特别上忍,但由于这一届剩下来的学生出身确实都不怎么样。在场的所有忍者对分班都抱有佛系的心态,一时之间,整个火影办公室倒显现出来一种‘你吹捧我,我吹捧你’的其乐融融。 宇智波启混在其中,神情有些心不在焉。他也像其他同僚那样,盯着那颗水晶球映射出来的光幕看,三代目的望远镜之术时不时会呈现出带土的身影。 先前三代目火影已经询问过他是否有中意的人选,他的回答是全部听从火影大人的安排。 在作为下属这一方面,宇智波启从来没有多余的想法,上司吩咐什么,他就施行什么,上司制定了计划,他就负责达成目的。从不多看,从不多说,绝不多问。这种态度既足够果断,也足够忠诚。 他心里明白,对于忍者来说,珍爱同伴,恪守底线,心里有着温暖固然很好。但是作为一件‘工具’而言,只要完成任务怎么样都行。 忍者就是工具,工具不需要自主思考。 不是所有的领导都会青睐听话的下属,但没有哪个领导会厌恶听话的下属。 三代目火影啪嗒啪嗒抽着烟斗,这个时候他正直壮年,虽然身量不高,但是非常精明强悍。就算带着定制的红色的火影斗笠,也仍然遮掩不了他发际线往上移动的趋势。 火影已经开始脱发这件事,出自于他的爱徒三忍之一自来也之口。这其中的真实性大家都无法求证,只是从那之后起,三代目就极少在大庭广众之下主动摘下他的斗笠或者盔甲的帽子。 猿飞日斩朝着宇智波启笑了笑,心中似乎已经有了成算。 在火影同其他忍者说话的时候,宇智波启就摆出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似乎在考察下忍们的状态,实则早在心头出起了神。 他答应了带土,要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按照计划,他会在考试以后接带土回家,然后带着他一起去吃庆贺大餐。可是最终还是因为分班这件事,宇智波启又辜负了弟弟的期待。 他本身就因为成为要带队上忍而瞒着带土,宇智波启将会指导新一届的忍校毕业生,这件事宇智波寅知道,富岳队长知道,他以前的队友并足雷同与山城青叶都知道。 带队的上忍被抽调走,最出色的队友晋升成为了上忍。这个临时拼凑出来的小队会解散,当然成为了理所应当的事。在宇智波启即将走马上任之前,这两个被分派到其他队伍的年轻人都给了他道别珍重的祝福。 所以,这件事自始至终毫不知情的一个人,就只有带土罢了。 带土要是知道他不选择他的话,一定会生气。宇智波启心里设想过这样的场景。但是要是带土因为兄长缺席了他的毕业典礼而生气的话,那就不在这个人的设想之中了。 因为兄长失约而大为火光的弟弟,他甚至没有颜面说出任何请求原谅的话语。 只要想到这一点,宇智波启就难免失魂落魄。 他心神不定听着火影大人决定下来的分班安排,等到名单分配到他手中的时候,就瞧见了他名字后面写着的[静音、不知火玄间、飞竹蜻蜓]三个名字。 静音,没有姓氏的忍者;飞竹,没有多大的印象;不知火,一个小小的忍族。 因为这一届新生的成色就在那里,被分配到的学生并没有令人眼前一亮的姓氏,宇智波启并不觉得意外。不过就像之前所想的那样,无论学生的天资究竟如何,他都会像一位称职的老师,一视同仁地给予认真的指导。 分配好名单以后,各位带队上忍都会陆续前往教室,点名带走自己的学生。宇智波启走出办公室的门口,便在走廊上遇见了一位同样要去六年级教师的年轻忍者。 那青年有着灿烂耀眼的金黄色短发,蓝色的眼睛像是一碧如洗的天空没有一丝阴霾,他神情开朗,瞧见宇智波启以后,朝着他微微一笑:“我记得你,有时候会在大蛇丸大人的身边,启君是他的助手吗?” 波风水门的态度带着几分亲近的友善,这是不可否认的。说一句重复过无数遍的话,处在木叶中心的人就这么几个,这其中的圈子是自然非常的小。 要认真计算起来,宇智波启总是能和木叶里不少出名的家伙扯上一些莫名其妙的关系。 譬如大蛇丸总是对他夸赞有加,这其中的青睐自然引起了他同门的注意。自来也觉得启最终会成为大蛇丸收下来的第一位弟子,所以他对波风水门有所鞭策,叫他要在风头上、表现上、以及在女忍者之中的人气,反正就是统统的一切,都绝对不能输给这个宇智波启。 波风水门自然不会和自己老师一起胡闹,他的性格刚中带柔,并不争强好胜,在比宇智波启年长好几岁的情况之下,只将少年当做一位具有潜力的优秀后辈来看待。 也许是天才之间的相互吸引,在见过这位名声甚广的年轻忍者以后,波风水门对他今日表现出的心神不属,产生了一点好奇心。 “大蛇丸大人是一位非常有智慧的忍者,有时候我会向他请教一些问题。” 宇智波启回答了波风水门的话,他也同样对波风水门回以一个友善的微笑。 如果说,波风水门对于宇智波启的了解来自于他的师父自来也,那么宇智波启对于他的了解,就来于这位前辈的女友漩涡玖辛奈。 漩涡玖辛奈是宇智波美琴的好友,青春期的少女经常向着闺蜜吐露恋爱之中的甜蜜烦恼。 那个时候的宇智波启,是美琴姐与宇智波富岳交往之时的挡箭牌,传递书信和促进感情的工具人及电灯泡,在吃这对情侣狗粮的时候,也吃足了漩涡辛久奈对于宇智波美琴见色忘友的牢骚。 老实说,在得知带土成为波风水门的学生以后,宇智波启松了好一口气。 波风前辈是个很好的人,性格温柔,实力很强,人也耐心可靠。抛开和辛久奈姐从忍校就开始长达几年的爱情长跑不谈,带土能从他的身上学到许许多多有用的东西。 这简直就是宇智波启回到村里,从被告知要在火影办公室开会起,至今为止得到的唯一的好消息。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宇智波启来到了六年级毕业生的年级教师,并且在自家弟弟充满惊讶和几分惊喜的目光下,展开手中的纸条,念出了注定要令带土失望的三个名字。 将他们带到天台,做完自我介绍并且嘱咐了明早在后山山下集合之后,宇智波启又在回家的必经之路等待带土。 带土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浅淡,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还有早就毕业的一生之敌都分在了同一组,本来是一件足以令这个心思单纯的少年高兴好几天的事。 但是一想到毕业典礼上的失约,还有在等待分班时,莫名其妙拿着名单出现在教室中的兄长,宇智波带土怎么想都雀跃不起来。 在人来人往中,伫立在街口的宇智波启本就已经足够显眼,他瞧见自己的弟弟,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两步,刚迈出脚,便意识到带土可能并不想看见自己,于是又停下来,眼睁睁看着弟弟表情冷淡地从自己面前走过。 第14章 出人意料的是,带土并没有生他的气,或者说是应该生气了,但是不准备发作出来。 宇智波启没有动作,于是宇智波带土就停下来看他:“怎么了?你不会忘记接下来要做什么事吧?” 两兄弟经常吵架,不过吵架归吵架,两个人很少长久地闹起别扭。 家里门框上有划着身高的刻痕,房间中的相框中有着启刚成为忍者后,两兄弟在照相馆里拍出来的合照。那个时候带土刚上一年级,字还歪歪斜斜,不过启依旧毕恭毕敬地请他在每一张照片后面都题了字,洁白的背面,用铅笔画了两个一大一小的小人,用着假名写着几个大字:けいとビト(启与带土)。 按照惯例,带土正式成为忍者以后,当然要拉着哥哥和他一起拍照。时隔五年,两个人都有了很大的变化,不过这次是宇智波启在照片的后面书写两人的名字。兄长的字相较于带土的要正经许多,刷刷几笔就写下了ビトとけい(带土与启)。 照片依旧是洗出来两张,不过这次不放在房间里,带土决定要将自己的帅脸珍藏在钱包的内侧,至于宇智波启?哼,随他去! 第13章 我的弟弟带土(十二) 带队上忍对属下进行考核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测试三个刚从忍校毕业的下忍的实力。 从实战演练中,能够看出许许多多的问题,譬如说每个人的性格以及能力侧重,团队之间的配合程度,还有队员之间是否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至于测试的内容,无一例外就是三个人从老师手里争夺两个铃铛。 是谁发明的这个项目,源头已经无从考证了。反正每个忍者毕业的时候都被老师这么考核,而当他成为带队忍者以后也会这么考核自己的学生。 当然如果当事人想换一种方式,也不是不行,但是出于方便和懒得去想等多种综合因素,绝大多数的上忍都会选择和学生们一起进行抢铃铛这个游戏。 而家长们同样默契地不告诉孩子考核的内容,也同时和抢铃铛这个项目一起成为了和火之意志一样,古老的流传在木叶忍者中的惯例。 第二天清早的时候,对于兄长在毕业典礼上失约这件事,带土已经完全不生气了。 宇智波启练完剑以后,专程特地做了两人份的早餐。 放在往常,这个人是绝对不会这么早就起来练剑的。倒不是说宇智波启并不勤奋,他在拥有天赋的时候,同样付出了值得这份天赋的努力。 但是天刚发亮就起床锻炼,实在不是这个人的风格,毕竟按照他以前的话来说,就是起得太早的话,只能呼吸到树林间植物夜里有氧呼吸排出来的废气。 仔细切好摆放在碟子中的玉子烧上面撒着细碎的海苔和一小圈番茄酱,然后盘子中的煎三文鱼上淋着照烧汁,一旁点缀着几根豆角和切成五角星状的秋葵。 早餐的主食自然是一小碗米饭,更加少不了亲手烹制的蘑菇味噌汤。 宇智波启向来是很不耐烦煮饭的,比起亲手让各种蔬菜食材在锅里变熟,他更加情愿将这功夫花在跑腿去外面带饭这一方面。 兄长平时不可能起这么早,按照他从来都临危不惧的性格,就算是第二天要与学生们见面,也不会令他生出什么特殊的感觉。 这其中无声的讨好毫无疑问的取悦到了宇智波带土。 他看着宇智波启从厨房中出来,明明煮好了汤,却又重新倒了一杯新鲜牛奶,还噼里啪啦往里面加了几块冰。 宇智波带土为自己兄长冷热交替的糟糕饮食习惯直挑眉。 宇智波启的口味总是奇怪,譬如说他喜欢过甜的点心,在吐司上面抹很多很多的果酱,煮好的红豆汤不喜欢里面红豆的口感,吃豆沙馅的大福只想吃外面的皮。 但是当他规规矩矩做饭的时候,味道却可以称得上很好,任何人都从中挑不出错误。这说明宇智波启的味觉显然同常人无异,他就是单纯的不喜欢健康饮食,就是天生的性格叛逆。 这种叛逆体现出来,就是明显他的厨艺要优于带土,却要夸奖带土做出来的饭好吃。小小的宇智波启在年幼的时候,就体悟到了白嫖的快乐。在他看来,自己亲手做出的食物,就是味道要差上那么一点意思,对此,更是没有几分食欲。 带土把一块玉子烧塞进嘴里,又想起今天要去七号训练场报道,届时水门老师要对他们三人进行考核,也不知道卡卡西会不会在大家面前大出风头,光是想一想他那张臭屁的脸,就令人感到生气。 他试图暗示旁边的宇智波启给他透露一些情报,但是宇智波启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不愿意给他透题。 宇智波启笑眯眯地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并且嘱咐他一定要享受今天的日常,看在兄长替他准备了便当的份上,宇智波带土今天不打算生这个谜语人的气。 目送走带土离开之后,宇智波启也要到木叶后山的山下,去赴和自己的队员们先前的约定。 其实每次带土出门的时间很早,但是因为总是要帮助别人的缘故,于是总是免不了迟到。 宇智波启紧随着弟弟出门,到后山山下的时候,距离约定的时间还要早上那么十几二十分钟。可是出人意料的是,三个人都已经早早地等在了这里。 宇智波启突然被这情形给弄得有些不会了。 在忍者之中,其实刺头的比例还是蛮大,所以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他经常能和一些桀骜不驯的家伙合作。 譬如说一听说他是宇智波一族的,就起了什么挑衅之心,或者常常听见其他忍者对他赞不绝口,于是生出了逆反心理。言语讽刺一下,算是好的,等到要集合的时候,总是要最后一个到,这也是非常常见的事情。 宇智波启没有悲观到自己的学生个个都是刺头,但是三个人无论因为什么原因,都在约定的地点这里提前等他,这同时也是他没有想过的情况。 “哎呀……这真是……” 这不是挺好的吗! 宇智波启朝着他们三个人微微一笑,与此同时,三个人也在暗自观察着宇智波启。 —— 新来的带队上忍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忍者,与其说是年轻,倒不如说是年少得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这当然不是说,他的年轻令人感到并不可靠。宇智波启是个天才,这件事情不需要从外面的人那里听说,单单是他出众的天赋,就足以忍校的老师们在训诫顽劣的学生时,充满感慨地拿出来当做榜样提起。 与之能够相提并论的,还有他那和宇智波族人迥然不同的人格魅力。 每一个和宇智波启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人,都会对他的好性格大加赞赏,即使是无论再怎么样不喜欢他的人,也说不出非常恶劣的话来。至于剩下的人呢,都暗中嘀咕说,这群人究竟是被惯了什么迷魂汤,也是未可知的事—— 毕竟宇智波一族的高傲、冷漠,警卫队办事的时候,一个冰冷的眼神就足以令一些宵小缩起自己的脖子。换做谁,也不敢想象一个天生该阴沉着脸的宇智波,对着所有人笑脸相迎。 对此,不知火玄间只想说,偏见,统统都是偏见。 先前他对于宇智波启的谣言,其实也是有所不信。宇智波带土是和他同一个年级的学生,他的吊车尾程度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考试的时候总是能掉链子,全员基本上都能低空及格飞过去的文化课,也要因为挂科被老师留下来单独补习。 宇智波带土已经足以说明了世界的偏差,至于他引以为傲的兄长,估计上天再对他们有所偏爱,也不会将两个非典型塞到同一个家庭里去。 带土的哥哥,就如同传闻中的宇智波那么优秀。所以他也应该是一个,虽然长相不错,但是仍旧每天阴沉个脸的宇智波。 先前分班的时候,他们同带队上忍的接触十分短暂,那时候任谁也能看出宇智波启面上想要速战速决的心不在焉。 本来和飞竹蜻蜓这个闷葫芦分到同一组,没有谁和他一起说相声也就够无趣了,要是再落上一个满脸严肃的带队上忍,不知火玄间简直觉得了无生趣。 就算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但是他还是按时到了后山的山脚下。同队的静音虽然也是一个外表清秀的女孩子,但是却是一个会提前赴约的好学生乖乖女。飞竹蜻蜓呢,虽然不知火玄间无法透过绷带,观察到他是否浓眉大眼,竟然也背叛组织提前到这里集合。 要是他毫无防备之心,睡到日上三竿,再踩着点过来,恐怕这其中的高下立判。好在他不知火玄间也不差,留了一个心眼,不然恐怕会被这两个心思深沉的内卷王中王卷死在这里。 没有等上一会,宇智波启也到了后山山下,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眉目舒展,神采焕发,本来就俊朗的相貌看起来非常耀眼。这下,倒是颇有几分传说中亲切友善的模样了。 考核的内容是抢铃铛,宇智波启拿出了三个铃铛,叫他们拼尽全力过来争抢。 第15章 “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可以?” 宇智波启笑着朝着他点点头:“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可以!不过,虽然抢到了也不会有什么奖励,而且没有抢到的人,在我心中会被打上不及格的等级哦!” 所有人都跃跃欲试,不过在自由发挥之下,最终也只有两人抢到了铃铛。 但队长的人很好,所以同意他们可以把铃铛赠给其他人,并且因为队长的人很好,抢完铃铛以后,队长说为了庆贺第五班的成立,所以愿意动用自己的工资请大家一起去吃烤肉。 等到大家吃饱喝足返回家里去的时候,碰见了一些鼻青脸肿、垂头丧气的同学。 这时候,他们几个人才明白,并不是所有人的老师都准备了三个铃铛,也并不是所有的人没抢到铃铛不用被退学或者被绑到桩子上去,更不是所有人抢完铃铛以后,老师还会笑眯眯拉着他们一起到烤肉q庆贺小队成立。 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但简单的金钱攻势和柔情攻势直接攻破了这个叛逆少年的心理防线。 如果这回再重新让不知火玄间对自己的老师给予评价,那么他只想说,倘若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完美的事物,那么请你一定要看看宇智波启! 第14章 我的弟弟带土(十三) 如果一谈到宇智波启,那么难免就会联想到开朗,乐于助人,爱护同伴,爱笑这几个词语。 这个少年总是非常为他人考虑,说话也很周到,和他相处非常令人舒服。如果非要让人评价的话,就小队长而言,没有谁比他更加令人放心交付后背的了! 能够被这样一位性格宽和、实力高强的上忍指导,在其他人眼里,不知火玄间三人当真是非常走运。 实际上也是这样,不知火玄间虽然在忍校中表现不错,但是距离真正的优秀还差上那么几分意思。 静音出身平平,虽然有一位名叫加藤断的叔父,但是那种事早已经成为了过去式。哪怕旁的人对这位牺牲的上忍有那么几分情分,但以后能走到哪一步,也得看这孩子自己的能力。 至于飞竹蜻蜓,就更是寻常天赋的平民忍者,可能只会局限在中忍,一辈子都能望到底。 宇智波寅为启的任命感到屈才,抛开同为宇智波族人的滤镜不谈,从一定程度来讲,这话确实没错。宇智波启可不是什么光靠熬资历或者走家族关系上任的上忍,他的才华和未来前途大家都有目共睹。 火影的这笔操作,容不得有些人不在这方面多想。宇智波一族看起来如日中天,但是在建村以来,就一直受到村子内部大大小小的排挤。这其中的压力让这本身就封闭的一族,变得更团结、更排外,也更加敏感。 要知道,带队上忍和下忍之间,可不仅仅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忍校刚毕业的下忍会将带队上忍称呼为老师,虽然比不得严格意义上继承衣钵的师徒关系,但日后学生的立场天生会偏向于老师,这本身就是一种加深羁绊的手段。 所以,火影将次子交予自己的支持者教导,这种方法能使得双方之间的联盟更加紧密。早就毕业的白牙之子被调入了波风水门的队伍,经历过这么一段资历,这孩子的身上就自然而然地被打上火影一系的印记。 再瞧瞧启的手底下呢,大猫小猫三两只,平民忍者、不出名小家族忍者、已故上忍寥寥无几的血亲。 于是不少族人对这安排心中不满,即使是宇智波启和富岳是同一派系,也不妨碍激进派对此愤愤不平。在他们看来,在家族的利益上,对外不断妥协的族长就是宇智波一族的叛徒,而抛弃警卫队职责不干而为火影马首是瞻的宇智波启,也非常不知情知趣。 宇智波启本来该是宇智波一族的天才,三代火影给了他什么呢?上忍的职位,这种事情族内本来就有提名的权利。为了这么一点蝇头小利,反而被那群不怀好意的家伙像狗一样指使来指使去,堕了宇智波一族的威名。 三个平平无奇、毫无前途的下忍,宇智波启刚晋升,就被从任务的第一线调回来给孩子当保姆,毫无疑问遭遇了冷藏和打压。 这手笔落在本来就对村中高层不满的激进派眼中,就是火影对他们抱有怀疑和敲打之行,他们一族的诚意被践踏,橄榄枝被狠狠地踩在泥土之中—— 猿飞日斩,就是不乐意他们接触权利的中心,不许宇智波在村中有一分半点的影响力! 在族里激进派的呼声一直都不小,宇智波的思想本就容易偏激,即使在木叶发展期风平浪静的时候,这样的声音也一直都存在。 宇智波启一直都对这样的事抱有遗憾,如果不是因为这种思潮的存在,本来他该和宇智波真一他们是很好的朋友,而不是落得小小带土连带着在族里连个可以说话的同龄人都没有。好在弟弟从小就性格开朗,是个别人不搭理他,也能将别人视作一生之敌的小倒霉蛋。 无论族人和外面的人,对于这样的分班有何看法,总之,宇智波启和他的三个学生,还是在一起度过了很是愉快的一段时光。 对于三个下忍来说,启的实力没有话说,同时性格也非常好,没有宇智波一族或者源自上忍身份的傲慢,甚至连一点队长的架子都没有。与其说是带队的上忍和老师,则是更像邻居家的大哥哥,就连性格也非常懂得变通,当其他队伍还在干一些找猫、种田、还有捡垃圾之类的活的时候,启就已经带着他们护送商队在火之国四处跑了。 对于启来说,这样三个学生他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小队的整个搭配都非常均衡,不知火玄间在忍术上面有些天赋,日后大概能承包小队的输出,飞竹蜻蜓的感知能力可圈可点,负责在任务中索敌的功能。至于静音,完全的优等生模板,对于查克拉的操作非常细致,这一点令她在医疗忍术和幻术上大有可为。 其他两个男孩子他都可以教导,只是静音并不在宇智波启擅长的领域。老实说,没有写轮眼的幻术在宇智波们看来,就连那些以幻术著称的家族,其实也就那副样子。 宇智波启不打算误人子弟,只能到时候去大蛇丸那里逛一逛。 以收集忍术为兴趣的研究者,肯定也缺不了医疗忍术的卷轴和心得。至于再往后一点,就需要静音自己去寻觅授业的恩师了。 好在初出茅庐的下忍们并不需要他多花上许多心思来指导,比起高深的忍术什么的,这年纪正是打基础的起步时期。在做任务的间隙,宇智波启就教导他们踩水、爬树之类的技巧,光是这些微小的锻炼,都能够度过一段时日。 这其实并不是宇智波启第一次指导别人修行,他是一个有弟弟的人。在忍校还没有毕业的那段日子,宇智波启总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和带土一起渡过。 因为不忿卡卡西在小伙伴面前大出风头,宇智波带土总是会缠着兄长教他几个厉害的忍术。火遁的第一课永远都是要从善良之术豪火球开始学起,因为小带土是个笨蛋,一场教学下来嘴巴边总是被撩起好几个泡,于是宇智波启那段时间身上一直带着清凉的药膏。 平心而论,宇智波启认为自己的弟弟天分并不差。只是带土看起来是一个没有心眼的笨蛋,并且总能遇见一些意外的事情发生,譬如说投掷手里剑的时候左脚拌右脚啦,用火遁的时候嘴里含着水果糖啦,总之就是叫人哭笑不得。 三个下忍锻炼的时候,宇智波启就坐在树底下看书。初夏的天气非常晴朗,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落下斑驳的光晕,溪流的水很清澈,波光粼粼一眼就能望见底。不知火玄间一脚踩空,下意识拽了旁边的飞竹蜻蜓一把,然后两个人都噗通一下掉进河里。 这下乐子就大了,两个人跑到岸上,换绷带的换绷带,拧衣服的拧衣服——静音早早地就掌握了这门技术,所以完全是在陪这两个人修炼。 不知火玄间凑到宇智波启面前,然后宇智波启重重地拍了他后脑勺一下,叫他不要叼着千本。 十岁出头的少年这时候身高还没有和同龄的女孩子拉开太大的差距,因此留着半长不短的头发,看起来像个长相秀气的少女。但是叼着千本流里流气的模样,实在是叫人不敢恭维。 “不要叼着千本,作战的时候不太安全。” 不知火玄间长长地拖着音调‘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几分:“如果是队长这种实力的人,想要对我动手的话,那什么时候都不安全!” 言下之意充满了歪理,但是宇智波启身边充满了喜欢贫嘴的家伙,像是并足雷同和山城青叶都喜欢一应一和地在一起说相声,所以并不介意。 虽然护送商队的任务,比起还在出于找宠物阶段的其他下忍要好上不少,但是说到底,那些商队的财富也不怎么值得旁人铤而走险,那些打劫的盗匪远远见了木叶忍者的护额,便熄灭了抢夺的心思。 任务的过程中自始至终都没有战斗发生,最开始出远门的新鲜劲退去过后,三个人又恢复到了百无聊赖的状态。 第16章 “队长!今天又是什么任务呀?” 不知火玄间话里充满了期待,这时候,静音和飞竹蜻蜓也跟着走了过来。 宇智波启合上他手里的书,这是他从旧书店里淘来的东西,三忍之一自来也的处女之作《坚强毅力忍传》。老实说,作者本人似乎在这本书里倾注了不少的心血,但是问世之后,销量和知名程度都不怎么理想。如果不是有着不少忍者倾慕创作者本人的名声购买,恐怕现在连在旧书店里都可能翻不到。 他的目光从三个学生的脸上一一扫过,而后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放心吧,这回,一定会有战斗情况发生,是名副其实的c级任务。” 在大家的欢快又雀跃的心情之中,宇智波启带着三个新手下忍,一起去剿灭了时不时在委托人村中洗劫的一帮山匪。苦无很锋利,敌人不堪一击,而启小队的学生们,则是在任务结束以后看着那一片尸体,吐了个昏天黑地稀里哗啦。 下了山以后,因为担心学生们空着肚子,宇智波启在街上随便找了家还在营业的居酒屋,打算先吃个晚饭,再送他们回家。 营业到深夜的居酒屋里有着不少醉醺醺的酒鬼,见有新的客人进来,有一个身上沾满了酒气的男人,示意老板替他们一人斟一杯麦酒。 “今天心情好,我请客!我买单!” 宇智波启以还有三个孩子的缘由,婉拒了这陌生人的好意。那醉汉摇晃了一下脑袋,不以为然地嘟哝道:“你们这些忍者!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已经杀人了,却还坚持未成年人不可以喝酒,真是可笑!” 宇智波启怔了怔,他张了张口,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沉默地接过了店主人递来的菜单。 第15章 我的弟弟带土(十四) 不知道为什么,静音最近痴迷于厨艺,她热衷于给宇智波启还有队伍的其他两个人准备便当。有免费的午饭吃,这件事固然很好,但是由于新手下厨的关系,费尽心思后完成的作品,卖相和气味总是让人说不出违心的夸奖。 烤得焦黑发量的鸡肉块,糊透了的小饼干,咸的发苦的天妇罗,西蓝花被做得像是几亿年前就存在这个星球上的标本。 就连不知火玄间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每次都在静音打开便当的那一刻,变得像飞竹蜻蜓那样沉默,在一边拧着手指唯唯诺诺,生怕被静音抓过去第一个开刀。 队伍里的两个人都被来自女队友的爱心便当折磨得苦不堪言,但是这件事偏偏也不能挑明了指出静音的厨艺糟糕。毕竟这个少女虽然看起来文弱娴静,但是就像木叶村所有女忍者都崇拜的纲手大人那样,她脾气该暴躁的时候,绝对不会令人感到失望。 静音的铁拳真的非常有力,被制裁过后,还是要依旧被抓去试毒,身上的伤口和试吃以后的不良反应,正好一举三得让厨师用医疗忍术给他治疗。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无法消化静音那沉重的厨艺,只有宇智波启是个例外。 不知火玄间和飞竹蜻蜓永远都记得那一天,静音第一次向他们介绍自己做的海苔饭团,那时几乎是所有人都为那饭团感到了苦恼,就连制作者本人都在为连最基础的饭团都没做好而感到羞愧。 那饭团夹生,米饭没有煮熟,但是又有一部分是焦黄到发干的锅巴,另外一部分,则是又融又软根本定不了形的模样。 不知火玄间只咬了一口,便痛苦得觉得自己来到了三途川河畔。这饭团如同粥一般的口感中居然还有生的硬粒,世界上绝对没有什么东西比这还要可怕! 只有宇智波启面不改色,神色平常地把静音做的夹生饭团整个都吃了下去。 不知火玄间立刻瞪大了眼,飞竹蜻蜓绷带缠绕着看不清表情,不过估计那时的神态比起他也惶不多让。 “队长……你竟然……” 宇智波启喜欢甜食,不过甜食固然好吃,其他东西倒也吃得下去。 他没有和静音说些什么鼓励或者批评的话,不过静音再也没有强迫不知火玄间和飞竹蜻蜓吃她做的东西。 这也是不知火玄间觉得队长心中有大爱的其中一个事例,毕竟为了自己的学生以一己之力承担这样的痛苦,除了不可思议的圣人,也得不到其他的解释了。 —— 在教导自己学生们的这一年里,宇智波启和御手洗红豆熟悉了起来。因为启总是买光丸子店里所有的丸子,在店中光顾的客人里,只有这小鬼会冲冲地叫住他,叫嚣着要和他理论一番。 因为每次都可以在启这里白吃白喝,两个人的交情逐渐变好,只要丸子店里的丸子飞快被卖完,御手洗红豆就能得知启已经回村。通过这种现象来判断宇智波启的行踪,精确程度不亚于装了一个感应雷达。 有一次御手洗红豆在街上遇见宇智波启,两人打完招呼分别之后,不知火玄间用手指摩挲着下巴,装出沉思的模样说道:“真厉害啊队长,和那位大人的弟子走得这么近,莫非村子里的传言是真的?” “什么传言?” 叼着苦无的少年睁大了眼睛,似乎对当事人的一无所知颇感惊奇:“传闻都说,大蛇丸大人对你特别中意,想要将你收作弟子……” 这传闻其实并非空穴来风,忍者世界中的弟子,基本上都是被师父当做助手、秘书、副手来使用的。宇智波启并非被分配到大蛇丸手下的正式部下,却依旧被容许在他的实验室里出入自如,这其中的含义自然不用他人多想。 这话一提,宇智波启想起御手洗红豆确实在今年升入六年级的时候,被大蛇丸收作了弟子。大蛇丸并没有提到御手洗红豆哪里得到了他的青睐,但这并不妨碍这小鬼跑到他面前耀武扬威。 说是耀武扬威,但是她像仓鼠一样将糯米丸子塞进嘴里的模样未免有些可笑。 御手洗红豆含混的声音中,依旧能听出那么几分得意:“哈哈,听懂了吗,就算以后你拜入了老师的门下,也得叫我一声师姐哦!” 所以,就连当事人御手洗红豆都觉得启早晚会成为大蛇丸的弟子,也无外乎村里村外的其他人这样认为。 事实证明,启的这种做法或许有一点对不起这位总是帮助他的前辈,但就算是两人之间这样那样的关系没有公之于众,旁人也不会否定大蛇丸对宇智波启始终有些不同。 不过面对不知火玄间的玩笑,宇智波启给出了非常扫兴的否定:“大蛇丸大人是一位非常热心的前辈,他只是给予了我一个在他实验室里学习的机会罢了。” 而不知火玄间,快步走到了飞竹蜻蜓的身后,不知所谓地把手背在脑袋后面:“哎呀,队长就是有一点不好,遇到这样的事,就根本不懂开玩笑了!” —— 宇智波止水在带土毕业以后,也进入了忍校读书。 老实说,至今为止,在村中仍旧有部分人会选择将孩子亲自带在身边教导。 忍者学校的存在更像是培养平民忍者和小家族忍者的场所,忍校老师教的无非是火之意志以及三身术之类的大路货。而有家族传承的人自然不必在其中虚度光阴,长辈们可以对其进行更加有针对性的指导。 这也导致了一个家族所拥有的实力,并非像是在记录入册的那么简单,不少有底蕴的家族都会选择对村中有所隐藏。 不过近几年来,这样的情况已经变成了少数。一部分是因为几十年来的不断巩固,火影的威严都被大家铭记在心中,另外一部分则是,连年的战火导致成年人都忙于战事无暇顾及。 听闻宇智波寅打算将止水放在忍校读书以后,宇智波启的心里其实多少有一些高兴。 这说明寅在日后并不会对止水的教育多加干碍,他对兄长的儿子抱有格外的期待,这其中的期待转换成对止水的严厉。过多的压力令这个才五岁的孩子根本喘不过气,导致止水在小小的年纪里根本无法像同龄人那样拥有快乐。 可是宇智波启怎么也没有想过,寅根本就没有想过令止水享受一下校园生活,而是打算忍校教育和家庭补课两手抓。 ——宇智波止水的叔叔趁着学校放假,带宇智波止水去会发生交战情况的任务中,给侄子上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见习会。 宇智波启听闻这个消息以后,立刻去拜访了惠子婆婆,等换了鞋进了房间,他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宇智波止水。 宇智波止水年纪很小,在启的心中一直是个像团子一般可爱的弟弟,因为太过于懂事,所以更加地值得令人怜爱。他看着小小的孩子倚着窗而坐,望着窗外其他孩子踢着皮球嬉戏,嘴唇没有丝毫的血色,只好将脸上的忧色隐去,陪着止水一起发呆。 窗外的小孩们没有玩上一阵便被父母叫回家去吃饭,天色渐暮,道路旁的电线杆支棱起的电线上停了一只又一只乌鸦,时不时飞起几只,又落下几只。 宇智波启看止水瞧着乌鸦们聚精会神,终于感觉自己可以找点什么由头开口说话。 第17章 “喜欢乌鸦吗?要不要养乌鸦?” “……倒不是说喜欢。” 似乎为启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要不要养宠物感到意外似的,宇智波止水有些诧异地抬起眼睛,沉默了一下才开口回答。 “不喜欢吗?”宇智波启看起来有些失望,他用充满遗憾的语气感叹道,“虽然宇智波都喜欢猫,但是我有个队友,养了那么一大片乌鸦,还想着能从他那里白拿几只呢!” 按照惯例,宇智波止水向来是不想让启感到失望的,于是他答应替启照顾他从队友那里讨要来的乌鸦。 照顾乌鸦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乌鸦脑袋聪明,记仇,吃得多又拉得多,而且还喜欢调皮捣蛋。从山城青叶那里拿来的乌鸦,是能够协助忍者作战的忍兽,但是又不像猫婆婆那里的忍猫,智商高到可以放忍术说人话能够沟通。 宇智波止水虽然聪明,但是这也是他第一次饲养忍兽,因此有些手忙脚乱,光光是照顾它们就占据了他足够多的心神。 —— 哄好止水之后,启又找到了宇智波寅说话。 “你带着止水,让他去参观任务中的屠杀了?” 在指导孩子的教育理念方面,带土的成长轨迹就足以能够看出启的理念。他认为寅不能逼迫止水太过,过早的成熟就是过分的揠苗助长。 但是宇智波寅显然和启持有相反的意见,他坐在榻榻米上,手里翻着杂志,听闻这句话,另一只手满不在乎地扬了扬。 “那又怎么样,杀戮就是忍者的第一课,提前见识一下鲜血有什么不好?” 在很早的时候,宇智波确实有着让孩童去战场见识见识的传统,不过那是很早的战乱时期,那时候,无论是小孩还是大人,统统都是被时代裹挟着的迫不得已。 无论如何,宇智波启认为寅在这方面做得不对。 “那也不能这样!像我不是也在忍者学校中度过了六年吗,提前面对这些,对止水来说还是太早了。” “此一时彼一时,你不会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吧?”宇智波寅从杂志中抬起头,他的嘴角扯了扯,似乎有些想要嘲讽什么,“距离兄长和你父亲去世的时候,那才过了多久啊,这就又要开始了……像是无知羔羊一样,到时候开开心心去做炮灰有什么不好?” 他扬高了声线,说道:“止水也是宇智波的一员,他注定要站在战场上,成为一个让所有族人都为之自豪的忍者……启,你就是太过优柔寡断,逃避本该拥有的命运又有什么用呢!” 宇智波一族特有的固执,这时候在寅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他打定主意觉得早日面对残酷,对于未来反倒是件好事,至于止水的性格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那也得今后在战场上能够活下去再说。 总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宇智波启和寅最终没有吵起来,但是两个人依旧不欢而散。 事到如今,再次被族人批评优柔寡断,其实启多少感受到了一些疲惫。 其他忍者对于宇智波的偏见,村里普通人的排挤,族中激进派的敌视,还有木叶高层的猜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生活就只剩下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像是上面有墨水打翻过后的纸,被染得一团糟。 第16章 我的弟弟带土(十五) 宇智波启回到家以后,又从波风水门的通灵兽口中得到了带土在木叶医院的消息。 这个时候他已经和波风前辈又混得很熟了,毕竟无论是从宇智波带土、漩涡玖辛奈、还是大蛇丸和自来也大人之间的关系上来讲,他总是能有很多机会和波风水门有交集。 等到他到达木叶医院的时候,就看到带土正龇牙咧嘴地被医疗忍者缠着绷带。棕头发的女孩子充满担忧地看着他,酷哥状的白毛少年交叉着手臂站在一边,一副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神情。 看见他走进医疗室,波风水门挠着脑袋朝着宇智波启笑了笑,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这个青年在心怀歉意时惯有的表现。 他瞧了瞧带土,蔚蓝色的眼睛又转过来看着宇智波启,年轻的上忍长长叹了口气:“抱歉,没有照看好带土,不过好在伤得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 宇智波启当然不能责怪波风水门,他回答说没有关系,并且处于礼节性地客气了一下。 “忍者受伤是不可避免的,比起这个,我反倒担心带土给整个团队添麻烦。” “哪里哪里,带土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老师和家长你来我往的相互客气,似乎到了哪里都无法避免。明明两个人平时见面也有许多话题可以讲,但是在现在这个场合,只要宇智波启一感谢波风水门的关照,波风水门就自谦说这是他做老师的职责。 这客套一开始,就仿佛开启了潘多拉的魔盒,各种各样的空话套话都无法避免。到了最后,他们俩都为这见招拆招的回合制对话感到疲惫,末了,宇智波启和波风水门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结束了关于带土的讨论。 就像波风水门所说的那样,好在这次带土所受的不算什么大伤。 其实在弟弟成为忍者以后,宇智波启就已经做好他带伤回来的心理准备……没有谁不会在任务中受伤,与其在关键时刻因为失误丢掉性命,倒不如平时的时候多受一些磨炼。 启和波风水门聊天的时候,也不忘注意着一边的带土—— 那位名叫野原琳的少女正对自己的弟弟嘘寒问暖。 “不要紧吧,带土?” 得了自己心爱女孩充满关怀的问候,原本因为医师手重而疼得快要嗷嗷叫的小少年,顿时收住了表情,挺了挺胸膛,表现出一种对疼痛英勇无惧的姿态。 —— 宇智波启将弟弟从医院那里接了回来。 虽然有着医疗忍术的存在,导致了伤势愈合的速度提升,但是出于要将精力留着治疗更多人的性价比考虑,医疗忍者在对伤患进行治疗的时候,只会处理一些要紧的伤口。剩下无关紧要的地方,需要患者自己回家好好养伤。 于是回到以后的带土身上依旧缠着绷带,不过启并不担心,因为带土的伤势总是愈合得很快。不知道是否是笨蛋体质作祟的缘故,总之带土受伤的第二天早上,伤口总是会消失得不见踪影,甚至连一个疤都不曾留下来。 不过再怎么说,宇智波带土今天仍旧是一位伤员,宇智波启自然不可能放任自己弟弟动手做饭—— 在没有带土的晚上,他向来都是随意找点东西吃的。这倒不是说宇智波启太过忙碌,没有时间吃饭。而是只有在一个人解决饮食的情况下,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尽管吃自己喜欢的东西。放在平时,在带土的眼里,兄长不吃正餐而一整天都在吃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实在是罪孽深重。 平心而论,宇智波启这个兄长在带土眼里,是既有威严而又没有威严的,其中的倾向性取决于带土认为启究竟靠不靠谱。在忍术和实力方面,宇智波启自然是没得话说,但是要从其他方面来讲,如果态度过于随意也是罪恶的话,那么宇智波启就是罪大恶极。 宇智波带土自始至终都弄不清楚,村子里的其他人究竟是怎么能从这个混蛋身上发现许许多多的优点。这个家伙每天看起来都非常开朗,但是性格却非常的恶劣,从小到大在小事情上坑害弟弟的例子可是不止一份半点。 要不是这个人是他亲密无间的兄弟,每回出门转一圈都能收获关于他的一筐好话,带土都快要相信宇智波启真是这样光明正直的人。 要让带土来说,一时半会根本就讲不完宇智波启身上的缺点。譬如说总是吃过多过量的点心,喜欢拿他暗恋别人又讲不出口的事情取笑,往往只听得进去自己想听的话,长这么大了身为兄长的样子根本就没有,而且喜欢看自己气急败坏的样子! 就算是说着‘撒娇这件事是相互的呀’,这样看起来偶尔也想依赖一下他之类的话,但是宇智波带土知道,启做任何事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把他的意见放在心里去,所以每次冲在最前面,永远都要带着伤回来。 这家伙哪里是什么万众瞩目的少年天才,明明是个连和弟弟的约定都达不成的坏哥哥。 用过晚饭之后,宇智波带土坐在桌子前看着对面的启剥水果。 照宇智波启的话说,执行任务的时候为了方便吃兵粮丸和饭团也就罢了,但是回村以后一定要定时定量吃一些水果。这是补充维生素的必要之举,像是带土这种倒霉蛋更是需要注意,不然一定会得坏血症。 和平时的说说笑笑不同,这个家伙做任何的事都专心致志,这当然也是启能在各种方面都十分优秀的重要因素。 他这个时候正在低头剥橘子,纤长的手指破开水果橙色的外皮,原本干净的指甲被色素染成橘黄的颜色。然后兄长就仔仔细细地把果肉一瓣一瓣掰开,被处理好的橘子像是绽开的花朵一样在桌子上盛放。 第18章 宇智波启总是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有巧妙的心思,这让宇智波带土想起另外一个人,旗木卡卡西剥橘子的时候,总是要将果肉上面的橘络给清理干净才肯入口。相对于他的强迫症,那么宇智波启的行为简直可以称得上贴心又细致。 在带土出神的时候,宇智波启又开始削起了苹果。兔子形状的苹果块,小巧、洁白又漂亮。这又是属于两兄弟的共同回忆,宇智波启第一次削苹果的时候,那削去皮的水果,跟果核比几乎没有什么两样。现如今他做起这些事情来简直得心又应手,刷刷两下就完成了处理—— 这种手法么,是他给弟弟道歉的时候锻炼出来的。 —— 俗话说得好,‘吃的太甜,容易失眠’。 可能是最近的祭典或者节日有些过多,到处都能够看到售卖各种美食的小贩,宇智波启每回看见了都会随手买上点什么。 因为火之国的富裕,各种食物里总是会毫无节制地加上白糖或者蜂蜜,蛋糕、团子、鲷鱼烧、甜面包,就连章鱼小丸子上面都要挤上厚厚的一层沙拉酱。 反正即使宇智波启有意地不去吃苹果糖、餡蜜之类放眼望去只有糖分的点心,但是由于这段时间的放纵,导致了他受到了每天晚上睡眠都不太好的惩戒。 宇智波启又头疼了一晚上。 他梦见他在庭院里照看枇杷树,枇杷树还是棵不太高的树,因为刚从隔壁家拿过来的时候它只是一颗小小的树苗。 他为这树木杀虫培土除草,哪怕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它可能撑不下去,可宇智波启依旧希望枇杷树能够长高长大。但是有人闯进了他的院子,踩踏扁了母亲生前种的好看的紫阳花。 头顶着扇子和穗子的猪指使着肥胖的猴子把他抓进深绿色的监狱,它们裂开的嘴朝着他微笑,所有的一切在摩天大楼的地下室像树根盘旋蜿蜒,拳头握紧打碎玻璃,把头伸出碎裂的缝隙外仍旧是完全漆黑。 天上依旧在下雨,雨掉下来变成了刀把一切都冲得七零八碎父亲死了妈妈死了奶奶也死了然后弟弟紧接着要死。他不想带土死,他想要叫弟弟到他身边来,可是弟弟不该到深绿色的监狱里去。 于是他从窗户里跳了出去,想去抱住宇智波带土。掉下来的雨把有的人杀死,有的人则被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但是室内的人群毫不在意地欢呼起来。雨停以后他们把切碎的人凑在一起,当做拼图来玩。巨大的树木结成了无数的孢子,天空被黑红的火焰灼烧出深深的痕迹,宇智波启在一堆乌糟糟的水中死去,他想最后望一眼带土,可是他找不到带土,可是带土究竟在哪里? 被勒着嚼子的人群里没有宇智波带土,被切成肉块的碎末里没有宇智波带土。他的弟弟很乖,聪明又非常可爱,他能跑到哪里去呢?宇智波启一瞬间觉得很难过,因为枇杷树在狂风骤雨中死了,它的根被那些雨水浸烂。 —— 按照惯例,执行完任务的后面,通常整个小队会休几天的假。宇智波启给学生们都放了假,但他是不会给自己放假的。这个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紧迫感,身上那种慢悠悠的气度,用途是摆出来让同伴们心宽。 他打算去前辈的实验室帮忙,但是大蛇丸今天不在。宇智波启选择留在实验室里,他忙碌了一天,离开的时候有研究员追上了他。 “启,这东西是你的吗?” 宇智波启回头一看,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手中拿着一本《坚强毅力忍传》。 洁净室不准带其他东西进去,但是有的人会把自己惯用的物品带到办公室里。至于这本书,宇智波启有着一模一样的同款,不过他并没有把书随便乱扔的习惯。 他摇了摇头:“不是我的。” 实验室的人员感到了一丝的可惜:“这可是自来也的大作诶!我还想问问别人好不好看……” “不过这本书我也看过,是很有趣的一个故事。” 宇智波启朝着那人微微一笑,他撒谎了。 第17章 我的弟弟带土(十六) 宇智波启性格体贴,又有一副引人瞩目的好相貌,为人一点都不持才傲物,于是不出意料的在女性中大受欢迎。作为他的学生,不知火玄间在这两年间简直深有体会。明明自己也长得不错,但是只要启一旦出现,无论是同伴还是委托人,目光第一时间都会落在这个人的身上。 如果说几年前的宇智波启,对于大部分女忍者来说,就是一个长相俊俏性格可爱的弟弟,时不时地关注着调侃他两下。那么现在的宇智波启,就提前入股早日收获这点来讲,就完全值得让人另眼相待啦。 不知火玄间要是走到大街上,如果有什么少女朝着他展颜一笑,那么肯定不是想要朝他搭讪,而是试图通过他来获取宇智波启的讯息。 打探情报是忍者们的必修课,但是他确实没有想到同伴们始终会有将这手段套用到他身上的那一天。拜托传递书信,或者不着痕迹地套话也就罢了,最伤人的就是女孩子带着几分羞赧的拐弯抹角,那副少女怀春的模样把不知火玄间的一颗懵懂的少年心摔了个稀巴烂。 ——我一见钟情的对象恋爱了,但是她暗恋的对象不是我,而且还让我去打听那个人的喜好。 不知火玄间当然清楚宇智波启的喜好,因为这个人忙得根本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但就像卡卡西一副高冷酷哥的模样,从来都挡不住同龄女孩狂蜂浪蝶般的喜欢,更何况宇智波启对所有人都和颜悦色,甚至因为太受欢迎了,有时候还要故意装作不解风情才能勉强应付。 虽然对这种事的答案心知肚明,但是在收了妹子们送过的礼以后,不知火玄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随口向宇智波启发问:“队长,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因为带队上忍的性格随和,所以收买不知火玄间并不需要付出什么昂贵的代价,就同样是村中的忍者而言,太贵了反而不好。譬如说一盒曲奇,几个橘子,手工巧克力,这个少年就能非常负责地帮忙去问上一些问题。 宇智波启正在往卷轴上写一些心得,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那对我太遥远了,我目前喜欢的是忍术。要知道,感情可是强者的大忌!” 这话是他从以前的队友那里抄过来的,那两个家伙总是对宇智波启的受欢迎程度表示嫉妒。 山城青叶倒是还好,他在相声之中担任捧哏角色,而并足雷同则总是拍着他的肩膀,用一种酸溜溜的语气说道:“队长,你可不要提前背叛组织啊!俗话说得好,‘心中无女人,拔刀自然神’。感情只会影响咱们出手的速度,阻碍你成为强者!” 虽然这话把大家都逗得有些想笑,但是不知火玄间想要的答案可并非如此。 他说:“格局打开嘛,队长,把目光再放长远一点,比如说,你更加情愿和哪种性格的女孩子相处。” 提到关于带队上忍的八卦,飞竹蜻蜓原本锻炼感知能力的举动顿了顿,静音也停下手中的动作,屏息凝神地竖起耳朵偷偷听。 宇智波启歪了歪头,思考了片刻,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说道:“真要讲的话,活泼开朗一点的人比较好,同时要善良、有梦想,性格急一点也没关系……” 其他人怎么想他不确定,但是那一瞬间,不知火玄间感觉静音眼中的火苗一下就升腾而起。这火苗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被队长接下来的话语浇灭。 宇智波启点点头,回过神来,又朝着他们开朗地微笑:“嗯,大概就是那种大大咧咧的冒失鬼吧!” 队长原来对大大咧咧的元气少女更有好感—— 这种情况也没有出乎不知火玄间的意料,毕竟大家都知道,宇智波启这个人认真可靠,喜欢那种活泼好动、与之对应的女孩子,也并不是不能理解。 顺带一提,宇智波启平时对于御手洗红豆照顾有加,总是让那家伙混进队伍里白吃白喝。想到这里,不知火玄间的话里话外不禁带上了几分揶揄:“队长,你该不会喜欢那个团子消耗机器吧?” 这话一出口,宇智波启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团子消耗机器指的是御手洗红豆。事实证明,不知火玄间先前吐槽的没错,他们队长这个人在某些时候是根本不懂玩笑的。他伸出手敲了不知火玄间的脑袋,说他不会对和自己弟弟一个年岁的女孩子有什么想法。 宇智波启不提弟弟还好,启小队的所有人这时候正好想起队长口中的形容词,全部都能和宇智波带土联系在一起。 不知火玄间最后把这件事原封不动地给那个打听消息的女孩子讲了一遍,他挠了挠脑袋,用一种劝人向善的语气说道:“你还没看清楚吗?这个家伙心里只有忍术和他的弟弟而已……” 实际上,启小队的其他人想的也没错,宇智波启对这个女孩照顾有加,皆是因为她的性格让他想起了自己家笨蛋弟弟。由于带土担任忍者后,他们俩经常聚不到一起,启不排斥照顾她。 第19章 除了一个爱吃红豆糕,一个爱吃团子以外,无论哪一点,御手洗红豆的性格都很像弟弟。 —— “我不喜欢吃红豆糕。” 宇智波带土深吸一口气,他思虑再三,决定告诉自己兄长这个残酷的事实。 某个不靠谱的兄长亲昵地揽着自己弟弟的肩膀,他们此时正站在超市的货架面前,宇智波启本着一个也不落下的原则,不停地把每种包装好的点心扔进快要装满的货篮里。 在他把目光投向红豆糕的时候,宇智波带土按住了他想要拿起包装盒的手。 兄长总是把他认为自己喜欢的红豆糕都留给自己,虽然无论多少次他都会因为这样的行为而分外感动,但是宇智波带土真的认为自己受不了这些无穷无尽的豆沙制品了。 起因只是在喝茶吃点心的时候,带土多吃了几块红豆糕,宇智波启便坚定地认为自家弟弟对它。并且举一反三,觉得宇智波带土既然喜欢红豆糕,那么一定会爱屋及乌的喜欢那些由红豆沙做成的豆沙点心。 天知道,那只是他看宇智波启吃得特别开心,所以选了里面剩下的最多的一样。怎么就能想到产生了这样美妙的误会,现在每次回家,宇智波启都会给他摆上很多豆沙制品。 他本来对于这种东西没有太大的偏爱,要说真的,虽然不讨厌红豆糕,但是与之相比,还得是丸子更加美味。可惜打那以后,就连丸子宇智波带土都只能吃到兄长给他带回来的红豆丸子。日久月深以来,即使是开朗的宇智波带土,看见那黑乎乎的豆沙泥,心中都难免产生抑郁。 兄长的爱固然是好,但是兄长的爱太过于沉重了,有时候也会成为一种负担。 在今天和兄长一起去超市大采购的时候,看见启又打算对着红豆糕伸出魔爪,宇智波带土再三犹豫之后,决定痛下决心告诉兄长自己根本不喜欢红豆糕这件事情。 被弟弟拒绝了好意,宇智波启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伤心,他非常平淡地点了点,轻轻‘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这个讯息。 ——然后拿起了旁边的铜锣烧。 宇智波启不喜欢红豆的口感,但是关于铜锣烧,他还是可以吃上一些的。不过一些就是一些,相对于宇智波启买入的数量,那一些就是其中的一点,剩下的全部进了带土的肚子里。 看着宇智波启放进货篮的数量,宇智波带土只觉得眉头不停地在跳。 “我也不吃铜锣烧,”他害怕宇智波启把自己的量也算了进去,于是连忙补了一句,“我不喜欢这些。” 宇智波启从善如流,又抓起了一袋羊羹。 那一袋羊羹的数量,宇智波带土粗略扫了一眼,感觉如果是以宇智波启心血来潮才肯吃一个的速度,恐怕能吃到他和兄长的孙子长到能上忍者学校的年纪。 他决定苦口婆心地劝诫一下兄长:“羊羹我也不喜欢,你买你自己想吃的,不用为了我买这些豆沙制品。” 宇智波启这回终于露出疑惑了,他困惑地喃喃自语道:“奇怪,带土不是很喜欢吃红豆糕吗?” “还好啦,也就普通的喜欢,现在吃腻了。” 带土的回答中充满了无奈和辜负兄长好意的愧疚,但是启显然没有听进去他的话,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对劲,还是不对劲。明明带土很喜欢红豆沙的,每次都吃很多,而且怎么吃也吃不腻。” “……” 正当宇智波带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兄长的时候,宇智波启突然抬起头,然后用手去捏带土的脸,神情中带着无比的坚定:“不对!你不是我弟弟,真正的带土是不会讨厌红豆沙的,说吧,你把他藏在了那里?” 话都说到了这里,宇智波带土怎么还能不明白兄长每次都把红豆糕都推给自己的真正用意。众所周知,宇智波启是不喜欢红豆口感的,但是这并不妨碍某个混蛋,买点心的时候买一些看起来好吃的豆沙食品。 他先前的感动和愧疚一瞬间全部消失殆尽,一边伸手拉扯兄长捏着他脸上软肉的手指,一边试图和宇智波启认真讲道理:“我那是喜欢红豆糕吗?明明是你以前买点心,看着好吃买了一大堆,又很快吃腻了全部剩给我……” 即使被挑明了自己的打算,宇智波启脸上也没有任何被戳穿计谋的羞愧。 “说吧,你是哪里来的忍者?到目前为止,还在冒充我的带土!我这个兄长最了解他,他虽然很笨,但是只有在能一口气吃掉很多红豆糕这里可圈可点……” 宇智波带土捏了捏自己的拳头,松开以后,又忍无可忍地把手再次攥紧。 他深吸了一口气,冷冰冰地说道:“宇智波启,你真的有病。” 第18章 我的弟弟带土(十七) 宇智波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大蛇丸了。 第二次忍界大战结束以后,父亲和其他族中长辈们的尸身都被送了回来,宇智波一族集体举办的哀悼会上,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启遇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和人群疏离,肤色苍白神情冷淡的年轻人。 那时候墓园里到处都摆满了祭典亡者的花,莲花、百合、唐菖蒲、排草,有的是人们自发带来的鲜花,还有的是墓园本身就装点好的花壇。总之就是满目的白色,送行人的素色衣襟将整个墓园都衬成了只有黑白二色的画卷。 启那个时候年幼,却已经知道了死亡真正的含义。他抱着一捧白色的杭菊,拉着母亲的衣袖,注意到了这个单独立在一边,与众人格格不入的青年忍者。 无论是谁都会对神秘的人抱有好奇,他仍旧忍不住去看那个忍者,好在葬礼散去以后,那人并没有先一步离开,于是启获得了和那个人交谈的机会。 那人有黑色的长发,眼睛是金色的,蛇一般的冰冷竖瞳里没有任何能谈得上温度的感情,但饶是这样,面对年幼的孩子他仍旧有些温柔冷淡地微微一笑。 这话题还是大蛇丸亲自提起的,他向宇智波启提问:“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宇智波启没有想过,五岁的他已经知道什么是活着,什么又是死去。 所有人活在世界上,然后终究要死亡。所有人的生命都会重复这样一个过程,和人都需要吃饭喝水一样无法逃避。就像一个快要饿死的人,会成天考虑为什么要吃饭和喝水吗?弄懂了这些,就可以真的不需要吃饭和喝水吗? 一个现在拥有生命,将来必定要死去生命的人,即使是想通了生命的意义,又有什么意义呢? 宇智波启被大蛇丸的话弄得有些困惑,于是他回答说:“没有意义,就像思考这件事的本身一样,根本没有意义。” 那青年笑了笑,他先前与许多人谈论过这个话题。如果宇智波启回答说,‘生命的意义在于帮助其他人’、‘生命的意义在于自己赋予它怎样的意义’这陈词滥调,倒不值得叫人另眼相待。因为这是虚假的答案,是人们不甘心如同蜉蝣般朝生夕死,拿来哄骗自己安慰自己的话语。 一个小孩能这么坦然地说出许多人都看不穿的真相,这倒是令大蛇丸感到了一丝诧异。 他用出人意料的目光注视着宇智波启,缓和了语调询问他是否愿意做他的弟子,天才之间往往会有一些共同点出现,几乎是一瞬间,大蛇丸就察觉到了启身上出众的天赋。 但是宇智波启却被这陌生人看得有些不自在,他觉得这个青年是个奇怪的人,并且想起带土还在家里需要他回去照顾。母亲的情绪状况并不能称得上好,所以启作为家里的小男子汉要帮奶奶承担更多的东西。 他拒绝了青年向他抛过来的橄榄枝,并且匆匆跑回了家。 不过就算是人生的话题不太愉快,导致师徒关系的确定遇到了阻碍,大蛇丸却并没有放弃接触宇智波启。 虽然对于启这个天才,宇智波一族也是格外看重,但是就像家长不会告诉孩子家里的所有事,宇智波富岳既期待于启的未来,又有一种投鼠忌器爱惜玉瓶的顾虑,更多时候希望这个少年按部就班地安稳发展。 但是大蛇丸就没了这样的心态,宇智波一族不愿意告诉启的情报,他告诉宇智波启,宇智波一族不擅长的忍术,他教导给宇智波启。他把自己以前学习的心得给这个少年看,耐心地指点他修行中出现的所有问题。果不其然少年抗拒不了这样的诱惑,像是块海绵一样汲取各种各样的知识。 接触的越多,大蛇丸越是为启表现出来的才智感到欣喜。资质这种东西,是人从出生就已经注定之物,绝非是一味努力就可以弥补。他儿时的伙伴卑留呼正是因为天分不足,才走上了和三忍截然不同的歧路,可见天赋是一种多么令人绝望又赞叹的东西。 而宇智波启无疑是具有天赋的。 血继界限无疑是一种优渥的资质,但是大蛇丸对自己的才华抱有绝佳的自信,而令他青睐的自然是启在掌握忍术方面的才智。要知道,寻常的忍者在某一方面格外出众已经非常难得,而这个少年在每一个方面的学习都非常迅速。 第20章 但是他肆意地挥霍自己的天赋,把时间浪费在维持别人眼中无用的印象之中。不过这也并非什么大事,就算是大蛇丸,也有一段时间沉浸在和他人之间的友情里。 大蛇丸有时候会对宇智波启说:“其实我们非常相似。” 对于这句话,宇智波启并不否认,年少者总是能做年长者身上学到许许多多的经验。 他看起来善解人意,温柔又柔软,但是作为一名忍者,用来杀戮和维持秩序的工具。宇智波启的心里,始终有着足够冷血的一面,但是大多数时候都尽心竭力地将它隐藏起来,不让人看见。 因为年轻的忍者从大蛇丸身上认识到,这位前辈之所以在村子里受到了比其他两位同门更多的畏惧—— 是[不类己]。 大蛇丸是冷酷的天才,启是善于伪装的天才。 —— 带土十一岁生日的时候,宇智波启买了一个护目镜送给他当做生日礼物。 那天水门班在村子里,启小队也恰好没有任务。实际上,在启成为忍者以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总两兄弟是很难聚在一起。所以今年双方都有了空闲,实在是可以称得上一场难得的因缘巧合。 平时和宇智波带土有交情的人都参加了这场生日聚会,水门班的成员和漩涡玖辛奈自然不用提,不知火玄间和静音他们也因为是带土的同学的缘故,一起来到带土家里做客。 在吃饭的时候一切情况都还挺正常,可惜这场聚会,注定在生日蛋糕被端上来以后变了味。 大家点燃蜡烛,拍着手唱着歌鼓励带土闭上眼睛许愿,在当事人轻轻一口气吹熄所有的火苗以后,一场没有硝烟的抹奶油大作战就开始了。 不知火玄间最先在分蛋糕完蛋糕之后就对带土痛下毒手,与之相对的,带土也挥舞着切蛋糕的巨剑做出了回击。野原琳直接被静音用奶油涂出三道猫咪胡子,卡卡西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没事,但是仔细一瞧,银白色的头发像是被白色啫喱顶了个形。 漩涡玖辛奈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只是带土的蛋糕刀轻轻一甩,一块奶油就把她的连衣裙沾得斑斑点点,于是有着血红辣椒之名的女忍者立马加入了战场。 照理说,身手敏捷的波风水门应该能够幸免于难,但是面对女朋友的出手,某个小小年纪就懂得英雄救美的青年哪里敢起反抗之心。 相对于甜甜蜜蜜的一对情侣,还有根本不会被下重手的两个女孩子,飞竹蜻蜓则是更惨,他脸上本来就缠满了绷带,被糊上一层黏黏腻腻的奶油以后更是透不过气。 旁边的野原琳好心劝他说:“要不拆一下绷带吧?我这里有新的。” 这番好意却被这个人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不用了,就像牛战士永远不会摘下他的面具,飞竹蜻蜓永远不会在别人面前拆开自己的绷带。” 那一瞬间,不知火玄间有点后悔把自己珍藏的漫画借给飞竹蜻蜓看。 宇智波带土看了觉得有些吃味,这个绷带怪人怎么这么走运,要知道他被抹了这么多奶油,也不见琳来关怀一下。 他扫视了周围一眼,果不其然瞧见躲在一边拿着叉子和蛋糕在旁边看笑话的宇智波启,可恶的家伙无论什么时候都分外可恶。见弟弟朝着他的方向看,宇智波启还朝着他展颜一笑,看他那干干净净不带有任何奶油的脸,宇智波带土就觉得这微笑中充满了挑衅的含义。 于是宇智波带土决定兄友弟恭一下,让讨人厌的兄长也尝尝大花脸的滋味。只是宇智波启明明看见他用手抹了一大片奶油,但是连躲的意思都没有,见宇智波带土朝着他的方向探过身来,还笑意盈盈地把脸弟弟的方向偏了偏。 “快点涂呀,带土。” 这家伙毫不掩饰的偏袒,倒令带土有些迟疑了,他犹豫了一下,最终伸出食指,点了点兄长的鼻尖。 这张脸勉强还是有那么一点帅气的,抹花了倒有些可惜。 他在心里有些酸酸地这么想,然后便感到额头产生了一点凉意—— 原来是宇智波启趁弟弟不备,用奶油抹了一把带土的脑门。 揄席…… —— 宇智波启每年都会送带土一个护目镜,按照他的说法,因为带土每年都是要长大的,所以护目镜的款式和大小也要跟着有所变化。所以打他开始上学到现在为止,宇智波带土已经有了七八个来自兄长送出的护目镜了。 每年收到礼物的时候,宇智波带土都会很恼火地抱怨兄长在为他挑选礼物的这方面,基本上不花心思。但是每回等大家都离开之后,宇智波带土都会选择第一个拆开兄长的礼物。 话虽然是这么讲,但是这个人仍旧是很高兴,他把旧的护目镜摘下,又把新的护目镜换上,然后站在镜子面前臭美地走来走去,欣赏宇智波带土的英姿。 在弟弟照镜子的时候,启又掏出了一个盒子,他把这份礼物递给带土。 “这是庆祝你成为中忍的礼物,虽然晚了那么一点。你上次说你喜欢的漫画作者,这是我收集到带签名的漫画原稿……” 宇智波带土沉默了一下,事实上,宇智波启送出的礼物究竟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抱紧了那个盒子,最终低低地说:“你明明什么都记得……可是总是要这么做。” 和家人一起庆祝的生日才是真正的生日,和哥哥共同度过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对于少年时期的宇智波带土来说,他总是期望自己和兄长的幸福能够一直维持下去,盼望着宇智波启和他一起期许的未来能够成为真实。 第19章 我的弟弟带土(十八) 短暂的午憩过后,宇智波启浇了一捧水到自己脸上。他本身没有午睡这个习惯,但是整夜整夜混沌的噩梦确实叫人感到有些精神不振。 这情况并没有因为一小段休息而变得好转,宇智波启看向镜子中自己的时候,老实说,就连本人也都被吓了一跳。少年总是神采奕奕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显得脆弱又困倦,这幅神情要是让旁人看见了,恐怕会觉得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他头脑昏昏沉沉的,状态实在是不能被称得上好过。头疼已经是宇智波启的老毛病了,这件事其实并不能称得上秘密,反正光是带土就知道,他的哥哥有时候会半夜睡不着觉下楼找凉水喝。 因为有着纲手大人的风气引导,木叶医院汇集了五大国最优秀的医师资源和医疗设备。除却接收忍者以外,病院也设置了普通的科室给木叶村民看诊,患了疑难杂症千里迢迢来到火之国看病的外地人,也并不稀少。 按理这样的条件,治疗什么头疼脑热简直轻而易举。但是关于启的症结所在,其实一直都没有得到一个好的说法。他很小的时候并不经常头疼,但是在成为忍者以后,这毛病发作的就越发频繁。一通检查以后,得到了大概就只是医师所说的放宽心态、少吃甜食之类的叮嘱。 “大概是血糖迅速升高,刺激了头部的血管神经,诱发偏头痛的发作……” 为他看诊的医师翻了翻病历,习以为常的补充了一句:“或者是执行任务后的心理创伤。” 心理创伤?忍者长期游走在生死之间,多多少少都会导致身体上或者心灵上的伤痛,具体体现出来的就是行为乖僻,特立独行,或者脑回路不正常。但是启觉得自己不会有心理创伤,因为完成任务是忍者既定的使命,既然是做自己的本职工作,那么为什么心里会产生创伤呢? 反而是看起来最荒谬的理由成了最可能导致启头疼的诱因,因为他正好是在成为忍者以后,得到了随意吃点心和甜食的自由。 虽然心中抱有这样的怀疑,但是启该头疼的时候还是依旧头疼。因为头疼而导致任务失误是不称职的忍者,所以止疼剂这种东西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宇智波启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迹,他拍了拍自己的脖子,又重新振作起精神,收拾好东西打算出门寻找一位熟人。 蛇慈是一位优秀的医疗忍者,作为三代目火影夫人猿飞琵琶湖的关门弟子,她也从师父那里学习到了很高超的药学知识。这位女忍者目前仍旧在医疗部的急救班任职,但是这一份优秀已经足以令她在一众同辈中鹤立鸡群了。 女忍者有着一双圆圆的眼睛,是宇智波启在忍校中认识的高年级前辈。这份交情在毕业以后也延续到成为忍者以后的日子里,所以在启的拜托之下,蛇慈会为他调制一些特效药。 要知道,伤势和疼痛对于忍者来说是家常便饭,不能忍耐的人被视作一种软弱。所以,市面上的止痛剂一般都是用于普通人,并且伴随着一些眩晕、出汗、肌肉酸痛等副作用。更何况如果他时不时的出入医院,势必会引起带土的注意。 而宇智波启不想要弟弟担心。 —— 蛇慈照常给了宇智波启一批止痛药,这些药物被她封在一个小小的卷轴里面,她说这是改进过后新的成果。医疗忍者总是有着一颗为患者着想的心肠,静音是这种人,蛇慈也是这种人。 第21章 “更少的副作用,更强的镇痛效果。”她黑色的眼睛注视着宇智波启,最后郑重地补充道,“不过,虽然如此,还是要少劳累自己。” 宇智波启朝着她道谢,因为是勉强打起精神,所以至今为止他也有些晕乎乎的。到了富岳宅去拜访富岳队长,美琴姐为他面前的茶杯斟好了茶,滚烫的茶水都没将宇智波启从那股轻飘飘的劲头中扯回现实。 但是宇智波美琴的一句话,却直接把宇智波启从昏头昏脑的状态中唤醒。 美琴姐的声音很温柔,虽然至今她依旧非常年轻,但一点都不像她还在读书的那个时候,有种年少的女孩子特有的骄傲任性。 这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母亲的光辉,她斜着身抱着宇智波富岳的胳膊,朝着宇智波启高高兴兴地宣布这个值得令人庆贺的消息:“启,我和富岳要做父母啦!” 宇智波启先是呆滞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到出了这句话的含义。他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站了起来,然后才意识到手中茶杯透着惊人的烫度,于是宇智波启又被烫了一次。 “什么?美琴姐你怀孕了吗?” 他手忙脚乱地把茶杯放到桌子上,然后又重新坐下,仿佛担心惊扰到宇智波美琴肚子里的小宝宝似的,还特意往后移出了好几米,后背直接贴到了墙壁。 就连宇智波富岳这种不苟言笑的人,都因为宇智波启这惊慌失措的动作,脸上透出淡淡的笑意。 他象征性咳了咳嗽,努力维持脸上的严肃,然后才继续说道:“是的,美琴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如果这是个男孩子的话,我们决定给他取名为鼬。” 因为富岳队长特地指明了男性的情况,宇智波启不由得多问了一句:“那么如果是个女孩子呢?” “那也取名做鼬。” “富岳队长,上次我听到这种事,还是在上一次。” 担任族长以后,宇智波富岳别的什么倒不见长进,这幅出神入化的废话文学倒发展到令人叹为观止。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在得知美琴姐将要做母亲以后,宇智波启的心里多少是有几分说不出的高兴的。毕竟他旁观了这对爱侣从相恋到步入婚姻的全过程,如果说这孩子是宇智波美琴和宇智波富岳爱情的结晶的话,那么他也是在宇智波启所见证的爱情之中所诞生的。 就算不这么想,单纯地作为宇智波的一员来讲,宇智波启也该为族长的后继有人感到高兴。 他说:“恭喜恭喜,美琴姐和富岳队长郎才女貌。想必鼬出生以后,一定会继承你们两个人的优点,聪明又可爱吧!” 宇智波美琴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她让宇智波启过来一点,自己好歹是个上忍,现在也没有这么脆弱,而且隔得太远讲话实在是太过奇怪。 宇智波启顿时摇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他似乎害怕宇智波美琴亲自走过来拉他:“不不不,我知道的,怀孕前三个月最脆弱了!富岳哥你看着点,美琴姐这还处于第三个月呢!” “你一个小鬼,究竟是怎么懂这么多的?” 谈到这点,宇智波启语气中就不有了一点不合时宜的谦虚:“毕竟我是医院的常客嘛,时间久了就耳濡目染!” 最后宇智波启还是回到了茶桌面前,就算是他抗拒,但是宇智波美琴有的是办法治他。她只要讲,离得这么远大声说话会吵着肚子里的小孩,这个少年就会乖乖地跑到他们面前重新坐好。 宇智波美琴轻轻抚着肚子,方才三个月大的腹部根本没有凸显出曲线,但是每每抚摸,她的心里总会激荡着一股奇妙的情绪,很难想象这里即将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将要诞生。 她的语调柔和又温暖,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鼬一定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吧。” “我和富岳已经商量好了哦,”美丽又具有母性光辉的女人抬起头,对着宇智波启微微一笑,“这个孩子出世以后,启一定要当他的老师。” “因为启是一个很好很优秀的孩子,我希望鼬能够像启一样强大又温柔。” 这种直来直往又真挚的夸奖,让一直在他人面前都游刃有余的宇智波启都有些不知所措。他可以在宇智波富岳面前肆无忌惮地开玩笑,但是却很少对宇智波美琴这么不恭敬。 因为她总是非常的温柔,对于宇智波启来说,宇智波美琴既像大姐姐,又像是母亲。 “真的吗?我想富岳队长作为父亲,一定是个比我要好的教育者吧……” 他条件性反射地说着谦虚的话,却直接被宇智波美琴坚定的抓住了手。 “就这么说定了,启是称职的老师这件事,大家都有目共睹。交给没有看孩子经验的富岳来带,反而让我有些不放心。” 原本淡定喝着茶的宇智波富岳维持不住沉着的形象,在一边大声咳着嗽。 可惜怀了孕脾气也会变化的爱侣没有第一时间搭理自己的丈夫,她认真地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宇智波启说道:“对了,启,你想感受一下小宝宝的胎动吗?” “……真的吗?真的能感受得到吗?” 宇智波启虽然是有弟弟的人,但是他被告知即将有个小弟弟的时候,母亲的肚子已经显怀了。在得知婴儿三个月就能有胎动的时候,这个少年顿时表示大为震撼。 而宇智波美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当然不能啦,这个时候宝宝还是太小了。虽然启看着成熟,但果然还是原来那个小鬼啊!” 第20章 我的弟弟带土(十九) 宇智波美琴怀孕,这件事绝对能算得上一个好消息。但是从后来发生的情况来看,却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间。 在今年九月的时候,因为三代目风影的失踪,群龙无首的砂隐村终于按捺不住,打着复仇的口号向木叶发出了宣战,一时间岩隐和云隐都做出了响应,就连偏居一偶的水之国也借机加入趁火打劫。原本只是局限于国境线的冲突顿时变为了激战,为了各自的利益,为了争夺领土和资源,突如其来改变的局势打破了五大国维持了近十年的和平。 宇智波美琴作为在编的上忍,原先也应该参与这场战争,可是先如今怀胎六月的她身躯已经十分沉重。在这种紧要关头,她不能和在意的人一起并肩战斗,只能作为一个柔弱的女性,在家里无助地等待自己孩子的父亲以及她亲爱的弟弟回来。 她愁眉不展,眉间眼里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忧虑。 启担心宇智波美琴忧虑过重,于是安慰她说:“没有关系,美琴姐,我会连带着你的那一份也一起努力。” 旁边的富岳却因为他的话不以为意地说道:“拉倒吧,启不在警卫队任职,根本不和我们去一个战场。要努力,也是由我来!” 这句话确实没有错误,所有忍者并不是都以三四人小队作为基础而行动的。就像医疗部有着医疗部的责任,解析班有解析班的责任,警务部也有警务部的任务。他们会因为自己的特长,被派往不同的战场上,被和其他忍者编在一起,肩负着防御或者进攻主力之类的任务。 像是宇智波启这种独立的小分队,其实作用要更加‘忍者’一点。他们游走在战场之间,像是盘旋在尸体上方的秃鹫,制造破坏或者充当间谍,用尖刀刺入敌方的动脉,在不经意的地方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可即便是这样,宇智波富岳也不认为宇智波启能够在什么地方立下大功。毕竟都涉及了机密,敌方派遣的肯定也是精锐中的精锐,恐怕也只有直属于‘影’的暗杀部队才可以媲美。 而启虽然天才,但是他的三个学生的实力尚且还摆在这里,更何况这个人绝对不是那种会舍弃同伴不顾的性格。不能冒险,就注定了他在照顾他人的同时,无法立下很大的建树。 并且启是注定不会在意这些的,他已经是个上忍,况且还十分年轻,注定在职位的方面升无可升。但是宇智波富岳却深感惋惜,宇智波近年来并没有产生什么名声赫赫的大人物,像是什么‘木叶的传说三忍’啊,‘木叶白牙’呀,包括别村的什么‘最强之矛和最强之盾’、‘砂隐的英雄’,总之看起来真是叫人非常的眼热。 虽然只是区区一些浮名,但是人生在世,不就是为了名和利吗?活着要像樱花一样绚烂,死了也要有一场重大的谢幕,这正是无数人都追求的一切。无论是忍者、武士,乃至于贵族和平民们都认同这一观点。 自己家的孩子这么优秀,宇智波富岳真想拿出去向所有人都炫耀炫耀——尽管现在这么说还是为时尚早,但是假以时日,宇智波启一定能成长为不弱于现在任何一个影的强者! —— 在奔赴战场之前,宇智波启还和以前的队友见了一面。并足雷同和山城青叶还是原来的老样子,临时小队因为启的迁升解散以后,他们两个人依旧还是队友,所以照常哥俩好的勾肩搭背形影不离。 “真要讲,虽然已经不在一起执行任务两年了,我还是想念队长……” 第22章 “怎么了,和新的队友合不来?” “那倒不是,”并足雷同充满怨念地叹息道,“新的上司和另外一个同伴人都很好。但是怎么说呢?多了一个女队友真不自在,还有犬冢颚队长,虽然充满了长辈般的包容,但就是不懂玩笑话的魅力!” 两个人目前所在的小队队长,是犬冢一族的上忍,人到中年,自然对两个还未满十五岁的少年充满了照顾。虽然无疑也是乐于助人又有亲和力的性格,但是无疑年龄是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宇智波启一听,就知道这家伙是因为费尽心思想出的俏皮话根本没人听得懂,才感到没有干劲。 他没有说别的,只是拍了拍并足雷同和山城青叶的肩膀:“千万小心,可别早早就死了!” “这话也太不吉利了,我不喜欢。倒是队长你失去了像我们这样可靠的队友,还要照顾三个小孩,那可不太容易。” “什么三个小孩?你们也没比他们早毕业几届。” 山城青叶推了推自己的墨镜,似乎有点想要摆出一点可靠的架势:“早一届都是都是前辈,可不要小看这其中所差距的智慧!放心吧队长,我们可没这么容易死,反而还打算趁着这机会晋升到特别上忍。” 于是并足雷同立马批评了他的发言:“队长都是上忍了,你却只想着弄个特别上忍。说场面话也不知道往大了说,真是没有志气!” 分别时,他们俩一人给了宇智波启一个拥抱,并且相约战争结束以后,好好找个地方大吃一顿。 虽然嘴上说着,‘到时候可不要吃饱了就装作肚子疼逃单啊’之类的话,但其实他们心里十分清楚,宇智波启既是几个人中实力最强劲的一个,又反而是最令人担忧的那一个。 他毫无疑问是个了不起的天才,为人可靠,有责任感,又重视同伴。 尽管展现出来的形象可以说是十全十美,可是他总想着以一己之力承担所有。无论做什么事,遇到什么危险,脑海里所考虑的就是依靠自己一个人扭转乾坤,本质上依旧是一种不信任同伴的体现。 如果有其他了解内情的人意识到了这点,恐怕会评价说—— 宇智波启完全落入了和大蛇丸如出一辙的窠臼,害怕同伴们受到伤害,从这一点看,他简直与他的良师益友出奇地相像。 —— 出乎宇智波富岳意料的是,宇智波启仍旧在战场上大放光彩。 天才就是天才,和波风水门一样,他能够在照看三个学生之外,抽出格外的精力去完成村里颁布的其他任务,刺探情报、爆破突袭,以及最为本质的斩首行动。 如果说黄色闪光的忍爱之剑令对立的敌国忍者闻风丧胆的话,那么宇智波启名为蝉间的那柄利刃也惶不多让。如同优昙钵华般优美的,是仿佛白昼划破夜空般高超的剑术,同时惊鸿一现稍纵即逝的,则是指敌对者的性命脆弱如同昙花。 宇智波启太优秀了,优秀得简直叫人忍不住惊叹。 每每以为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但是接下来的表现又会让你知道他的极限绝不止步于此。那些总是夸奖他的人们没有说错,他就是一位奇迹般的,能叫人心中充满希望,并且仿佛永远不会带来失望的忍者。 尽管火之国腹背受敌,同时和其他几个国家都在交战,但是就氛围来讲,木叶忍者的士气十分高昂。天才的事迹总是能够振奋人心的,尤其是那种能够一以当千的强者。他们有最强的火影,有会仙法的自来也大人,了不起的大蛇丸先生,还有治愈一切的纲手公主。而木叶村又是那么人杰地灵,永远都这么人才辈出。波风水门和宇智波启,这两位新生代的天才,像是光辉闪耀的双子星一样在战场上相互呼应……他们拿什么来输呢? 宇智波带土每回听到从前线传过来关于兄长的事迹,在担忧之余又免不了一场激动。他的兄长成为了在整个忍界都赫赫有名的强者,所被提起的频率甚至不弱于旗木卡卡西被称作木叶白牙的父亲。 现在的木叶尚且还有余力,所以像是带土这种年纪不大的忍者,就算参与战争,也不会被派遣到特别危险的地方去,但是带土仍旧每天都铆足了劲努力。 他多么希望自己有着能够与兄长所对应的实力,等到那时候,宇智波带土都能挺起胸膛。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生活中,总有人用敬佩的语气对其他人说道:“真不愧是那个‘宇智波启’的弟弟!” 可是他的梦想注定无法实现,这场美梦碎裂的是那么突然。 虽然云隐和岩隐都加入了战场,但是尚且没有爆发大规模战争。火之国虽然对此有所防备,但是主战场仍旧在和砂隐村交战的这边——多方开战势对于火之国来说并不是件好事,从战略上讲,木叶更希望速战速决将那群砂忍打服,将墙头草风之国拉到自己的阵营这边。 木叶的高层并没有将希望如数寄托到早日结盟这件事上,仍旧在与云隐和岩隐的战场上布置了防御部队。他们将成为火之国最坚强的防线,抵御敌人到其他部队前来支援的那一刻。火之国并没有顾此失彼,所以面对云隐或者岩隐的进攻也可以称得上固若金汤—— 谁能想到,这两个明明有着不浅的国仇家恨的忍村之间,竟然会联合在一起呢? 第21章 我的弟弟带土(二十) 两者大军的联合突袭来得又快又猛,简直出乎了指挥官美村叶卷的意料。这支部队的使命就是抵御土之国的进攻,要同时与有备而来的云隐和岩隐大军一起交战,恐怕迎来的只是全军覆没吧。 美村叶卷的额头渗出冷汗,他的心中非常慌乱,但是无论如何,作为木叶忍者的骄傲,他能做的就是和同伴们战斗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美村叶卷得到感知忍者传过来的密报以后,拜托不属于这里的启小队将情报传递给其他木叶部队。做完这些事,他站起来,正准备传令所有人和他一起迎接敌人的时候,宇智波启伸手摁住了他的手臂。 他转头看着宇智波启,这个天才的年纪比黄色闪光还要更加年轻,但是他的脸上已经展现了青年该有的棱角分明和冷峻。 宇智波启说:“撤退吧。” “怎么可能!” 青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仿佛并不为接下来将要到来的危险所动容:“即便是牺牲,也分有意义和无意义的区别。撤退吧,防御部队的职责是拖延时间……” 美村叶卷有些恼怒,传闻中的天才也不过如此,他以为宇智波启接下来会说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之类劝人苟且偷生的话,可青年接下来的话叫他呆住了。 “既然是拖延时间,那么我也可以。” 呆怔过后,反应过来的美村叶卷更生出一种被人轻视的愤怒,总而言之,他绝非什么贪生怕死之人,更不会将年纪小、更有前途的后辈留在这里,自己没有志气地逃之夭夭。 “你小子!你以为扉间大人是那么好效仿的吗?” 宇智波启伸手去按自己的刀,蝉间出自铁之国的名匠之手,就连刀拵也是做工精细价值不菲。他似乎早就料到了美村叶卷会这么说,于是紧接着露出一个微笑。这笑容有着宇智波启一贯有的开朗,也有一点被戳穿什么小心思的羞赧。 波风水门就经常这么笑,宇智波启从中发现了一个道理:向别人坦诚地展示一点不讨人厌的小心思,反而能令你更加地具有亲和力。 他不急不缓地说:“要不我们打个赌吧,我和美村前辈你交换刀剑。如果我失败了,这把价值七千万円的刀就输给你了。别小看蝉间,它可是原本要献给大名的刀剑!只因为缺乏前主人有名的逸闻,才被我用这个价格抄底的。不过要是我成功的话,前辈你的刀就归我所有。” 这种话在这个紧要关头,简直像是一场玩笑。不过恰好是这种最像是开玩笑的话,才正好不是一个玩笑。美村叶卷知道宇智波启在通过这场赌注,向自己表明他的决心。因为无论成功与否,宇智波启都拿不回自己的刀剑了。 他不质疑宇智波启的实力,但是要这么把这个少年甩在这里,作为前辈,实在是有些不甘心:“我看还是算了吧,要是你换了新刀不顺手的话,就算是赢了七千万,我也舍不得我的灰切落到敌人手上!” “那必定不可能,这已经是我的灰切了,”宇智波启回答说道,“不要小瞧宇智波啊,到时候你把蝉间交给带土,一定要为这句话道歉。” —— 宇智波启的偏头痛更加严重了。 闭上眼的时候,他每次都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血液从太阳穴处的血管汇流而过,伴随着滚烫的灼烧感。和剧烈的头疼遥相呼应的是,近些日子开始逐渐产生问题的视力,他时刻感觉眼睛所看见的物品具有奇妙的闪光感,一些晃动的小黑点如影随行。 宇智波启知道过度使用写轮眼会导致视力下降,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三勾玉会产生如此严重的状况,但是他不可能停止使用写轮眼,就像他不可能从战场上退下来一样。 第23章 这个人十几年来的人生极其单调,责任和任务是构成他人生的所有东西。 他对村子有责任,因为村子庇护他又教育他;他对同伴有责任,因为同伴交付了他信任;他对宇智波有责任,因为他生来就是宇智波的一份子;他对弟弟有责任,因为哥哥就是要保护弟弟。 一天天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差,又要瞒住身边的所有人,是非常辛苦的一件事情。他既害怕有一天因为头疼而导致失误,又害怕有一天眼睛彻底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总是想,忍一忍,再忍一忍不就好了吗? 因为宇智波启做得不够好,所以母亲就跟着父亲离开了,因为启不能帮奶奶承担许多事,所以奶奶也死掉了。宇智波启是哥哥,所以他要好好保护带土,如果要保护带土,就要保护宇智波,还要保护木叶。 宇智波启的人生准则是‘先发制人’,虽然带土总是说这叫做‘恶人先告状’。不过他的确很喜欢未雨绸缪,无论做什么,都率先把一切的后果都设想好,然后再明快地做出绝对不会更改的决定。 宇智波启选择留下来,是因为他身为忍者对于木叶的责任。 他在自己的同伴表现得既帅气又冷静,可是在战斗中筋疲力竭死去的那一刻,才在短暂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到什么叫做眼泪。 宇智波启总是嘲笑弟弟是个笨蛋,但其实作为兄长本人也聪明不到哪里去。他总是想着以一己之力改变现状,可是妄图蜉蝣撼树的行为是多么愚蠢。启作为木叶的忍者战斗到了最后,在战场上不堕宇智波的威名,但到最终,作为兄长对于弟弟的责任呢?那些活着的人,真的能够替他好好照顾带土吗? 国之常立,通过操纵时间而逆转伤势的守护之力。 天之常立,维持灵魂不断轮回转世的时空间之术。 “啊啊,真是可笑,哪有这种到死才明白自己写轮眼瞳术的蠢货……” 苍白色火焰附着在一根一根逐渐显现的骷髅上面,如同山峦一样庞大的巨人向如山如海一般的敌人挥砍出一剑,在大地上显现出一道遍布鲜血与黄沙的裂痕。巨人的伟力和主人那高超的剑术结合在一起,这样的敌人实在是无法战胜,想必一定能在战场上如同割草一般无往不利吧。 不过好在这一击之后,巨人便停下了进攻的举动,他眼中苍白色的火如同风中的残烛时隐时现,最后刷地一下熄灭。 宇智波启怀抱着对忍者的命运以及对这个世界的怀疑,抱着对于带土深重的歉意,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他以一己之力抵住了岩隐和云隐的联合突袭,为木叶在接下来的战争之中存续了许多力量。 所有人都说,宇智波启是完美地继承和发扬了火之意志的优秀忍者,具有二代火影的遗风。云隐和岩隐的联盟显然并不坚固如同磐石,大野木在背地里倒戈插了云隐一刀。三代雷影为了掩护同伴力战三天三夜而死,不过这因果轮回般上演的场景,在木叶许多人看来不过是报应般的一步一趋。 宇智波启的刀被返回后方的忍者送到了带土的手上,美村叶卷亲自过去了一趟,他拍了拍这个还未长大的小少年的肩膀:“我不该质疑他的,他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忍者。” 这个满下巴络腮胡的男人怀着不知道怎么样的情感叹了口气,而后又扬扬声音,对带土说道:“不要太难过了,你的兄长是个英雄!” 旗木卡卡西以为带土会哭,因为带土就是一个黏人并且满口都是哥哥的爱哭鬼。这家伙把宇智波启送给他的护目镜戴在头上,但是每回哭的时候都说是因为风沙进入了眼睛。 要换做以前,无论宇智波带土怎么闹腾,旗木卡卡西他都是不会搭理他的。但是这次是个例外,他揣着手已经做出了只要带土一哭就去安慰他的准备。 但是宇智波带土没有哭,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勉强压低了颤抖的声线,向着美村叶卷将兄长的刀带回来道谢。 ——是这样的,宇智波启死了,什么都不剩下。 写轮眼是多么好的实验材料啊,哪怕是雷之国或者土之国,都想将这个忍者的身体保留下来,最不济把他的三勾玉挖走。但是没有办法,忍者再强也只是普通的人类,宇智波启的尸体不知道被什么时候布置的起爆符炸碎了,除了一地的血污什么都没有。 所以,最后能证明这个人的存在只有慰灵碑上冷冰冰的名字,还有这一把刀。 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宇智波带土以为自己会哭,哪怕即将要哭了,但是最终他也没有掉下一滴眼泪。因为宇智波带土不能再哭了,他失去了一直爱着他的哥哥,也就没有了能够任性的理由。喜欢的女孩子来安慰他,他把兄长的刀攥得很紧,就像是世界被汪洋大水淹没得仅剩这么一根浮木。 他记得他很小的时候,雷雨天的时候总是跑到宇智波启的房间里,兄长总是以为他害怕打雷,于是每个电闪雷鸣的晚上都要等他先入眠。但其实宇智波带土并不害怕打雷,只是因为他是个小大人了,不能再和兄长住一个房间,所以想尽办法找借口和兄长一起睡。 英雄?所有人都说宇智波启是个英雄,但是带土却想,什么英雄啊,这个人明明是个骗子。 第22章 我的弟弟带土(待续) 有的人死去了,但是接下来这场战争仍旧要继续。云隐和岩隐联合偷袭了木叶,岩隐紧接着背刺了云隐。这场战争无时不刻都有生命在逝去,尽管木叶在突袭中保存下来了不少的实力,可是这并没有让情况变得更好,反而使战争的时间拉得更长,一切都变得更加一团糟。 从战争开始至今已经过去了两年多的时间,对带土来说,距离兄长去世也快要到了两年。 他把墓碑擦得干干净净,又给石台前的花瓶里换上新的花束,临走之前,他不忘回头深深望了一眼慰灵碑上面的名字。纵使这里并非宇智波启真正的埋身之处,但是对于挂念兄长的带土来说,也算是一种别样的藉慰。 等到了集合的小树林的时候,同伴们已经等候多时。 “太慢了,带土,你以为现在究竟是几点!” 对于旗木卡卡西的抱怨,宇智波带土往后退了一步,似乎为了掩盖心虚,即便理不直气不壮,他也大声地为自己辩解:“哪有这样,是半路有个找不到路的老奶奶向我询问方向,为了把她送回家我才迟到的!” “反正都是骗人的吧,哪有需要帮助的人每次都正好来找你。” 白色头发的少年毫不留情地揭穿事实真相,他那笃定的模样,让自认为理亏的宇智波带土忍不住反言讥讽:“你会这么想,恐怕是因为旁边的人都看出了你是个冷血的家伙,所以从来都不找你帮忙吧!” “我冷不冷血倒无所谓,但是你喜欢迟到是个事实,不遵守规则难道是一件值得光荣的事情吗?” 卡卡西看出了宇智波带土的幼稚本性,并且在带土跳起来找自己反驳之前,冷冰冰地将身体转到另外一个方向,表达出拒绝沟通的意向。 野原琳在旁边看得担心,只好走过来挡在两个人的中间,无奈地挤出一个微笑:“好啦好啦,带土,也不怪卡卡西这么说,今天对他可是特殊的一天哦!” 她看见宇智波带土满头雾水般的眨了眨眼,又连忙补充着说:“你看,我们之前不是商量好了吗?要送卡卡西成为上忍的礼物的。” 波风水门率先接过话题,他送给卡卡西的礼物是有着飞雷神标记的特制苦无。野原琳也紧接着拿出礼物,是一个经过改良的个人便携医疗包。 旗木卡卡西收下礼物后,一一道了谢,然后众人的目光这时候全部都聚集在了带土身上。 “你这只手是怎么回事啊?” 宇智波带土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就算是早就已经决定好了要送给旗木卡卡西礼物,但是看见这个讨厌的家伙理所当然地对他伸出手,此刻的内心仍旧非常不爽。 他习惯性地抱怨了一句后,面前的人却出人意料地收回了手,满不在乎地幽幽说道:“反正你送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记不得也就算了。” 这句话仿佛是一条点燃的引线,带土恼火地跳了起来:“胡说八道,我送出来的礼物肯定是最有价值的礼物!” 于是旗木卡卡西又伸出手来,不咸不淡地说道:“既然你带了过来,那就给我吧!” “就是你这幅要死不活的表情和理所当然的语气,看了就让人生气!” 宇智波带土一边愤愤地吐槽,一边从卷轴中取出给卡卡西的礼物。当他把东西拿出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感到了意外。 因为带土的话没有说错,他的礼物的确是最好、最实用、最有价值的东西。仅仅是看外表,那振刀剑就充满了凛然如松风霜雪般的锋利美丽,刀身澄澈得如同万籁俱寂的清辉。 这是带土兄长的爱刀,留于世间最有价值的遗物,蝉间。 第24章 作为故人,波风水门知道宇智波启对抄底买下这振用查克拉金属打造的刀剑,一直都非常自得。 蝉间无疑是宇智波启生前珍爱之物,而宇智波启作为木叶的英雄死去,这振每每都要和他的事迹一起被人们所提及的刀剑,自然就被视作了承载他意志的载体。 带土拿出了这样的东西作为礼物,似乎有些过于贵重。旗木卡卡西犹豫了一下,他能够理所当然地讨要礼物,也不过是因为觉得像是带土这样的冒失鬼一定会忘记。但是当他拿出蝉间的时候,这种行为中透露出的坚定,就不得不令他凝重了。 带土说:“收下吧,我的哥哥是个了不起的忍者,你也一定不要让它蒙羞。” 波风水门的脸上不禁带上了几分严肃,他开口说道:“收下吧,卡卡西。” “宇智波启是为了木叶而牺牲的英雄,蝉间蕴含着他的遗志。这振刀剑能够继续为守护同伴而战,我想,他一定会很欣慰的。” 于是旗木卡卡西收下了这振刀剑,他想起带土的兄长,又想起自己的父亲。 一个因为保护同伴而受到指责,一个因为守护同伴成为英雄,同样的行径却导致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他坚信不能遵守规则的忍者是废物,而规则和同伴究竟孰轻孰重呢? 他想不明白,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很沉重。 —— 带土的兄长是一个刀术高超的忍者,他最喜欢刀剑,并且有很多刀剑。熟悉他的人便投其所好经常送他忍刀作为礼物,但是蝉间仍旧是宇智波启最爱的珍藏。 他擦拭这振刀剑的时候,时常叹息蝉间的美丽。 旁边的带土总是不以为意,他总说:“等我当上了火影……啊不,只要我成为了上忍,到时候,你想要什么刀剑我都给你弄来。” 可是到死蝉间依旧是宇智波启最爱的刀剑,也许带土真像他所说的那样,替兄长寻来许许多多的刀剑,宇智波启可能会另有钟爱,但是宇智波带土没有机会来验证这件事情了。 兄长的死讯从前线穿过来的时候,带土第一时间涌现的情绪不是悲痛或者惶恐。 他只是攥紧了手,心中仍旧有些不敢相信,等到后来,他大概确定了这件事便是真相,于是就不断地在心中想,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的,就算哥哥不在了……带土也要努力活着。 他不能再哭泣了,尽管这个人说谎,没有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可是他说过,他想要看着带土当上火影,他想要在带土和心爱之人的婚礼上给他来自兄长的祝福。 宇智波启是个骗子,但是带土和他不一样。哪怕缺了一个旁观者,宇智波带土也会按部就班地实现承诺。他会当上火影,会过得幸福,就像宇智波启所希望的那样,所以带土要很坚强,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说风沙迷了眼睛,然后偷偷地哭。 兄长死的时候带土没有哭,得知心爱的女孩子可能喜欢好朋友带土没有哭,被大石头压碎了半个身体即将要死掉的时候,带土也没有哭。 他拜托琳取走自己的左眼,请求卡卡西收下它。 这个少年怀揣着最后的憧憬和希望,说:“如果兄长还活着的话,一定也会为你成为上忍而庆贺吧。所以不要拒绝,蝉间是兄长的礼物,而这只眼睛是我的礼物。” 宇智波带土表面上看着镇定,心里其实怕得要死,他感觉到生命力在不断地抽离这个身体,又痛又冷,但是想起兄长当初肯定也是面临这样的境地,他就觉得一切尚且还可以忍受。因为他的名字会和宇智波启刻在一起,他与兄长都是写轮眼的英雄。 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虽然带土没有成为火影,可是宇智波启也食言了。他的灵魂会前往净土,然后和兄长团聚。如果哥哥责怪他,那么他一定会率先嘲笑宇智波启的不守承诺,而旗木卡卡西会在人间带着他一部分守护野原琳。 原本这一切都是这么幸福,可是宇智波带土却活了下来。 蝉间是一把好刀,这是他从来都不怀疑的一件事。 据说锻出这把刀之后,仅仅是出鞘便觉得寒气侵肌刺骨,凛然如松风霜雪,试刀者在阳光下轻轻端详这把名刀,在光与叶之间,仅仅是轻轻一挥就切断了夏风带下来的树上蝉蜕。 明月松间的空明感很美,但是比它更美的是蝉间划破天际的一抹辉光。宇智波带土将它送给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而他最好的朋友用他兄长的剑,刺穿了他喜欢的女孩子的胸膛。 那刀好轻,那刀好快,那光芒刺痛了宇智波带土的双眼。 他想起了以前的事,宇智波启有时会和他一起谈起未来,他说他们以后的孩子会继续成为兄弟,膝下之子可以一同玩耍。子辈们会奔跑在原野上放风筝,在后山投掷手里剑没准会捉到野兔,还有家里的永不结果的柿子树一定会成熟。带土的孩子可以是哥哥,宇智波启的孩子可以是弟弟,然后他们俩就坐在屋檐下看他们打打闹闹,就像世间所有普通平常的兄弟。 可是一切都已经破碎,蓦然回首,他们本该拥有的未来,都变成了过去。 第23章 我的弟弟月彦(一) 宇智波启这次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里,说是普通,但是似乎也不尽然如此。 这个世间没有查克拉,也自然没有应运而生的忍者。但是从仍旧活跃的阴阳师和妖怪趣谈来看,或许有着其他的超凡之力,但是目前为止,这些都和宇智波启没有任何关系。 他毫无例外的是这个家族的长子,从前呼后拥的仆从以及规模庞大的宅邸来看,父亲毫无疑问是一位公卿。他们居住在名为平安京的都城之中,名义上由一位被称呼作天皇的统治者所治理。 这无疑和原来只有大名和诸位影的世界大相径庭,从书籍上看,这个时代少有战争发生,居住在都城内的公卿贵族们,都过着松懈散漫悠然无虑的生活,咏唱和歌,伤春感秋,哀叹蜉蝣般的宿命和人世的无常。 由于生产力的限制,就算是动乱和打仗也像是乡民之间的械斗。这里的人无论是武士还是平民,总而言之都比宇智波启先前的世界更加脆弱,忍者的小孩即使是还未学会使用查克拉,都能够在村子里飞檐走壁,但是在这个世间中,只有恐怕只有经过一定训练的成年人才能做到。 这变化令宇智波启感到了新奇,但是除此之外,其他的东西就并不那么算得上称心如意。 他的双亲是典型的平安时代贵族,母亲生性烂漫,多愁善感,沉湎于吟诵风花雪月,热衷于贵族之间的交际,最爱的是传递书信,在聚会上与人攀比谁能在服装上更能体现季节更迭的体悟,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并不在乎。 父亲是热爱华服和美人的传统贵公子,四处寻花访柳,由于这时候仍旧延续着古老的访妻婚制度,在结婚后的几年中仍旧是男子主动到女方家过夜。于是他便时常借口“方忌”,将出身高贵的妻子留在岳父家里不管不顾,在外面一味地寻欢作乐。 在这样的环境下,亲情这种东西莫约可以被称之为淡薄。 启被母亲身边的侍女们照顾长大,因为他继承了母亲如同日暮云霞般的美貌,父亲被赞不绝口的辉姿。所以在侍女们的眼里,小公子即使在年幼的时候,却也非常可爱。待他长大一点,就成为了一位风姿卓越秀美异常的英俊少年。 藤原赖真十四岁和兵部卿亲王的第三位女公子澄姬结为连理,在他十五岁的时候有了第一个孩子。澄姬身份高贵,聪慧秀丽,看起来平和温柔,但终究生性高傲,每逢受到轻慢便摆出一份淡漠的冷态。由是新鲜劲过去以后,就并不得他的喜爱。 可是对于自己的长子,藤原赖真多少抱有几分期待。他为启延请最好的老师教导他各种学问,无论是弹琴作画,还是汉字诗文,就连弯弓射箭都有所涉猎,这个孩子果不其然异常聪慧。 藤原赖真年轻时,他的父亲刻意不让他的官职过早提升,导致在其他贵族家的公子穿红袍的时候,他仍旧穿着六位藏人的绿袍,这样的行为实在可笑。所以尽管亲情淡薄,但是藤原赖真打定了主意要让自己的孩子仕途遂顺,于是启在十分年少的时候,就担任了左近卫中将一职,可以称得上非常年轻有为。 启对于在仕途上的青云直上没有别的看法,就像是永远不闻不问的母亲,基本看不见踪影的父亲,他对这个家庭的关系倾注和双亲相同的看法,礼貌、疏远、又十分克制。三个人之间相处模式,几乎在平时没有多大的交集,也并不需要谁突然跳出来自作多情地宣扬亲情。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年幼、体弱又多病的弟弟出生了。 他的呼吸微弱,虚弱到就连澄姬本人,都近乎于觉得自己生下来一个死胎。根据照顾母亲的侍女们描述,新生儿的体温冰冷,肤色透明到能看到青灰色的血管,蜷缩在一起像是一只瘦弱的小猫。这自然是不行的,就算是谈起夭折的新生儿都被视作忌讳。 第25章 那些侍女们能告诉启关于他弟弟的事,自然是这个婴儿活了下来。实际上,至今为止所有人都觉得这能够算作一场奇迹——在即将施行茶毘之祭,也就是对其进行火化的时候,这婴儿才开始动了动,恢复了脉搏和呼吸,挣扎地发出新生儿的哭啼。 等到宇智波启听从医生的叮嘱,有幸亲眼见到自己这襁褓中的弟弟以后,也觉得这孩子实在是虚弱得过分。他实在是瘦小,明明四个月大了,却长得和初生的瘦猴子没有两样,于是更谈不上什么白净可爱,连哭啼声都若有若无地像是要死的猫咪。 澄姬似乎惊讶于长子为什么会突然心血来潮地想见他的弟弟。这美丽优雅的贵族女子用画着花鸟的桧扇轻轻遮住了自己的脸,似乎不愿意看到自己这么丑陋的孩子,那婴儿被侍女们抱过来,给启看了一眼以后,她旁边的侍女又轻又快地挥了挥手,于是这孩子被侍女们抱到了旁的院子里去。 启并不为她对自己的孩子如此冷漠而感到诧异,实际上,连带着对他,澄姬本人也是少有温情的。只是这些年来,启逐渐长大,成为了就连坊间都众口流传着俊秀风流的贵族公子,澄姬才惊觉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相对于刻薄寡恩的丈夫,同样轻浮会为丈夫辩解的兄长,无疑作为长子的启更加可靠而值得令人信赖,所以导致了现在母子俩坐在一起,澄姬勉强还愿意能够与他聊天的局面。至于对于新生的孩子,那就是更多的不喜欢在里面。 在怀孕的时候,澄姬在侍女的口中得知,居住在五条宅院的那个女人竟然和她同时有了身孕。 心高气傲的贵女自然又惊又怒,她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丈夫,但是她将自己的高傲看得比谁都还要重。五条宅院的那个女人父亲只是区区一介摄津国守,在偏乡僻壤长大的地方官的女儿,在那种地方受不到什么好的教养,恐怕还操着一口难以理解的乡音。就是这样的村妇,竟然还敢和自己别苗头! 经过此事之后,澄姬对待腹中之子仅剩的舐犊之情也被消耗得一干二净,她的心中充满了对藤原赖真的怨怼,时人崇尚着朝生暮死之美,这股怨气令她本身就因为敏感忧郁而病弱的身躯更加纤弱,由此而诞生的孩子先天不足也顺理成章。 她轻轻摇了摇扇子,涂抹了金粉的桧扇好似穿花蝴蝶般美丽,澄姬微微一笑,即使是用上了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启也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怨恨。 “这孩子叫月彦,你的父亲好像替你另外一个弟弟,取名叫做惟光呢。” 启是星辰,月彦是月亮,惟光是太阳,三兄弟被藤原赖真以星月日而命名。 最令澄姬感到不快的是,到藤原赖真竟然将有那种母亲的人和自己的儿子并列在一起,他究竟是将作为启和月彦母亲的她置于何地呢! 澄姬更加不喜欢月彦了,月彦虚弱、瘦小、不漂亮,不仅叫她大失脸面,还在生产的时候令她吃了不少苦头。她几乎不去看这个孩子,哪怕他一度在死亡和活下去的线上不停地徘徊挣扎。 而作为父亲的藤原赖真同时不算什么好的家长,一年三百多天,启大概只有三分之一的时间能在一天中见上他一面。至于月彦呢,见到父亲的机会恐怕连兄长的零头都不到。不过就算如此,藤原赖真也自认为自己是个称职的父亲,他毕竟给月彦提供了优渥的物质生活,还派遣自己的侍从替月彦四处寻医问药。 这是一个容易自我感动的男人,有的时候看着藤原赖真踌躇满志的身影,启不禁在心中这么想。 启是本来就有弟弟的人,按理说,他对于照顾年幼的男孩很有经验。就病弱的幼弟来讲,本来就更应该付与他更多的怜爱和关注,可是按照平安京的风俗,看望生病的病人,本来应该隔着帘子探望,况且这孩子实在是体弱,从外面带来的一丁点秽物就能令他紧接着又大病一场。 等到他再大一点,这孩子完全就长成了一副不让人喜欢的模样。当然,这并不是形容他容貌可憎,相反,他完全继承了从母亲那里柔美的容貌,漂亮的眸子,如同雪中红梅那么漂亮。病弱又纤细的样子引发了侍女们的怜悯,她们小心翼翼地照顾他,又忍不住在心里产生了对这位少爷的怜悯。 “哎呀,太可怜了……” “这么漂亮的人,想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消逝于世间……” 可月彦又同时有着极强的自尊心,每当听见了不知哪里传来的窃窃私语,就会对着仆人们大发脾气,而大动肝火的后果就是令身体更加吃不消,紧接着又大病一场。 有时候,其实病弱的人不一定喜欢健全的人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启曾经见到过不少这样的例子,因为断手断脚而心灰意冷,从开朗变得偏激的忍者大有人在。所以他选择保持距离,从不在这个名义上的弟弟面前过多的刷存在感。 启并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家伙,他依旧一心一意记挂着带土,自始至终,他对于这个四分五裂的家庭并没有什么亲情可言。无论是谁,都不过是归回之路中的过客。 于是风流多情辗转于众多妻子间的家主,只顾着多愁善感而亲情淡薄的夫人,光华出众却对一切漠不关心的长子,和体弱多病并且阴晴不定的小少爷,这一组奇怪的组合,就构成了启这一世分外奇怪的家庭。 第24章 我的弟弟月彦(二) 自打冠礼以后,通过侍从们传递到启手中的书信同时也与日增多。在平安时代,追求风雅是一件非常流行的事,人们往往将传达情谊的心思写作和歌赠送给意中人,和歌的好坏也会影响周围对其的评价。 大受欢迎或许是对大多数人是一件好事,但是却为启添加了几分烦忧。 他对于一切事务的学习速度都很快,但是每逢有人在他面前吟咏和歌,期待他回诗的时候,这个人心中便会感觉到一丝不合时宜的不痛快。因为他总觉得无论是感应季节的变化,还是哀叹人世短暂如同蜉蝣,都统统是没有意义的事。 相对于前世的匆忙,启在这个世间要悠闲得多。同龄人聚会宴饮踏青郊游的时候,他选择捡起以前在大蛇丸那里得到却没有时间修炼的忍术。这位木叶村的大人物对于宇智波启可算是毫无隐瞒,只要是宇智波启想要的忍术,就算是禁术,他都会毫不吝啬地赠予。恐怕在所有忍者之中,就只有大蛇丸才会有这种什么都不顾虑的作风。 所以启没有心情去关注其他的事,许许多多复杂的术式已经花费了他足够的心神。 他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回到那方世界,然后继续履行自己作为兄长的责任,但是找到带土之后呢?如果在这寻找归路的过程中毫无长进,那么就只能以弱者的身份回去,最后依旧什么都无法改变,依旧重蹈覆辙。 除此这之外,启还格外抽出一些时间去处理自己职位上该处理的政务——事实上也不难,因为平安京的官员们都是群懈怠的家伙,遇到什么事都要请假三两天。要是在上班路上遇到什么应该避讳的秽物,那么在家里躲上十天半个月也是有这种前例的。 总而言之,公卿们的办事效率简直低得可怜。 相对于成天摸鱼的同事们,启干起这些事来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他乐意去处理分给他这些分内之事,毕竟毕竟在熟悉政务的过程中也能掌握新的知识和技能。但只有一件事情是例外,无论在何时,他绝没有闲暇时间去一一回复那些写在色彩纷呈的纸上,用委婉的语气表达恋慕之情的和歌。 平安京的公卿们比宇智波启前世的所接触的贵族还要堕落,至少那些大名们在风花雪月争权夺势的同时,仍然会在影的劝说之下,有着开疆拓土的野心。但是这个国家,从天皇到贵族都毫无雄图壮志。 在他们看来,整个国家的中心都在于平安京,除此之外的地方都是一片凄凉的荒土,贵族们将那些地方视作鬼地,去一去都可能沾上晦气。要是谁被贬谪去了京都之外,恐怕周围的人都要写诗为他哀叹,认为他去了那里必定命不久矣。 对外毫无开拓的兴趣,那么就只能将心思花费在折腾自己身上。即使是在这里生活了不亚于前世自己活着的年月,宇智波启仍旧时不时地为这些贵族弄出来的繁文缛节感到惊叹。 他们根据一年四季的变化搭配衣物,服装的样式和色泽的浓淡都异常考究。就连表达心意的和歌,都要选取色彩质地不同的纸张,再配上各式各样的熏香。 就连包装用的纸和书写和歌的纸都要有所搭配,如果谁失礼地弄错了这一点,恐怕还要被他人耻笑作大煞风景的乡下人。 启打定主意对这些书信的主人冷漠以待,如果热烈大胆地朝他示爱的话,他就分外冷淡地不予以回应,如果再三买通侍从向他传递书信的话,那边求仁得仁地回以礼貌客气的和歌。 不仅用词冰冷,并且还要让身边的侍从以普通的和纸抄写,想必过不了多久,这群自诩风流的贵族恐怕都会因为这份不解风情而望而却步。 第26章 藤原中将的冷漠和刻薄,果真让不少爱慕者都觉得这个人真是无情又可恨。 但是他是藤原赖真的长公子,出身显赫的高贵人物,举动雅静,又显得俊逸温柔。即便是再高高在上,恐怕旁的人也无法指责他什么,反而会因此生出一种别样的爱恋,觉得这个人本身就该让人仰着头叹服。 启非常顺利地将这群狂蜂浪蝶拒之门外,这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麻烦的问题。但是他的弟弟月彦面临这件事的时候,却一点都不像他这般好过。 随着时间的过去,月彦的身体虽然仍旧病弱,但是已然能够在单薄中呈现出一种美丽的姿态。他的容颜秀美,因为长期隐于室内,肤色比许多傅粉的贵族还要更加白皙。因为被病魔侵染的痛苦,导致这个青年的眉宇间总有一股脆弱忧郁的神态。 如果说藤原赖真的长子,像是柏木一样高大、美丽又正直;那么赖真大人的末子月彦,就像是红梅一样姿态昳丽,纤细单薄。 时下所流行的风尚,便是追求柔弱的病态和忧愁之美。越是脆弱的事物,越是能引发人们关于生命短暂、命运无常的感叹,越是赞美那朝生暮死的虚无。 对于平安京中有着轻薄浮艳名声的贵族男女来说,这位风姿出众的公子能够满足所有人的妄想。更何况,多病的人都会给予大家文弱温雅的印象,相比于启这等遥不可及的存在,大家都认为他的弟弟可能更加唾手可得。无论如何,月彦都正可谓是一位令人心醉神迷的理想情人。 于是追求月彦,向月彦表达爱恋之心的书信如同狂风骤雨一般纷至沓来,源源不断地被人传递到了他的面前。 在书信里,无论是无论是月彦难以忍受的病痛,还是日渐流失的生命,在那些人的口中竟然都被形容成了难得一遇的珍贵品质。他们夸赞他命不久矣,有一种香消玉殒般的脆弱美丽,他们赞美着他憎恶又讨厌的东西,把他的痛苦当做乐趣用来欣赏。 无论如何,这些传达爱慕之情的和歌,都无一例外地引发了月彦本人的盛怒。 他不认为这是什么值得引以为傲的事情,更何况向他表达爱慕的甚至还有以轻薄著称的男子。 他只感到这些信件里充满了轻浮傲慢,因此大发雷霆,勒令侍从们把这些写着和歌的信纸都扔进乌糟糟的水沟之中。并且讲明谁要是再帮那写贵族们传递书信,就让藤原赖真将他们连带着家人一起被流放到须磨。 但母亲澄姬却丝毫不体谅次子的痛苦,她在月彦冲着仆人发火之后的第二天,来到了他的房间。容颜依旧维持着年轻美丽的贵族女子慢悠悠地晃着自己的扇子,她细细描绘的樱唇勾起一个薄凉的弧线。 澄姬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样不好吗?相互赠送和歌是一件多么风雅的事情啊!” 她不明白月彦为什么会因为被人追求这件事大动肝火,并且劝告他从中挑选出身高贵容貌出挑的人选好好回信。虽然不懂次子独独在这件事上分外固执的原因,但是澄姬可不想因为月彦将书信扔进河里这种不像话的行为,产生什么不光彩的传闻。 因为有着夫人的纵容,于是下人们仍旧会帮忙为外面的贵族传递书信。 纵使月彦能够管束得住侍奉自己的仆从,但是三条院的宅邸宽阔,侍奉主人的侍从们甚众,贵族们总有方法买通侍从们送到他的手里,月彦有时候仍旧能在自己的案前发现几张颜色各异的和纸。 所有人都说这是一件风雅的事,可是月彦感受到只有厌恶和愤怒。 就算是信中的措辞再温和委婉,也逃不脱一种主观上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 这群人以自己的痛苦作为美丽,他就像是笼子里的鸟,被观赏的画,只感到受到了一种如同玩物般轻慢的侮辱。周围侍女们泛滥的同情和怜悯让月彦感到厌烦,但是这群贵族们施舍般的求爱更让他想要愤怒。 那些人说他很美,削瘦的身躯像是朝霞中的蝴蝶纤弱美丽,像雪中的红梅,像是枝叶上容易消逝的朝露,他们热爱昙花一现朝生暮死的绚烂,同时又追捧薄纱与轻雾那种虚无。 可是月彦不想如此,他从出生便开始在生生死死之间徘徊,他愤怒于死亡笼罩在他宿命中的阴影,他仇恨于众人对他轻浮与轻慢。所有人都在等着为他的死去而悲伤和遗憾,但是月彦偏偏就不能如这群人的意愿。 他才不是枝头被人观赏叹息的坠樱,他要做悬挂在高空永恒不灭的辉日。 —— 除却研究忍术以外,启最喜欢的事就是去城外狩猎,这时代关于各种妖怪的传说盛行,真实与否有待考证,但是他确实是猎杀过几只怪模怪样祸乱村庄的野兽。 不过在忍界,有些特殊的忍兽相貌会生来就和其他的动物有些不同,所以被启猎杀的那些生物,究竟是不是真的妖怪,那也确实有些难说。 启在自己长大后,也有意无意地接触过一些阴阳师。阴阳寮里的官员毫无例外是一群滥竽充数的家伙,他们宣扬着逢魔之时的魑魅盘踞、百鬼夜行,用各种各样的故事恐吓本来就足够敏感多疑的贵族。然后借口‘不杀生’,只将妖物驱赶,如此就可以达到反复让贵族们请他们去驱魔的效果。 实际上除了装模作样地驱魔以外,这群阴阳师的本职工作就只是占卜凶吉,推算天文以及历法罢了。 宇智波启十几年来反正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任何邪异之事,他本身在心里对一些禁忌并不敬畏,毕竟常人避之不及的妖物还是他想要与之接触的存在。甚至在黄昏时刻,宇智波启也毫无避讳,经常连随行的人都不带几个地简装出行。 除此之外,要论他认同的文雅爱好,大概就是下棋。常年的训练令启具备了敏捷的思维和反应能力,他善于下快棋,并且享受在脑海里推演棋局的过程。 因为这个爱好,他在宫廷中认识了一位名为佐为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的性格沉稳柔顺,在宫中任职侍奉大君的棋待诏,虽然同样作为藤原氏,但并不像启一样出身北家嫡流,所以仍旧停留在六位下的官职。 —— 那一日启从外面狩猎回来,三条宅院的许多侍女都争先恐后地出来观看。随行的武士都是容貌端庄的英武之人,侍从的衣衫华美鲜艳,衣服的色彩乃至于马匹鞍蹬的样式都搭配合理,相得益彰。这一行青年男子无一不风度优雅,而藤原中将位于队伍的最前列,更加显得光彩照人。 月彦在高楼上自然也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他周围的侍女们都对大公子的辉姿叹息不已,看到那如山一般的猎物以后,又转而对启的英武赞口不绝。 世间上怎么会有如此十全十美之人呢?恐怕在这个人面前,无论是怎样的优秀的男子都会自惭形秽。 月彦在一旁冷冷地听着她们对兄长的夸奖,侍女们用袖子虚掩着嘴巴说说笑笑,适逢那人群中的俊秀青年在漫天的落樱中抬起头来,朝着高楼上方的人微微一笑,又引得侍女们好一阵喧哗,纷纷表达了对长公子的歆羡。 “真了不起啊,大公子的气度是何等威严……” “世间爱慕他的女子不知凡几,可惜中将从来对谁都不假辞色,也不知道最终谁能够得到他的心啊?” 有一些消息灵通的侍女,于是便摆出高深莫测的模样:“快了快了,听说太政大臣和右大臣都格外看重大公子,有意将女公子许配与他呢!” 于是其他人都开始津津有味地讨论起大公子的姻缘,藤原中将风姿俊美,才学和英武兼具,在仕途上可以称得上平步青云,周围的所有人都对他赞叹不已。这样完美的美貌郎君,显然无论怎样优秀的女子,与之相配都是略有不足的。 侍女们的议论纷纷落在月彦的耳中,令他的心中的烦躁尤甚。 平心而论,其实他并不喜欢自己这个一母同胞的兄长。如果说启有多么优秀,自己有多么病弱,那么月彦就有多么讨厌他这样一位兄长。 同样作为出身相同的兄弟,启可以仕途顺遂,享受所有人的赞誉,而月彦只能整天病恹恹的,躺在房间中。一年四季的更迭他比谁都有所感受,温度稍微一变化就觉得寒冷,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充满炉火的房间里看书,甚至多看上一会儿,就会觉得头晕目眩,身上几乎没有力气。 强大优秀的继承人哥哥,纤弱无力的病痨鬼弟弟,这个组合根本谈不上有趣。 月彦既艳羡于这个人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又厌恶于这个人身上的光辉。 他瞧不起兄长,觉得他只是靠着长子的身份才能得到目前的一切;但与此同时他又无法反抗兄长,因为他的病症注定这辈子无法独立生活,在父亲母亲死后也只能寄托在兄长篱下仰他鼻息生活。 即使拖着病弱的身躯,但是月彦依旧完美地继承到双亲作为贵族傲慢又自我的特点。这样的事实,又令他本人如何能够接受呢? 对于兄长的厌恶,以及残酷的现实,就导致了月彦对待启复杂又矛盾的态度。 第27章 如果兄长亲近他,他会觉得难堪又厌恶,但如果兄长漠视他,他也会觉得自己窘迫、狼狈。 因为月彦永远无法作为健全的人走在阳光之下,如同只能躲在漆黑房间里的虫豸,这种感觉让他心中生出了无比的黑暗,给他带来的痛苦几乎不亚于身体上的病痛。 他仰望启,厌恶启,对他十分鄙夷,同时又非常畏惧。 因为启是优秀的,健康的,病恹恹的小儿子和体面又完美的继承人,放在天秤之上会往哪一边倾斜已经非常明显。他可以对自己做任何事,哪怕是藤原赖真和澄姬也不会开口阻止。 他讨厌兄长到了恨不得他快点死去的这种地步,但就算有一个机会能够让兄长立马死去,月彦也不会这么选择。正相反,哪怕是启的存在让他感到不适,月彦也只能日日祈祷着这位讨人厌的兄长好好活着。 因为只要启死去,那么就意味这他以后就要到另外一个更糟糕的兄弟手下讨生活。 这其中又卑又亢的心理把月彦整个人格都搅得一团糟。只有在看不见听不着,万籁俱寂,没有任何人提到兄长的夜晚,这个病弱恶劣的青年才觉得自己的心好受一点。 但是一旦黑夜过去,到了喧喧嚷嚷的白天,如果别人真的在他面前半句话都不谈启,他得不到任何关于这个人的消息,又觉得心里空了一片似的难受。 这两种情绪反复交织在他心头,令他本就暴虐的情绪变得更加引起不定,本身就破败的身体变得更加不堪。他动辄就对于身边的仆人发火,有的时候还会投掷茶杯,侍奉他的侍女们都匍匐在地板上,神情惶惶不敢多说一句话。 于是月彦便在自己的仆从中积攒了说一不二的威严,只要他一轻轻挑起自己秀美纤长的眉,所有的侍从都会心惊胆战地不敢说话。 等到人群中的焦点彻底从大家视野中离去的时候,一众侍女才发现自己侍奉的小少爷此时安静的可怕。她们方才还在说着俏皮话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全部都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小少爷的神情,室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连平缓的呼吸声都可以听闻。 等到这时候,原本目不转睛注视着下方的月彦少爷才慢悠悠地端起旁边样式古朴的杯子,那每每被称赞为红梅一般美丽的眸子,此刻充满冷漠,没有半分的温度。他似乎有些享受于此刻的安静,不失优雅地饮了一口茶水,然后捉摸不定地提问道:“然后呢?” 地面传来‘啪’的声响,原来是有位侍女没有捏稳手中的纸扇,导致它掉在了地上。这时候其他人才仿佛惊醒,纷纷朝着月彦少爷请求饶恕。 而月彦本人却并不为此所动,华贵雅致的贵公子只是继续用轻飘飘的语气提问:“你们说太政大臣要将女公子许配给兄长,那么父亲的意见又怎么样呢?” —— 尽管心里很厌恶兄长,但是月彦依旧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 他并不打算和作为继承人的启产生什么矛盾冲突,全因他现在的身体如此羸弱,父母百年以后,他也要仰仗兄长来生活。为了能继续延医问药,维持自己苟延残喘的生命,于是便至少要在面上和启做一对兄友弟恭的兄弟……无论如何,总之月彦在心中是这这样想的。 他认为自己单单是忍耐兄长的存在,已经花费了所有的心思和力气,每回那个身姿在他的视野中晃荡,便更是要用尽全力去维持平和。如果最好的话,他宁愿启永远也不要在他的面前出现,但是事实却偏偏不能如月彦所愿,只要他们一直作为兄弟,两者之间都难免有所交流。 虽然月彦总是努力克制这份情绪,但是怎么没有想到,因为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竟然导致了他多年努力维持的修养破功。 那一日启来到他的院落中,对他身体状况表示例行问候。一时间院子中的所有侍女,都因为大公子的到来感到振奋。那时候月彦尚且还没有与兄长产生过任何的争吵,于是即便觉得两个人之间相处的模式客气又冷淡,大家仍旧觉得他们俩最不济也是一对关系平常的兄弟,并不会又什么深仇大恨在其中。 侍女们并没有打算在两人之间竖起幕帘,并且因为有意让两兄弟好好相处的缘故,引路的侍从直接请启进入房间里,并且将他带到了屏障之后。 那时候月彦少爷才刚刚起床,纵使这幅衣宽带缓的模样也非常赏心悦目,但在长兄面前似乎有些过于随意不拘。 即便是启也觉得有些尴尬,虽然在前世他见过许多人睡得不省人事的模样,可是这个世界毕竟民俗不同,启自认为还没有和这位胞弟熟悉到这样一步。 他不去看月彦,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目光不经意扫了一眼月彦身前的矮几。矮几上的匣子压着一张名贵的和纸,那书信上面附着漂亮的春日桃花,无论是枝条还是花朵都非常优美。即便是启距离月彦并不近,都能闻到陆奥纸上熏有浓浓的熏香。 信纸、熏香、花枝,毫无例外的是关于求爱的事。 无论是月彦被别人求爱,还是想要向别人求爱,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启都不想去格外关注。他的目光在上面扫了一圈,随即就漫不经心地收了回来。本来这就是非常普通寻常的一个举动,但是不知为何,月彦完全被被启这种完全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第一次朝着名义上的兄长发了火。 这个青年的怒气来得很快,同时也非常莫名其妙,叫人摸不着头脑。 因为他知道启也受到了不少表达爱慕的和歌与书信,但不出所料,这个人毫无例外地对所有人都进行了冷漠无情的拒绝。 兄长是藤原家的长子,无可争议的正统继承人,优秀,俊朗,高高在上出身显赫,就算是有人对他因为他的刻薄对他生出怨恨之心,恐怕也会认为他的傲慢理所应当,无可指摘。 母亲不会因为她的喜好而强迫兄长的意愿改变,而他却被母亲这样要求;那些轻浮放荡的男男女女会因为兄长的冷漠生出畏缩之心,而他的冷漠只会换来更加猛烈的追求。 就是因为这一点,令月彦更加地觉得屈辱狼狈。 于是月彦长久以来在启面前维持平和表面终于崩溃了,他冷漠地按住那张和纸,用一种嘲弄的口气质问道:“你在看什么?” 启看出了他的情绪不佳,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用一种平淡的语调回答说:“什么也没有。” 就是这种满不在乎的表情,令月彦克制不住地发起火来,他把那匣子往地下一推,随着沉闷的一声响,各种各样名贵的和纸散落了一地。但是却没有一个侍女胆敢这个时候冒出来收拾地面,她们害怕激怒本来情绪就不佳的小公子。 面对弟弟的突然暴起,启的态度可以说是毫不意外。就算是月彦从来不在他的面前展示自己暴虐的情绪,但单单是从侍女们口中得知相关的事迹,就足以说明他具有怎样极端易怒的性格。 久病的病人脾气古怪也是常事,宇智波启虽然对于这个家庭的亲人没有多少真情实感,但也不至于因为这件事就对着病弱的幼弟生气。 但是月彦却没有从兄长的态度中体会到来自他的体贴,他只觉得启的神情平静,冷静又不带有任何情绪波动地看着自己,这个兄长永远都居高临下,把自己衬托成了一个拙劣的小丑。 “你以为你是什么?你觉得你比我优秀很多吗?你凭什么这么看着我?” 他开始大声叱骂,对兄长的自以为是进行指责。他认为启根本什么都不是,他根本就瞧不上藤原启。月彦将自己对兄长的不满,鄙夷,厌恶,还有因为他对自己满不在乎所产生的愤怒统统都倾泻了出来。 这些愤怒的来源多少可以被称得上是迁怒,因为真正让他感到狼狈又恼怒的是那些贵族们寄给他的书信,而启只不过是点燃他不满情绪的导火索。 但是月彦仍旧憎恨自己的兄长,他长久居于深宅之中,明明活着却还不如死去利落。他无法求学,无法出仕,无法去骑马狩猎或者参与诗会,人生的一切都与他无缘,就连外面的人都见不到几次。当然,侍奉他的仆从在月彦心中根本就不能称作‘人’这种生物。 他的身体痛苦,导致了他的心也畸形充满了病痛。为了支撑活下去的希望,找一个憎恨的对象就成为顺理成章的事情。他见不到父亲,母亲也对他漠不关心,时不时来看望他的启就成为了更加触手可及的东西。 月彦一股脑地将所有的负面感情都喷涌向了这位兄长,自然,像他这种极度自我、即便被周围侍女温柔以待也烂透了的家伙,所拥有的情绪根本就没有正面可言。 最后直到兄长一声不吭站起来,从屋外投射进来的阳光,将月彦面前打上一片漆黑阴影的时候,他才意识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启俊秀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他的神色依旧是那么冷淡,但是转头面对侍女们的时候,又带着一股出人意料的温和。 第28章 “你们都出去吧。” 他似乎觉得让侍从们看到这幅场景不太体面,于是开口都让仆从们都退下。相对于病弱的小少爷,整个三条宅院的侍女们无疑更听从长公子的吩咐。 月彦的心顿时不争气地快要停止了跳动,他被兄长这举动吓得快要死掉。看着仆从因为潮水一般退去,他又全无刚才指责兄长的那副意气风发模样,甚至因为这其中的深意心乱如麻。 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兄长如何处置他,想必父亲和母亲都不会说些什么,毕竟启才是真正被赋予厚望的长子。要是真发生了什么,恐怕这个冷漠无情的家庭还要主动为他遮掩一二吧。 月彦在人生中几乎从来没有遭遇过如此狼狈又恐慌的时刻,本来以为冷漠无情的兄长,会因为长子的权威被侵犯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家伙将侍女们都退下之后,只是将手搭在他的肩上,非常平淡地说了一句:“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启和月彦两个人其实离得很近,兄长被赞叹光华出众的姿容近看也非常优美,但是月彦却无暇欣赏,单单是和这个人这么近这件事,就给予了他很大的压力。等到侍女们又回到房间里的时候,他仍然心有余悸,觉得身体比往常更加无力。 月彦和启两兄弟达成了短暂的和解。 这种和解是单方面的,因为他和自己的兄长并不是对等的关系。对于病弱的幼弟而言,优秀强大的兄长才是一切的主导者。他选择原谅弟弟,那么就算月彦心中再愤恨不堪也只能表示理解,如果他不选择原谅,那么即使是月彦再渴望和解也无济于事,总而言之,一切都取决于兄长的意愿。 饶是很多年以后,已经成为鬼之始祖的鬼舞辻无惨也对于启这次对他的轻拿轻放感到了不可思议。 他发现自己永远也看不懂这位兄长的看法,这个人似乎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却从来不介意满足一下周围人小小的愿望。 譬如藤原赖真希望他做一个好继承人,那么即使是启觉得无意义的事情,也会给出优秀的表现,澄姬希望他做一个好儿子,那么就算是觉得母亲有时候争相攀比的行为实在不妥,启也会遵从她的意愿。同时就算月彦再憎恶他,再讨厌他,他也不吝啬于做一个好的兄长,虽然他在心中的确对这些人毫无感情。 总之这件事情后,月彦就自暴自弃一般,放弃了在兄长面前彬彬有礼的伪装。他不再掩饰于自己在侍从们面前阴晴不定的情绪,甚至因为有启的注视,他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快乐。 月彦像是攀附在生者脖子上,蜿蜒向下五彩斑斓的毒蛇一般,吐着信子怨毒地向着兄长诉说着他憎恶的一切。他讲对命运并不青睐他的不甘,对常人怜悯他病弱的不忿,对贵族们轻视他的仇恨,以及对于苦苦在生死之间徘徊的痛苦。 他是多么渴望活着啊! 因为病魔的阴影一直如影随形般笼罩在他身上,他恐惧死亡,恐惧即将要消逝的命运,一切说他病弱、不久将离开人世的词语都能令他震怒。月彦对于生的执念可以称得上是病态的,正是因为自始至终都没有关于死亡的魇影,那份生的存在是如此甜美,所以导致了月彦对于活着的渴望胜过了所有。 当他又一次向着启诉说自己的执念的时候,他的兄长非常正式地给予了他承诺。 他说:“只要有我一天的生命,就会让你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怎么令他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虽然忌讳于别人说自己一脸死相,但是月彦知道自己苟延于今日已经是一种幸运。 虽然觉得兄长只不过是说会将自己铭记在心中之类的场面话,但是启自打那以后,似乎对于这个并不在乎的弟弟上了那么一点心思。 和以前藤原赖真派遣仆人替月彦求医问药不同,启似乎是真的亲自四处打听哪里有着医术高明的大夫。 从东土远渡而来的医师,在民间名声远扬的方士,以及寺庙里对药学颇有心得的僧人,这些人如同流水一般来到月彦的院子里替他看病,又如同流水一般表示无能为力地离开。 侍女们都觉得藤原大将——这个时候的启已经升任左近卫大将,毫无例外是一位年少有为的公卿,她们都认为藤原大将挂念手足亲情,对于病弱的弟弟正可谓是情深义重,于是又在月彦的耳边说了许许多多关于启的赞美之词。 但是月彦知道不是这样,他并没有像父亲母亲那样被启温柔和善的表现所迷惑,他清楚兄长几乎对于自己毫无情感的本质。 如果说对藤原赖真与澄姬恭敬顺从,是因为在他们身上有利可图,那么自己几乎毫无价值,对于整个家族来说都是可有可无。为什么会对一个并不在意的人,也会这么妥帖,在关于他的事上花费心神呢? 他无法理解自己的兄长,并且对于兄长觉得自己是个蠢货这件事一清二楚。 第25章 我的弟弟月彦(三) 为月彦延医问药这么久,宇智波启也多少从医师们的口中对他身体糟糕的状况有所了解。到了这种地步,此时他的心中已经清楚,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恐怕难以治愈月彦的病症。 尽管对这个弟弟心中并没有多少亲情,但是出于一个兄长的本能,他仍旧对月彦做出了会让他恢复健康的承诺。宇智波启不愿在这方面食言,于是开始想尽办法通过其他渠道达到目的。 其实在治愈疾病上,医疗忍术也不失为一种好的办法,但是它的本质是通过查克拉刺激细胞达成再生效果。这样的方法会使健壮者更健壮,羸弱者更羸弱,对于生来就在生死线上徘徊的月彦来说,恐怕就如同过猛剂量的药物一样,无疑是一道催命符。 于是宇智波启只好将期望放在探索这个世界本身就有的超凡之力身上。 先前说过,这是一个被阴阳师们宣称魑魅盘踞、百鬼横行的时代。启原以为这不过是这群人为了保住饭碗而散布的谣传谎言,毕竟他从未遇到那些传闻中的妖怪,就连生魂和山精野怪也一概都没见过,不过有一天发生的事令他改变了这样的想法。 事发的地点是在京都的一条戾桥,此时平安京的妖怪传说盛行,就连戾桥也有着关于桥姬女鬼的传闻。宇智波启和朋友打赌说自己能够在戾桥那里待上一夜,为了驱寒还特意带上了一坛好酒。 夜晚三更的时候,他既没有等来强行拖人下水溺死的桥姬,也没有像是渡边纲那样等来一位恶鬼化作的迷路女子。或者说,其实也是有遇见一个妖怪,但是因为太过于不像话,所以宇智波启并不认为她恐怖。 那时候宇智波启正站在戾桥边凭栏而立,从朱雀大道的东边来了一名穿着红色衣服的女子。万籁俱寂的夜里,偏僻的街道上,两个独身赶路的人狭路相逢,照理说相互都应该感到害怕才对。 只是那女子脸上也毫无惊慌之色,见到桥上有人,她反而嘻嘻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回荡着,那情状真是叫人感到莫名其妙,同时又有点毛骨悚然。 启也不慌不忙,他看着女子一步一步地朝着戾桥走近,这女子穿着红色的外衣,涂脂抹粉,打扮妖艳,只是脸上的腻子抹得有些过重,导致大老远望上去只能看清嘴唇的一抹红色和明晃晃的白脸。 如果这就是传说中的妖怪的话,那么启还真无法理解那些担惊受怕的人所恐惧的要素。 他的胆子一向很大,三四岁的时候就敢怂恿小伙伴们和他在南贺神社里上蹿下跳,一起探险,然后被宇智波的大人们逮住揍上一顿。 而宇智波启每每都能通过自己的聪明才智洗刷领头人的嫌疑,在这种情况下,等闲的鬼故事根本就哄不住他,他也根本对此不感兴趣。也就是带土出生以后,为了逗可爱的弟弟玩,启才有兴趣去打听打听时下流行的恐怖传闻。 所以关于笑女的传说,以及遇到笑女以后的避讳,这个人是一概没有听闻过的。 在他眼里,眼前的女子可能就是因为压力太大半夜跑到街上乱跑的暴走族,或者喝了酒,于是便变得醉醺醺然后忘乎所以的酒鬼。或许这样的情况在平安京很少见,但是在前世的木叶村商业街正可谓到处都是。 于是宇智波启非但没有害怕,还冷眼旁观这个女人踩着木屐,面朝着他一边笑着一边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用着冲刺的速度开始加速。这关头启慢悠悠地往向前走了一步,于是红衣女人直接脚下一崴,直接来不及刹车在他面前来了一滑跪。笑声戛然而止,场面顿时变得安静得一如女人出现之前。 “大可不必行此大礼……” 倘若真的是妖怪的话,启又觉得她现在这么丢脸,近乎有几分可怜。 红衣女人跪在地上,第一时间做出的事竟然不是从冰冷的石质地面上站起,而是将脸扬起来,从散乱的一头青丝之中露出一双怨毒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宇智波启。 第29章 于是启也静静地和她对视,在气氛逐渐又要变得尴尬起来的关头,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胳膊,宇智波启回过头去看,一位紫色头发的鬼女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 为什么说是鬼女呢?因为这少女并未对自己鬼族的身份有所掩饰,无论是立于额前的鬼角,还是这不同于人类的装束,都说明她并不属于人类这一种族。 鬼女一只手轻轻抚着这位青年的背,脸庞稍稍向着他这边靠拢,紫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漫不经心的醉意。她用一种软而绵的语调对宇智波启提醒道:“哎呀,这位人类小哥,夜间出行千万小心一点,现在可是属于妖物出行的时候哦?” 这鬼族少女显然要比之前的笑女强上了不止一份半点,在她出现以后,即便是丢脸也要纠缠着他不愿离去的红衣女人,果然立马就消失不见。 如果说红衣女人对自己的纠缠,尚且在启所能设想的意料之中,那么紫发鬼女的突然出手相助,还有那莫名其妙亲昵的姿态,着实是令人有些难以理解。 鬼女带着几分揶揄地勾起嘴角,然后启便看见她的目光停留自己身侧的酒坛之上。 近些年来,藤原氏的权势如日中天般的显赫,那么天底下所有珍奇之物在藤原家俯拾即是。即便是启随手带出来用来驱寒的酒液,也是难得一遇的美酒。所以这位鬼族少女出现在他面前,她的目的究竟为何,完全可以说是显而易见。 宇智波启试探性地将那美酒递到鬼女面前,并且尽量摆出一副平淡的神态,他为此解释道:“些许心意,聊表感谢。” 这举动做得很对,紫发的鬼族少女偏了偏脑袋,果然因为宇智波启的行为感到了一些愉悦,她如同葡萄酒酿般醉人的紫色眼眸稍稍弯了弯,随后便开口邀请宇智波启去她的酒宴上玩耍。 他人避之不及的魔之夜宴,充满了稍不注意就会丢掉性命的危险。可这正是打算为月彦寻找灵药的宇智波启所求之不得的机会,他欣然而往,并且从那以后时常参与这位酒吞童子的酒宴。 鬼是贫乏的家伙,看到什么都想去破坏和掠夺,但是锦衣夜行的贵族公子却很快地和这群大江山之鬼打成了一片。无论是谁,宇智波启都不曾有过放弃和它交谈的念头,至少谁也无法肯定,他所寻求之物的情报不会隐藏在这群四处流窜的鬼物之中。 —— 启长期在外交际,于是对身边人的关注此消彼长,月彦每旬能够见到兄长的时间便清晰可见地少了起来。自那一次月彦单方面地在启撕破脸面以后,两兄弟在旁人眼里的关系仿佛变得更加贴近。 每回带着新医师回来,藤原大将都会在室外等待医师看诊完毕,再向医师细细询问关于弟弟的病症和各方各面的禁忌,即便有再紧急的事务,到此为止,他才会匆匆离开。 但是随着医生和药师们对月彦病症的无能为力,这些摇头和叹息都仿佛如同死亡的判决书一样重重地压在了周围人的心里。长公子似乎也因为对小少爷的重症难治感到心灰意冷,由此已经很少再陪着医师一起出现。 每逢月彦向身边的侍从们问起关于兄长的行踪,得到的就只是启不在三条宅邸的消息。 为了缓解小少爷足不出户的沉闷,侍从们在春色正盛的时候,在窗边搭起了棋盘,想要让月彦在桃李争辉的这等好时节舒缓心情。 落子声中,一些年轻侍女就不禁聊起了关于藤原大将的事:“大公子又出去狩猎吗?今天出门的样子可真潇洒。” 也有侍女带着忧虑的语气说道:“那怎么能不多带几个武士呢?在乡野之外难免会有特殊情况,这实在是令人挂念!” 除了仅凭自己猜测而做出推断的,侍从们之中并不乏消息灵通之人,很快就将从大公子侍从那里打听到的消息讲给其他人听。 “我听说,大公子是出去拜访自己在城外的朋友。那人脾气古怪,每当有人拜访必须要带上好酒才肯放人进门……” 众人听了纷纷表示惊讶,有的人诧异地说道:“该不是胡说吧?那种荒野地方,哪有值得令大公子交往的高贵之人?”有的人表达厌恶:“这种蛮横的方式听起来倒像是恶鬼!”还有的人责怪她说起这么扫人兴致的话,让其他人再说点别的。 这其中的所有人情态各异,但恐怕只有月彦本人听了感到心里十分不舒服。 无论是启抛下他去外面狩猎,还是启抛下他拜访又人,总而言之,这种把他抛弃在家里,在别的地方和其他人打得火热的行为,都惹得月彦心里极其的不快。 有一个东西轱辘轱辘滚到了他的身侧,月彦捡起来一看,是一个缝制得非常精美,用铃铛和刺绣装饰的手球。这时候,房间的障子门被推开了微微的缝隙,一个容颜娇美、修剪成姬发式的小女孩从外面探出了她的脸,怯生生地盯着月彦手里的那个手球。 “哎呀,姬君!” 这时候,侍奉女孩的仆妇们都急匆匆地也跟随着过来,小姐的乳母将她抱在怀里,替小姐向打扰她这位病弱纤细的兄长静养而道歉。 “小姐娇憨成性,实在是什么都不懂,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乳母大概是对小公子的脾气暴虐略有耳闻,说这话的时候诚惶诚恐,小姐被她抱在怀里,一副懵懂不知世事的模样。 月彦抬起眼睛看了女孩一眼,这位姬君莫约才七八岁的模样,容颜稚嫩,衬衣雪白,红棠色的外衣将她的容颜衬得更加娇美可爱。 三条府邸里自然不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别的小姐,女孩的名字被唤做[霞],是他父亲在外面的私生女。纵使父亲出身高贵,但是母亲相比之于被安置在五条府邸的那个女人,仍旧是很上不了台面。 彼时权贵们将女儿教养得落落大方,再送入宫廷成为陛下的妃子,通过产下皇子掌握实权的行为比比皆是。藤原赖真的儿子众多,但是女儿就唯独这么一个。为了日后能让这孩子受到良好的教育,他选择将这孩子接到三条府邸中,交给澄姬好好抚养。 小姐天真烂漫,果真如同她的乳母所说,半点都不曾懂事。 仆妇们想要将她带走的时候,她仍旧心心念念地寄挂着月彦手中的那个手球。 侍女们觉得尴尬,于是对她劝阻着说道:“只是一个手球,回房间以后还有许许多多新的玩具。” 哪知小姐却半分都不依从,只是不依不饶地祈求道:“可是那个手球,是大哥哥给我的见面礼呀!” 女孩的大哥哥,自然指的便是藤原赖真的长子启。澄姬对于自己的亲子尚且很冷淡,对于丈夫与其他女子的孩子态度自然不会多花心思。女孩仍旧在三条院中活得很好,自然多亏了藤原大将的时常照看。 月彦知道自己兄长对于周围亲族的态度都很好,哪怕对于五条府邸中的那个被母亲视作耻辱的孩子仍旧如此。 他听说过侍女们称赞过启与惟光之间的兄弟情义,此刻又见到他对于年幼妹妹的照顾。这三个人之间是多么般配的兄妹,身为长兄的启如同星辰一样光辉出众,作为弟弟的惟光也是那么优秀谦和,就连本该是个私生女的霞,也这么美丽、健康,可以拿着兄长给予的手球在庭院中肆意奔跑。 月彦先前其实并不觉得有被冒犯,但不知道为何,独独被霞的这么一句话给刺痛了。他把手中的球向着屋外一扔,不知为何因为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妹妹冒出来一股无名鬼火,他冷冷地说道:“滚,都给我滚出去。” 第26章 我的弟弟月彦(四) 一段时间以后,宇智波启已经彻底和这群大江山之鬼混熟了。平心而论,酒吞童子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以相处的鬼,只要肯无视她口中的‘想要把人一口吃掉’或者‘想要把骨头都抽出来’之类貌似吓人的话,总得来说还是可以交流。 至于茨木童子则是很好应付,虽然这个金灿灿头发的女孩子看起来狂放不羁,但是实际上仍旧像个不折不扣的孩子一般喜欢糖果。这个时代的点心,就算不如同前世那样种类丰厚,可是作为公卿出身的启,依然能够弄到许许多多的苏蜜和糖果给她吃。 搞定了鬼众的统领和大江山魁首,剩下的鬼族们总而言之就更加好办了。虽然不做忍者,亦非武将,但是宇智波启这些年来也没有落下自己的修行。他先是和恶鬼们打成一片,用实力让他们心悦诚服,然后再用美酒和美食作为诱饵,果不其然大家最后感情都变得非常融洽了。 酒吞童子有时候会充满闲情逸致地和宇智波启开始煮酒论英雄,关于对阴阳师们的看法,她的评价还算是中肯。但是一谈起平安京的风头正盛的一些武将的时候,她言谈间对于最负赞誉的源氏大将充满了嫌恶之情:“那个牛女真是讨厌,浑身上下充满了一股让人喜欢不起来的味道,像是她那种家伙就是不应该到处活跃丢人现眼!……不过说起来她属下的那个金发碧眼的小家伙还不错,在她的手底下还真是可惜。” 第30章 宇智波启又想起了那个身材健硕、手臂粗得如同电线杆一样的金发男子,在源氏将领的门下,和其他三位武将以赖光四天王闻名。总而言之,就是一位以热情奔放的性格和个人勇武闻名于世的人物。 一想到酒吞童子竟然将这样的一个男人称作小家伙,宇智波启本人就不得不因此产生鬼种和人类的观念是否具有巨大差异而产生怀疑。 果不其然,当他向酒吞童子询问关于治愈病痛的灵药消息的时候,鬼女斜了斜脑袋,原本执着红色漆器的纤长手指轻轻放下酒盏,抚着光滑的脸颊似乎有意令自己从醉意中清醒。 “治病的灵药?”酒吞童子懒洋洋的声线里带着一丝困惑和苦恼,“如果你向我询问草雉剑的消息,那恐怕还要容易一点……至于灵药吗,前些年似乎还有关于返魂香的传闻……” 鬼族首领混混沌沌地嘟哝了一声,说让她仔细想想。片刻之后,醉鬼放弃了检索记忆的行为,将漆器中的酒液一饮而尽,语调欢愉地朝着宇智波启说道:“你们都说人世苦短,何必拘泥于人的身份呢?要是饱受病痛的折磨,那么变成妖怪不就好了?” 不知道是出于觉得有趣的考虑,还是单纯地觉得这样做没有什么不妥,酒吞童子似乎是真心想要帮助宇智波启,并且热忱地向他介绍各种变成妖怪的办法。 可是如果变成妖怪也算活着的话,那么宇智波启也知晓不少令胞弟继续停留在这个世间的方法。照理说,他的左眼瞳术足以令治愈一切病症,但是这是通过操作事件的逆转达成的,可月彦打出生开始就从来没有健康无恙过一刻,就算是能够回溯状态也只能让他苟延残喘地度过一生。 但是宇智波启还从大蛇丸那里得到了关于秽土转生的卷轴,秽土转生能够令死去的灵魂返回人世,并且被转生出来的人不能被普通的方法杀死,只要施术者不接触术式,那么被召唤的死者就不会有消散之日,这样也算是一种留存在世间的方法。 启曾经也有过就算通过秽土转生,也要令月彦存在于这个人世的念头,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毕竟将亲生弟弟作为召唤物什么的,似乎对他有些过于折辱,将月彦转换成妖怪也是这样道理,于是启立马就否定了这个提议。 旁边咀嚼着糖果的茨木童子看过来,虽然不知道酒吞的意见有哪里不好,但是她也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人类不是有很多阴阳师吗?吾记得那个安倍晴明有个对头叫做芦屋道满的,就是那个被你们家流放到播磨的那个,他似乎有把死去的人制作成为式神的方法!” 茨木童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宇智波启,因为尝到了喜欢的甜味,金色的瞳眸闪耀着日轮一般的光辉。罗生门之鬼瞧着眼前这个总是给她很多点心的青年男子,仿佛只要他稍稍一点头,那么她就会不辞千山万水地跑去播磨,把那个叫做道满的阴阳师抓过来。 然而宇智波启听了这些建议,只觉得一个比一个还要离谱。他读懂了茨木童子眼神中的含义,果断又坚决地拒绝道:“不要。” “啊啊?真是的,不能吗?还说事情总算是有意思起来了呢。” 就连一旁的酒吞童子也若有若无地发出了期望落空的叹息。 —— 就在宇智波启为弟弟寻访灵药的时候,藤原赖真也仍旧孜孜不倦地派遣仆从替儿子四处寻找有名的医生。 他虽然在病弱的亲子身上并没有花费多少心力,但是对于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来说,往往就算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要求,都会被属下们不折不扣地努力执行。 藤原赖真又替月彦寻来了一位医生,这医师莫约三十年岁,面容年轻精神充沛,看起来并没有像是前面那些苍髯皓首的医者那样可靠。但是他看完月彦往日的按脉后,却和以前那些诊断完毕便摇头叹息的大夫们有所不同。 他说他可以尽力而为。 虽然月彦并不信任这个医生能够治好他的病症,但是这位医师仍旧尽心竭力地为他进行诊治,不断的根据他身体状况而改变更替,转而调配新的治疗药方。 可惜这些药剂并有令他的情况好转,反而让月彦感到自己的身体一日比一日更加虚弱。 他的面容平和,对待医生的态度也日益平静,他说他生来病弱,能够延续至今日已经是一件不敢妄想的幸事。但实际上,月彦对于这位医师的不满与日俱增。 终于有一天,潜藏在平静水面下汹涌澎湃的愤怒终于爆发了。 看诊的时候,月彦屏退了周围的侍从,坐在矮几前淡淡地向着医师发问:“我还能够活多久呢?” 这一句话所换来的,照例是这位医师信誓旦旦的保证:“鄙人有十足的把握令公子痊愈,请您放宽心情,不要过于忧虑。” 这样的车轱辘话,月彦从出生开始听了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医师的话并没有像是清冽的泉水抚慰住这个人心中的焦虑,反而令他心头的邪火越烧越旺。 他已经认定了眼前的医师是个不学无术的庸医,所说的话不过是缓兵之计。毕竟按照月彦久病缠身的状况,就算是随时撒手人寰都并不是件罕事。倒是凭借他的一面之词,医师受到最严重的惩罚,也不过是向他的父兄请罪而已。 单单是想到自己就这么被这个人愚弄许久,身体的状况甚至因此变得更差,月彦的心中就变得怒不可遏。 他闻言略显冷淡地笑了笑,镜子前病弱又清俊的贵公子神色阴冷,恼怒的月彦早已经轻轻抚上早就藏在床褥下的刀刃,而这个时候,依旧在旁边说些宽慰话的医师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在自己身上降临。 医生被处置了,暴怒状态的月彦甚至没有给他任何狡辩的机会,他没有选择用刀去刺穿他的身躯,病弱的躯体使他选择了投掷。 男人的头颅就像是被碾碎后的浆果一样爆裂开来,鲜血飞溅了一地,而月彦又仿若无事一般坐了回去。他拍了拍手掌,本在室外静候的侍从们都鱼贯而入,这些收拾好了满地的狼藉,一切又回到了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对于医师死亡这件事,则是被大家定性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入室抢劫。 月彦对此的解释是这个医生是个滥竽充数之徒,本身是为了诈骗诊金而来,见识到藤原家的权势和财富之后又感到了不舍,在面对体弱无力的公子的时候起了挟持的歹心,然后被早有防备之心的他制服。 这件事最终还是没有在三条府邸中泛起任何一丝水花,小公子周围的侍从竟然出人意料地守口如瓶,甚至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到三条府邸日后真正的主人,宇智波启的耳中。 月彦原本认为这医师就是不学无术的庸医,可等到这人死亡以后,他原本羸弱的身躯逐渐变得健康起来。但是还没等月彦为这惊人的变化欣喜若狂,他又发现自己身体上又出现了新的病症。 平时本身就无胃口的食物,现在看了更加反感,反而不如侍从们在他面前走来走去,那些活生生的血肉更加令人感到渴望。这微不足道的变化本身不值得月彦为此感到烦恼,但是最要紧的是,他发现自己只要看见太阳,就会生出一种灼烧般的疼痛感。至于他的本人,更是无法行走在阳光之中。 这件事自然令心高气傲的月彦又惊又怒,他勒令仆人替他寻来拿庸医的手札,花费无数的精力翻阅这笔记。他不再允许侍女们在春日的时候大开窗户,反而将自己隐藏在重重叠叠的帷幕之后。 这一切都加重了月彦的耻感,他终于有了健壮的身体,强大的力量,但独独是无法克服太阳这点,就令他产生了一种见不得光的愤怒和屈辱。 月彦的精神极其不安定,每回只要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不需要睡眠的他就会变得十分暴躁易怒。为了平复情绪,他首先是绝对将那些胆敢向他求爱,胆敢轻视他的贵族们屠戮得一干二净。 京城里年轻权贵和小姐们的大量失踪,导致了平安京内一时间贵族们都人心惶惶,他们都说是由丹波山上的酒吞童子所作所为。但是只有宇智波启不这么看,因为那群失踪男女的为人他也有所耳闻,而酒吞童子的本性他也有所了解,这个家伙可不是什么东西都愿意拿来做酒的。 有一晚上,宇智波启和藤原佐为在他的宅邸中下棋,眼见着天色不早,于是便起身向他告辞。 照理说,启以往在他这里待到更晚的情况也有过,收拾棋盘的时候,这个年轻人不免带着几分好奇向他发问:“怎么了,是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吗?” “关于舍弟的一些事情,需要早一点回家处理。” 藤原大将几乎从来都不在其他人面前谈起关于弟弟的事,但是整个平安京都有所传闻,说这位公子不失为一位慈爱的兄长。 一想到这里,藤原佐为就不免想象起了启与弟弟们平时相处时的情状,他散开扇子,开始猜测究竟是哪一位弟弟令启这么挂念:“是惟光朝臣吗?” 第31章 启的弟弟藤原惟光,也在成年以后出任官职,现在正担任右近卫少将一职。 “不是,是另外一个弟弟。”宇智波启对此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慢条斯理地回答说,“是我的胞弟月彦,虽然体弱多病,但是现在想起来,其实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的。” 第27章 我的弟弟月彦(五) 平安京这座都城流传着恶鬼会在深夜吃人传说,顿时整个贵族阶级,所有的青年男女都随之产生了一股惶惶的情绪。经过一些阴阳师的占卜,一种据说是大江山之鬼作祟的谣言顿时兴起。为了消除这件事带来的不良影响,于是天皇授命能力出众的将领源赖光来全权负责此事。 而造成许多年轻人失踪的罪魁祸首本人,每次听到身边侍女们表达自己心中无边的惊惧惶恐,以及对源氏将领早日出征去讨伐丹波山的期盼,心里就会因此生出对这起事件的讥讽与嘲笑。 “真是可怕啊,听说池田中纳言的女儿在前几日遇害,她的侍女在第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才在庭院的池塘发现小姐的遗体。” “据说这位小姐离世的时候表情十分痛苦……” “不要讲了,实在是叫人毛骨悚然,真希望源氏大将早日退治恶鬼啊!这种日子要是快一点结束就好了。” 她们聊天的时候,月彦则会选择一个悠闲的姿势坐下。没事可做的空隙,他就闲下心来品鉴这群渺小无知的蝼蚁的痛苦。 在白天,月彦依旧装作虚弱不堪的样子足不出户,但是一到夜幕降临,整个平安京所有的事物便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被他掌握在手中。 他尚且还未完全掌握身体中的力量,但也已经知晓了自己的本能,以及懂得如何转换自己的眷属。 月彦把他转换出来生物称作‘鬼’,而他自己则是最高贵的鬼之始祖。 他在那些鬼身上试验自己的能力,将它们抛在阳光之下观察它们的忍耐程度。除却连眼神都不配被他施舍一个的实验品之外,为了方便自己行事,鬼舞辻无惨还特地挑选了一些有实权的人物用来玩弄利用。 事实证明,果不其然他们都是很好用的工具,平安京对失踪事件的舆论很快被引领到了一个另外的方向。 听着侍女们的议论纷纷,无惨翘起嘴角,他如同红梅般的眼睛透着漫不经心的冷漠,他心想—— 这样的诚惶诚恐的日子,怎么能如你们期盼就这么快点结束呢?这种程度的自由,对于我来说尚且还远远不够。 照理说,源赖光的出马应该缓解了所有贵族们的不安之情。她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将领,无论是除魔还是驱鬼,众多对抗妖物的事迹都令大家对她感到信服。 可是源氏大将接下来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丝不解,明明赖光四天王都被召集到了麾下,阴阳师们也为此次退治占卜好了行程的吉凶。就在万事俱备的时候,源氏将领却把出发的日程一再往后推迟,久久不肯宣布大军开拔。 有的人说源氏这是怯战,有的人说源赖光此举必有深意,时人对此议论纷纷,但月彦一点也不为源氏将领在平安京的停留感到忧虑。即使是有着再出众的武艺,也不过是区区的人类之躯。近日以来他已经对自己的强大和不死性深有了解,在绝对不会存在阳光之外的天敌这点,鬼舞辻无惨有着绝对的把握。 更何况源赖光作为一介武士,就算是违抗公卿们的命令,能够拖延的时间必定不长久,即使是现在再如何坚持,最后还是只能抵抗不住压力,前往大江山深处去找酒吞童子。 总而言之,鬼舞辻无惨从未将这位源氏将领的存在放在眼里。在他看来,就连守护平安京的阴阳师们也不过乌合之众,那群武将们更是如同土鸡瓦狗般一击即破。 从自负这一点看,他傲慢的思想当真和父亲藤原赖真可以说是如出一辙。月彦性格能成长至如此境地,其根源和发展的势头一切都能从父辈身上有迹可循。 整个平安京中,上至贵族下至平民,皆是人心惶惶惊惧不安的时刻,这位恶鬼仍然毫无怜悯之心,只是一味勒紧那些人项上的绳索,依旧活跃在平安京的夜间肆意屠戮令他不快的权贵和民众。 这一天夜间他照常出行,打算去寻找新的医生为他解读庸医的笔记。时至今日,鬼舞辻无惨仍旧冰冷地认为那医师死有余辜——如果不是医术尚有欠缺,为何他在痊愈以后会出现如此严重的缺点? 可见这医师没有详尽的把握,却依然敢在病人的身上用药。些许的思虑不周就给本该完美的他带来了如此烦恼,这样的大夫,即便是千刀万剐都无法赎清他在鬼舞辻无惨心中所犯下的罪孽。 平安京内一时间风声鹤唳,三条府邸的侍从们也提心吊胆,但这座宅邸中却失踪没有什么怪事发生。 一是月彦认为自己的人类身份尚且还有大用,并不打算立刻抛弃,二是他尚且还没有想清楚,究竟该以怎样的方式让兄长察觉到这场惊喜的发生。 鬼舞辻无惨至今仍旧对启的存在抱有极大的恶意,他现如今变成了更加强大的生物,而兄长还停留在脆弱渺小的人类身份。这种足以自傲的落差令他的焦虑情绪被稀释缓冲,他本身对启厌恶又憎恶,于是现在更加瞧不上这位兄长。 这个人全凭比他早出生的好运,才获得了以前令他仰望的一切。 而现在兄长所被人夸奖的全部,都在鬼舞辻无惨的眼中不值一提。 相比于侮辱惩治这个人,他更想要给他制造不幸。他想看这个人从满不在乎的神情,变成和普通人一般无二的惊惧惶恐。血脉相连之人的痛苦,总是来得要比其他人要更加甜美。总言而之,只有这样才对得起无惨这些年人生中对于启的鄙夷和厌恶。 在鬼舞辻无惨前往城中的一位名医的家里时,路途之中他遭遇了到了来自武士的袭击。 高挑美艳的妙龄女性拔刀挥斩,她的武艺高超精妙,直奔鬼舞辻无惨而来,突袭让她占据了先手的优势,仅仅几击便让鬼物被逼至了退无可退的绝处。 那刀刃散发着澎湃的紫色雷光,明明只有阳光才能破坏鬼的再生能力,但这充满不详意味的一击,却让鬼舞辻无惨没有因由地觉得倘若被击中,身上一定会感受到不亚于被灼烧的痛苦。 作为平安京最负盛名的神秘杀手,只要源赖光解放那牛头天王所赐予的神与魔性之力,这方寸之间的街道便立刻变为了昭告死亡的刀光剑域,再怎么自命不凡的恶鬼也将在这里伏诛。 本以为今天必死无疑,鬼舞辻无惨绞尽脑汁思考假死脱身之法。但想不到还没等到他将尝试逃跑的念头付诸行动,事态便柳暗花明地发生了转机。 藤原大将的车辆出现在朱雀大道的同时,他的兄长拔刀替他挡下了源赖光的斩击。 鬼舞辻无惨这才想起,朱雀大道的确是藤原启回到三条府邸的必经之路。 因为醉心和不知名的友人交往这件事,每一夜、每一晚,他的兄长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回到家。正是因为启疏于对他的关心照料,月彦才会因为情绪的不稳定,而在暴怒中选择杀死那个医师。 源氏将领面对恶鬼的时候重拳出击,但是面对同为人类、如日中天的藤原氏贵族时,仍旧不得不放下刀刃,心平气和地以礼相待。 清丽雅致的女性将自己的刀剑归于鞘中,可以被称作美貌的脸落在鬼舞辻无惨的眼中就成了分外可恶的面容。 相对于见到无惨时执行诛伐的果断,源赖光对待启的态度还算友善恭敬,不仅是因为藤原大将作为她上峰,也是因为启同样作为她所守护的平安京的一部分。 源赖光看了一眼启身后用憎恶眼神凝视着她的青年男子,温和又充满着包容对藤原大将说:“哎呀……虽然这孩子看起来清俊又可怜,不过毫无疑问已经化作了非人之物。为了维持平安京的秩序,我期望您千万不要被他迷惑住了心神。” 宇智波启也收回刀刃,他今日携带的佩刀和源赖光这种用于实战的名刀不同,更多的是搭配华服起到美观的装饰作用。一击过后,这刀剑的刃口已经有些开裂的迹象,不过相对于源赖光话中的内容,显然这点小事并不值得引起宇智波启的关注。 诚如源赖光所说,他发现胞弟今日的状况似乎的确不太一样。 实际上,宇智波启已经许多天没有见到月彦了,先是因为忙于寻求灵药的举动引发了弟弟的不满,而后再去探望月彦时,便只能隔着屏障与他说话。 今夜再一次久违地见到了月彦的面容,宇智波启发现弟弟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明明更像要即将离开人世,活动起来却显得敏捷又强健,并且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古怪的气息。 不过就算如此,宇智波启也从容将月彦带到自己身边,轻轻揽着他的肩膀:“这里哪里有什么鬼物,月彦是我一母同胞的手足,只有这一点,我是非常肯定的。” 第32章 兄长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两兄弟亲昵地靠在一起。第一次被兄长主动靠近,鬼舞辻无惨说不出是受宠若惊还是反感厌恶。他强压着因为惊愕而下意识想要挣脱的反应,故作镇定顺着兄长的目光看过去,源赖光正和煦地朝着他微笑。 “……是这样吗?原来阁下是赖真大人的次子,是在下无礼了。” 有了藤原大将的保证,鬼舞辻无惨也得以顺利地从这件事中脱身。 在兄长和源赖光寒暄的过程中,他故作不经意地朝启的方向微微一瞥。这个青年脸上的笑容又轻又浅,对他亲近信赖的情绪仿若只是浮在池塘表面的枯叶,微风轻轻一吹,便可以消失得不见踪影。 他和启身体上的距离很近,但除此之外在其他方面的距离却十分遥远。 很小的时候月彦便久卧病榻,所有人都在他耳边不断提起关于这个人的名字。而这位本该和他最亲密的兄弟,却是他最不熟悉的那一个人。启对于自己漠不关心又至于撒手不管的态度,时常令他感到这个人愿意同他做出兄友弟恭的模样,也不过只是习惯使然。 月彦的心绪很乱,等到源赖光离开以后,他心中的情绪也没有恢复到以往的从容平静。 几乎是在其他人离开的那一瞬间,兄长便松开了原本揽着自己肩膀的双手。他邀请自己与他一起乘车回到三条府邸,在车辆上,这个人更没有对他的异样产生好奇,只是平淡地扫了一眼他的脸,若有所思地说道:“你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兄长的神态从容不迫,这句出其不意的话,也仿佛是微不足道的一句随口关怀。但就是这种久违的关注登时令无惨心乱如麻,他开始对今夜自己还未动手便被源赖光突袭这件事感到庆幸。 至少在此刻,鬼舞辻无惨的身上并没有什么血腥味,这个人看起来似乎对于他是恶鬼作祟事件的罪魁祸首还仿若无知,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对这件事清楚多少。 哪怕心中万分不肯承认,但鬼舞辻无惨在心中始终对于自己的兄长抱有些许执念。 因为兄长的优秀,兄长的强大,导致了兄长才是主导两人关系中的强者,在人类那短短十几年里,鬼舞辻无惨的大部分情绪都是由启的一举一动所牵扯着。 他无时不刻都关注着这个人的所有,而这个人的存在无时不刻证明着自己的怯懦……无论如何,鬼舞辻无惨都希望自己能够以更完美的样子—— 而不是这无法见光的狼狈姿态,了结自己的兄长。 第28章 我的弟弟月彦(六) 因为来自贵族们的施压和对各方面的退让,为了安抚平安京动乱不安的人心,源赖光最终还是作出妥协,不日即将前往大江山去讨伐酒吞童子。 得知这件事以后,鬼舞辻无惨并不为这场博弈的结果倒向自己而感到骄傲。 正相反,在源氏将领离开平安都城过后,这位自诩为鬼之始祖的公卿少爷,反而对外收敛了自己的行踪。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不加掩饰随心所欲地杀人了。因为启将他身体康复这件事禀告给了藤原赖真,大喜过望的父亲通过举荐令他进入了仕途,天子勅许他以五位的官职升殿,一时间鬼舞辻无惨多出了不少需要处理的事务。 权势、地位和他人的爱重,这本来是鬼舞辻无惨作为人类之时,分外嫉恨兄长所拥有的东西。但是如今事态发生到这样的地步,这些东西却将鬼舞辻无惨整个人都弄得有些焦头烂额。 作为殿上人,无疑要上朝觐见天子,并且以近侍的身份陪伴天皇处理公事和出席各种仪式。可就算这种事情被所有人视作不可多得的荣耀,也掩盖不了无惨无法行走在阳光之下的事实。 他只能穿着严密的衣服,阴天的时候让仆从们撑着厚重的伞出行,同时傅粉和用以遮挡的折扇也是必不可缺之物。至于日照强烈的时候,就不得不用请假这种手段来应付。 好在当时衣物的风尚便是峨冠博带,以衣袂飘飘作为追求目的。公卿们朝服的后裾,有的更是能宽达好几米。所以月彦的服装和时常以‘方忌’做借口的告假,在众多朝臣之中其实并不算得上出挑。 变成鬼以后,无惨的心态骤然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就算是天子在他眼里都变得尤其渺小,人世中的权势更是不能令他产生半点留恋——他本身就是世界上最伟大、最趋近于完美的生物。一个站立于世间最高处的存在,怎么会注意到匍匐在山底下蝼蚁们所建立的王朝? 所以,无论是他在宫中的当值,还是父亲在他康复后热心为他物色的妻子,这一切都令鬼舞辻无惨不禁为此感到尤为不耐。 但是每当鬼舞辻无惨因为耐心耗尽产生熊熊怒火,他都会主动将自己心中暴躁的冲动给按捺下去。因为一时的冲动,会让他之前的忍耐都前功尽弃。 明明这些事情都可以粗暴直接地拒绝,但是鬼舞辻无惨仍旧选择了装作常人一般配合,皆是因为他另有所图。 是不愿意让兄长瞧见自己如此的狼狈姿态吗? 启先前在自己面前的形象是多么光明正直,如果不能彻底摧毁这个人的心境和信念,倘若让他在临死之前发表了对自身无法见光的怜悯,那么就不算是一场令人感到快意的胜利。 怀揣着一种不可言说的心理,鬼舞辻无惨尚且还不愿意向启揭露自己已然化身为食人之鬼的事实。 他尽心尽力地对这件事进行遮掩,从来不向着启周围所认识的人出手,就算要进食和转换手下,也会寻找离三条府邸更远的地点来谋划此事。 向启隐瞒自己的异状,其实并不能算作什么难事。毕竟说到底,鬼舞辻无惨也只打算独独瞒着兄长一个人。 院子中的侍从们因为主人多年以来的暴虐,导致了月彦少爷的威信和他的阴晴不定一样深入人心。 而对于外面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所面对则是灭口以及毁尸灭迹。被鬼之始祖所转换的恶鬼一点也不介意将现场直接吃得一干二净,至于他们的存在几乎不会被其他人记得。 所以哪怕藤原赖真家的小公子有时候会做出一些异于常人的举动,这些事情也不会传入他兄长的耳中半分。 如此费尽心思地隐藏自己,但是鬼舞辻无惨所最不期待的事情仍旧败露了。 起因是新来的仆从在黄昏的时候打开了窗户,当事人原本是想要新鲜空气透进来,舒缓月彦少爷的心情,但是下人自作主张的好心正好是主人最不需要的东西。 差点被暴露在光线之中的无惨,在余怒中毫不犹豫地撕裂了仆人的喉咙,鲜血在地板和幕帘溅上了鲜艳的血花,根本没有谁敢为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出头。 月彦少爷身边的仆从们现在对清理痕迹这项工作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但是从正殿当值的侍从那边传来大公子回来的消息,仍旧让他们慌乱了手脚。 ——照往常来说,大公子并不会在这个时间回到三条府邸。 藤原大将每一天都回来得很晚,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就连在大公子身边常年随侍的侍从被人问起时,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于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认为藤原大将在外面有了一位称心合意的情人,所以才日复一日地拒绝所有人对他的求爱。 但是今日提前回来的长公子看起来心情并不美丽,他跳下车辆,然后便直奔月彦少爷的院落而来。这一语不发的样子像极了兴师问罪,纵使月彦少爷周围的仆人们都将现场清理得焕然一新,也不免在心中生出忐忑不安。 窗户敞开被夜中的清风置换进来新鲜空气,所有的帷幕都被换上了新的纱帐,地板被洗刷得十分干净,然后再仔细地用桐油刷好。 照理说这番布置可以被称作天衣无缝,但是宇智波启作为忍者的本能,仍旧察觉到房间里残留的依稀血腥气味。 月彦已经痊愈一月有余了,全然不像是病重那时再咳血不止。宇智波启坐在了冷冷注视他的胞弟身边,他伸手捏住了青年的脸颊,稍稍用力便撬开了月彦的嘴,他的手指甚至绕开柔软的唇舌,探见了那锋利冰冷不似人类的尖牙。 因为胞弟的久病,宇智波启近年来看过不少医书。光从望闻问切来看,房间里血腥气味的来源必定不是月彦的咳出的血液。 打探情报是忍者的必修课,光是看房间里仆从们的神色各异,宇智波启就能从不少蛛丝马迹中品出之前究竟在这里发生过什么。 他想起酒吞童子此前对他说出的抱怨,于是忍不住向月彦发问:“在城中每夜伤人的……” 这句话还未完全说出口,青年猩红的瞳孔立刻如同野兽般缩成一条直线,脸色变得比以往愤怒时更加阴沉。 兄长欺身上前的行为实在是太过突然,这冒犯的举动自然惹得无惨惊惧又震怒。 事已至此,鬼舞辻无惨已经无暇顾及启是如何察觉到自己凶手的身份,他只想给予这个讨人厌的兄长一些惩戒,如果实在是不够解气,干脆就直接将这个人的脑袋给切下来,避免夜长梦多。 第33章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启钳制他的力量比无惨想象中的还要大。 在弟弟体现出伤人的意向之时,宇智波启就做好了毫不留情的心理准备,所以鬼王的暴起立刻得到了冰冷残酷的镇压。 鬼舞辻无惨因为被近乎于侮辱般的对待而愤怒,但宇智波启心中的不愉比之更甚。 他曾经真心实意地想要为这位胞弟寻求治愈病痛的方法,只要自己还活着一天,就希望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日。 因为要照顾月彦的心情,宇智波启为此否定了许许多多不合适的选项,本以为按照胞弟的高傲必定不会愿意沦为妖怪式神之流,但他还是低估了无惨对于生存的渴望。 只要能够苟活在这个世界上,让月彦抛弃人类的底线和自身的尊严什么的全不在话下。 这两兄弟就这样旁若无人在房间里打了起来,实际上,处于极端情绪的那一方失踪就只有鬼舞辻无惨一个,瞬间的气愤过后,宇智波启的心中就恢复了冷静。 他心中所想的便是将月彦制服,然后交由源氏大将向她请罪,就算没有兄弟之间从小到大培养出来的那种亲密,但是启的心中仍旧留有一种教导无方的挫败感觉。 所以他没有动用忍术、瞳术或者自己引以为傲的刀术,而是实打实的靠着自己身体原有的武力和胞弟搏斗。 这个时候自诩鬼之始祖的鬼舞辻无惨,尚且还对于血鬼术之类的东西一知半解,但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而言,就算是在妖怪中他都远胜其他人许多。 可是就是这样的自己,竟然在这场战争中完全被身为人类的兄长压制。鬼舞辻无惨既觉得不可置信,又觉得有几分难堪和可怖。 在这样的场景下……在这样被兄长掐着脖子死死摁在地上的场景之下,他仿佛又回到了孱弱无力的人类时期,终日活在兄长所带来的阴影之中。 侍女们早在他们刚打起来的时候就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地板被砸得开裂,放置烛台的桌子被整齐地切成了几段,蜡油被洒在地上,卷缩在旁边的帷幕成了点燃的引子,这时候室内也燃着一簇簇的火堆。 鬼舞辻无惨无法抵抗宇智波启,但是因为鬼的再生能力,宇智波启也拿不肯顺从的鬼舞辻无惨没有办法。 室内的起火和两位公子的争执,很快惊动了三条府邸的另外一位主人。当澄姬赶过来的时候,两兄弟的这场僵持已经维持了很久。 她急冲冲地走进来,没有两步又退到了室外——她害怕室内的打闹演变成一场焚尽三条院的大火,于是站在门口,想要让两个儿子赶紧退出来。 澄姬显然已经在旁人的口中听闻到了这场争执的起因,因为害怕赖真大人事后的责怪,侍从们连最开始事件的起因,都对夫人毫无隐瞒。 澄姬她不理解一向懂事的长子为什么仅仅因为一个仆人的死去,就对着他向来疼爱的幼弟动了怒,也不理解为什么一直对长兄恭敬无比的幼子,为什么在这点上就是对兄长不肯屈服。 这位贵族女子在室外摇着扇子,试图减少扑在她面前那些灼烧东西的气味,她无不焦虑地在一旁劝解:“就只是死了一个仆人而已,月彦难得会有顽劣的时候……启、启,你不要这么对待你的弟弟!快带着月彦出来吧!” 在室内明明灭灭的火光时不时照亮宇智波启面沉如水的脸庞,纤弱秀美的青年凝视着兄长冰冷又俊美的脸。尽管脖子上的力量一度让他产生了快被掐死的窒息感,但是月彦仍旧觉得这情况似乎因为母亲的加入变得有些可笑。 他深知自己不会因为这场火势或者兄长的伤害而死去,但是倘若时间继续往下拖延,等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房间的窗户…… 想到这里,鬼舞辻无惨就停下了自己的挣扎,他的脸上带着满怀恶意的微笑,神色中充斥着恶鬼般怨毒。他松开原本掰着兄长手臂的手,做出一副逆来顺受的姿态。 苍白单薄的青年只穿着素色的和服,像极了月彦尚且还在病中的时刻,鬼舞辻无惨用宇智波启以往常用的平静语调说道:“你不是答应过我的吗?[只要有我一天的生命,就会让你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恶鬼感到脖颈上了力量似乎松弛了些许,此刻这个家伙竟然生出了几分欣赏兄长神情的闲心,只觉得心中竟然有了此生都从未产生过的快意。 青年甚至因为兄长庄严殊胜的姿态出现裂缝,感到了些许意犹未尽。他去伸手轻抚这血脉至亲的脸庞,像极了蜿蜒盘绕在猎物身上的毒蛇。 他慢条斯理地说:“你答应过我,所以你怎么能够杀了我,让我先走呢?哥哥。” 随着这句话的落音,端庄秀丽的兄长合上了自己的眼睛,原本钳制无惨的那股力量完全消失了。 第29章 我的弟弟月彦(七) 月彦和启在争执之中打翻了室内的烛台,令人庆幸的是造成的火势并不严重。这些火苗尚未波及到三条院的其他建筑,就被急急忙忙聚集在一起的仆人们扑灭。 启看见局势得到控制以后,才得以放心离开。 只是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哪怕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也只能在辗转反侧之中感到睡意全无。 宇智波启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尽管因为这一世父亲的风流,他比前世多出了不少胞弟,但至始至终,他心中记挂的也只有带土一个。 他本来该处死月彦的。按照月彦肆无忌惮极端自我的性格,就算获得超乎寻常的普通力量,对其他人来说都不能算是好事。 更何况如今这个人已然变成了恶鬼,和那些为祸人间的妖物一样,月彦有理智,也有破坏和毁灭欲望,总有一日、甚至很可能已经犯下了无可饶恕的大错。 “只要有我一天的生命,就会让你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原本是出于爱护弟弟的心理而许下承诺,到如今竟然成为了对自己的束缚。 忍者本身就不是什么高尚的职业,宇智波启原本可以不遵守诺言,可以直接对着天真的胞弟月彦痛下毒手。 但是那一瞬间他想到了自己的弟弟带土,倘若做出这样行为的是带土,那么他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死眼前的那个人吗? 哪怕带土总说他是个骗子,但是他决不能单方面地放弃遵守承诺。倘若宇智波启是一个会对弟弟出手的人,那么他就再也无法相信自己能够以往常那般澄净无暇的态度面对带土。 毫无疑问,带土是胜过一切的。因为哥哥生来就要保护弟弟,这是母亲在盛开着紫阳花的庭院台阶上告诉宇智波启的道理。如果真的有那一日,他怎么能、怎么会,又怎么敢相信自己会对着带土竖起刀刃呢? 宇智波启绝对不会认为,因为带土是个无比活泼友爱阳光的一个人,所以他绝对不会犯下错误。 失去了经验丰富者的指导,年少者本来就容易走上歧途。为带土提供庇护和开辟正确的道路,本身就是他作为兄长的责任。他在弟弟的生命中缺席,所以更是要包容他的一切…… 一个犯下错误的人,怎么有资格去制裁别人的错误呢?哪怕想到自己差点成为杀死兄弟的那种人,他就更加没有勇气去面对带土。 宇智波启想起月彦带着嘲弄地看着自己的那张脸,他心底就不免产生一种说不出来的挫败,就像是你种下了树苗,为它搭好了防止歪斜倾倒的架子,但是它最终不是什么树苗,而是伪装成植物的虫子。 他想不到究竟什么虫子能够伪装成小树,就像是给月彦看病的医生,竟然能够将病人医治成为恶鬼这么让人感到离奇。 这种恶鬼还和酒吞茨木这种原生态鬼种之魔有所区别,大江山上的鬼其实并不是经常吃人的。就像茨木童子吃点心,酒吞童子喝酒,除此之外他们还是会吃鱼、野兽或者各种水果,不过所有鬼物都一直认为蔬菜并不好吃。 但是转头看看月彦呢,就看看几月以来平安京发生的失踪事件,就拿十分之一被当做食物来计算,都能知道他的胞弟有多能够霍霍。 单纯地医治能够令事态发生到如此的地步吗?这样的结果,完全超乎了这个时代该有的医疗水准。如果不是医师本人也遭受到了月彦的袭击,宇智波启甚至怀疑大蛇丸前辈也被秽土转生到了平安京,以治疗为借口实则是在他的胞弟身上做实验。 总而言之,宇智波启抱着各种各样复杂的念头,在被褥中直接待到了鸡鸣破晓的时分。 他第一次感受到平安京的夜晚是这么的露浓霜重,这同样也是宇智波启在饮食成分糖度不重的这个时代以及很少使用写轮眼的现在,第一次感受到了失眠。 三条院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故,宇智波启在第二天的清早自然收到了一家之主的传唤。 等他来到主殿见到父亲的时候,藤原赖真穿着淡墨色的衣服,非常随意地正在阅览一封信笺。见到长子进入室内,他便将信纸放置在案前,面上毫无问责昨日之事的意味,倒还颇有几分和颜悦色。 第34章 等到启因为昨日的不成体统向父亲告罪之时,藤原赖真对他说道:“你一向宽厚诚挚,对待幼弟颇有长兄风度,想来月彦一定会原谅你的!” 对于两兄弟的打闹,藤原赖真始终认为不是什么大事。 长子无论是在品格和能力上面都很合他的心意,但是始终在一件事上令他分外烦恼。全因为启在婚姻一事上十分固执,扬言想要寻觅一位十全十美的意中人长相厮守,所以不愿意遵从长辈安排。每当藤原赖真在此方面有所提及,长子便一味含糊不清地推辞。 他想起信笺中的内容,于是语气中难免带上了几分严肃:“成家立业是男子的天职,而你现如今连一位正夫人都没有,怎么能够令藤原家后嗣繁荣呢?我知道你素来眼光高傲,不过就当替我这为子女忧虑不堪的父亲做考虑,还是不要再继续任性了!” 藤原赖真已经四十有余,但是仍然风流雅致,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他年少的时候,因为父亲的安排在低阶的官位上停留很久,于是导致这个人对尽早尽快提升到位极人臣一事有了执念。他二十九岁时担任右大臣一职,现如今已经在此停留了十年,因此对久久不肯退位让贤的源氏左大臣充满了愤恨之意。 他将那张写着和歌的陆奥纸给长子看,言辞之中充满了自傲:“那个人终究是等不及了,想要尽快把女儿嫁给你啊!不过相比左大臣,我还是更中意太政大臣,也就是你伯父家的女儿。他们家的孩子身份高贵,姿容和才学也名声在外,虽然不至于十全十美,但是这样的人选也算得上男人理想中的妻子了……” 贵族之间近亲通婚的行为非常普遍,时人结婚的年龄很早,十二三岁元服过后举办婚仪的并不少见,所以启的新婚妻子必定不会超过十四。实际上,像是启和月彦这种因为固执以及病弱,如今才开始谈婚论嫁,已经算是特例。 藤原赖真觉得自己如今才强硬地为长子安排婚事,还为尽心竭力他寻觅优秀合适的人选,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实在可以说是可贵。 但是启听了却觉得荒谬。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同父亲说要考虑这件事,然后再从三条院的正殿从容离开的。 走在庭院的小道之上,他突然觉得自己获得这一生其实很没有意思。 毕竟宇智波启最终要回到带土身边,所以身边的所有都应该只是个过客。他和弟弟立下了自己一定会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约定,他们互相承诺了接下来的未来必定有彼此的参与。所以在宇智波启离开带土的时候,他的人生就已经完全停止了。 他疲于应付身边的事物,他厌倦了付出感情,不想要亲情,不想要家庭,更无暇顾及什么妻子,所以才会用各种谎言推辞自己的婚事。 总而言之,在死亡的那一刻,宇智波启的一切都被按上了暂停键,只有回到带土的身边,时间的发条才会被拧上,他生命中的齿轮才能继续运转。 宇智波启想起先前因为月彦引发的困扰,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心中充满了自嘲想到—— 我究竟在纠结什么啊?这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一生。既然目的是想要回到带土身边,那就得要快点赶上下一班车。 回到那光辉璀璨的由众多世界组成的河流之中,一次又一次地寻找原初世界的道标,这才是我应该为之努力的事。 思维豁然开朗以后,宇智波启回到了自己房间,他令人找来纸张和笔砚,亲手书写了一份书信,然后再仔细嘱咐身边的侍从一定要将这封信原封不动地送到源氏大将的手中。 长公子少有地主动让侍从帮他代为传信,平日里他更多的是对他人的书信高傲地置之不理。 名叫小君的侍从心中起了好奇之心,尤其是在刚和老爷讨论完婚事的节点,这其中的关节由不得令人多想。他向藤原大将询问是否要去庭院择一支漂亮的常夏花抚上,得到的自然是大将否定的回答。 藤原大将俊美潇洒的名声在外,然而平时过于洁身自好,而源氏将领无疑也是一位清丽雅致的妙龄女子,绯闻和这位似乎也毫不沾边。 长公子突然的手信,难免引得小君将这两位平日少有交集的人物联想在一起。但是这直视一种无端的猜测,只能说这个侍从的心思未免有些过于无聊。 他快马加鞭地这封书信送至了源赖光的府上,回三条府邸复命的时候,长公子原本热闹非凡的院落此刻十分安静,时常三三两两聚在各处聊天的年轻侍女们也不见踪影。 於熹铮礼. 这庭院十分优美,很有简淡清逸的趣味,庭前的秋色浓艳娇美,苍松树木翠绿逼人,但因为此刻寂寥无声,倒令人不禁产生出一些凄风晚雨的苦涩心境。 这侍从进入院落以后,并没有察觉什么异样。藤原大将有时候会有小憩的习惯,大家往往都会在这时候收敛声息。 这人本是长公子身边的侍从,于是轻手轻脚到来到房间之中,想要等公子醒来再向他复命。等到入室内,却发现四周安静无人,连本来该在屏障之外等候的仆人都没有留下一位。 他心中疑惑,又不敢贸然打扰。等到所有被支开的侍从们回来以后,所有人最终因为藤原大将小憩的时长体会到了一丝不对劲。 那准备茶水的侍女掀开了帷幕,茶盘上的茶碗都跌下来,噼里啪啦清脆地摔碎了一地。但是这时候,她已经无法顾及可能因畏这举动被责怪的惩罚。 她大惊失色,顾不上仪态急慌慌地跑到室外,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长公子……长公子他不好了!” 整个三条院都因为这件事感到了震动,长公子的逝去令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可思议。 侍从们不胜悲切,郁结于心,一想到三条院先前如此繁华的景象,都已经变成了残云惨淡的如今,一想到再也不能侍奉在这样的人身边,悲痛之情顿时难以遏制。 替他做法的僧人们都说他缘是天妒,阴魂作祟,所以才骤然离世。 前来吊唁的人皆纷纷感叹人世之无常,命数之天定,追忆往昔之中,不禁泪如雨下。 像是藤原大将这样年少俊美的青年离开人世,哪怕只是听闻过他名字的普通人都忍不住情绪低落,伤痛不已,感到一切都是这么可悲可叹,仿佛如同置身在梦中一般。 在这种众人皆是失意万分,右大臣府邸各处都是悲伤不堪的现状,只有一个人对此感到了不以为意。 藤原赖真的长子已然过世,太政大臣所应下来的婚事自然落在了次子藤原月彦的身上。这个容貌不亚于兄长般俊美,被称赞做月辉般清俊的年轻人,其实心里并不为得到了父亲的看重而感到高兴。 在众僧们替兄长的亡魂诵经,众人皆是掩面哭泣之时,这个青年抬起头,目光灼灼地、可以说是毫无恭敬地直视着自己兄长的灵位。 他心中无不怨恨地心想:“你怎么敢想要摆脱我?你又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摆脱掉我呢?” 第30章 我的弟弟月彦(八) 宇智波启这一世出生在一个极其平凡的家庭之中。 平凡的身份,平凡的家境,世世代代以耕作为生的平民,在这时代连姓氏都不曾拥有。 母亲良美是个吃苦耐劳的女性,每天辛苦地操持家务,下地耕织,还要紧咬牙关将启和他下面的三个弟弟妹妹照顾到能够说话走路的年纪。 而父亲雄太则是个心情好了偶尔会帮忙干活,多数时候都在外面赌博生事,成天埋怨家里老爷子死去的时候不肯给自己多分田产,偶尔酗酒还会对妻子大打出手,醒来又痛哭流涕恳求忏悔的人渣。 不事生产,不照顾孩子,给自己的妻儿带来的只有伤害,这样的父亲就算是存在,也只能称得上多余。 所以在宇智波启觉得自己有能力在乡下为家人提供庇护的那一年,在这男人发完酒疯陷入沉睡的时候,他直接一脚踢碎了这个人的髌骨,让这家伙再也无法出去赌博还有给这家庭招来祸事。 而宇智波启则是早早地替父亲履行起了一家之主的责任,他拿回来了雄太因为庄家出千而输掉的钱,用变身术开始和往来的行商小贩做起生意。换来的钱财令这个家庭度过了难捱的冬季,还替本来染了风寒无法活下去的小妹妹治好她的病。 母亲良美虽然觉得自己家的长男似乎聪明过了头,小小年纪就做到了许多大人都无法解决的事情。但是时人迷信,而启又是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所以她认为自己是得到了神明的眷顾,所以长子才会如此的聪颖。 宇智波启帮助母亲照顾弟弟妹妹,直到几个年幼的孩子长大成人,并且都已经有了赖以为生的生计。等到一切都安排妥当,他独身一人前去深山之中。但等到闭上眼,此生结束之后,宇智波启依旧和上一世一般,死去以后并没有如他所愿穿越世界的避障,来到那条璀璨无尽的长河里。 他仍旧出生在藤原启所生活过的这个时空,这个世界仍旧是那个有着妖怪、阴阳师、和天皇的世界。这时候依旧由摄政关白执掌整个平安京的权势,只是在保元之乱过后,因为摄关家的内斗,导致了武士阶层的逐渐兴起。 第35章 宇智波启在各式各样的家庭中出生,他做过渔夫,做过樵夫,做过商人,也做过中下层的小官小吏。 好在这是普通人占绝大多数的世界,像是月彦这种令人头疼的胞弟不可多见,宇智波启将自己的后继者教导长大,对家庭的未来做出了充分的保险措施过后,毫无例外地都提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认为自己有能力脱离这个世界,可是每当发动瞳术的时候,总是会感受到一股牵引般的拉力挽留自己,导致了宇智波启至今仍然在这个世界中轮回转世。 最终在经历到第五次轮回的时候,宇智波启终于放弃了自我了断的这一尝试。 看着自己年幼稚嫩的手,在看看自己这一世身边的家人,这个人突然冒出一个极为荒谬的猜测。 ——也许是因为自己在这方天地中留下了尚未了结的羁绊,所以这个世界不愿意为自己放行。 “只要有我一天的生命,就会让你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原本只算得上一句并不难以兑现的承诺,如今竟然成为束缚他不允许离开的诅咒。 宇智波启在死前曾经写信向源氏将领道歉,说因为自己的教导不力,才让舍弟化为了恶鬼,并且请求她代自己这位长兄履行清理门户的职责。 再往后接下来的几世,宇智波启再也没有听说过关于藤原月彦的传闻。 按照藤原赖真的权势,势必会让继承人攀登上摄政关白这等位极人臣的高峰。如果月彦依旧以伪装成人类的姿态存活下去,那么一定会成为如日中天举世闻名的当权者。 现在的毫无音讯,只会因为一种可能。那就是月彦自知无法战胜源赖光这等敌人,直接抛弃了原本的身份。他隐姓埋名销声匿迹等待源赖光的死讯传来以后,然后再以别人的身份活跃在世间。 既然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宇智波启也不再这么急急忙忙地继续踏入轮回。 他又开始像是以前那样不慌不忙地悠闲地生活,默写出了许多从前背下来,却没有时间修行的忍术来研究。 譬如说波风水门前辈拿手的飞雷神,可以说是瞬间清理战场的利器;宇智波一族的禁术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就算宇智波启的左眼瞳术国之常立更灵活,还能对其他人使用,也不妨碍他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其他的各种封印术、结界术、医疗忍术,虽然可能在实战中并不符合他的风格,但是既然旅程停留在了这里,有一大把时间不知道如何挥霍,那就只能不断地努力学习了。 为了让自己不至于无事可做,以及创造一个更好更方便的学习环境,宇智波启甚至开始尝试着制造起爆符、封印卷轴等以前在忍界随处可以买到的东西。 就连这一世在寿终正寝之前,他更是做足了为下一世的研究创造条件的准备。 宇智波启将自己的秘密基地封存起来,等待自己转世过后前来开启,然后再取出自己的眼睛,处理过后再封印进自制封印卷轴之中—— 他早就发现了一件事,倘若生前自己不去用查克拉刺激肉身的眼睛,那么写轮眼的性状就并不会在这一世的躯体上激活。所以为了避免浪费,一定要在离世之前对自己的眼睛做出周全的保管。 宇智波启至今因为失明的严重后果,始终不能畅快地使用各种瞳术。但是相信经历过这一世的孜孜不倦的尝试和研究,他一定会找到妥善解决的办法。而源源不断的实验素材,更是能为他的探索之旅铺平道路。 但是这等平静的生活并没有维持几世,在一次和鬼舞辻无惨的不期而遇之后,这个家伙每一世都能如影随形地找上门来。 最开始他的出现还有所征兆,大约是宇智波启杀死了袭击村里的恶鬼之后,检索完记忆的鬼舞辻无惨大约就会在几日后登门拜访。 再往后一点,哪怕城镇周围几乎没有关于鬼的消息,宇智波启提着灯笼走在路上,就能看见月彦站在路中阴沉着一张脸冷眼看着他。 事到如今,宇智波启已经明白了月彦和自己的关系。 ——那承诺是束缚,同时也是诅咒。 横亘在离心离德的两兄弟之间,致使原本应该视如陌路的两人不得不被系缚在了一起,谁也别想先一步离开。 他不爱月彦,并不想理会这位胞弟的心中究竟对这件事怀揣着怎样的情绪,但是常年的相处中他多少能知道月彦的想法,想必这个人在埋怨命运的同时,也在无比愤恨着自己。 宇智波启现在过得其实并不算很差劲,虽然不比藤原时期的前呼后拥,但是生活平淡之中却仍旧有着可贵的东西。 除却能够维持安稳生活的物质以外,宇智波启是一个近乎于无欲无求的人,他的功利心不强,掌控欲不强。至于为了追求名誉财富,从而产生压迫他人的渴望,更是半点都不会产生。 这个人对于钱财的疏忽,经常被带土吐槽理财观念不高,就算在家里藏钱也能够随手都能摸到。哪怕突然起了要好好攒钱的念头,那一定是有了要给周围人惊喜的想法。 他这一世家里人靠山吃山,用来营生的手段无非是伐木和耕田。虽然在宇智波启转世以后,家里开始转变成靠做小生意赚钱,但启仍旧将许多时间花费在了山上。 他早先就有栽培花木的爱好,现在更是敬职敬业地带入了角色,沉迷于种植各种果树,包括但不限于枇杷树、柿子树、梨树、杏树,以至于启家里的商铺还包揽了贩卖水果的活计。 他的生活悠闲自在,至于家人们的品性,更是比藤原时期要更加具有关怀。周围的弟弟妹妹们,虽然不及带土,但是仍旧如同雏鸟一般友善可爱。 宇智波启如今生活挺好,最想的事情虽然是盼望月彦命数早尽,可就算是抱有这样的想法,但他的性格却绝不至于对原先的手足恶语相向。 所以每回遇见这位不速之客过后,宇智波启都会选择调转一个方向,仿若只是面对一个不认识的人,普通地避开而已。 终于有一天,看见宇智波启正在兴致勃勃给果树驱虫的鬼舞辻无惨终于忍不住了,他不理解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会心甘情愿地做一些下等人才会做的事情。 原本以为娇生惯养的兄长,只是因为从来没有体会过平民的生活,才会对亲手处理杂事生出格外的兴趣。等到厌倦之时,这个人便会对贫乏的生活生出苦闷。 鬼舞辻无惨便打定主意,在那个时候要对启妄图摆脱自己、自讨苦吃的行为冷嘲热讽。可是怎么没想到这个家伙,至今为止竟然毫不感到疲惫,全然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你不感到羞愧吗?” 鬼舞辻无惨最终忍不住开口说话,他见宇智波启终于抬起头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对此又格外补充了一句:“身为曾经的左近卫大将,现在如此落魄,竟然干起了这种低贱的事情,你难道不感到羞耻吗?” 宇智波启对月彦的漂亮脑袋瓜里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全无兴趣,他冷酷无情,并且毫无慈悲地对曾经的胞弟说道:“如果你不肯闭上你的嘴,再挑衅我的话,信不信这块下贱的花泥即将出现在你高贵的头顶?” 第31章 我的弟弟月彦(九) 相比于胞弟的漂亮小脑瓜蛋里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想法,宇智波启反而对这家伙为什么总是能够找到自己感到好奇。 要知道,就算两兄弟之间虽然有着能察觉到对方活着的遥遥感应,但是可没有精确到如此地步。而每一次月彦出现在自己面前都是这么突然,并且真要算起来,这个人来一次比一次来得提前,很难叫人相信他没有特殊的寻找技巧。 “你每次是怎么找到我的呢,月彦?” 宇智波启说完这话的时候,鬼舞辻无惨正站在一块干净的石板上,低头厌恶地看着地上松软的泥沼地。 因为前一日下过雨的缘故,这路上的土地都非常松软,配上山中落了一地的树叶和枯枝,行人要是在上面行走,不出意外绝对是一脚一个泥印。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非要往这种地方走,鬼舞辻无惨绝对不会亲自来体会这种糟糕的环境。 泥沼、青苔、腐木,挂在树枝上的蜘蛛网,行走在其中连风度都不能维持,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能让启对这种生活抱有浓厚兴趣。 “不要叫我月彦。”鬼舞辻无惨的视线向上移了移,他略显冷淡地回答道,“……怎么找到你的?那很简单。” “你做那些事根本没有收敛的意思吧?只要派遣手下的鬼四处打听哪里有从出生起就很邪门的家伙,再把重点放在看起来脑子有点病的年轻人身上,从中筛选出你简直轻轻松松。” 后半句话毫无例外是鬼舞辻无惨夹杂在其中的私货。这个时代可以说是什么都缺,但就这些奇闻异事可都并不少见。 鬼舞辻无惨必定有什么特别的区分他的方法,不过只要他不打扰到自己身边的人,那么宇智波启其实对这件事并不介意。 第36章 实际上,鬼舞辻无惨基本上也并没怎么干扰宇智波启的生活。 从那一天的交谈过后,启照旧处于不断转世轮回的状态。他这位曾经的胞弟脑回路似乎有些奇怪,他照旧在每一世都会很早很快地寻找到宇智波启,然后带着不怎么愉快的神情在他面前出现。 这个人什么都不做,就是拿着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如果宇智波启不开口,他绝对不会主动说一些别的话……但是如果不是寻找他有事,这个家伙为什么每一世都毫不疲倦地来到他身边呢?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在大雪的冬天,收养过一头从山上跑下来快要饿死的狸猫或者黄鼠狼。 虽然你和它双方都并不觉得你对它的喂养是一种恩德,但是每年开春的时候,这家伙都会在你的房屋前留下一串脚印,甚至有时候还会跑到你栅栏围好的鸡圈里,把那些胆小的家禽们吓得都快要升天。 鬼舞辻无惨通常不会在宇智波启的面前杀人,当然他更不会偷偷在宇智波启活动的区域中寻找食物。 这不是说某个毫无人性的恶鬼怀念着和兄长往日的感情,所以才放弃了这等屠戮的举动。只因长久以来,鬼舞辻无惨非常清楚自己兄长的机敏。 只要这么做了,那么这个人绝对会抛弃温和的表相,然后对他大打出手。 虽然觉得自己无法理解兄长的想法,但仅仅这一点,鬼舞辻无惨十分确定启会这么做。 没错,数百年来,鬼舞辻无惨没有找到战胜阳光的方法,同时实力也没有发展到可以战胜兄长的这一步。 兄长在以人类之躯不停地转世,但是他的强大仍旧如同高山一般无法撼动。 鬼舞辻无惨时常因为这点觉得挫败,同时又无能为力。 无论在作为人类的时候,还是在抛弃人类身份以后,启似乎都成为了他无法超越的梦魇。 兄长在他的生命中,永远走在他的前方,就像是朝升暮落永恒不变的规律。可是这同时又和天空中的辉日大有不同,阳光会毫不留情地灼烧他,但这个人恪守着往日愚蠢的承诺,绝不会对他动手。 因此他害怕太阳,但是绝不敬畏自己的兄长。 —— 宇智波启这一世在一个武士背景的家庭出生,就同母同父的方面,他依旧是作为长男的存在。此外,他还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兄长,以及一母同胞的亲姐姐绫御前。 兄长相较宇智波启要年长十五岁,按理来说,跨度如此长的年龄差距,正应该确立了他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地位。但非常可惜的是,长尾晴景自幼体质虚弱,经常生病。在战乱纷争的时代,少主不能骑马打仗,那么就很难拥有服众的实力。 按照当时武家的习俗,除却继承人以外的男性通常会被送往寺庙里出家修行。 但是在父亲的有意无意安排之下,被送去寺庙中修行的,并不是作为虎御前的长子启,而是启的妹妹虎千代。 在宇智波启的印象中,整个家族的所有人似乎都很害怕自己的胞妹长尾景虎。 他们都说这孩子从出生起就是他们无法理解的存在,自打张开眼睛后,看向其他人的眼神便不是人类该有的那种眼神。 所有人在都说虎千代是一个怪物,就连父亲都不愿意单独和她在同一房间之中相处。 原本就羸弱多病的兄长晴景,更是在病榻上为这个亲人的存在感到彷徨又痛苦。 照理说,二十多岁的年纪本应该有一番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而这个削瘦的青年却一度拉着长尾为景的双手向他祈求道:“父亲,也许我真的不适合继承越后的守护代,请你再在启和虎千代之中选择一人吧!” 诚然,也许其他的家人对虎千代是怀有亲情的,但是这亲情并不能战胜他们对这异类的恐惧。 姐姐绫御前是一个温暖柔和的女性,在众多的亲人之中,她是唯一个即使害怕得战战兢兢,也要克制住恐惧情绪来陪伴虎千代的人。 妹妹生而不理解人类的感情,但是启并不在意这一点,他认为这并不是虎千代的错误,而应该对她给予更多的关心和关注。 所以三姐弟们经常待在一处,他陪伴虎千代玩双六,做风筝,在姐姐因为虎千代面无表情的神态感到恐惧的时候,帮她将掉在地上的棋子捡回去。 在年满六岁以后,虎千代就会被送去春日山麓的林泉寺接受僧侣的教导。 在家主做出这样的决定以后,长尾氏上上下下包括照顾主家的仆从,都似乎一致地松了一口气。 送别虎千代的那一天,母亲虎御前对拉着幼子不肯松手的长子安慰着说:“没有关系的,启,虎千代会被寺庙中的僧侣们教导成为一个端庄有礼的人!” 宇智波启不理解为什么他们会将自己的妹妹当做男孩子抚养,就像是他不理解亲人们对感情缺失的幼童为什么不进行妥当的引导,而是一味地想要将她作为烫手山芋般尽快甩到寺庙中去。 他不会因为母亲的劝说感到放心,哪怕虎千代真的是个男孩子,启自然也明白在有继承人的情况之下,父亲决定两兄弟一个被留下来教育,一个被送去寺庙中出家意味着什么。 他对着父亲说出了自己也想要出家的念头,跳上了马车,对着里面缩在一边小小的虎千代说道:“没有关系,虎千代,哥哥陪着你一起去林泉寺!” 虎千代偏了偏脑袋,银色的头发也随着动作微微摆动,她没有对宇智波启擅自的行动评价些什么,而是用没有带着任何感情的语调纠正他说:“哥哥,你不要再用女性化的代称来称呼我了,我是你的弟弟。” 那成吧,因为兄长就是生来要满足弟弟妹妹的心愿,所以就算不理解虎千代明明是女孩子,却要和他以兄弟相称。但她觉得她是自己的弟弟,那也依旧是弟弟吧。 寺庙中的生活可以称得上乏善可陈,但是值得一提的是,无论是启的陪伴,还是僧人们刻板的教导,依旧没有令长尾景虎理解什么叫做人类的感情。 与此同时,长大后的虎千代学会了什么叫做伪装,为了不让他人感到恐惧,她也会时不时地根据事情的发展,装出为此感到苦恼、愤怒、或者喜悦的模样。 但是在启看来,自己弟弟的模仿可以称得上是拙劣,譬如眼睛根本没有笑,嘴巴却扯动成了弯曲的弧线,或者说虽然眉头下沉,感觉得到这个人好像在生气,但是眼睛里根本没有丝毫的光亮。 总而言之,回到家的长尾景虎,虽然成为了一个举止得体、颇有风度的一个少年武士,但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真的是把家里的所有人都给久违地吓得够呛。 如果先前的退让是想让父亲将虎千代放得离他更远一点的地方,但修行回来的弟弟似乎变得更加可怕过后,长尾晴景这回是真的不想继承大名之位了。 宇智波启只好去揉弟弟的脸,叫他以后到遇到歹人再摆出这样的表情也不迟。 可惜哪怕是如此也无济于事,长兄光速隐居退位,于是长尾景虎继承家督肩负起了家族重担。她在父亲死后统一纷乱的越后,改名做上杉谦信,四处征战成为了赫赫有名的军神。 宇智波启的这一世过的也很精彩,不过最悠闲的果然还是小时候寺在庙中的那段生活。 虽然每天都是吃斋念佛,但是宇智波启时常留下一个影分/身做日课,然后四处奔波去前几世的秘密基地中,取回自己曾经留下来的遗产。 在尾张国的时候,他认识了一个非常有气度的年轻人,虽然别人说这家伙是个旁若无人的大傻瓜,但是宇智波启对她还非常欣赏。 织田吉法师和偷偷跑出来的长尾启千代,总而言之就是组成了狐朋狗友一起出道。他们和尾张的其他年轻人聚在一起干各种各样的坏事,但多数时候都是信长想出来的馊点子。 除此之外这个家伙还有一个相貌如出一辙的弟弟,叫做织田信胜的。这是个麻烦的小鬼头,但是就弟弟来讲却还挺可爱。 如果宇智波启和织田信长两个人自己玩自己的,不把这家伙带上的话,他就会像是救护车的警报笛声那样呜哇呜哇地跟在后面,摔倒了更是要鼻涕眼泪糊在一起哭一路。 有的时候他和织田信长说起了自己有个令人头疼的弟弟,这个人就起了兴致,摩拳擦掌地说道:“就对付麻烦精弟弟来说,我也挺有经验的呐!到时候我就替你把他打一顿!” “我的弟弟很多,有的很乖巧,有的有很顽劣,只希望你到时候不要揍错了人。” “哎,先别提这个,明天去清州织田家的城里捣乱,你要来吗?” 那段时光确实有趣,但是时间过得很快,虎千代最后死于酗酒过度的脑溢血,吉法师也没有信守承诺,还没有帮他把弟弟揍上一顿,就死在了烈火熊熊的本能寺之中。 而宇智波启则是在寿命终结以后,继续在这个世界里轮回转世。 随着时代推移,他所熟悉的东西也逐渐多上了那么一点,譬如说从葡萄牙传过来的金平糖,譬如法国传过来的油炸土豆饼,譬如说现在夏日祭典夜空中也时常能看见的焰火。 第37章 有的时候宇智波启在深夜之中,偶尔也会感到一点失落,但是他很快又想起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带土。他的弟弟每回独自一个在家,对着家门口空荡荡的玄关处说“我回来了!”的时候,也会和此时的自己一样感到寂寞吗? 第32章 我的弟弟月彦(十) 宇智波启的新身份是向自己主君效忠的武士,说是武士,也不过是最下层的武士。从乡村迁移到了城里的军营之中,在继续务农和投效城主之间选择了后者,于是便成为了军队里最低等的步卒,也就是所谓的足轻。 许多足轻都为摆脱乏味的务农,以及升职的前景感到兴奋,但是启却觉得打仗这种事并没趣味。在宇智波启原来的世界,周围的国家几乎无时不刻都处于战争和准备发起战争的状态。 在战场上收割人头本身就是他的本职工作,只是这个世界的主力军由忍者换成了武士,然后因为没有查克拉的存在,所以场面没有前世来得那么血腥。 比起上战场,宇智波启还是挺乐意做个商人或者花匠,商人可以四处乱跑,看各种各种有趣的事物,园丁也是一种有创造性的职业,比起扼杀点什么,果然还是栽培更加有趣。 但是没有办法,拥有土地们的大名们以及城主们,为了抵御外敌的入侵或者满足自己扩张的野心,总是不停地征兵,让治下的民众替他们作战。 即使躲过了召集,也不能好好安稳地过上日子。因为所有地方三天两头都在打仗。虽然有些战争的规模像极了两村械斗,但是这已经足够令手无寸铁的普通人缩着脖子战战兢兢了。 于是宇智波启就这么随着大流被招募入伍。以他的反应能力,即使是百战累累的武将也看不出他挥舞着佩刀的毫不走心,所以混迹在这些几乎都没有经过训练的大头兵之中,总的来说还是很好摸鱼。 他不想杀死别人,其他人更是别想摸到他的一点衣角。如果不是干干净净地上战场,再干干净净地下战场这种行为太过显眼,宇智波启甚至不想让他的护身盔甲上沾上血迹——这种东西叫做御贷具足,本意就是借过来的盔甲。虽然不是自己的东西,但是每回下了战场还要自己动手清洗。 总而言之,宇智波启作为一名足轻,每天的日常就是跟在长官后面混日子。虽然他本身就已经很混了,但是自己的同事们显然比他还要更混。 不是所有的人都为能够上战场建功立业感到高兴,他们更希望早日回家种田,于是经常临阵逃脱,甚至有时候还没来得及返乡就被敌方逮到,然后第二天打仗的时候出现在对面的阵营。 和那些跑得又快吃得又多的其他足轻相比,头脑冷静、从来没想过临阵逃脱的宇智波启反倒有时候会被表扬。一来二去之中,他竟然靠着混资历和在长官面前刷脸熟,晋升成为了一个足轻头,也就是带领杂兵们打仗的小队长。 同时还被城主赐予了苗字和姓氏,正式成为了一位名副其实的武士。甚至还因为长相不会把小孩吓哭,勉强还算懂得一些礼数的缘故,被城主特地指明过去教导他们继国家少主的剑术。 俗话说得好,学生这种生物就像是开盲盒一般,在亲手教导他之前,你永远不知道他是乖巧还是顽劣。不过宇智波启在做老师的这一方面,似乎手气一直都挺不错。 不知火玄间他们三人是很听话的孩子,城主家的长子继国严胜也是一个十分乖巧的孩子。 安静又同时很有礼貌的小少年,扎着高高的马尾,小小年纪就一副严肃的武士打扮,脸蛋有一点圆,高兴的时候就会脸颊红扑扑地笑起来。 因为太过于懂事了,让他好好挥剑,即使是手臂再酸再痛也会咬紧牙关在庭院里挥剑。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很容易就会让宇智波启想到在以前湖畔练习豪火球术的带土。 不过继国严胜要比带土要安静多了,带土被自己吹的火遁烫得满嘴是泡,可是会痛得哇啦哇啦叫。但是这孩子即便是跌倒伤了膝盖,上药的时候也会咬紧牙关不愿意哭。 在宇智波启教导他的第一个月结束以后,便收到了来自严胜少爷的礼物,是一个小小的木质笔搁。 严胜少爷把礼物交给他之后,便低下头局促地摁着自己的手指,因为继国家主的严厉教育,他同时有些担心剑术老师斥责他不务正业,所以此刻心中正好有点惶惶不安。 “景启先生有时候是会写字的吧,这是我在替弟弟做完笛子以后,顺便接着做的,也许做得有些不够好……” ——没错,宇智波启被城主赐予继国的苗字以后,按照当时武士的取名习惯,通常会向主君或者尊敬的前辈那里借上一个字加在名字之中。 在长尾家生活的时候,按照通字‘景’来命名,宇智波启在元服过后被命名为景启。而如今自己既不是显贵,特立独行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好。所以在这一世,他也随波逐流起来,让身边的人称呼自己为景启。 在继国严胜忐忑不安之中,宇智波启打量着手里的笔搁。 就外形来讲,这笔搁确实可以称得上简单拙劣,但是能看得出制作者花费了不少的心思打磨。明明取材是随手可见的粗糙木料,但是每一个棱角都被磨得十分光滑,更是找不出一点这种木制品时常会带有的毛刺感。 “很好的礼物,我很喜欢。” 即便是他人很随意的夸奖,也能令严胜少爷的眼睛顿时晴朗了几分。 ——真是一个容易满足的孩子。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宇智波启伸手摸了摸严胜少爷的脑袋,小孩子的发质又柔又软,手感像是什么毛绒绒的小动物一般。 “看来少爷你是一个好哥哥呢,礼物我就收下了!不过下午的练习也不能偷懒。” 这亲昵的举动令继国严胜怔了怔,他很快反应了过来,随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嗯!嗯!” —— 严胜少爷的剑术天赋还算优秀,在许多方面都可以说是能够举一反三。做他的老师,简直是比在战场上打仗要美妙个无数倍——虽然有时候还是要跟随城主出阵,但是也不至于像是炮灰一般,什么情况都要往前面上。 宇智波启其实并不逃避死亡和痛苦,如果他愿意,这个人甚至可以翻身上马成为和弟弟上杉兼信一样的有名武将。但是呢,战争说到底就是那样,打赢了民众痛苦,打输了也是民众痛苦。他不介意去守护他人,但是为了一己私欲挑起的战争,倒不如说是没有意义罢了。 他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上午做城里的文书工作,下午的时候就教导少主练习剑术,有时候家主出城的时候也会随行陪同。 文书工作对于在转世之中陆陆续续快干了一百多年的宇智波启,其实并没有任何难度。 更何况这里是战国,是武家的时代,掌权者是持刀厮杀的武士,就算是在打仗之余大名们也不忘吟诗饮茶装一下文化人,但总得来比那些专门研究繁文缛节,连回信的典故不那么符合时宜都要被拿来暗地取笑的公家好应付得多。 至于给小少爷做陪练,那么就更是叫人放松心情了。宇智波启每天都会抽查严胜少爷的修行进度,他让继国严胜使出全力朝他攻过来,然后再在这小孩落败的时候,伸手去弹他的额头。 天真可爱的少主根本不觉得这是一种冒犯,他只是觉得自己需要更加努力,所以就算额头被弹得通红也是他应得。 宇智波启在收到这个笔搁之前,都在心中称呼严胜作继国家的小少爷。他在向继国家效忠以来,从来没有听说城主还有其他儿子的传闻。 可后来继国严胜在他的面前说过替弟弟做笛子的事情,于是宇智波启便在心中想,也许是亲戚旁支的弟弟,或者严胜这个弟弟十分病弱,所以不便出现在别人的眼前。 这疑惑没有过多久便被解开了。 那天他在城主的府邸看见一个年纪很小的幼童从走廊那边经过,穿着褐色斑点纹样的和服,赫然是继国城主的孩子岩胜。 宇智波启想叫他站住,因为练剑的时间要到了。严胜这孩子对于回应父亲的期待十分积极,以往这个时候早早地就换好了衣服,在授课的地方等他,很少有快要到约定的时间,还在四处乱晃的情况。 “严胜!” 这呼唤刚脱口而出,宇智波启便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因为严胜这孩子平时以武士自诩,总是很注重自己的仪态,就连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都要努力维持一副端庄严肃的样子,当然这幅小大人的模样也十分很可爱。 但是这个时候的严胜少爷,头发乱蓬蓬的,仿佛每根发丝都有自己的想法,不服气般争先恐后地都翘起来,活脱脱像一只移动的小刺猬。再仔细一看,他的脸上有着暗红的斑纹,不规则的形状像极了被开水烫伤过后的伤痕。 配上这孩子听到呼唤后,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前走。那双眸空洞、失去梦想的神情,很难不让人联想究竟是谁把昨天还元气满满的小孩给虐待了。 第38章 “严胜!” 宇智波启又喊了一声,但是那孩子还是没有回过头来。 于是这个颇具责任感的年轻人也顾不上合不合乎礼仪,喊了一声‘失礼过后’,他便快步跑到走廊上去,一把打横把‘继国严胜’打横抱起,然后半跪下来,轻轻让这孩子坐在自己的膝盖上。 “严胜,是谁打了你吗?你要紧不要紧,他们怎么能对一个小孩子下这么重的手!真是见鬼,我一定会将这件事禀告给城主,好好惩戒一下那群人的……还有,伤口是不是很疼?” 宇智波启掰着这孩子的脸,打算仔细端详一下他的伤势。他不敢去碰严胜的伤口,毕竟这个世界的人可比他以前的忍者世界还要脆弱很多,万一要是感染就大事不妙了。 他做出这种举动的时候,还不忘口头上安慰这个仿佛生无可恋的继国严胜。 “不要怕,伤势一点都不严重,不会留下疤痕的……” 话虽如此,实际上宇智波启已经下定决心,要是此时的医疗条件治不好严胜,自己就偷偷用医疗忍术了。可是还没等他来得及再说一些安慰‘继国严胜’的话,身后就传来了小孩子的脚步声。 “景启先生,您刚刚在叫我?” 完好无损,穿着整洁的剑道服的继国严胜出现在了宇智波启的身后,他似乎对于剑术老师为什么会和自己的弟弟有接触而觉得疑惑。但是不需要了解前因后果,单单是看见剑术老师检查弟弟的脸这一举动,他就已经能够猜出事情的真相了。 小少爷睁大了眼睛,因为惊讶手里的竹刀都掉在了地上:“景启先生,我才是严胜,那个是我的双胞胎弟弟缘一啊。” 这时候,宇智波启怀中面无表情的‘继国严胜’也终于说话了。在继国严胜出现之前,这孩子在他的怀里一声不吭,至始至终都安静得像个没有灵魂的人偶。 他从刚刚兄长的称呼中得知了宇智波启的名字:“景启先生,我没有烫伤,这疤痕是我从出生开始就带有的胎记。” 关心则乱。 宇智波启伸手揽着缘一的肩膀,继国缘一坐在他半跪下来的膝盖之上,严胜站在庭院之中,脚下的是他没有握稳的竹剑,而他和继国缘一此时又一起看向盯着他们俩的继国严胜。 虽然面对的都只是两个小孩,但是宇智波启却没有缘由地觉得这个场景很尴尬,他只好试图靠笑容缓解尴尬。 “对不起,都怪我实在是太担心严胜了……” 第33章 我的弟弟月彦(十一) 严胜是一个很活泼的孩子,很可爱,很开朗,对人友善又很有礼貌。就继国家的少主来说,可以说是已经做得很好了,而他的弟弟缘一则是与他恰好相反。 这孩子十分质朴,时人认为双生子的出生是不详的征兆,所以他便为了不给其他人带来灾祸,竭力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很少出现在大家面前,也几乎不说话让别人听见自己的声音。 实际上,那一天如果不是宇智波启为了抄近道走到那个极少有人经过的走廊,也并没有那么能够轻易地遇见继国缘一。 即便是双生子,缘一作为有着诡异胎记被父亲所厌弃的那一方,就算是在母亲的全力维护之下活了下来,所受到的待遇也和严胜有着千差万别。 严胜住着宽敞明朗的房间,而缘一只能待在只能放下三张榻榻米那种宽度的仓库似的屋子里。严胜穿着整洁的衣物,而缘一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时常赤着脚像个野孩子在走廊上走来走去。 而在兄长作为继承人接受着武士一般的教育的时候,缘一只能陪着母亲在室内对着神佛祷告战争平息。 这一切都是源于迷信的继国城主的偏见,在这个时候,双生子被视作争权夺势的祸乱根源的观念已经在人们的观念中根深蒂固,而缘一更是因为脸上的痕迹被视作会带来灾祸的妖孽。 两兄弟就这样被蛮横的父亲分隔开来,孕育出双生子的夫妇双方几乎都是各过各的。 丈夫教育着长子,妻子照顾着幼子。如果说被母亲抚养长大,缘一欠缺的是物质条件的话,而跟着父亲一起生活的严胜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作为一家之主的城主,对长子严厉到要以对待部下的态度来管理和教育。 他不允许严胜去主动接触缘一,甚至还会因为长子违反他的严令而去责打他,父子俩几乎没有什么能够被称得上温情的时刻。 因此宇智波启每回看到活泼开朗的严胜少爷,总觉得其中总是有几分强颜欢笑的意味。 他觉得这样真的很不应该。 于是在严胜完成了今日的练习以后,宇智波启装作没有发现躲在走廊的后面,悄悄看着兄长的小小幼童,对着继国严胜说道:“你要不要叫上弟弟一起做风筝呢?” 严胜少爷没有反应过来,他攥着手里的竹刀,仰着头看着宇智波启,一时之间想不出该说些什么。 “就是风筝啊,呼啦呼啦上天的那个。你上次不是说,自己一个人玩把它弄坏了,要不要重新做一个?” “……我当然知道什么叫做风筝。” 小小的严胜顿时因为宇智波启的解释红了脸,他自然听懂了剑术老师所说的意思。只是‘弟弟’和‘风筝’两个词语,在别人的口中突然冒出来,惹得他以为自己原先偷偷带着缘一在外面放风筝的事情已经败露。 要知道,父亲对于他找弟弟玩这件事是严令禁止的,所以即便是缘一笨手笨脚,把风筝线都缠在了自己身上,回去以后继国严胜依旧对身边人撒谎说,是自己把风筝给弄坏了的。 他对剑术老师突然提出的建议感到期待,又同时难免为父亲事后的责怪感到担心。 宇智波启看出了小少爷的顾虑,于是解释说道:“城主大人不允许严胜少爷去找缘一少爷玩,但是没有强制规定我不能接触缘一少爷。” 这话出口过后,严胜在振奋之余,又开始担心宇智波启受到父亲的责罚。 “可是,父亲他……” 宇智波启拍了拍他的脑袋,招手让柱子后面的缘一赶快走过来:“好了,现在就我们三个人。你不说,我不说,缘一也不会去告诉城主大人的对吧?” 那当然是如此,继国严胜心里清楚,就算是父亲不排斥见到弟弟,按照缘一的性格,除了母亲、他、还有景启先生,估计整个家里的其他所有人都没有听过缘一讲过话。 既然决定要重新做一个风筝,那么就先是要准备好做风筝的材料,首先是做框架的竹篾,糊风筝的纸,还有放飞风筝的线和木轮。 实际上这么多世以来,做起这些哄小孩子高兴的小玩具,宇智波启已经很轻车熟路了。不过他不打算大包大揽,直接把所有活都做好,而是坐在桌子旁边,看两个小孩子忙碌,然后时不时地对他们的工作提出一些有参考性的建议。 虽然做出来的风筝也不那么好看,但是在给做好的风筝上面画图案的时候,两兄弟看起来十分兴奋。 “画点什么在上面好呢?” “不如你们每个人画一个小人在上面吧?”宇智波启微微一笑,“就象征着严胜和缘一。” 然后两兄弟都把自己心目中的对方都画在了风筝上面,虽然落笔的时候已经足够用心,但是小孩子稚嫩的画笔仍旧让宇智波启在心里忍俊不禁。 继国严胜的未来当然是想要成为一名在剑术上登峰造极的武士,在他问到弟弟未来想要成为怎么样的人的时候,继国缘一第一次在兄长面前露出笑容。 “兄长大人是想要成为这个国家最强的武士吗?那么缘一就做第二强的武士就好了!” 虽然弟弟的笑容真挚又稚嫩,但是继国严胜依旧为他轻飘飘的语气感到了不舒服。 他心想,缘一根本不知道我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难道成为厉害的武士在他眼中就像是儿戏一样吗? —— 从那以后,每一次宇智波启向严胜少爷传授剑术的时候,缘一都会准时在旁边出现。 这孩子对最开始的那句话较了真,似乎对于成为一名武士这件事分外渴望。要成为一名武士,那么必然是要有自己的剑和学会剑术的。 所以在严胜少爷联系剑术的时候,小小的继国缘一也会在假山石那边晃来晃去,像是小动物一样从角落里冒出来,请求宇智波启教导他。 宇智波启现如今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指导继国家的少主学习剑术,虽然城主指明了他就是严胜少爷的私人老师,而且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教导缘一剑术而受到斥责,但是他实在很难拒绝一个平时眼神仿若死掉的小孩满眼小星星的请求。 想来教一个人是教,赶两头牛也是赶,更何况小孩子兴趣来得快去得快。没准满足了他的心愿,没过多久小缘一就会觉得当武士真是没有劲了呢? 他找了一把新的练习用的竹刀给缘一用,但是在这孩子学会刀的拿法,摆好起手的架势以后,宇智波启就感觉到这孩子身上的不同寻常了。 第39章 老实说,严胜已经算是普通人之中,很有剑术天分的孩子了。 但是继国缘一的优秀天赋,比起他的兄长可以说是天差地别。照宇智波启的直观感受来打比方,就是有查克拉的忍者,和没有查克拉的普通人之间的区别。 教导完一些基本常识过后,宇智波启让这孩子朝着自己攻过来。缘一这孩子向来非常质朴,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宇智波启的话一落音,他果然不留有余力地就迅速攻了过来。 这速度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七岁孩子该有的速度,而且就单纯的力量来讲,就算说是成年男子恐怕也会有人相信。 宇智波启伸手尝试着格挡了一刀,他的冷汗流了下来,顿时意识到这攻击绝对不是自己平时树立的摸鱼人设能够抵挡得住的。 ——怎么办?是维护自己作为大人的尊严,还是该维持自己与常人无二的咸鱼人设? 还没等他考虑好,小缘一的攻击便转眼间接踵而至。 宇智波启选择挨了继国缘一剩下来的击剑,但是按照普通人的身体素质,被成年人全力击中脖颈、胸口、和腹部之后,应该站立不稳直接昏倒才是。 宇智波启决定装作昏倒,他捂住胸口半合着眼睛,准备再晃两圈到时候就像麻袋一样摔倒在地上。 可是他最后还是没有完全昏倒下去。 因为旁边的小严胜早在弟弟挥舞着竹剑以后,便被那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凌厉的攻势震惊得目瞪口呆。 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在和这个弟弟感情变好过后,目瞪口呆就成为了严胜少爷常有的姿势。 眼看着自己一次都没有战胜过的剑术老师,在从来都没有拿起过竹刀的弟弟手中被打得无法招架,毫无还手之力,继国严胜只感受到了一种三观被炸裂以后再重塑的震撼。 等到宇智波启开始摇摇欲坠准备装作站立不稳的样子,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的严胜小少爷,眼泪都快要直接掉了下来。 刚刚还没有事的小孩现在变得满脸愁云密布,宇智波启只好‘唰’地一下又站立起来,马上把将哭未哭的严胜小少爷给抱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没事没事,这不是缘一第一次学剑术,为了让他保持兴趣,我和他闹着玩呢?” 身后的继国缘一拿着快有他人一半高的竹剑,也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应和着宇智波启的话:“景启先生让了我。” 但是继国严胜却半点都没有因为两个人的话感到高兴,他被景启先生抱在怀里,还能看见青年的肩颈被击中的那一处,肿起来了一个大包。 要知道,言辞可以糊弄人,但是只有生理上的情况是骗不了人的。 和根本不知世事的双胞胎弟弟不同,具有常识的继国严胜觉得更伤心了。他知道这种伤势根本就不是一个七岁小孩该造成的结果。 经过弟弟缘一和剑术老师的双重安慰,小严胜虽然最终没有掉下眼泪,但是心里的伤痛却变得比之前还要更沉重。 他悲痛万分地说:“你们演我!” 第34章 我的弟弟月彦(十二) 缘一在第一次接触剑术的时候,就能拿着竹刀在景启先生身上留下这样严重的红痕。 即使是后来两个人打岔,将这件事掩盖了过去,但是严胜的心中仍旧为这份强大感到震撼不已。至今为止,无论他怎么努力,就算剑术老师以玩笑的方式和自己对练,但是严胜的竹刀也依旧没有碰到过景启先生一次。 他心知这绝对是自己办不到的事,为了能够得知弟弟可以做到如此地步的秘密。即便是缘一在这件事以后对剑术兴趣缺缺,严胜也不断地在他面前谈起这个话题。 他实在是太好奇缘一的强大究竟从何而来,并且最终也如愿以偿地从弟弟的口中得知了答案。 但是得知缘一的秘密以后,并没有让小小的严胜心中感到任何好奇心被满足后的喜悦,他反而觉得寒冷、可怖,和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恶心。 因为弟弟说出了让他无法理解的话,但是严胜却依旧从话里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缘一说起剑术时,他那感到无聊的神态已经解释了一切。这个人之所以如此厉害的原因,就只仅仅是因为那份与生俱来的天赋而已。 七岁的孩子坐在走廊之上,脚垂下去离着地面还有一段距离,于是缘一便低下头看着自己晃动的脚,他的神情非常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平平无奇的事情:“人在准备剧烈活动的时候,肺部一定会吸入空气,那个时候只要注意经脉的收缩和骨骼血液的动向就好了……我看不懂景启先生,只是尝试着挥刀,但是没想到却击中了。” 继国严胜已经听不进去缘一接下来所说的‘他应该是让了我’之类的结论了。无论剑术老师究竟有没有手下留情,缘一具有常人无法媲美的天赋,这已经是经过验证的事了。他曾经觉得软弱又爱撒娇的弟弟,其实才华比他远远超出了许多。 他才是该被认作可笑弱小的那个可怜虫,曾经还傻傻地因为兄长的身份,觉得应该保护弟弟呢。 —— 从那天和景启先生对练以后,缘一再也不提自己想要成为剑士之类的话了。 他说他不喜欢向别人挥刀的那种感觉,即便是竹刀,但是给别人带来伤害的举动就足以令他心里很不舒服。 但是这个理由落在了严胜的耳朵里,也让这个小小的孩子感到了不适。缘一很有天赋,但是他觉得这种天赋可有可无。而自己的才能在缘一面前,就像是耄耋老龟追赶骏马那样,只能望着缘一身影背后的尘土。 他至今对弟弟的怜悯就像是笑话一般,即便是拥有令众人瞩目的才能,缘一也并不为此感到欣喜。继国缘一弃之如履的东西,正是严胜所梦寐以求之物,可笑这个上天是何等的不公正啊! 不过每次严胜练习剑术的时候,缘一还是会在庭院里出现。即便是觉得很无聊,缘一也会在松树下安安静静地待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这是说不准的事情,可能是在等待严胜结束训练,也有可能是在等待景启先生。 因为即便不作为剑术老师,景启先生也是一个十分温和的青年,他不像是其他大人那样不苟言笑,也会认真平等地和他们交流。总是善解人意,并且不经意的一个小动作就能让人十分高兴,而且景启先生是一个玩双六的高手。 他说他曾经有个笨蛋弟弟,也总是和他在一起玩双六。那个时候总是输掉的那个家伙就要满足赢家的一个请求,即使是帮忙跑个腿的事,也足以令赢的人得意很久,不过大多数时候赢的一般都是他。 “然后呢?” “然后我就一直赢一直赢,我弟弟做到了我要求的所有的事。不过轮到我实现承诺的时候,我却赖账了。” “怎么可以这样!” 严胜少爷目光落在棋秤上面,他看起来有些紧张,额头甚至渗出了两滴冷汗,因为宇智波启又快要赢了。 继国严胜输掉以后,这回该轮到缘一和宇智波启一起下双六了。 兄长总是对追寻剑术这件事充满执着,可是最近练习的时候,难免体现出来了几分失魂落魄。 缘一知道宇智波启是很厉害的武士,那个时候,眼前的青年完全能够躲开自己的攻击,但是却还是让自己击中了。这隐藏自己的行为,正好令继国缘一感到了一丝疑惑。 “景启先生是很厉害的剑士,”他说,“你也不喜欢殴打别人的感受吗?” 宇智波启笑了笑,揉了揉小孩毛绒绒的脑袋。 他心想他何止是殴打过别人,杀死别人的事情更是早就做得多不胜数。 不过宇智波启还是认同了缘一说的话:“是啊,如果不是为了守护什么,而是为了伤害别人而挥剑的话,那确实挺没有意思的。” —— 宇智波启和缘一相处得很好,但严胜的心里却一点也不好受。 他怀揣着难以言说的酸涩心事,原本以为景启先生会将缘一的事情报告给父亲,但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依旧像是以前那样过着风平浪静的生活,而自己也没有像是所想象的那样被赶到那个三叠大小的房间里去。 即便想象中的情况还没有发生,但是这并没有延缓小严胜心中的怏怏不乐,就算是景启先生没有将事实告诉父亲的打算,但是天赋这种东西,就如同黑夜之中的萤火,几乎无法被隐藏。 这件事始终像是悬顶之剑一样竖在继国严胜的头顶,终于有一日,他在睡梦中清醒过来以后,再也抵抗不了心中的沮丧。让贴身的仆人阿系告诉剑术老师他生了病,不能来参加训练了,然后独自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中,躺在被子里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他想,如果让缘一成为继承人的话,一定做得比他现在还要好吧。 他在剑术上面有天赋,肯定能够成为更加优秀的武士;如果他成为继国家的家主的话,一定能够带领大家奋勇杀敌,能打许多的胜仗;而且景启先生明明就只认识了缘一几天,现在两个人却已经相处得这么好,所以缘一相比于他,一定更讨人喜欢。 第40章 现在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是他所应该享受的,他就是一个占据缘一本该拥有的东西的小偷。 缘一比他优秀,所以将缘一放在自己的位置上才会更好。 不过再怎么样感到难过也没有关系了,等到父亲得知这件事以后,他和缘一的立场会调换过来,缘一继承继国家,成为这个国家最强的武士。他会在年满十岁以后被送到寺庙中,然后这辈子做个僧人,再也无法实现曾经的梦想,也没办法见到母亲和景启先生了。 严胜躺在被子中,说是休息,但是他根本无法闭上自己的眼睛进入睡眠。 他只好盯着天花板,天花板黑黢黢的,像极了吞噬一切的漩涡。正当他思绪纷杂,不知何年何月的时候,障子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响。 “……什么?” “严胜少爷,景启先生听说您生病以后,特地过来探望您。” 名叫小系的少年是平时照顾严胜的贴身仆人,这个人的声音继国严胜非常熟悉。他赶紧坐起来,有些紧张地看着障子门外的两个身影。在少年说完话后,然后一道清越从容的声音紧跟着响起:“严胜少爷,我能进来吗?” 这时候,小严胜才从发呆之中回过神来,连忙站起来想要整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物,又紧接着想起自己正在‘生病’之中。他又缩回了床铺之中,端坐着有些忐忑地说道:“请进来吧,景启先生!” 剑术老师好似只是普通地前来问候生病中的学生,他坐在继国严胜的床前,照例向他说了一些关怀身体之类的话。 严胜知道自己的老师一贯做事温柔体贴,无论是谁生病都会拿出这般妥帖的态度,但就是这么一点小小的,几乎从他人身上体会不到的温暖。让因为会被父亲呵斥没有男子气概而从不优柔寡断的严胜,心里难受得快要掉下眼泪来。 “其实我没有生病,我只是……有些难受,”他决定向着剑术老师坦白这件事情,严胜此刻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羞愧,这股情绪一瞬间都将他的脸烫红了,“景启先生,请你把那件事告诉给父亲吧!” “缘一显然比我更加的具有才能,比我能实现父亲的期望。” 他面上难堪,在老师面前承认自己不如弟弟,心中也是快要死掉一般的难过。单单是说出这样的话,已经花费完继国严胜所有的勇气。随着这句话说出口过后的,则是在小严胜心中快要淹没的恐慌。 这件事上报给父亲过后,他便不再是继国家的少主了,也不在是景启先生所指导的弟子,未来所要效忠的对象了。继国严胜和眼前的人是毫无相干的两个人,在他要成为僧侣的时候,他们就再也没有那些交情可言了。 继国严胜觉得气馁,觉得恐慌,就算觉得景启先生在以后会成为和他无关的陌生人,但是年仅七岁的孩子仍旧忍不住依靠曾经剑术老师。 他捂住自己的脸,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他说:“景启先生,我是不是要父亲放弃,在三年以后被送去寺庙,再也没有办法留在这个家里了?” 眼前的孩子是何等的无助又迷茫,恐怕再怎么成熟的孩子突然面临这样翻天覆地的情况,心中都难免会生出一丝崩溃的吧。 宇智波启只好再靠近小严胜一些,偏过头安慰他说:“不会的!严胜,你怎么会这么想?” 话虽如此,但是就连将这安慰说出口的当事人心里也清楚,按照城主那种性格,他必定会做出这种事的。 这既定的事实,将宇智波启的安慰衬托得苍白又无力。他想说点什么来安慰继国严胜,譬如说就像他的弟弟长尾景虎,被送去了寺庙照样回来成为了被称作‘越后之龙’的有名武将。但是既然上杉兼信回来继承了父亲的基业,那么不就正好说明他的兄长长尾晴景被逼得退位隐居了吗? 真要用这种东西来安慰小严胜不要放弃,那这究竟是什么混账才会说得出口的话啊? 宇智波启将小孩抱在怀里,伸出手去拍拍他的肩膀,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剑术老师异样的沉默并没有引起小严胜怎样的怀疑,青年温暖的胸膛就像是他所想象中父亲的臂膀那样广阔,他抱着宇智波启的脖颈,眼眶依旧湿漉漉的。 继国严胜想起昨天剑术老师和弟弟缘一亲昵的举动。他在心里想,缘一的优秀是多么令人瞩目啊,就连景启先生也被他吸引过去了吗? 第35章 我的弟弟月彦(十三) 严胜毕竟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就算是没有生病,如此一番折腾以后,也多少有些筋疲力尽了。 宇智波启在他躺下的时候帮他掖了掖被角,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对着屋外的仆人小系点点头,然后径直离开了。 他清楚继国严胜的心结所在,因为弟弟超乎常理的优秀,和缘一对自己所追求事物毫不在意的落差感,完全击碎了这个孩子年幼的心理防线。 一个原本以为需要自己保护的弱者,才是在各方各面胜出自己的那个人。 这和兄弟之间的真挚情谊完全是两码事。 兄长固然要成为弟弟的表率,无时不刻都要作为榜样走在弟弟的前面,同时要保护弟弟,要指引弟弟走上正确的道路。但是兄长如果做得不是那么好,或者弟弟显然十分优秀,那么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如果宇智波带土超越了启,成为了更加强大的人,他难道会觉得嫉妒吗? 兄弟之间本来就应该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就算竞争也不该抱有敌意,其中有一方能够走得更远,另一方也应该此感到欣慰和快乐。 严胜是一个懂得谦让礼貌的好孩子,会演变成这样全赖蛮横暴躁的城主干的好事。 本该同心同德的两兄弟因为这天差地别的不公平待遇,立场的不同天然就导致了双方对立,也无外乎严胜对弟弟的优秀抱有如遭雷殛的态度。此刻缘一对严胜来说,不仅仅是兄弟,同时也是竞争对手。 和被温柔和蔼的母亲照看长大,而变得过于云淡风轻的缘一不同,严胜在父亲的教育之下将胜负与得失看得过重。 两兄弟的受到教育其实都并不妥当,但是即便是看穿这点也无济于事。说到底,宇智波启见到的,就是已经成为这种状态的缘一和严胜。他不过只是普普通通一介剑士老师,没有立场干碍他们人生。 所以即便有着无论如何会实现他心愿的念头,宇智波启却说不出任何安慰小严胜的话。 他想起自己从忍校刚毕业的时候,和他被分到一个班里的两个队友。 一个是没有姓氏的平民忍者,一个是头上刻着笼中鸟的日向族人。 日高是个一根筋的男孩子,成天上蹿下跳地说‘我要当火影’,但是要从实力来讲,这家伙虽然不是吊车尾,但是和吊车尾比起来其实也八九不离十了。 雏衣则是和日高不一样,她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最想要的是过安稳的生活,日后有一个温暖的家和两个可爱的孩子。之所以会成为忍者也只是源于家族的安排,然后循规蹈矩地活着。 日高喜欢雏衣,雏衣却对队里的两个男孩子都一视同仁地非常照顾。 她是日向一族的族人,因为这双眼睛,所以一辈子都要受到家族的管制。雏衣清楚自己和谁都不会有可能,所以从来都不曾把心里的那份喜欢说出口。 带队上忍是一个性格孤僻、找不到女朋友、经常被日高吐槽‘活不过三十岁’、勉强还能算作青年的忍者,每天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在日高不尊重他的时候,给他的脑袋敲上一个大包。 这个班级就像是历年来所有三人组下忍小队一样,每天发生着十分俗套又快乐的故事。但是显然一切美好和幸福都是易碎之物,人的一生永远不能一直这么快乐。 他们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被敌人分散,宇智波启去支援队友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而日高还留有一口气,他在死前握住队友的手,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说:“为什么呢……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愤恨我自己,不像你这么强大,保护不了雏衣。” 日高的实力算不上很强,但是他总是在带队上忍夸奖宇智波启的时候,表示对队友的优秀不屑一顾。 他说,因为启是出生于写轮眼一族的家伙,所以出色也是理所应当的。像是他这样的光是和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就要付出千百倍的努力,所以他日高才应该是在女孩子眼中更有人格魅力的那个。 宇智波启最后因为雏衣和日高的死亡开启了自己的写轮眼。 在那之后,他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看到了无数令人叹息的悲剧。每每摸出苦无的时候,宇智波启都会冒出这样的念头——日高在死前说的没有错,他是一个标准的宇智波,别人可望不可即的一切他从出生起便拥有。 这个世界人与人之间生而不公平,天赋是种令人绝望的事物。 宇智波启没有什么资格安慰严胜,让他甘于接受不如意的现状,因为他同样是与生俱来的才华的受益者。 第41章 —— 深夜的时候,宇智波启是被门外一直来回的脚步声给弄醒的。老实说,恐怕连当事人都没有吵醒他的打算,他已经足够放轻自己的步伐,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只能听见走廊上一些轻微的窸窣。 但是宇智波启向来警觉,非常轻易地就因此从睡梦中醒过来。 他披好衣服,推开障子门,便看见徘徊在门外不知所措的继国严胜。月光照在小严胜的脸上,将他面色衬托得十分苍白。小少爷只穿着一件单衣,因此在寒气深重的夜晚看起来格外单薄。 宇智波启为严胜的突然出现感到了惊讶,城主府的前院和家眷所居住的后宅,相隔还是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很难不想象,这孩子究竟是遇到了怎样的事,才会在这半夜跨越这么远的地方,跑过来向他求助。 见有人推开门,严胜片刻惊慌过后,仍旧忍不住对宇智波启倾诉道:“景启先生,缘一他……缘一他走了!” “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宇智波启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不过屋外风大,他还是将严胜少爷拽进了自己的房间中让他细说。 “缘一他在半夜的时候、也就是不久之前,来到我的房间之外,向我告别。说,母亲大人亡故了,他现在要启程前往寺庙中。” 即便是进入了温暖的房间,但是严胜的声音依旧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他拉着宇智波启的衣袖,眼神中带着说不出的失落。 “他缘一好像知道了自己要被选中成为继承人的事,所以才会这么急着出发……我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景启先生,如果是您的话,您会怎么做?” 宇智波启不假思索地说道:“我会将做出这种决定的糟糕父亲给痛打一顿。” 要是有这种动不动就把弟弟遗弃给别人抚养的父亲,就算是他再严厉再不可抗拒,宇智波启也会拼了命养精蓄锐,连着妈妈被伤透了心的份上一起将这个男人好好教育一顿。 听了宇智波启的话,原本都情不自禁开始抽泣的小严胜,顿时睁大了自己的双眼。 景启先生虽然是一个武士,但是平时举止文雅,他实在是无法想象究竟是怎么样的怨气,才能让这个看起来温柔阳光的青年,毫不留情地说出毒打之类的话来。 正当他为此感到震撼不已的时候,宇智波启底下头,朝着他温和地笑了笑:“不过如果是严胜的话,果然还是做不出这种举动啊!不如还是讨论一下,严胜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宇智波启牵起小严胜的手,黑暗的房间中没有点灯,继国严胜冰冷的手指被宇智波启窝在手掌心中。他借着月光凝视着剑术老师沉静的脸,心里想着景启先生的手很大很温暖,严胜从来都没有和父亲有过这么亲密的举动,要是父亲像是景启先生这样温柔开明就好了。 “严胜少爷想要弟弟留下来吗?” 继国严胜点了点头后,宇智波启又借着说道:“那么如果有能和弟弟一起待在继国家的办法,严胜少爷愿意为了缘一赌上一把吗?” 城主大人是一个古板固执、封建迷信、暴躁蛮横的男子,他身上有着许许多多的缺点,无疑是一个糟糕的父亲,糟糕的丈夫。 可非常矛盾的是,他对于夫人的热爱又同时十分坚定。这一点可以从夫妻俩时常吵得不可开交,并且常年以来分居两处,继国家主却没有另寻其他的侧室可以看出。 这就导致了缘一和严胜这对引起父母争执的起因,已经长到了七岁,城主和夫人的争吵维持了七年。但是城主在这几年之中,仍旧只有严胜和缘一两个孩子。 宇智波启是在全家都同意将虎千代送到寺庙的情况下,主动跳上马车和弟弟一起去林泉寺出家的冲动家伙。但是这一次,他不是继国缘一的兄长,也没有资格替继国严胜做出决定,所以宇智波启只能将这件事的利弊细细地讲解给小少爷听。 “城主就只有严胜少爷和缘一少爷两个孩子,如果您体现出和兄弟共患难的决心,城主大人很有可能看着夫人的遗志上,对此作出妥协的。不过,同时城主因为被小孩子的擅作主张而激怒,生气起来将你们两个人放在寺庙中不管,这也说不准。” 话虽如此,宇智波启已经在心里想好了,严胜少爷作出要和弟弟在一起的决定,是严胜自己的事,为不懂事的小孩收拾后面的摊子,则是他这个提出建议的大人所要做的事。 要是城主真因为兄弟两人齐心的举动感到生气,那么他就真会免起袖子将这个糟糕的父亲揍上一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实在不行就再用幻术强行让他‘回心转意’了。 严胜最终在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实现成为武士的风险之中,选择了要为自己和弟弟的未来堵上一把。 给出回答以后,这孩子终于在忐忑之中问出了心底一直想要追寻的问题:“如果我只能在寺庙中做一个僧侣,那景启先生还会陪着我吗?” 宇智波启伸手揉了揉继国严胜的脑袋,如果说原先的严胜像是一个半夜跑出家门的小孩,那么现在被宇智波启随手一搓,头发顿时乱蓬蓬的像极了四处流浪的野小孩。 他轻声说道:“怎么会呢?谁会抛弃你呢,毕竟严胜是这么的可爱。” 还没天亮的时候,宇智波启就带着刀剑,踏上了前去接回缘一的道路。 继国严胜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在房间里等待了一天,却只得到了弟弟根本没有去寺庙中的消息。 景启先生说可能是缘一人很小,腿也很短,一时半会肯定走不到目的地,所以拜托了寺庙中的僧侣们一有消息就传信过来。宇智波启并且在同时也没有放弃寻找缘一,他一个人出了城,并且父亲还派遣其他人去乡野中寻找。 但是三天,五天,十天,一个月,依旧还是没有缘一的行踪。 这个人如同一滴水落入大海一般,在那一夜以后消失得毫无踪影。多人都说是缘一在前往寺庙的过程中遇到了野兽或者山匪,所以才毫无音讯。 继国严胜的烦恼,竟然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解决了。 但是他却宁愿自己仍旧被这烦恼缠绕……明明他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明明他总算是放下了心中的芥蒂。他时常想当时自己如果不一言不发地让缘一离开,或者在缘一走后不要那么犹豫,第一时间去找景启先生的话,这件事结果是不是就会有所不同? 严胜始终认为自己在景启先生面前做得并不那么好,如果是缘一的话,那么品德显然比自己更加高尚,绝不会像他那样有这么多私心。 —— 十余年的时间过去,继国严胜如同他所想的那般成为了一名武士。在老城主死去以后,他便接手成为继国家的家主。 作为城主以前的剑术老师,继国景启也如众人所意料的那般,受到了家主的重用。 但是只有当事人双方心里清楚,继国严胜其实从那件事以后,便不再那么愿意和宇智波启单独相处了。这个人选择忽略有着缘一的过往,选择忘记因为缘一的事,在剑术老师面前所体现出来的那些软弱。 第36章 我的弟弟月彦(十四) 在从缘一出走到继国严胜继承城主之位的十余年以来,宇智波启有尝试着寻找缘一,但是在地广人稀的土地上寻找一个七岁小孩,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收获不丰,就连从居民们口中似是而非的消息都没打听到过。在继国城主本人作为父亲也对此感到失望,选择放弃过后,宇智波启也渐渐地收了手。 宇智波启在生前就是一个生活十分单调的人,即便转世过后,让他能够提起兴趣的东西还是不多。他仍旧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过客,更没有没事找事为他人添加麻烦的打算。除却莫名其妙的责任感会促使他做出行动以外,多数时候宇智波启都过着修炼之余仍旧乏味的生活。 如果不是周围人的容貌一年一年地发生变化,宇智波启都觉得时间近乎凝滞。 那天他照常分出一个影分身去帮他处理事务,自己本尊则是偷偷地去秘密基地里摆弄禁术。等到回来之后,安静的城主府中恢复了以往的热闹喧嚷。 只因为这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带着部队讨伐山贼的家主回到了城中,还带回来了他失踪多年毫无音讯的孪生兄弟。 据说是严胜大人带领部下在野外扎营的时候,遭遇到了恶鬼的袭击,所有的部下都在恶鬼的利爪之下全军覆没。 这个时候已经成为猎鬼人的缘一救下了兄长,多年未见难得重逢,严胜大人便请弟弟和他一同回城暂做休息,正好兄弟之间共叙感情。 等到步入会客间的时候,宇智波启第一眼就认出了坐在严胜对面的那个陌生年轻人。 时间的流逝能让继国严胜出落得足够沉稳静雅,而两兄弟体内流淌着相同的血液,即便有着生长环境的差别,但缘一也不出意料地成长为了一位端严俊丽的高挑青年。 第42章 宇智波启看见继国缘一的那一刻,这个青年也第一时间认出了他,他站起来朝着宇智波启微微颔首:“好久不见,景启先生……您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缘一的话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句客观的陈述,继国严胜随着弟弟的目光朝着剑术老师望过去,十来年的岁月似乎根本没有在这个人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景启先生还是这么年轻,还是这么的温和友善,他随着继国缘一的话含着笑点点头。也不因为缘一的长久别离产生惊讶或者生疏。 这个人似乎对待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态度,即便他的心里对此早已经完全清楚,但是继国严胜仍旧忍住不偷偷观察他,看看剑术老师是否因为缘一的出现,态度产生可以肉眼分辨的不同。 景启先生是看似温暖的烛火,那光芒在黑夜里那么盛,但是捏在手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温度。继国严胜在长大之后逐渐体会到了里面的含义,也许那火光并不仅仅只是为自己点亮,自己只是受到那光亮恩泽的毫不特殊的其中一个。 缘一离开以后,他的梦想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实现了。但是继国严胜却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产生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恍惚,他得到的并不是完整的老师,就像这些东西是缘一相让给败者的安慰品。哪怕在那个他全心全意依赖着老师的夜晚,这个人的目光仍旧没有放在他的身上。 他看着剑术老师和弟弟寒暄,因为性格体贴的缘故,谁也不用担心不能和宇智波启好好相处,即便缘一这样常年沉默寡言的人,脸上也不禁带上了微不可查的笑容。 继国严胜很讨厌缘一的笑,他不常看见弟弟笑,但是继国缘一每回只要露出微笑,都毫无例外地让他恶心得想吐。 为什么能够这么无忧无虑地微笑呢?他根本无法理解。 如果说在告别之后,他在老师的劝解中放下了对缘一优秀天赋所产生的芥蒂。 但是在看见母亲的日记以后,在得知原本软弱的弟弟常年跟随着母亲寸步不离,是为了帮她支撑虚弱无力的身体,那么席卷上继国严胜心头的,是比以往成百倍、成千倍的激怒和厌恶。 他的弟弟就是比他优秀,各方各面胜出他许多。缘一的存在就是对他的努力和怜悯的嘲讽,越是谦让,越是云淡风轻,就越是在狠狠践踏继国严胜那维持得所剩无几的自尊。 本来以为两人在那件事以后再也无法相见,继国严胜的心多少恢复到了莫名的平静,但是谁能想到昨夜的重逢,又直接让那种熟悉的不甘感涌上了他的喉咙。 缘一成为了正直高尚的武士,他远远比自己强大,将技巧和剑道都发挥到了极致,所有人都无法战胜的非人之物,在他的面前根本都撑不住一回合。 ——我、这么多年都在做些什么呀? 相比于缘一在猎鬼过程中磨炼出来的强大,严胜在成为城主所进行的一切练习,就如同儿戏一般幼稚。他 渴望那份力量,渴望成为缘一那样、或者远比缘一还要优秀的剑士,为此付出一切代价,要是能够走到那一地步,哪怕是抛弃家族也同样值得。 继国严胜抱着这样的念头,因为最后的私心,请缘一最后回到家中一叙。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将从父亲那里继承的一切舍弃,不顾亲属和家臣们的挽留,第二天跟随缘一踏上了前往鬼杀队的道路,成为了同样身份的猎鬼人。 在继国严胜成为猎鬼人以后,效忠于继国家的武士们始终不肯相信家主做出会抛弃继国家的家业和尊严,投身于别的贵族门下向其他人效力的行为。 毕竟继国严胜是平时是那样一位沉着可靠的领导者,于是大家只是认为这不过是家主离家出走的一次小小的任性。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定能够劝说他回心转意。 陆陆续续有几位家臣前往鬼杀队明面上的据点,希望能够亲自见到家主一面,但是毫无例外地遭受到了拒绝。 等到宇智波启再次见到自己的这位学生的时候,已经是在继国严胜加入鬼杀队的两个月以后了。 年轻剑士的身姿看起来仍旧是那么清俊,但是脸上却多了与继国缘一如出一辙的斑纹。原本就十分相像的兄弟,在有了同款的胎记过后,又多了几分双子特有的微妙感。 不过就算是不借着斑纹或者耳饰用来区分,宇智波启相信刚认识的人也能轻易找出继国缘一和严胜的区别。 因为严胜是直发,而缘一是卷发。 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这么评价好像有些不妥当。但是严胜的确要比缘一更加更加注重仪态,导致他每天都会一丝不苟地将自己的头发打理的非常齐整,而不像缘一那样,是个从上到下每一根发丝都透露出随性的青年。 就是这般许多处细枝末节的不同,造就了两人虽是孪生兄弟却有着极大的分别。 在宇智波启表明来意以后,继国严胜便毫不犹豫拒绝了与他一起回到继国家的邀请。但宇智波启清楚这个人心中一直对超越缘一抱有执着,实际上,单单是选择抛弃过往的严胜同意与他见面这件事,就已经有些令他感到意外。 继国严胜没有令他为难,他给出了一个即便是回去复命也不会遭受诘难的理由。他将宇智波启带到了剑士们练剑的道场,正好那时继国缘一在指点队员们一种名为‘呼吸法’的剑术。 “您看见有些剑士身上也有像是缘一脸上的斑纹了吗?因为这种斑纹,他们的力量更大,反应和速度也变得更快,不过这种力量是透支身体而来,说到底也不过是向天借寿。” 宇智波启注视着道场中练习剑术的那几位剑士,他能够感受到他们蓬勃的生命力,就如同他在继国严胜身上所感受到的那样,既然熊熊燃烧着的并不是太阳,那么很快凋零便是被燃烧之物的结局。 “开启了斑纹就注定会在二十五岁之前死去吗?难道就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斑纹是大家才刚了解的事物,如果假以时日,可能会发现挽救的办法吧。不过就我而言,已经无法回头了。” 青年朝着宇智波启摇着头,突然轻轻地露出一个笑容,他说:“我已经时日无多,不值得您挂念。景启先生,日后请您保重。” 得知自己确切的死期过后,能够再一次见到自己的剑术老师,继国岩胜竟然从心底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平和。 他看见景启先生的视线扫视过整个道场,却没有被任何人的身影所吸引。哪怕缘一就在人群之中,青年像极了散发着灿烂光辉的太阳,任谁也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太阳吸引着世间的万事万物,所有靠近他的一切都会被灼烧,但他的老师是怎么都够不到的遥遥星辰,纵使会被其他天体所隐蔽掉自己的光辉,也依旧永恒地悬挂在那天幕之上。 继国严胜突然醒悟到,他的老师不为太阳所打动,也不为月亮所打动……原来如此,这个人的目光不曾看向他,却也没有为缘一有过一瞬间的停留。 月呼剑士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终于消弭了。 他难以描述心中的那股情绪,更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样的神情。不过就像是十余年前缘一来到屋外向他告别那样,继国岩胜终于理解到弟弟那时所怀有的深深满足和幸福。 —— 宇智波启拒绝了继国兄弟想要亲自将他护送到附近城镇的举动,他走在路上,心里觉得难堪,并且第一次生出了一种难以回去复命的纠结感。 他知道和鬼所抗争的那些人是如此的艰辛,并且为他们赌上自己的未来去寻求渺茫光明的命运而愤怒—— 鬼舞辻无惨,你看看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第37章 我的弟弟月彦(十五) 宇智波启再和自己宿命中的那位兄弟重逢,是在一个漏尽更阑的深夜,明月在漫天流云中时隐时现,万籁俱寂,参星横斜。他走在人烟稀少的道路上,听得见清风拂过树木的簌簌声,灯火阑珊处便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晚风牵动那清俊剑士的衣袖,无论是时日无多导致的单薄手腕,还是淡漠寂静的神情,都令宇智波启想起曾经在同僚口中所听说过的传闻,那恶鬼化身作皎皎明月般美丽风姿的少女,在戾桥之上怀抱着方才砍下的武士头颅。 可惜继国严胜形貌昳丽,但是已经化身成为了恶鬼,况且被他拢在怀里的,也不是好心被欺骗的无辜人士,而是所有恶鬼诞生的起因—— 宇智波启的‘胞弟’,鬼舞辻无惨的头颅。 他看起来被重创得够呛,仅剩的细胞甚至不能构成完整的身躯,即便是分裂成一千八块逃走,继国缘一也挥剑消灭了他绝大多数的血肉。 不可一世的鬼王第一次尝到了这种前所未有的屈辱,即便是逃脱升天,那些伤口仍旧在源源不断地给他带来被灼伤般的痛苦。这种天敌一般的重创甚至是源赖光都不曾带给他的,鬼舞辻无惨甚至无力维持对手下恶鬼的掌控。 第43章 好在他在此前诱骗了那位日呼剑士的兄长,虽然同样因为这举动带来了麻烦,但继国严胜无疑是一位前所未有的得力属下。漫长的转化过程之后,鬼舞辻无惨为他取名为黑死牟。他找到了逃出继国缘一重围的鬼舞辻无惨,并且继续带着鬼王的头颅藏匿行踪。 宇智波启对于无惨的狼狈并不感到意外,通过这紧紧将两人束缚在一起的诅咒,他能够感受到鬼舞辻无惨陷入虚弱的生命。在继国缘一朝着鬼王挥刀的那一刻,作为兄长的他也感受到了一股不可言说的心悸。 经过这场几乎是压倒式的战斗,鬼舞辻无惨仍旧活了下来,也让宇智波启对于这束缚有了更深层面的了解。 这诅咒一体两面,‘只要自己还活着一天,就希望弟弟还活在世上’,这是宇智波启在生前的愿望。即便兄长有着如同大海一般广阔无垠的胸襟,但是仍旧无法平息鬼舞辻无惨对此怨恨。哪怕这念头只曾经在脑海中存在一刻,比起一同活着,无惨似乎更希望能带着自己的兄长一起死去。 两兄弟的一切都因为这个诅咒被命运交织在一起,他为宇智波启想要甩脱他的行为感到憎恨,又同时为冷酷无情的兄长永远无法摆脱他感到满足。 只要鬼舞辻无惨留存在这世间,那么宇智波启也就只能永远带着与他一同度过的记忆重生转世。只要兄长一直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鬼舞辻无惨怎么样都不会离开这个人世。 即便永远也无法战胜这个人,也并不妨碍恶劣的鬼王为这种令启憎恶的关系产生愉悦。 宇智波启认出了继国严胜,与此同时,继国严胜也注意到了宇智波启。 即便是抛开他下意识对剑术老师的关注不谈,街道上神姿高彻的持剑青年,仍旧是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第一时间注意的那一位。他喉咙发紧,久违地感受到了紧张,或许是不愿将别人牵扯进这方面的念头,下意识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继国严胜的打算落空了,并不是因为宇智波启叫出了他的名字……而是那位大人叫他停下脚步。 再一次面对久违的兄长,即便虚弱得只剩下了一个头颅,鬼舞辻无惨也不打算让宇智波启欣赏自己的难堪。可哪怕他现在的姿态可以称得上狼狈,但正因为黑死牟的存在,让鬼舞辻无惨面对兄长的时候,心中半点都没有以往常有的难堪和恼怒。 他这一世没有去寻找过宇智波启,但并非对启的情况一无所知。他知道兄长在哪里生活,在哪里高就,继国兄弟投入鬼杀队的行为完全是自投罗网,这是命运的安排。数百年来无论他想要得到什么,就没有任何不尽人意之处。 于是鬼舞辻无惨教唆继国严胜成为了鬼,他清楚这个人的品性,并且对于这个人会怎么看待严胜的心理一清二楚。 所以哪怕拥有如此窘迫的现状,恶鬼的心头也充满着难以言说的快意,他让黑死牟站住,让黑死牟面对自己的兄长,恨不得让这个人好好看看他做出来的事情—— 哪怕你这么看重的人,不也和我一样选择堕落成食人之鬼了吗?这就是你倾注心血的存在,在最后仍旧倾向了我! 数百年前他以摧毁兄长为乐,现如今他也仍旧期待观赏兄长的痛苦。 哪怕仅仅只剩下了一个头颅,鬼舞辻无惨的愉悦也不止于此,他看起来从容不迫,甚至有心思和宇智波启以兄弟相称。 即便是在人类时期,鬼舞辻无惨也鲜少将宇智波启以兄长来看待。 他厌恶宇智波启,两兄弟几乎没有可以被称得上温情的时刻,哪怕是在撕破脸皮之前,月彦依照礼法生硬地称呼启为‘兄长大人’的次数也依旧屈指可数。 就算是此刻,他对启称呼之中也充满了一种带着恶意的亲昵:“你感受得到吧?我们之间联系绝不会轻而易举地被死亡打破……哪怕继国缘一的攻击会让我虚弱痛苦至如此地步,但只要作为兄长的你活在这世上,我便永远不会迎来死亡。” 他放心大胆地将自己的现状展示给宇智波启看,并不担心兄长会对他进行背叛。鬼舞辻无惨说得没错,宇智波启永远不可对着他下手,就像是一个人永远无法用双手令自己窒息而亡。 他们是两个个体,却被诅咒紧紧地捆在了一起,但同时又不完全一致。即便鬼杀队的剑士发现了他的行踪,哪怕宇智波启选择自我了结,但在那之前,谁也无法阻止一心离开的鬼王逃窜到哪个角落隐匿起来。 鬼舞辻无惨对于自己会永远活下来的现实充满了自信,他并且深知自己兄长的弱点,以及这个人绝不会吝惜履行兄长义务的本性。 就像是多年以前用言语让这个人的完美无缺出现裂缝一样,鬼舞辻无惨用一种愉快的眼神扫视着自己的兄长:“你不会伤害我,甚至还会帮助我,毕竟你是我的兄长,对吗?” 从见面开始便一言不发的宇智波启来到继国严胜的身边,他俯身低头凝视着自己的弟弟,黑色的头发落下来,近乎要垂到鬼舞辻无惨的脸庞。 这么多年过去,就像那个在朱雀大道被迫做出兄友弟恭表相的夜晚,鬼舞辻无惨仍旧无法忍受兄长的距离和他如此之近。这场凝视仿佛过了很久,久到他近乎无法维持好整以暇的神情。就在这时,宇智波启终于说话了。 他说:“是啊,我会帮助你。” “……不过,面对我的时候,你究竟在害怕着什么?” 就像许多年轻那样,兄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但是这俯视并没有轻蔑的意味,就像是寺庙中的神明总是在烟雾缭绕中低垂眉目,带着漠然和怜悯。 随着这样的话,鬼舞辻无惨心中的得意也像是燃烧殆尽的余烬一样迅速褪去。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全然掌握了兄长的弱点,但突然发现数百年来,自己对于兄长的了解也仅仅只是维持在表面。 —— 宇智波启果然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帮助鬼舞辻无惨寻找到了藏踪匿迹的栖身之所。 继国缘一在他身上所造成的伤势很重,所以他时时刻刻都沉浸在难以忍受的痛苦之中。鬼舞辻无惨时常从噩梦中惊醒,原本作为最强大的鬼,他其实根本不需要睡眠,但是此刻总是因为虚弱而沉睡。 他被安置在一个华贵的房间之中,为了遮蔽太阳的光线,四周都被围上了厚厚的帷幕。每当从睡梦中醒来,鬼舞辻无惨看见这片静谧的黑暗,就仿佛回到了他还是人类尚且还在忍受病痛的那个时候。 那时候自己被拘束在室内,这时候自己也依旧拘束在室内。那时候自己能够见到的人只有讨人厌的兄长,这时候的鬼舞辻无惨愿意见到的人只有不会背叛他的兄长。 但是宇智波启几乎不会出现他在面前。 数百年来似乎什么都改变了,又同时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无论是在病中,还是在成为恶鬼以后,兄长对自己的态度仍旧充满了漠不关心、毫不在意。 即便黑死牟会每天为他带来食物,但是那些伤痕似乎刻在了鬼舞辻无惨的身躯之上,他很快长出了身体,但是那股痛苦还是令他浑身乏力。 鬼舞辻无惨有时候会细心聆听庭院中的声音,侍女们轻快话语中所带有的口音无不说明这里是近畿的关西。 一次在昏暗中醒来,他看见屏障旁端坐一个人影,兄长的身影像是竹子那样挺拔,熏香缭绕之中,这个人的姿态如同几百年前那般雅致。 “你确定这里安全吗?人类可并不一定值得信任。” “这里是大阪,淀夫人的城池。”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鬼舞辻无惨轻轻哼了一声:“我可不记得你和丰臣氏的人有什么交情。” “我确实和丰臣氏没有什么交情,不过,真正的淀殿早在庆长二十年就已经死了,现在把持着这座城的不过是附身在她身上的羽衣狐而已。狐狸的味道你没有察觉到吗?这里早就成为了妖怪的大本营,时不时就会有人类失踪,所以隐藏在这里并不引人注目……放心,不是还有我在吗?” 兄长语气温和地说他在这里,这段时光仿佛回到了从前。但是从那过后,任性的鬼王仿佛只记住了最后的那句话,只要启消失不见,或者长久不出现在他面前,鬼舞辻无惨总是会因此大发脾气。 第38章 我的弟弟月彦(十六) 就像是多年前月彦第一次在兄长面前发火那样,鬼舞辻无惨和宇智波启的相处又仿佛回到了那段平静的时期。 但这一次绝不是根据启的意志达成的单方面和解,无法撼动的兄长终于在他的举动下变得不再那么完美。但即使名贵的艺术品上出现了瑕疵,鬼舞辻无惨的心情也依旧比以往要更加愉快,毕竟那正好是自己的杰作,就算仅仅是一道裂缝也令他足够心旷神怡。 无惨很快便可以自由活动了,尽管他仍旧虚弱,但是恢复了对群鬼掌控的他,照理说可以不再向宇智波启寻求庇护。 在以前,仰仗兄长生活对于心高气傲的月彦是一种无法忍受的屈辱,可是在目前的鬼王眼里,和自己的兄长相处这件事,似乎变得不再是那么令人讨厌。 第44章 他开始频繁地选择与宇智波启见面,无论宇智波启是否产生出想要与他接触的念头。 鬼王的念头兴起得突然,那份愉快的兴趣又是那么猛烈,他仿佛沉浸在这美妙的兄弟感情之中,即便是宇智波启的回避也不能惹得他产生厌倦。 无论是兄长作为游商投宿的时候,化身为旅店隔壁的客人,还是在兄长和同僚去居酒屋聚会的时候,在店家告知有人帮忙结过账后在二楼对他举杯致意。 鬼舞辻无惨近乎无处不在,他清楚宇智波启的秉性,这个人虽然对身边的人全无感情,但是作为弟弟,只要朝着他清楚地提出要求,那么八成就会获得回应。 宇智波启不愿意见到他,这已经成为了两人心照不宣的事实。 可是鬼舞辻无惨并不在乎,因为兄长既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工具人,在他的身边又总是非常安全。于是无论宇智波启走哪去,干什么,他身边总是存在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无论这个人再如何转世,鬼舞辻无惨都会第一时间找到宇智波启。 根据以往的惯例,无惨通常不会在启的活动区域狩猎,但是鬼王的出现总是会引起附近鬼物的骚动,再加上这个人留存着公家时期的习惯,做什么事的时候都喜欢让几个属下在附近待命,随时供他差遣。 而这些鬼的存在又导致周边的混乱,这是宇智波启无法制止的,哪怕加以惩戒,即便是让他们对自己心怀恐惧,也绝对无法令鬼违背本性,成为一个绝不杀生的素食主义者。 所以恶鬼的快乐建立在宇智波启苦恼之上,因为鬼舞辻无惨的纠缠,总是能够给周围亲族带来困扰,致使了他不得不有独立的能力后,就远走他乡。 鬼舞辻无惨热衷出现在宇智波启的面前,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乐意在兄长的面前收敛自己百年如一日的坏脾气。 他时常向着自己的属下发火,也时不时会被一无所知的人类所激怒。 和百年前不同的是,他那时候向着侍从们发火,虽然含沙射影,怒气却从来不会蔓延在地位比他高的兄长身上。 在生前作为下位的那一方,启的存在无时不刻在证明月彦的怯懦,然而又只有启对他予取予求。他憎恶着[兄长],又索求着[兄长],两个人被血缘的关系迫不得已地联系在一起。 但变成鬼之后,现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鬼舞辻无惨心底仍旧对兄长的品性充满了厌恶和轻蔑。 他瞧不上自己不断轮回转世的兄长,毕竟他仅仅只是一个凡人,但是这个人无论轮回多久,那份强大仍旧无法泯灭。他仿佛天生就是要比自己优越,生来就是为了走到自己的前面。 为了让他仰望,为了让他憎恶,为了让他自惭形愧,为了让他在这个人的面前丑态尽出,为了让他渴望摧毁这个人,将他拉入和自己一样的泥潭里。 去体会兄长的一举一动,去揣摩兄长言语中的所有含义,似乎成为了无惨人类时期不知不觉都会做出的举动。但是无论怎么努力,他都无法从兄长淡漠的神情中体会到任何真实的情绪。 但越是无法理解,越是牵扯着他所有的情绪。哪怕这个人仅仅只是做出一件小事,人类时期的他都会因此轻而易举地陷入欣喜或者绝望。 他最开始想要他死去,但是期望兄长的死亡不过是自欺欺人,用蒙蔽双眼的方式欺骗自己。他无数次在睡梦中渴望用双手扼住这个人的咽喉,想要他露出惊讶诧异的神情,想要他身躯颤抖从喉咙中渗出鲜血迎来死亡。 ——你为什么就不能向我屈服呢?你为什么就不肯落后我一步呢?你为什么不肯让我踏上你弯曲的脊梁的呢? 但哪怕兄长不经意的痛苦令他体会了久违的快慰,鬼舞辻无惨又很快感受到一种饮鸩止渴般的不满足。 什么都变了,他和兄长不再由着血缘牵绊在一起,甚至不再能谈得上是一对世俗所承认的兄弟。 可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哪怕这个人因为自己有了永恒的污点,成为了庇护非人之物的共犯,满足他的所有,回应一切要求,但是沉浸在这种关系的那一方仍旧只有自己。 无惨清楚这一点,所以只要启对待他的态度稍不如意,或者长久地不出现在他面前,这个青年模样的恶鬼便毫不吝啬在兄长面前,展现出自己恶劣的本性。 对于鬼舞辻无惨时不时的勃然大怒,宇智波启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但奇异的是,只要自己的这位胞弟对他大发脾气过后,在下一个惹他不快的事件来临之前,这个家伙又会变得异常好说话,简直可以称得上百依百顺。 即便是启提出想要自己一个人单独待上一会,鬼舞辻无惨也会欣然应允。 —— 如果说在宇智波启还和此世的亲族生活在一起的时候,鬼舞辻无惨纠缠他的行径尚且还会有所收敛。 俼——希—— 他会委婉地编造各式各样的身份出现在宇智波启的面前,假使启选择成为画师,那么无惨就会成为对他画作大加赞赏的青年贵族,如果启这一世家里以乐工为业,那么无惨总是会斥资请家里人让他能够步入琴室听闻乐声。 总而言之,无论启从事什么职业,这个恼人的家伙总会不合时宜地出现,以各种合理的身份捧场。宇智波启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哪怕做一个拙劣的歌人,在纸上写一些根本不值一哂的俳句,恐怕鬼舞辻无惨也会像个冤大头一样将他的诗作买下来,根本就来者不拒。 不过归根到底,宇智波启还是要一些脸面的。要是鬼舞辻无惨真将自己随手画的涂鸦买下来,裱好摆放在会客室中,那么丢脸的还是他自己。 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也只是令身边的人觉得古怪,为其他不明真相的人添加几分谈资。但是要是宇智波启选择不干碍亲人平静的生活,选择远走他乡之后,那么鬼舞辻无惨的出现就肆无忌惮起来。 如影随形不加掩饰的姿态,甚至连借口都不曾找一个,完全是摆明了跟随的态度,反而让他根本无法直接驱赶。 京都附近的但马汤,是早在平安时期贵族和文人们都很热爱的清游之地。 这个时候是樱花徐徐飘落的美丽时节,因此关西地区聚集了许多四面八方前来游览的游客。 两个容貌出众的青年的入住,对于温泉旅店的其他客人来说,可以称得上既引人注目又不值得引以为奇。宇智波启认识了一个貌似开朗的青年,他的眼睛和发色都十分奇特,眼睛如同阳光直射的琉璃一般,头发则是像在木头上泼了一桶血。 他在宇智波启进入客间的时候便朝着他微笑,实际上,这青年早在宇智波启来到这里之前便是众人交谈之中的焦点,很难不让人第一眼就看见。 宇智波启没有与之攀谈的想法,但是青年仍旧时不时地将话题带到他的身上来,所以即便有一方的兴致不高,两个人仍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 青年说他的名字叫做‘童磨’,是江户人,目前在经营着过世父母所留下来的产业。哪怕是宇智波启没有套话的念头,那人便非常温和友好地微笑着,主动将自己的底细交代了个遍。 鬼舞辻无惨从楼上下来,坐到了他的身边,宇智波启饮了一口茶,便听见童磨停下了讲述他来到这里遇到的趣事,用扇子轻轻地遮住了半张脸,非常好奇地问道:“恕我冒昧,你们两位是一对兄弟吗?” 宇智波启以为无惨会因为这个人的冒昧发火,但是出乎意料,清俊苍白的年轻男子端起茶碗,原本带着点阴郁的神情似乎颇有几分云开月明的意味。 他甚至有心情向着端着茶盘的女招待轻轻致谢,末了,才偏过头,用一种被这问题取悦到的语气,毫不犹豫地对事实进行了否定。 “鬼舞辻无惨。” 鬼王报上自己的名字,他红梅般的眼睛愉快地看向一边的启,于是宇智波启也无所谓地回答说:“我叫宇智波弥生。” 弥生、新生。 什么叫做新生啊,他回不到带土的身边,只不过是在苟活而已。 —— 两兄弟都不约而同抛弃了自己原有的名字,这在鬼舞辻无惨的眼里,又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 他愉快的心境一直维持到了两人从近畿返回京都,在路上,他的兄长语气平淡地向他问道:“你能不能不要将和我有牵扯的人都变成鬼呢?” 要说鬼之始祖将和自己兄长有过接触的人都变成鬼,那确实有一些夸张。 不过就目前来讲,宇智波启曾经的学生,在路上遇见被人责打的老人,替他指过路的小偷,还有现在这个叫做‘童磨’的青年,在鬼舞辻无惨看重的下属之中,宇智波启放眼望去十有八九都有一些接触过的印象。 也确实难为这家伙像是集邮一般,一个一个找上门,将和宇智波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全部转化成为鬼。 “这种自作多情的想法真是令人作呕。你已经不是我的兄长了,也和我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我为什么还会盯着你不放呢?” 第45章 说这话时,鬼舞辻无惨的语气之中没有任何的温度:“你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又拿什么资格指责我呢?可笑至极。” 他冷冰冰地看了身侧的青年一眼,心里却想着要记下来这个人恼羞成怒的神情。 但是这件事注定要令无惨失望,他的兄长则是仿佛随口一说般,无所谓地将放在他身上的目光移到别处:“也对,用人类的品格来束缚[鬼],似乎有些好笑。” 鬼王的竖瞳一瞬间顿时收缩得更紧,他压抑着怒气,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挑衅宇智波启,到头来被激怒的仍旧还是他自己。 第39章 我的弟弟月彦(十七) 明明是鬼舞辻无惨自己在话中提到宇智波启和他现如今已然全无血缘关系,在启表达对这种兄弟关系感到可有可无的态度之后,这家伙似乎更加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这个家伙并非不知道适当的距离会令启和颜悦色,过度的死缠烂打反而会惹得兄长展现出拒人千里的态度。但鬼舞辻无惨为了达成目的满不在乎,他似乎在宇智波启的生活中无处不在。 宇智波启宁愿这位曾经的兄弟离自己更远一点,可现如今就算是他还没离开家人的情况,鬼舞辻无惨的行径也不曾有过收敛。 有的时候,即便宇智波启也不清楚自己曾经的胞弟脑袋中真正的想法,也许过多的神经中枢会导致思维的混乱。总而言之,这个弟弟在擅自把脑袋长在盲肠阑尾之类的地方过后,宇智波启更是失去了与他亲切交谈的欲望。 父亲说他们家里闹鬼,而他们家里确实也有在闹鬼,任性的鬼王只要一起想要和兄长见面的念头,那么无论什么时候就一定要和宇智波启见面。 白天的时候,他打扫庭院,那么他的兄弟便站在日光照射不到的庭院角落。夜晚的时候好不容易能够休息,举着烛台回到房间的时候,宇智波启便能看见清俊的青年悠闲地坐在榻榻米上,单手支颐着下巴翻着自己书架上的书。 鬼舞辻无惨对于那些书籍其实并不感兴趣,他的兄长身上根本找不出公卿贵族该有的雅致。 这个人身上延续了从平安时期就贯彻到底的不解风情,即便是生活在文学气氛浓厚的家庭,他的书架上也少有诗集,基本上是一些奇妙的物语、杂谈、游记,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因时制宜的工具书。 做画师的时候就是大冈春卜的《画巧潜览》,中林竹洞的《融斋画谱》,东方传来的一些画传,或者那些传教士带过来的舶来品画谱。做琴师的时候就是琴谱,三弦琴的乐谱,平家琵琶的上手诀窍,十三弦古筝的演奏技巧。 宇智波启正可谓是干一行爱一行,无惨曾经在心里为他的敬业感到嗤笑——恐怕这个人去从事服侍歌舞伎的男众之类低贱的行当,恐怕也会一丝不苟地在纸上记录下自己的心得。 即便是对宇智波启所阅读的书籍毫无兴趣,但是鬼舞辻无惨仍旧热衷于做出翻阅兄长架上藏书的举动。他兴趣的来源不是由于书籍的本身,而是书籍中时不时会夹着一些纸条或者笺札。 有时候是来自于借书人想要传递给兄长的话,有时候则是宇智波启本人阅读完信件过后,顺手往书页里一放。 当然这个人的本性非常谨慎,重要的东西绝不会随手就放在供人阅览的书橱之上,能被无惨所看到的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但是他依旧乐此不疲,毕竟谁能又拒绝窥探严肃兄长平时私下的那些小秘密呢? 鬼舞辻无惨拿出其中一张薄薄的字迹娟秀的信纸,好整以暇地猜测道:“这来自每周给你们家送花的那个小姑娘吧?” 这种事往往成为了被迫开启的一个娱乐项目,无惨答对一项,启才能从他的手中收回来一张。 鬼的感官灵敏,即便是不靠着字迹和内容往往都能猜个七七八八。但有的时候就连关注着兄长行踪的鬼之始祖也摸不准答案,宇智波启此刻就会既有些厌恶,又有些好笑地将他手中的信纸抽走:“这恐怕是这本书原主人之前放在里面的。” 宇智波启被这位曾经的胞弟所具有的控制欲弄得疲惫不堪,鬼舞辻无惨也为兄长的固执和冷漠感到愤怒。 他照旧会因为宇智波启的拒绝大发脾气,明明自己才是双方之中时不时付诸阴谋和暴力的加害者,却在事后又将自己放在弱势的那一方,在面对兄长的时候委曲求全小心翼翼。 毫无疑问,鬼舞辻无惨从未在宇智波启身上体会到任何他能够理解的感情。 在成为鬼以后,他纵情肆意地支配着这个世界他一切可以支配的事物,所渴望的事物必定一如他愿,但是只有一样东西例外,那就是他的兄长。 因为无法理解,所以也无法掌控,他的兄长对于他来说全然不可揣测。 这个人看得见,摸得着,他能够听见声音,也能够与之交谈,可就是不由他支配,也不由他掌控。他搞不懂这个人任何的念头,但是他却对自己了若指掌。 这太不公平了,全因这个人的存在,让鬼舞辻无惨的内心得不到一刻的安宁,所以他怎么又可能放走自己渴望的东西? 终于有一天,宇智波启哄完哭诉半夜有人在走廊中走动而害怕得睡不着觉的小妹妹过后,回到房间又看见了正在参详他棋盘上棋局的罪魁祸首。 在他的忍无可忍之中,某个鬼王的真正目的最终图穷匕见。 “想要我不打扰你身边的人?你心里根本明白摆脱不了我的吧,为什么还要对此抱有侥幸心理?” 鬼舞辻无惨抬眸看着眼前的人,愉快而不失风度地朝着他微微一笑,那微笑冰冷中带着几分虚假的真诚。 “如果你是用兄长的身份要求我做这件事,那么也该清楚我根本不可能放任自己的手足至亲抛开我去轮回转世。假使真的想要一劳永逸,那就接受我的血。” —— 鬼舞辻无惨说得没错,只要宇智波启不断轮回转世,那么他的亲人就会一直因为这份关系受到困扰。 选择彻底斩断羁绊是一件一劳永逸的事情,但是宇智波启既不愿意让鬼王这么纠缠下去,更不愿意如他所愿变成鬼。 索性直接断绝鬼王将他转变成恶鬼的期望,在江户时期宇智波启直接选择成为了一名妖怪。 这本来是他以前为了让胞弟月彦继续活下去,而从酒吞童子那里搜罗而来的方法,没想到竟然宿命一样用于了己身。 鬼之始祖不出意外果然大发雷霆,不过宇智波启则是对于弟弟暴怒毫不在意。 在成为妖怪以后,他彻底没有了以前和世俗之间的联系,不用按时早睡早起,也不用像以往那样严格地遵守一日三餐,就连时间的观念也逐渐变得迟钝和缓慢起来。 以前作为人类的时候,不怎么乐意见到的鬼,宇智波启现在竟然还有闲心和他们聊天打发时间。 鬼王以一个属下的血鬼术,打造了一个名为无限城的庞大建筑。 有的鬼受到传召会被传送到这里来,有的鬼受鬼王看重,也能主动通过连通同僚的血鬼术来到这里。 宇智波启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向他们搭话,但其实通常都是一些并不是很具有讨论价值的话题。譬如说变成鬼之前是哪里的人呀,从事什么职业呀,究竟是犯了什么事才会下定决心变成鬼。 一些鬼会觉得他莫名其妙,剩下的则是为此感到战战兢兢。 十二弦月的鬼眼睛里都会像是小孩子给自己所有物盖章一样,被刻上一些字样。 有狂妄的家伙看宇智波启两眼空空,便高傲地扭过头,觉得他不配和自己说话。有谨慎的家伙觉得启的气味既不像人类也不像鬼,只能推断他强大到难以揣摩,所以不敢在他面前多言。 无限城里几乎找不到几个可以正常交流的对象,但是宇智波启这种无聊的烦恼很快就被解决。 因为他曾经的胞弟鬼舞辻无惨不愧是无限城之主,是一个比谁都要莫名其妙的存在。 他看见有鬼对启言辞粗鲁,大吼大叫,于是便觉得它不知尊卑十分冒犯;看见有鬼捂住嘴巴往后退,说不出一句话来,便感到它视兄长的提问为无物,实在不够恭敬;但若是看到有鬼和启相处得很好,便更是觉得一股无名之火冒起,觉得这么卑贱的家伙还敢和兄长说话,真是一点礼数都不懂。 鬼王的愤怒实在是来得不讲道理,在无数次同类血泪的教训以下,所有的鬼都清晰明白了面对宇智波启的正确态度。就是无论这个青年再温和再友善,都不要抬起头来,要匍匐在地上身体与地板贴近,拿诚惶诚恐的态度面对他。 长久以来,宇智波启在无限城唯一能够交流的人选,除了自己分外不想看见的胞弟之外,就只有上弦一黑死牟了。 他和黑死牟的相处也很好,无限城的主人也没跳出来阻拦,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某个鬼王没有在心里为此生气。 宇智波启和黑死牟,一个是他的兄长,一个是他的合作伙伴,但是他们俩的关系都比同自己的还要亲密。就算是鬼舞辻无惨总是因为这件事而感到不快,可依旧对两个人往往都没什么办法。 第46章 继国严胜变成鬼以后,除了偶尔寻找食物的举动以外,行为作风仍旧是一位剑士。 于是宇智波启拿着与以前一般无二的态度和他相处,白天的时候看他练剑,晚上的时候和他一起出去走走。 他不清楚继国严胜对于鬼舞辻无惨的忠诚到了何等地步,也不清楚这个人知道多少他和无惨之间的事。但是鬼王能够感受到所有下属的心声,宇智波启也不想鬼舞辻无惨因为他的事对继国严胜产生间隙。 有一次他问黑死牟:“怎么了?严胜这个名字不好听吗?” 剑士沉默了一下,最终给出了他这样回答:“……您依旧可以叫我做严胜。” “那在有人的时候,我还是叫你黑死牟吧。” 宇智波启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以后,上弦一却受到了鬼王的单独传召。 身着黑色和服的青年惬意地仰着头,神色中带着嘲笑和戏谑,他说:“黑死牟,你好好想,这个人看起来温柔正直得不得了,其实什么也不放在心上,随手都可以抛弃。你可不要被他欺骗了。” 第40章 我的弟弟月彦(十八) 能够有资格被鬼王召见的十二弦月都知道,在无限城之中最近多了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既不是鬼,也并非人类,但能够随意地出入无限城,脑袋灵光的鬼稍稍一想,就能明白这其中绝对有无惨大人的授意。 但是鬼王的思想也确实有些难以揣测,他对青年的态度实在是捉摸不定。 如果说厌恶这个人呢,他既不许别人对青年体现出任何不敬,更不允许任何鬼在他面前做出失礼的事情,但如果说是喜爱这个人,那么也有一些奇怪。 有鬼曾经听闻过他们之间的对话,鬼王的态度并不能称得上和颜悦色,但是青年的回答也足够叫作为背景板的他们为之冷汗涔涔。 相比与鬼王之间模糊的关系,青年和上弦一之间的亲近仿佛更加清晰明了。 他们之间仿佛有着不浅的交情,黑死牟大人对青年的态度可以说是尊敬又友善,两个人时常一起行动,如果青年缓慢悠闲地落后了一步,那么上弦一还会放缓步伐等候他。 所有鬼都知道,黑死牟大人平时何等注重上下尊卑的规则,他认为上位者的尊严绝对不可冒犯,更不可能允许秩序被任何存在挑战。就是这样的黑死牟,会做出这样的举动,那就说明了他已经将这个人放在等同于他、甚至更高于他的地位。 一时间许多鬼对于青年身份猜测众多,不禁产生出许许多多的联想……他究竟是谁呢?无惨大人中意的下属?后辈还是继承人?亦或者势均力敌的合作者? 虽然鬼王能够感受到所有鬼的思想,但并不会无时不刻地监测着众鬼的思维。因此只要将心思深深地隐藏在心底,那么就尚且还在不会引起注意的安全范畴。 就算爱凑热闹是抛弃人类身份后,依旧残存的天性,但由于保命的本能,几乎没有哪个鬼想要听闻鬼王的隐私。 在所有鬼都小心翼翼只敢在私下揣测的时刻,只有一个人毫无顾忌地敢对这件事加以讨论。 如果说他是喜爱出风头则不尽然,这个家伙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完全是因为童磨这人说话做事根本不会看眼色。 彼时才经历完换位血战刚上任不久的上弦二,已经非常热忱地坐在自己新的席位上,开始自来熟地与左右的同事开始套起近乎。 和其他鬼一样正襟危坐的上弦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流露出一副不愿意搭理的冷酷神色。 但是童磨没有从心底产生出半点尴尬,仍旧用扇子遮住脸,兴致勃勃地与才交上的好朋友,交流起本身自己知晓的八卦。 他说:“哎呀,其实弥生大人和无惨大人的关系根本没有大家所猜测的那样肤浅,他们之间千丝万缕,复杂而又密切,总而言之……” 还没等本来在下方快要打起瞌睡的半天狗支棱起耳朵,上弦二的脑袋便直接炸裂开来,模糊的血肉流淌在无限城的地板上,像是被画师随手泼在那里的殷红墨水。 鸣女弹起琵琶,所有沾染上墨迹的障子门和地板登时都消失不见,重新恢复头颅的童磨不再说这件事了,这种恰如其分的惩戒并没有在现场的上弦们心中掀起几分波澜,但是却在猗窝座的心中留下了满满的启迪。 新的上弦二,是一个从上至下,整个十二弦月都升不起喜爱之情的家伙。 早在还是上弦六的时候,这个家伙脸上就充满着虚伪到无聊的微笑,装模作样地拖长声调,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却做着惹人厌烦的事,充满了一种明知故犯的轻浮。 成为上弦二以后,照理来说,除却无惨大人和黑死牟阁下以外,他不必对任何保持恭敬的态度,于是现如今干脆直接丢弃了最后一点敬畏的心理,变得更加随心所欲起来。 受到惩罚以后,童磨便不再向其他人主动谈起那件事的内幕,但是他惹人讨厌的本事并没有因为这个禁令而逐渐衰减。 果不其然,安稳的日子没有过上多久,童磨又因为一件事惹得鬼王对此勃然大怒。 他向鬼舞辻无惨举荐了一对兄妹。那对兄妹之中的兄长,非常具有成为强大之鬼的天赋。妹妹呢,虽然愚笨了一点,但是作为买一赠一的添头也没有什么不足。 童磨将他们举荐作为填补空缺的上弦之六的人选,这本身也是拥有前例的事,一切看似都没有什么不妥。 但就是这样具有实力并且态度谦卑的一对兄妹,却引得鬼舞辻无惨尤为勃然大怒,据说直接又削掉了当事人一半的头颅。 可是他们俩依旧被鬼王留了下来,童磨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为什么不留下来呢?堕姬这孩子另外一说,可毕竟妓夫太郎真的很好用呢!” 虽然当事人灿烂地微笑着对此作出解释,但是所有上弦对他惹怒过鬼王的事迹绝不怀疑。 因为童磨毫无疑问受到了鬼王的厌弃,如果说无惨大人对于所有鬼偶尔会有一时半会的风平浪静,那么面对上弦二的时候,那恼火的态度直接就如同狂风骤雨。 而鬼舞辻无惨的确被童磨这举动激怒了,就算他向自己举荐上六兄妹的行为看起来稀疏平常,但是这其中难免隐喻着什么。 除了本身具有的血鬼术以外,堕姬和妓夫太郎就是二位一体的鬼,除非两人一起被杀死,那么谁也不会在被斩首以后被消灭。 这种兄妹齐心的血鬼术,真是让鬼舞辻无惨看见童磨一次就觉得这个人令人火大。 ——他和宇智波启不正好就是这种关系吗? 但是和上弦之六两人手足情深不同的是,无惨和宇智波启之间根本称不上同心同德。 如果不是自己牢牢抓着兄长不愿放手,那么这个人恐怕会活得像是不系之舟那样无拘无束,形同陌路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果。 二位一体令妓夫太郎和堕姬同生共死,是他们感情的证明。而将鬼舞辻无惨和宇智波启联系在一起的是诅咒,象征着横在他和兄长之间的,一条永远无法被弥补的裂缝。 他不愿意这个世间上有比他与兄长联系得更紧密的存在,千百年来事态的发展正好一如他的意愿。 童磨或许有些地方出奇了的敏锐,但正是这敏锐令鬼舞辻无惨为此分外地感到了不快,并且为妓夫太郎和堕姬的血鬼术感到一种被冒犯到了的恼怒。 上弦之六的活动范围在吉原,而断绝了俗世羁绊的宇智波启的行为很好预判,他根本不可能主动前往花街。 鬼舞辻无惨第一次因为兄长对所有事物的漠不关心,在心里感到了略微的放松。 就像是当初不想过早地在这个人面前暴露化身为鬼的事实一般,他不愿意宇智波启见到堕姬和妓夫太郎这两个鬼。他们两人的血鬼术不但映射着什么,还令鬼舞辻无惨感受到了一种值得鄙夷的下贱。 但即便是宇智波启不会到上弦之六的地盘上去,可是堕姬和妓夫太郎也会前往无限城向鬼王述职,两个鬼还是明晃晃地同宇智波启打了一个照面。 在宇智波启得知还有二位一体的这种血鬼术以后,就算鬼舞辻无惨心底再怎么对这种事情毫不在意,仍旧忍不住侧过脸去观察自己兄长的神情。 宇智波启是妖怪,和从人类食物中平常不到任何滋味的鬼不同,他仍旧保留着人类时期的一些习惯。 而鬼舞辻无惨也乐于维持风雅,所以他们现在在无限城的一间茶室里,风炉上釜中的热水才刚刚煮沸,他的兄长稍稍抬起头,似乎对于为什么要告知自己这件事感到意外。 但是最终,他还是给出了自己的评价:“怎么说呢,总感觉有一种微妙的……” 一种微妙的可笑感。 即便宇智波启最终没有讲话完全说出口,但鬼舞辻无惨也仍旧能够猜测出他接下来的话语。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说些什么和宇智波启争锋相对的话,因为兄长所想的没有错误,即便是他自己,也能够从这呼之欲出的既视感中品出几分恶心。 第47章 但是他仍旧为宇智波启的这话感到了不快,因为兄长的举动感到恼怒,对于鬼舞辻无惨来说是一件经常发生的事。但是他这回也没有朝着宇智波启发火,毕竟为了这件事朝着兄长发火也是一种分外可笑的事情。 鬼舞辻无惨将目光投向别处,透露出一种毫不在意的神色,他像以往那样柔和又漫不经心地说道:“是这样吗?那好吧。” 那全然不在意的神情,仿佛这种话题只是他随口一提。 但是宇智波启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人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莫名其妙。 不过鬼舞辻无惨选择跳过这个话题,那么他也不会自找没趣。 即便打算不再考虑这件事,但鬼舞辻无惨从来不打算将自己的怒火憋在心里。宇智波启离开以后,他让鸣女将童磨传唤过来,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捏碎他的脑袋,朝他发了一通脾气。 第41章 我的弟弟月彦(十九) 整个无限城之中,鬼舞辻无惨认为仅仅只有十二鬼月的上弦有资格和宇智波启交谈。 即便是有资格交谈,但这也并不意味他们的地位已经全然和宇智波启平等。 照无惨的话来说,那些鬼出现在宇智波启面前的时候,要像面对他那样谦卑谨慎。衣冠必须齐整,行为要毕恭毕敬,姿态要从容不迫,并且语调也要不急不缓。 鬼王的要求实在是有些严苛,即便上弦一是如此讲究礼数,但也只能称得上勉强够格。 许多鬼看了觉得他们此生都不能满足这个标准,比起努力修正仪态,垫脚尖来达到这个及格线,还不如实行更方便更快捷的方法——那就是直接选择不要出现在宇智波启的面前。 对于眼前变得空荡荡这件事,宇智波启倒没有产生出什么不满。因为鬼多数都是脑袋有些问题的家伙,观点奇特且不提,说起话来也没头没尾,实在不能称得上好的聊天对象。 而继国严胜有着良好的教养,多数的时候安静又沉稳,生前又和他有着不浅的旧交情,所以宇智波启还算愿意和黑死牟相处。 而童磨的存在则是完全属于意外,他是极少数没有因为鬼王制定的超高标准而心生退却之意的鬼,同时也是一个极其自来熟的家伙。 早在他还是一个人类的时候,便超乎常理地对宇智波启产生了别样的兴趣。即便那时候眼前人表示过对他兴趣缺缺,童磨仍旧喜欢时不时向他抛向几个话题。 变成鬼以后,也许是单纯地觉得十分有趣,或者是因为启身为鬼王的兄长而感到好奇,他时常装作不经意地样子和宇智波启碰面。 就像是小说中的主人公,明明暗地里苦做功课,却非要伪装成命运中的巧合。 哪怕当事人侧过脸装作不认识的模样,即便是黑死牟时不时为他僭越而皱眉,童磨也仿若对他人的嫌弃无知无觉,反而热情洋溢地向他招手,用宇智波启曾经糊弄他的假名字呼唤着说:“是我呀,弥生大人!” 宇智波启当然还记得他曾经与童磨的初见,也看得出青年和颜悦色神情中的虚假。 童磨感情缺失的情况,倒令他想起曾经同样无法领会人类感情的弟弟长尾景虎。 她无法理解他人,同样也无法被他人所理解,她无法理解别人的情感,同样也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虎千代是超越凡人的人,但即便是这样,但虎千代依旧维持着她所不理解的正义。 没有感情并不是刻意用来作恶的借口,所以宇智波启对童磨这样的存在更是谈不上什么喜爱之情。 也许上弦之二对于此事早就心照不宣,但就是喜欢出现在启的面前。 他时常往启的面前跑,并且十有八九会遇见同样来寻找兄长的鬼之始祖。哪怕知道自己在遇见上司以后会遭受到什么待遇,可是在直面鬼王的死亡凝视的时候,这个家伙也仿若全然不在乎。 如果说鬼舞辻无惨喜欢在宇智波启的底线上反复横跳,那么童磨就是来回在鬼舞辻无惨的好恶上面来回蹦迪。多数时候,他还没说出什么让宇智波启感到厌烦的话,就会被无惨手起刀落地利落解决。 其实多一个无惨和多一个童磨也没有什么区别,反正就是足够令人生厌。 久而久之,宇智波启也见惯了这样的形势,他无所事事地四处乱走,鬼舞辻无惨和童磨闲来无事就跟着他一起乱晃。 这个人仿佛在四处游荡,并没有什么目的性,偶尔的时候会与一些人结交成为朋友。 宇智波启有着从容不迫,沉稳妥帖的性格,即便是身边跟着不假辞色的鬼舞辻无惨,以及阴阳怪气的童磨,但他总是能够和别人很快混熟。即便是一些来历不明,对自己身份遮遮掩掩的家伙,也能成为无话不说的好友。 有的时候是一贫如洗的浮世绘画师,有的时候又是绰号‘壬生狼’的新选组剑士。 这个人的交友对象确实不讲究高低贵贱,从僧人、武士、刽子手到四处招摇撞骗的阴阳师。这千百年来鬼舞辻无惨在旁边倒是旁观了许多。 有的时候,他偶尔会怀疑兄长交友目的不纯,或许是在物色能够胜任杀死自己一职的操刀者,他毕竟此前有着传信给源赖光的前例,并且继国缘一也曾经和他有过长时间的相处。 但是鬼舞辻无惨很快又打消了这样的想法,这些人毫无疑问都在日后和兄长毫无交集地死去,看起来似乎真的是出于友谊的单纯交流。 鬼舞辻无惨回到旅店的时候,宇智波启正在庭院的缘侧那里和黑死牟一起下棋,棋桌旁边摆放着茶水点心。 兄长喜欢甜的东西,而那时候平安京的贵族们向来将表达口腹之欲视作羞耻,所以鬼舞辻无惨在后来的转世之中才清楚这件事情。 他曾经在帷幕之后病得太久,除却宇智波启主动来看他之外,两人之间基本上没有别的交集。 而周围侍女们虽然好谈闲事,但是内容多半无聊又肤浅。她们总说这个人的风仪甚美,又说这个人才学优越,每说一遍总是能够激起月彦心中无限的厌恶—— 他人口口声声不断重复着的名字,是他系血脉亲情的兄长,而他却像是那个最不熟悉的人。 后来鬼舞辻无惨和兄长相处的时间变多,对于宇智波启的喜好也了解了许多。 他知道这个人喜欢甜食,但并非一定要吃甜食不可,只因为那些甘美的滋味能够带来很纯粹的快乐。他知道这个人喜欢刀剑,但是却将武士的荣耀看得轻飘飘的,也不认为自己是其中的一员,仿佛就只是单纯地喜欢刀剑。 通过长时间的相处,他认识到了许多方面的兄长,每每以为对此掌握的已经足够全面,但这个人向别人所流露出的那一点陌生姿态,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将鬼舞辻无惨的自信击碎。 兄长是下棋的高手,思维敏捷又落子迅速,这在平安时期是人尽皆知的往事。但直到见他和黑死牟下了这么多场棋,才能够体会到这个人在落子的时候是何等的落拓不羁。 宇智波启的每一场棋局无论如何,绝对要点上一手三三,即便这种下法容易令对手形成厚势,也依旧我行我素。按照他的解释,这个位置不是由自己来点,总是会感觉有些吃亏。 这种莫名其妙的固执实在是有些孩子气,但是由宇智波启说起来,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义正词严。 和黑死牟说话的时候,宇智波启轻轻一笑,带着一点难以言说的柔和,但是就是这稀疏平常的态度,却从来没有向他真正的胞弟展现过。 无论是在平安时期,还是在抛弃人类身份过后,鬼舞辻无惨所见到无非是冷漠的兄长,严酷的兄长,看似温柔亲切却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兄长,还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兄长。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公平的事呢? 他注视着兄长,却对兄长的一切都并不了解,他的兄长对他毫不在意,但是他却将自己的本性在这个人面前彻底显露出来,没有半点遗漏。 于是鬼舞辻无惨坐在一边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兄长,室内的灯光辉映,兄长的神色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和寻常无异。尽管多数时候这个人行事风格直率随意,几乎不留半点委婉,但是兄长的一举一动仍旧保留着恪守礼仪的优雅。 这个时候棋局已经结束,在将棋子收拢回棋盒的过程之中,宇智波启和黑死牟聊起之前在阴雨天出行时遇见的那个僧人。 那个僧人身量很高,却有些削瘦,从身上的服装看起来经济并不富裕。他身着蓑衣在集市上贩卖着寺庙本身出产的土产,雨下下来,四周的人都离散开来去其他地方避雨。 近几个月来阴雨连绵,本地的蔬果长势都并不太好,连根本对农事一无所知的继国严胜也知道那些土产的味道绝对不会美妙,但是宇智波启仍旧买下了那个僧人所有的货物。 “一个成年男人,哪怕有些眼盲,即便是寺庙中再不富裕,也绝对能够养活自己。究竟是什么原因令他下雨了还守在原地呢?” 第48章 两个人的话题在僧人身上没有停留多久,绕了一圈,又开始跑偏到黑死牟为什么这么多年还能记得人类食物的味道身上去。 鬼舞辻无惨全然没有听进两人的聊天,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兄长裸露出来的手腕之上——他自认为这是非常自然的事,因为他无时不刻不被兄长所吸引,但是只有在那一瞬间,无惨突然对品尝兄长的血肉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 他曾经有这样的机会,但是现在兄长已然不再是人类的血肉之躯;或许他从来都谈不上有过这样的机会,因为他根本无法战胜自己的兄长。 鬼舞辻无惨花费了许久才压下来这样的冲动,他无数次告诉自己,这样的想法非常符合常理,因为他不仅渴望兄长的血,也渴望让自己的血在兄长的身体之中流淌。 他想要和宇智波启再一次成为血脉相连的兄弟。 哪怕这个人的目光不会因此看向自己,但是也绝不会再次落到别人的身上。 第42章 我的弟弟月彦(二十) 宇智波启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人,黑死牟最近对于这件事若有所悟。 近年来剑术老师的行程看起来是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走,在旅途之中看起来足够的随心所欲。 但是黑死牟和总有一些其他的事要去处理的鬼舞辻无惨,以及还有着万世极乐教祖身份的童磨不同,他既不被当事人排斥,也有足够的时间和宇智波启相处。 比起旅程之中所游览的风景,他的老师的注意力似乎更加注重在那些遇见的人类身上。 黑死牟的疑惑没有维持多久,宇智波启便主动地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他。启的身上总是充满着许多谜团,但是他从来没有向继国严胜刻意隐瞒过什么事。 当然,就像是他和无惨之间的兄弟关系,以及不断轮回转世的秘密则是另外一说,毕竟当事人都没有察觉出端倪,那么宇智波启总不可能主动交代出来。 剑术老师向他坦白这件事的时候,他们正好在高尾山药王院的宿坊投宿。适逢十五夜,佛寺之中还举办了专门的赏月之会,除却精进料理之外,寺庙之中还提供了茶水和洁白的月见团子。 鬼并不能从人类的食物中品出什么味道,这些江米团子自然就归了宇智波启所有,他这态度实在是轻车熟路。即便是克己复礼如继国严胜,有时候也会升起老师愿意带着他出门,是为了名正言顺吃双人份点心的错觉。 “我正在物色一位中意的弟子。” “曾经我认识一个非常值得敬佩的前辈,他在对现实感到失望以后,便踏上了修行的旅途,有预言说他会引领一位能够改变世界的命运之子。尽管不知道最后是否达成所愿,但是我想他肯定打破了一层不变的局面……” 青年单手支颐,原本看着窗外洁白无瑕的那轮圆月,但此刻又侧过头来,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他说:“在不能去亲手转动风车的时候,便只能去追寻转动风车的那阵风,我的目的虽然不像改变世界那样宏伟,但是也正在物色一位能够改变现状的弟子。” 宇智波启所中意的弟子,首先要有十分优渥的资质。 黑死牟觉得那时候他们在集市上遇见的僧人正具备这样的品质,虽然他认为任何人的天资都无法与神之子缘一媲美,但是那个僧人确实是近百年以来,上弦一所见到资质最好的人类。 他仰起头想了想,想要回忆一下僧侣的品貌,但是显然匆匆一面,那人并没有在他的脑海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黑死牟斟酌着话语,慢吞吞地评价说道:“尽管眼盲是一项无法避免的缺陷,但是也正好可以借此磨炼心境……他的天赋胜过鬼杀队那些被我杀死的柱许多……” 但是宇智波启不置可否,竖起了第二根手指:“然后,我想那个人同时还要具备一定程度被青睐的天命吧。” 黑死牟想起老师在秋雨朦朦之中,看见僧人的时候曾经微不可察地轻轻叹了口气。原本以为只是因为僧侣的境地感到动然,但是启并不是那种同情心泛滥的性格。现在回想起来,黑死牟感到了恍然大悟。 第二天他们离开药王院,顺着高尾山来到了景信山。这些地方的村落依山傍水而建,因为深林中生长着很好的杉树和松木,所以这里的人许多都以伐木而生。 即便不会因为这点路程感到疲惫,但日光渐盛的时候,宇智波启照例选择在其中的一户人家暂作休息。 他和这户人家的女主人攀谈起来,得知他们家也是以伐木为生,她和丈夫一共有两个儿子,都已经长大成家,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女儿,尽管生活不怎么宽裕,但是夫妇俩对她疼爱有加。 等到她刚煮好滚烫的茶招待客人的时候,一个妙龄少女正好掀开幕帘从外面回来。 少女身上的和服是靛青色带着细碎的花纹,用很粗的揽袖带束紧了双袖,用山桅色的头绳扎紧了发髻,饱满的额头上浸着滴滴汗珠,显然是刚从外面一路小跑回来。 于是阿育便嗔怪她说:“怎么成天见不到人影,每天都在外面疯跑,来了客人都不知道帮我招待。” 这话里虽然带着责怪,但是少女显然从母亲的话里并没有听出几分生气的意味,她朝着阿育笑,脸蛋红扑扑的,有一种小鹿一般的机敏健康:“帮父亲送过饭以后,我刚刚去有一郎那边了。想看一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忙的,他们两兄弟才十岁,父亲母亲就过世了,也不知道……” 于是阿育把少女叫住,又给女儿分派了新的活计,让治美把家里的那筐萝卜给时透家的两个孩子带过去。 少女原本笑吟吟的脸顿时有点愁眉苦脸,她看着院子里那一背篓蔬菜,有些懊恼地念叨说:“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妈妈?现在日头这么大,又要再跑一趟。” 阿育挥了挥手便要赶她:“本来就是要让你带过去的,谁让你偷跑?” “不如我帮忙送过去吧?劳烦带一下路就好。” “怎么可以呢?您毕竟是客人,怎么能让客人做这种事?” “没有的事!举手之劳。” 宇智波启让黑死牟在阿育家等待,不一会儿,他便和少女治美一块带着原封不动的那框蔬菜又走了回来,甚至两人的身旁还一左一右捎上了两个黑色长发的小孩。 还没等阿育将心头的疑惑说出口,叽叽喳喳的治美便像是报喜鸟一样投向了母亲的怀抱。 “妈妈,妈妈,原来宇智波先生是开设道馆的剑士,他要收有一郎和无一郎做弟子耶!” 治美没有将这话说出口还好,等到听闻完这句话以后,阿育心头的疑惑就变得更重了。她当然知道时透家的两个孩子很有剑道方面的天赋,因为一个贵族家的夫人时不时地会前往时透家拜访。 那是一位相貌如同白桦树精灵一样的美人,她说,时透家其实是有着武士血统的后代,想要请求有一郎和无一郎前往他们那里学习剑术。 阿育觉得这样的安排其实非常不错,因为时透家的大人已经过世了,两兄弟的年龄尚小,怎么看都无法独立过活。而且去贵族的手底下做事,总归是要比在山林中日复一日地劳作要有前途。她其实有三个儿子,次子在二十岁的时候因为太过劳累摔破了透露,所以她是真心希望时透兄弟能摆脱这样清贫的生活。 但是两兄弟的哥哥时透有一郎却不像是其他人那么想,他对那位贵族家的夫人态度很不好,还朝上门拜访他们的夫人脚下泼凉水。阿育看那位夫人的态度十分诚恳,实在不该遭受这样的对待,但有一郎就是这样的性格,哪怕乡邻们劝说他,这孩子的脸也会冷下来。 那位夫人再三拜访都无法劝说成功,这位客人却只是和治美一起送萝卜的过程中上了一次门,就完全说动了两兄弟愿意和他一起离开。这样巨大的差距,实在是让阿育不得不惊讶。 实际上,惊讶的并不只有阿育一个人,黑死牟几乎第一眼就认出了两个孩子是他曾经遗留在继国家的血脉。老师的行动往往出乎意料,随便出门逛一圈竟然就能有这样的收获。 作为祝贺两兄弟定下前途,阿育的丈夫阿健回来以后,热情地挽留了几个人留下来一起吃一顿晚饭作为庆祝。他拒绝了客人向他赠与的财物,说这仅仅是作为乡邻对于时透家往年以来照顾的心意,还热情地挽留他们在家里住宿了一晚上。 第二天天还没亮,宇智波启和黑死牟便带着两兄弟,向阿健夫妇和他们的小女儿治美告辞。 临走的时候,这一家人还不忘向时透家的两个孩子叮嘱了些好好学习,不要让老师生气之类的话。 弟弟非常乖巧地点了点头,但是兄长却看起来有些叛逆。 时透有一郎牵着弟弟的手,冷冰冰地说:“只是无一郎想要和这个人离开,作为哥哥的我不忍心看笨蛋弟弟受骗,所以才想要和他们一起走罢了……如果做老师的那个人撒谎,到时候我们还是会回来麻烦阿育婶婶的。” 第49章 他紧绷绷的小脸看起来有些严肃,颇有几分威慑力。但是旁边的时透无一郎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还用左手揉了揉眼睛:“哥哥明明也是想要去的。” 被弟弟揭了老底的哥哥顿时变得横眉冷眼,他皱起眉头,狠狠地拍了一下双胞胎弟弟的脑袋:“你这个家伙,你当我是为了自己吗?无一郎的‘无’就是‘毫无眼色’的‘无’!” 宇智波启提出邀请的时候,有一郎同样也将他视为了产屋敷那边的说客,粗鲁地想要将他和治美一起赶走。能让在心底发誓不让弟弟受到伤害的有一郎改变主意,只是因为宇智波启做出了鬼杀队绝对做不到的承诺。 他告诉有一郎说,他既不是鬼杀队的培育师,也和产屋敷沾不上任何关系。宇智波启可以给他们提供优渥的物质条件,也可以教导他们学剑,既然知道了鬼的存在,他也同样可以保证他们不受到鬼的侵害。 “而且我绝对不会逼着你们和恶鬼战斗,这承诺一直有效,不会强迫你们两兄弟做出选择。” 倘若这个人说的是真的,时透有一郎心里清楚做宇智波启的学生,是他们能够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无一郎觉得宇智波启不会是坏人,但是无一郎实在是太天真了,作为哥哥的有一郎要好好看着弟弟,所以他才会选择和无一郎一起走。 ——有一郎选择将剁萝卜的刀放进自己小小的行囊里,他从开始就对这两个人的来历抱有极大的怀疑心。 但实际上,这个男人也并没有欺骗他们,他更是没有辜负无一郎对他的信任。 他们住在一个幽寂的宅子里,宅子里就只有他们四个人居住,老师负责教他们剑术,然后他们每天早起练完剑术以后,还要去附近的私塾上学。 宇智波启说那种地方的教学水平并不好,但是两兄弟的文化课差太多,所以还是暂时可以凑合凑合。 除却老师以外,另外一个高挑的男人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的时候只有在晚上才会看到他出现在庭院。 这个人的态度对他们称不上冷淡,也谈不上热情,总而言之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是时透有一郎有时候就是没有理由地觉得对这人喜欢不起来。 有一天两兄弟放学回来,把从同学手里借来的一本画册摊开,两兄弟趴在榻榻米上凑在一起看。 宇智波启端着橘子从他们两兄弟旁边路过,无一郎从充满妖魔鬼怪的画册里抬起脑袋,好奇地向他发问:“老师,你是妖怪吗?” 有一郎也紧跟着弟弟看向宇智波启,他其实早就怀疑宇智波启是一个妖怪,毕竟哪有人成天只吃点心不吃饭,还依旧活蹦乱跳很有精力,光是从饮食习惯上就透着一种不像正常人的古怪。 但是既然老师不是人类,那么他为什么要收养自己和无一郎呢?就是单纯地为了教导他们学习剑术?这样子倒像极了传说中教导牛若丸的鬼一法眼…… 但是宇智波启也没有正面回答他们,他反问着说:“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是,”有一郎信誓旦旦地回答说,“至少你肯定不是传说的天狗,毕竟除了教导剑术之外,天狗还会教人军略和兵法,哪有你这样连文化课都要外包的天狗?” 第43章 我的弟弟月彦(二十一) 黑死牟对于时透两兄弟的感官非常复杂,照理来说,当初他舍弃一切选择跟随缘一成为猎鬼人的时候,便已经决心将自己俗世的身份割裂。 数百年以来,他和鬼舞辻无惨有时间将知道日之呼吸的剑士都给彻底屠杀了个遍,但是直到见到有一郎和无一郎的时候,黑死牟才意识到继国一族的衰落和覆灭。 他曾经对月之呼吸的无法延续耿耿于怀,但是在拥有永恒生命与精进的可能过后,黑死牟对于寻找后继者一事便毫不在意。 四百年来他未曾主动关注过自己的家族一瞬,倘若是他先一步遇见这两个孩子的话,黑死牟大概会选择将具有天赋的他们转换成为鬼,让他们一同为那位大人效力。 而现在时透有一郎和无一郎却成为了老师的弟子。 老师在生前是黑死牟在剑道一途的启蒙者,虽然他被父亲分派到继国严胜的身边指导他剑术,但是严格的来说,两个人之间并没有更深层次的师徒关系。 他曾经叫宇智波启为‘景启先生’,现如今却直接称呼他的名字。变成鬼以后,继国严胜反而能比以往更加能够对眼前的这个人坦然以待——宇智波启就是自己的老师,哪怕他曾经一度认为自己在启的眼里不如缘一优秀。 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在心底同时也对这个男人十分尊敬,但是宇智波启仍旧只是他的老师,就是这一点不足为奇的小事,却让继国岩胜往往能从其中感受到些许欣喜。 然后有一天他的老师突然神色平淡地告诉自己,他想要一位学生。 他陪着宇智波启走过了许多山川城镇,无论是怎样天资出众的人都遭到了老师的摇头否定。 黑死牟本来以为这场寻找应该旷日持久,还要隔上许久的时间才会见到老师收下新的弟子,但没有想到就是在距离江户如此之近的多摩地区,老师便突然将他当初遗留在继国家的血脉带回来,收作了弟子…… “那两个孩子,身上具备您所中意的品质吗?” 看着在庭院中练习挥刀的两兄弟,作为弟弟的无一郎天资要好一点,而作为哥哥的有一郎则有些差强人意。但是在四百年来见惯了优秀剑士的黑死牟眼中,尚且还在合情合理的范围、 他仍旧认为那名高大的僧人天赋与无一郎不相伯仲,于是黑死牟最终忍不住向老师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宇智波启却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不是”,他说这话的时候笑了笑,那笑容很浅,但是却带着一点点说不出的狡黠,青年支撑着脸颊,他放缓了声音,就像是多年以前和小小的继国严胜开一些善意的玩笑那样,“我只是认为……到时候的场面或许会很有有趣罢了。” 早在他先前向黑死牟讲述寻找弟子的要求之时,黑死牟便若有若无地感受到了老师最终怀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他没有去想,也不让自己去想,因为想得太过于明白反而不是一件好事。原本那位大人无时不刻关注着宇智波启的情状,可是继国严胜心中的天秤从一开始早就倾斜得淋漓尽致。 鬼舞辻无惨知道他的兄长最近收了两个人类少年作了弟子,但是他却对于上弦之一和两个少年之间特殊的血缘关系毫不知情。 黑死牟看着自己的老师,青年黑色的眼瞳清澈地映衬出自己的倒影,那是一张他十分熟悉的脸,一张和他那分外憎恶又想要忘记的弟弟相似的脸。 他或许从来没有将那位大人的告诫放在心上,哪怕那位大人才是和老师亲密无间的兄弟……上弦一没有缘由地在脑海之中产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黑死牟最终轻轻地向眼前人询问道:“您……所中意的弟子,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宇智波启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迅速地解答黑死牟疑惑,他偏了偏头,像是往常那样认认真真地凝视着自己的学生,最后仿佛因为因为剑士那同样认真的神态弄笑了般,露出明朗的笑容:“我想,那应该是很能让别人大吃一惊的家伙吧。” 老师说完这句话后,便仰起头去看万里无云的天空,他们坐在走廊上的侧缘,月光席天慕地地铺洒到地面。风浮动过来,吹乱了继国严胜散落在鬓边的发梢,但是他也紧接着抬起头来,和老师注视着同样的这一片青穹,只感到明月和星空一样是如此的澄澈。 —— 黑死牟照旧以原来的态度和宇智波启,只不过他很少再来老师安排有一郎和无一郎居住的地点,似乎在有意回避这样的地方。 宇智波启还是像以前那样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走,就连人迹罕至的名胜古迹都寻访了个遍。不过,倘若要论收获的话,他能够与具备上天所青睐的天命的那个孩子相遇,还得多亏他的兄弟鬼舞辻无惨。 鬼舞辻无惨对于宇智波启时不时就前去荒郊野外的行为感到不理解,他会伪装成人类的模样和普通人相处,但是他出没的地点通常都是繁华的城镇,但是不包括地广人稀的山野。 在这一点上,无惨的观念和他几乎想不起来的母亲澄姬出奇了的相似,他不认为那种地方有什么好歹的,充满了毫无礼数、乡音难懂、尚未开化的下等人。 那种乡民在曾经公家的少爷眼里,和山里的猴子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还会知道穿上几件衣服遮羞,这样的存在连作为食物都完全不够格。 所以宇智波启在跑出镇子上的温泉旅馆,开始沿着山上的小径一路欣赏着风景向上走的时候,鬼舞辻无惨冷冰冰的神情完全昭显着他内心的不情不愿。 他觉得或许宇智波启并不是特地想要看山上的雪景,而只是单纯地想要找点什么事情做,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无视掉他。 第50章 正当兄长落后一步,回过头去看山坡下几乎都要消失不见的沿途脚印的时候,闲庭信步地走在雪地中的鬼王轻柔又极具耐心地提醒他说:“如果你想看山上的雪景,那么我们可以快一点到山顶上。” “但沿途的风景也非常漂亮。” 鬼舞辻无惨顿时因为宇智波启的话感到更加不悦,他觉得自己完全是在浪费时间,还不如去多转换几个鬼看看能不能有特殊体质能够免疫阳光。 而不是像现在,和兄长一样以人类才会有的慢悠悠速度,陪伴他爬一座根本不知名的小山。天知道为什么宇智波启宁愿把目光分给那些落到地上被雪掩埋的松果,也根本不愿意把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 他不情不愿地走着,还时不时要停下来等待落后几步的兄长。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也有人生活,鬼舞辻无惨听到了小孩玩闹的声音,大概是在玩什么追逐之类的游戏。 他漫不经心地心想蠢货连玩这种游戏也津津有味,然后那孩子突然从雪地里唰地一下蹿了出来,大概是摔了一跤,肚皮着地。因为山林里连着下了好几夜的大雪,所以地面上有些雪堆并不松软,甚至很滑很硬。 那小男孩像是肚皮着地的企鹅那样从上往下滑了一路,鬼舞辻无惨后往旁边退了一步,不过就算没有什么阻碍物做缓冲,那孩子也及时刹车,最终没有撞到旁边的树上。 这孩子脸被冻得通红,可能被摔得有一点痛。其他兄弟姐妹也像是从小草丛突然冒出来的小动物一般,从高处的一处雪堆后面跑了过来,他们把那男孩拽起来,争先恐后地为他拍掉身上的雪。 宇智波启觉得有些好笑,他想起小时候带土在冰上摔了个狗啃泥之后的那副蠢样,因此对这样几个居住在深山里的孩子颇具有好感。 不过鬼舞辻无惨的心思就不像他的兄长那么美妙了,有一个小女孩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宇智波启和鬼舞辻无惨两眼,怯生生地拉了拉姐姐的衣袖,用非常小声的音量问她说:“那个大哥哥的脸色好惨白,他是不是被冻坏了呀,我们要不要请他去家里暖和一下?” 某个鬼王从人类时期到变成鬼以后,最忌讳的词语就是,别人描述他‘脸色苍白’,‘一副死相’,‘看起来将要不久于人世’。尽管小女孩是出于好心,但是这话仍旧令鬼舞辻无惨本就糟糕的心情变得更加的不快。 他不悦地看了那女孩一眼,惹得那女孩牵着姐姐衣袖的手握得更紧,但是宇智波启这个时候走到了他的身旁,一句话就让鬼王的愤怒又蔓延到了自己兄长的身上去。 “你非要在我面前做这些事情对吗?” 他冷冰冰地看着兄长蹲下身去给那几个最小的孩子糖果,轻声问他们家的大人在哪里,这时候的态度又是一贯的和颜悦色。 宇智波启就是擅长用这幅温和的姿态哄骗他人,无惨为这场景感到讨厌,他说不出究竟是不满还是厌烦,总而言之,千百年里他看惯了别人因为兄长虚假的表象而感叹这个人的温柔,因此格外不屑这种桥段。 于是当宇智波启问他要不要一起去这群小孩家里喝口热茶的时候,鬼舞辻无惨挑起眉,心中的不愉快顿时变得更加浓厚。 脸色苍白的青年压了压帽檐,毫不留情地扔下了一句“随你”,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宇智波启则是不以为意,因为这个家伙经常这样莫名其妙的发火,他揉了揉灶门花子的头发,低声安慰这个善良的小孩说:“没关系,那个叔叔不会在雪地里冻死的。” 第44章 我的弟弟月彦(二十二) 没过多久,有一郎和无一郎又见到他们的老师带回来了新的师弟,一个卖炭的小子。 这少年的左额上角有着被烫过的疤痕,性格很活跃,自来熟的样子,每回吃完饭过后就会主动包揽起洗碗的工作,做起大扫除来也跃跃欲试。 哪怕有一郎有时候觉得他抢了自己的活做而不给他好脸色,这个少年也能兴高采烈地在一边自顾自地说上许多。 灶门炭治郎说老师原本是来寻访故人之子的旅人,看见他以后便邀请他做自己的学徒。自从父亲过世以后,他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虽然依旧很幸福,但是母亲活得实在是有些辛苦。 宇智波先生收下他做弟子之后,不仅花钱帮他们翻新了家里的老房子,还每个月寄钱过去,允许他放假回去看弟弟妹妹。 “帮大忙了呀,老师真是个好人!” 炭治郎说这话的时候,无一郎看到他笑起来身后的背景正好出现了许多粉嫩颜色的小碎花。 几个人正在庭院里哗啦哗啦扫雪,有一郎抱着扫帚,转过头问他说:“世上可没有天上掉馅饼的那种好事,你知道那个人究竟是为什么收你做弟子吗?” 灶门炭治郎当然知道老师为什么会收他做弟子,宇智波启早在一开始就对他开诚布公地说明了自己的目的。老师告诉了他这个世界上有鬼的存在,也告诉了炭治郎自己正在寻找能够令弟弟从迷途中醒悟和得到超脱的年轻人。 “老师说,他想要借助我的力量消灭鬼。” “那你呢?难道就因为他说需要你,就同意了他说的话?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吗?”炭治郎被自己这位师兄的问题问得有些疑惑,他挠了挠脑袋,试探性地回答说道,“既能让家里人吃饱饭,又能够帮助老师,还能够保护那些被鬼伤害的无辜人……我其实觉得挺好的。” 这种助人为乐就能感到幸福的论调,时透有一郎听了就有一些火大。很显然,去帮助别人拯救别人是有能力的人才能够去做的事情,他天真的弟弟也曾经对他说过,他觉得加入鬼杀队没有什么不好,但是救人这种事明明就只有天选之子才能办到,无一郎肯定会因此丧命的。 时透有一郎之前只是觉得炭治郎看起来不太聪明,但是在这小子说完自己的想法以后,他就立刻认定了这家伙就是傻瓜无一郎二号。 “你见过真正的鬼吗?知不知道那些鬼究竟有多可怕?” 卖炭的小子心态果然充满了叫人讨厌的乐观和天真:“老师有时候晚上会带我出去,虽然最开始面对鬼的时候心里砰砰地有些害怕,但是一想到是为了帮助别人战斗,就好像没有那么忐忑了。” 这回答只能称得上中规中矩,要是换了别人肯定要为炭治郎敢于奉献的内心夸赞不已。但对于时透有一郎来说,简直是糟糕透了。他不喜欢一心为他人着想的人,因为他的父母正好是因为这样而死。 于是他忍不住讽刺他说:“你恐怕还不知道,那些砍断手脚还能继续活动的鬼仅仅只是最低等的鬼,比他们强的家伙多了去了。不要根本就不了解,就这样草率地断定自己能胜任这项工作。别到时候救不了别人,自己还一个滑铲把鬼喂饱!” 有一郎说完,就埋下头去奋力地扫雪。无一郎早在哥哥和炭治郎聊天的时候,就仰起头去看天边的流云,有些云像是小熊,有些云又是小兔子的形状。被哥哥扫雪的大动静弄得回过神以后,他朝着旁边挠着脑袋的炭治郎笑了笑。 对于灶门炭治郎的出现,时透有一郎觉得宇智波启的目的完全是图穷匕见。 即便是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不会强迫他们做出决定,但是无一郎本身就觉得去杀鬼这件事无所谓,就算是有他的阻拦也非常容易动摇。况且时至今日,他们两兄既然受到宇智波启的恩惠,那么等到后面,就算是不想上也得为了报答恩情而去战斗。 时透有一郎在心底为这件事感到闷闷不乐,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又脸色严肃地向宇智波启重申了一遍:“事先说好,无论如何,无一郎是绝对不会去做那种危险事情的。” 宇智波启的心情正好不错,因为随着时代的推进,令他感到熟悉的甜点又逐渐地变多起来,譬如说草莓蛋糕、猕猴桃奶油大福、椰蓉千层酥。有一郎提出意见的时候,他正拿着一罐番茄酱往面条里面挤—— 这件事他是背着每天为他们煮饭的阿婆干的,因为松子婆婆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派人物,就算是做饭,她也很有一种古板的匠人精神,决不允许西洋来的东西玷污她的作品。 每回看见老师这样的动作,灶门炭治郎的心中总是能够充满一种震撼,从另外一种角度来看,他如今也成为了宇智波启能够如此坦然的帮凶。为了不让松子婆婆发现这件事,每次吃完饭他都自告奋勇地去后厨洗碗。 “……是这样没错。” 宇智波启把番茄酱的瓶子放下,然后又开始专心致志地搅拌面条,他看起来没有将有一郎的发难放在心上:“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的吗?绝不逼着你们和恶鬼战斗。” 青年信誓旦旦的保证并没有打消时透有一郎的怀疑,他的疑心反而变得更重了——天底下绝对没有能够在别人家里白吃白喝还能上学的好事,如果有,也不可能这么平白无故地落在他和无一郎的身上。 第51章 这个人既然愿意照顾他和弟弟,还这么从容不迫的样子,那么就意味着他绝对有着能够让他们两兄弟乖乖为他做事的办法——不然他们还真的能遇见做慈善的家伙不成? 他看了看双手合十说‘我要开动了’的宇智波启,又看了看旁边毫无防备之心的弟弟,他同样沉浸于今天的萝卜拌酱汁和乌冬面的美味里,像是一只懵懂无知的可怜小羊。 这一刻,时透有一郎在心中对弟弟充满了恨铁不成钢:“但是你收留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那倒不是,我还做不到让还没有成年的小孩子,为了大人们的想法丢掉性命。” —— 灶门炭治郎就是宇智波启所寻找的那个具备打破现状的天命之人,他迟早要面对鬼舞辻无惨,虽然令十四五岁的小孩子与他们根本战胜不了的怪物战斗,似乎和让孩子上战场杀人一样可笑,但是这的确是终结命运的无奈之举。 鬼舞辻无惨有鬼舞辻无惨的命运,继国缘一有继国缘一的命运。并不是强大的人就能够彻底消灭鬼,再强大的剑士也绝不可能与上天青睐的神之子媲美。 可就算强如缘一,他曾经认为自己是为了消灭鬼舞辻无惨而生,并且为此付出了行动,但是鬼王依旧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这就是上天所给予他的强运。 宇智波启无法杀死无惨,他无法离开这个世界,他要见证曾经与他血脉相连的兄弟死亡,见证他最后一刻的宿命。 无数次转世之中,他收集了大量的写轮眼,这千百年来所积攒的瞳力能够令他毫无限制地使用左眼的瞳术。既然能够保证天命之子不会因此丢掉性命,那么就该速战速决,猎鬼之人早日完成自己的使命,那么余下的人就能够早日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宇智波启也能够脱离这个世界,他在这里绊住太久了,无比渴望结束这样无望的轮回。 在他对于灶门炭治郎的阶段性指导结束以后,一个名为宇髄天元的忍者也紧跟着上门拜访。 产屋敷是弟弟惟光的后代,在藤原赖真的两个嫡子接连死去以后,变成了他们这一支唯一的血脉。但是就算是得以继续延续下去,也因为上天的诅咒,惟光的后代也如同风中残烛一样久病缠身。 在继国缘一诞生之前,鬼杀队的人都从未知道呼吸法的存在,日轮刀对他们来说则是唯一能够与鬼对峙的凭证。宇智波启便在数百年前因为关于矿脉的问题,就已经和和鬼杀队有了接触。 虽然有着同样的目标,以及这样那样的关系,但是他平时几乎同弟弟的子嗣并不联系。 他去鬼杀队的基地里干什么呢?鬼舞辻无惨对他的纠缠如此深重,难道明晃晃地告诉他的兄弟,他正在他分外想要杀死的人的老家这里? 即便产屋敷的当主想要主动见他,宇智波启也很少同意见面。他们自觉做事隐秘,但在宇智波启看来也是漏洞百出,哪怕是隐也是如此。 鬼舞辻无惨至今还未找上门来,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因素是,鬼王全部心神在寻找彼岸花之上,消灭鬼杀队的任务派给属下,他本身其实并不将人类的威胁放在眼里。 但是这回宇智波启主动向鬼杀队的人展露了行踪,一个忍者找上门来,让这个人的心中顿时产生了些许的怀念。 “我想我的学生需要一把趁手的日轮刀。” 白发的青年抬起头来,这种在脸上乱涂又乱画的风格,更是让宇智波启想起木叶村的那些同伴。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他捧着茶杯提议道:“鬼杀队下个月要举办一场最终选拔,鳞泷先生也有几个学生要考试,到时候我把他连着那几个孩子一起塞到藤袭山去。” 宇智波启点了点头,轮到宇髄天元说他所为何事的时候,这个青年的神色突然变得格外庄重。 “启先生,主公大人想要在最终选拔之后,见上您一面。” 宇智波启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宇髄天元大概也知道这个要求之下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含义,他握紧了拳头低声说道:“是在主公真正的府邸见面,耀哉大人和您一样,已经有了终结这一切的决心。” 第45章 我的弟弟月彦(二十三) 产屋敷家真正的宅邸,虽然已经从京都迁址到了东京,但是贵族的底蕴依旧令整个建筑都维持了一定程度的古风古貌。 宇智波启看了,觉得和平安时期那时候位于五条的宅院非常相像。他走在庭院的苍松之下,产屋敷耀哉是一个身形高挑的年轻人,因病产生的瘢痕这时候已经蔓延到了眉间,他这时候尚且还能走动,夫人天音却也小心翼翼寸步不离地搀扶着他。 “熟悉的风景……莫名其妙地叫人产生了一种怀念。” 宇智波启回想起这个世界的第一世,他作为藤原赖真长子的时候,尽管父亲和母亲往往不能很好地履行自己的责任,但是在大多数的时候,至少在月彦变成鬼之前,那段时间还是非常的愉快。 那个时候也不怎么打仗,他作为殿上公卿时常往来宫廷,女官们总是聚在一起阅读藤原香子的作品《源氏物语》,而宇智波启总是下棋,和藤原佐为下棋,他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年轻人,也不知道在后来变成了什么样。 那个时候宇智波启总是能够从天子那里得到名为苏蜜的赏赐,是一种工艺简易的芝士奶酪,在遇见茨木童子之前,这东西总是属于弟弟惟光的,月彦则是从来不对兄长的赠礼给出点什么反应—— 他回过头端详产屋敷耀哉,只感觉这青年和千年以前的惟光相比,或许也能够称得上十分相似。 大概是因为贵族之间总是通婚,即便是有着神官家族血脉的混入,但产屋敷家族历代的容貌依旧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正因为你是惟光的后代……” 宇智波启突然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想起以前,鬼舞辻无惨还是月彦,那时候的他就足够不喜欢惟光这个他们共有的弟弟。这敌意说不出的微妙,也和利益毫无关联,讨厌就是讨厌,哪怕面对毫无威胁能力的妹妹霞,月彦也是没有给她任何好脸色过。 “我们进去说话吧,实在抱歉,年龄大的人总是会容易想起往事。” 青年点了点头,这情状又令他产生了一种幻视。产屋敷家的人总是活不过三十岁,所以每次宇智波启见到的家主,要么是十三四岁的孩子,要么就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而这模样又和宇智波启印象中藤原惟光的相貌很是相符,惟光和月彦在同一个月份诞生,而他在两个弟弟还很年轻的时候便选择死去。对于鬼舞辻无惨的感官尚且不讲,但对于惟光来说,宇智波启心中还是十分怀念的。 宇智波启和产屋敷夫妇去了内室,而跟着他一起来的灶门炭治郎和时透两兄弟则是被留在另外一个房间里喝茶。 花柱蝴蝶香奈惠是个心细又漂亮的女孩子,还给三个少年送上了几叠模样精致的小点心。 时透有一郎在进大门以后便一直都在仔细观察周围。发现今天到达现场的便只有产屋敷的一家人和鬼杀队的那些柱,偌大府邸之中竟然连一个仆人都没有,竟然还要干部亲自过来招呼他们喝茶。 尽管在此行之前便已经得知了估计要有大事发生,但是有一郎心中仍旧忍不住紧张,毕竟事到如今谁也不知道今天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计划。 他看了看旁边的无一郎,无一郎捧着茶杯盯着障子门上的花纹看,神游天外,他的弟弟心里从来都不知到什么叫做紧张。 时透有一郎又转过头去看那个卖炭的小子,灶门炭治郎坐得很端端正正,两只手握成拳头搭在跪坐下来的膝盖上,如果不知道情况的人见了,恐怕还会以为下一刻就会有领导出来向他训话。 “你不紧张吗?” 灶门炭治郎被时透有一郎的这句话给叫回了神。庭院实在是太安静了,就只有两个小孩拍手球的声音,因此就连健谈的炭治郎此刻也不敢大声地和时透有一郎说话。 “当然紧张啊。” 对于紧不紧张这件事,这个少年的态度非常坦然,他左右看了一圈,又伸出手来,悄悄告诉有一郎不要因为紧张喝太多茶水。 “万一待会鬼王杀过来,打起了架,你要是突然想上厕所,那可不太妙了。” 炭治郎不说这句话还好,有一郎简直被他话的内容吓了一大跳,他的手晃了晃,茶杯差点没有握稳,里面的茶水差一点洒在身上。 他脸色中带着茫然地说道:“打起来?我怎么不知道?今天吗、就现在?” 时透无一郎则是不像他兄长那样慌乱,他抬起头看看房间上方的吊灯,又低下头看了看浮在茶杯中央竖起来的茶梗。大家都说茶梗竖起来会有好运,而无一郎杯子里的茶梗则是竖起来了好几个。 “今天出门的时候老师就说过了,哥哥你因为先前说不愿意杀鬼的事,不想看见老师。那个时候离我们远远的,所以可能没有听见吧。” 第52章 有着蓝绿发尾的长发少年,神色顿时变得有些窘迫。 他确实先前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绝对不会去杀鬼,这本来是愚蠢地要主动去送命的事。但是那个叫做宇髄天元的白发男子要把炭治郎接走的时候,时透无一郎拉着宇智波启的衣袖说他也想要过去。于是有一郎磨不过弟弟,也紧跟着去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有一郎心里对这件事或许早就有了妥协。究竟是出于对弟弟的放不下心,还是对于宇智波启向来良好表现的信任,这其中也始终有些说不准。 而且他也不忍心让炭治郎一个面对这样危险的场景,别看这个人时不时对着炭治郎说一些不动听的话,但是小孩子的友谊就是这么奇怪。或许对于时透有一郎来说,比他们年长一岁还很包容的灶门炭治郎,还是他少有的一个朋友。 总而言之,时透两兄弟就连同鳞泷左近次的那几个弟子,一起被塞进了藤袭山里进行名为最终选拔的考试。由于宇髄天元出发的比较早,他们还和那几个孩子在狭雾山多了几日相处,搭上顺风车体验了一下他们的特训—— 宇智波启对他们特训的严格程度,相比于鳞泷先生还惶不多让。这个家伙似乎十分了解三个少年的身体极限究竟处在那里,每次总是能恰如其分地压榨他们的所有精力。 这一点落在时透有一郎眼里,又是宇智波启不是人类的一项佐证。 为了缓解心里的紧张,他忍不住偷偷向灶门炭治郎吐槽道:“话说,你听见了吗?先前老师和鬼杀队的主公大人说,‘活得太久总是容易想起往事’。他看起来还那么年轻,外貌看起来恐怕和二十岁的人不相上下,却用这么老气横秋的语气说这种感叹的话。老师他果然不是人类吧?” 这还是自打灶门炭治郎来到他们家里以来,时透有一郎第一次和他讨论起宇智波启是不是人类这件事。他早就怀疑这个好心收留他们的男人是个妖怪,因为传闻中只有妖怪才会大发善心不计回报地做这种好事。 当然从宇智波启偶尔会吃掉有一郎的柿饼这举动来看,他是个坏妖怪的可能性也有一半。 这件事时透有一郎和弟弟讨论多了,早早地就统一了兄弟俩的意见。所以遇到一无所知的炭治郎以后,他又产生了向他讲述‘宇智波启妖怪说’的欲望。 但是炭治郎注定又要让他失望了,在时透有一郎提出这个说法过后,这个人既没有表示怀疑,更没有感到震惊,他只是特别自然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老师他本来就不是人类啊。”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面对同门的诧异,灶门炭治郎摆出一副些许小本事不足为奇的谦逊表情,又若无其事地补充了一句:“我的鼻子特别灵,能够分辨出人和鬼的差异。当然老师的气味既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鬼,我也搞不懂他真正的身份。” 时透有一郎突然觉得和炭治郎聊天简直是没劲透了,他一瞬间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是这么地索然无味,还不如学着弟弟的样子去盯着茶水发呆。 —— 在几个柱和宇智波启的三个弟子守在外面待命的时候,产屋敷耀哉向宇智波启阐明了自己关于消灭鬼舞辻无惨的计划和想法。 他说:“我事先在宅邸的周围埋下了大量的炸药,足以炸飞整个产屋敷的大营……炸药之中的铁砂可以延缓鬼舞辻无惨的愈合速度,这场爆炸同时还能掩护几个柱上前偷袭。” 宇智波启想起庭院中拍手球的两个双胞胎女孩,正好是天真无邪的年纪,恐怕连对生与死的概念都不怎么清晰。 “你的决心,我已经了解。可是那两个孩子和尊夫人呢?” 他问出这样的话过后,换来就只是产屋敷耀哉的一阵沉默。 “我的夫人已经有了陪伴我的决心,而雏衣和日香……她们不愿意离开父母。” 这自然是很大的牺牲,但这样的安排尚且远远不够。 宇智波启先前见过了那几个柱,那个被黑死牟所赞赏的眼盲僧侣也在其中。他们和上弦们周旋还能称得上勉强,但鬼舞辻无惨的实力要远超上弦许多,这样的对手简直完全不够格。 不过他此行正好是为了补充产屋敷的计划而来,更是不需要耀哉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你们一家人不需要分别,这场战斗也不会有谁牺牲。”宇智波启向这对夫妇解释起了自己的能力,“总而言之,先将那些实力不是柱的队员遣散,我会事先在你们以及今日战斗的柱身上封印我的瞳术,它会为你们抵消最终所受到的伤害。” 青年沉思了一下,拿出了一张卷轴:“然后……鬼王在受击以后,恐怕会将鬼杀队的剑士拉入无限城里。这张卷轴里,有我这千年以来亲手制作的六千亿张起爆符,每一颗相当于一颗炸弹,起爆符的体积体积大概在36万立方米,能够连绵不断地爆炸数十分钟。但是在它被引爆的那一刻,就足够炸毁整个无限城。” “我无法为你们的行动提供任何实际上的帮助,这是唯一力所能及所做到的事了。不过这回在主场作战,我想你们应该产生了点信心了吧?” 宇智波启向他们演示了一下怎么样才能将卷轴里的起爆符一瞬间取出来,又在空旷的地方教导他们怎么引爆。看着那如山如海铺满了天际的起爆符,产屋敷耀哉向来胸有成竹的神色,第一次显露出了震撼。 第46章 我的弟弟月彦(完) 黑死牟时常因为兄弟的优秀而感到自惭形愧,他为此时刻感受着连骨髓都要为之融化的愤恨与嫉妒。这感觉落在鬼舞辻无惨的眼中,往往紧随着而产生的便是不屑与轻蔑。 继国严胜只是拥有一个为神明所眷顾的兄弟,但是又怎么明白那种永远只能活在如日中天的辉日阴翳下喘息的卑微。 任何聚集在神之子周围的人,都会憧憬地向他伸出双手;但是见到宇智波启的人,便会明白那是凡人无论再怎么踮起脚尖都接触不到的天上星辰。 就算明知道不可匹敌,黑死牟仍旧时刻盼望着超越继国缘一。可是鬼舞辻无惨与宇智波启之间,兄长才是他们两人之中真正无法令人理解的非人之物! 他的兄长是何等强大啊,又是何等的冰冷,他的光辉照耀着所有能够注视到他的存在,可沐浴在他的光芒之中却体会不出任何的温度。远离他只会感到无际的黑暗与孤独,而靠近以后便会因为他的耀目感到痛苦。 天上的天体会因为人的恐惧而收敛自己的光亮吗?即便是再怎么被崇拜,被敬畏,被憧憬,星空也始终存在着枯寂和冷漠,这份美丽绝对不会因为人的观念而产生变化。它之所以耀眼夺目,灼伤所有妄图飞蛾扑火的生命,也只是因为它本身就如此,亘古不变又冰冷无情。 宇智波启便是如此,他从来便是如此,也许有人会被他的光华和美丽所动容,认为他会对溺于茫茫海中的众生产生普济之心。倘若让鬼舞辻无惨更加愚蠢一点,恐怕也会沉湎于虚假的兄友弟恭之中。 但是兄长的温柔是一种臆想,兄长的体贴也只是一种臆测。他的兄长永远都捉摸不透,超脱俗世,鬼舞辻无惨与之相比就像是挣扎在无尽苦海里的可怜虫……恐惧与憎恶也同时由此诞生。 天底下任何人都比不过这个人,天底下任何人都无法和兄长相提并论!上天对继国缘一如此钟爱,也不过仅仅是区区神之子罢了。他们哪里懂得宇智波启的光辉……他们哪里懂得在这等光芒下活下去的痛苦! 他的兄长全然不爱他,全然不在意他,他仿若全然不为众生所动的神明。传闻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参禅,欲界第六天的魔祖想要阻碍他圆成佛果,魔王波旬用死亡威胁,用欲念挑逗,妄图扰乱身心障碍善法,而悉达多太子始终不为所动。 鬼舞辻无惨就是那不怀好意的毒蛇,在他的脊梁上蜿蜒盘行,在他的耳侧悄声细语。 这个人的一举一动尽在他的眼中,兄长就是他的执着,就是他的烦恼,就是他心中纠缠在一起的贪执、散乱、嗔恚等妄念。他无时不刻期望与兄长坠入陷阱,在污浊的泥沼之中愈陷愈深,只有共同沉沦才能略微缓和心中恶业造成的痛苦。 古刹中的僧侣曾经斥责他,说他形貌虽好,却做出此等恶行,正如同琉璃瓶中盛满了污秽。 但那能怎么办,正如强壮之人永远无法理解病弱的痛苦,生而高贵便不知贫穷。所有人都指责鬼舞辻无惨残忍暴虐,但他生来就被造就了如此模样! 早在还是人类的时候,鬼舞辻无惨便堕入了恶道,他怒气缠身,意乱心燥,傲慢心、嫉妒心、嗔怒心交织在一起,日日面临着病痛的挫折,时刻活在与死亡的斗争之中。 而兄长的存在令他连心灵都无法获得片刻的安歇,他永远会因这个人而感受到被烈火炙烤般的不安,时刻因为他的行为而受到无边的折磨。 那个时候他是何等的期盼兄长的死亡。 第53章 他厌恶宇智波启,因为这个人的存在无时不刻在证明他的怯懦,同时他又渴求着宇智波启的回应,他短暂的人生之中不得见到任何的外人,而往往又只有兄长满足他的予取予求。 对恶鬼的一时慈悲反而招来了祸害,兄长的关怀让他感受到了短暂的畅快,鬼舞辻无惨在一次又一次的谦让之中日益膨胀。 毫无疑问,令强大优秀的兄长向他低头,是一件世间无与伦比的美妙之事……他欲壑难填,又对于兄长仅局限于表面的包容逐渐感到了不在满足。 宇智波启不喜欢自己,这件事鬼舞辻无惨心中比谁都清楚。 他对自己漠不关心,对一切都毫不在意。鬼舞辻无惨对兄长这份游离于世界之外的疏离感到憎恨,感到愤怒。他的兄长或许在诞生在这个家庭之前,便来自于不知天上天下的何处,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是他的兄长,同时也只能是他的兄长,他可以选择主动斩断两兄弟之间的羁绊,但绝对不可以让宇智波启轻飘飘地像是抛弃毫不在意的东西般甩开他的手! 在临死之前,鬼舞辻无惨终于领悟到了一个道理,如若不能让兄长对宇智波启抱有永恒的在意,那么令他对自己抱有格外厌恶的态度那么也不错。 他开始巧言令色地利用对兄长的了解,让他完美无瑕的心境被毁坏,让他成为自己罪恶的一位帮凶。 “……这样我们就是共犯了。” 鬼舞辻无惨充满餍足地在心里想到,相互包庇的关系总是充满着一种别样的默契。即便兄长对他脸色冰冷,从来不假辞色,但是他往往能够从这态度中品尝出与众不同的特殊对待。 但是这个名叫童磨的青年的出现,令鬼王再也不能沉浸在自己的自欺欺人之中。 宇智波启对于童磨,那才叫充满了不耐烦的讨厌,对于曾经的弟弟呢,充其量也只能称得上是一种漠视。 鬼舞辻无惨因此感到了难堪又愤怒,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在兄长面前感到难堪,宇智波启如此光辉夺目,他曾经时刻在兄长的阴影下处于不堪之中。人类时期的生活,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是一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但是要论鬼舞辻无惨第一次在兄长面前丢脸,那么还得是变成鬼以后的那个夜晚,兄长以人类之躯将自己的尊严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他不断告诉自己,哪怕宇智波启再了不起也只是朝生暮死的人类,一个生命短暂不断轮回的凡人。可是等他被切成碎肉重伤的时候,到头来还要求助于以前自己根本看不起的哥哥。 如今他和兄长的命运被诅咒联系在了一起,他们的生命变得休戚相关,鬼舞辻无惨早已放弃了期望兄长死去的念头。但是时不时凝视宇智波启安静沉稳的侧脸,鬼王心中的怒火仍旧忍不住在胸膛中升腾而起—— 你为什么不肯将你的目光分给我一丝半点?你为什么从来不肯专注地看向我一分半刻?你为什么要一直忽视我的存在? “我只想你注视着我。” —— 鬼舞辻无惨原本以为自己会带着对于兄长的不甘和怨恨就这么与这个人纠缠下去,一直度过这脱离死亡的永恒的时间。 在迎接死亡的那一刻,他顿时也迎来了释然。因为两兄弟的生死被联系在了一起,如果他生命真正地被终结了的话,那么同时意味着兄长也和他一起踏上了黄泉之路。 对于鬼舞辻无惨来说,这便是来自于宇智波启的妥协,来自于高傲的、目视一切的、从来都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兄长的妥协。 是他无法再忍受这漫无止境的轮回转世也好,是他无法在忍受这种畸形丑陋的关系也罢,反正强大优秀的兄长,不可战胜的兄长终于向他低下了自己高傲的头颅。 哪怕最终迎来了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想面对的死亡,哪怕自己究极一生也在对抗死亡的命运,但至少在这一瞬间,鬼舞辻无惨心头翻涌上了一种此生从未有过的满足。 和兄长一同堕入地狱,这样的结果不算太坏。 鬼舞辻无惨这般愉悦心境,一直维持到看见了黄泉路上的两个身影。曾经的弟弟惟光和妹妹霞都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惟光和霞的脸上都带着灿烂的微笑,似乎对于恶鬼伏诛的事实感到了欢欣和雀跃。 恶鬼皱起眉头,没有心思去理会眼前恼人厌的挑梁,因此只是感到了些许的晦气,直到青年惟光毫不留情向着他唾骂道:“下地狱吧,鬼舞辻无惨,你真是一个烂人。” “没错,我现在就是正在下地狱的路上。” 鬼舞辻无惨闻言挑起眉头,神色之中体现出了一种肆意的嘲讽,他冷冰冰地回应着说道:“但是烂又怎么样?不知悔改又怎么样?我很烂,但是我就要烂,哪怕我最终要下地狱,那我就要和兄长烂死在一起,然后再一起下地狱!” 说出这段话的时候,鬼舞辻无惨语调之中带着一种别样的畅快。 妹妹霞的神色之中显露出了一点怜悯,她朝着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微笑:“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在这里吗?这是兄长的安排,产屋敷是惟光哥哥的后代,和日呼传人并肩战斗的那对双胞胎兄弟是我的后代,这是我们三兄妹对你最后的告别,再见了,月彦……不,你真是一个烂人,还是希望我们永远不要再相见。” 霞和惟光的身影逐渐像是被打破的幻境一样消散在了鬼舞辻无惨的面前,他这时候如梦初醒地环顾四周,地狱空荡荡的,有枯枝的树木,猩红的三途川河水,呜呜咽咽的一众亡魂,时不时有振翅的乌鸦飞舞在天际,但是地狱里却没有原本该出现在这里的兄长。 宇智波启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他被毫不留情地抛弃了,在地狱里度过接下来独属于他一人的时间。 第47章 我的弟弟迪奥(一) 宇智波启在死亡之前,曾经也有过反省为什么情况会演变至今日的境地。他对弟弟月彦的教育其实大有问题,除却鬼舞辻无惨自我又专横的因素作祟之外,其实宇智波启最开始的态度也为这场悲剧埋下了祸根。 父亲赖真风流多情,母亲曾经亲情淡薄,在这样情况下受到侍女们照料长大的宇智波启并没有在这个家庭之中感受到温情的氛围,他没有接收到感情,于是便不打算付出感情,所以并不认为他们是自己真实的亲人。 再到后来,即便是月彦向他阐明了自己想要获得关注的念头,宇智波启对弟弟的照顾也只局限于在物质条件上对他进行关照。他对于弟弟并不严厉,也不对指望他日后成材,反正即便在怎么样没用,也还是有着作为兄长的自己替他收尾,照拂他一生。 对于惟光,宇智波启如此;对于霞,宇智波启也如此。 他对他们只有责任而没有期待,这种状态下,难免会认为无惨这个弟弟怎么样也好,干脆不要也罢。抱着这样的想法,偶尔想起来的时候会管教弟弟,但似乎已经完全忘记教导他如何做人了。 现在回想起来,鬼舞辻无惨会成长到这种地步,毫无疑问在作为兄长的这一点,宇智波启真是非常失败。 并不是所有的弟弟就像是带土那样天真可爱的像是一个天使,毕竟带土天性善良,活泼友爱,即便是做兄长的稍有疏忽,也不可能变得很坏。而有的弟弟本性顽劣,可是如果加以严格的管教,没准会出现截然不同的结果。 宇智波启在心底总结了一下对弟弟的教育问题,他回想起鬼舞辻无惨看向自己时,眉眼之间时不时所流露出的薄怒与怨恨。他开始反思自己平时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对于这位胞弟太过于冷淡刻薄,令这位胞弟感到了自尊受到冒犯的愤怒。 ——那就对下一个弟弟要好一点吧,如果还无法立刻回归到带土身边的话。 宇智波启在心中如此想,要对他加以管束,要注重他的感受,也许就再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死亡之后,他的灵魂穿过时间的障壁回归到了无尽时间河流之中,每一个世界的光辉都是那么耀眼璀璨,宇智波启顺着河流急转直下,浪潮扑打过来,将他推进了一个世界的光晕里。 —— 宇智波启这一回的世界的格具与上一个世界分外相似,同样的国家构成,大相径庭的各国历史,没有任何值得引以为奇的超凡力量——不过也许是宇智波启初来乍到,这些奇异的地方说不定潜藏在水面之下不为人知。 这一回他并没有从婴儿开始自己的一生,反而从一个九岁男孩的身体之中苏醒。他出生在英国,位于伦敦东区的贫民窟,有一个小他一岁半的弟弟,一家四口都过着贫苦潦倒的生活。 父亲达利欧布兰度是个烂酒鬼,成天混迹于酒馆之中和别人赌博,有着强盗一般蛮横的腔调做派,实际上则是一个绝不劳作,靠着诈骗维持生计的扒手骗子。 他是一个绝不讲道义的混混,会对弱者暴力相向的人渣,但就是这种彻头彻尾的烂人,好运也曾经短暂地眷顾过他一刻。他曾经因为救下过马车翻覆的贵族,收到过别人答谢恩情的一大笔礼金,大家都说他交了好运。 第54章 达利欧布兰度拿着这钱开了一家酒馆,他嗜酒如命,又懒惰成性,经营酒馆忙上忙下的活计全部落到了他的妻子身上。而他本人就只会醉醺醺地摇晃着酒杯纵情肆意地喝酒,时不时又因为赌博输钱不得不抹去狐朋狗友们在他这里的赊账。 没过多久,这家酒馆就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达利欧的妻子也很快因为操劳过度而病逝死去。 达利欧布兰度一个烂人,可是他的妻子,也就是宇智波启现在的母亲,却正好恰恰与他相反,是一个性格温柔、品行端正,既美丽又有气节的女人。 如果说两兄弟的父亲所做出的坏事就算是让他下地狱也不为过,那么他们的母亲大概美好得应该在死后被天使接引上天堂。 她将自己和家庭的利益放在摆放在弱者的后面,无论是谁面临困难,那么她绝对不会吝啬于贡献自己的帮助。在年幼的克里斯眼里,善良又坚强的母亲则是自己人生的标杆。她教导自己要诚实,对周围的事物抱有友善的态度,每一日餐前都要虔诚地做祷告,无论如何都要自豪高傲地活下去。 她在宇智波启睡前的时候跟他轻轻地讲《圣经》里的故事,在晚上温柔地吻自己孩子的额头。 “听好了克里斯,你是一个好孩子。只要一生维持着这样的品格,那么以后一定会到得了天堂。” 这个女人就像是生长在阴暗的下水沟里的洁白百合,是支撑克里斯在一日三餐都难以维持的破败之地继续活下去的唯一光明。 但是许多人都觉得她非常愚蠢,比起没有丝毫作用的善心,填饱肚子显然对贫民窟的人来说更加重要。——天堂?上帝?那种能够当做饭吃吗?贫困和穷苦令生活中在这里的人更加现实,就连被母亲帮助过的老人和孩子,都在一边享受着她的施舍,一边在心里嘲笑这个女人的天真。 在母亲的影响之下,克里斯成长为了一个正直善良的人,而他弟弟迪奥则截然相反。他桀骜不驯,容姿端丽,尽管两兄弟的容貌都与母亲长得相似,但是显然迪奥的性格和自己的兄长完全不同。 尽管他心中对于母亲的正派不以为然,但是假使母亲受到了别人的嘲弄,那么他事后一定会想尽千方百计对其进行报复。他时常因为母亲的关系在外面打架,回来的时候眉头的伤口凝聚成血痂,母亲往往会在这时候会劝说他不要使用暴力。 要是换做以往,迪奥是不吝惜于在母亲面前伪装成为一个乖孩子的,但是只要他的兄长在场,那么他看向兄长的眼神就会变得不屑中带着冰冷。他事后往往就会朝着克里斯说道:“然后呢?作为长子,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母亲被人愚弄?” “可是那也不该付诸于暴力,拳头无法达到任何目的,迪奥。” “不,拳头能够说服任何人。” 总而言之,迪奥和克里斯之间并不是那么和睦。迪奥看不惯自己的兄长,明明可以像他一样从弱者手中掠夺金钱和食物,却依旧忍耐着饥饿靠劳动从别人手中换来微薄的薪水。想要什么应该去掠夺,作为男性如今却落到了一副像是绵羊一样无害温驯的样子。 而克里斯对于弟弟的感官也非常复杂。迪奥打架,撒谎,往往不做好事,但是他是他的弟弟,所以应该要选择教导他,要对他原谅和包容。于是只要弟弟一干坏事,克里斯就立马把他做下来的恶行给告诉妈妈,而迪奥就只能乖乖低下头向着母亲认错。 而两兄弟的关系往往又会因此演变得更加恶劣,如果不是妈妈在其中调和,迪奥几乎没有与克里斯有过好脸色的时候。而现在母亲去世了,除却处于同一屋檐下而不得不碰面,两兄弟基本上形同陌路。 宇智波启回想到这里,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降临到了异世界同位体之中,还是克里斯本身就是自己,而意识直到现在才开始苏醒。 那浪潮的水流又湍又急,将他卷进一个世界里,就像是冲刷的水流将人扑打到了又冷又硬的岩石壁上。人的存在在诸多世界的衬托下竟然如此渺小,就像是沉浮在海洋中的一小叶浮萍,宇智波启用须佐能乎紧紧包裹着自己,面对着那无边浩瀚却根本没有任何的抵抗之力。 但好在他的灵魂又因为长时间的轮回转世坚固了不少,相比于上一次被动地被漩涡卷落至别处,这一次宇智波启顺流而下,竟然还维持着一定时间的清醒。就算是他对那片世界之海一无所知,知道以自己的力量在其中旅行充满了凶险,稍有不慎便沦落至万劫不复的境地。 由是这进步虽然微小,但是仍然让这个迫切回到弟弟身边的兄长心中充满了喜悦之情。 宇智波启晃了晃因为记忆翻滚涌上来而感到有些头晕目眩的脑袋,从厨房中水盆里倒影来看,克里斯的相貌和他本身竟然异常的相似。家里基本基本上没有镜子,或者说在女主人尚且还活着的时候有,却在她过世以后被达利欧连带着其他的遗物一起都拿去卖掉换酒买醉。 在妻子死去以后,这个男人心中的暴力无处发泄,于是两个儿子又很快成为了他拳脚相加的对象。为了逃避挨打,迪奥和克里斯只好拼命地赚钱给父亲拿去喝酒买醉。 距离上一次达利欧拿钱已经过去了三天,达利欧此刻已经不知道在哪个酒馆和狐朋狗友与女人鬼混,但是宇智波启手臂和胸膛上的淤青仍旧还未散去。 他对自己的现状并不感到忧虑,最充其量的结果无非是像以往处理家暴的父亲那样解决。 宇智波启从破旧的木板床上拿起自己的外套,实际上他的情况并不是很好,所以日上三竿仍旧在家里休息而不是出去劳作。他的肋骨下侧隐隐作痛,肚子也完全是空的,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宇智波启仍旧打算出门一趟。 不负责任并且永远不可能获得谅解的父亲暂且放在一边不管,即便是记忆里昨天才见过一面,但是他此刻还是想再看一眼自己此世的弟弟迪奥。 他走出家中所在的那条阴暗潮湿的小巷,来到贫民窟之中商贩最多,勉强可以说是最繁华的一条街道。弟弟迪奥现如今的做派已经完全可以说是顽劣了,他和那些同龄的小混混成天混迹在一起,毕竟出身贫民窟的孩子也看不见光明的出路,给小孩子的岗位基本上就是那几个样。 帮人擦皮鞋,当门童,买报纸,换来的就只是少得可怜的钱财,这样根本就无法令达利欧尽情肆意地买醉。迪奥觉得自己的兄长真是愚蠢得过分,他绝对不会像克里斯那样宁愿忍受父亲的毒打而还要维持自己的正派。 宇智波启路过一家卖鱼的商店,街道边泼满了宰杀鲜鱼之后产生的血水,没人要的鱼下水和各种边角料都扔了遍地。他转过头,正好看到自己的弟弟偷了那卖鱼贩子的口袋中的钱币,却还要推上路过的孩子一把,令他撞倒在那高大男人的身上。 发现自己丢了钱的鱼贩子怒火果不其然蔓延到了那个孩子的身上。虽然手段简单粗暴,但却是一场干净利落的教科书式栽赃陷害。 因此脱身而出的金发少年从容地把手揣进兜里,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瞥了驻足在小巷一侧的宇智波启一眼。他像是以前那样轻蔑地勾起嘴角,金色的眼睛里带着挑衅般的得意:“怎么了?告状精,你又要把这件事告诉大人吗?可惜现在再也没有人替你伸张正义了。” 第48章 我的弟弟迪奥(二) 面对自己亲弟弟的挑衅,宇智波启只是平静地看了迪奥一眼。 他的脾气向来很好,对于周围的人一贯都很包容,因宇智波一族大多数都是些集高傲和桀骜不驯为一体的家伙,要是听到别人的挑衅就为此生气,恐怕一年到头来心情就没有多少平稳的时刻。 宇智波启维持气定神闲的功夫绝对有稳重扎实的基础,做忍者的时候,以及上一个世界的千年岁月,再过分的话宇智波启都听过。所以迪奥的挑衅落在他的眼里,不但没有引得宇智波启动怒,反而令他产生了一种小孩子骂架的幼稚。 不过正好因为迪奥是小孩子,所以在教育的这一关才要更加一丝不苟。 “迪奥。”宇智波启又看了弟弟一眼,他向他说道,“把东西还回去。” 宇智波启的要求并没有令迪奥感到意外,兄长克里斯一直就是这样性格温吞的家伙。他天真,喜欢帮助弱者,觉得人都不应该不劳而获。 如果换做其他作风淳朴的小镇或者城市,或许这样的性格还会得到邻居们的赞扬。但是在这里显然是完全不合适的,毕竟他们生活在根本就不讲究法律和道德的贫民窟。 迪奥完全将宇智波启的话视作在放屁,克里斯打一开始便在他的眼里根本没有任何兄长的威严。这个人是和母亲的善良如出一辙,但是母亲正好就因为她无端的善良,才会过得如此艰辛。 他爱母亲,但是心里在另一方面也难免会觉得这个坚持原则的女人有些愚昧。他讨厌父亲,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像是达利欧那样看中什么就去偷、去骗、去抢、去掠夺,才能够在这个臭水沟一样的地方更好地活下去。 第55章 迪奥对这个哥哥根本没有好感,所以哪怕宇智波启要求他把东西还回去,他也完全无动于衷,只是面上看起来因为这话有些不太高兴。 他没有忘记自己究竟出于什么心理才站住和这个人说话,如果宇智波启被他激怒,大声斥责他,想要让他回去认错,那么迪奥就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给这个人一点教训。 哪怕相差一岁,迪奥的身高和体型与克里斯没有太大的差异。 因为母亲去世以后,达利欧这个醉鬼只顾着自己的那张嘴和酗酒买醉,不仅不管两兄弟的死活,还要视他们为奴隶一般从他们那里拿钱。这个男人只会觉得两个儿子给他的钱不够多,根本就不会在意他们填不填得饱肚子。 在他心里,两个小鬼头既然已经有了来钱的路子,那么肯定会偷偷藏下来一些,根本就不会存在担心饿死,甚至尤嫌自己榨出来的油水根本就不够自己挥霍。 相比于迪奥很快学会了和赌场外围的那些小混混打交道。惹人厌的哥哥只会踏实地做事换来一些少得可怜的钱币,而那些雇主有时候还会故意克扣他。 因为这一点,他带回来钱总是没有迪奥多,克里斯也经常挨父亲的揍。但实际上,迪奥也没有因为他的良好表现而受到温柔的对待。因为达利欧就是一个烂人恶棍,哪怕没有那个必要,也喜欢在弱者面前挥舞拳头一逞威风。 由此迪奥也会被毒打,但是就像是母亲在生前会保护他们一般,克里斯也会在父亲发火的时候护住弟弟。 尽管这样的举动更显得无济于事,因为达利欧绝不会收手,除却让愚不可及的兄长再被多打一顿之外,根本没有别的作用。 他觉得很可笑,这样的行为并不会令他变得喜欢兄长一点,反而让心中对兄长的厌恶火上浇油。 比起保护他在地上躺得直不起身,他更想要克里斯清醒一点,务实一点。 迪奥不指望有一天兄长会脑袋开窍,变得不那么正派,学会用点手段令弟弟填饱肚子。但是至少希望让他长点记性,不要再自己面前晃着他那张蠢脸,再试图用那些陈词滥调说服自己。 迪奥有信心打得赢兄长,但是再一次听见他那要求自己改邪归正的老好人语气,顿时只感到一阵索然无味。 “少管闲事,和你说话就是没劲。” 他把手揣进裤兜里,想要转身就走,但是宇智波启又叫住了他:“迪奥,把钱还给那个卖鱼的小贩。不然我可以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根本不需要告诉大人就能伸张的正义。” “那你可以尽管试一试。” —— 这是迪奥布兰度有生以来第一次挨来自兄长的打,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懦弱的兄长竟然拥有着如此大的力气。 那一拳在迪奥可以说是漂亮的脸蛋上留了很大的一片印子,紧接着又以极快的速度肿了起来,令他觉得火辣辣的疼。 但是宇智波启很有分寸,这件事本来按照他的意思就到此为此。 可虽然这一拳把迪奥打得脑袋直接发懵,却压根没有消灭他绝不服输的气性。 他老老实实地跟着宇智波启身后走出小巷,期间又曾经一度想要从身后偷袭宇智波启——只要能取胜就好,伦敦街头小混混的搏斗法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于是宇智波启又把迪奥拖进小巷子里揍了一顿,因为有着无惨的珠玉在前,他总算是记得顾及自己弟弟的自尊心,在让迪奥知道两兄弟之间武力差距的悬殊之外,并没有再选择揍他的脸,还算给他留了一点脸面。 宇智波启在大正年间看过不少西洋传过来的育儿小故事,大多数时候都是些教育孩子改正坏毛病的心灵鸡汤。但是上面的事例绘声绘色,于是这个人连带着对里面的教育理念都深信不疑。 他向来是很务实的人,除却一开始动用武力的行为似乎偏离了路线之外,制服迪奥以后他就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向弟弟讲诉道理。 但很快宇智波启又发现弟弟对大道理的不屑一顾,于是只好又回归先前的方法,摁着迪奥的脑袋,要求他归还失物,并且向着店主人道歉。 因为迪奥九岁了,他是一个大孩子,所以宇智波启没有说是dio偷了钱,而说是迪奥在经过的时候看见了扒手,两兄弟追出去帮小贩讨要了回来。 尽管这是随意编造的借口,但是迪奥脸上青青紫紫的伤痕配合宇智波启真诚的神清,竟然在此刻颇具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说服力。 虽然怀疑就是和迪奥成天混在一起的那群小混混做出来的好事,但是克里斯本人就是贫民窟中出了名的善良大傻瓜,谁又会怀疑他有坏心思呢? 鱼贩在平民窟里杀了二十年的鱼,他的心已经和他的刀一样又臭又硬了。 既然原封不动地找回了自己丢失的财物,那么这个人自然也不会在两兄弟究竟是如何找回钱的事上多做纠缠。 留着络腮胡子的壮汉哼着歌清点了一下钱币,然后揣进了自己围裙前的那个兜里,毛发旺盛又充满污渍的大手一挥。 “好了,两个小鬼头,不要指望我给你们什么答谢,快点滚吧!不买鱼就不要站在门口妨碍我做生意!” 这种随意又轻蔑的口气又惹得迪奥在心头大恨,他除却被达利欧毒打以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刻。 杀鱼的小贩不过是他戏耍的众多蠢蛋中的一个,根本不值得记住。但是都是因为他这个讨人厌的兄长,才让自己沦落到如此丢脸的境地。 落入自己口袋的熟鸭子还能长翅膀飞走,这件事等到第二天传到街道上的其他小混混的耳中,到时候他迪奥完全就成为了被嘲弄的笑柄。 这件事结束以后,迪奥也就没有了在外面继续晃荡的心思,他甩开宇智波启的手,忍不住对他冷嘲热讽:“你以为别人会感恩你的帮助吗?过不了多久那个男人就又要回来要钱了,还是好好想想自己吧!” 纵使今天在这里失利,但是迪奥还是有别的办法从其他地方搞到应付达利欧的买酒钱。不过他还是记恨于兄长今日对他的阻挠,毕竟如果有格外的收获,谁都不会拒绝多攒下一点积蓄。 况且宇智波启破坏了自己的计划,让他无法维持在同龄人之中的威信。 家里的房子破败不堪,是一个恐怕比贫民窟大多数人寿命都要长的建筑,从十年前就达利欧就再也没有出钱修缮。 作为家里食物链顶端,醉鬼达利欧就算喜欢和女并头在外面鬼混,有钱的时候根本看不到人影,但是也依旧占据了家里最好最宽敞的房间。而迪奥很早便不愿意和宇智波启挤在杂货间里一起睡,因此他便只能住在又小又窄的阁楼。 杂货间里黑漆漆又没有窗户,而阁楼里冬冷夏热,又实在是太过透风,说不准两兄弟谁的居住环境究竟更加恶劣。 但是迪奥仍旧对有自己的房间,能够维持一个人隐私的现状感到很满意。 克里斯前段日子被父亲打得根本无法站立,所以只能躺在床上修养。做不成活,就意味着没有钱去买食物。 迪奥是有存货的,但是他从来不和宇智波启一起吃饭,毕竟他讨厌这个人讨厌到要死,又怎么肯把食物向兄弟分享。 分享食物的话,迪奥不仅是吃亏的那一方,况且克里斯总是有很多没有用的善心,要是他知道了自己还有积蓄,指不定事态会发展成什么样。 在自己的阁楼间里,迪奥翻着自己从别人废品堆里淘到的书籍,心里盘算着包装一下卖给傻乎乎的有钱人能够赚上多少的利润。 书籍是很安全的东西,就算是狡猾如达利欧,比起值钱的衣服或者首饰,喝的醉醺醺一时半会也想不到这东西编点来历便能身价倍增,以至于迪奥能放心大胆地把它们藏在家里角落。 今天填肚子的晚餐照旧是又冷又硬的面包,在迪奥把书收起来以后,宇智波启却敲响了他的房间的门。他吹熄蜡烛想要营造自己已经睡下去的状况,但是却不想门外传来兄长冷静又沉稳的声音。 “迪奥,出来吃饭了。” ——克里斯叫他吃饭,可是他究竟哪里来的钱买东西? 第49章 我的弟弟迪奥(三) 像是克里斯这样的人,就连成天在街头无所事事狩猎目标的最低等混混,恐怕都不会选择将他作为目标。全因他身上穷的根本没有两个子,尽管会做一点劳动换来些微薄的报酬,但是连让自己吃饱都有些困难。 更何况他即使是收到了薪水,没准走在回家的路上就因为怜悯主动散给路边的乞丐和小孩。按照父亲达利欧每次殴打他的话来说,就算是将克里斯这个蠢货的骨头给榨干,恐怕都榨不出一滴油来。 但是达利欧还是会向克里斯要钱,积少成多是活在贫民窟里所有人都懂的道理,他不仅为这种通过奴役他人不劳而获的手段而洋洋得意,并且还乐于在两个儿子的身上彰显暴力体现出自己高超的地位。 第56章 迪奥因为逃避贪婪醉鬼的毒打拼了命地工作,而缺乏开源节流手段的兄长克里斯只会比他过的更加窘迫困难。 ——克里斯叫他出来吃饭,但是他前几日因为无法工作早就喝了好几顿的凉水,而今天他又是紧随着自己回到家里的,所以他哪里来的钱去买食物呢? 迪奥第一时间觉得宇智波启是在说谎,想要通过诱饵把自己骗出去然后随便做点什么事情。 但是他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兄长是个绝不说谎的大傻瓜,因为母亲教导他要诚实,基督徒要弃绝谎言,所以他在贫民窟里简直可以称得上出淤泥而不染,但凡这里小混混有的坏习性一项不沾。 正当他为兄长反常的举动感到了疑惑的时候,迪奥闻见了食物的香气,是一种小麦粉面包烘焙出炉的香气。迪奥推开阁楼间木板门的一丝缝隙,这个时候他的房门前已经没有了兄长的身影。楼下有着蜡烛点燃后的火光,出乎意料地将整个房子照的通明。 他半信半疑地走下了楼,果然瞧见了餐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食物。克里斯正坐在餐桌的一侧给面包涂黄油,见他来了以后,就仿佛之前并没有对兄弟拳脚相加一般,非常自然地招呼他坐下。 今天的情况对于迪奥来说,实在是有些过于反常。 从来不奉行暴力能解决事端的兄长打起架来竟然惊人地厉害,勤俭节约的他竟然铺张浪费地在家里点燃这么多支蜡烛,而且穷鬼如克里斯居然还弄来了晚饭,不计前嫌地叫上弟弟一起来吃。 并且这晚餐的食物比迪奥想象中的要好上许多,不是加了些盐煮用水煮出来的没有味道的土豆,也不是英国穷人餐桌上常见的,用大麦小麦混在一起干巴巴的麸皮面包。 而是用砂糖、黄油、鸡蛋制作而成的新鲜吐司,碟子上还配上了奶酪和黄油,旁边散发着一缕缕热气的则是一锅煮好的蘑菇浓汤,里面肉眼可见地有着白色的熟鸡肉混着蘑菇。 迪奥不知道自己的哥哥究竟是哪里搞来的这些食物,这根本不是居住在贫民窟,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家该有的饮食。 ——也许是靠着所谓的“善良”的本性撞了大运,他们的上帝终于被克里斯的诚恳打动赐下福祉,又没准是靠着住在港口那边,那位一直对漂亮男孩青睐有加的老女人的好心援助? 和达利欧沉脑满肠肥,早早地靠着酗酒糟了脸,一副肥猪似的贪吃蠢相不同,迪奥和克里斯两兄弟都继承了来自于母亲的良好相貌。 迪奥金发金眸,姿容美丽,像是一只小猎豹一样健康又强壮,而宇智波启继承了妈妈的深色头发和深色眼睛,显得更加沉静柔和。 他们的母亲实在不像是出身贫困家庭的女儿,她教导他们识字和礼仪,使得两兄弟从一开始就与混迹在街头粗鲁野蛮的孩子们截然不同。迪奥就是凭借伪装成彬彬有礼的模样,在鱼龙混杂的赌场里混得如鱼得水起来。 这两兄弟其实在贫民窟里十分惹眼,有不少人有着喜欢漂亮小男孩的癖好,就迪奥所知道的,那个在港口把握着一些生意的老女人是个有钱的寡妇。 按照常理,码头通常是不雇佣十岁以下的童工的,但是克里斯却依旧在那里留下来做帮佣,并且还能算是一项稳定的工作。 他拉开椅子坐下,目光明晃晃地在自己兄弟的身上扫视了一圈。 迪奥将自己的不怀好意隐藏得很好,他装模做样地同样往面包片上抹着奶酪,就像是随口提起一件琐事,若无其事朝着宇智波启打探道:“你觉得盖勒伊夫人怎么样?” 宇智波启将这名字在脑海中过了一圈,才想起来迪奥是在指之前为他提供工作的好心夫人。那的确是个好人,从来不克扣他的工钱,如果不是克里斯前段日子因为没有交出足够令达利欧满意的卖酒钱,被打得直不起身,那么他估计现在还在码头靠搬运货物生活。 不过宇智波启现在有了新的的来钱门路,足以令他将这个令人不省心的弟弟拉扯到能独立为自己行为负责的年纪,他现在再也不用去那里干苦力了。 “你是说苏珊大姐吗?她是一个好心人。” 迪奥又抬起头仔细看了哥哥一眼,可惜的是他并没有从这个人的脸上瞧出任何的端倪。宇智波启的神色太过于坦然,回答也挑不出任何的错误。他只好暂且放弃了追问的想法,以免这个人心里无端地升起疑心。 虽然心里抱有恶毒的猜测,但是迪奥仍旧把晚饭吃得干干净净,他占便宜占得理所当然,如果在意脸面和自尊的话,那么他根本就无法安稳地活到如此的年纪。 所以哪怕可能吃的是兄长辛辛苦苦赚回来的食物,迪奥也同样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更遑论今天要不是挨了宇智波启的一顿毒打,那么他自然也有足够的钱去外面饱餐一顿。 而宇智波启在吃饭的时候,心里的想法也没有闲着,他同样瞧了瞧自己的弟弟。诚然,在贫民窟的孩子中,迪奥的身材也能够称得上强壮,但是仍旧有一些有些不足的地方。譬如说他的指甲粗糙,可能缺乏维生素,和他说教两句就出现不耐烦的情况,可能平日饮食中钙质的摄入不足。 在充满穷人的贫民窟,就算是市场里也缺乏新鲜的肉类和水果。这时候就算是工薪阶层,多数家庭的食物也仅仅是燕麦、面包、还有土豆,偶尔能吃上一点冻肉和腌肉罐头改善伙食。 尽管知道对自己的弟弟喂养可能并不能换来他的感激,不过宇智波启仍旧肩负起一个家长的责任,打算将迪奥给喂得油光水滑。他计划多给迪奥吃一点牛羊肉,补充蛋白质,每日搭配一些水果蔬菜,还有不能一直只吃干奶酪,也要定期饮用一些牛奶。 他打心底告诉自己这个弟弟目前野性难驯,就像是接近一只极具防备之心的小猫咪,要先采用怀柔的方式令它放下戒备……说起来弟弟确实看起来有些毛躁,书上说鸡蛋、胡萝卜还有鸡胸肉能让猫咪的毛发更加光滑。 迪奥倒是没有宇智波启这么发散性的思维,他将此次的晚餐视作特例,毕竟不对兄长的改变抱有期望便不会带来失望。他以一种又快又不算是失礼的速度将饭吃完,然后将餐具往前方一推,神态自若地打算直接上楼离开。 “迪奥。” 兄长又喊了他一声,迪奥直觉性地觉得打今天起,宇智波启将他叫住以后准没好事,不过他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停下脚步。回头看的时候,果不其然宇智波启接下来的话让他皱起了眉。 “你就这么吃完,没有什么事打算做吗?” 克里斯能有什么事情想让他做?这个人好揣测得很,他的思维完全和母亲如出一辙。觉得弱势的人就应该得到帮助,如果被帮助的话,就要抱有感恩的心思。 所以这个哥哥平时但凡想要说什么话,只需要他一开口,迪奥就能猜出他接下来究竟想要说些什么……总而言之,只要往善良、诚实、感恩之类的要点上面靠就行了。 他觉得这个兄长今天的态度非常奇怪,说话、做事也比以前要强硬得多。宇智波启以前提出要求总是以请求的语气,但是向着粗鲁的下层人太过礼貌往往是在宣示自己的示弱。 迪奥以前对于克里斯的这副模样嗤之以鼻,但是兄长真要对他换了一个态度,他的心里其实也不太舒服。 宇智波启的语气很不客气,迪奥的态度也好不到那里去,他毫不客气地回答说道:“你想要我的感谢吗,那你还真是想……” 还没有等他说完,宇智波启便将迪奥的话直接打断,他伸出手指指了指餐桌上的剩饭残羹,直接要求道:“洗碗,迪奥,比起无用的感谢,我更希望你能够主动将碗和碟子都收拾干净。” 迪奥看了看哥哥伸出来的那只手,他的皮肤很白,手指消瘦苍白,但是仍旧有做活锻炼出来的茧。宇智波启是从来不和别人争执的,更遑论是打架,但就是这样的一只手,今天揍他的时候格外有力。 他估摸了一下事发突然当时没有防备的自己,又设想了今日自己吃饱喝足以后又几分胜算。迪奥心里突然涌现除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他没有缘由地觉得自己能够战胜这个根本不懂得套路的兄长。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回怼道:“那你真是想得更美了,我是绝对不可能洗碗的。” —— 十分钟之后,迪奥抱着锅碗瓢盆走到家里厨房的水槽面前,他报复性地把摔不碎的勺子扔进锅里,摔得砰砰作响。 ——不就是洗碗吗,洗就洗,他最会洗碗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反正在家里还生火做饭的时候,以前自己也没有少洗。 第50章 我的弟弟迪奥(四) 本来以为那一天晚上的晚餐不过就是因为无能的兄长撞了大运,但是从那天以后,家里的伙食竟然一日比一日变得更好。 宇智波启最初的时候还对怎么搞来新鲜食材的途径不太熟悉,一些少见的蔬菜水果就算是在普通的工薪阶层中也算是奢侈品,平日里根本没有商贩会进货来卖。 第57章 毕竟就算是有着前十年的人生经验打底,但是克里斯左不过是一个连面包都吃不起的孩子,又怎么有精力去关注市场商店各种货物的种类与价格。 不过他现在完全可以称得上轻车熟路了,他每天早上会出一次门,酌情酌量地购入一些新鲜的食材。现在不是冬季,十九世纪六十年代的英国还没有冰箱,所以容易变质的食物如何储存仍旧十分困难。 但是衣食问题被解决以后,紧邻着随之而来便是迪奥的教育问题。 宇智波启把弟弟喂的很好,头发柔顺,肌理匀称,指甲光滑。迪奥岂止是生机勃勃的小豹子,他看起来精力无穷,同时又野心勃勃,试图将整个贫民窟的同龄人化为自己的力量,于是成天不是在挑事,就是在挑事的路上。 反正宇智波启这段时间每天揍他,又加上了有营养的食物为他的力量提供基础,于是迪奥的格斗技术进步得很快,整个贫民窟里根本没有哪个小孩打得过他。 相处多日以后,宇智波启就算是作为兄长的立场再偏袒,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弟弟天性本身就有些混蛋。 他的糟糕不仅仅是由着恶劣的环境造就的,母亲的教育可一点没有出错。倘若说因为穷困的现状不足以将他培养出良好的品格的话,现在宇智波启满足了他最基础的生理需要,于是迪奥现在便开始自然而然追求起了精神层次的需要—— 他曾经在半夜敲响宇智波启的房门,花费大半个小时的时间向他阐述起了自己未来的规划和打算。 迪奥金色的瞳眸在烛火的映照之下熠熠生辉,就像是盯着自己猎物的野生动物那样满怀壮志:“克里斯,以你的身手和我的头脑,没必要窝在这种阴暗潮湿的小破屋子里默默无闻……天底下还有什么比兄弟之间还要更加紧密的联盟吗?我们两个一起联手,很快就能收服贫民窟所有十几岁的孩子作为我们的势力,这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偷窃、抢劫、赌博、走私,若干年后没准我们还会成为伦敦东区的地下皇帝,那个时候达利欧又算得了什么呢?他就是一只又老又蠢的死狗,你可以将他曾经对我们的毒打都还回去,把他扔进臭水沟里,我们没必要再在乎他了!” 相比于迪奥的豪情壮志,宇智波启的神情便充满了冷静和克制,他理智地重复着向迪奥再次确定了他的想法:“是吗?你真的这样想吗?地下皇帝,做未来的帮派之星?” 宇智波启亲眼看着金发少年踌躇满志地点了点头,又满怀自信对兄长开始画饼:“没错,虽然在你眼里这计划可能有些儿戏,但是整个伦敦东区其实并不缺乏机会……” 他给弟弟再次提供的改正机会最终还是被迪奥这么轻而易举地放了过去,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最后和颜悦色地对迪奥说道:“真是不错的想法,就连我也忍不住心潮澎湃。【偷窃、抢劫、赌博、走私】,你说得可是真好啊,迪奥!” 迪奥眼睁睁地看着兄长从原本斜倚着的凳子边上站了起来,他的拳头握了起来,接下来要做什么明显不言而喻。 被宇智波启打了这么多天,迪奥或多或少已经明白,在兄长想要揍他的时候,一味地挑衅或者反抗绝对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但是仍旧死鸭子嘴硬般装作从容不迫的模样,强作镇定地说道:“你忘了妈妈的教导吗?天主教徒不该奉行暴力,我亲爱的克里斯,我发誓,上帝不会喜欢你这么做的。” “《旧约》说:‘舍下了棍子,惯坏了孩子’,我也可以向上帝发誓,他一定乐于见到你受到教育,我亲爱的弟弟。” 从那以后迪奥再也不在宇智波启面前阐述什么他想要成为地下皇帝、□□明星之类的野望了。一顿痛揍可能令迪奥惹是生非的行为有所收敛,但是绝对无法令他由内到外改邪归正。 宇智波启对于弟弟的小伎俩一清二楚,把迪奥喂饱了成天无所事事放任自由也并不像话。他在心里想着要么该给迪奥找点事情来做,或许让他读书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个时候好一些的学校无非是有钱人的专属,出名的私立学校更是要有家族名声和权势的担保。门槛低一些的教会学校无非是需要金钱,这一点对宇智波启来说并非难事,但是无论如何,送弟弟去读书这件事一定要和达利欧通通气,以免这家伙听了别人的教唆找到迪奥的学校里来。 至于达利欧对于迪奥上学的意见便不必征求了,无论他同不同意,要么凭借幻术,要么依靠武力,宇智波启总是有办法令他点头。但是这个醉鬼却失踪了,在贫民窟里找不到他的踪影,宇智波启向别人打听,他们说早在上周达利欧便和一个酒馆认识的女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在伦敦东区治安不好的地方,一个醉鬼的失踪是稀疏平常,不值得别人引以为奇的小事。或许在宇智波启的意识还没恢复的时候,这件事对于两兄弟来说还算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消息,于是他打算再等候一段时间。 —— 宇智波启的生活过得不紧不慢,但是迪奥却对兄长近日以来的变化产生了浓厚的探究之心。不仅是兄长稳稳能够压制他的身手,还是身上掏不出几个大子的克里斯突如其来的富裕。 一日宇智波启照旧出门的时候,他决定偷偷跟在兄长的身后,想要一探这个人身上隐藏着的秘密。 迪奥尾随着兄长去市场买菜——他现在可以说是那个鱼贩的老主顾啦,每一回遇见宇智波启,这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脸上笑得灿烂得像是一朵盛开的波斯菊花。 因为兄长老是爱买鱼,宇智波启也很是喜欢在迪奥说完话之后,用慈爱的目光瞧着他,摩挲着他金灿灿的头发说:“吃鱼会变得聪明。” 挑菜,买菜,讨价还价都是很琐碎并且没有意思的事情,迪奥跟着宇智波启走出了杂乱的市场,心里觉得有一点都没有意思。 但是他的烦闷和枯燥并没有维持多久,出了集市,回家的路上必须经过的一条小巷。那地方常年有许多混混聚在那里抽烟,或许还会干别的坏事,譬如说敲闷棍,仙人跳,反正暗无天日的小巷里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引起人注意。 宇智波启的篮子里装满了丰盛的食材,明明是个小鬼,却有钱买这么多东西,绝对是别人眼里十分理想的一头肥羊。他路过那条小巷的时候,不出意料有人朝着他吹了一声口哨。 迪奥心里顿时感到一阵纠结,他不知道该不该阻止兄长被揍。照理说,他天天被宇智波启收拾,这个人要是被打一顿,迪奥心里肯定会幸灾乐祸。但是克里斯手里的是今天的食物,而那些食物多半会进自己的肚子,倘若不阻止,那么最终损失的还是自己的利益。 但是迪奥最终还是选择了袖手旁观,因为他瞧见了小巷子中隐隐约约有不少的人影。他必定阻止不了克里斯的东西被抢,自己跳出来只能连带着一起挨揍,选择明哲保身才是明智的举动。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情况却出乎了迪奥的意料,还没等那些小混混开口挑衅,兄长克里斯便神态自若地走进了小巷,不一会儿巷子里便传来了拳拳到肉的沉重声音,伴随着痛苦的闷哼声和哀切的低声求饶。 这声音一点都不像宇智波启,迪奥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小巷口的附近,他朝里面轻轻地望了一眼,打算一有不对劲总而言之就先一步逃走,但是接下来他所看见的景象简直令他毕生难忘。 他的兄长,就是那个平时信誓旦旦与世无争的哥哥克里斯,此刻竟然轻车熟路地逮着这群小混混一顿暴揍,揍人动作熟练的程度不亚于屠夫随手杀一只毫无抵抗能力的母鸡,那神态比平时揍他的样子似乎还要轻松不少…… 且不说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将一群二十多岁的混混摁在墙上打这件事究竟有多邪门,一顿暴揍以后,宇智波启竟然非常自然地在小混混们的连声感激之中,没收了他们身上所有的钱财。 愚晰征立—— 这么顺理成章的发展,简直明晃晃地说明了这人究竟做过多少次这样的举动。甚至不用宇智波启多说,仅仅只需要一句“看你们中间有熟悉的面孔,不用我解释自己的规矩吧?”,那群小混混便老老实实地掏出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迪奥总算是明白了平时和他混在一起的那群蠢货,为什么最近遇见自己就跑,想必同样也是自己兄长干的好事吧。 第51章 我的弟弟迪奥(五) 尽管惊讶得不得了,但迪奥的心中依旧留存有最后的理智,没有立刻跳出来揭穿这件事。 要知道,兄长的转变带来的可不止生活变得富裕,如果说他的物质生活和以前相比简直天差地别的话,那么迪奥的家庭地位则是一落千丈。 宇智波启这回完全是拿出了作为长兄的尊严,他不仅照料弟弟的吃和穿,还要管制他的各方各面。他不许迪奥做坏事,不许他混迹赌场,不许和那些同龄小混混继续成群结伴一起活动。 第58章 总之这变化来得突然,并且原由不得而知,但是克里斯的行事作风就算发生了变化。并且迪奥只能选择适应,他现在压根没有立场对兄长提出意见。 他根本不会跳出来揭穿克里斯的真正面目,迪奥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宇智波启揍自己的时候还留有余地。多数时候克里斯的面目还算是温和……看看他殴打小混混们的模样吧,要是被他撞破了这幅场面,兄长再也不愿意在他面前伪装了,到时候就是迪奥自己叫苦不迭。 所以他再事情结束以前,便先一步折返回去回到家里。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宇智波启就紧接着回到了家里,然后开始有条不紊地清洗食材准备做饭。 迪奥在阁楼里装作看书学习的模样,时不时心不在焉地翻一下书页,直到宇智波启照例在十二点一刻的时候敲响他的房门。 “迪奥,出来吃饭。” 今天中午的菜是西红柿罗勒汤,切成一小片一小片的长条面包吃,除此之外还有土豆炖牛肉,里面加了一点西芹。 克里斯今天的心情看起来不错,等到迪奥就坐以后,他还从身侧拿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他,看模样像是一份精心包装过的礼物。迪奥接过来的时候发现沉甸甸的,不出意料应该是一本书籍。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宇智波启会平白无故想起送他礼物,但是迪奥并不是太想要书,比起无法立刻变现的书籍,他更想收到更有用的金钱作为礼物。 不过出于维持在表面的兄弟情谊,迪奥仍旧非常有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他当着兄长的面将礼物拆开,露出里面有着漂亮花纹的书脊——是一本崭新的大部头,这样的东西通常价值不菲,无论是里面等闲人士接触不到的知识还是精细的印刷以及纸张。 迪奥搞不懂宇智波启为什么会突然送他这个,直到整本书的封面随着包装的撕拆开映入他的眼帘,这个小小年纪但还算是有城府的男孩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这是一本最新印刷的英国民法典。 他很快地把书籍的正面扣在了桌子上,竭力不让兄长察觉出自己内心的不满,迪奥神态自若地对此表达了感谢,期待就这样把这件事给赶快糊弄过去,毕竟要是朝着克里斯生气,最后吃亏的还得是自己。 但是宇智波启显然不打算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迪奥,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指望将这个弟弟引导成为由内而外真心散发着善良和正直的阳光少年了。这简直就像是有一天鬼舞辻无惨露出梦幻一般的微笑告诉自己他以后要助人为乐,脚踏实地一般离谱。 大概有人可以让迪奥发自内心地产生改变,但是显然这显然不属于宇智波启能够达成的成就。在最糟糕的设想中,迪奥的性格也许从今以后依旧这样恶劣。但是作为兄长,宇智波启可以约束他,令迪奥遵纪守法,成为一位整个伦敦市都赞口不绝的良好市民,以后千万不要把自己作进监狱里去。 于是他温和地告诉迪奥说道:“怎么样,还喜欢吗?这是我在书店挑选了很久为你选出来的礼物,在民法和刑法之中我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对你抱有期望,觉得你暂时到不了需要刑法的境地。” ——正常人怎么可能对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感到喜欢。 迪奥总觉得宇智波启的话里有话,但是他不敢反抗宇智波启,于是只能在心里腹诽自己的兄长脑子有病。 “我很喜欢,谢谢你、克里斯,我是说——这正好是我所需要的,谢谢你如此善解人意。” 迪奥皮笑肉不笑的感谢果然无法令眼前的兄长善罢甘休,他现在越来越会折腾人了……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折磨,就连精神上也能给他带来不小的折磨。 果然只要克里斯说话,那必定不会是什么好话。宇智波启紧接着伸出食指,提出了他对迪奥的要求,他的神色看起来非常认真,但是说出的话让迪奥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一场并不可笑的玩笑:“我希望你能牢记它,把它背得滚瓜烂熟,好吗?” 迪奥装不下去了,把书轻轻往桌子另一边一推,他不满地盯着宇智波启,又恢复了最开始那副混蛋小鬼的模样,冷冰冰地说道:“我不觉得它有什么意义。” “很有意义。” 宇智波启却说:“迪奥,你生长在贫民窟,许多外面世界通行的法律在这里一概做不了数。你就像是野生藤曼一样纵情肆意地生长,但是却不懂得外面的那些规矩。” “你一贯很有野心,你想要将来做了不起的大人物,这个时候的你觉得伦敦的帮派首领已经够了不起了,但是在那些真正的权贵眼里,即便是成为地下世界的皇帝,最终说到底也是个干不法之事的小混混而已……” 迪奥烦躁地说道:“我知道,但是身份这种东西从出生就注定了,那群贵族们高高在上,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可以的,迪奥,把目光放长远一点。你以后要想成为上流社会的一员,那么就不能做坏事留下案底。把法律背得滚瓜烂熟的好处可不止一星半点,你要遵纪守法,权贵们可永远不接受有不堪过往的家伙。他们不需要违背规则就能做到任何事,根本不会选择触犯法律……你有着更光明的前途,口碑是很重要的。我希望你好好学习,做一个光明正大的正派人物,不要在和那些注定和你陌路的混混走在一起。” 迪奥最开始被宇智波启的发言说得有些意动,不过他显然并不那么好糊弄。等到宇智波启最后说出来自己的要求,他便傲慢地眯起自己金色的眼睛,用嘲讽地语气说道:“你就是想要劝我正派,克里斯,可惜就连你本人也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正派。” “用暴力把别人打一顿,然后抢走别人的钱,这就是你所说的诚实善良?我看并不如此,你这行为和街道上掠夺其他人活下去的家伙并没有什么区别,仅仅是你比他们都强大而已。” 迪奥觉得兄长听了他这话会恼羞,但是克里斯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淡。 宇智波启面不改色地回答说:“以恶制恶,问心无愧。” 这话很没有意思,迪奥还想说点什么继续嘲笑宇智波启,但是眼神敏锐的他又好巧不巧地看见兄长原本持着杯子的手轻轻握紧。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讯号,这么多天以来形成条件反射,足以令迪奥立刻把接下来的话都咽了回去。 宇智波启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出接下来的话:“迪奥,你为什么总是要把场面弄到这样的境地呢?你要明白,我不介意在教育弟弟的方式上以恶制恶。” “况且我并没有白白拿走那群人的钱,在你今天离开巷子口以后,我还耐心细致地对他们进行了人生规划和再就业指导。每一个聆听过我教育的小混混最后都痛哭流涕痛改前非,我想除却善良之外,没有什么力量能够感化他人到这种底部吧?如果你想,也可以亲身体会一下这份“善良”的重量。” 迪奥最终还是很没有脸面地收下了这份来自兄长精心挑选的礼物,克里斯和以往简直完全不一样了,他说不出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尽管宇智波启对待他的态度并不怎么好,但是有一个为他提供物质的哥哥其实算是一件不错的事。毕竟自己可以吃得很饱,就连讨厌的礼物也值不低的价钱,就算被膈应得不轻,但是最后得到利益的人还是他自己。 其实宇智波启的经济来源并不是源自于那些小混混的贡献,这样的经济来源零碎又不稳定,只是因为迪奥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顿毒打并不能让人受到刻骨铭心的教育,为了让他们记得更牢固,宇智波启才选择没收他们的钱财。 等到迪奥将饭吃饱,带上那本民法准备到阁楼上去的时候,宇智波启又把他叫住:“从今以后,我负责提供食材,你负责煮饭。” “……不是先前说过,我们是轮班制做家务的吗?” “但是我改变主意了,”宇智波启慢悠悠地说道,“仔细一想,你成天除了做家务对家里的贡献一点都没有,而我还要负责挣钱和煮饭,根本就一点都不划算。” 迪奥恼火地捏紧了拳头,他刚想反驳兄长说是宇智波启不让他亲自出门搞钱的,但是紧接着想起今天自己似乎还没有挨上来自克里斯的毒打。 他站在楼梯上,不服输地用阴冷的目光看了宇智波启一眼—— 煮饭就煮饭,不就是煮饭吗,克里斯想要靠这个难倒他迪奥,简直是一场笑话。 第52章 我的弟弟迪奥(六) 迪奥这段时间都没有出门鬼混,宇智波启对于贫民窟发生的事件出乎意料的消息灵通。他知道每一条街道上无所事事的小混混都被兄长‘感化’成为了他的眼线,要是迪奥敢轻举妄动做什么坏事,那么回家肯定少不了一顿暴揍。 宇智波启揍起人来的力道是能够叫人难以忍受的那种疼痛,他的兄长仿佛一点都不担心将弟弟给打坏。并且每回揍完以后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哪怕迪奥被打得鼻青脸肿,第二天便能够完好无损地见人,只是皮肤虽然消去了青紫,但是皮肉之下依旧还是那么疼痛。 第59章 被他打过的小混混不会主动将自己的丢人事件说出去给别人听,迪奥被揍过以后表面上也体现不出分毫。 克里斯善良诚恳的人设仍旧在伦敦东区贫民窟里维持得很好,以至于达利欧拖着笨重肥胖的身躯向着破败的老房子走回去的时候,尚且还不知道家里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故。 才进入家门,他一边环视着家里的陈设,在他不在的时间里,这栋建筑之中看起来添加了不少新的物什——两个小鬼看起来在他不在的日子里过得不错。 “迪奥——克里斯——这房子里有喘气的吗,你们死到了哪里去了?还不出来迎接我!” 达利欧把外套扔在了椅子上,一边张开嗓子叫着两个儿子的名字,他闻见从空气里飘来的玉米浓汤的味道,饥肠辘辘的同时瞬间感受到了一阵恼火。 “该死的冤种,竟然背着我吃得这么好,这得浪费多少钱啊!与其给你们两个小畜生吃,还不如拿来给老子买酒……” 达利欧前段时间在酒馆里认识了一个女人,那娘们虽然不够漂亮,但是艳丽的妆容足够弥补,并且足够年轻,也足够大胆。 她在酒馆里纵情肆意嬉笑,可真是像极了穿梭在花朵里的蝴蝶,那娇声玩闹的模样真是拨动他人的心弦,几乎是一瞬间都吸引了在场所有小伙子的目光。 达利欧要是在年轻个十岁肯定也无法抵抗,不过他刚从两个儿子那里搜刮到了一笔钱,比起年轻的姑娘,还是一次性喝个酩酊大醉对他来说更重要。 他让酒保给他的杯子里灌满姜汁啤酒,这时候那女人恰好来到他的身边,她上半身依靠在吧台旁边,用手指漫不经心地玩弄棕榈色的长发,涂成石榴色的红色指甲轻轻地扫过达利欧的手臂。 她朝着达利欧轻佻地眨了眨眼,而当事人则是故意做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他扫过女人胸膛,大片大片的肌肤有一些晃眼,这时候的达利欧虽然有些意动,但仍旧维持着贪婪警惕的本性。 毕竟对于有几个老相好的酒鬼来说,要为了女人花自己的买酒钱,简直太不值当了! “你或许应该去找那些小伙子,我的小姐。” “怎么会呢?我初来乍到,听过别人提起关于你的事,在我看来,你比那些毛头小子要有男子气概得多。” 那女人吃吃地笑起来,眼神示意达利欧朝着酒馆的另外一个方向看过去,桌球台那边大声交谈的几个男人是他经常混在一起的酒友。达利欧在年轻的时候确实有着几项了不起的事迹,他那时候模样周正,非常的能够唬人,不然也不会骗得迪奥和克里斯的母亲这么漂亮的姑娘委身于他。 他的好朋友莫里安伸出手掌向他们两个人示意,这举动令他误以为女人和那群人先前通过气。 酒酣耳热的时候,女人凑到达利欧的耳侧,说可以去她的家里在饮一杯。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这气氛营造得太好,醉醺醺的达利欧就这样被那女人搀扶出了酒馆,还去了伦敦东区贫民窟的外面—— 这是多么可耻的一件事啊!他得罪过不少的人,但是第一次竟然被这样肤浅的手段愚弄!坏事做尽从来不讲诚信的老布兰度,竟然就这样遭遇了一场仙人跳! 他在小巷子里遭了一顿毒打,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衣物都被几个壮汉剥了个干干净净,最后整个人随手被扔到了扔到街道上。 在贫民窟里,衣衫褴褛的醉汉是很常见的,但是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道,不着片缕的下等人达利欧自然就污了路过的贵族老爷夫人们的双眼。 他被警察捉进了局子里,然后又因为没有钱贿赂狱警,又是漫无止境地挨那些可恶的条子毒打,甚至因为长期酗酒加年老体弱,在监狱里也只能算作犯人中的底层人物。 一想到自己这段时日经历到的皮肉之苦,连饭都只能吃残羹冷炙,再看看厨房里围着围裙煮着玉米浓汤的金发小孽障,达利欧就感觉一股无名鬼火再心头翻涌而起。 “究竟还有没有天理啦!”他大声嚷嚷道,“你们的老父亲饱受牢狱之灾的苦楚,结果两个儿子天天在家里吃的饱饱的睡大觉享福!迪奥,你看看你,最近又长高了不少吧?看起来最近过得挺好,脸都圆润了这么多!” 迪奥握着勺子回过头,他冷冰冰地看着达利欧一言不发。这个老东西很早之前就开始发福变胖,因为常年喝酒硕大的啤酒肚把他衬托得像是一个可笑的肥球。 听闻达利欧受苦,他半点都不为这个人渣父亲的状况感到担忧,反而心底有些幸灾乐祸。比起进监狱,迪奥更加情愿达利欧被关进猪圈,这个害死母亲的肥猪就该待在充满排泄物和潲水的猪圈里。 可达利欧一点也不在意这个儿子冷漠的态度,他眯起本就不大的眼睛,里面闪烁着老鼠一样狡诈的光芒:“你现在可算是过上好日子了,每天还能吃玉米浓汤!家里还购置了新的器具,但是我瞧着也不像是你和克里斯承担得起的……” 他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迪奥一眼:“迪奥,你告诉我——你们母亲在死之前是不是还给你们偷偷留下了一笔钱?” 话没说完,达利欧便朝着楼上走去,意识到他想要干什么的迪奥想要阻止,却被这个男人粗暴地一手推开。 他把阁楼间和杂物房翻得乱七八糟,期望从里面找到什么值钱的物件,可惜迪奥这些日子本身就没有收益,因为宇智波启不给他创造任何自由发挥的条件。 这个暴躁的男人一边翻着东西,一面口头上骂骂咧咧:“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个臭表子一定在离开她的家的时候带走了不少有钱的东西!她防着我呢!这个臭表子,宁愿把财产留你们两个小畜生……” 他躬身下去去探迪奥的床底,这个动作对大腹便便的达利欧实在是有些难度,但是迪奥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 一直留意儿子神色的达利欧伸出手臂,仔仔细细地把漆黑的床底都摸了个遍,最终从破碎墙壁的缝隙中抠出一个小盒子来。 “啊哈!” 肥胖男人愉快地叫出了声,盒子里是一枚女式的戒指,虽然是银质的,并且款式老旧,但是倘若卖出去,换来的钱仍旧足够他美美地喝上一段时间。 抱着愉快的心情,达利欧直接把想要抢回母亲遗物的臭小鬼打了一顿,他野蛮地直接一拳揍在他的脸上,把他打得皮开肉绽。 直到迪奥彻底丧失了反抗的能力,他才心满意足地走下楼,呼噜呼噜把玉米浓汤吃了个一干二净,然后拍拍屁股离开了这个地方, 等到宇智波启回到家里,就直接看见了一个鼻青脸肿的弟弟。他闷闷不乐地坐在地上,尽是一些青青紫紫的痕迹,他用手帕擦着脸上的血迹,脸色阴沉,情绪也糟糕透了—— 说实话,就算是每天都要揍迪奥一顿,可是宇智波启自己也都从未对着他下如此的狠手。 “你现在可算是高兴了?那个老不死的回来了,他抢走了母亲最后留下来的戒指。” 几乎是看见宇智波启的那一刻,迪奥便带着仇恨和愤懑向他控诉道:“他几乎卖掉了母亲所有的东西,衣服、镜子、鞋子,要是你不这么优柔寡断,他怎么会敢来抢走妈妈留下来的最后的遗物!现在他可能卖给了当铺,可能卖给了二手商人,或者卖给了酒馆里随便一个路人……我们再也找不回来了,而他换来的钱没准马上就拿去赌博和喝酒,全花在那些没有一点意义的事上面!” 宇智波启转身就走出了家门,二十分钟以后他推门而入,连带着那个原本的小盒子,戒指完好无损地又回到了迪奥的手中。 两兄弟谁都没有提起达利欧,迪奥看着那枚母亲的戒指,他的眼神之中充满了复杂。 “你要是早一点这样就好了,克里斯,要是你不再这么愚蠢,妈妈也就不会因为这个人渣而累得死掉。那种天真的想法让天真的女性去相信还差不多,男人想要什么,就只能想方设法获取力量,然后去掠夺……我会想办法出人头地,但是靠着做好人的方式只会永远都出不了头。” 迪奥在阐述理想的同时,又贬低了一顿母亲和兄长对他教育的观念,于是他如愿以偿地挨了今天的第二顿毒打。 第53章 我的弟弟迪奥(七) 达利欧这回被人发现的时候,那模样可算是凄惨。他昏倒在酒馆后面的小巷子里,那条街道里充满了污水和苍蝇,平时根本没有谁愿意往哪里走,所以直到第二天酒馆厨房里的帮佣玛莎到巷子里泼脏水的时候,这个半身不遂的男人才被人们发现。 他的腓骨和颈骨都碎了,所以直接导致瘫痪,这个可怜的醉汉躺在那里不省人事,直到冷水泼到脸上,才再次‘唉哟唉哟’地叫唤起来,可见是直接被随手抛在那里冻了一夜。有熟练的兽医去检查了他的伤势,说达利欧下半辈子都再也无法直立行走,因为骨头是完全碎掉的,而根本不是常见的骨折。 第60章 爱凑热闹的人们看着这场闹剧,他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有人神神秘秘地讨论说,是达利欧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才遭遇了如此严重的惩罚。 “达利欧,昨天晚上究竟是谁把你打得这么惨的?你有没有记下他的脸?” 好事者大声嚷嚷着向他问话,而酒糟脸的白发酒鬼只顾着一个劲痛苦地□□着说他快要死了。有人说替他去请医生,而他立马转变态度开始骂骂咧咧:“医生,那些只会骗钱的蛀虫晓得什么!他们又有什么用啊?还不如给我一口酒!哎唷,快给我一口酒暖暖身子……” 有人拿着酒杯在他的鼻子底下晃了一圈,达利欧来了精神,他的眼珠子跟着酒盅转,尽管腿脚肿得像是巨大的萝卜,也竭力想要蠕动着上半身向那边移动。 “给我!给我!” “唔,给你倒是能够给你,”那青年带着轻蔑的口吻说道,“但是呢,你倒是有钱么?” 达利欧是有钱的,他把他老婆的戒指卖了出去,正打算去喝酒的路上才遇见了宇智波启。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危险的降临,甚至还耀武扬威地挥舞着拳头恐吓他到一边去,等到下次再找他要钱——达利欧一点都不觉得这行为可耻,别说花儿子的钱了,老子就算把儿子打死也是天经地义。 紧接着发生的事,达利欧简直可以称得上毕生难忘,他像是一条死狗那样被自己原本懦弱的儿子一脚踢倒在地上。宇智波启甚至不屑于毒打他,而是将他的腿骨碾断,似乎仅仅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行动不带有任何的情绪。 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克里斯全程非常平静地做完了这件事,像是扔一件垃圾一样随手把他扔进了巷子里,然后果断离开。 一想到昨晚的状况,达利欧觉得邪门的同时,只感到腿脚火烧火燎的疼痛,他连声叫道:“有钱的!我有钱的!就在我衣服的口袋里!” 可是当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钱交给酒馆的老板以后,酒馆里的其他人便不乐意了:“布兰度,上个月你借了我的钱什么时候还给我?世界上可没有比我更仗义的人了,借你这么多钱只收这么点利息!” 这话一出口,其他和达利欧有金钱往来的人都开始打算跟达利欧计较之前的旧账,他消失了这么久,所有人都只担心债务能不能回收。 “达利欧,你在我的店铺大吃大喝还赊着账呢,要知道我们餐馆的规矩,每个客人的账务都要在月底结清。” “布兰度,你上次还在我这里买了帽子,账单还留在我这里呢……” 在一阵七嘴八舌之中,这个醉鬼最终顶不住了,他眼神闪烁,言辞含糊连连说道:“我会还的,我会还的,我有两个儿子啊,他们一定会为了我付钱。” 最后还是街坊之中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把达利欧送回了家,他的身躯太过于沉重,满是肥肉和脂肪,因为迟迟不肯就医,再加上搬运他的时候粗暴的举动,又加重了达利欧的伤势。 回家以后,两个儿子对他的态度也十分冷淡,虽然长子替他结清了债务,但是近乎在以后的日子里对他不闻不问。 他照旧住在家里最大最宽敞的房间之中,可是再也没有机会接触道外面的世界。 达利欧再也没有办法依靠双腿自己走出家门寻欢作乐。没有人去给他买酒回来,每当酒瘾上来,这个以前的恶棍就会躺在床上大声地咒骂世界对他的不公。 但往往只有迪奥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他会如此,长子克里斯虽然有着像是亡故的妻子那样沉静美丽的面孔,但是这少年那冷酷无情的手段着实令他倍感害怕。 迪奥和他的兄长便显然不同,他虽然有些心机城府,但是显然还是年幼,情绪总是容易体现在他的行为之中。 他仇恨自己,希望自己死去,但是克里斯就全然不同,这个人完全无所谓达利欧死不死,所以自己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他每天只能像是死猪一样摊在床上,生活无法自理,身上充满了惹人呕吐的粪臭。 窗户的门是紧闭的,但是达利欧仍然感到了自己的下半身逐渐在腐烂,即便是再昏沉的睡梦中,他也能够听见苍蝇的声音。 对于这个男人来说,最恐怖的一天,莫过于迪奥在中午来给他送饭,碗里的东西照旧是一些汤汤水水。迪奥居高临下的轻蔑神色和黄色糊状的食物,无一不让达利欧感受到自己像是阴暗猪圈里的畜生。 金发少年因为房间里的恶臭拉开窗户,窗外的光线再一次透过厚重的窗帘照进这个暗无天日的房间。达利欧顺着儿子诧异中带着嗤笑的目光朝着自己的下半身望,多日昏昏沉沉的脑袋便在那一刻瞬间清醒—— 他的伤口上竟然长有了白色的苍蝇幼虫!他现在虽然还活着,但是已然和死人完全没有两样!这简直像是一个鬼故事! —— 达利欧死在了一个寒风凛冽的初冬,他因为下半身无法活动,于是因为久坐得了褥疮而死。最开始他的皮肤坏死,然后那层青紫色一点一点往内侧腐烂,直到烂成了一个巨大的动坑。 宇智波启和迪奥收敛了他的尸首,把他葬在荒郊中的一处公墓里。达利欧平日里所交甚广,似乎贫民窟的恶棍都能和他讲上那么两句话,可惜的是在他的葬礼中,那些狐朋狗友一个都不曾出现。 迪奥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落下了帷幕,可惜兄弟俩回到家中以后,宇智波启突然将一张包药用的白纸放在了他的面前。 “什么?” 他偏了偏脑袋,装作不解的模样看向他的兄长,可惜这种试图蒙混过关的行径遭遇到了宇智波启的无情拒绝。 “这是我无意在垃圾桶里看见的东西,你不妨猜猜它真实用途,譬如这张纸曾经被用来包过什么。” 宇智波启用食指轻轻弹了弹这张有着明显折痕的白纸,一点轻巧的动作,就足以让它掉下来一些微不可察的白色粉末。 “究竟是面粉?石灰?还是说什么不知名的药物?” “我不知道。”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敢说自己知道?” 迪奥竭尽全力地试图让宇智波启看见自己的诚恳:“克里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东西,所以一点都不清楚。” “但是你怎么会不清楚呢?这可是你亲自委托酒馆外面的流浪汉帮你买的东西,他才来到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所以毫不犹豫地愿意为了钱财铤而走险。” “你的假设很有趣,可我为什么要买这种东西呢?我根本没有那样的动机。” 迪奥依旧对此矢口否认,他不知道宇智波启是不是在诈他,反正无论承不承认都是一场毒打,索性就干脆直接打死不认,没准还会有一线生机。 “因为你太想杀死达利欧了,哪怕放着不管他也命不久矣。你觉得你在他的身上浪费了许多时间,他的存在完全破坏了你接下来的生活。你迫切地想要结束他的性命,但是你听进去了我先前的话,不想为此担上罪责,更不想因为他的死搭上你的前途。” 宇智波启继续冷静地说道:“你听说伦敦食尸鬼街有个东洋人在售卖无色无味的东方秘药,你想到这是个不错的办法。但是你只有九岁,去那种地方对你来说太过于危险。你知道不能去找街上的小混混,因为他们会将你的行为报告给我,那个流浪汉是你精心挑选的执行者,他渴望金钱,又还没有融入本地……” 迪奥一瞬间觉得糟糕透了,因为兄长将他干过的事和一切的动机都解释得清清楚楚。 那些买回来毒药早就被他用完了,一日三顿,每天一次,被他放进饭里搅拌完成以后给那个人渣食用。他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就像是舔泔水的猪。 迪奥不知道为什么宇智波启会在达利欧的葬礼过后突然发难,但是他依旧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他说:“然后呢?克里斯,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呢?为了那个人渣,难道你要告诉警察,让他们把你唯一的弟弟关进监狱中?” 然而宇智波启却模仿着迪奥的语调,愉快地朝他反问道:“怎么会呢?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小伎俩完全一清二楚。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你虽然知道那个流浪汉可以利用,但是却低估了他对于孩童的轻视。那个人完全是在食尸鬼街外面晃了一圈,然后随便拿了一些面粉糊弄你,所以你现在仍旧是一个没有做出不法行为的良好公民。” “……那么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你虽然没有犯法,但是我已知道了你这件事,而对于兄长来说,教育弟弟就是他的职责。所以在发现你的小动作以后,我就想好应该对你怎么做了。” 第54章 我的弟弟迪奥(八) 酒鬼父亲死掉以后,宇智波启便选择开始着手搬家,在贫民窟里继续生活确实不利于迪奥成长。 第61章 这倒不是说周围的混混会将迪奥带坏,毕竟迪奥明显已经够坏了,他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天生的坏种,没有谁能够在迪奥本就乌黑一片的本色上面染上更深一层的颜色。 哪怕一日给他吃三顿好打,迪奥也绝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会认为自己做的不够隐秘,以至于每回宇智波启都能轻而易举的发现他。 他并非是担心弟弟从别人手上学到那些下三滥的手段,迪奥的学习能力很好,对环境的适应能力也很强,违法乱纪的手段样样都不差。 这个阴暗肮脏的地方完全就成为了隐藏罪行的保护伞,在这里的人们普遍道德很低,就算是有罪恶发生,巡警们根本就不会过问。即便是外面有人向警署报警,这里随手都可见可以拿来顶罪的替罪羊。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小鬼在恶棍频出的贫民窟里,即使是耍一些小手段,也根本无法引起人们的注意。所以带着自己的混蛋弟弟搬离这个充满混乱的法外之地,此举对于宇智波起来说势在必行。 他要安排迪奥到一个治安良好、秩序井然的地方生活,还要送他去严格管理的学校中上学,这样既能够让他好好隐藏自己恶劣的一面,还能顺带着强化他脑海中的法制观念。 临走时他们仔细清点了房子里的各种旧物,宇智波启对这里没有什么好留恋的,迪奥也是如此。不过他坚持要将那些旧家具旧物件卖个干干净净,所给出的理由也很有说服力。 “克里斯,你太天真了,即便是你将房子的门窗都严严实实锁起来,那些流浪汉也有的是办法将它们撬开进来居住。这房子是我们的东西,既然是我的东西,与其做慈善还不如让它发挥一下最后的作用,无论如何,我发誓再也不会回到这里。” 于是他们连带着这个房子也打包出去售卖,迪奥很熟悉这里,所有东西都卖得飞快,在房子挂牌出售的第二天,一个出人意料的客人来到了他们的家里。 他看起来像是贵族老爷们的管家那样的人物,被经营着港口生意的盖勒伊夫人带着拜访上门,那位女士在看见迪奥和宇智波启以后,便开始用手帕拭着眼角流下莫名其妙的眼泪:“多么可怜的两个孩子啊,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母亲,在顶梁柱父亲死去以后便无以为生,不得不卖掉栖身之所填饱肚子……” 面对眼前夫人的声泪俱下,迪奥简直觉得她整个人都很莫名其妙。达利欧在生前根本就没有出过一分钱给他们俩补贴家用,甚至在母亲死后还要从他们努力工作赚来的薪水里克扣钱拿去买酒。宇智波启曾经在她的码头上当过搬运工 对于这个人渣父亲的死去,迪奥只觉得如释重负。不过当着来意不明的人,他既不可能体现出反对的一面,甚至还要装出可怜的样子,在这些上流人士的面前博取同情。 “没事的,夫人,我和哥哥有手有脚,一定能够活下去的。” 迪奥有着金色璀璨的头发,姿容端丽,故意装出乖巧的样子,无论是谁恐怕都会在第一眼被这个漂亮少年温驯无害的外表给迷惑。 那管家模样的人顿时因为这个小孩懂事又天真的发言,显露出了一副动容的神色,他说:“盖勒伊夫人,谢谢您的指路。实不相瞒,我这回正好是为了解决克里斯少爷和迪奥少爷的归宿而来。” “两位少爷的父亲布兰度先生在十年以前救下了我们家的老爷,为了报答这一份恩情,我们家老爷决定收养两位年幼的少爷作为义子,将他们抚养直至成人。” 乔治乔斯达爵士是性格善良,品格高尚的好人。 达利欧帮助过贵族的事在贫民窟之中并不算是毫无传闻的往事,在十年以前,人人都知道这个只会喝酒的醉鬼交上了一次好运,从有钱人那里得来了一大笔报酬。 但是依照克里斯和迪奥对这家伙的了解,这种事件真实性其实有待考证。达利欧狡诈贪婪,又十分好面子并且爱慕虚荣,要是他真心做出了如此英勇的往事,那么应该拿出来不停地吹牛直到所有人都听得厌烦才是。 但实际上,除却有几次他喝醉以后主动讲过几次钱财的来源之外,几乎就再也没有主动提起过他的见义勇为了。 况且即便是真的被达利欧救下过性命,那么当时以重金酬谢已经算是有过了回报。这样的恩情早就可以算作已经一笔勾销,而乔斯达爵士却在故人之子的困难关头主动站出来帮助他们,无论是谁恐怕都会打心底认为他是一个性格善良,品格高尚的好人。 再三考量之下,宇智波启决定接受乔斯达爵士的帮助。即便作为两人之中的兄长,可是实际上克里斯的年龄也只比迪奥大上一点,他目前也处于世人眼中的孩童阶段。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在没有监护人的情况下,是难以在这个复杂的社会上立足的。 虽然宇智波启可以依靠变身术、分身术、以及幻术来解决许多的事端,但是他并不打算在弟弟迪奥面前展现出太多异于常人的那一面。 过度展现出自己的力量,会导致兄弟对于力量过度的追求和依赖。在上一个世界,因为妖怪和鬼物都是存在的缘故,宇智波启很少在兄弟面前隐藏自己超乎常人的那一面,以至于月彦对他的怨气发展至了如此的地步。 于是在这一世,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更希望以一个常人一般的兄长帮助弟弟好好地度过他的生活。 所以两兄弟收拾好了行李,坐上了前往乔斯达庄园的马车。即便是面对两个孤苦无依的孩童,乔斯达爵士的管家对他们两人也没有丝毫的轻慢。一路上他仔仔细细地向两兄弟阐明了乔斯达家的家庭构成,以及他们所在城镇的风土人情以及地域概况。 他说:“迪奥少爷正好与乔纳森少爷同岁,乔纳森少爷是一个很活泼友善的孩子,相信你们两个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友善相处。” 这一路上的对话看起来仅仅只是打发时间的闲聊,但是如果宇智波启和迪奥是普通孩子的话,那么这一路上管家的话语则能够起到很合适的缓解紧张的效用。这些消息看起来没有意义,但是对于两个兄弟在以后融入乔斯达家很有益处。 管家毫无疑问也是一个温和忠厚的好人,宇智波启从这些细枝末节之中,完全体会到了乔斯达爵士打算收养他们的真心。 他和管家一路上交谈甚欢,只有迪奥在旁边始终很少说话。他时不时往往马车的窗外,看着沿途的风景一路上不断地向他的身后退去。 等到管家说起乔斯达爵士的妻子亡故,只有一个和他同岁的独子以后,这个金发少年轻轻地点了点头,一副正在凝思什么事情的样子。 管家可能以为迪奥性格腼腆,这是他第一次告别自己的家,一时之间感到无所适从,才不怎么开口说话。 但是作为他亲密无间的兄长,只要迪奥一点头,一皱眉,宇智波启瞬间就体悟到了弟弟漂亮的小脑袋瓜子里面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迪奥其实有一些仇富心理。 这其实并不算是很稀奇,整个伦敦东区的贫民窟里,可以说绝大部分连饭都吃不饱的穷人心中都具有这种仇富心理。 他们觉得有钱人为富不仁,只是投了一个好胎,生来就有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一顿饭所花费的钱财就足以换来他们一家人抠抠搜搜地吃上一个月的食物。贵族们即便生来就是脑袋不灵光的蠢货也可以高高在上,下等人就算是像狗一样辛勤劳作也穷得要死。 这确实是很不公平,宇智波启不会觉得人们不该产生仇富心理,但是迪奥不一样。他的掠夺心态和父亲达利欧如出一辙,只是母亲教他读书认字,使他蒙上一层更加文雅有礼的表面。实际上,别人仇富只不过骂骂而已,但是要是将迪奥和有钱人放在一块,那可能是要出事的。 虽然不知道他心里冒着什么样的坏水,但是宇智波启决定将迪奥接下来对乔斯达父子的一举一动,都列入重点监控的范围。 到了乔斯达庄园,众人下马车的时候,蓝色头发的男孩带着他的宠物狗像是一阵风一样飞跑过来。 他看起来十分活泼,就像是一只矫健灵动的小鹿,他伸出手友善地主动朝来到庄园里的客人们打招呼:“你们好,我是乔纳森!那是我的伙伴丹尼,不要害怕,它不会伤害人的!” 在迪奥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的那一刻,宇智波启主动弯下腰摸了摸斑点狗毛茸茸的狗头:“我是克里斯,乔纳森,这个小家伙就是丹尼吗?它看起来真可爱!” 迪奥没有理睬乔纳森向他伸出来的手,等到宇智波启摸完狗头,又和那个小少爷握完了手以后,他便神色不善地站到了兄长的身侧,向宇智波启低声说道:“你该不会真的喜欢狗吧,克里斯?” 狗是人类的好伙伴,宇智波启并不讨厌狗,更何况以前还是中忍的时候,他那时候临时带队的特别上忍还属于犬冢一族。 “为什么不呢?狗这么可爱,”他神态自若地回答迪奥说,“倒是你怎么会不喜欢狗呀?我可不记得小时候你有被狗咬过屁股。” 第62章 第55章 我的弟弟迪奥(九) 几乎没有过上多久时日,宇智波启和迪奥便融入了这个新的家庭。迪奥的讨人喜欢自然不用多说,他善于察言观色,机敏聪慧的特点令他非常容易获得他的认同。 他先前觉得母亲的教导在贫民窟之中起不到任何作用,但是优雅的礼仪和文雅的谈吐,这一切都成为了他能够在乔斯达家如鱼得水活下去的基础。 如果说迪奥是花费了一些心思和技巧才使得他获得了乔斯达爵士的青睐和喜爱,而兄长克里斯则是全凭他本身就具有的良好品格博得了乔斯达庄园全体上下的欢心。 谁会不喜欢一个乐于助人的温柔少年呢?他性格开朗,模样漂亮,看起来是那么亲切友善,无论是谁的困难都会用心倾听。他会帮助女仆们拿高处够不着的东西,替脱不开身的仆人去城镇上买东西也只是举手之劳。 克里斯和庄园里的小主人乔纳森也相处得很好,据女仆们观察,她们进场看见两个少爷在山坡上和丹尼玩狗狗扔飞盘的游戏。丹尼是乔斯达爵士担心家里小孩子寂寞而买来的狗狗,在jojo五岁的时候成为他的伙伴,所有的一切都是由乔纳森一个人训练的。 丹尼不仅会主动关门和开门,还听得懂很多主人的指令,喂它吃水果的时候,这只黑白斑纹的大麦町犬还会主动吐出水果的果核和皮。 宇智波启和乔纳森的关系很好,所以丹尼对待宇智波启也十分友善。 以前他们家的那边有很多猫,相对而言狗就很少,宇智波启喜欢猛搓小动物的脑袋,往往他对猫这么做的时候,没有一只猫不跳起来对他骂骂咧咧。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每次他搓丹尼狗头的时候,这只狗狗看起来对这种行为也非常喜欢。 它喜欢绕着宇智波启的脚下转圈圈撒娇,时不时从野外叼点什么东西回来作为礼物——有的时候是漂亮的树枝,有的时候是冬天找不到食物的小松鼠,有的时候是和乔纳森在河边捉回来的青蛙。 所以女仆们时常对此笑着打趣说:“感情真好啊,明明被夸奖的是丹尼,乔纳森少爷却看起来一副非常骄傲的模样。” 两个兄弟能相处得很好,从乔斯达爵士到庄园里的仆人,几乎所有人都对此喜闻乐见。但是只有一个人暗自感到很不高兴,那就是宇智波启的弟弟迪奥。 他能因为乔纳森和克里斯相亲相爱感到高兴才怪,要知道,迪奥是以掠夺者的身份来到乔斯达家的。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从这里掠夺什么,眼见着就马上要失去自己唯一的东西,他的兄长克里斯了。 尽管迪奥自己同样混入其中,和大家看起来其乐融融,但是他至始至终都知道自己带着虚伪的假面。相比于迪奥,宇智波启和乔斯达一家更像一家人。 这个人正直善良,诚实友爱,放在贫民窟里就是一等一的大傻蛋,可要是换了一个环境,不在为了生计和填饱肚子发愁的环境,在这些讲究政治正确的虚伪贵族里,这些理想的蠢蛋品质自然而然地就变得可贵了起来。 迪奥因为自己兄长和别人家孩子的友谊心里很不痛快,这一点宇智波启自然清楚。 因为他总是为难乔纳森,虽然明面上没有体现出来,但是暗地里的小动作迪奥可半点没有少做。他在乔斯达爵士的面前表现得很好,因此总是将jojo给衬托得很呆。 他总是要和乔纳森一起做同样的事,并且还要引导别人主动去比较两人最后的成果,而这些活动往往都是乔纳森不擅长的事,于是明眼人一眼望过去,两个男孩之间的高下立判。 宇智波启阻止不了迪奥欺负乔纳森,他的手段太过于隐蔽,因为不仅要谨防兄长的阻止,还要隐瞒他们的养父乔治发现。 只要宇智波启因为这些小手段,向迪奥说教以后,他就会用冷冰冰的金色眸子盯着宇智波启,末了,才会收敛这冰冷的神色,若无其事地回答说:“有吗,我有针对jojo吗?恐怕是克里斯你太敏感了吧。” 迪奥处理得太好了,以至于他对乔纳森的恶意仿佛只是宇智波启一个人的幻觉。毕竟按照乔纳森那如同温煦憨厚的大狗狗性格,恐怕连他自己也并不觉得是在被迪奥针对。 但是宇智波启就算知道迪奥其实根本就对乔斯达一家人根本不抱有任何好感,每当他们几个在家里的时候,只要宇智波启轻轻拍拍jojo的肩膀,或者和他单独说上几句话,根本不用抬头便能够感受到一股来自楼上的恶意视线。 迪奥他就像是觉醒了什么特异能力,明明谁也没有排挤他,却总是搞得像是克里斯和乔纳森两个人将他孤立。他最初只能像一只怨毒的小猫咪,站在走廊的墙壁转角处不高兴地盯着这两个人看。等过了一段时间以后,这个人的虚情假意又迅速获得了升级。 他有时候甚至还会主动当着宇智波启的面,主动伸出手去和乔纳森勾肩搭背,还说:“我有的时候也想和jojo亲近一下。” 宇智波启其实对于这个弟弟的感官有些复杂,迪奥总的来说要比无惨省心很多。同样是满肚子坏水,鬼舞辻无惨却显得更加刚硬,只要不威胁到自身性命,能直接达成目的就绝不采用迂回手段。 而迪奥就不同,他知道自身的缺点,并且善于反省自己的短处,只要吃到了教训就会立马改正,然后紧接着变得更难缠更狡猾。 自从搬来乔斯达庄园以后,他基本上没有怎么打过弟弟。一是陌生的环境确实起到了让迪奥不会轻举妄动的效果,二是现在他们现在被乔斯达爵士收养,也没有什么非要迪奥不择手段都要克服的困难。 如果迪奥一直像现在这么安静乖巧,那么宇智波启也不会主动动手揍他。他们现在的家里可不止他们两个人,揍起弟弟来的动静难免太大,况且他管教弟弟是为了让他认识错误,并不是单纯因为想打他而打他。 揍他一顿是宇智波启用来管教弟弟的手段,但是他已经不指望迪奥诚心诚意地忏悔了。就仿佛水永远只会自然而然地向低处流动,任何事务最终都会走向衰老和腐败,迪奥的本性仿佛永远不会变得更好,只能变得更差。 在迪奥在宇智波启面前扬言他想跟乔纳森好好亲近以后,果然不好的事情又被这个家伙制造了出来。 最开始是乔纳森有一天脸上带着伤口回到了家里,左眼眼睛也布满了红色的血丝。镇子上男孩子们之间经常会举办一种拳击比赛,而jojo显然是在比赛之中落败。 虽然觉得拳击的时候用大拇指插眼睛这种行为有些阴损,管家在替少爷检查眼睛的时候对此颇有怨辞,但是由于乔纳森本人的支支吾吾,这件事最后便以jojo的眼睛一周以后康复而变得不了了之。 紧接着宇智波启发现原本开朗活泼的乔纳森,似乎迎来了一段莫名其妙的情绪低落期。他虽然在镇子上没有什么特别交好的朋友,但是因为友善的性格,总体上人缘还是很不错。 可惜原本每天像是一阵风一样成天跑来跑去,说朋友约了他一起踢足球打拳击,然后急匆匆出门的乔纳森突然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每天都很兴高采烈地出门赴约。他照样每天都要带上丹尼一起出门,但是每一日都很早就走了回来。 乔纳森以往喜欢在餐桌上说一些今天发生的趣事,虽然他风卷残云一般的吃相和手舞足蹈的阐述方式时常被乔斯达爵士批评说是无礼。但是想必作为一位父亲,乔治乔斯达每日看见儿子这么有活力的样子,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消沉的小男孩令整个乔斯达庄园少了很多欢声笑语,许多人都为乔纳森少爷的状况感到了担忧。但是乔纳森对自己的烦恼始终不发一语,以至于所有人面对这个问题,都赶到了一筹莫展。 只有迪奥不是如此,他看起来丝毫不为义兄弟感到担心——也许是有的,不过这也仅局限于乔斯达爵士在的当口,其他时候他照旧悠哉游哉吃饱喝足,每天的生活简直不用太好,偶然跟宇智波启说起乔纳森,神态也分外平和。和之前他将jojo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模样,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宇智波启每回看见这个弟弟,总是觉得幕后黑手的既视感油然而生。不过这也不属于什么难以打听的事迹,大人们难以弄清乔纳森身上发生的难题,而作为年龄仿佛的克里斯,其实很容易从小镇上的男孩子口中套出事实。 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他便从其他少年的口中打听到了关于‘jojo的嘴巴没有遮拦,是一个告状精’的传闻。流言中的‘告状精’一词,又令宇智波启从中品出了一股熟悉的风格。 ……因为克里斯每当只要看见迪奥做坏事,就会第一时间把他的恶行给告诉妈妈,所以迪奥从小到大可以说是对告状精这种存在深恶痛绝。 为了不造成误伤,宇智波启还装出疑惑的样子向他们发起质疑:“为什么说jojo喜欢告状呢?他平时看起来也挺好的呀,怎么会是那种人。” “是迪奥说的啦!就是那个新来的非常厉害的迪奥,他那天在拳击赛里打赢了jojo,还把搏击技巧传授给我们!” 第63章 “对啊对啊,他是讲义气的人!把技巧传授给我们,让我们在和其他城镇的比赛上面取得了胜利。还好迪奥当时提醒我们告诉jojo,因为jojo就是一个大嘴巴嘛……传授给他的话,那样所有人不都知道了吗?” 宇智波启暗自将几个少年的话记在心里,这件事已经彻底破案了,全部都是迪奥一个人搞得鬼。 那一天打了乔纳森的小兔崽子就是迪奥,为了取胜,他还专门使出用大拇指插进眼睛的阴招。 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在伦敦东区的贫民窟里可流行了……宇智波启不止一次看见小混混打架的时候这样做,不过迪奥从来都不敢对他使出这一招,因为别提用拳头打克里斯的脸了,迪奥在兄长面前根本做不出任何像样的抵抗。 在搬到乔斯达庄园以后,宇智波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拳头是这么的蠢蠢欲动。 “抱歉了,我想起了有一点事,先离开了。” “这不是聊得好好的吗?——哎,克里斯,克里斯!难得这么投缘,下次出来一起玩!” 他突然向那几个少年告别,惹得他们一头雾水。等到返回了乔斯达家的宅邸,向仆人问清楚弟弟的方位之后,宇智波启在书房找到正在翻书的迪奥,对着他的漂亮小脸蛋就是一拳。 “如果你对陌生人这么做,我或许还不会这么揍你。”宇智波启毫不留情地指责道,“但是乔斯达先生是收养我们的好心人,乔纳森是我们的义兄弟。这么好的一个人,他能有什么事情得罪了你?” 迪奥一瞬间已经没有心情去思考别的事情了,宇智波启的拳头直接打得他脑袋嗡嗡得叫。尽管不是第一次遭受兄长这样的毒打,但是只有这一次,迪奥从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耻辱。 他被掀翻在地上,捂着又疼又肿的右脸颊,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颤抖向着宇智波启控诉道:“你竟然……你竟然因为这种差劲的家伙打我!你这个差劲的大混蛋!” 第56章 我的弟弟迪奥(十) 吃过来自兄长的一顿好打过后,迪奥又老老实实地安静了一段时间,他是一个有才华的坏蛋,天生就有着领导他人的才能。宇智波启可以教训他不要为难jojo,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继续带领周围的人孤立jojo。 这件事过后,迪奥实际上对于乔斯达一家人的怨念更加深重了,但他看起来却像是放弃谋划乔斯达家想法。宇智波启每天看着自己弟弟若无其事地每天看书学习,写完功课以后就去外面乱晃。 迪奥这时候乖巧得不得了,连乔纳森都不再像以前那样刷日常一般每天欺负。日子看起来风平浪静,可是宇智波启清楚地明白这个小混蛋肯定在暗地里憋什么大招。 他对迪奥的小心思和小动作一清二楚,只要是涉及这个弟弟的事情,那么再怎么往坏的方面设想都不为过。 迪奥善于在生活中创造惊喜,他做准备工作的时候绝对要瞒着宇智波启,因为让兄长克里斯发现过后,这计划肯定会出师未捷身先死。并且行动的时候还要够果断够迅速,因为兄长克里斯非常警觉机敏,能够令他发挥的机会往往都是稍纵即逝的。 所以尽管一切都在宇智波启的把握之中,但迪奥总是能在有限的条件中,玩出一点让人意想不到的新花样。 迪奥已经长大了,他已经十三岁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去买毒药都要找流浪汉帮他代买的无助小鬼。他现在又高大又健壮,可以自己一个人前去食尸鬼街了,他在食尸鬼街的东洋商店中找到毒药师温青买到了货真价实的毒药—— 这些事情宇智波启当然清楚,他没有戳破迪奥的举动,毕竟弟弟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隐私也应该尊重。他将那种白色的粉末换成了白糖和奶粉的混合物,相信迪奥在知晓真相以后也会对兄长的苦心表示理解。 毕竟这样做既能让迪奥体会到给仇人下毒的快感,又能以免他以后事发把自己给送进警署。 替换完毒药以后宇智波启就以为这件事告一段落,结果当天下午大家一起喝茶的时候,仅仅是只饮了一口,乔斯达爵士便端着杯子皱起了眉头。 “是不是有些过于甜了呢?” 难得陪父亲一起喝茶的乔纳森善解人意地提出了这个问题,在一边的宇智波启发现的确如此。 他和其他的英国人不同,在饮茶的时候没有加糖加奶加蜂蜜的习惯,可是今天的红茶,他却从甜味之外还品尝出了牛乳的味道。 但是替大家斟茶的女仆负责泡茶已经快有四五年的经验了,在煮茶和泡红茶的方面,这个名叫佐伊的姑娘从来没有犯过这样的过错。 她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困惑和迷茫,端着茶壶的手微微一顿,轻轻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呀?因为甜茶不符合克里斯少爷的口味,今天我煮茶的时候没有格外加糖。” 在场的所有人为此都感到不解,或许是女仆佐伊在烧水的时候离开了一段时间,中途有人好心帮忙却办了坏事的缘故。乔斯达爵士表示理解,新的红茶很快又煮好然后端了上来,这件事就像是一个小插曲,很快被大家抛在了脑后。 但是宇智波启却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明悟,因为这一层明悟,导致了他连桌子上的曲奇饼干都没有吃上几块,只可惜好心的管家还特地让厨房准备了他最爱的小蛋糕。 乔斯达家的男性们对于甜食虽然都不讨厌,但是只有宇智波启对此体现出了超乎常人的热爱,他对于正餐的态度是可有可无,但是吃点心的时候次次不落下。 就连乔斯达爵士都发现了宇智波启的心不在焉,他还专门因此而打趣地说道:“明明克里斯以前最期待的就是厨房做的各种点心,到时候听说你一口没吃,恐怕老杰弗里都要伤透了心。” 宇智波启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旁边暗中观察的迪奥,心想要是乔斯达爵士要是知道事情的真相,恐怕也得伤透了心。 为了提前退场,他不得不假装成一副不太有精神的样子:“父亲,我今天有些不舒服,没有什么食欲。” 乔治乔斯达立刻关怀地问道:“你早上陪着jojo去了镇子上,下午就这么急地赶回来,是不是在路上吹了冷风?” “可能吧……我想我可能要先一步离开了,脑袋有一些晕,我大概要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儿。” 乔斯达爵士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绅士,他收养克里斯和迪奥两兄弟作为养子,并且发自内心地将他们和自己的亲子乔纳森同样对待。他向两个养子倾注了同等的心血、关注和感情,但是唯一有一点不好的就是,他似乎对于克里斯抱有这个孩子并不太强壮的误解。 尽管宇智波启从未有过病怏怏的样子,而且在同龄人中也算得上很高挑。但是乔斯达爵士仍旧是很担心宇智波启突然生病,而这理由则仅仅是他看起来有些削瘦。但实际上,宇智波启并不单薄,只是因为家里的其他两个孩子简直可以称得上虎背熊腰。 乔治乔斯达总是说:“jojo和dio健壮得像是一头牛,而克里斯看起来有些文弱。”所以他总是教育乔纳森和迪奥谦让哥哥,jojo自然是很听父亲的话,哪怕克里斯真实情况并非如此,他也很乐意和这个被他视作家人的养兄一起玩耍。 但是真正与宇智波启有着血缘关系的迪奥,当他每回听到兄长需要照顾之类的话,都会暗自在心中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克里斯要是真柔弱的话,那么他打压jojo的计划早就进入第二阶段了,哪里用着成天担心被宇智波启拎着衣领摁在地上打。 坦白来讲,克里斯的拳头简直是他这辈子的噩梦。以前他最讨厌哥哥向着妈妈告状,现在克里斯总算是不向着别人告状了,可惜他的行使兄长权利的手段更讨人厌了,一言不合就是对自己一顿好打。 几年过去了,他仍旧打不过宇智波启。对于迪奥来说,这并不是个很丢人的事实,因为他见过宇智波启教训小混混的情形,就算是十来个大人一起上,恐怕都打不过他。 于是为了在兄长面前至少留下一些尊严,迪奥从来都不会明面上违抗宇智波启的决定。 所以当宇智波启向着大家告别以后,这个人随随便便地看他一眼,迪奥就能从兄长的眼神中体会出不太美妙的含义。 没过多久,迪奥也同样找了个借口站起来向乔斯达爵士告辞:“父亲,其实从上午开始就有一个问题在我的脑海之中萦绕,书房里大概有我想要得知的答案吧,请容许我先行离开。” 得到乔斯达爵士的允许过后,迪奥才走到楼梯口便被克里斯一把拉住,他的兄长把他揪回房间,劈头盖脸地又揍了他一顿。 宇智波启现在揍起人来几乎都不和他说些话来铺垫一下了,不过哪怕一言不发直奔主题,迪奥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因为自己干的那些事情已经败露。当然他也有感到困惑的时候,有的时候干的坏事太多,倘若不是当场被抓住,他本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哪一件事而受到兄长的毒打。 第64章 不过联系兄长在喝茶之前晴朗的神色,大家说茶水过甜以后克里斯突然转变的态度,他这次在宇智波启揍完他开口讲道理之前,便完全猜出自己挨打是因为对红茶做手脚的原因。 “迪奥,下毒是没有用的。你现在还完全没有到能够处理财产的年纪,就算乔斯达爵士死掉你也分不到家产。况且我们仅仅是养子,在没有遗嘱的情况下,就算jojo死去,那群闻讯而来的其他亲戚也不会漏下半点利益给你。在失去乔斯达爵士庇护的情况下,你反而会被扫地出门连学业也无法完成。” 未成年人不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这种浅显的道理迪奥当然明白,在兄长要求下熟读民事法的他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迪奥闻言不服输地冷哼了一声:“我当然知道!这种东西吃一顿又不会死!” 这种在食尸鬼街买到的东洋毒药,卖点就是发作起来隐秘又缓慢,况且他又不打算马上将jojo和他碍事的老父亲立刻毒死。 今天之所以会在茶水里面放药,也仅仅只是想要做个试验,看看是不是真的像是那个卖药老头所说的,这药放在什么东西里都不会被人察觉。 真是该死,明明他看见宇智波启上午和jojo出门以后,才将这打算付诸实践的。 “况且我又没有打算毒死你,是你自己去了镇子上,明明晚饭之前才回得来,却还要跑这么快赶上喝这次下午茶。” “噢?照你这么说,发现你下毒还是我的错了,那我是不是还该谢谢你的手下留情?” 迪奥犹豫了一下,客气地回答说:“那倒不用。” 宇智波启顿时露出一副和颜悦色的神情。 第57章 我的弟弟迪奥(十一) 宇智波启觉得他不能再这样放任迪奥无法无天继续野下去了,他每天都要欺负乔纳森,就像是猫咪永远管束不住自己将东西推倒在地的手,也许忍不住搞点祸事出来就是迪奥的本能。 他拿自己无法抵抗的兄长没有办法,于是只能变本加厉地将怨气撒在jojo的身上。或许是jojo终于意识到迪奥的不怀好意居心叵测,或者是迪奥做坏事终于踩到了jojo的底线。 反正在某一天,怒气冲冲从外面飞奔而来的乔纳森,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拳挥中在迪奥的鼻梁骨上。 两个男孩在乔斯达庄园的大厅里打得不可交,你一拳我一脚,你给我一个肘击,我吃你一记头槌。虽然没迪奥因为天天挨着宇智波启的毒打,打架技术要比乔纳森高出许多。但是由于jojo有着怒发冲冠的buff加成,那不顾疼痛的不要命打法还是很快就令原本胸有成竹的迪奥吃了瘪。 两个人的打架动静不小,很快就惊来一群人赶来观看,宇智波启跟着乔斯达爵士的后面来到客厅,正好瞧见迪奥被乔纳森抓住破绽上去就是一个头槌。 他家的小混蛋直接被这一招撞得毫无招架之力,打算回击的时候顺手抹了抹脸上的血,正好把自己的脸蛋给涂得更花。 可惜迪奥的好运在这件事上起到了作用,乔斯达爵士来得不巧,他只是看见了乔纳森单方面欺负毫无还手之力的迪奥,根本没有不知道jojo之所以打架,完全是出于捍卫荣誉的正当反击。 宇智波启在事后知道了迪奥做的好事,他见乔纳森和他新认识的女性朋友艾琳娜交往亲密,便心生破坏两人之间友谊的恶毒之心。 迪奥不但夺走了人家小姑娘的初吻,还在jojo质问他的时候主动出手打人家。全程都是他一个人在挑拨离间,结果这件事的结尾却以乔纳森受到乔斯达爵士训斥而告终。 宇智波启觉得他不能再放任迪奥不管了,这个弟弟的破坏力简直越来越大,倘若一味对他放任自流的,难免会让启的心中升起一种遛狗不牵绳的违和感。 于是在有一次和乔斯达爵士聊天的时候,他主动向养父提出想要带迪奥去寄宿学校读书的建议。 “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种念头?” 乔斯达庄园看起来坐落在风景优美的乡村,但是实际上却距离繁华的城镇并不遥远。三个孩子在城里的中学读书,每天放学之后依旧能够回家赶上吃饭。 尽管那些封闭式的寄宿中学看起来更有名气,号称精英教育、治学严谨,能够培养出真正具有风度的绅士淑女,但是乔治乔斯达从来没有升起过将jojo和克里斯他们送过去的念头。 他觉得走读制的学校安排很好,家庭也依旧是教育的一个紧要的环节。jojo从开始便失去了母亲,就算是乔斯达爵士在平日里对儿子看似严厉,却也难免对幼子怀揣着一颗慈父之心。 况且寄宿学校是全封闭式的,就算是收费昂贵,环境也恐怕比不上家里。 jojo和迪奥这样强壮,即便是睡硬板床,在冬天里晨跑,吃粗茶淡饭,被进行军事化管理,乔治乔斯达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克里斯看起来有些削瘦,而且平时也不像其他同龄的男孩子那样喜爱各种活动。 乔斯达爵士从来没有看见宇智波启和其他的伙伴们一起去踢足球,打棒球,更别提橄榄球之类需要激烈碰撞的运动。他认为这孩子天生性格比较安静,并且担心去了寄宿学校,克里斯能否得到好的照顾。 尽管乔斯达爵士没有立刻拒绝,但是宇智波启已然从养父迟疑的神色之中察觉到了他的不认同。不过他这回可算是有备而来,早就准备好了完全的借口。 “实际上是这样的,父亲,这件事其实和迪奥有关,不知道您是否注意到他有时候脸上会带着伤痕?” 乔治乔斯达立马意会到了宇智波启的言下之意,他回忆了以前迪奥的样子,每个月这个儿子确实有几天脸上都着细微的伤口。他原本认为男孩子有时候会和其他人打架是正常的事情,但是等宇智波启专程这么一提,乔斯达爵士就意识到了几分不对劲来。 这个男人顿时露出了严肃的神情,他凝重地说道:“你是说,迪奥他……每天都在被外面的孩子排挤?” 按照迪奥的性格,他没有欺负外面的孩子就算是好了。宇智波启当然知道迪奥脸上伤口的真实由来,那正好是他管教弟弟的时候,自己亲手打的。 不过为了说服乔斯达爵士将迪奥关进严格管理的寄宿学校,不要再欺负乔纳森,他还是十分自然地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是的,父亲,您别看迪奥这孩子平时看起来阳光开朗的样子,他其实在心底和jojo一样,是一个内心柔软、害怕寂寞的人。” “这孩子自打搬过来,其实一直都没有交到什么好的朋友。但是为了不让大家担心,他依旧故作坚强地勉强自己和其他人混在一起玩。那些人平时看起来接纳迪奥,可是实际上对于我的弟弟一点尊重都没有。他们拿他当乐子,打趣他,给他取外号为‘跟屁虫dio’……”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但是这些日子来,他们越来越过分了。他们借口说打拳击赛,但是却直接拿迪奥当沙包,我可怜的兄弟被打得伤痕累累。我想他必须要换一个环境了,或许寄宿学校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乔治乔斯达听完宇智波启的一番陈述,在于心不忍的同时,也为这个兄长为弟弟考虑的拳拳心意感到了动容。他将烟斗放下,郑重地向宇智波启承诺道:“克里斯,你和迪奥都是我引以为傲的儿子,我会尽快为你们联系好私立学校。” 说道这里,这个男人的眼角有些湿润,他拍了拍宇智波启的肩膀,给了这个儿子一个安慰的拥抱:“我会选择有着良好风尚的寄宿中学,绝对不会再让迪奥面临到这种情况。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这么积极向上的一个孩子,竟然拥着这么不为人知的的敏感内心……他可真是懂事得叫人心疼啊!” —— 乔治乔斯达言出必行,他的办事效率很高,在这一周的周五,宇智波启和迪奥便收到了来自伊顿公学的入学邀请函。 除却乔斯达爵士和宇智波启两个当事人,以及跟随爵士一起办事的管家之外,整个乔斯达庄园的其他人对这件事一无所知,自然两位少爷也包含在内。 迪奥在看见邀请函上的‘寄宿制’几个字眼以后,脸上原本愉快的神色微微一变。 在看见一直面临着被伙伴们暴力对待的养子,乔斯达爵士的神色这时候难免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愧疚,这也加重了迪奥心中这老不死的家伙要将他们兄弟俩扫地出门的预感。 迪奥心底对告密的多管闲事者以及不留情面的养父进行咒骂,这份阴翳一闪而逝,他又很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彬彬有礼地朝着乔斯达爵士发问:“父亲,这所学校为什么会给我们发入学邀请呀?” “克里斯都把事情告诉我了。” 在迪奥不可置信地看着宇智波启的时候,乔治乔斯达轻轻叹了口气,他紧接着又用满怀歉意地语气说道:“迪奥,作为一个父亲我实在是太不合格了,我很抱歉,现在才发现你一直被同龄人霸凌的事实……去伊顿公学吧,那里是精英的摇篮,你会在那里交到很多很好的朋友。” 第65章 乔纳森听到父亲的这句话,好险没有握稳自己手里的叉子。要知道,迪奥可是那群不良少年的领头人,他对这位义兄弟如何带领着他们惹是生非,可以说是简直一清二楚。 但是还没等到乔纳森开口解释,这种不符合礼仪的举动直接引来了乔斯达爵士的瞪视:“jojo,我这里也有你的一份入学邀请,你也要和克里斯还有迪奥一起去上学!你该在那里好好锻炼一下,学会怎样才能做一个真正的绅士。” 说完这句话后,乔治乔斯达转过头来温和地注视着迪奥,他蓝绿色的眼睛包含着歉意、愧疚、怜爱等各种各样的复杂情绪:“好了,迪奥,克里斯说你害怕寂寞,他作为兄长恐怕要高上你两个年级啦,但是jojo肯定会和你在同样一个教室里上课。如果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或者有谁为难你,你就告诉jojo好了,他壮得像是一只小牛犊子,一定会保护你……” 迪奥不知道克里斯究竟私底下和乔斯达爵士究竟说了些什么,以至于养父现在用这样小心翼翼需要呵护的态度对待自己。不过去寄宿学校读书很显然不在他的计划之中,那样的环境太过封闭了,好在乔纳森也会和自己一起去,这样并不妨碍自己继续让他活在名为‘迪奥’的阴影之中。 但是只要听见养父用‘敏感、脆弱、柔软’这种形容词来形容自己,旁边的jojo看向自己的目光就要微妙几分,迪奥在这种情况下心里气愤得要死,但是他不敢明面上反抗自己的兄长,当然私底下他也不敢。 这种逆来顺受令他感受到了屈辱,尤其是克里斯还拿着别有深意的眼神瞧着自己,还时不时地应和着乔斯达爵士所说的话。 而宇智波启也并没有因为这样的结果感到满意,他提出送迪奥去寄宿学校的真实用意,不过是想要将弟弟和乔纳森分隔开,结果没想到乔斯达爵士连着jojo一起将他们送去读书。 这位绅士看起来似乎对迪奥和乔纳森之间的暗流涌动仿佛一无所知,真是一位天真又宽容的老父亲呀。 第58章 我的弟弟迪奥(十二) 宇智波启比两个弟弟要年长一岁多点,在入学之后自然而然要比他们高上两个年级。 在寄宿学校的生活,迪奥和乔纳森出人意料地适应得挺好。如果说乔纳森是单纯因为率直而绅士的性格,以及出色的运动能力在同学之中受到欢迎。而迪奥则完全成为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整日忙得不可开交。 他在周围尽是一些心智不成熟的同龄小鬼里,简直混得可以说是如鱼得水。即便是那些同学中总有一些人,因为出身或是性格对他的靠近抱有成见和防备,但是出身贵族家的小少爷,哪里玩得过生存在贫民窟不择手段的下三滥? 总而言之,迪奥凭借自己出色的交涉手段和卓越的人格魅力,总是三言两语就能令那些同龄人对他卸下心防。 虽然宇智波启打算将迪奥和jojo分隔开的目标落空,两个人依旧在同一个班级里上课,但是等到开学以后,迪奥他有了许许多多需要花费精力处理的事,不再像以前那样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打压jojo的计划上了。 他在新环境里靠着虚情假意交到许多了朋友,其中不乏出身显赫,家境富裕的同学。 迪奥认为收服这些人,或许能在以后成为他出人头地的一番助力。他的野心勃勃令他在课后之余也充满了忙碌,他不仅要竞选级长,参加橄榄球队,在维持阶级小团体的同时,还要一面留意乔纳森的动向。 由于弟弟分身乏术,宇智波启也由此获得了一段时间难得的清闲。他比迪奥要高上两个年级,等到天空落下雪花,圣诞节过去,日历翻到了新的一年,导师们便开始逐一向高年级的学生写信征求他们的大学志愿。 乔纳森和迪奥在学校里都很有名,宇智波启平时处事并不惹眼,但是和迪奥相同的姓氏足以证明一切,在得知他是这两人的兄长过后,便吸引了不少人暗地里偷偷关注他。 克里斯在学校里的人缘很好,尽管这个人有时候除了上课之外见不到人影,也不怎么爱参社团中的交流,但是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将他视作自己团体中的一员。如果有谁问为什么不邀请克里斯来参加活动,那么大家恐怕都会不约而同地开玩笑说:“我们哪里有孤立克里斯?明明是他在孤立我们!” 在高年级学生们开始谈论大学和专业的时候,自然有相熟的同学主动上门向他打听他的意愿。宇智波启被问及此事,几乎没有多做考虑就给出了回答:“我想大概是休哈德森大学,至于主修……应该是历史,感觉这样的专业应该很不错吧。” 其他人之所以对学校和专业的选择如此郑重,不过是因为这两者会影响到他们日后的人生轨迹,而宇智波启则是对此多少感到有些随意。 他活得比绝大多数人都长,在回到带土身边之前,恐怕还会做出许多这样的决定。所以无论是出人头地,还是落魄潦倒,对他来说都仅仅是路过时刻的风景,因此对接下来的人生难免抱着无所谓的心态。 况且这里是十九世纪八十年代的英国,他结束上一个世界可是在日本的大正年间。虽然两个时代的环境都比不上忍者世界的现代化,但是却有着高度吻合的历史走向……宇智波启每每从报纸上窥见这个世界的各种事件,总是有一种在看电影时被告知结局的剧透感。 他经历的世界不多,三个之中却有两个相同,情报是很重要的,这足以见得未雨绸缪了解历史的好处。 宇智波启随口和同学一说,却没想到他是一个真正的好事之徒,私底下讨论倒也罢了,这件事竟然直接传到了自己弟弟迪奥的耳中。 他从外面回到宿舍的时候,原本应该漆黑一片的房间有着明火的光亮,壁炉里的柴火旺盛地燃烧着,给整个卧室带来暖融融的温度。面朝着壁炉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影,见房间主人回来以后,金发少年主动向宇智波启打招呼。 “晚上好,克里斯。” “迪奥,你来干什么?” 宇智波启在推门而入之前便察觉到卧室中有人,他对于迪奥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目前的学校给所有人提供的都是单人宿舍,宇智波启没有室友,除却宿管之外,没有谁会有他房间的钥匙。只有迪奥才会有闲心专程来到他的房间,也恐怕只有迪奥才做得出不经过他人允许,闯进别人房间里的事。 实际上,自打入学以后,这个弟弟就很少主动在他的面前晃来晃去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见面的次数,还没有乔纳森主动跑过来向他打招呼的时候那样频繁。 宇智波启不觉得迪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以至于他非得单独在自己的房间里,坐着自己的沙发翻着自己的书等待着自己。这理所当然和毫不羞愧的神色,像极了当初的鬼舞辻无惨,让他想起了一些不怎么愉快的回忆。 而迪奥也明显听出了兄长语气中的排斥之意,但是他看起来似乎完全不在意房间主人的驱逐,首先向宇智波启发出了一个疑问,开口便是惯有的故作玄虚:“克里斯,你相信羁绊吗?”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贿赂了你们宿舍管理员,让你在夜禁的时间里跑了出来。” 宇智波启拉开了房间的门,走廊上的冷风灌了进来,将房间里的温暖吹散,他毫不动容地回答说道:“不过如果你是为了向我讲述羁绊是什么的话,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明天可以白天在自习室的时候找我。” 兄长做出了一个请姿势,看起来像是迪奥下一秒再不说明真实来意,宇智波启就会亲手走过来拎着弟弟的衣襟将他从自己的房间里甩出去——克里斯做得出这种事情,迪奥的心里清楚,在以前兄长对自己更过分、更残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干过。 他在这所学校待久了,和那些有钱贵族家的小崽子打交道,说话做事难免带着一些会拐弯抹角的毛病。不过宇智波启是个例外,无论在怎样的环境里带上多久,他照旧对待自己的弟弟如同寒冬一般冷酷无情。 迪奥主动合上书,站起身来,壁炉中的熊熊燃烧的火焰将他金色的瞳眸衬托得更加璀璨,他瞧着自己的兄长,看见宇智波启把房间的门关上,才不急不缓地说出来意:“作为兄弟,我认为我们有必要统一一下意见。” “意见?” “我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你想要选择历史作为大学的主修,这真和jojo说他想要选考古学作专业有异曲同工之妙。这种东西既不会带来名,也不会带来利,埋首于故纸堆之中,更不能填饱肚子……jojo会做出那样的选择,那是他愚蠢。我亲爱的克里斯,你向来很聪明,就连我也不得不承认这点,可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迪奥劝说宇智波启不要去选择历史,他觉得这种行为简直愚蠢透了,文学和艺术是有钱人功成名就之后才会愿意,并且有资格选择学习的东西。而他们是出身于平民的两个穷小子,看似有个有钱的养父,但是依赖他人仰仗鼻息生活,是绝对比不上权势和财富都被自己掌握在手上快乐。 第66章 尽管地下皇帝的梦想破灭,迪奥明白了真正的权力所在,他想要当人上人,而不是贵族们的看门之犬。这意味着向上的道路艰辛,仅仅是那些靠着利益被笼络在一起的表面朋友绝对不够。 他依旧没有放弃说服宇智波启和他一起联手,毕竟血缘关系天生就两兄弟的立场绑在一起。让倘若迪奥事发,那么克里斯也绝对会在前途和道德上遭受谴责。如若宇智波启肯加入他,那么他会获得一个可靠又坚定的盟友,也会得到一个能力绝不输给自己的助力。 迪奥心里想着果然不该放任兄长和jojo相处,以至于宇智波启的脑袋现在被jojo给传染得愚不可及。他其实早已经给替兄长规划好了他日后的路线—— “克里斯,相比于历史,你应该选择法律、金融,再不济则是医学。相信我,聪慧如你无论是从做什么都会很快获得迁升,但是那也得是有前途可以继续往上爬才行……不过我想,我们两个最好不要选择一样的发展路线,那样我们才可以相互照应,相辅相成。” 宇智波启把迪奥随手放在桌子上的书拿起来,重新按照顺序放回了书架之中。 “你的打算不错,”他首先肯定了迪奥的想法,“但是想得也挺美。” “况且我选择做什么和你并没有任何关系,对了,出门的时候记得仔细关上我房间的门。” 迪奥还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兄长转过头来看着他,随手指了指房间的大门,那神色漫不经心,但是充满了一种熟悉却又不可言说的危险。事到如今,他已经能够明显区分兄长什么时候的警告只是口头说说,什么时候是真正起了打算揍他的念头。 他不情不愿走到门边,在房间关上之前还试图向着宇智波启挽救一下:“克里斯,其实你完全没必要对我这么不近人情。即使我不喜欢你的性格,你也看不惯我的作风,可无论如何,就算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再疏离,但是我们始终是兄弟,难道不是这样吗?” 即便是觉得这个弟弟烂透了,但是宇智波启也不得不承认迪奥没有说错,事实的确如此。 第59章 我的弟弟迪奥(十三) 尽管毫不留情地轰走了迪奥,不过再三考虑之下,宇智波启最终还是放弃了主修历史,选择了学医。 尽管这个时代的医疗手段可以说得上是粗略,维多利亚时代的医学可没有后世那样文明有效。 这个世纪的医生们对放血疗法,头疼脑热,发烧感冒,无论是大大小小的一切病状都可以依靠放血解决,而可以吸血的水蛭更是是被视作医疗手段的一种。他们通过给患者的头颅钻孔来治疗精神病,吗啡和酒精作为安定药物给孩童们滥用。 哪怕一些先进的观点已经被提出,但是绝大多数医疗手段仍旧非常落后。这也怪不得迪奥有时候也会吐槽那些医生明明并不高明,却还老想着要骗人跑去住院。 亏得两个人的人渣父亲死得又早又快,如果那个时候迪奥主动提出来为他花钱寻找医生,再努力地抢救一下,恐怕达利欧会在乡镇名医的放血疗法和灌肠疗法中更加痛苦得死去。 不过学历是一个幌子,可以掩盖宇智波启身上许多不合时宜的举动。迪奥确实有一点说的不错,一味埋首于纸张堆里没有什么乐趣。比起长久地待在一个地方,到处跑一跑转一转,切身实际地体会当地的情况,可远比从书本上了解要具体得多。 尽管考古学家或者历史学者也会进行长途旅行,但是医生的身份可以令他在许多事件上面有合理的发言权力。他毕业以后做了军医,但是打仗确实没有什么意思。 于是宇智波启很快从军队里离开,又做了船医跟随着轮船在海洋上漂流。十九世纪的英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名副其实的日不落帝国。这些船队大多是一些商船,途经了北美,南非,印度,还有埃及。 因为有着来自上一个世界剧透的高瞻远瞩,宇智波启空闲时期所做出的投资都收获不菲。每次船队回到英国的时候,他便会顺便去看望乔治乔斯达爵士。这位好心肠的养父在他毕业以后,对于宇智波启的前途和生意无一不地进行了毫无保留的投资。 尽管宇智波启放弃了军队中前途有望的职位,选择去做一位受人雇佣的船医,顺带去经营生意。这放在热衷于名利的世人眼中是一件脑袋坏掉了的愚蠢决定,但是乔治乔斯达支持宇智波启的做法,他说救治别人没有高低贵贱的区别,仍旧毫不吝惜于当着众人的面,将克里斯称作他‘引以为傲的儿子’。 至于迪奥和乔纳森呢,在宇智波启升入大学的第三年,他们就已经从寄宿中学里毕业,两个人在休哈德森大学里也是感情极好的一对伙伴。 自打迪奥发现他无论怎样给jojo设置挫折,都无法挫败他昂扬向上的斗志起,这个家伙就学乖了。现如今为难jojo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利益,并且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哥哥只要发现他搞乔纳森就会将他揍上一顿,完全就是一场不赚反赔的买卖。 从发现这个事实开始,迪奥便装模作样地和乔纳森做起了表面兄弟。 这样的行为完全就是欺负jojo的性格温柔又善良,要是把乔纳森的位置换成宇智波启,迪奥和自己又没有任何的亲缘关系,那么他决计不会容忍对自己怀有如此恶意之人又,跑过来主动和他称兄道弟…… 即便是本着多认识一个人,多一条路的原则,可是和迪奥这种家伙处好关系又有什么用呢?认识他绝对没有好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殃及到了你的身上,不认识他不仅没有什么坏处,反能够平静度日,晚上更加迅速地进入素面。 这个家伙简直坏透了,即便是宇智波启作为兄长的立场再偏袒,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弟弟简直是一个天生的下三滥。养不熟的猫咪至少还可以放归野外,但是撒开迪奥的缰绳却会造成极大的危害。他让宇智波启面对义弟乔纳森的时候,总是有一种自己家的狗没有算好跑了出来的愧疚感。 这么多年来,宇智波启看起来好似只在回国的时候和迪奥见过几面,但是他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放松对于弟弟的关注。 和别的家长不同,他完全不担心迪奥的个人状况。这个弟弟太聪明了,如果是以家人盼望亲属出人头地这种目的来看,完全可以将迪奥像是电子宠物那样放着不管,根本犯不着为他的未来和前途担忧。 但是有时候太懂人心和法律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迪奥现在把刑法和民法都研究得十分透彻,以至于他能够随意地游走在法律的边缘。仿佛只要时机一到,这家伙就能够随时化身为法外狂徒。 宇智波启叮嘱乔纳森不要太过于信任迪奥,即便是将迪奥视作对手,但是这家伙的方式也太过正当和正直。他完全将迪奥视作和他一样高尚的人,从来不对迪奥的品格抱有怀疑的态度。 至于乔斯达爵士,则完全可以说是白给,甚至都不能称作迪奥这些年用乖巧的模样让他放下戒心……因为这位绅士打一开始就将迪奥视作自己的亲生儿子。 宇智波启每周都会给乔斯达爵士和乔纳森写信,他在信中提到船队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沿海的城镇上补充物资,这时候他便托人将信件带回英国。但实际上这书信基本上是当天写就当天到达,索性航海中的通讯很慢,即便是宇智波启写一些当天沿途看见的风土人情,别人也无法求证他们的船队究竟到了哪里。 宇智波启告诉乔纳森有事可以将信件交给港口的邮差,但实际上码头有些无恶不作无所事事的海鸥早就被契约成了他的通灵兽。如果发现署名乔斯达的信件,那么将会收到一整盘薯条作为奖励。 —— 宇智波启对于养父和义弟的问候是一周一次,对于迪奥么,一个月写一封简单的问候便已经足够了。毕竟乔纳森和乔斯达爵士会仔仔细细地阅览他的信件,还会主动和他讨论书信里面提到的话题。 至于迪奥么,能将宇智波启地信件拆开草草看上几眼就算不错,多写什么完全就是对牛弹琴。要是寄信的次数多了,估计他会烦,要是写长了,恐怕这小子也不太乐意看。 就像是宇智波启根本不为迪奥担心一样,迪奥完全不觉得宇智波启会在旅途之中遭遇到什么危险——遭遇海盗还是被当地劫匪绑架?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哥哥邪门得很,即使是船只在太平洋里翻了船,克里斯也能靠着一己之力坐着木板带着主动划回来。 “我亲爱的父亲,在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我还在海上,我们从印度出发,要到马来西亚去。这里最近的太阳很好,天气很合适。船上的水手喜欢偷懒,便找借口说不舒服跑到医务室里躺着睡大觉。放血疗法根本就吓唬不住他们,维尔逊说,在他们老家每年七月份的时候,乡民们都喜欢成群结队要求医生给他们放血。不过我已经找到了一个新的方法,当地人喜欢吃那种叫做玛莎拉的绿水,我告诉他们这种东西能够有效治疗精神不济、腹泻、消化不良、昏迷、惊厥等疾病,一次半杯可以调节□□平衡。这效果简直好极啦,我现在有时间为您写信,因为现在的医务室获得了一段前所未有的清闲……” 第67章 那天宇智波启照旧在晚餐以后为乔斯达爵士写信,他早就找了些趣事作为开头,而后打算依照惯例顺便问问迪奥和乔纳森的学业。其实即便是不收到乔治乔斯达的回信,宇智波启也能猜测出他们的状况,但是正常的兄长怎么可能在信件中对于两个弟弟的情况不闻不问呢? 可是还没等他继续写下去,便有海鸥扑打他的窗,这海鸥曾经是码头上最强壮也是最聪明的一只,是偷走货船上食物的惯犯,喜欢在海岸边抢走行人的午餐三明治。现如今它成为了宇智波启的通灵兽,往来于宇智波启的坐标和伦敦码头之间。有了查克拉的加成,从澳大利亚一路斗殴到马来西亚,也是打遍天下海鸥无敌手的鸥中一霸。 宇智波启打开窗,海鸥便飞了进来,它把衔着的信件扔到桌子上,然后便在桌子上蹦蹦跳跳,张着翅膀时不时甩一下羽毛。宇智波启喂了它一片面包,恶霸海鸥才肯安安静静吃起东西来,让主人拆开信件安心读信。 是乔纳森的信件,他还没有从学校毕业,和寄宿学校不同,休哈德森大学离家里很近,于是乔纳森和在周末的时候仍旧要回到乔斯达庄园陪伴父亲。他的书信向来是和乔斯达爵士一起邮寄给宇智波启的,鲜少有单独寄过来的时候。 在看见寄件人名字的时候,宇智波启心中便升起了一股不妙。拆开信件跳过照常的问候语继续读下去,尽管乔纳森的用词委婉,但是他还是明白了家中究竟出了什么事。 “亲爱的克里斯:……父亲近来身体不好,经过警方调查以后,发现是迪奥长期在茶水中下令人虚弱的药物所致。父亲本来叮嘱我不要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但是接下来的发展实在难以控制,在警察准备逮捕他的时候,迪奥突然说了一些难以理解的话,他用小刀刺死了父亲,拿出石鬼面变成了能够瞬间吸干人血的怪物,还伤害了不少人……” 宇智波启在这段文字上看了半天,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变得无法理解这些字眼。每一个单词他都能够完整地拼写出来,并且说出它们的含义,但是将它们连在一起之后,宇智波启便只能看见这么几个明晃晃的大字—— “你的弟弟又不打算做人。” 第60章 我的弟弟迪奥(十四) 尽管宇智波启和迪奥是亲兄弟,但是乔斯达爵士和乔纳森始终信任着宇智波启。 宇智波启回来得很快,几乎是在乔纳森寄出信件以后的第二天就回到了家里。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便敲响了乔斯达庄园的大门,这速度甚至将看守大门的仆人吓了一大跳。 “克里斯少爷!”男仆揉了揉眼睛,神情甚至有些不可置信,“我们以为您还要一段时间才赶得回来呢……” “得到了这样的噩耗,我怎么可能不着急呢?” “您快请进吧,实不相瞒,jojo少爷因为要操办老爷的事情一夜未睡。您回来便好啦,请您劝一劝他吧,老爷去世过后,jojo少爷骤然间就要承担起家族这样的重担,要是不好好休息注意身体,这怎么能行?” 开门的男仆看起来对迪奥的事情一无所知,他照旧称呼他为克里斯少爷,一面热情地替他拿着行李箱,一面絮絮叨叨向他说乔斯达庄园近日以来发生的事情。 尽管乔纳森在信件中仍旧将他称呼作为兄长,字里行间读起来没有任何的怨恨之意,但宇智波启心里还是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的弟弟是一个十足的混账,竟然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恶行。他刺死了对他们兄弟有大恩德的养父,照理说宇智波启作为兄长也应该受到谴责。 按照常理来说,即便是成为仇人,乔斯达家将他驱除门外,进行怎样的报复也不为过。但是乔纳森却对他没有任何的迁怒,依旧拿以往的态度对待他。 “这并不怪你,克里斯,你和迪奥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虽然迪奥做了错事,但是大家并不能因为他的错误来否定你。” 经过那一夜的变故,乔纳森似乎成熟了不少,秉承着父亲的遗志和信念,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是一个莽莽撞撞的大男孩了。他是一位真正的绅士,在见到宇智波启那一刻,便心中毫无芥蒂地给了义兄一个拥抱。 因为回程的动作很快,他甚至赶上了乔斯达爵士的葬礼。在葬礼上,宇智波启才知道这件事竟然被定义成为一件凶徒入室抢劫伤人的事件。除了当时目睹了整个事发过程的警察,以及从食尸鬼街跟随乔纳森来到乔斯达庄园的史比特瓦根先生,几乎没有其他人知道迪奥所做的那些烂事。 乔治乔斯达曾经在生前嘱咐,不要因为迪奥的罪行来损害克里斯的名誉,所以他们那一夜晚上驱散了乔斯达庄园里的所有仆人……甚至这位好心的绅士,他真的是一个很慈爱的长者,在被迪奥的举动伤透心以后,作为父亲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儿子被警察逮捕。 “无论你是否怨恨我,jojo,这件事确实有我的错误。我知道我的弟弟是一个烂人,当年我有能力养活自己和迪奥,却还在知道弟弟本性的同时,仍旧选择了接受乔斯达爵士的援助。这么多年来,他的小动作不断,我却没有真正尽到作为一名兄长的职责……” “不,克里斯,你不必这么想。我和父亲都知道你有着高尚的品格,有着和迪奥截然不同的一颗善良之心。你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对我十分照顾,我将你视作我真正的兄长……无论是作为兄弟,还是作为家人,你没有一点的失职。请继续向我一样将父亲称呼为‘父亲’吧,他在天国一定会很欣慰的。因为在临终的时候,他也将你称作‘我引以为傲的儿子’。” 乔纳森的目光澄澈坦然,他将宇智波启和迪奥两个人分割看待。鲜少有人在面临这种噩耗的时候,完全不将感情迁怒到其他的人的身上,但乔纳森便完全做到了,他甚至认为宇智波启在这段关系之中,是被迪奥所牵连的受害者。就像是史比特瓦根先生所说的那样,乔斯达父子简直就是那种无可救药的滥好人。 乔治乔斯达是一位何等慈爱的父亲啊。 尽管乔纳森的话语里没有任何责怪之意,但是这话却像是火上浇油一般,令宇智波启在心中感到生气。jojo越是一个好人,迪奥这种忘恩负义的行为就被衬托德越是禽兽。 况且迪奥刺死养父的行为只是失手,他毒杀治乔斯达爵士的举动失败以后,便想要刺死无辜并且从未伤害过他的乔纳森,这件事的真相更是让宇智波启感到迪奥不可原谅。 ……他不再做人了,他变成了吸血鬼,他在那一天的夜晚里还将别人身体里的血液抽干,来愈合自己的伤势。那些因公殉职的警察,又不知道是多少父母的儿子,多少家庭的父亲。 在那一天晚上的过程中,jojo和迪奥直接斗争到了天将破晓的时候,他们发现了迪奥害怕阳光的特点,于是便用烛台点燃了窗帘打破窗户令阳光照进来,大火蔓延了整个屋子不过迪奥依旧从容躲藏在阴影中逃离了现场,逍遥法外,这么几天过去,只会有更多的人在他的手里遇害。 这一场大火将大厅直接烧得面目全非,不过好在天已经亮了,周围的邻居看见火光以后便积极地过来帮忙扑火,让火势没有直接蔓延及整个乔斯达庄园。 “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史比特瓦根背着乔纳森偷偷对宇智波启说道,“我简直不敢想象,乔斯达先生在失去亲人以后,还要连带着失去这与亲人一同度过生活的家园,上帝怎么能让这么好心的人变得一无所有呢?” 乔纳森乔斯达在战斗的过程中受了不轻的伤,因为医生和仆人之前早就被遣走,史比特瓦根只好带着他去医院处理伤口。jojo在转醒以后,第一时间亲自写了那封信拜托史比特瓦根帮他寄了出去。 于是就算是克里斯有着那样迪奥本性臭不可闻的兄弟,但是由于乔纳森对于这位兄长的格外信任,史比特瓦根也将宇智波启视作值得信赖的人。 “在乔斯达先生养伤的时候,这时候还发生了一件事情,有一位叫做齐贝林的爵士来拜访了乔斯达先生,他向我们展示了一种起源于西藏僧侣的的特殊能力,名叫‘波纹’……据说,这种与太阳相似的这种能够消灭吸血鬼。” 宇智波启觉得波纹很好,乔纳森学一点东西保护自己,也是必要之举。 因为迪奥在这几年的相处之中,似乎早就已经将jojo视作了自己的对手。他对乔纳森抱有出乎常理的敌意,或许是因为乔纳森不屈不折的精神,总是不能遂了他的意受打击,也有可能是因为宇智波启总是因为乔纳森打他,这家伙于是因此产生了别样的叛逆。 这种家伙看似已经放弃了袭击乔斯达,这么些天没有出现,可能是躲在哪个地方偷偷实验吸血鬼的极限和能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悄悄咪咪地卷土重来。 他可绝不会忘记自己曾经所受到的屈辱,一笑泯恩仇什么的桥段绝对不可能在这个家伙身上出现,可不要小看猫咪或者毒蛇的复仇心理,迪奥从来都不缺报复的耐心。 第68章 宇智波启不再打算再让这个弟弟继续猖狂下去了,他发誓无论迪奥逃到哪里,都要将他拖出来揍上一顿,并且要让他遭受到应得的惩罚。 乔纳森的战斗经验成章得很快,这个人总是会在危急的时刻充满了爆发力。因为石鬼面的原因,他把消灭迪奥视作自己的应该尽到的责任,一想到多耽误一刻,就会有更多的人遇害,他的心里便充满了焦急和紧迫。 乔纳森和齐贝林男爵一边训练,一边到处寻找关于迪奥的踪迹,宇智波启则是和他们一起行动。尽管除却遭遇到几个尸生人以外,他们一无所获,但是宇智波启心里总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 他们就算是不主动出击,迪奥也总会主动找上门来,要么是来见他,要么是来找乔纳森,这个家伙很快就能和他们一行人狭路相逢。 就像是迪奥曾经总是喜欢向他抒发自己的理想,这个家伙在认可的竞争者面前充满了表现欲。总而言之,他是会找到自己说一点什么遗言,不然是绝不肯踏上黄泉路撒手人寰的。 那一天乔纳森刚好按照齐贝林男爵的要求,手持红酒杯并且在杯中一滴红酒也不倒的情况下消灭了一个由开膛手杰克转变而成的尸身人。 他们而后在镇子上的旅馆寄宿,用完晚餐宇智波启回到自己的房间中,便正好看见一个人影斜卧在自己的床铺上,优哉游哉地通过壁炉的火光翻阅一本笔记。 宇智波启有太多秘密了,他不写日记,迪奥么,他可能是要写日记的,但是宇智波启尊重他的隐私,就算是能,也从来不去查看他的日记本。 “现在翻阅我以前的想法,真是越发感觉以前自己的幼稚。” 迪奥合上笔记,突然发出了这样的感叹。一段时间不见,他的眼睛由原本的金色变成了鲜血的颜色,皮肤也相较以前更加苍白。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特别的改变,但是实际上,宇智波启心里明白这个弟弟已经有了绝大多数人类这辈子究其一生都不能跨越的不同。 “人类的时候,我便以夺取乔斯达的家产,然后出人头地作为目的。舍弃人类的身份以后,我才发现人类是有局限的,只有超越人类,才能真正感受到站在世界顶点的快乐。” 他将笔记本收起来,然后拿出来一个苍白的面具,对着宇智波启发出了最后的邀请:“我给你带来了礼物,希望你会喜欢,我亲爱的克里斯。” 第61章 我的弟弟迪奥(十五) 在这和兄长相处的二十年中,迪奥总共向着宇智波启发出过三次邀请。 一次是在贫民窟的时候,他邀请宇智波启参与他统治地下世界的规划,第二次是在寄宿学校的期间,迪奥有着成为人上人的野心,他向着自己的兄长发出结盟的邀请。直至超越人类变成吸血鬼以后,他向克里斯分享永生的礼物再次被这个人无情的拒绝。 因为宇智波启的不假思索,迪奥为此感到了出奇的不快:“你为什么非要拒绝我?总是要让气氛变得这样扫人兴致?” 他嘴角的弧度消失得一干二净,不复之前那样愉快得体,迪奥鲜红的瞳眸紧紧地盯着宇智波启,冷淡而带着对宇智波启的指责:“我了解你,克里斯。你无论在哪里都很得人心,哪怕是发生这样的事,jojo也将你视作自己的家人。你一直不喜欢我的做法,并不需要我这个弟弟,而这次我找上门来向你分享我的喜悦,但你依旧站在乔斯达的那边,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我,甚至不考虑我们这么多年来的感情。” “哪怕我考虑我们这么多年来的感情,我也不会答应你。” 宇智波启不着痕迹地看了窗户一眼,这一回他可不打算令送上门来的迪奥逃之夭夭,不过明面上,他还是打算让迪奥多说说话,就像是要捕捉跳来跳去的小鸟一样,先要令他放松警惕。 “我们有多少年没有这样谈过心啦,迪奥,自打我从大学毕业起,就很少有和你见面的机会了。乔斯达爵士一直说你在学校里表现很好,曾经我对你抱有殷切的希望,就像母亲那样,期盼你成为优秀的人,日后能够到达天堂……” “光靠愚蠢的善良可到不了天堂。”迪奥冷冰冰地打断宇智波启的话,他移开目光,有些厌烦宇智波启这种老生常谈的话,“打个赌吧,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天堂,那么我也一定会比你先要到达。” “况且现在我现在站在生物链的最顶端,怎么能用人类那种程度的道德约束我?你会对青蛙、低贱的昆虫、或者面包之类的东西同情心泛滥吗?” 只要迪奥和宇智波启讲起他的世界观,那么他们两人十次就有八次不欢而散。倘若他这时候背地里还干了什么坏事,那么宇智波启往往会让他的弟弟感受到切身实际的痛苦,而这一回两个充分不必要条件都已经符合。 这是宇智波启已经从休哈德森大学毕业的第三年,这几年里迪奥在他眼前出现的频率不像以往这么高。换言之的解释便是,他足足已经有三年没有吃到过来自兄长的毒打。 他人生的前十几年来,一直在这个男人的残酷教育之下忍辱负重。三年之期已到,迪奥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身份,成为了创造未来、并且支配世界的新物种。即便是宇智波启是他的兄长,他也决心不再隐忍—— “啪。” 随着一声掌掴的清脆声响,宇智波启毫不留情地伸出手用力扇中了迪奥的脸。他曾经无数次亲手用疼痛教育管教弟弟,也不吝惜于在迪奥的脸上留下过伤口,但是那通常都是出拳重击。相对于拳头,而巴掌之中蕴含的侮辱意味无疑更重。 “你简直对你做的那些事情毫无愧疚之心,看来我们最终还是谈不拢了。” 宇智波启的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迪奥直接被兄长扇得脑袋一偏,他慢慢回过头来,轻轻地用指尖揩掉唇角蜿蜒流下的鲜血。 迪奥这回才能算作是完全生气了,相比于此刻,这个家伙先前的态度即便谈不上良好,也能被称作极具耐心。 他斜睨着宇智波启,眼神中充满了不耐烦和憎恶,用词却非常礼貌和亲切:“克里斯,我真的很遗憾,你选择了最糟糕的道路……即便你是我的兄弟,我也不得不和你说再见了。” 宇智波启的房间处在一楼,窗户外面正好能够望见整洁的庭院和外面黑漆漆的树林。迪奥拍了拍手,庭院中光秃秃的泥土地上轰隆隆地竖起一个个鼓包,随着一个个诡异的身影出现,湿润的黑泥土块紧跟着掉落下来。 “你还是这么健康有力,克里斯,这真是值得令人高兴,不过人类在绝对的力量前是渺小的。” 那些身影打破了窗户跳了进来,竟然是一个个长着奇怪沼绿色脓包的壮硕尸生人。迪奥好整以暇地站在壁画的旁边,他指了指宇智波启,尸生人便怪叫着争先恐后地想要跳过来将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类杀死。 “你瞧,甚至犯不着我亲自出手,我的仆人便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你贫弱的身躯撕碎,也不知道jojo能不能在你死掉之前赶到——据我所知,你根本没有学会那种名叫‘波纹’的怪东西吧?” 就算是jojo和齐贝林男爵很有可能在尸身人发出动静之后,已经立刻向着他房间的方向这里赶。可是宇智波启也不打算在他们的眼前和迪奥打架。 他身上已经有很多不符合常理的东西了,即便可以厚着脸皮解释说这些水火雷电的特效是他在印度日本澳大利亚的土著那里学习到的气功。 速战速决,这意味宇智波启要在几十秒钟内结束这场战斗。 “话不要说得这么笃定,也许我能够在被他们撕碎之前,把你打上一顿呢?” 他首先朝着口中流着涎水向他飞扑而来的尸身人堆里,扔出几张起爆符制造了一些混乱,然后接着瞬身术来到了迪奥身边,打算将他甩出房间再打。在拳与肉接触的一瞬间,冰霜便从迪奥的身上蔓延到了宇智波启的手掌中。 “嚯。” 身在异乡,宇智波启没有想到亲爱的弟弟竟然还能让自己感受到一次来自家乡的冰遁。掌仙术治愈肌肉的同一时刻,大喜过望的他紧接着奖励迪奥在吃到被互乘起爆符炸一炸舒爽感觉之时,同时又送上了一发号称‘慈悲之术’的豪火球为他解冻。 互乘起爆符是二代目火影千手扉间的杰出之作,一经诞生便被初代钦点写进了禁术卷轴之中。它完美地解决了宇智波启由于转生年数不长,而无法制作出足够起爆符的困境。 起爆符噼里啪啦地炸了起来,连带着火遁的火焰,这种喜庆的声音配上火焰喜庆的颜色,像极了东南亚每逢新年新气象的时候都要进行的传统节目。 尽管在结印完成的那刻,已经将迪奥抛出了房间再打,但是宇智波启原先随手抛出的几张普通起爆符早已经将狭窄房间的墙壁都炸得了个稀巴烂。 “wryyyyyyyy!” 宇智波启看着那随着爆炸而明明灭灭的明黄色光芒,计算着消耗迪奥用以再生的生命力。互乘起爆符的爆炸速度很快,只要被一张起爆符黏住以后,面临着的就是无限循环的爆裂伤害。 第69章 宇智波启将他贴上起爆符,甩到空中,并且给了一发火遁的一连串动作简直可以称得上行云流水。等到迪奥愈合的速度缓慢到微不可查,这个非人类生物确实已经跟随着爆炸奄奄一息的时候,时间也刚刚仅仅过去了十多秒钟。 乔纳森和齐贝林男爵这时候才匆匆忙忙感到,迪奥来到旅馆寻找宇智波启的时候,放出了其他的尸生人打算将旅馆屠戮得干干净净。他们救下来了不明情况的其他旅客和旅馆的店主,等到来到一楼,一路跟随着他们跑到楼下的史比特瓦根正好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随着一串吸血鬼特有的‘wryyyyyyy’尖叫,天空炸裂开来靓丽的橙色烟花,原本一路上像他那样只负责围观和解说战斗的克里斯布兰度先生,身旁显露出了一个巨人般的白色骷髅手臂。 须佐能乎那手臂轻巧地将天空中的烟花一抄,捏着那可恶的吸血鬼往手掌心中一攥,青年坚定又正直的声音响彻在众人的耳畔:“迪奥,你的力量太过于强大了!不能再让你为祸人间,我决定要将你封印!” 而后宇智波启把迪奥亲手封印到了卷轴里,并且上前一步郑重地将它交到了乔纳森的手上。 他满怀歉意地说道:“对不起,作为一位兄长,我还是无法亲手杀死自己弟弟……迪奥便在这个封印之中,如果你想将他晒死或者用波纹处理他,无论怎么样都随你处置。” 被父亲乔斯达爵士从小到大灌输着要照顾兄长理念的乔纳森乔斯达、真正和吸血鬼战斗过知道吸血鬼究竟有多难缠的齐贝林男爵,以及从第一次见到迪奥变成吸血鬼时就感到恐惧的史比特瓦根。 他们之前目睹眼前的青年像是捏老鼠一般轻松地把迪奥握在手掌心里,然后像是塞一样物件一样将迪奥和那延绵不绝的爆炸封印到了卷轴之中,不约而同地都露出了‘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神色。 乔纳森接过了卷轴,但是他没有说话,而是转过头,示意齐贝林老师、史比特瓦根先生、还有自己的兄弟克里斯回过头去看那几个同样目瞪口呆的尸生人。 他们生前毫无例外都是一些恶棍,死后才会因为自己的怨气被迪奥选中,成为他的仆人为他效力。但是目睹了如此震撼凶残的场景,这群先前叫嚣着‘我要杀死这个世界所有人’‘我要把这个人类撕裂成碎片’的怪物,下意识地都往后面退了一步。 史比特瓦根还能从他先前怕得不得了的怪物身上感受到了一丝迷茫,那个最为健硕的尸生人因为同伴的后退,陡然从人群里凸显了出来。 他瞧着面前的两个波纹使者和宇智波启,凶恶的豆豆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失措,这个两米高的巨人结结巴巴地说道:“ex、excuseme?” 第62章 我的弟弟迪奥(完) 宇智波启最后一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是在乔纳森和艾琳娜的孙子乔瑟夫乔斯达的婚礼上。那个时候他正好将石鬼面的制作者柱之男卡兹进化成的究极生物发生到外太空里,所有人都以为这个青年也紧随着喷薄的火山岩,从高空掉下来英勇牺牲。 结果乔瑟夫在众人为他举办的葬礼上风光归来,原来是母亲莉莎莉莎的女仆丝吉q救下了被冲到海里的他。在疗养的这段时间,两个年轻人互生情愫,顺理成章地结为了夫妇。 在两个你情我浓的小情侣的婚礼上,莉莎莉莎向两位新人介绍眼前的微笑着的青年人是他们‘叔祖父’的时候,乔瑟夫心中又一次感受到了波纹气功的荒谬。 他知道自己祖父有一个名叫克里斯的兄弟,就算母亲和父亲一直将‘波纹’的存在瞒着自己。但是在史比特瓦根挖出石鬼面导致又有吸血鬼诞生之后,他就已经从爷爷的口中得知了若干年前克里斯、乔纳森、齐贝林男爵大战吸血鬼迪奥的往事。 当然西撒说他的祖父把当初的事也写进过日记本里,不过那场面如果是真的,那就太震撼以至于令人感到荒谬了。由是西撒怀疑年事已高的祖父对于六十年前发生的故事,是不是因为太过于久远而记忆模糊。 迪奥当初被封印过后,卷轴的处置权便由乔纳森交到了齐贝林男爵的手中,它被送往了修行波纹气功的圣地,日照强烈、紫外线充沛的青藏高原。而接下来的数十年里,克里斯和乔纳森便四处调查迪奥当初制造的尸生人的踪迹。 在父亲乔治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他还经常能与这位名叫克里斯的叔叔见面。但是近十几年来,宇智波启在英国停留的时间很少。只在乔瑟夫出生之后回过伦敦一次,那时候还从伪装成英国空军司令的手里救下过他的爸爸。 乔瑟夫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克里斯总是不停留在英国,在他的印象中,祖父的兄弟也至少是有七八十岁年龄的老人了。就像是他不接受爷爷和史比特瓦根爷爷被卷进柱之男的事件之中,所以当初也没有接受别人的提议向这位叔祖父求援。 “我为什么要叫一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人做爷爷?这个家伙看起来绝对不超过三十岁吧……” 乔瑟夫嘟嘟哝哝地小声念叨着,挠着脑袋把目光投向别处,正好望见了即便没有刻意维持外表,但相较于同龄人仍旧更显精神奕奕的祖父,又看了看五十岁高龄却像是二八少女的母亲。 他瞬间紧紧抱柱旁边心上人的手臂,用捏扭捏捏的语气说道:“哇,丝吉q,如果以后你的头发都斑驳了,我还这样年轻,你会嫌弃我吗?” 丝吉q被这话说得一怔,半开玩笑地说道:“怎么会呢?jojo,毕竟你还是挺好看的。” 这话并没有令乔瑟夫回归正常的状态,他瞬间松开了攀着丝吉q手臂的手,背过身去用更加害羞的语气说道:“可是……可是那样的话,人家难道不会被认作是包养的小白脸吗?” “你想想,人家这么年轻帅气,会被人误解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没有办法……丝吉q连带着被认为很有钱也是人之常情。” 乔瑟夫此刻已经完全沉湎进了角色扮演之中,那模样倒是把旁边的西撒给恶心得够呛:“太离谱了!jojo,我想不会有哪个sugarmommy看上你这种要在意大利面上挤番茄酱的土包子。你也不用被担心误解,毕竟丝吉q小姐完全是抱着做慈善的目的收下你。” “no,no,no,虽然我不知道西撒你的审美为什么大有毛病,不过我也不打算这样做……”乔瑟夫伸出食指摇了摇,“我可是要和丝吉q一起慢慢变老,照顾她一辈子以及要和她度过人生每时每刻的男人啊。” “谁照顾谁也说不定,像你这样偷懒下去,没准早就老年痴呆,说不定是丝吉q小姐照顾你呢。” “真好笑,我已经有人要了,老年痴呆没人照顾的是你吧、花花公子。” 乔瑟夫站在丝吉q的旁边对着西撒吐着舌头做鬼脸,本来新郎就不靠谱了,原本可以称得上成熟的伴郎也紧跟着被惹得火冒三丈。两个人绕着柱子哗啦哗啦跑了起来,被伊丽莎白都提溜着一人脑袋上挨了一拳,最后两个人才老实下来。 “真有活力呀。” 宇智波启和乔纳森说话,他瞧着两个被迫和解的年轻人。新娘和伴娘紧紧地靠在一起,而新郎和伴郎之间却远远地隔开了很长的距离,这简直是可以称作一场靓丽的风景线。 乔纳森说:“乔瑟夫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有些冒失……” “不过很有活力不是吗?你和乔治、还有乔瑟夫祖孙三个人明明都很相似呢。” 毫无疑问以绅士作为人生准则的乔纳森朝着义兄投来疑惑的目光,宇智波启笑了笑,他说:“我记得你十岁的时候,那个时候不是经常因为做事冒冒失失而被父亲教育吗?” —— 渝细—— 宇智波启是在婚礼结束后的第二天,单独向着乔纳森告别的。就像是乔纳森每次向这个人寄信的时候,这个人来得都很及时一样,宇智波启的离开也非常突然和迅速。 他的行李非常简单,甚至只背了一副据说从埃及买到的滑雪杆,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是一把叫做阿努比斯的长剑,因为曾经在有人想帮他拿行李的时候,这把剑蛊惑了那个人向着大家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就像是青年时期克里斯突然轻而易举地就用神奇的力量封印了迪奥一样,这个人的身上总是有很多谜题。但是作为亲人的话,乔纳森认为这些小秘密根本就无关紧要。 那时候他在走廊里遇见了宇智波启,六十年来这个人的外貌根本没有发生半点改变。他站在走廊的窗前,与其说是在望乔斯达庄园外面熟悉的风景,还不如说特地站在这里,在乔纳森必经之路特地等待他一般。 “jojo,我可能要走啦。” 克里斯的语气轻轻巧巧,就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小事,但是乔纳森没有缘由地感受到了一种即将久别的感觉。他和克里斯是出身在同一时代的人,到了如今已经可以说是很老了,即便克里斯仅仅只是出一趟远门,也或许是他见到义兄的最后一面。 第70章 而他的义兄紧接着向他证实了这是最后一面,宇智波启说这些年来他一只跟随着船队到处跑,最开始搜寻四处窜逃由迪奥转货而成的尸生人,后来又受到齐贝林男爵所托销毁世界上的石鬼面。他在世界各地冒险,看了许多的事物,同时认识的人也一个紧接着一个离去。 “这么些年来,我虽然维持着外表的年轻,但是却没有干碍内脏的老去。其实这个世界上对我没有多少残存的羁绊可言啦,除却你,jojo,我专门来向你告别。后面我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度过接下来的时间,然后安静地离去。” “……这么突然!” 乔纳森沉默了两秒,紧接着说道:“你不向艾琳娜他们告别吗?尽管乔瑟夫不愿意喊你爷爷,但其实那孩子心里对你并不排斥。你能够回来,乔治也很高兴,他小时候最喜欢你。” 乔治是乔纳森的儿子,为了纪念乔斯达爵士因此而命名,可以说他完全是和乔纳森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英俊俊朗,不过头发是深颜色的。这孩子小时候也很可爱,很喜欢克里斯这个叔叔,因为他会背着妈妈带他出门吃冰淇淋。 不过长大以后就成为硬汉了,这事实曾经一度令宇智波启有些怅然。 “免了,徒增伤感。” 他非常干脆地说道,然后拿出一个由牛皮纸做的纸袋:“昨天乔瑟夫的婚礼上有我们俩的合照,还有大家一起照的照片,我特意拜托摄影师加快速度洗了出来。” 宇智波启将照片分成了两份,一份递给了乔纳森,一份又装回了牛皮纸袋中,留给了自己。 “我会将它好好保存。尽管无法将它彻底带走,这照片只会陪伴我接下来的短暂岁月,但是我绝不会忘记你,绝不会忘记和你们一起共度的时光……再见了,jojo。” 乔纳森伸手接过,照片上的人们笑容充满温暖和喜悦,他将那照片放在胸口,轻声说道:“我同样会珍惜爱护它的,克里斯。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是我的兄弟,是我的家人。” 从那以后,乔纳森果然没有再见到克里斯了,就像是一滴水回归了海洋,这样一个人再也打听不到任何的音讯。或许他早就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或许他还依旧活着。 在这对新人结婚过后的第三年,乔瑟夫和丝吉q年幼的女儿降生了,这个可爱的女孩子被取名叫做贺莉。 乔纳森像是以往一样,高高兴兴地写了一封信寄给自己的义兄,打算告诉他这个值得庆贺的消息。但是这信件石沉大海,直到贺莉学会了说话和爬行,学会了口齿不清地叫‘爸爸’和‘妈妈’。 像是以往那样几乎是隔天就会赶到家里来的克里斯,却依旧没有出现,甚至没有一点回音。 圣诞前夜的晚上下了大雪,乔纳森看着外面的积雪,最后将目光移到桌台上高高放着的一些相框上面。那里有着他和艾琳娜结婚时的合照,大学毕业之前和同学拍的照片,还有一家人拍成的集体照。 他的目光最后停在义兄熟悉的面孔上,乔纳森在心里说道:“克里斯,再见。” 第63章 我的弟弟宿傩(一) 阿朝是生活在京都郊野地区的一名农妇,她在这个小山村之中土生土长,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山村背后依靠的后山。十三岁的时候,她便听从父母的安排嫁给了如今青梅竹马的丈夫,然后便是无穷无尽的生儿育女,耕田劳作。 她今年二十一岁,在这个平均寿命只有三十余年的时代,其实并不算得上十分年轻。这个期间她一共生下来了五个孩子,养活了的孩子一共有三个,肚子像是吹气似的皮球一样臌胀着,鲜少有消停的时候。 现在这一胎即将临产的时候,邻居家的阿婆特地嘱咐过阿朝要小心注意,因为她这一回怀的是极有可能是双胎,平日里光是瞧着都要比普通的孕妇笨重。她让阿朝不要再马不停蹄地忙上忙下,要是跌倒了极有可能是一尸两命的结果。 阿朝点头应是,她感谢长辈的好意,但是又怎么可能不继续做事呢?她的家里有足足五张嘴要喂养,丈夫阿成成天在地里忙碌,空闲的时候还要去山林里寻找食物,这已经是很大的负担了。所以她要搭理好家里的事务,照顾孩子,浆洗衣服,煮饭打扫…… 总而言之,家里的事情仿佛永远都做不完的,干完这件还有那件。尽管她的孩子已经很懂事了,懂得辨认野菜,也晓得主动去后山上面拾一些柴火。但是这样的一些行为,对于做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的贫困之家,对于改善现状基本上起不到多少帮助。 当日头升到天空正中心的时候,阿朝便开始着手准备一家人的午饭。她从挂在房梁上的篮子里面翻出一些春天晒干以后储存的竹笋,就着各种豆子一起放进锅里面用大火一块煮熟。当她弯下身体打算在灶台之下点燃木材的时候,阿朝便感到肚子坠涨得十分厉害,伴随着一阵强烈的镇痛。 阿朝扶着肚子,感到湿乎乎的液体从下腹那里流出来。她是生产过好几次的人,因此不慌不乱地朝着屋外喊着自己三个孩子的名字:“次郎!阿夏!忍冬!” 她让次子跑去田里将要生产这件事告诉他的父亲,又让女儿去隔壁家把年长并且有接生经验的阿婆请过来,最小的孩子忍冬则是被她留在了自己身边照看。 邻家阿婆到了阿朝家,便轻车熟路地安排忍冬过去准备剪刀以及热水,有条不紊地安排各种各样的事。即便是双胎,阿朝对于生孩子这件事也算是熟门熟路,第一个孩子十分顺利地就生了下来,是一个健康的男性婴儿。 但是在听到阿婆的告知以后,阿朝还没有来得及露出虚弱的笑容,便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等到第二个男孩降生的时候,婴儿便是从臀位出来。阿朝冒着大出血的风险,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个孩子生下。 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看上一眼,便听到邻居阿婆一声惊呼,小女儿忍冬也紧跟着叫嚷到:“妈妈,妈妈!他长得好奇怪!小弟弟他是怪物!” “说什么胡话呢!” 阿朝的心顿时因为忍冬和邻家阿婆的行为凉了一半,但是出于对还没见到事实的期望,她仍旧带着勉强的语调斥责了自己的女儿。 但是等到阿婆好心将那个包在襁褓中的婴儿抱在她面前,给她看的时候。即便仅仅是望见的第一眼,阿朝也忍不住头皮发麻,眼前一黑几乎就将要昏倒。 ——她的孩子!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剩下来的儿子!竟然是一个长着四条胳膊、两张脸、腹部像是嘴巴一样裂开的怪物! 阿朝不顾产后虚弱的身体,强打着精神要等着自己的丈夫回来。阿朝这辈子的泪水近乎要在今天这一日流尽了,她是一个几乎没有离开这个山村一步过的无知女人,也是一个天性愚昧之中带着质朴的农妇。 她的屠刀会对着自己饲养的家畜挥下,但是同时也相信时下盛行的报应和因果。闲下来的时候,阿朝也会向着满天神佛祷告,祈祷自己的家人平安一生无事。 热泪盈满了这个女人的眼眶,在邻居阿婆的劝慰下,阿朝还是忍不住不断哭泣:“怎么会这样呢?我们一家人都对神明和佛祖非常诚心,平日里更是没有做过一件亏心的坏事……怎么就会遇到这种事,遭到了这样的天谴……这要我们家日后如何在村子里抬头!” 阿婆发誓说她不会将此事透露给山村中的任何人,她失独已久,丈夫也早在五六年前病逝。阿成和阿朝两夫妇家里的长辈早就离世,平日像是对待母亲那样奉养她,因此她便感恩两人的尊敬,将阿成和阿朝视作自己后半生的依靠、亲生的孩子那样看待。 现如今他们的家里出现了这样不祥的兆头,阿婆绝对不会让村中出现任何的流言蜚语,甚至还会用自己年老的经验为事实的真相打掩护。 一家之主也从田地里赶了回来,如果说次郎告诉他的妻子即将发作的时候,阿成的心里充满了着急和喜悦,等到第二个男孩难产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是说不出的恐惧和担忧。 双生子原本就被视作灾祸的预兆,但是那是京都之中的公卿贵族们才会有的毛病。阿成虽然不算做顶好顶好的丈夫,但是男人的担当却还是懂的,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平淡辛苦但是很是安稳,家里就算是有一对孪生子,也不过是添了两张要吃饭的嘴巴而已。 现在见了这个如同怪物一般的孩子,他的心中五味成杂。随着妻子的哭泣声中时间缓慢地流过,不知道究竟沉默了多久,阿成最终沉声说道:“别哭了!首先最重要的是应该怎么处理这个……怪物吧!” 长着四条胳膊、两张脸,身上还有说不出的奇怪刺青,阿成听说过有封闭的地方会生出手脚畸形的孩子,但是那通常是在大山的深处。那种苦寒到没有外人愿意过去的村落,于是便只能让亲兄妹在一起结合,然后引来上天的惩罚。 他和阿朝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孩子呢?那些畸形儿因为天谴,从母胎中出生以后,过不了多久就会死亡。而这个孩子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将他的母亲折腾得几乎快要半死,而现如今却十分具有生气地活着,哭喊的声音甚至比普通的婴孩更有力气。 第71章 他的兄弟,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甚至可以说是有一些可爱的婴孩,也因为他的原因被搁置在了一边。 这个怪物比传说中的妖鬼还要更加像妖鬼,那两幅面孔,那四个稚嫩的手臂,那腹部大张的嘴巴里面柔软的舌头,即便阿成是一个成年的男性也不免感到一阵可怖。 双生子不一定是不祥,但是这个孩子一定象征着不祥。双生子不一定带来灾祸,但是这孩子一定是灾祸的征兆。 阿成捏紧拳头,上面的青筋暴起,他突然说道:“这样的怪物,留下来一定会害人害己。或许等不及他为祸一方,我们一家人首先就会被他牵连……不如就将他掐死罢,双生子本来就该去一留一,这才是正确的道理啊。” 他下定决心要将这孩子掐死,至于收尾的工作更是要做好。时人抛弃夭折孩子的尸体,只不过是随手放在野外丢弃,但是这个怪物一般的婴孩太过于引人注目。少不得扔在深山野兽遍布的巢穴中,让野狼野狗啃食他的尸体。 阿朝听闻丈夫的决定过后,捂着脸哭得更加伤心了:“怎么会有这种事呢!怎么会有这种事呢!” 对于孩子的下场,她虽然不忍,但是也无法提出反对。这确实是妥当的安排了,倘若留下这个婴孩,将他养大也好,但是自己的一家人,包括自己的其他孩子,次郎、阿夏、还有忍冬,这辈子都会遭受别人一样的目光。 要是路过的僧侣或者阴阳师指出他是一个妖孽,那么指不定他们都会一起被愤怒的村民给沉河或者烧死。一个形状可怖的孩子,和自己其他的血肉骨亲,这位母亲已经在这之中做出了抉择。 但是就当阿成伸出手打算将这婴儿扼杀的时候,邻家阿婆叫停了他的举动。她活了有六十多年,在这个时代已然算得上一种长寿,因此经验和见识都不浅,这个村的村民都十分愿意听听她的意见。 “如果它真的是象征着灾祸的怪物,那么这种连上天都要诅咒的存在,你夺去了它的性命,势必会受到它怨魂的报复!不如送到寺庙里去吧,送到那些有神明保佑的神社里面去……由僧侣或者神官大人们处置……” 于是阿成便裹紧了那畸形婴孩的襁褓,把它放进篮子里的时候,阿婆又让他将另外一个婴儿也放进竹篮里去。因为他们是双生子,即便是这孩子看起来毫无缺陷,但是说不通孪生子之间会有着怎样的联系。阿成和阿朝既然想要摆脱这个怪物,那么就要彻底地切断他们一家人之间的联系。 阿成想了想觉得正是这个道理,即使是这孩子是个完整的婴儿,但是就是因为有着那样的一个兄弟,实在太过于渗人,光是想想便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最终阿成夫妇对外说,阿朝在临产的时候摔了一跤,于是这两个孩子最终没有保住,生下来就没有了呼吸。 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天气中,阿成连夜抱着装着两个孩子的篮子,把他们偷偷放在京都有名的寺庙阶梯上面。 回去之后,他同时也没有忘记让嘱咐妻子让家里的其他三个孩子闭嘴,然后阿成很快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他是替两个孩子寻觅了一条活路的,至于是活是死,那得看他们最终的运气。 第64章 我的弟弟宿傩(二) 被阿成放在台阶上的婴儿很快便被发现,晚上风雪交加,寺庙之外的山风凛冽,看门的僧侣寻觅着有若有若无的哭泣声来到门口的时候,这两个孩子身上肌肤被冻得几近乎青紫。 他对于在寺庙门口发现婴儿并不感到意外,即便近几年来没有战事,也并非饥荒灾年,但是生下孩子又无力养育的贫穷人家依旧不少。他们有的直接将婴孩抛弃在路边,有的父母于心不忍,将孩子抛弃在寺庙的门口,指望僧人们的善心。 僧侣拎起篮子,打算先将两个孩子带到避风的室内,但是他的目光落到了那健康孩子旁边的婴孩的脸上,一瞬间魂魄几乎要被骇到了九天之外。 “妖……妖孽!” —— 小沙弥进来禀告事务的时候,适逢寺庙的住持在僻静的茶室之中和故友相会。那小和尚急冲冲地跑了进来,脚步声直接打破了室内炉香游丝轻溢而出的禅意,一旁身着白色暗纹狩衣的年轻神官眉头微微皱起。 不消他说些什么,随侍住持的僧侣便训斥他道:“你依戒律出家,就应该静心修行,如此急躁匆忙,也不怕冲撞神佛,实在不成体统。” 这训斥说出口以后,那沙弥也自知失仪,他一一拜见了室内的诸多长辈,紧接着开口禀告说道:“住持,宫司大人,空寂师兄,空海师兄他在山门外捡到了两名弃婴……” 知道事因过后,年轻的僧侣也免不了对沙弥一通责怪:“弃婴之事年年都有,众生皆苦,世人多艰,依照旧例交到法存师叔那里一并抚养也就罢了。何必特地禀告到住持面前,惊扰了他老人家呢?” 沙弥被这通责怪给怼得连声诺诺,头低得快要埋进了胸膛,僧侣这才肯宽宥他,叫他退下。可惜那小和尚虽然得到了宽恕,但是脸上依旧维持着为难的神色。旁边的神官见了他欲言又止,一副纠结为难的神色,便感到了一丝有趣。 他微微一笑,将雪白的扇子合拢,替那小沙弥说话:“我看这孩子有几分聪慧机敏,应该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之人,不如让他留下来,讲讲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如此着急。” 得了神官的准许,这小和尚尊敬地将头埋得更低:“如果仅仅是普通人也就罢了,不需要劳烦诸位师长……可这实在是一件怪事,空海师兄捡到的那两名弃婴之中,有一个是两面四条手臂的怪物!” 这样的话果然引得在场的人心中皆是一怔,平安时代妖怪盛行,倘若是普通的婴儿,自然可以随意安排,如果正如沙弥所言,那么就少不得要郑重处置。 于是住持便令空海将那婴孩呈了上来,时下虽然阴阳师和咒术师名声大噪,安倍晴明和贺茂家受到了天皇极其的信任。不过在场的僧侣和神官都是出身于渊源悠久的古刹大社,关于人类和妖邪这两者,还是能够分别得一清二楚。 四眼双面……虽然看着形容可怖,但住持没有从这孩子身上感受到任何山精妖怪或者诅咒的气息,换言之,这婴孩确实是一名活生生的人类。 他顷刻间念了一声佛号,觉得有些难办,默默地捻转着手中的念珠。 在座的众人都是被那奇形怪状的婴孩吸引了注意力,可独独旁边的青年神官目光落在了那健全的男婴上面。 他原本的姿态其实并不算得上十分庄重,只不过是斜斜倚着桌子,闲适之中带着一点落拓不羁之情。可是如今却正坐起来,瞧着那和兄弟用着同样布料襁褓的婴孩,面色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神官是祇园神社的神主,祈园神社是在齐明女帝在位年间修成的大社,距今已然有了数百年的悠久的史。素日以来香火鼎盛,参拜者络绎不绝。神官能够年纪轻轻成为了如此大社的宫司,自然是因为父辈恩泽的缘故。 他此番拜访故友而来,看起来充满了闲情雅致,不过说到底,只是为了疏散一下自己烦闷的心境。祖辈代代经营的神社如今到了他的手上,虽然仍旧维持了往日显耀的名声,但是倘若真要比较昌盛的话,还是隔壁供奉着千手观音的音羽山清水寺更加有名。 尽管祇园神社同样位列为朝廷看重的二十二社之一,可是在众多达官贵人心中的地位,又怎么比得上恒武天皇的敕愿寺要更加重? 他瞧着襁褓中的孩子,心里想到了伊吹山寺庙因为神子的存在而变得香火鼎盛的传闻。前一天的夜里,须佐之男那比雕像还要伟岸的身姿伴随着电闪和雷鸣出现在他的梦中。 神官认为这是神明给予他的启示,鬼使神差地,他认为这个孩子一定和素戋鸣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为了替祇园神社把握好这样一次天赐的机缘,倘若这孩子真有不凡之处,即便是神子的存在会撼动自己的权威,其实也并非不可。 元兴寺的住持是他有着忘年交的老友,他对住持提议主动排解他的忧难:“不如让我将这两个孩子带回祇园神社吧,我愿意将他们抚养长大,培育成为品行正直的人。” 元兴寺的僧人自然无不允诺,住持点头同意以后,旁边童子打扮的男孩便从空海法师的手里,将装着两名婴孩的篮子接过。茶室里根本不是婴儿该出现的地方,他躬身退出了室内,将竹篮交给了藤原神官带来的随从,由他们照看。 结束拜访返回至祇园神社以后,年轻的神官自觉此次的出行收获颇丰。既然打算收养这两个孩子,那么必定该替他们取一个用以称呼的名字。 正常的孩子被取名叫做‘启’,全因为这是须佐之男入梦的启示。这个孩子即将要在神社众人的呵护之下长大,至于那个双面四臂的畸形儿,神官看了一眼过后,便不愿意多看,让人随意替他寻觅一位乳母囫囵着养活便是。 第72章 他用扇子遮住自己的脸,偏过头去,挥了挥手让人将他带下去——至于名字,神官被问及的时候露出一种难以被形容的微笑,那笑容里带着无奈和可笑,以及对于问话人感到愚蠢的愤怒。 青年最终无可奈何地笑道:“那么就叫两面宿傩好了……唔,你瞧瞧看,他有两张脸呢,居然长得这么像传说中的两面宿傩。” —— 于是作为同样被父母抛弃的孪生兄弟,宿傩和启在祇园神社之中受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待遇。 启虽然还未被证实冠名为神子,但是藤原神官耳提面命地要求神社之中的所有人将他郑重对待,神主的命令,无论是神官、巫女、还是作为帮佣的仆人,都必定要不折不扣地忠实履行。他被精心照料着,果然不负神主大人的厚望,很快便显露出了他与常人的不同。 这孩子早慧聪颖,并且相貌漂亮,体态也十分得体合度,小小年纪便引来了许多人来看望。在一个深秋的月夜之中,神子第一次展现出了与旁人不同的非凡之处。 在祇园举办观月祭的时候,一品式部卿亲王轻衣简行地带着仆从经过本殿东南面的大神宫社,穿过一排一排的石灯笼照耀着的游步道的时候,山魈模样的妖怪便从杉树巨大的影子之中穿行出来。 随行在式部卿亲王身旁的仆从皆是感到震怖,纷纷不敢言语,直到当时年仅七岁的启匆匆赶过来,吓退了那妖邪。式部卿亲王后来便认为这孩子与常人大有不同,他认为世上真有神明的存在,而启一定是听到了神明的指示,才会这么及时赶来。 式部卿亲王对启大加赞赏,并且大肆宣扬祇园神社的不凡之处。藤原神官也顺势将启作为神子的身份定下,紧接着轰轰烈烈地为他造势。 当时瘟疫横行,众人举办祭典祈求消除病痛,藤原神官让神子主持祇园节的仪式,令他扮演牛头天王和须佐之男的神明受到信众们的遵从。神子非常的貌美,但那不仅仅类似于女性的柔和,元服过后不再做童子的打扮,更是受到了不少人的倾慕。 他完全符合世人对于神明的想象,美如冠玉,温柔和雅,又很有慈悲的态度。神子在的时候,即便是正殿里没有点燃丝毫的烛火,室内就仿佛有着妙曼的明光。 很多人信仰着他,向他祈祷求助,诉说人世的苦难和忧虑的烦恼。作为神社中的神子,每日里聆听络绎不绝的信徒们的烦恼,他开解他们的困扰,为他们消灾祈福,陪伴着远道而来的参拜者讲解经典。 人们推崇着他,喜爱着,尊敬着他,而他的弟弟却被世人所厌恶,所唾弃,被关在偏僻的院落里不见众生。 弟弟的面相狰狞如同传说中的恶鬼,哥哥却被众人奉为神明眷顾之人。 他被神明的信徒簇拥着,他们都说他是侍奉在佛祖前的弟子阿难,俊秀庄严,温和友爱,而他的孪生兄弟则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邪恶暴躁,是得而诛之的鬼神宿傩。 第65章 我的弟弟宿傩(三) 神子的存在为祇园神社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昌盛的景象,祇园神社的灵验名声远扬,从平安京到地方的乡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便是地方国守的亲眷,也有不少人千里迢迢都要前往这里焚香祈福。 作为神社的神主,藤原宫司也受到了皇室的重视,一瞬间风头无两,几乎都要盖过了畿内地区的所有神社和寺庙。 神子也确实好似被神明所眷顾,当时神佛习合,不少神道和佛教都产生了合一的现象,众人认为神明是佛的化身,佛陀化身神明救济世人,譬如在祇园神社中,牛头天王和须佐之男被视作一体共同侍奉,所以在神前讲诵佛经也是正常的行为。 信徒们听闻神子念诵经文,便仿佛感到了无边的平和以及无边的智慧,他们祈求神明消除缠绕在他们身上的病痛和怨怼,企图通过对于神明的信仰超脱世间无边的苦厄。 等到那祈祷结束以后,神子就垂下眼眸,像佛陀悲天悯人地注视着世人的痛苦,他轻声缓和地说道:“神明会听见你的祈求。”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信徒便仿若获得了无上的赐福,欢天喜地地退下。而生长在京都中的公卿贵族们则并不像远道而来的乡下村民那样愚昧盲从,他们会拿出更加优雅的姿态和神官以及神子谈论佛经中的经典,不过高谈论阔之下,依旧是对于轮回转世以及修得福报的信服。 人类确实是极其渺小的,所以在信仰面前流露出脆弱和寄托之情,也是非常正常的事。 宇智波启觉得自己的工作和心理医生其实没有什么两样,通过漫天神佛的名义安慰别人遭逢不幸的心灵,除此之外还要维持世人对神职人员清净高雅的想象。他向来做事十分敬业,因此不觉得这种千篇一律的生活有多无趣。 大多数的信徒都是十分好糊弄的,恐怕神官们的言语艺术和僧侣们的解签,都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作为神子,在信徒祈愿平安或者祈求消解灾祸的时候,宇智波启哪怕说着‘神明会聆听世人的愿望’,这种棱模两可似是而非的话,就天生要比从其他人的口中更加令人安心。 有的时候的对策还要简单一点,只要面露微笑向着他们微微点头,人们便会顿时心满意足,感到了好运降临,得到了神明的赐福。 至于退治妖邪,哪怕理论上神官们能够做到此事,但那基本上属于阴阳师或者咒术师们的工作范畴。祇园的神主认为神子身份高贵,等闲人士不得会见,他深谙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倘若人人得以同神子对话,沐浴在神明的恩泽和垂青之下,那么神子自然便和普通的事物一样不足为奇——上天既然赐下了神迹,但是神迹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藤原神官爱惜神子的名声,于是周围的人们更加对神子的身份深信不疑。哪怕是有人将启和其他地方的神迹相提并论,都会迎来众人露出不愉快的神色。 “请不要再讲了,祇园神社里的确镇压着不祥的邪祟,而启大人确实是拥有着素戋呜尊之力的神子……怎么可以与那种没有见识的蛮荒之地,遇到了什么奇特的东西就奉若神明显迹的小山村比较呢?” 所谓不祥的妖邪,自然也就是被拘禁在神社深处的怪物,众人仅闻其名也害怕沾染上灾祸的两面宿傩。见过这家伙相貌的人都纷纷称奇,最初神社里的人都不愿意让他出门见人,将他锁在又小又窄的房间之中,除却一日三餐之外放任他自生自灭。 但是两面宿傩的性格天生凶暴,暴躁易怒而不近人情,后来他再长大一点,即便是每日为他送来一日三餐的仆人都要采取轮班制度隔日更换。他性格喜怒无常,稍有不顺心的举动,总是会突然暴起,将人给砸得头破血流,甚至事后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 即便是因为相貌奇特而被视作怪物,但是宿傩仿若就没有因此而受到别人欺压导致过的屈辱。他似乎天生就善于用自己的残暴令他人生出莫名的恐惧,一眼便能看穿那些厌恶神色中的色厉内荏……几乎谁也无法长久地忍受他可怕的相貌和折磨人的行径。 明明是一同被遗弃在寺庙山门前的弃婴,兄长的性格温和守礼,而弟弟却凶残得像是一只毫无同理心的野兽。如果不是当初神主带回来的两个婴孩被裹在同样的襁褓之中,恐怕谁也不会相信神子大人和这个怪物是同一父母生出来的兄弟。 神社中有的人路过两面宿傩的院落,有时候也忍不住低声窃窃私语谈论这回事。 “我还是无法想象,启大人怎么会有这样丑陋的手足兄弟。就像是洁白的美玉之上有了瑕疵和污点,实在是不应该。” “这也是难以避免的事,就像是天魔喜爱干扰佛教之人修成正果,既然有着光明磊落的神子诞生,那么与之相应的必定也会有妖魔降世,阻碍众生从苦难中解脱……” “即便你这样说,我也觉得晦气,怕不是抛弃婴孩的人在去元兴寺的路上又捡着一个婴儿,然后一同送了过来吧?说不清楚,当真晦气!” 也无外乎旁人产生这样的念头,全因为两兄弟在神社之中地位悬殊,也因为他们的性格着实不同。 两面宿傩知道旁边的人都害怕他,讨厌他,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他完全不关心周围的人怎么想,也不为别人的畏惧感到不高兴。神社之中的高墙拦不住他,可是离开了祇园,周围人远远望着他感到害怕的情形也不会改变半点。 他出去逛了一圈,最后也觉得只感到无趣……他习惯拿暴力去对待周围的人,不喜欢就碾碎,讨厌的更是要毁灭。但是外面的世界令他产生毁坏心思的东西都没有,回到神社里面的话,除却和外面别无二致的恐惧以外,还有一名据说是和他做为双生子的兄长。 他的哥哥不害怕他,并且对他十分照顾,尽管宇智波启从来不拿别人的那种目光看他,但是两面宿傩在心里对这样一个‘兄长’实在喜欢不起来。 两个人之间性格上的截然不同,即使是其中有一方有意弥补,但是也足以令这关系变得十分恶劣。 第73章 他对宇智波启的态度说不上有多坏,其实和对待其他人也没有什么不同,会冷嘲热讽,有时候也会付以暴力。尽管所有人都说宇智波启是他的哥哥,但是他对待宇智波启确实没有什么感觉。 两面宿傩不理解那群人说的兄弟感情,也不对两者之间落差悬殊的待遇感到什么嫉妒。他觉得无所谓,并且一视同仁地看待这个总是出现在他面前的家伙不顺眼。 要说唯一能够令他感到值得一提的优点,便是这个兄弟他相较于其他人,要更加能够抗揍。神子对于兄弟确实十分礼让,最开始着实有些佛祖割肉饲鹰的感觉,但是这并不意味宇智波启是绝对不会还手的。宿傩会伤害别人,这是不足为奇的事,而能伤害宿傩的,却自始至终只有宇智波启这么一个人。 周围的人都将这种行为称作‘感化’或者‘教育’,甚至神子大人对于怪物一般的弟弟的照顾大家都有目共睹,实在是可以见得他的慈悲之心。两面宿傩每回听了都不免在心中冷笑,神社的神官总是对启的行为充满夸赞,然后对两面宿傩的不听管教大加斥责,这时候,他们便只见到了宿傩对于神子的粗暴,完全忽视了两面宿傩也被启给揍得不轻。 或许他的哥哥在这方面当真很具有优势,在宿傩第一次表现出会主动攻击的意向之后,藤原神官在听闻此事时便勃然大怒,神子的脸不容许有任何损伤,即便是身体上也不能留有任何的伤痕。 但是在第二天,启又如同没事人一般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而这件事又被其他人认作他是神明眷顾之人的佐证。 如果说启沐浴在光明之下,而两面宿傩便隐藏在黑暗之中。 这个人生得一副受女人喜欢的好相貌,高高在上,优雅温柔,神社中的所有人都喜欢他,乡民们大老远都要来瞻仰神子大人的容貌。而宿傩生得两面四目,脾气暴躁,面容狰狞,世人便都觉得他是一场灾祸。 老实说,两面宿傩不觉得这样的人和他能有什么关系,那些暗地里偷偷嚼舌根的神官们或许说的没有任何错误,启不是他哥哥,也许根本和他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只不过是和他一样,被神社收养的孤儿罢了,所以他其实不必对自己这么照顾。 但是无论旁边的人怎么看,怎么想,宇智波启总是能完美地干好他的任何分内之事。 宿傩不与同龄人交流,即便知道弟弟并不在意外面的世界,这个人便经常和他说一些参拜者带过来的传闻解闷。神社里的人给宿傩送来一日三餐都要做出一副勉强的姿态,更别提替他安排学文化的老师,于是这个人便亲自上阵,教导弟弟认字和读书。 他是温和的,是无害的,如沐春风,全然一副神子的作态,符合了世人对于神明慈悲的妄想。所以会如此这般照顾自己也并不出奇。 两面宿傩想事情正出神的时候,房间的障子门被推开,原来是宇智波启替他送了饭过来。 他今天来看望弟弟的时候,正好遇见了替宿傩送餐食的佣人,那个青年对于去送饭这件事实在是害怕得不得了,盘子几乎都要端不稳,连带着上面装着酱汤的碗发出轻微碰撞盖子的声响。 宇智波启看了实在是觉得不忍,这青年不仅是害怕宿傩的外貌,同样害怕他动不动就粗暴的行为。去给宿傩送饭有四五次以上的人,几乎没有遇到个不受到伤害的情况……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毕竟也是他没有教育好宿傩的过错。 “你先回去吧,我亲自把餐食给宿傩送过去。” 宇智波启让他先一步离去,让神子大人替他做这些粗活,原本是很不符合规矩的,但是那仆人心里已经顾不得什么礼数了。 他听了这话顿时如蒙大赦,连声感谢,临走之时仍旧不忘犹豫着嘱咐宇智波启要注意安全,仿佛前方潜藏着洪水猛兽: “启大人,你也要保重……” 说完这句话过后,那佣人一瞬间就跑得不见了人影。 于是宇智波启端着餐食走到了宿傩的住处,他推门进来,摆放好餐具以后便请弟弟过来吃饭。这个人的语调轻柔,言辞也看起来对待平常人无异,不过呼唤了三声之后,躺在一侧榻榻米上的宿傩依旧没有给他任何的反应。 直到宇智波启柔和的语气之中采用了强调的词语,那穿着松散袍服的少年才不情不愿的挪动了自己的身躯。 两面宿傩走到桌子旁盘腿坐下,他揭开承装大酱汤碗的盖子,里面除却豆腐之外还撒着一点点葱花,似乎才刚出锅不久的样子,上面还冒着浓浓的雾气。 少年轻轻喝了一口,喝汤的时候,他瞧着兄长沉静如水的神色,突然恶向胆边生,把那汤连带着碗一起,朝着神子的身上扔了过去。 第66章 我的弟弟宿傩(四) 两面宿傩像现在这样突如其来地向兄长发难,也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宇智波启的脾气很好,这是令藤原神官感到分外满意的一点——要是脾气暴躁动辄发火,那还有什么神子的派头? 所以两面宿傩便很少看见宇智波启生气,这个人鲜少有愤怒的时候,或者说几乎没有……神社里没有谁对他不恭敬,外面的人也不会冒着不尊敬神明的风险给他难堪,神子的生活万事顺遂,自然也没有什么烦忧能让他的眉头皱紧。 所以即便被他的行为冒犯到了,神子那神色也很平静平淡,热气腾腾的汤水泼洒过来,淡雅黄色的绸缎被一瞬间沾皱沾湿。宇智波启站起来,然后用手帕简单处理了一下落在身上的渣滓,恼羞和难堪在这个人身上几乎是不存在的,别人很少从他的神情看出点什么。 宇智波启整理污秽的时候,两面宿傩就坐在一边观看,他完全没有自己是罪魁祸首的自觉心,反而能从把别人玩得团团转的行为之中品出一些趣味。 神子回过头来,看见宿傩倚着手臂好整以暇看戏的模样,心里也并不懊恼,他推开障子门,在走出房间之前还不忘淡淡地叮嘱一句:“你先吃吧。” 这句话顿时令两面宿傩觉得没有意思极了,他瞧着宇智波启合上障子门,脚步声逐渐远离。这个人好像是真的走了,既不斥责他,也不像以往那样同他讲什么道理。 这结果和他先前看热闹的心思完全相悖,两面宿傩大为扫兴,他一个人又朝着天花板望了一会儿,然后才意兴阑珊地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这时候的餐食距出锅的时间已经有了很长的距离,用水煮的「姬饭」便是后世所说的白米饭,这些米饭半热不冷地黏在一起,呈现出不太美味的模样。痛失用来投掷兄长的味增酱汤以后,桌上仅有的配菜便是用盐腌制过的芜菁,和放在碟子里一小块咸得要命的风干鲶鱼。 但是两面宿傩并不觉得这餐食难以入口,他以前居住的环境更差,住在很小很阴暗的房间里,平日里所获得的食物也是无法入眼,不过是加了盐以后少量的米和大量的杂谷混在一起的青菜糊糊。 而从那样的境遇变成现在这样的生活,这还是启在成为神子之后为他据理力争的成果。 两面宿傩拿起筷子吃到一半的时候,宇智波启又端着茶盘走了回来。神子离开之后明显又换了新的衣物,不是神官身上常见的略显正式的狩衣,也不是感神院寺庙部分那边常见的僧袍,而是人们简简单单在夏季时候穿的便服。 他将头发束在身后,显得倒是有几分清爽,宇智波启将茶杯里斟满了绿茶,放在宿傩的面前,并且做出‘请用’的手势:“我去过一次厨房,不过饭点之后,厨房里便没有热汤了。” 京都的贵族们在用餐的时间上面都很讲究,通常朝时一次,暮时一次,不在时刻便不会饮食。平安京里的神社当然也遵循着这样的规矩,来给宿傩送饭的人也照旧如此,送来饭食的时候便替他收拾上一次用过的器具,一天两次,绝不多来。 宿傩将汤水泼掉,那么就意味他在后面大半天的时间里便没有水分补充。他这么羞辱兄长,而这个人不但没有生气,还在换完以后专门过来替他送茶水。 一瞬间两面宿傩的心里顿时出现了‘以德报怨’、‘唾面自干’之类的成语,宇智波启平日教宿傩读书的时候,他十分不耐烦,对这种事并不伤心,但这时候这些词语反而主动跳到他的脑海里来。 他觉得很无趣,心里充满了对宇智波启的嘲笑,但是还没有等两面宿傩咧开嘴冷嘲热讽点什么,宇智波启又给另外一个茶杯里斟满了茶水。 正当两面宿傩觉得这个人又打算留下来和他进行哪些对谈的时候,这个人不紧不慢地将茶杯端起来,然后‘哗啦’一下泼了他的一身。 两面宿傩总算明白为什么宇智波启会先一步替他倒茶了,第二杯的茶水里茶叶的浮末更多,更能模拟汤里的干料黏在身上的感觉。他在投掷宇智波启之前感受过酱汤的温度,而这茶水也正好和酱汤的烫度如出一辙。 做完这些事情过后,他的兄长又客客气气地递给他一条干净的方巾:“给,擦一擦吧。” 第74章 宿傩被宇智波启这坦然的举动弄得怒极反笑,这话说得非常轻巧,就像是宇智波启根本不曾因为两面宿傩的行为产生过什么情绪,他完全不计前嫌,并且对兄弟充满了爱护和关心。 不过宇智波启确实没有生宿傩的气,在经历过鬼舞辻无惨和迪奥的洗礼之后,他对于弟弟的要求早就已经变得很低。而宿傩的脾气很坏,宇智波启便将他视作有多动症的儿童之类的看待。 他不指望靠一味的放纵和包容来感化宿傩,也不期盼于用棍棒教育让宿傩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弟弟是一个不懂得尊重别人的人,所以他便给予宿傩尊重,但是倘若他不尊重自己,那么宇智波启也会同样回敬他同等的冒犯。 宇智波启站起来,面对弟弟此刻的狼狈更没有多说一句话,他推开房门便直接打算离开,两面宿傩抬起头看他,瞧见了启身着深色和服的身影。 神子的衣着实在朴素,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能体现出身份的附属物,尽管越是简单到单调的服饰,越是有一种静雅之美。但即便是两面宿傩这种常年处在神社偏僻院落中的边缘人士,也突然察觉出了此情此景的不对劲。 正当宇智波启的手扶上门框的时候,他福至心灵地将自己心底的疑问脱口而出:“你要去哪里?” 神官是侍奉神明的存在,一言一行都要合乎礼仪规范,而神子作为神明在世间的代行者,那么自然要更加端庄优雅。 祇园神社的神主对神子十分爱重,关于神子的任何事物,都详细又琐碎。单单是服装的方便,就根据神事场合的大小,依照礼仪做出了正装、斎服还有常装的区分。 而作为神子的常服,最寻常的也不过是普通的狩衣和僧众的法衣迦罗沙曳,但这家伙却此时穿着普通人之中最简便的和服……神子要是一直待在神社之中,众人怎么可以放纵他穿着如此随意? 正是宇智波启这副轻装薄游的模样,便让两面宿傩敏锐地发现其中的端倪。 “这是和你没有关系的事。” 他的猜测果然没有错误,听闻这话过后,兄长扶着障子门的手果然一顿,他慢条斯理地回答了两面宿傩的话,于是两面宿不依不饶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带我去,不然我就告诉别人说你经常一个人偷偷跑出神社。” 宇智波启其实并不害怕两面宿傩向着宫司或者别的主事着告密。每回出门闲逛的时候,他都做得天衣无缝。即使神官们相信了两面宿傩的话,也还可以使用分身术继续糊弄。 但是听闻这威胁以后,他依旧站定了身,回头扫视了自己的弟弟一眼,随口回答了一句:“随便你。” 不过神子在走开之后,没有像以前那样回头将障子门关上,于是两面宿傩也紧跟着宇智波启的步伐离开房间,这是他们兄弟两人第一次一起出门。 —— 两面宿傩提出要求的时候,原本只是想着给宇智波启添一点堵。其实出了祇园,走到半路的时候他的情绪已经很不耐烦了,宇智波启说他出门是为了‘看小狗’,但是只要是神子想要做的事,祇园神社里的人绝对不可能不满足。 宿傩不认为有什么稀奇的小狗需要宇智波启大老远跑到平安京郊外的乡下去看,他觉得这是宇智波启为了糊弄他,想要早早将他打发走的借口。于是叛逆的心理一涌而上,这个脾气暴躁的少年硬生生压抑着自己不耐烦的情绪,陪着自己的兄长走了一路。 然后他发现宇智波启果然没有向着他说谎,他的确是为了看小狗而专门走了接近一个时辰的路,并且还是三只平平无奇、随处可见的普通小狗。 神子蹲下身去,把最小并且最可爱的白色小豆柴抱在自己的怀里,还把它兄弟姐妹们指给两面宿傩看:“这几只小狗的妈妈被山里下来的狼给咬了,非常可怜,那时候它们还没有断奶呢。” 更令两面宿傩感到惊奇的是,宇智波启竟然还给这几只柴犬分别取了名字。名字是最短的咒语……即便是他没有经历过任何阴阳术的培训,也知道这举动之下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要取名字?” “取了名字之后,就更加好记忆了,而且顿时感到它们和别的生物变得完全不同。” 宇智波启说黑色的柴犬叫做[真一],那只老是汪汪叫个不行的黄色柴犬叫做[迪奥]。 真一在宇智波一族里,是从小到大就看他不顺眼的家伙,总是做一些令人为难的事,和迪奥在这一点,倒挺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两面宿傩不晓得宇智波启在其中的安排,他听了以后觉得这两个名字都很奇怪,前一个不像是狗的名字,后面一个连人的名字恐怕都不太像。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神子怀里的小白狗身上,宇智波启把其他小狗的名字和性格都说了个遍,却独独没有向他介绍这只奶白色的小豆柴。 “那它呢?它叫什么?” 兄长罕见地沉默了一下,然后把那条白色的小狗拢在臂弯里,在怀里藏得更深,然后才用沉重的语气说道:“这个啊……这个叫[宿傩]。” 第67章 我的弟弟宿傩(五) 宿傩原本以为宇智波启这话不过是开玩笑,一时半会还没有反应过来要摆出什么样的态度。 他没有朝着兄长发火,反倒有些哑然,可是等到他们要走的时候,兄长摆着手向着三只小奶狗逐一道别:“再见啦,[真一]、[迪奥]、[宿傩]。” 两面宿傩下意识偏过头去看宇智波启,神子躬下腰去轻柔地抚着柴犬毛绒绒的脑袋,这时候他才发觉这句‘宿傩’是真的在唤那只白色的小狗。 因为兄长叫他名字的时候,那小豆柴就立刻活泼地想要回到神子的怀里,不过它还是太小了,所以只能跌跌撞撞地扑倒在少年的脚旁。宇智波启把小豆柴抱起来,又把它重新放在地上,让它站起来。 被叫到名字的时候,小狗短短小小的尾巴摇得非常欢快。这点反应是无法作伪的,所以宇智波启没有撒谎——这个家伙是真的把自己的弟弟当做一只小豆柴。 察觉到这一点过后,两面宿傩的心情顿时就很复杂了。最开始宇智波启向他介绍的时候,他的态度非常平静,所以应当算作默认了这件事。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发火,毕竟早就错过了最佳的发火时机。 现如今宇智波启面对自己弟弟的怒火已经很有一套了,他瞧出了宿傩对于别的事物漠不关心,也就意味着他将自我的感官看得很重,也就是说对于看不顺眼又暂时没法毁坏的存在,往往都会激发两面宿傩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要是宿傩做出什么不好的事,神子就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是宿傩突然发起火来,神子就会做出轻蔑又毫不在意的神色。 一想到宇智波启要用嘲笑他的语气说‘不会吧这么大个人了你就真的这样玩不起吗’,两面宿傩的心里就产生出一种憋闷般的不爽。 于是两面宿傩就站在一边看着宇智波启和他的三条小狗们道别,回去的中途还找了一家茶寮用茶。 除了普通的茶水以外,用来招待的无非是饼餤、梨子、柑子之类的东西。甘葛汁和糯米粉和在一起制成的甜饼,被用山茶花叶子包裹起来,关于这样的椿饼宇智波启一口气吃了七八个。 两面宿傩端着茶杯在一边看他,发现旁边装着的柏饼却一个没动。 柏饼是用绿色的槲栎叶包好的带馅糯米团子,里面包着处理好的红豆馅。 “不吃吗?” “……不太喜欢。” 然后宇智波启便站起身来去结账,看见神子专门去付账是一种很奇妙的事情,就像是瞧见贵族们亲自下地耕织那样,有种叫人生出难得一见的怪异感觉。 神职人员仿佛是不该和俗世或者金钱有着联系,这恐怕会令旁的人心中产生幻灭。但是宇智波启就这么若无其事地做了,他看起来还好似是茶寮里的常客,平日里没有少出来闲逛。 ——神社里的那些神官们成天都在做些什么?看起来简直是被这个家伙给玩得团团转。 两面宿傩想起今天从走出祇园开始,一切都变得很不对劲了。神子不会不成体统地翻墙离开,所以他们走的是神社中的偏门,那里平时就算不是人来人往,但是恐怕也时常会有人经过,但是宇智波启就若无其事地带着他从那里走出去。 他们走在道路上,不说这个家伙是众人都熟悉的神子,而两面宿傩的容貌也值得令行人频频瞩目,但他却难得地忽略了这件事……宇智波启制造出一种本该如此错觉,他让一切都变得混乱无比。 神子这时候轻轻拍了拍两面宿傩的肩膀,他表示快要到黄昏的时候了,所以要快点回去。两面宿傩难得地没有嘲讽点什么,或者象征性地反叛一下,他只是说:“那你以后都要带我出去。” 虽然仅仅是第一次和宇智波启一起出门,但他突然对以前觉得很无聊的兄长身上的秘密有了兴趣。 第75章 回到祇园神社以后,经过石鸟居的时候,两面宿傩伸出手来拽了宇智波启一下。他瞧见神子大人几乎都快要撞进那立在石碑一旁的咒灵的怀里了,也不嫌弃那咒灵大张着嘴巴流着涎水,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污秽的气味。 宇智波启回头看了他一眼,想来恐怕也不会是什么好话,宿傩便在他开口前不赖烦地抱怨:“走路要看路啊……” 但是神子并没有因为这抱怨回头过去,他又看了宿傩一眼,这眼神中明明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但是两面宿傩突然读懂了其中的缘由。 “你看不见那玩意吗?” “嗯?‘那玩意’是指什么?” 如果说先前的发问单纯就是两面宿傩的猜测,但是宇智波启的回答便已经落实了这个事实。 “就是站在石碑面前的那个东西。” 他们生活在氛围浓厚中的神社之中,有时候也会和阴阳师或者咒术师往来,两面宿傩早早地便知晓了世间有不少人有着能看见咒灵的才能,但就是因为这样,才令他分外感到了不可置信。 “你连咒灵都看不见,当初是怎么在大神宫社外的石灯笼那里斥退妖怪的?” 从山魈的手中救下式部卿亲王,这可是宇智波启作为神子的成名之事。简简单单就能令妖怪退却,可见神子是具有神力在的,从那以后祇园神社的神子从此变得举世闻名。 但是面对两面宿傩的疑惑,当事人却表现得非常轻松,他漫不经心地回答说道:“那个啊,那个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妖怪,不过是从山上跑下来的一个大马猴。那时候可能不仅式部卿亲王很害怕,那猴子也很害怕吧,所以在他们僵持的时候,有新的角色出现以后,它马上就被吓走了。” “身高两米、色彩斑斓的猴子?” “嗯,五彩大马猴。” 宇智波启又在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了。 这个家伙有的时候很像神子,谦卑宽和,非常具有神子的风度。有的时候又很不像神子,譬如私底下的时候很不爱惜自己的声誉,缺乏令人尊敬的那种严肃的感觉。 和宇智波启作为神子却看不见咒灵这件事,一并让两面宿傩感到诧异的,便是宇智波启满不在乎地承认了自己看不见咒灵,并且告诉了他自己神子的身份完全是藤原神主大包大揽安排的这件事。 “我告诉过藤原宫司说它就是一只比较大的猴子,但是他那时候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任何的劝解了。做神子么,其实也挺简单的,会念经,会替别人消灾祈福便好,毕竟驱魔除灵那是咒术师和阴阳师的工作。” “但是就算如此,有的时候还是照旧有突发事件,被拉去赶鸭子上架。好在我看不见的东西大家都看不见,所以至今没有遇上咒灵……至于其他的,无论是生魂还是别的妖邪什么的,我就像对待你那样,给上它们几下,或许运气还是比较好吧,总之都还是蛮成功的。” 这话一出口,两面宿傩顿时又感受到了寂静般的漠然,尤其是兄长在说‘就像对待你那样,给上它们几下’的时候,他心里的复杂感情是难以言喻的。 “那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说你的吗?” “都怎么说的?” “他们说你为神明钟爱,因此无所不能。向天号令便能令天空黯然失色,用手鞠过的泉水能够治愈一切的病痛,不会受到伤害,也不会经历衰老。能够看透人心,知晓别人不知道的事。” 这样的话当然连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但是人总是这样不理智的生物,自己亲自编织的谎言,然后自己对此深信不疑。 两面宿傩这些年这些话听得几乎都要耳朵长茧,他一边讲,一边发笑——这自然是很正常的事,这件事就连宇智波启自己听了也觉得可笑,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办法啊!要是他们知道神子是我这样糟糕的人,那得该多么伤心!” 但是得知神子事件的真相以后,注定要为此心碎的人反正注定不会是两面宿傩。他没有因此产生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反而觉得更加贴近,就像是发现一个并不真实的人突然有了软肋,掌握了软肋以后,这个人对你来说便和别的人就有些不同。 眼前的人虽然是他的兄长,但是除了‘他是他的孪生兄弟’这个表面上的事实以外,两面宿傩十三年的人生之中并没有真切地感受过别的什么。 宇智波启是高高在上的神子,如果不是血缘,也许和他这样的人不会产生什么关系。甚至有可能要不是别人弄错了襁褓,他们连真实的兄弟关系都并不存在。 宇智波启看不见咒灵,而且并不是真正的神子,这是很致命的事情,但是这件事以后,怀揣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两面宿傩对待宇智波启的态度反而尊重起来,比以前更像是对待一位神子。 不喜欢的东西都该毁灭,两面宿傩曾经因为无法毁灭宇智波启而感到烦躁。可是在得知了这个人的秘密以后,他突然又转变了念头,变得不想毁坏这位曾经算不上喜欢的兄长。 第68章 我的弟弟宿傩(六) 两兄弟常年处于最低点的关系终于又得到了缓和,宇智波启有时候会和两面宿傩一起出门,而宿傩有时候也会瞒着众人的耳目到主殿这里来寻找神子。 两面宿傩相较于以往出门的次数要多少不少,有宇智波启照看他,再加上他本身在神社中有着不小名声的坏脾气,神社中的人很少有人主动招惹,但频繁的往来终究会导致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譬如说神社里的知情人士不再做些冒犯的举动,而外面总是会有一些对自己认知过高的人。 祇园神社作为供奉神明的地方,有时候也会与阴阳师和咒术师们进行一些往来。神社之中里每一天都会有客人来访,况且咒术师相较于皇室以及公卿也并不是如何尊贵。 藤原宫司自己也是通过世袭继承祇园神社的贵族,尽管大家说起来都有着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他大抵心底上也并不怎么看得起这些还需要自己打生打死去博取权势的咒术师们。 但是有客来访,招待不周也是一种失礼。禅院家的咒术师们还是受到了祇园神社中规中矩的招待,正是这份中规中矩让宇智波启作为神子得到了空闲。 两面宿傩照例去找他兄长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一个少年在舞殿的东面,台阶那边无所事事地坐着。他看起来有些无聊,托着脑袋四处张望,抬头瞧见了路过的两面宿傩时,便恰如其分地眼前一亮。 “喂,你!那个怪物,长得这么奇怪,该不是你是隐藏在神社里的诅咒吧?” 这嘲笑来得莫名其妙,于是两面宿傩和那陌生的小鬼打了一架。这家伙是打不过两面宿傩的,他力气大,脾气也粗暴,从小到大不仅在收拾咒灵还要收拾人,不是这种除了大猫小猫三两只咒灵就觉得自己不得了的温室小少爷能够比拟的,哪怕仅仅凭借直觉他就能把这不知好歹的家伙摁在地上打。 而后少年的脸被宿傩揍得恐怕他母亲都不认得,在小少爷开始叫嚷他禅院家的名声用以恐吓之后,他便打算用术式给这家伙的脸上添点彩。可一阵天旋地转以后,骑在少年身上揍他的两面宿傩又被他的兄长拉了起来。 禅院家的那个少爷在得救以后还想向两面宿傩放一点狠话,但是两面宿傩的注意力这时候全然都在他突然赶到的兄长身上。 因为家长们的及时赶到,这件事的争端最终又无疾而终。 —— 禅院家拜访的第二天以后,祇园感神院这边像是往年一样,在初秋照例依照信众的请求,举行驱邪消灾、保佑风调雨顺的佛事。 佛事庄严肃穆郑重非常,往往提前几日便要开始准备。前一日晚上,便有僧侣们以及众信徒在大殿内外行香礼佛。随着悠长洪亮的钟声,到了翌晨,便由神子带领众人诵经仪礼,大殿之上灯火通明,拜愿之声此起彼伏。 这样的法会会持续很久,往往要从清晨一直延续到下午才会结束。仪式结束以后众人们向佛像和神像面前献上贡品,根据时节用清香柔软的菊花代替夏日的莲花,然后祇园的神主便安排僧人们设斋供众。 而宇智波启这时候才得到了片刻的清闲,他作为神子,那么既是神明所选中的代言者,也同时象征着神明在人世间的化身。相较于常人和神明的距离更加接近,和普通人相比,则要显得更加清净虔诚。 所以仪式结束过后,神子不像其他人那样直接散去。这时候诵经谒佛声已停,钟鼓梵音声亦止,神子端坐在寂静的主殿中,在庄严慈悲的佛像之前,用诚心为信众求得安乐和善妙之果。 时人崇尚佛教,主张摒除欲望,把口腹之欲视作罪恶,于是食欲这种东西也被避讳不谈。而在作为本身就供奉牛头天王、药师如来、素戋鸣尊的祈园社里,神官和僧侣们更是不折不扣地执行了这一点。 少食,能够使心智清明。在举办神事和佛事的时候,为了在神佛面前保持清洁干净,更是要减少进食。 第76章 所以在仪式开始之前,宇智波启也只和其他人一样象征性地用了一点。好在他和常人相比更加强健,况且祈园神社中大小神事基本常年不断,遵守戒律这件事本身就是神子的分内之事。 对于众人抛弃他去吃饭这件事,宇智波启心里也没有多余的想法。 他只是维持着原本端严的姿势静坐,大殿之中梵香缭绕,佛像的金身被灯烛映衬得非常辉煌。供奉于佛的锦簇花团之间阴影攒动,宇智波启朝着窸窣的声音偏头望去,然后便瞧见了自己的弟弟两面宿傩。 他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冒了出来,总之对自己的出现体现出一副很理所当然的模样,少年人穿着有着宽大袖口的衣袍,将端着的器皿放在宇智波启的面前。有着朱红色涂层的漂亮漆器盘上,分别八种被称作‘唐菓子’的甜点。 这些点心被遣唐使从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ta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唐朝带回日本,分别被取名为梅枝、桃枝、桂心、餲餬、黏臍、饆饠、鎚子、团喜。因为时下国内的砂糖稀少,仅供入药使用,至于蜂蜜的采集,则更是不容易。所以这些制作材料难得的唐菓子,平日里通常只作为供奉用的祭品来供奉神佛。 ——他这个兄长喜欢甜的东西,反而对其他的食物表现得很淡,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宇智波启曾经一次性面不改色地吃下好几块苏蜜,这幅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举动几乎快要把照顾他的人直接给吓得要死。要知道那可是一块足足有拳头大小的长方体,就连平日嗜甜的贵族们享用,都要佐以浓茶一点一点地品尝。 那可怜的侍从生怕神子在他的照看之下有了任何的闪失,急急忙忙地把这事告诉了神社里的神主,藤原宫司听闻过后也特意赶过来探望他是否有恙。宇智波启方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了火,从此之后有了收敛,所以他在每回看完小狗打道回府的时候,都在外面找点什么东西吃。 两面宿傩显然是将那回宇智波启在茶寮的表现记得十分清楚,但是这本来是一件平淡无奇的小事,而他却比宇智波启想象中的还要上心一些。 宿傩是在厨房里拿到的这些点心的,虽然都是献给神明的贡品,但是他依旧觉得拿供奉神明的东西来招待神子,根本没有什么不合适。 “随便吃一点吧。” 他学着宇智波启以前对他说话的语调这么平淡地阐述着要求,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然后便瞧见神子的目光落在旁边的镜饼之上。 镜饼也是祭祀神明的贡品,重叠着摆放着大小不一致的两个年糕,用柿饼或者橙子什么的摆放在最上面作为装饰。镜饼距离制作完成以后已经不久了,粉白可爱的外表之下,已经有一些发硬。 于是神子笑他还把这镜饼也拿了过来:“镜饼虽然很好看,但是却是生的年糕呢。” 两面宿傩的心情也便随着宇智波启这话变得心烦起来,镜饼在奈良时代就已经是过年的贡品,每家每户都会亲自制作,在偏僻院落中的他自然也从来没有机会,接触到这种阖家用来供奉神明的祭品。 他既不想在兄长面前露短,又不想在这件事上和宇智波启起什么争执,于是便不赖烦地‘嗯’了一声,不太高兴地说道:“这种事我会不知道吗?” 于是宇智波启便看见那原本摆放在盘子里的镜饼,一瞬间被斩成了许许多多的块状年糕。大概是宿傩原本就有的能力,他就是靠着这种力量让神社中的人对他又惧又畏。两面宿傩这时候又专门向宇智波启解释,他说这个是他的‘术式’。 宿傩用他的术式将镜饼切成了大小形状非常一致的年糕,小山一样地垒了起来,照旧用垫着白色纸张的盘子盛装,而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个火盆,就这样把这些年糕串起来用火烤着,混上甘葛煎出的汁,摆上甘葛煎出来的汁蘸着吃,有一些清淡的甜味。 烤年糕的时候,他突然向宇智波启发问:“你的手怎么样了?” 禅院家的小少爷被宿傩打得够惨,不过那孩子是家主众多儿子中的一个,又因为藤原宫司本来就不太瞧得上咒术师们,并且最终双方都没有见血,所以最终被宇智波启以‘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之语做了终结。 但两面宿傩的心里还记挂着这件事,虽然没有弄死那个小鬼令他不太高兴,但他心里更对另外一件事情抱有疑惑。他知道自己最后用术式发出的斩击没有落空,神子收回手去的时候,从衣袖翻飞的时候闪现过一点刺眼的鲜红。 “没有什么事。” 宇智波启朝他摇了摇头,但两面宿傩却不信,他闻言强硬地去掰兄长的手,兄长由着他的举动,露出的却是一片完好无损的肌肤。 “你瞧,什么都没有。” 两面宿傩瞬间无话可说,他又坐了回去,去看火盆里舔舐木炭的火苗,气氛顿时又沉闷了起来,不得不让宇智波启感到了困惑。 全因有了这段插曲的打断,等到两面宿傩把烤好的年糕递到他面前的时候,这个思考着‘他究竟为什么生气’的神子才意识到这行为中的不妥——他们这可是在正殿里面,在神的面前就这样真的好吗? 可是这是宿傩难得专门来找他,而且这是他第一次尝试着做什么东西…… 算了,年糕真不错。 宇智波启捏着年糕,烤好的酥脆外壳发出‘喀啦’一声脆响,他抬起头问弟弟:“宿傩,你想要离开这里吗?” 第69章 我的弟弟宿傩(七) 宇智波启突然的问话并不是心血来潮,其实他早就在开始考虑带着宿傩离开祇园神社的事。尽管每一日都有络绎不绝的信徒往来,但作为供奉神佛的地方,祇园神社整体的风格传统、保守又封闭。这在来参拜的人的眼中,完全可以被算作为一项极其加分的优点。 可是封闭如同死水的环境,早就令这里的氛围数百年来发生不了任何的变化。即便是神职人员像是四季轮转一般变更,但古板的观念和成见还是一如既往的如同山峦一样厚重。 他们觉得两面宿傩是妖邪、是怪物、是被上天谴责然后降下惩罚才诞生的罪恶。尽管神社里的人都因为宿傩的凶恶而不愿意上前招惹,但是看向宿傩的眼神之中总是充满了冰冷、鄙夷和厌恶。 两面宿傩不关心别人对他的想法,至于他们对他态度则是则是一概都不在乎。可是宇智波启不喜欢周围的人用对待怪物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弟弟,不过就算是再三强调又有什么用呢?连他的名字都是象征着鬼神的宿傩。 所以宇智波启想要带他离开神社,他依旧没有放弃教育自己弟弟的想法,也不知道什么对宿傩来说是好的,什么对宿傩来说是坏的……大概会外面的世界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寻求一些改变,总要比得过在神社里一成不变地枯坐,像是待在一滩烂泥之中。 宇智波启把自己的打算和弟弟说了,他当然对真实的情况有所删减,隐去了关于对宿傩的想法,只说他厌倦了祇园神社枯燥的生活。 两面宿傩听完以后笑了笑,就像是听到了一个有一点好笑但并不是十分可笑的笑话,然后收敛了表情,用奇怪的神色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无所谓地说道:“随你高兴就好。” 神子夜奔,放在祇园神社可以算作近十年来前所未有的大事,不说信奉牛头天王的信徒会感到震动,也许整个平安京的格局都要因此产生改变。 但是两面宿傩依旧让宇智波启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根据自己的意愿就行,因为他本身就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这个家伙做事全凭自己高兴,就像是以前明明可以地自由地脱离这个地方,去往外面的世界,但是最后又因为无聊,他回到了这可以称作贫瘠的院落里。 在他看来,神社高墙里面和外面的生活都没有什么差别……所以如果宇智波启想要留下来继续做神子,那么日子就依旧如此;如果宇智波启想要离开这樱花曼妙的祇园,那么他也不可能一个人留在这无趣的神社中。 宇智波启做事情是非常高效的,几乎没有什么拖延症可言,因为宿傩借由‘想要怎样做都也无妨’的话表达了无所谓的态度,于是他立刻在心里盘算起带着宿傩离开的计划。 几乎是在吃完年糕和点心的同一刻,两面宿傩刚好打算收拾残局离去的时候,神子便抬头向他嘱咐道:“你先回去收拾一下要带走的东西吧,然后便在本殿的东南面等我,在日落之前我便会办妥这件事……” 神事结束以后,宇智波启找到了祇园的神主,藤原宫司听闻神子的来意之后顿时色变。 距离那次收养孪生子的元兴寺过去了十四年,自打开始推崇神子的名声过后,祇园社的发展便可以称得上一帆风顺。而藤原宫司如今不再复往年的年轻,但是却因为近年来事事顺遂的缘故,瞧着分外风雅得意。 他瞧着宇智波启的神色,知道神子向来十分有主意,于是在心中发了片刻的牢骚以后,便亲切地微笑着说道:“这十多年来,我费尽心思地栽培于你,在你身上所花费的心血不亚于自己的亲子。将你称作我的第一个儿子也不为过,在神社里又有什么不好呢?所有人都尊敬你,没有谁敢伤害你,毋论公卿贵族,就连天子召见你都要对你以礼相待。出去的话,那些乡野村夫可不知神子的尊敬可贵,我担心他们恐怕会唐突冒犯了你啊!” 第77章 藤原宫司的言辞恳切,所考虑的也十分周到,他恨不得令神子立刻打消这种荒谬的念头,几乎不愿意再从宇智波启的口中听见‘离开’这个词语,因此根本不想令眼前的少年有机会和他辩解。 “况且你是素戋鸣尊赐予祇园神社的神子,神子不侍奉在神明的面前,又如何成体统呢?” 宇智波启说了一声‘抱歉’,他并不像祇园神主那样所想,是个思想并不成熟能够被随意把握的少年人。况且神子一事属实牵强附会,事到如今就连主动宣扬此事的藤原宫司,似乎都完全陷入了这等编织出来的不真实之中。 究其本因,就算神子并不是祇园神社的立身根本,但是也能算作令神社更上层楼的关键。藤原宫司如今对这样的便利深有体会,对于宇智波启更是决计不会轻易撒手放任他离开。 再三温言劝说无果之后,他十分不高兴地说道:“怎可如此?我可是足足养育了你们兄弟俩十多年啊……” “可是这些年来,我的存在也为神社之中博来了许多的名望吧?” 祇园的神主顿时默然无语,全因宇智波启的这话并不作伪,神子的存在为神社之中博来了许多的名望,更为藤原宫司获得了许多来自朝廷的看重。 宇智波启在和藤原神官交涉的时候,两面宿傩却没有依言回到院落里收拾东西,他将器皿随手归还到厨房里,便来到屋外的走廊一侧等待神子和神主的交涉结束。 两面宿傩最开始听闻兄长的决定时,除却表现出的冷漠之外,心中还是忍不住为此感到诧异,更是怎么也没有想过神子的执行能力竟然如此迅速。 ——宇智波启为什么会这样做呢?到外面去,就意味着失去了神社的奉养,要为自己的生存而开始考虑。像是宇智波启这种秉性高洁的家伙,决计不会用不正当的手段钻营来维持生活。更何况就算是获得了财富,在讲究出身血统的当下,日后究极一生恐怕也达不到作为神子的高度。 留在祇园的话,名声、权势、财富都可以拥有,离开神社以后,神子的身份就跌落了泥潭,自然而然就什么都不是。两面宿傩当然不会天真地就相信宇智波启单纯厌倦祇园生活这样的言辞……这个人情愿面对这么多麻烦的事,抛弃了这么多东西,就单纯的仅仅是因为他吗? 还没等宿傩在外面徘徊多久,面前有着洁白窗纸的障子门被推开,神子的面色根本看不出刚刚进行过争吵的状况,兄长瞧见他以后便温和地朝他微微一笑:“怎么了?没有去收拾东西吗?” 这话全因为两面宿傩手上空空,维持着最开始来找他时,靠着柱子轻松闲适的模样。宇智波启会这样发问也并不奇怪,但两面宿傩却没有缘由地觉得宇智波启此举明显在明知故问。 他心想,整个神社之中和他有关联的事物,不就仅仅只有眼前这个人了吗? 宿傩不回答兄长的话,转而反客为主地向兄长发问:“那你呢?你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 宇智波启将自己指尖拢进袖袍里,他也回答说:“什么都没有。” —— 两兄弟离开以后,祇园神社里骤然之间失去了能够令自己在寺院之中鹤立鸡群的宝物,自然要想着怎么遮掩过去才好。 藤原宫司把称心的属下召唤过来商议这件事,神社结束的当天,神子就立刻从寺院里跑路,这要是传出去,可是能记在在国志里让人们给耻笑个成百上千年的惊天丑事。 众人也不敢埋怨神主轻易放走神子的举动,神社又不是武家那种举止粗野的武夫,两面宿傩近年来简直凶残得惊人,在此事太过于强硬的话,要是闹起来整个祇园神社的脸上着实难堪。 商议的最后结果也不过是先将神子的行踪遮掩几天,在举行下一场神事的空隙中途,便先对外宣称神子大人不日即将出门游历……要是实在是瞒不住了,无法拖延,就告诉世人神子忙于退治一名叫做[两面宿傩]的鬼神。 通常的情况下,神子是不会被普通的妖魔绊住脚步的,但是因为这邪魔和神子出自一母同胞,所以神子想要救济他超脱于苦海,于是不得不决定长久离开神社。 总而言之,就算是宇智波启和两面宿傩最终不知所踪,但是事件一切的发言权都掌握在神社手里,自然怎么样都能解释得通。 可是在勉强商议完应付这一切的措举之后,除却对于失去神子的恐慌和对于未来的迷茫,藤原宫司独自一个人坐在静室之中,此刻的心里更是充满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不可置信。 被众人追崇的神子竟然背弃神明,和丑陋凶恶的怪物夜奔,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 第70章 我的弟弟宿傩(八) 藤原宫司暗自在心中对神子夜奔的事件抱有侥幸,料想宇智波启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离开祇园,既没有尽心竭力的仆从,也没有称心合意的落脚之处……到了那种落魄荒凉的莫名地方旅居,倒盼望他早日觉得无法忍受,那么事态尚且也还可以挽回。 只是祇园神主日思夜虑的期望注定要落空,宿傩和宇智波启离开神社,往后的日子虽然谈不上百般顺遂,却也说不上他所想象中那样杂乱无章。 毕竟宇智波启并不是真正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子,既然决定了带着宿傩离开,即便这决心下得突然,也会为接下来的日子做下许多打算,绝对没有什么事都需要弟弟来操心的道理。 他带着宿傩暂且在京都的六条大街定居起来,房子原本的主人原来是越后介,现如今任满以后便回到地方上去了,顺便委托了看守房屋的人替他处理在平安京里的房产。 宇智波启在参观以后,对此十分满意,房屋虽然位处于六条,但是地段也非常僻静。他并非不爱热闹,但是繁华的大街公卿们路过,车辆疾驰吆喝开道,清早便扰人清梦,实在是不得安宁。 房屋的院落也并不宽深,仅仅有十几间房间,但他与宿傩也只是两人,太过广且深的宅邸,反而不好打扫规整。 买下房屋过后,宇智波启便和隔壁的人家用财物交换了一些粟米和五谷,回来的时候瞧见庭院荒凉无比,因为缺乏修剪,除却满地的杂草之外,原本添置的花木看起来也十分稀疏零落。 神子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要打扫房屋、整理庭院、购置物品,还要准备粥饭。宇智波启看了看旁边若有所觉的兄弟,心里想着宿傩没准能够帮上一点忙呢……他上一次在主殿里烤起年糕来,那动作可以算得上干脆利落。 总而言之宇智波启是很不耐烦煮饭的,照理来说这是一件具有创造性的事情,但是他在和带土一起生活的日子里,这个人还是更情愿主动包揽饭后洗碗的工作一点。 可是还没等宇智波启盘算着怎么鼓励两面宿傩,像是当初哄骗带土一样,让他把煮饭的兴趣继续发扬光大下去。这个向来在他心里都很桀骜不驯的弟弟,便主动包揽了家中的许多琐事。 他的术式有关于斩击,和火焰也有所联系,这两点令两面宿傩在做饭切菜的时候无往不利。并且因为有四条手臂的缘故,他做起别的家事来比普通人的效率也更加高超。 每当宇智波启在两面宿傩做事的时候,在旁边晃来晃去,想要帮上一点忙的时候。 这个少年面上就会体现出一种感到被添乱的心烦,然后便恶言恶语朝他的兄长嘲讽道:“干什么?你会干这个吗?” 宇智波启原本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子,直到如今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在家里无事可干的养尊处优。两面宿傩说他什么也不会干,但是他绝对可以胜任的事,也一概不让他去做。 有时候出门路过石桥或者路过别的什么人来人往的地方,两面宿傩会在不经意之间轻轻拉上他一把。这时候两兄弟之间的默契已经非常充分了,只需要宿傩拽住宇智波启的手腕,走在前方的兄长就立马意会到了其中的含义,朝着弟弟的方向退上那么一步。 “谢谢你,我是不是又差点和咒灵撞在一起了?” 两面宿傩不答话,十四岁以后,原本身形相仿的双生子在身高方面立刻彰显出了明显的差距,他的身高优势这时候便被彻底地凸显了出来,轻轻抬手便用袍袖遮住了咒灵消散之时被风吹向神子的灰烬。 其实根本不会有即将要撞到咒灵身上这种事发生,当丑陋的咒灵出现在宇智波启五米以内的范围,就会立刻被两面宿傩的术式给碎尸万段化为飞灰。 咒灵死亡以后会化为灰烬,不会有残骸留存于世,但哪怕知道这烟尘实际沾染不到这个人衣衫上半点,但是两面宿傩就是不愿意看见这样的情况发生。 神子离开了神社,自然就失去了神子的身份,但他却依旧固执地将他的兄长当做神子来对待。 而宇智波启这边早在被宿傩伸手护住的时候,他便朝着弟弟从容一笑,稍微带着点说不出的苦恼在心里想着:……作为兄长,原本应该要好好照顾弟弟,但现在不是完全在被弟弟照顾吗? 第78章 —— 宿傩在咒术方面有着超乎于旁人的天赋,仅仅是这样的言辞,恐怕形容起他的天分来也略显不足。宇智波启没有任何的咒力,但是从宿傩平时的行为表现看,也能猜测出这个弟弟的天赋有多恐怖。 他从未接受过任何咒术方面的培训和教育,就能轻松地把训练有方的大家族咒术师给揍得满地乱爬。 如果说在神社里,两面宿傩一年到头也遇不到几个咒术师,更是动不了几次手打不了几回架。那么到了外面,那简直是可以称得上是‘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宇智波启看了只觉得受害者十分凄惨,却不上前去阻止。 因为那群咒术师确实离谱,甚至比神官和僧侣们还要离谱,那群神职人员虽然为他弟弟的外貌和凶性惊讶,但是在察觉到宿傩是货真价实的人类以后,就算是心里莫名其妙也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而咒术师就很离谱了,他们看见宿傩的第一眼便是‘哇诅咒!’,即便是宇智波启重申了宿傩是他的弟弟,是遵纪守法的好人类,更不是什么诅咒,他们大概觉得和普通人类没有什么好交流的,只会漠视般地瞥了宇智波启一眼。 等到目光再次落到一旁两面宿傩身上,这态度就会变成了‘哇由诅咒师变成的怪物!’,然后这等不听人话的没礼貌行径,当然最后结果是被宿傩伸出拳头给上一顿好揍。 总而言之,出来以后的生活是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普通人看了宿傩会害怕,但是有着宇智波启可以出面交流,其他有着特殊能力的人,更是井水不犯河水。至于唯一可能会挑事的群体,也犯不着宇智波启为此操心。 宿傩成天在外面和咒术师打架,但是在每天早上宇智波启醒过来睁开眼睛以后,毫无例外都能够看见宿傩。因为精力得到了发泄,这家伙平时不怎么找普通人的麻烦,甚至于对待兄长的态度也能算得上心平气和。 再加上会一言不合和宿傩打起来的咒术师们,基本上都是充满傲慢和成见的家伙,自觉和外行人普通人没有什么好交流的。于是除了吃点心看热闹以外,宇智波启平时作为家长站出来拉偏架和稀泥的权利都直接被剥夺。 这种漫无目的的生活过去很久,久到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不是在养弟弟,而是在被弟弟圈养。 直到有一次出门闲逛,他们遇见了一个没有见面就觉得两面宿傩是怪物,也对无咒力的普通人有话可说的咒术师,宇智波启一直悠闲度日的养老生活才仿佛突然变得有主线可做。 年轻的咒术师从集市开始,在他和两人相逢的摊位前,便一直盯着宇智波启看。照理说,要论陌生人的看见两兄弟的第一眼,那通常还是和常人不同的两面宿傩更加引人瞩目。 两面宿傩平时对那弱者带着畏缩和恐惧的直视十分厌烦,但是要是轮到被注视着的人换做了宇智波启,这毫不掩饰的目光以及若有所思的样子,也同样令他十分不快。 咒术师看着宇智波启,那两面宿傩就看着咒术师,他的目光之中带着明晃晃的恶意。 倘若这家伙有任何失礼之处,就将他撕碎,尽管因为兄长的存在,两面宿傩至今还未取过人类的性命,但是就目前来看,这个家伙的行为也值得他这么做。 他怀揣着这样的念头,直到那咒术师被盯得如芒在背,讪讪地笑了一下,朝着宇智波启搭话:“对不起,你是祇园社的神子吧?在祇园祭上我看见过你主持祭典,现在看起来果然是毫无咒力呢。” 这话一落音,青年便感到神子身后的少年看他的目光更阴沉了,他急忙打了个哈哈解释道:“我是说,你是[天与咒缚],就是指身体里简直一点咒力都没有的这种情况。我听别人说过,神子的身体远比常人要强健,天与咒缚就是这种拿咒力换取强大身体的一种束缚。” 然后宇智波启便听这个咒术师向他科普了半个小时咒力、术式、天与咒缚是什么东西,青年看起来全无恶意,并且完全不懂得‘读气氛’为何物。如果两面宿傩的术式是‘以眼杀敌’的话,那么这个人早就在他不悦的目光之下死了个千八百次。 “天与咒缚就是如此,譬如你旁边的少年,他的咒术天赋就很十分出众,可以说是两个极端。” “他是我的弟弟。” “弟弟?不过这一点比不过弟弟,倒也不用灰心丧气,虽然没有咒力,但是神子大人你的灵力也十分丰厚呢!贺茂氏那里开设着有关于阴阳术的学堂,听说是由大阴阳师贺茂忠行亲自指导……” 那咒术师话说到一半,突然停顿了一下,目光从宇智波启和两面宿傩之间游移:“祇园社的神子不是孤儿吗?原来如此,你们两人是双生子!” 然后接下来的话题宇智波启便没有继续听了,因为青年给了他一封前去贺茂氏学习阴阳术的推荐信,而一边的两面宿傩不知道为何,反而突然对此感了兴趣。 全因为那青年无意之中的一句话:“也难免会产生你们这样极端的情况啊,毕竟在咒术界,双生子可是被视作一个人。” 即使是这个咒术师以为宿傩想要了解咒术界,又在后来说了很多关于咒术界的常识,但是两面宿傩仍旧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就是单纯地仅仅是为了这句话,而感到了高兴。 在咒术界,双胞胎被视作同一个人…… 他一直游离于世界之外,第一次切身体会地感受到自己的手抓紧了什么东西。 宇智波启,他的双生子兄弟,他既是哥哥,也是他自己。 第71章 我的弟弟宿傩(九)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年轻咒术师那里了解倒一些咒术知识以后,宇智波启和两面宿傩的关系又变得亲近了一点。虽然照两面宿傩对待别人的态度来比较,他们原本的关系就非常亲近,早在神社里,两兄弟之间就已经不怎么发生争执了。 宇智波启是不爱和别人争执的,争执是一件非常无力的事,他通常的对策便是要么去解决问题,要么直接不搭理……实在不行,解决提出问题的人也成。 而对于吵架,两面宿傩其实也不太喜欢,他虽然经常对别人冷嘲热讽,也爱时不时恶言恶语相加,但是让他长久把关注放在别人身上,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 于是两兄弟之间要是产生什么矛盾,多半就是冷战。宇智波启不会孤立弟弟,所以大多时候便是两面宿傩单方面的冷战,他对兄长的任何行为视若无睹,说教或者别的什么也一概不听,哪怕宇智波启仅仅只是招呼他过来吃饭。 但是自从他们从祇园神社搬离以后,这状况便改善了不止一点半点,因为现在的情况成为了两面宿傩下厨,所以合该是他叫兄长过来吃饭。 可就算如此,宿傩恶劣的性格也不代表有了改变,瞧见宇智波启以后,顺便讽刺几句则是一天之中非常普遍的常态,他对于宇智波启有很多不满,总是能够找出一些看不顺眼的事。 譬如总是接受路上陌生人的搭讪,然后便莫名其妙地聊了起来;譬如总是在他正忙碌的时候在旁边不肯安分,走来走去地想要四处添乱。 在宿傩看来,宇智波启的缺点很多,倒不如说抛开神子的光环来讲,这个人身上简直全部都是缺点。可惜宇智波启完全习惯了弟弟的这些抱怨,对批评的话权当做是两面宿傩另类的撒娇。 不过近些日子以来,就连这样不痛不痒的讽刺都算是少了很多。这并不是宇智波启单方面的错觉,因为就算两面宿傩对于他的态度没有太大的改变,但确实也比之前更加柔和且具有耐心了。 这算是一种好事,足以见得两面宿傩逐渐重视起了他以前不屑于顾的兄弟关系。宇智波启不清楚自己在宿傩的心里究竟有着多大的重量,相对于无惨和迪奥,宇智波启反而更加为宿傩的性格问题感到更加头疼。相比起那种毫不掩饰的天生的恶,两面宿傩更像是一种天生的混沌。 他不在乎善恶,更不在意道德,或许能够知道人们所追崇的美德和所唾弃的罪恶,但是显然不会如别人所愿而去行动。这样喜欢随心所欲的家伙,又因为喜怒无常的性格缘故,没有什么约束的话,很难知道他下一步会做出怎样破坏性的举动。 他每天出去和咒术师、诅咒师、或者诅咒打架,其实这并不需要主动去寻找,因为宿傩本身就是很善于挑起争端的性格。本来应该用斩击直接把人切成肉块显然更加方便,但是神子可能会因此感到不适的缘故,宿傩从都不采用这种手段,一直勉强维持着正派的风格。 宇智波启对此觉得很感谢,老实讲先前的两起事件,令他产生了一种难以表达的挫败,尽管先前的时候可以称得上顽劣,可宿傩现如今已经算得上非常好的弟弟了。 值得一提是,原本身形勉强还能称得上相似的双子,在十四岁以后,彻底在体型方面拉开了极大的差距。宿傩现在长得很快,也长得很高,身体也十分强健壮硕。 第79章 他原先认为自己的弟弟迪奥和乔纳森便已经算是十分强壮了,足足一米九五的身高,站在一起合照的时候,给了当年宇智波启夹在继国兄弟之间都没有过的压迫感。 而宿傩却明显要比这两个弟弟还要大只,他的身体很高大,比起本来就很高的宇智波启高上不少。两兄弟走在一起的时候,两面宿傩走在他的身侧,几乎能够挡住所有来自右边的光线,在夏季的时候能够为宇智波启创造出一大片的阴凉。 因为这个原因,宇智波启有时候会怀疑他每天吃的究竟是不是和自己是一样的东西。 因为佛教思想盛行的缘故,早在两百百年前,天武天皇便颁布了禁止使用五畜之肉的‘肉食禁止令’,到了后来,这律令竟然被后人不折不扣地继续执行着。直到现在,平安京的公卿贵族们基本上不吃肉类。 不过上层人定下不沾荤腥的规矩只约束了他们自己,却并不妨碍平民们阳奉阴违地继续偷偷吃。他们把马肉比作‘樱肉’,把鹿肉比作‘红叶’,至于山上跑下来的野山猪的肉就叫做‘牡丹’,总而言之照旧若无其事地食用。 当初在神社的时候,宇智波启和两面宿傩很少吃到肉类,等出来以后,便很快紧接着融入环境,成为了肉食者其中的一员。青春期的少年就是该多多补充蛋白质,哪怕两面宿傩本身便不爱吃肉,宇智波启也会有意在膳食计划里添加这一环节。 就目前看来,补充营养这件事决不能说是不成功,甚至可以称得上成功的不得了。他的弟弟完全成长为了两米有余的高个子,倘若宇智波启现在和他一起出门,绝对不会有谁会把他们认作为兄弟,乃至于双生子。 他一米八的身姿在宿傩身边简直被衬托得娇小,让宇智波启不由得想起远在家乡的带土……也不知道带土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吃饭。假若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宿傩既然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偷偷一口气蹿到两米多,那么没准意味着带土也有潜力这么做。 —— 除了这点对于弟弟的态度、教育、身高问题的思考之外,宇智波启也在思考要不要依那名年轻咒术师的建议,前往贺茂氏学习阴阳术。 他在事后打开那份推荐信看了,信件末尾的署名处是五条家的纹章。 那青年在和宇智波启谈起贺茂家的时候对其大加赞赏,还说因为鬼童丸之乱导致贺茂家的继承者断代。如果像他这样优秀的人现在前去报名,没准还能获得贺茂忠行亲自一对一教导,是和安倍晴明做同门师兄弟的好机会。 老实说,这位青年的激情安利,兴致勃勃地描述远大前途,让宇智波启在阅览他的推荐信之前,一度以为这人和贺茂氏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很有可能是出自于加茂家的咒术师。 至于现在看来,应当是这个人的性格纯粹有些自来熟罢了。 在得到学习阴阳术的推荐以外,宇智波启自然没有忘记关于自己弟弟的归处。 哪怕宿傩在和同行战斗之中从未体现过弱势,好像从来都没有遇到挫折的时候,但是他仍旧想要为弟弟寻觅一位名师,以免宿傩在自动摸索的道路上多走什么弯路。 但是这回青年就回答得就很简洁了:“没有。” “我想根本不会有谁愿意去教导传说中的‘两面宿傩’吧?就算目前仍旧是个人类,可是这种到处暴打咒术师的行为,已经被视作应该通缉的诅咒师了。” 青年漂亮的蓝色眼睛看向宇智波启的弟弟,这个从一开始就没有给过他什么好脸色的少年。 虽然嘴上说着两面宿傩的赫赫凶名,但是面上却是毫不在意的神色,然后他继而笑意盈盈转头对宇智波说道:“不过不用担心,咒术这种东西和阴阳术不同——其他的职业尚且还可以勤能补拙,但咒术师的术式全凭天赋决定,日后的成就是从出生起就注定了哦!” “等到时候过了一段时间,弟弟君就会自动变成很厉害的人物的。” 虽然这话是青年对宇智波启说的,但是旁边的两面宿傩倒是因为这家伙一口一个‘弟弟君’,被这份轻浮给弄得有些恼火。 关于阴阳术的事,宇智波启也想好了,能够多了解点别的知识固然是件好事,但是他要是前往贺茂家学习的话,那么把宿傩一个人给放在家里,不是会很寂寞吗? 况且退治妖怪的方法也不像祓除咒灵那么苛刻,必须要用咒力或者咒具什么的攻击。他平时用自己的力量揍起妖怪也十分顺手,因此对于学习阴阳术这件事情并没有感受到多迫切和渴求。 正当宇智波启盘算着从其他方式了解阴阳术的时候,这机会便自然而然地主动找上了门。 他认识了一位名叫源赖光的青年,不是那位使用牛头天王之力退魔的女性将领,而是兼具武士和阴阳师一职的源氏家主。 其实在离开祇园以后,抛开了那种特定的环境,普通人很少将他认出是当初的神子。反倒是神官、僧人、巫女、咒术师、阴阳师,这类人群可能有着什么特殊的识人方式,往往都能确认到宇智波启的真实身份。 他们瞧见他以后,第一眼便依旧将他称呼作牛头天王或者须佐之男的神子。 藤原宫司在事后没有取消宇智波启的神子身份,他们对外只是宣称神子在外修行,仿佛只要这样做,便可以假装万事大吉,在事实之上蒙上一层遮羞布。 但是源赖光看见宇智波启的时候,第一时间却并没有提及他祇园神子的身份,他在人群之中叫出宇智波启的名字,待到少年停下脚步看他的时候,这个青年的神色之中反倒带着不确定的游移。 他沉默了一下,突然开口问道:“启,你的名字是叫做[启]吗?” 第72章 我的弟弟宿傩(十) 这名叫源赖光的青年出身望族,出手也十分阔绰,他给予了宇智波启许多帮助,几乎是一出场就解决了他关于现状的所有犹豫。 他把有关于阴阳术的典籍送给宇智波启,教给他可以看见咒灵的方法,然后还从家族的兵器库中找出咒具给他使用。 这或许是一种独属于野心家独具慧眼的投资,因为倘若宇智波启尚且在祇园之中充当神子,还可以说是为了政治立场而交好于他,那么离开神社以后,他自认为身无长物,确实没有别的可以图谋。 “普通人在濒死之际也能看见咒灵,而沟通阴阳的灵视可以够达到同样的效果。原本是少数人天生便能掌握的天赋,但是现在几乎被简化成所有阴阳师的基本能力了……很奇怪吗?为什么会有这种阴阳术的存在?明明是阴阳师,却要涉及咒术师的工作?” 随着他们深入源氏的族地,旁边的随从恭顺地低下头打开拉门。源赖光似乎并不觉得将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带入源氏宝库中究竟有什么不妥。青年没有将眼神施舍给路过的任何景象,一边向前走,一边从容地讲着这个术的诞生。 “虽然大家的职责都是守护京都的和平,阴阳师和咒术师平时有着不少交流,甚至联姻通婚,但是所谓姻亲也不可轻信,应该没有什么蠢人会将主动权全部交到旁人的手里。阴阳师可以兼职咒术师,但不意味着所有阴阳师都能拥有咒力,要是遇见了咒灵该怎么办呢?难道在蒙天皇授命除魔驱邪的时候,如果是咒灵大家便转头禀告说'无能为力,请召咒术师过来'……这举动徒招人耻笑且不说,且未免太过于不得体。” 源氏也是平安京中和贺茂家并驾齐驱的阴阳师名门,源氏家主的立场可以直接代表当下许多人心中的观念。 进入源氏的宝库以后,果不其然瞧见了许多名剑名刀,由于源氏同样是武家的缘故,就连收集的咒具也多数是作为锐器的刀枪利剑。 源赖光从中挑选了一把,非常豪气地将珍贵的特级咒具直接赠给了宇智波启。他的意思便是这样的刀剑尚且还有很多,既然决定了投资,那么还不如干脆一步到位。 “没有名字的刀剑,随你取什么名字都好……源氏近些年来制造出了无数的兵器,往往都不怎么尽如人意。” 虽说是源氏家主从刀剑中随意挑选出来的东西,但宇智波启拿到手以后却觉得很合心意。这咒具坚韧锐利,刀身也流畅美丽,长度和样式都很符合他的使用习惯,倒像是刀匠特地为他量身锻造的一般。 宇智波启为这咒具取名为十四代蝉间,这是一个非常省事的举动,譬如他当初委托防御部队指挥官带给弟弟带土的刀剑蝉间。这是它本来就有的名字,所以自然而然的就是蝉间初代。作为它的主人,为了方便命名,以后使用的佩刀就自动延续了蝉间的名字,于是往后不断更迭,便有了二代、三代、四代……直到现在的第十四代。 值得一提的是,在上一个世界里,宇智波启在埃及捡到了一把古老的、会说话的埃及长剑,在他去世以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莫名其妙地跟随着自己同样来到了这个世界。 第80章 这把埃及剑自称它叫阿努比斯,虽然它的意识长着狗狗一样的头颅,也确实和金字塔壁画上的阿努比斯神长得有些相像,但是因为是宇智波启所有物的缘故,照旧被他强硬地添加代号为第十三代蝉间。 阿努比斯能迷惑拔剑者的心神,使被操纵者具有高超的剑术实力,还能发出跨越实体而伤人的斩击。但是最令人心动的是,如果把它抛出去,这个家伙能够自动控制别人把它给送回来,堪称另外一种形式的埃及巡回犬。 尽管宇智波启每回把它用于这种用途,阿努比斯自己回来以后就会吵吵嚷嚷,在脑海里发表出一大段极为不满的抱怨。 它说要是把它到处乱扔,要是到河里了怎么办,到没有人的山洞里了怎么办,要是沦落荒野直接回不来了又怎么办。 宇智波启这时候通常就会安抚它说自己会主动过来将它找回来。 这个人目前使用起阿努比斯来还算顺手,所以这话还算具有极大的真实性,阿努比斯从未对他的话生过疑心。毕竟宇智波启虽然对刀剑的品味颇高,但是它自己也能算作难得一寻的宝剑,再加上作为替身所拥有的特殊能力。 所以就算知道这个人喜欢收集刀剑,但是阿努比斯从来都没有产生过会被其他刀给比下去的危机感。 可是当宇智波启将这一把源赖光赠送的咒具佩戴在腰侧,原本百无聊赖的阿努比斯顿时觉得自己应该拿出警觉的态度。 自从宇智波启抛弃神子身份,从那个名叫祇园的地方离开以后,遇上麻烦并且身边有宿傩的时候,犯不着他亲自出手。但没有宿傩在的时候,无论是遇见凶徒、妖怪还是什么魑魅魍魉,宇智波启一概都是使用它来战斗。 但现在这个人有了这个什么第十四代蝉间,它既是一把能够对咒灵造成伤害的咒具,又是锋利坚韧的刀剑。对咒灵的时候可以派上用场,打人和打妖怪的时候也可以用。 阿努比斯虽然也很不错,但是也仅仅够在和妖怪的时候使用,如果和咒灵打架,那么就要更换刀具。倘若宇智波启要是嫌麻烦的话,那么它根本就只能又像以前那样,被关在暗无天日里的房间里出不了门,或者直接被这个男人图省事塞进什么也感受不到的卷轴之中。 让有意识的存在落入无边的孤寂,就像是把健全的人类关进幽闭的密室,这完全是不人道的,对于阿努比斯来说,后者甚至比前者还要恐怖。毕竟在被那群盗墓淘金的人挖出来之前,他被埋在地底下,还是能够感受到冰冷的岩石。 于是当宇智波启收好咒具,跟着源赖光跨出源氏宝库大门的时候,阿努比斯便按捺不住地在心里开始碎碎念:“它对你而言就是一把普通的咒具对吧?是这样对吗?它就单纯是一件普通咒具对吧?” 宇智波启越是沉默着不回答它的话,阿努比斯越是感受到了一股绝望。实际上根本用不着这个人亲口说出事实,宇智波启为刀剑取名的代号就足以说明一切。 阿努比斯是十三代蝉间,那咒具是十四代蝉间,往前的十几个前辈都未曾看见过它们的身影,咒具取代了它,那么就意味以后也会继续被后继者给赶下岗位…… 因为它目前的主人就是这么冷酷又薄情的家伙,被替换下来没有用的东西就只会被他很快遗忘,然后在他漫漫人生的长河中迅速消失不见。 但实际上宇智波启倒真没有阿努比斯内心戏里所脑补的那么残酷,他只是在想假使带两把刀,那么把阿努比斯放在左边好,还是将咒具放在左边,要是放在同一侧的话的话,是不是显得有些过于累赘。 宇智波启是习惯将刀佩戴在左边的,右手拔刀的话,那么将刀剑放在左侧要更加方便一点。 当然忍者是很随性的存在,左也好右也好,如果是喜欢的话将刀背在身后也不是不可以。而宇智波启现如今的行为多半是因为当初在战国时期要跟随武士们的大流,从而受到感染而产生的行为习惯。 不过宇智波启很快就没有再纠结对称不对称,累赘不累赘了,因为出了源氏宝库以后,他便瞧见了不少带着好几把刀的青年剑士。 宇智波启对他们腰间的刀剑只不过是多看上了两眼,源赖光就仿佛从中接收到了更深层次的意味。临别之时,他对宇智波启嘱咐着说:“假使书上有什么不懂之处,可以过来问我……日后你觉得武器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源氏的兵器库中尽管挑选。” 源赖光还答应以后为他介绍了不起的刀匠,如果这是来自深谋远虑的源氏家主的糖衣炮弹的话,那么宇智波启不可否认他已然沦陷。 这个青年的行为总是很能符合宇智波启的心意,尽管是第一次见面,但他们混得其实已经很熟了,说是一见如故也不为过。 可对于这个在兄长人际交往里突然出现的家伙,两面宿傩却显现出了一丝不满。不过他对于自己的兄长的不满其实有很多,譬如说宇智波启喜欢刀剑。 平安京里最近的日子总是有些不太平,大街小巷之中偶尔有莫名其妙的打斗情况发生,两面宿傩察觉到了,只是倘若没有接近兄长的情况发生,那么他通常都不愿意去理会。 不过宇智波启倒是看起来挺兴致勃勃,甚至倘若路上遇见了奇形怪状的刀剑付丧神,那么他还会冒出想要带回家饲养的念头。 这些付丧神通常都是一些修炼不成人形的东西,身上总是带着尖锐的骨刺和尾巴,没有办法沟通,还散发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气味,通常长得也有些难看。 不过宇智波启是不会看它们外貌的,只会去观察作为它们本体的刀剑。在发现能够用灵力喂养它们以后,他更是感受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惊喜,就像是在照顾什么稀有电子宠物般具有成就感。 但两面宿傩光是想想这样的丑东西接近他的兄长便觉得难以忍受,更何况家里是他私有的领地。经过一段长时间的商榷,无论好说歹说,宇智波启最终也没有改变宿傩拒绝它们迈入大门的想法。 第73章 我的弟弟宿傩(十一) 宿傩不允许这些稀奇古怪的丑东西进入家门,宇智波启虽然觉得这些沦落街头的战损付丧神看起来十分可怜,心里惋惜得不得了,但也不得不罢休。 可是他每回路过上次遇见那些付丧神的地方,都会恋恋不舍地朝小巷子里望上一眼,企图从中窥见一点。时间长久了之后,两面宿傩皱起眉头,带着强硬的语气同神子商量着说:“不行,你要是真想养点什么的话,那我给你找点别的来当宠物。” 两面宿傩的行动能力很强,他说要给宇智波启找点什么东西养,那么往往就很快能够看见真正的结果。 宇智波启就是这样在一种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收到了弟弟为他寻找的新宠物——一个身负重伤的刀剑付丧神。 那青年半卧着跌倒在地板,洁白的衣物上沾染着新旧不一的血迹,他看起来受了很重的伤,从被洞穿的腹部流淌下来止不住的鲜血,像是侵进水中的红墨晕染在房间的榻榻米上。 那是源氏的重宝,源赖光最得意的作品鬼切,再往后锻造出千百种兵器,也没有一个能够和他媲美。源赖光与他一起退治妖鬼,在战场上的英姿引人叹服,源氏之中的不少武士便由此产生了对鬼切的崇敬,这也是宇智波启为何会在源氏瞧见许多年轻人佩戴数把利刃的缘故。 但这位平日里缄默秀美的青年,此刻却陷入了莫名的狂乱之中,愤怒和仇恨焚烧着他的内心,即便已然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但是难以平息的执着依然驱使着他本能地想要继续战斗。 这沉重的伤势看起来两面宿傩也在其中添加了一份作用,宇智波启曾经见过这位源氏的重宝,他看上去锋利俊美,出鞘以后凛冽的长刃难免令人沉醉于这份美丽。 神子曾经在事后感慨过这样漂亮的刀剑为何总是不会被他遇见,却不想一语成谶,没有过上多久就被他的弟弟亲自送到了他的手里。宿傩将鬼切带回来的行为很粗暴,那像是对待麻袋一样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一度让宇智波启未曾设想过这是源氏的重宝。 “他杀了源氏不少的阴阳师和武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仇怨,现在好像还混乱到会将接近的人视作源赖光杀死……但是现在已经没事了。” 他见到鬼切以后,这家伙虽然失去清明,恍惚中生出痴狂,但是仍旧还是有余力一战。于是两面宿傩便让他彻底地失去了反抗能力,不然现在也不会放任这个随时都有可能暴起伤人的付丧神接近自己的兄长。 高大的青年倚靠着门框,说这是给宇智波启的礼物,他轻轻笑了一声,似乎对于源赖光的翻车经历充满了幸灾乐祸。宿傩的语气看起来有种不值一提的平淡,但是却在说这话的时候,原本看向庭院的脸微微一偏,目光不经意地瞥向屋内的宇智波启。 神子此刻正蹲在鬼切的身侧,伸出手替付丧神理了理散乱的鬓发。鬼切的伤势果然有来自他弟弟浓墨重彩的一笔,他心里如此想着。 第81章 源氏重宝、或者说曾经的源氏重宝,现如今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发色由原本的乌黑变成了雪白,他的灵力充满了狂暴的意味,不再复以往如同宝刀尚未出鞘之时,端庄沉静的模样。 鬼切的脸上也有血渍,有些是别人的,有些是他自己的,有些已经干涸,有些却还依旧湿润,宇智波启端详他变化的时候,顺手用指腹揩去了他右脸侧的血迹。青年的眉关紧缩,睫毛如同羽翼一般浓密,尽管依旧很虚弱了,仍旧微不可查地念着仇人的名字。 “源赖光……我一定要杀了你……” 他似乎又将宇智波启看错成源赖光了,有些抗拒神子和他的肌肤接触,但是当眼前人的手贴近到他冰冷又柔软的脸颊的时候,鬼切顷刻之间又陷入了安静。这是宇智波启第一次和刀剑的付丧神相处,就算是再往前面的世界一点,也没有那么容易接触到刀剑变成的妖怪。 但是就像是爱猫的人天生就善于安抚猫一样,宇智波启也懂得怎么样和狂暴不安的刀剑付丧神相处,他从青年的脸颊绕到后边的长发,再安抚性地轻轻抚摸他的背部。在这个世界上,大概安抚猫咪、小孩、或者付丧神都有着同样的道理。 宇智波启向来很会照顾别人,带土小的时候,母亲便站在旁边紫阳花盛开的石阶上,教导过他怎么让弟弟止住哭泣。等到后来长大以后,这些经验自然而然便没有多大的作用。不过现如今不停地轮回转世,他还在哄自己年幼的弟弟和妹妹时,还会时常用上这些方法。 曾经的源氏重宝陷入了安静,他的伤势原本就很重,等到放松了精神,很快就便步入沉睡之中。等到鬼切沉睡以后,宇智波启便立刻抽身站起来,他瞧了血迹斑驳的地板一眼,紧接着唤了一声弟弟的名字:“宿傩,你恐怕又要有一些事情要做了。” 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来自兄长的夸奖,神子的目光完全都被刀剑付丧神给吸引过去了,现如今还支使着去做关于这个家伙的事,两面宿傩听闻这话以后心里有些不高兴,不过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宇智波启并没有打算将鬼切留下来,而是选择替他处理好伤口,然后将他带到野外放生。 毕竟鬼切可是被誉为源氏的无价之宝,而现如今源赖光又是与他交情甚笃的投资者。除非宇智波启这辈子不要让鬼切出现在众人面前,不然这种一面接受资助,一面挖别人墙角的事,最好还是不要这样做。 听宿傩所说,鬼切在陷入狂乱以后,简直可以称得上血洗了一遍源氏的大宅。会令平时对主人言听计从的青年武士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报复,足以见得两者之间拥有着难以抹平的仇恨。 出于源赖光之前对自己的厚待,宇智波启本来该将鬼切送还源氏,但是出于对刀剑的爱护,很难不去想象源氏会在日后对叛逃者身份的鬼切做出怎样残酷的对待。倒不如放生于野外,相别于天地之中,天涯陌路,获得自由。 毕竟佛经《大智度论》有云:“诸余罪中,杀罪最重;诸功德中,不杀第一。”放生一事纯属功德无量之举,他既然是的神子,也是个诵读佛经的人,那么偶尔放生一下付丧神……也应该是很正常的事,对吧? 至于宇智波启让两面宿傩接下来要处理的事,无非是他将鬼切带到家里的举动过于粗暴。搬运的过程对付丧神的伤势造成了更严重的损伤,等扔到榻榻米上以后,溢出伤口的血液更是蜿蜒而下流了一地。 宇智波启看了只感到了头疼——虽然家里还是由宿傩亲自打扫卫生,但是这个人本身的性格最终还是导致了根本不会珍惜自己扫除以后的劳动成果。到时候榻榻米上的血迹要是洗刷不掉,那么就意味着要重新更换。可不就是没事找事,白白地添上了许多麻烦。 把鬼切放生到大江山以后,哪怕宇智波启没有收下宿傩送给他的礼物,但是宿傩的神情不知为何,看起来反而相较之前还要晴朗一点。 饲养宠物一事便姑且揭过不提,在这一方面宿傩根本就从来没有如过他兄长的意。当初搬到新家之后,宇智波启还特意去了京郊的乡下看望那三只他经常去喂养的小狗。 三只小豆柴都是一个妈妈生的小狗,[真一]是黑色的,[迪奥]是黄色的,而[宿傩]则是稀有的小白柴犬,三只小狗看起来都很活泼可爱。 但是当宇智波启抱着小狗——现在相较于之前其实已经不小了,但是在宇智波启的眼中仍旧是三条很小很小的小狗。当他高高兴兴地询问弟弟能不能把它们带回他们的家里以后,却遭遇了宿傩冷酷无情的拒绝。 俗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傩,这大概是两面宿傩绝对不可退让的底线。 三只小狗像是往常一样高高兴兴地在宇智波启脚边打闹,恐怕[迪奥]和[真一]永远都不会知道,因为[宿傩]的缘故,它们永远地失去了自己不可到达的温暖的家。 鬼切事件结束之后没有多久,宇智波启还和源赖光见了一面。源氏家主在这段时间里实在有些忙碌,虽然源氏重宝的叛变没有对他本人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是却实打实地将那一日在宅邸中的阴阳师和武士给屠戮一空。 原本还在鬼童丸之乱而看贺茂家的笑话,这事却同样发生在了自己家族之中。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源赖光为了处理后续和安抚人心,属实没有多余的空闲。 但是就算这样,他还是找了个机会来见宇智波启,专门向他告知了源氏重宝叛离家族一事,并且再次送给他一把太刀铭为恒次的刀剑作为赔礼。 “它的锻造者青江恒次也很崇佛,我记得在感神院的时候,有很多人来听闻你讲诵佛经,足以见得这把刀与佛有缘呢。” 鬼切被弄丢以后,源赖光却又送给了他一把刀剑,虽然不知道这两者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但宇智波启还是收下了这份馈赠,因为青年在送出刀剑的时候态度很强硬。况且作为一介爱刀人士,实在是难以让人拒绝。 源氏家主如此的宽厚令他难得地感受到了一阵心虚,好在源赖光又紧接着将精力投入了整顿源氏之中,无暇顾及其他的事。而这边,宇智波启也打算暂且带着宿傩出门散一散心,成天待在六条大街,这些年来其实早就把平安京给逛了个遍,实在是太闷了。 第74章 我的弟弟宿傩(十二) 宇智波启和两面宿傩都不算是有拖延症的人,所策划的旅行自然就是说走就走。他们顺着关原以西的地方游览,这时候除却平安京之外,日本其他的地区可以说是地广人稀,有的时候,即便走上一天也不见得能够看见能够投宿的城镇或者村庄。 与其指望着,找到人类向其寻求食宿,倒不如于依靠沿途数量远胜于人类的妖怪们提供补给。要说近畿地方的妖怪和咒灵们实力更强,但是等到远离了满是阴阳师和咒术师们的京都,因为不会三天两头就被讨伐退治,那么妖怪们的活动反而变得更加活跃。 他们在远离人类的地方俨然形成了一个繁华的城镇,有的开设旅店,有的举办赌场,等到晚上的时候,夜空中还有烟花不断绽开,城里便开始亮起一盏盏明灯,甚至还有各种沿街美食店铺组成的商业街。 宇智波启一路走下来,觉得有的东西看起来卖相很好,有的东西卖相看起来有些阴间。因为逛集市的存在种族都不太相同的缘故,贩卖的东西是否物美价廉其实不能根据店铺生意的好坏来判断。 看似模样正常的香鱼寿司一度打半价,却压根无人问津,不知名动物的眼球和臭鱼露混合在一起的美食却大受欢迎,门店之外排起了长龙。 但是两面宿傩却拽着宇智波启的衣袖,让他不要在这种流动性的摊贩上轻易尝试。 “哪怕是看着很正常的东西,也不知道究竟是用什么材料做的。这里近海,时常会有人鱼游在浅水滩那里搁浅……”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民间传说的人鱼长相怪异丑陋,虽然肉类鲜美并且长生不老,但是食用以后多半会变为奇形怪状的怪物。 自然,这集市之中也有不少本来面目就很狰狞的妖怪,也不介意令自己的面貌再雪上加霜一点。至于不知情买来吃的家伙,毕竟是妖怪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可见宿傩每一日除却在外面和咒术师还有咒灵打架以外,也没有白白浪费自己的光阴。 等到宇智波启和宿傩入住一家旅店的时候,前来迎接他们的女子身材高挑,容貌娇媚,她将浓密的黑发高高盘在脑后,为他们引路的时候,提着灯笼微微躬身,漂亮修长的脖颈之下全是洁白的骸骨。 她说:“秋季干燥,自然是要泡温泉,后山的红叶鲜艳,配上清酒正有一番风味。” 宇智波启前一次泡温泉,还是和鬼舞辻无惨在京都附近的但马汤,汤池非常不错,樱景也非常美丽。可是遇上了一个江户来的青年,名叫童磨,因为他朝着宇智波启搭话的缘故,鬼舞辻无惨还将其变成了鬼…… 第82章 他和无惨出去游玩,无惨平静的时候看似很会体谅人心,但是只要他感到稍有不如意之处,那从头到尾的经历必然都将不复愉快。而宿傩就很不一样,他态度恶劣,看起来脾气很坏,但作为同行人的兄长要是提出什么要求,往往都会给予批准采纳。 溺之女带着他们穿过重重叠叠的走廊和庭院的时候,周围的住客都朝着宇智波启看。赚钱是一种并不可耻的事,满是非人之物的地方倘若有人类投宿,开门迎客的旅店自然也会上前殷勤接待。这等地方也是偶尔有着阴阳师、咒术师混入其中的,人类出现在这里也不足为奇。 宇智波启和两面宿傩一起出行,旁边的人目光往往都会被两面四臂的容貌吸引过去。但假使看惯了两面宿傩这样奇异的存在,那么所有人的目光不出意料地都会看向另一边的神子。 因为神子貌美,端正庄重,风度优雅,不少人光是瞧见了少年的相貌,便对神子的身份感到深信不疑。无论是节分祭还是观月祭,祇园社常常都能在同样举办祭典的神社中拔得头筹。 神子在主殿之前讲经,信徒们愿意提前几天劳苦奔波从别的地方赶来。祭奠仪式上,所有人在都在事后称赞说,无论是彩车还是灯笼,无论是鼓乐、雅乐、还是舞乐,都没有旁边的神子瞩目耀眼。 尽管离开了神社已久,但是在外生活的几年里,并没有磨去他半点的光芒,青年看起来还是这样光彩照人,仿若星月交辉。神子依旧是众人仰羡交赞不已的神子,正是两面宿傩置身于俗世之中,感到最为自得一点。 不过倘若有谁提起他在祇园中的事迹,宇智波启便像是被谈及什么难以回首的往事,想要囫囵将话题敷衍过去,有些为难般地说道:“饶了我吧,我不过是这个世界最普通的一个兄长。” 尽管知道宇智波启不会介意旁人窥探,但是两面宿傩依旧走在廊边朝外面的那一侧,他的身躯高大,于是很轻易地用阴翳遮挡住了窥向兄长的目光。至于剩余那些不识趣的家伙,则是被两面宿傩冰冷的眼神逼得移开了视线。 果然如同溺之女所说,旅店后山的枫叶荻花秋色正浓,属实是赏心悦目的上好风景。等到泡汤的时候,宇智波启在雾气升腾的泉水中看了一眼斜靠在石壁便的宿傩,突然想起自己弟弟在腹部的地方那里是有一张嘴的。 倘若泡在温泉的池子里,如果稍有不慎,也不知道会不会灌进很多水进去……毕竟宇智波启不能亲身体验过这样的感受,只能凭借自己主观来臆测推断。 他对这件事越想越真,不由得直起身来,关切地对宿傩问道:“泡温泉的时候腹部的嘴巴会不小心灌进去很多水吗?会不会很难受?” 然后两面宿傩抬起眼睛懒散地看了兄长一眼,那神态可以说得上对这个问题感到难以理解,他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腹部的嘴便咧开一个弧度,朝着宇智波启嗤笑道:“你洗脸的时候会被盆子里的水呛死吗?” 宇智波启一瞬间脑海里的疑惑变得更多了,全因为他虽然知道自己的弟弟腹部有一张撕裂的大口,但是从来没有看见两面宿傩用过这张嘴说话,更没有瞧见过他用这张嘴吃东西。 假如提到洗脸,就不得不提到刷牙,宇智波启不知道宿傩刷牙的时候有没有兼顾到他腹部的牙齿。尽管宿傩不怎么用肚皮上的嘴咀嚼食物,但是假如一直放着不管的话,难免会会有牙龈炎或者龋齿,平安时期恐怕没有什么治疗牙齿的好手段,到时候那岂不是会很难受吗? 况且如果用腹部的嘴吃饭,那么咽下的食物究竟是到胃里去,还是到别的地方去?宿傩肚皮上的嘴位置明显在胃部的下方,那么食物回流的感觉肯定不太好受—— 或者说宿傩可能会有两个胃?就像是他有两张脸、两双手臂、两个嘴巴一样,宿傩的身体内部和常人有着极大的区别,他可能拥有两套互不干扰的内脏器官? 宇智波启这才意识到宿傩目前为止看起来活蹦乱跳,但是归根结底他的状况是病态、是不正常的。 就像是大蛇丸前辈实验室里的那些试验品,虽然苟延残喘地活着,但是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虽然看起来健康健全,能走能活动,但是指不定什么时候身体的机能就罢工罢休。 宇智波启不希望宿傩因为病痛死掉,宿傩是他的弟弟,也是这个世界上他仅剩的羁绊……无论如何,于情于理他都要为宿傩多做各方面的考虑。 于是他心里想着这些事情入神,便不自觉地盯着自己的弟弟看,两面宿傩被这专注的目光看得莫名其妙,他问他说:“怎么了?” “在想关于你的健康问题,如果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要立刻告诉我,明白吗?作为兄长,我希望你长命百岁呢。”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倒像是一种哄小孩子的语气,不过宿傩还是选择顺着宇智波启的话继续往下问:“然后呢?如果我现在就不舒服的话,那你想要怎么做?” “那我就给宿傩检查身体。” 这话还没有落音,宇智波启自己就笑了起来,两面宿傩没有缘由地感觉到这话里面充满了挑衅的意味。水池中的水激起波浪朝着对面的青年激涌而去,显然是想要将对面的人浇成一个落汤鸡。 但就算是不专精水遁,但是让宇智波启就因此变得狼狈是不可能的事,一个简易的水壁挡住了这次突袭,同样瀑布般的水流又向宿傩的方向冲刷而去,这水仗打起来,到了最后连旅店送来的清酒都没有喝上一口,全部倒进了汤池。直到最后,这温泉的水位还仿佛上升了几分。 穿着红色和服的桥姬早早地便将旅馆为客人准备的衣物送来,放在了温泉旁的凉亭之下,两个人的衣物很好分别,宇智波启的深色浴衣中规中矩,而宿傩因为身形的缘故,袖口和款式都比较宽大,更偏向于女式的衣物才能更好地放下四条手臂。 宇智波启率先收拾好了自己这边,然后便过来帮宿傩整理他的衣着,他觉得宿傩自己弄得不够规整,于是便将手绕到他身后为他绑好腰带重新系结。 宿傩没有预料到自己的兄长会做出这样不像是一个神子该做的事,不过这家伙做这事的时候实在太过坦然,以至于两面宿傩在一瞬间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等到他反应过来,但宇智波启却在此时若无其事地朝着他点了点头,为了表示对自己成果的欣赏,这个人退后两步,远一点带着思忖的神色对他夸奖道:“不错,真不愧是我的弟弟宿傩。” 第75章 我的弟弟宿傩(十三) 宇智波启看到了一种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点心,照理说,他是一位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士,在前几世还是这一世。平安时代流行的点心,无论是三月三用艾蒿染成绿色的草饼,端午节将米粉包在菖蒲叶或者芦叶竹之中蒸熟的粽子,还是春分秋分时期该有的牡丹饼,他都应该尝了个遍才对,不过那点心他确实没有见过。 等到桥姬端着点心从走廊路过的时候,坐在庭院缘侧处的神子安闲地用手支棱着脸,不经意间突然发问:“那是什么?” “三日糕,这是婚礼的第三天用于庆贺的点心。” 有着漂亮乌发的桥姬今天穿着有着山茶花纹样的和服,她的体态窈窕,神态也看起来安静温驯。和负责接待的溺之女一样,全然看不出任何人类传言中充满怨怼的情状。 她平静地回答说,店里有一对新婚旅行的客人,在入住的时候特地嘱咐了厨房准备这种点心,效仿人类的习俗以表达心意。 这也无外乎宇智波启没有见过三日糕,尽管经历了这么多世,他确实还没有参加过几次婚礼,出生藤原家的那一次,因为心思散漫,而不爱在这种场合中凑热闹,等到后面,就错过了这种习俗的流行时期。而如今的神子只负责消灾祈福,而从来不负责为信众排解感情上的烦忧。 等到桥姬离开过后,宇智波启沉思了半天,然后转过身去,对着旁边饮着热茶的两面宿傩说道:“我想吃三日糕。” 两面宿傩站起来,消失在了走廊尽头,没过多久又施施然折返了回来,他懒散地在兄长的旁边坐下:“厨房里的人说,旅舍里几乎没有了解人类风俗的妖怪。这要求本来就很特殊,所以是在客人提出此事以后特地去人类的城镇定制的,拢共也没有做上多少,刚才送出去的已经是全部的了。” 宇智波启稍微点点头表示理解,他瞧着庭院的风景,除却几颗红叶似火般的枫树以外,还有着秋日泛黄银杏树相映衬,树枝头的叶子随着风飘落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看着很是有些寥落。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但是等到莫约半个时辰以后,神子又从若有所思的姿态之中清醒过来,抬起头对一边的弟弟说道:“可是我还是想要吃三日糕。” 宇智波启觉得可惜,因为这点心明显是特定时期才能吃到的东西,他此生不会结婚,而往后又不知何时能够遇见平安时代,那岂不是这辈子都不知道三日糕究竟是何种滋味了吗? 第83章 而两面宿傩闻言斜着眼睛看了宇智波启一眼,他突然想起了宇智波启以前用镜饼来取笑他时所说的话,于是便模仿这个人先前的语气嘲笑他说:“你吃什么三日糕?三日糕是为了表示人家新人结成正式夫妇的时候吃的,你又不结婚,吃什么三日糕啊?” “那宿傩就结婚。” 神子的回答很果断干脆,总而言之不惜把弟弟推出来结婚也要达成所愿。两面宿傩快要被这话给气得发笑,可是实在又无可奈何,这个家伙最后还是如愿以偿地吃到了宿傩从城镇那边带回来的三日糕。 三日糕其实就是模样很普通的、用糯米作成的饼,不过人总是对自己没有尝试过的食物充满了好奇之心。尽管是滋味很普通的糯米点心,但是也不妨碍宇智波启将它如数吃完。 除却什么人都能过来和他搭话以外,神子最糟糕的地方当属饮食问题,他喜爱吃点心而不吃正餐。照宇智波启的话说,糯米也是米,姬饭也是米,既然都是米,所以为什么不可以当做主食来吃呢?宇智波启关于这种乱七八糟的话也说得振振有词。两面宿傩看了对于兄长的言论完全嗤之以鼻。 他们在家的时候还好,因为是两面宿傩煮饭,倘若吃不完这个人就要沉下脸来,于是宇智波启就给什么吃什么,从来没有二话,也不评价自己喜欢不喜欢,每当这个时候,就连宿傩也感到这个人委实好养活。但是当他们出了平安京,一路旅行下来,这家伙的任性便展现得淋漓极致,但凡由宇智波启安排自己的路线,必然有贩卖点心的茶寮和集市,到时候又免不了一番掰扯。 而对于一路上品尝过的食物的评价,两个人也大相径庭,在飞驒国同样吃到的一碗荞麦面,用碗盛着朴叶之上的荞麦面条,撒着花生、葱叶、蘑菇,两面宿傩的评价是‘不怎么样’,而神子则是礼节性夸奖着说‘还不错’。 神子觉得其他东西无所谓,而两面宿傩对于肉类的口腹之欲要更重一点。这个时代的人类多半是吃素的,而妖怪们绝大多数都食用肉类。因为不排除有的妖怪会觉得人类长得磕碜,所以它们吃的也不一定是人类的肉,有可能是鹿肉,马肉,熊肉……反正就是各种五花八门的动物的肉。 到了有的人迹罕至的地方,他们就在妖怪们的城池落脚,如果遇上了有人类聚居的地方,他们路过之时也会过去逛逛。 飞驒国的人烟确实稀少,宇智波启和两面宿傩来到这里的时候,还适逢当地人正在筹备即将举办祭典的仪式。虽然夜幕还没有降临,但是已然有了一点节日特有的热闹氛围,平日里看起来稀疏寥落的街道也被华灯溢彩般装饰起来。 人们在丹生川的神社之中点燃篝火,排练起夜间要演奏的乐声,钟鼓声断断续续地随着延绵的山棱传下,桥下的溪水倒映着来往喧哗着的人群。路上的露天摊贩们也紧跟着点燃灯笼,随着寺庙的第六次钟声长鸣,村民们的喧嚷声直接着达到高峰,祭典也就紧接着正式开始了。 ——不过这和宿傩倒没有什么关系,他只是在祭典开始前后跟着宇智波启到处走,这祭典上也没有什么出奇的东西,神子走动的速度也不算快,他们的路线是随大流的人群一起从集市前走到集市的尾,两面宿傩倒不担心宇智波启会走丢。 但是往往最不担心的事便总是会发生,等到神的撵车从街道走过,祭典的气氛被推向最高潮,灯火的映照之下,两面宿傩高大的身躯在人群之中显得分外瞩目。 于是便有人朝着他高呼说道:“看呐,两面四手上人!” 其他人也紧接着跟着那个人大声欢呼:“两面宿傩显灵!” 原来飞驒国丹生川崇拜祭祀的神明正好是两面宿傩,群情鼎沸之间人群涌动,祭典之中不少人举着火把高呼着向他聚拢过来。两面宿傩因为众人间狂热的气氛感到了不愉快,他挥臂想要直接把面前的人甩开,但是等到付诸行动的时候,又停顿了一下,僵硬地拽开拉扯着他衣袖的众人的手。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晃荡了一圈,想要带刚才还在身边的那个人一起离开,却最终失去了目标一无所获。 两面宿傩心里的不快顿时更浓了,他搞不懂为什么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和宇智波启失散,从离开祇园神社以后,原本并不亲密的双子就可以称得上形影不离。他几乎没有在和宇智波启两人一起出门的情况下,最终落到独自一人行动的结果。 他觉得不自在,心里隐隐窝着一股无名之火,等到甩开群情激昂的村民,到了僻静的小道上,要去寻找不知道现在在哪的宇智波启的时候,两面宿傩的情绪又陷入了莫名的烦躁之中。 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两面宿傩不想回旅馆,也不想再次进到那些人群之中,他为此心烦意乱,不知道在那名叫弥生的桥上站了多久。直到钟鼓声不知道何时停止,灯光也不复先前的明亮,两面宿傩若有所觉地转过头,瞧见了自己的兄长站在桥头的垂柳边仰着头望他。 宇智波启像着以往那样,朝着他微笑着说:“宿傩好受欢迎啊!” 两面宿傩在飞驒国之中当然很受欢迎,因为在当地的传说中流传着说宿傩是保护民众的英雄。 但是两面宿傩也并觉得这种欢迎是多么愉快的事,他想问宇智波启刚才去了那里,但是结果已经很显而易见了,但倘若宿傩若是因为两人走散的事而不高兴,想必兄长也只会笑了笑,替他开解着说道:“可是我们不可能时刻都在一起的啊。” ……这个人确实是有来找他的,但是这不妨碍他在找他的过程中去干点别的事。譬如说他的手里现在多了一颗巨大的南瓜,瞧上去实在有些不成体统。两面宿傩本来应该因为这举动而笑他,但是翘了翘嘴角,最后因为不怎么愉快的心情又沉寂下去。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带回来的南瓜最终被旅舍的厨师做成了菜端上了桌子,神子就托着脑袋,指着刚上上来的菜肴说:“这种南瓜……是当地很有名的特产呢,为了纪念当地有名的英雄,所以用他的名字[宿傩]为这个特产命名。” 能被宇智波启专门提起的事,那么不会这么简单,两面宿傩皱起眉听他接下来的话。果不其然,下一秒神子就把自己碟子中的南瓜翻了个面,慢悠悠地说道:“所以说,你瞧,宿傩肉。” 一瞬间,两面宿傩想要告诉自己的笨蛋哥哥,名叫‘宿傩’的动物的肉才能叫做‘宿傩肉’,譬如说那只被他专门取名为‘宿傩’的小白狗。 第76章 我的弟弟宿傩(十四) 等到宇智波启和宿傩准备往回游览的时候,一年之中的季节也逐渐从秋天步入了冬季。按照他们这样不紧不慢往回赶的速度,恐怕也只能在年关之后才能回到平安京。不过宇智波启倒觉得无所谓,他们在平安京的房子空落落的,而两面宿傩是他此事唯一的亲人,既然如此就算回不去也没有多少遗憾。 有一日长野地区下了大雪,山峦和杉树被雪覆盖的柔和线条与大雪皑皑之中的一片白色很是相配。负责接待他们的雪女小姐说,在雪花飘飞的天气之中去泡温泉也是一种风雅之事。 不过宇智波启几乎是想了想,就立马决定了接下来的时间里他要待在室内——无他,只是因为天气有点冷不想过去,再加上泡完温泉到时候回来的路上被风一吹,恐怕刚回暖的温度又会丧失无余。 不过在整个人都待在暖炉温度辐射的区域范围里以后,宇智波启在缓和了冰冷以后便感到了无聊,他开始剥桌子旁边摆着的橘子吃。他剥一瓣吃一瓣,有的橘子看起来很酸,事实上吃起来也很酸,有的橘子外表看上去光鲜亮丽,实际上一点味道都没有。 因为吃多了口渴的缘故,没过多久宇智波启就有了一些饱腹感,至于剩下来没法处理的,自然而然就推给宿傩吃。他虽然谈不上喜欢橘子,但是也来者不拒,蛮尊重兄长的劳动成果。等到剥橘子的消遣结束以后,宇智波启看了一会儿入住旅店之后,从前台的架子处抽出来的书本—— 这个时候人类的读物十分无聊,除却各种各样耳熟能详的物语之外,唯一值得称道便是那位才女藤原香子所著的《源氏物语》,宇智波启早在很久以前作品问世时便充率先拜读过暂且不提……除此之外,便只能是一些从东方传来的各种经典或者佛经,既然出来游玩,自然是极不符合此刻的心境。 妖怪们的读物自然是不用说,有些妖怪几乎不看书,有些妖怪是由人类变的,保留着生前作为人类的一些习惯,有些妖怪本体寄宿在书里,但实际上也和风雅二字沾不上边……会读书的妖怪不多,会写书的妖怪更少,排除妖怪们不感兴趣的类型,其中种类和内容更是乏善可陈。 宇智波启翻了两页,大概是文人用笔墨讲述一些自己觉得非常风雅的逸闻趣事,他草草扫了一眼,其中有一篇目讲的是夏天在亭下纳凉,饮酒、吃水饭,还有食用甘葛汁调味的刨冰的故事。 第84章 这个时候储冰艰难,夏季使用冰块是一种奢侈的享受,但是在木叶长大的宇智波启却并不觉得有多稀有。他的叛逆心很重,反而觉得冬天的时候吃点刨冰,在凉意之中体会凉意,确实是一件难得的美事。 于是他把这想法讲给宿傩听:“我想吃刨冰。” 两面宿傩用手支撑着脑袋,这姿态看起来很松懈懒散,听闻宇智波启的话以后,又不情不愿地抬了抬眼皮看他:“你不是刚才还因为冷不想出去吗,怎么突然又想吃刨冰了?” “越是要冷,越是要吃点冷的。因为有句话叫做‘以毒攻毒’,所以根据同理,也不妨以冷制冷,然后负负得正。” 听完这话以后,两面宿傩嗤笑一般轻轻笑出了声,他其实是不觉得这话有多好笑的,只是因为不屑的缘故才借此表达出了自己的态度。 实际上,这也不是神子第一次突然说他想吃点什么东西,哪怕他的要求很怪,当事人觉得这件事很麻烦,但一番折腾以后,宇智波启往往都会在最终得偿所愿。再加上这次的刨冰又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所以两面宿傩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 尽管弄来了刨冰,两面宿傩回来的时候还带来了蜂蜜和树莓、醋栗之类做成的酱让宇智波启蘸着吃,但是瞧他那皱着眉头的态度,是显然不愿意和宇智波启一起,加入冬天吃刨冰的队伍之中的。 这让宇智波启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在家里等他的弟弟带土。带土最开始也是没有想过要在冬天吃什么雪糕冰棍,但是主要是下雪天待在被炉里取暖又干又燥,总是感觉快要被这热度烤干身体里所有的水分…… 于是带土便在这状况之下,迅速接受了来自兄长的推荐。到了后来,宇智波带土甚至会在步入冬季以前急速前往商店进货,甚至还会因为宇智波启毫不爱惜地吃光他仅有的库存而气得爆炸。 带土是很可爱的,他从小到大都十分可爱。在忍者世界的时候,宇智波启其实每年都很期盼着冬天这个季节到来。这一方面代表着节日快要来临,又代表着放假回家以后,在这种白雪皑皑的天气中,又有很多可以称作带土一生的黑历史发生。 铲雪的时候,宇智波启会偷袭带土,譬如把冻得冰冷的手突然塞进弟弟裹得严严实实的围巾中。这样带土这个不稳重的家伙就会被冻得哇哇大叫,然后气不过地想要扔雪球。去砸一击得逞以后便逃跑的宇智波启,但是又因为没有注意脚下摔了一跤,整个人都狼狈地摔进了雪堆中。 他离开家很久了,仍旧还是很容易因为身边的一些小事,回想起带土。照理说这些回忆本来应该因为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不清,但是至今为止,宇智波启想起关于和宇智波带土一起长大的各种往事,总是觉得记忆中的弟弟形象十分鲜明。 今日的晚餐是去餐厅吃的,他们没有让旅店的人送到房间里来。全因为到哪里都有无穷无尽的特产荞麦面吃,可以说接连好几天的荞麦面吃得着实令人厌烦,所以这次选了碳火烧烤的鹿肉料理,又不想房间里有气味,才去了专门用餐的房间中。 吃完饭回到房间以后,宇智波启又在烛火之下翻了一下那本风物志。因为火光温暖的缘故,他感到了昏昏欲睡,很快便落入了梦中。 梦中房间暖炉里的干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燃烧殆尽,室内留有一点火焰熄灭过后的余温,不过更多的是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令人感到若有若无的冷的气流。 从床铺上坐起来以后,宇智波启条件性朝着左边看过去,他下意识地觉得旁边应该有人,但是落入眼中的只有空空如也的凌乱被褥。那人应该离开有一会儿了,被褥上没有残余着一点余温。 [……或许是因为要处理什么要紧的事才离开吧。] 他脑海里没头没尾地出现了这样一个念头,又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右侧的屏风,隐隐约约仿若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正站在屏风的另一侧。 宇智波启觉得自己看错了,因为忍者的感知是很灵敏的,他并没有感觉到房间里有另外一个活物。 他猜测大概是庭院中树梢的影子被月光照着映衬了过来,宇智波启和宿傩来到这里入住时,他注意到庭院中有树,还有几株栽在一起的竹子。不过因为冬季的关系,竹子叶子有些泛黄和枯萎,因此看着有些光秃秃的。 正当他打算移开目光的时候,房间里发出‘啪嗒’一声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响,宇智波启紧跟着朝那边转头,屏风那一侧的影子的角度发生了倾斜和改变,难不成房间里真的有人? 宇智波启朝着屏风那边走过去,那确实是人的身影,甚至看起来还有些熟悉……他想喊那个人的名字,不过还没等宇智波启想起他叫什么,耳边便传来宿傩冷静的声音—— “你的温度怎么这么低,你做噩梦了吗?” 宇智波启回想着之前的梦,他想起屏风之后的那个身影,斟酌着言辞回答着说:“噩梦吗……说像好像也不像,反正是个不怎么美妙的梦。” 被宿傩这样唤醒以后,宇智波启确实感到了自己全身发冷。暖炉里的火焰依旧旺盛的燃烧着,火光映照在他的身上,将他们两人的脸照得明明灭灭。神子缩在被褥之中,额头沁出轻微的冷汗,两面宿傩把他的手递给宇智波启,果然相对于自己的体温,他的弟弟竟然温暖得像是个火炉。 不对,宿傩温暖得本来就堪比火炉,无论在怎样的气候之中温度都十分恒定。冬天的时候宿傩的周围要比其他地方温暖,可以说得上取暖利器,夏天的时候宇智波启也不会因为炎热而远离弟弟,因为宿傩真的很高大,能够挡掉来自太阳的光线,可以说是行走的荫蔽。 因为双生子之间平时实在太过于形影不离,以至于宇智波启常常忽略掉这样的事实。 “不是因为噩梦的话,就是白天吃了冰的缘故。” “和冰没有关系吧,倒是宿傩你很不对劲,怎么会一直都这么暖和?” “谁知道呢,大概是火的作用……” “[火焰]吗?因为术式中的火焰?” 弟弟的场外援助果然起到了作用,宇智波启没过多久就变得十分温暖,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宿傩聊着天,大多数时候是神子在一边说话,两面宿傩心不在焉地盯着天花板,时不时轻轻地‘嗯’上一声作为回应。 暖炉里木材燃烧着,传来轻微噼里啪啦的声音,大概会这样继续燃烧一夜吧。 不过宇智波启大概是看不见炉火熄灭的场景了,因为没有过上多久,他又睡着了,不过这回黑影没有进入他的梦中。 第77章 我的弟弟宿傩(十五) 宇智波启和两面宿傩返回平安京大概是在二月以后,京都向来都是事故多发地段。从十年前的平安京大火开始,和几年前的大江山作祟,直到现在为止,都时不时都会有妖怪或者咒灵过来大闹一场,仿佛摧毁平安京是所有妖怪扬名之时所要完成的毕业课题一般,所有妖魔鬼怪都要过来凑个热闹。 即使没有宇智波启和两面宿傩在一边见证,也依旧不妨碍这座城里有许多事情发生。他们在本州岛的另一端悠闲度日的时候,六条大街在一场纷乱之中成为了发生战斗的重灾区。 他们的庭院像是遭了水灾一般,被一场汪洋大水吞没,现如今大部分的水都已经退去,只留下被水冲塌的花木以及石阶上残存的湿漉漉的沙泥。 宇智波启平时照顾得很好的植物都因为过多的水分,根部已经缺氧烂死。全因这次入侵的妖物是海妖的缘故,即便是用水攻击也是用的海水。这些咸水从天上倾倒下来,水分被太阳蒸干以后,花坛里积累的盐分过多,剩下坚强着还没有直接死掉的一些植物,叶片也已经枯黄,眼见着是马上活不成了。 除却院落之中遭受了无妄之灾,走廊间的地板不少也被泡的发涨变形,宇智波启进屋瞧了两眼,房屋的墙壁透着一股凉意,实在潮湿得不成样子。 但是宇智波启面对这场景,第一时间考虑的却不是今晚该住那里,而是转过身招呼宿傩准备出门。 “去哪里?” “不是前段时间有水灾吗?这里暂且放一放,我想去乡下一趟,看一看七角山的那三只……小狗。” 宇智波启很记挂那三只小豆柴,毕竟是三条活生生的生命,他在几年前的一个冬季捡到了它们,凌冽的寒风中,柴犬妈妈的尸体残破地倒在小径的一侧。 它被冬天没有食物而下山觅食的狼给咬死了,肚皮里的内脏被吃得很空。不知道为什么三只小豆柴完全幸免于难,也有可能当时逃走了,却在后面循着味道跑了回来,颤颤巍巍地依偎在妈妈早就被冷空气冻僵的尸体身边。倘若放着不管,有可能会被冻死,被饿死,或者别的什么动物给叼走吃掉。 那时候三只小狗才刚刚断奶,正是可以养活又最没有生存能力的时候,宇智波启看了心生怜悯,于是搭了一个很好的可以避风的小木屋作为它们窝,还时不时过来看它们,给它们送一点食物。 第85章 可以说三只小柴犬是在宇智波启的照看下长大的,在它们很小的时候,神子还想过偷偷把他们揣进怀里带回祇园神社里。小狗们的性格都很温顺可爱,因为很熟悉宇智波启的气味,所以即便离开了原本一直待的地方,一路上也不吵不闹。 隅熙征狸—— 但是宇智波启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在祇园中,前前后后看着他的人实在很多,在神子身上发生的任何一点小事都会被过度解读。 两面宿傩一开始对兄长经常去乡下看小狗的行为没有什么意见,不过最近几年随着三只小狗体型逐渐长大,他也在神子抚摸它们脑袋的时候评价着说:“它们长这么大了,可以自己觅食了。” 这种话宇智波启总是会装作没有听见,因为在他的眼里,三只小狗就是很小很可爱的小狗,无论长得多大,就是和以前一模一样需要别人的爱护。 等到了地方,原本作为小狗之家的小木屋看起来荒废了许久,原本经常在附近打闹的身影果然都消失不见。宇智波启的心沉入了谷底,只好小声喊着[真一]和[迪奥]的名字,他不是不想呼唤[宿傩],只不过是害怕旁边的弟弟为此生气。 等呼唤了好几声过后,一只黑色的小狗才远远的跑了过来,看见熟悉的两个人以后尾巴飞快地摇晃了起来,整只狗都看起来开心得不得了。它高高兴兴地在宇智波启身边打转,还翻过身子露出毛绒绒柔软的肚皮给这个人揉。 宇智波启搓了几把它手感不错的脑袋,然后轻轻捏了捏小黑狗耳朵外面的绒毛:“小真一,你的弟弟们呢?” 黑色柴犬的耳朵动了动,清脆地朝着宇智波启‘汪汪’叫了两声,它瞧上去没有去找兄弟姐妹们的意图,也没有做出任何想起身带宇智波启去找它们的举动。小黑狗只是摇着尾巴冲着宇智波启傻乐,看上去还没有从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缓和过来。 宇智波启拍了拍它的脑袋,觉得它虽然可爱,但是真是一个笨蛋,不像是它的弟弟小黄狗,从小到大都是小狗里面最聪明的一个,所以每回吃东西的时候总是能够声东击西吃得比别的小狗都多。 而现在三只小狗的小木屋看上去荒废了有一段时间,叫了半天也只有[真一]自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或许在他们不在的这几个月中,三只小豆柴已经在那场水灾中失散。宇智波启想了想,觉得倘若将小黑狗一只狗留在这里话,未免有些形单影只,于是对它问道:“你要和我回家吗,[真一]?” “如果你想和我回家的话,那就跟着我和宿傩一起走。” 宇智波启站了起来,但是小黑狗却没有像是以前分别时那样,跟着他们后面恨不得要跑好几里路,它只是待在了原地,然后作为回应依依不舍地‘汪汪’叫了两声。 “熊五郎!熊五郎!” 远处有农夫在大声叫着一个名字,小黑狗朝着那方向走了两步,然后回过头来看了宇智波启一眼。宇智波启顷刻间明白了什么,他朝着它挥了挥手以示道别,最终小黑狗迈着像是跑过来时那样欢快的步伐,朝着呼唤着它的人的方向跑走了。 在他们不在的这段日子里,黑色小豆柴有了自己的家,还有了别人为他取的名字。而黄色小狗和白色小狗虽然不知道去哪里了,或许同样已经被别的人收养。毕竟就算是兄弟姐妹,也并不意味着它们会一直在一起生活,它们有可能有了自己的家,有可能有了自己在意的人类,也不为彼此的分别感到难过。 —— 晚上的时候宇智波启在源氏借住了一晚,因为源赖光在得知宇智波启返回平安京之后,又抽出时间专门过来和他一面。 明明离开平安京出去游玩的是宇智波启,要说送礼物的应该是宇智波启给他带伴手礼,可是实际上源赖光又赠给了宇智波启一振刀剑。他在鬼切的事件以后,拢共送给了宇智波启三把刀,这个人好似对神子的喜好完全了若指掌,赠送刀剑的时候,总是要附上一些委婉动听的传闻。 譬如他送出那振太刀铭为恒次的刀剑时,说它与佛有缘的传闻,赠送刀铭为[備前国友成]的刀剑时,又说这刀出鞘时有着‘宛若莺鸟鸣叫’的声音。 源氏家主办事非常能投其所好,尽管不知道他是否对看重的其他人是否也是如此,总而言之,宇智波启在对其好感度急速上升的同时,也感到了这热情难以招架。 他推辞着说:“实在是不知何德何能,蒙此厚爱……” 源赖光在听完这话以后,倒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恍惚了片刻,他又紧接着恢复了以往那副从容的模样,垂下眼帘轻声说道:“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你不记得了而已。” 宇智波启只是觉得这热忱来得莫名其妙,不过两面宿傩倒是感到这个男人别有用心。 等到找到新住宅离开源氏的时候,宇智波启看着仿佛无时不刻都步履匆匆的一众源氏阴阳师和武士,不由得令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在忍者世界的生活。 平安京里的阴阳师们和咒术师们,为了守护京都无时不刻都在准备战斗。为了守卫木叶和未来,那时候他和同伴们每一天的日常都伴随着紧张又刺激的任务……但是显然,忍者毫无阴阳师、咒术师的高尚,他们把不满十岁的孩子送上战场,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成年人的阴谋和私欲。 “好忙碌啊,发生了这么多事,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善后完成。每次有妖怪作祟,如果不妥善处理的话……” 他将这话说出口,而旁边的弟弟却不以为意瞥了那群阴阳师一眼,无所谓般地接口道:“管他呢。” 因为这么一件小事,令宇智波启突然意识到,这些年来他的弟弟根本没有发生半点改变,宿傩对一切都并不在意,只不过是因为自己而勉强做一些正派的事情。 他既是束缚他行为的缰绳,也是把握他善恶的标尺……只要他活着一天,那么宿傩的未来便不至于像是断线的风筝那般不知何处去。但同时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自己不是凭借一己之力剥夺了弟弟所有的自由吗? 身旁刚才还在讨论着平安京近况的人突然陷入了沉默,两面宿傩望向他,神情中带着点疑惑。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有宿傩在我身边真好。” 宇智波启突然叹了口气,转而又朝着自己的弟弟微笑着说:“我们回家吧。” 第78章 我的弟弟宿傩(十六) 源氏重宝自然非同凡响,尽管源赖光在鬼切叛离家族以后又铸造了许许多多的兵器,却依旧没有一把能够有资格与他平分秋色。 源氏家主为了力量和一位堕落的神明做了交易,他对制造出鬼切真实的过程语焉不详,并且许诺在日后为神子介绍更为杰出的刀匠,但是这份隐瞒不能阻止神明刻意地接近。 宇智波启后来还是遇见了阴阳之间缝隙中关押的那位堕神,名叫八岐大蛇,模样年轻俊美的高挑男人。他被誉为素盏鸣尊的神子,却为传闻中被须佐之男斩杀的八岐大蛇所青睐,主动冲他抛向了橄榄枝。 “我可以告诉你真正的天丛云剑究竟在哪里。” 众所周知,天之丛云是当年须佐之男从八岐大蛇蛇尾之中取出的神剑,此战之后须佐之男便将此物献给了天照大神,后来由被琼琼杵尊从高天原带走,再次返回了人间这片大地。 来到人世的地面上以后,神器作为极其珍贵的宝物,一直被保存在热田神宫之中。但是宇智波启听八岐大蛇的话来推断,似乎神宫之中国供奉的并非真正的天丛云剑。 这其实是既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毕竟传闻中已经被斩杀的怪物八岐大蛇,却像是神明一样享有永久的生命。他所迎来的最终结局不是被杀死,而是被众神放逐在阴阳之间的缝隙之中。 照理说,八岐大蛇本身就是天丛云剑的制造者,他会对于天丛云剑的下落了如指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实。但是宇智波启听了这话以后心里反而觉得更奇怪了,八岐大蛇竟然会帮助他获得从他自己身体之中取出的神器。 他觉得八岐大蛇就像是他以前的老师,同样是有着蛇类阴冷气质的男人,同样是主动向他赠与草雉剑,就连看向他人的目光也十分相似。大蛇丸曾经说他想做那转动风车的风,而八岐大蛇作为神,却热衷于观赏人世间的各种改变……不过这样也无所谓,就算是陷阱也无所谓。 因为宇智波启需要一件称心适意的武器,目前为止,他所收集在身边的虽然都是千百年来难得一遇的名剑名刀,但是却无法在战斗之中替他提供格外的帮助。能够跟得上他如今这种程度的武器实在太少了,倘若天丛云剑真如传闻中所说那样强大,那简直可以直接一劳永逸。 为了确保以后能够万无一失地回到弟弟身边,宇智波启现在确实很需要来自天之从云的这份力量。 神子依照堕神的线索收集天丛云剑的碎片,最终获得了完整的天之从云。他深谙‘世界上没有不劳而获的美事’的道理,最后朝堕神询问道:“那么报酬呢?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事?” 第86章 “光光是这样已经很有趣了,”而堕神只是带着几分愉快的神色,给出了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回答,“你已经在获取天丛云剑的过程中向我支付过了报酬。” 宇智波其对于天丛云剑的印象,不过就是它属于三大神器之首,是一件了不起的宝物。相对于他之间所拥有的刀剑,不过是更坚韧了一点,更锋利了一点,所拥有的力量更充沛了一点,灵性也更强大了一点,心念一动便能来到主人的身边。 但是神子获得了天丛云剑的认可,这件事传到平安京之中,令所有人都不由得为此感到惊诧。神子果然是神子,祇园的神子就是名副其实的神子……人们对于这件事越发虔诚笃信。哪怕两面宿傩凶恶的名声已然举世闻名,哪怕神子有着这样如同鬼神一般丑恶的孪生兄弟,这也不妨碍众人坚信宇智波启是货真价实的神子,丝毫不会因此动摇。 就像是清洁曼妙的莲花一般,生长在淤泥之中却丝毫不染,作为另外一面的鬼神越是丑陋污秽,越是能衬托出神子的高贵端严。 他们朝山进香的时候默念牛头天王和神子的尊讳,跪拜起伏诚心拜愿,只求在五十六亿七千万年以后的弥勒菩萨座下获得拯救。除却陷入鼎沸狂热的信徒之外,而在祇园中将神子养育成人的藤原宫司则是彻底因为此事陷入了疯狂。 抚今追昔,倘若神子还在神社之中,那么祇园现如今又是何等的盛况!他在寒暄之时,被同僚们围在中间连声恭贺,言笑之间心底只剩下对当自己初轻易放跑神子的愤恨。 原本以为素盏鸣尊眷顾不过是用来造势的噱头,怎想他真是名副其实的神子……本以为当初从指缝之中放跑随手的弃子,却是难能可贵的连城之壁!何等愚蠢的行为!何等值得唾弃! 天丛云剑一直留存在热田神宫之中,就独独因为这么一点小小的原因,热田神宫就在所有人心中拥有了其他神社难以匹敌的地位。但是这已经成为了过去式了呀,现在祇园的神子才被奉为天丛云剑真正的主人,倘若神子回到了他生长于斯的神社,那么祇园自然而然就从神社升格成为了神宫。 无论畅想过多少次这样的前景,藤原宫司心里还是忍不住砰砰直跳,他想要劝宇智波启回来,让他那个怪物弟弟跟着回来其实也无妨。他绞尽脑汁在信件中用长辈淳淳教诲的形式说了一些柔软的话,藤原宫司现在有些后悔当初为了体面这么果断地放跑宇智波启了。 神子虽然很有主见,但也是有着明显软肋的家伙。他应该打感情牌,请求他暂且将神社积攒在手里的神事都处理完毕再走。这孩子拥有超乎常人的责任感,不然也不会因为从小到大几乎没怎么相处过的弟弟,陪他从神社中逃走。到时候,神子肯定一时之间无法脱身,而神事连着神事,神社之中的神事哪里是办得尽的呢…… 藤原宫司也是研读过汉学的人,《尚书》里面说过这样的话呢:‘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等神子想要带弟弟一走了之的激情消散,就靠卖惨说神社里最近几年很不容易,将他想离开神社的念头冲淡。 ——要是当初这样做多好! 这个男人一边写着书信,一边不禁在心里埋怨自己。 毕竟此一时彼一时,五年的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也不知道现如今宇智波启是否还念着以往那些情谊,要是全部都忘光了,那该多难办。 可是托人送出去的信件杳无音讯,藤原宫司心随着时间的过去不由得慢慢地从天上掉进了谷地底。他想着自己即将炙手可热的前程,又想象着自己立马要和这样光明的前景失之交臂,便顿时感到心如刀绞,疼痛难忍,怕两年前的丧子之痛,都似乎变得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藤原宫司在心里逐渐怨恨起宇智波启的无情起来,他将这孩子悉心照料长大,如若不是焚香弹琴的风雅教导,如若不是绫罗绸缎的精心供养,绝对养不出这样超脱俗世如同云中白鹤般的神子。 而现在他却拿着这样的态度回报他……不,不对,他不能怨恨神子,因为神子无论如何都是要回到祇园的,所以藤原宫司绝对不能对宇智波启抱有任何的怨怼,以至于他们两人的关系生出了间隙,让别的神社寺院借此有机可乘。 与之相对的,藤原宫司将这股憋屈般的恼恨,像是发泄一般放到了旁边从一开始本来就不该存在的两面宿傩身上。 没错,两面宿傩就是借由兄弟之情迷惑了神子的怪物,神子想要救济他超脱于苦海,但是他本身就是本性难改的不详之物。就像是天魔喜爱干扰佛教之人修成正果,两面宿傩的诞生就是为了阻碍众生从苦难中解脱。 藤原宫司默默地将这段话叨念了几遍,这语言就像是拥有着难以言说的力量,即便是明知这话乃是编造,他也逐渐对此感到深信不疑。 他召见自己看重的下属,对他们严词厉色地说道:“诸位,你们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吗?从今天算起来,距离神子离开祇园已经过了五年……” “五年啊五年!人生之中能有几个五年呢?我们得让神子回来!得让神子回到神的当面来!他不能在他那不像话的弟弟身上再耽误时间了!在让神子在外面逗留下去,就是我们这些侍奉神明的人的失职啊!你们要小心神明佛祖的怪罪!” 与此同时,藤原宫司还向往日里他很是瞧不起的阴阳师还有咒术师们发出邀请,只要能劝得神子回心转意,回到神社里来,无论什么代价祇园社都能够付得起。 祇园社可是大社,数百年来少说也有了不少的积蓄,这话顿时引得无数人心思大动。 在藤原宫司离开以后,立马有人微笑着说:“我看这事很简单,神子久久不归的原因莫过于两面宿傩。我们直接解决掉问题本源不就好了吗?” “你这话说得不妥,两面宿傩那家伙也不是等闲之辈。” “不妥?有什么不妥?再不妥,那两面宿傩也不过是个人类而已。” “我看不要这么莽撞,这件事事关重大,还需要从长计议……” 人群之中又有人笑,那人轻巧地调笑着说:“哎呀,你听好了,祇园的神主事先可说的是让神子心甘情愿、毫无芥蒂地回来。” “毕竟祇园日后的前途还得依靠神子的作用,我想,总没有谁会为了一点报酬而本末倒置,莽莽撞撞惹得那位素盏鸣尊的神子感到不开心吧?” 第79章 我的弟弟宿傩(十七) 象征着征服的天之从云,落到宇智波启这里也不过是普通的第十八代蝉间。阿努比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主人手中最趁手的刀剑,变成前一任、再前一任、再再前一任……时至今日,它面对新来的神器,目前已经心平如水,掀不起任何被取代的嫉妒心理。 拿到神剑之后便要试刀,传闻近江国有巨大蜈蚣化作的妖怪‘大百足’作祟,延绵身长数百米,外壳坚硬,面目可憎,时常下山以人畜为食,于是神子便前往近江国斩杀了这妖物。 在退治的过程中,宇智波启甚至还没有感到开始便已经结束了,仅仅是一下,山丘大小的大百足妖怪便化为了灰飞……使用其他刀剑,他也能只一击达成同样的效果,但是这回可全凭借神器的作用。 天丛云剑不愧是可以与诸神之剑媲美的神器,拥有如此神器,哪怕是毫不特殊的凡人也能有力量消灭震慑一方的妖鬼。 如此这般感叹以后,另外那把埃及剑突然朝着宇智波启问道:“你的每一把剑都是这么命名的吗?” 宇智波启将天丛云剑收回鞘中,他被这话问得一怔:“那倒不是这样的……” 这个人刚想说不是,因为在做忍者的时候,自己的手里就已经有了很多刀剑,有的是按照外貌命名,譬如说有的剑刀光凛冽,他便将它取名为「星月」。也有的刀剑是按照别人赠给它时所蕴含的寓意而取名作为纪念,譬如说带队的上忍期许他像初升的太阳,能够驱除阴霾和黑暗,于是那礼物便被叫做「暗切」。 带土曾经吐槽说宇智波启怎么能够记得住这么多把剑的名字,但是这个人依旧记得清清楚楚,因为每一把刀都有着自己的名字,都对应这之后的故事。 在木叶村里,有些人活着没有自己的脸和身份,有些人死去以后连尸体和名字都无法留下,这些刀剑代表着宇智波启和他们并肩作战的日子。他时常擦拭剑,它们就像墓地里的墓碑总能提醒宇智波启一点什么,他就用这种无聊的方式缅怀那些随着时间消逝的过往。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宇智波启给到手的刀剑取名字就变得很简单粗暴。无论那些刀剑那来自于哪里,无论那些刀剑由什么人送出,也无论它们有无自己的名字,而宇智波启总是懒得记或是懒得取,他总是端详着剑身,然后提不起兴致地心想:“就将它叫做「蝉间」也罢。” 名字么,不过是个符号,是个标记,需要被铭记的东西才需要标记,而宇智波启此刻是不需要标记的,他穿行在茫茫的世界之中,仅仅是个过客而已。 第87章 退治完那被称作大百足的怪物,宇智波启便离开近江国,启程返回京都。他们没有在当地逗留,因为两面宿傩看起来并不是十分开心。 在斩杀完大百足以后,路过附近的村落的时候,当地人热烈跑出来接待他们,他们岂止将宇智波启视作了神子,甚至将他视作高于所有人的神明。 他们围着他,有的人朝着他顶底膜拜,有的人献上了食物和酒液,有的人大声喧哗想要引起神子的注意。而被排斥在所有事情之外,在敬畏和畏惧的目光之下活着的两面宿傩,却感到了什么都没有意思的无聊和空虚。 无论是看着众人簇拥神子,还是看着神子被簇拥,都是很无趣的事。神子被人们捧到了高台之上,一言一行之中都要符合众人对于神明的妄想,只有在凝望向人群外的孪生弟弟,才会展现出一点真实的情绪。 两面宿傩有的时候觉得他的情绪变得很奇怪,在有些事情之上,逐渐再也回不到像以往那样无拘无束的心境。他会因为这点小事觉得厌烦憋闷,但当他一个人向前走的时候,宇智波启拉了拉他的胳膊,单单是这种小事,就能让还在气头上的两面宿傩感到高兴。 就像是当初神子能让周围的人都忽视他与常人迥异的相貌一般,他的兄长又让一切都变得混乱了起来……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两面宿傩不会因为这种影响而变得想要远离自己的兄长,他和宇智波启本来就是双生子。因为与自己联系紧密的事物而产生情绪波动,这本来就是一种十分普通寻常的现象。 倒不如说会因为兄长而感到愤怒或者高兴的两面宿傩,才更真实,才更我行我素,才更随心所欲,因为他和宇智波启本身就应当是同一个人……不过现在这样也无妨,两面宿傩时常在心里这么想到,因为他们形影不离,因为他们同心合意,因为他们一体同心。 回到平安京之前,宇智波启和宿傩还在近江国的一间旅舍里吃了一餐。店主人是一个态度古板、脾气暴躁的男子,他对于客人尽职尽责,但是却动不动对店里的员工大发雷霆。倘若有一点不符合他制定的规章制度,那种自作主张的行为就会引来他的大声斥责。 宇智波启在这里住了一晚上,仅仅是等候招待的空隙的时间,便瞧见他点了好几个店员出去,在走廊里对他们训斥不已。被呵斥的仆人脸上实在难堪,面露羞愧,瞧他们的神态,可以称得上难以忍受这等的侮辱,恨不得当即找个缝钻进去。 为他们送上餐食的女子也在刚刚受到训斥的人行列之中,她穿着淡绿色的罗裙,外面罩着黄色的外衣,装束并不娇美华丽,但却因为刚刚落泪而显出薄红的面色,看起来十分柔软可怜。 侍女的手看上去有些抖,倒茶的时候有些水洒在了茶碗外面,宇智波启见她又因为害怕遭到主人家的叱责而惶恐,就温言同那女子搭话:“这肉的纹理看起来很美丽,像是红叶一般。” 那白发女子催下头,看上去倒十分楚楚可怜,她低声回答说道:“诚如客人所说,这是鹿肉呢。” 这本来是一件不值得记挂的小事,但是最终又被宇智波启从记忆的角落里再次翻起。 全因为京都的咒术师们又开始纠集力量对邪灵进行祓除,这场景在平安京中可以称得上为众人司空见惯。 因为这个时期妖物肆虐,魑魅魍魉四处作乱,三天两头就要对祸乱的源头进行一次讨伐。 这种像是大扫除一样经常举办的活动,宇智波启平日听听也就罢了,并不十分关注,但怎么也没有想过终有一日会吃瓜吃到自己家的大门口。 他们说他们说他的弟弟是罪恶,是污秽之物,虽然披着人皮,但是已然开始猎食同类。 这时候的两面宿傩已经有了天灾的称号,奇异的面容和残忍的性格,再加上恶行累累的事迹,在众人眼里本身欲除之而后快。而后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一时之间,几乎没有谁不曾听闻过两面宿傩喜爱食人。 宇智波启看似和宿傩亲密无间,但这不妨碍他们在本身的轨迹上渐行渐远。 他学习阴阳术,没有咒力的神子完全是咒术界的边缘人,几乎没有一个咒术师会主动和他交流咒术界的真实情况。 宇智波启虽然和弟弟每一日处在同样一个屋檐之下,但是直到最后,恐怕他才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兄弟在咒术界响彻的凶恶之名的人。 所有人都指责两面宿傩食人,但宇智波启知道这其中恐怕有着很大的水分。 宿傩的行事作风确实十分不妥,他不过是看起来暴躁并且脾气有些坏罢了,与其说本性邪恶,倒不如说混沌中立。并且为了宇智波启这个兄长,宿傩至今依旧恪守着最后的道德底线。 当一众咒术师出现在他的面前时,宇智波启甚至不需要他们说明来意,便表明了自己在此事上面的态度。 他说:“宿傩没有吃人。” 因为神子固执的否定,有阴阳师拿出了能够辨明当事者是否食人的妖怪式神,那是一种蝴蝶,喜爱食用同类者身体上溢出来的污秽的灵力。 蝴蝶飞向了两面宿傩,原本是蓝色的翅膀,此刻却呈现出了血的颜色。 “神子大人,我听闻神明对世人皆有悲悯之心,但是同类相食已然沦为非人之物。即便如此,您仍旧坚持要包庇这个食人的怪物吗?” 所有人都看着神子,来讨伐两面宿傩的咒术师看着神子,过来协助讨伐的阴阳师看着神子,周围来凑热闹的人们也看着神子,就连属于被讨伐的主角两面宿傩也直勾勾地盯着神子看。 两面宿傩的脸色阴沉,眉毛拧起,心情也阴沉不定,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神子最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哪怕这是陷害、这是阴谋,可这也同样是一件事实。人了就是吃人了,无论如何,谁也不能保证尝过人类滋味的两面宿傩不会再一次犯戒。 可是宇智波启仍旧说:“宿傩不会食人。” 他坚持否定两面宿傩吃人的事实,但是即便作为被偏袒的当事人,此刻心里也感受不到丝毫喜悦。 因为随着这句话落下,众人之中一片哗然,从宇智波启说出这句话开始,无论众人是否无无功而返,今日之事注定要成为神子美名上白璧微瑕的污点。 两面宿傩不知道自己心中该为兄长的偏袒和信任而动容,还是该为自己成为亲手将神子拉入世间纷扰之中的那人感到不快。 他只是心想:“如果我杀死在场的所有人,那么今日之事就绝对传不到天地之间的第三个人耳中。” ——这样神子依旧是完美无缺的神子,高洁、清净、正直,不为流言蜚语所困扰,不沾染这世间的所有污秽。 高大的青年思及此处,刚刚动了动指尖,他的兄长就在宽大的衣袖之下偷偷握住了他的手。 宇智波启对他说:“不要。” 于是生性不爱受到束缚的两面宿傩,心中第一次因为兄长的安抚,转而生出了更多的烦闷。 这烦闷无边无际地滋长,像是爬山虎的藤蔓,攀岩至了心里任意一个角落,又像是嵌进房屋之中的树根,将本来坚不可摧的百尺高楼彻底分裂。 日后两面宿傩无数次回想起那时候的场景,白发女人呈上了一切的起源、罪恶的开端,她朝着他仿若一无所知的兄长微笑,然后又朝着他微笑。 “信任不足以弥补一切的裂缝,更遑论造成分歧的起因便是这足够的信任?” 他和宇智波启之前从未有过猜疑,由是如今有了猜疑,他们之间先前从未有过矛盾,由是最终有了矛盾。 第80章 我的弟弟宿傩(十八) 一切都结束过后,他的兄长对他说:“已经没事了,不过是诬陷而已。” 因为神子的态度已经彰显,他说两面宿傩没有食人,他说这件事不过是一场构陷。宇智波启的话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没有谁敢在这时候对着两面宿傩出手。 倘若触怒拥有天丛云剑的神子,致使他加入战局,恐怕在场所有人都无法全身而退,众人只好在犹疑之下做出了妥协。 这就只是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不足以在宇智波启的心上留下任何的波澜。两兄弟都明白这事的原由,那一日他们给神子呈上的是鹿肉,而呈在他兄弟的面前则是被处理过的人肉。谁也不知道被炮制过的人肉是怎样的味道……所以宿傩当日不过是觉得这是有些腥气的肉类而已。 于是宇智波启安慰宿傩说道:“不必放在心上,所有事都已经结束了。” 在这件事上,宿傩不仅没有错处,他还是受到伤害的那个角色。真正有罪孽的家伙,合该是策划了这场阴谋的罪魁祸首。往后他们的日常就照样继续,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他会将所有不怀好意者都排除在外,就算宿傩愿意出门和别人打架也没有关系,有他的存在没有谁会伤害到宿傩…… 他以前愿意带着宿傩从祇园离开,现如今为了弟弟和咒术界公然为敌也不在话下。至于世间将如何解读他的行为,或许会将他视作和两面宿傩等同的邪魔外道。不过那也无妨,他是作为宿傩的兄长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而不是作为神子的身份而出生的,些许浮名,自然不必往心里去。 第88章 但是两面宿傩却觉得心里很不爽快,往常的时候,他听见这话恐怕会为了宇智波启这毫不犹豫的信任而感到高兴,但是现如今却怎么样都快乐不起来。他心里想兄长为什么要阻止他,这明显是最为合适的应对。 宇智波启究竟是真正的神子与否都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只不过是将兄长看的比这世间的芸芸众生都还要重,无论是谁都比不过兄长的声誉,不肯让宇智波启沾染上任何一点来自尘世的污泥……但是那时候在人群之中,他的兄长朝着他轻轻摇头,他为了别人而拒绝他。 两面宿傩生性不爱受任何人束缚,但是等到又看到神子出现在他面前,私底下和宇智波启独处的时候,他便又压抑了所有的不快,在心里想到,哪怕为了让你高兴…… 就像是当初那时所说,随你高兴就好,只要你开心就行。 —— 目前的现状倒不至于宇智波启为此感到忧虑,可是全因这件事的发生,这场诬陷在神子内心的深处留下莫名的隐忧: 带土会不会也遇到这种情况呢?因为他那样笨,又太过于热心,根本不会照顾自己,没有了哥哥的照顾,又对身边的人毫无戒心,倘若他遭遇了这样的情况又如何呢?在整个木叶村之中,会有除他以外的人好好保护带土吗? ……或者说,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在缺乏监护人照看的这段时间里,年幼的带土会不会已经死了呢? 毕竟让孩子上战场,可以说是忍者从战国时代之前便流传下来的‘优良传统’,更何况带土已经十岁了,从忍者学校毕业就意味着可以被送上前线。兄长就该保护弟弟,就算是当时活下去,他也不能阻止带土被派去战场,但若只是因为他的一念之差,就导致了带土的死亡呢? 单单是想到了这一点,宇智波启就觉得从头到脚都抑制不住地发冷,身体里的血液仿佛都已经凝固。在这初夏的时节,怎么样都不至于令人感到寒意,但是宇智波启却感受不到阳光照射下任何的温度。 他不敢往下想了,也不该继续往下想象……这种假设根本就是徒劳的,在他无法回到带土身边,在事实得不到求证的情况下,一个劲地设想结果对现状完全无济于事,反而会让自己陷入慌乱和低落的情绪之中。 可是尽管心里清楚这点,宇智波启仍旧忍不住忧虑不安,翻来覆去地不停思量。 他想带土会不会踩进起爆符的陷阱被炸死,尽管有着波风水门的照看,但纲手大人的弟弟当初被大蛇丸前辈照看,但也是同样的这种死法。他想带土的志向,他说他要想要成为火影,为此平时在训练上没有少付出努力,整日整日刻苦地修炼忍术,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宇智波启总是说带土很笨,其实他并不是很笨,只是因为粗心的性格所以需要磨砺,是那种大器晚成的类型。 带土是有许多优点的,他喜欢帮助有困难的人,平时也会为了保护同伴冲到最前面,率真率直,在作为兄长的他眼里,带土就该是为了实现梦想和获得幸福而生……这时候,宇智波启倒是希望带土在紧要关头不要再这么热血上头,因为这样的带土很好,但是这样的带土又怎么能让人放下心呢? 宇智波启心里想着事,于是做起其他事的时候总是不能全神贯注,他心不在焉,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闲逛的时候心不在焉,和宿傩说话的时候也心不在焉。他知道这样做不对,因为现在遭遇了这样的情况,宿傩也需要陪伴和关注,但是感情并不是理性能够控制的东西,总而言之,在宇智波启身上总有走神的状况发生。 等到有一回宇智波启又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走到后院,他刚好遇见自己的弟弟坐在回廊处饮酒。 此时庭院里的景色正好,菖蒲花和紫阳花争相盛开,簇拥在一起呈现出美丽的颜色。这个时节很适合赏花饮酒,两面宿傩是要饮酒的,并且得是烈酒、美酒,才能符合他的心意。神子也自然会饮酒,不过那通常都是在赏月之夜或者在气氛合适的情况下象征性小酌一点。 两面宿傩看见神子正站在庭院中想事情出神,于是便顺理成章地邀请宇智波启过来与他一同对酌。 “你要喝酒吗?” “也好,现在的景致正适合喝酒呢。” 于是两面宿傩便在漆器之中斟满清凉的酒液,将酒盏交给宇智波启的时候,两人的手短暂的接触了一下,然后他便感受到了来自兄长指尖的刺骨冰冷。 这个人的手很冷,可是他的身体一直都非常强健,在两面宿傩的记忆中,宇智波启这个家伙至始至终从来都没有生过一场病。 早在很久以前,宿傩还和神子大人有不可调和的矛盾的时候,宇智波启身上的伤口从来都在第二天便消失不见。大家都说这是神子潜心修行受到神明庇佑的结果,于是日后所有人跪拜佛祖的态度都越发虔诚。 但实际上,最为合理的解释便是,天与咒缚起到了作用,它的效果便是用全部的咒力来交换强大的□□……常人尚且不会在夏至以后的白日中感到寒冷,况且是在体质方面远胜于他人的神子。这反常的状况在宇智波启身上,只在许久之前出现过一次。 两面宿傩收回手,他不快地拧起眉毛,虽然是疑问的句式,但是语气之中充满了笃定:“你是不是又做那种噩梦了。” ——这猜测可以说得上有理有据,不过现在可是白天,宇智波启哪里来这机会做噩梦呢? 宇智波启不想朝着宿傩说谎,但是要让他将导致这情况的真实原因直接告诉宿傩,又实在是讲不出去。清凉的酒液入口,喉咙间泛出一点辛辣,神子以饮酒的姿态作为掩饰,含糊地应声点了点头。 这件事看上去好像是应付过去了,又好像没有应付过去。因为宿傩在得到回答以后,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究竟听进去了几分,又对这话相信了几分,总而言之无论如何暂且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但是这点安静并没有维持下去多久,因为两面宿傩面色上很快显示出了烦躁,他将酒盏重重地放在一边,清酒倾洒在地上,像是在因为发生了什么让他不快的事情而撒气。 “怎么了?” “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两面宿傩看了宇智波启一眼,里面饱含着不满的情绪,他不愉快地说道:“你不专心。” 宇智波启确实很不专心,他喝了酒,明明对面坐着宿傩,却还在思念着另外一个人。 两兄弟之间往常也并没有许多话,可是神子之前望着庭院中的花木出神,这神情和以往那样漫无目的地出神截然不同,挂念着别的事物,心神不属的样子是藏不住的。 两面宿傩就是因此感到了不高兴,他的兴致全无,这场小酌也似乎没有了继续进行的必要。既然神子浑身发冷,那么就该早一点回到房间里休息。夏至时节的衣衫单薄,在送兄长回房间的过程中,这个人又难免埋怨宇智波启穿得单薄。 “喝酒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暖身体的。” 有的人喝了酒会觉得身体很温暖,可显然正在生病的人明显不再此列,散热快就代表丧失热量也会变得很快,导致了体温继续下降的寒冷。但是在两面宿傩稍有不注意的时候,神子一晃眼便喝下去很多了,然后导致了现状变得更加糟糕,他的手如同凉水一般冰冷,怎么捂也捂不热。 在两面两面宿傩送宇智波启回房间之后,他的兄长不正面回应他的指责,反而说起了抱歉。这是这个人的惯用伎俩,以退为进不仅而体现出体谅的态度,还能借此掩饰自己的任性。 “对不起,我头脑有些发昏……麻烦你了。” “既然知道麻烦,就不要这样做。” “我知道错了,带土,实在对不起……” 这句话说完以后,宇智波启自知失言,立刻闭上了嘴,但是两面宿傩却将这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他回想起先前对酌时,神子坐在他身旁时的魂不守舍,索性直接了当地朝着宇智波启发问:“带土是谁?” “你又在透过我看谁?” “你究竟瞒着我有了什么秘密?” 这即是对于孪生兄长的质问,又是两面宿傩对自己的自省,他以为自己和宇智波启亲密无间,以为自己和宇智波启同舟共济,但是他的兄长早就和他貌合神离,早就有了不让他知晓的秘密。 这件事或许在很久以前便已经初现端倪,只不过他那时候善于自欺欺人,假装将一切都视而不见,现在会想起往日的蛛丝马迹,两面宿傩在深感愚蠢的同时又感到恼恨无比。 因为红豆沙,宇智波启是不爱红豆沙的,但是两面宿傩第一次和宇智波启出门的时候,神子便在茶寮点了有红豆馅料的柏饼。 他应当不是第一次吃这种东西,自然而然地便清楚其中存在着红豆味的闲聊,于是将碟子推在旁边一个都未动。两面宿傩原本以为那是因为他的缘故,宇智波启才会选择自己不爱吃的柏饼。这时候回想起来,应当是神子身边原本就有一位会吃红豆馅料的人,只是现如今已经不在他的身旁了而已。 第89章 想到这里,两面宿傩的神色就变得很难看,就算宇智波启急急忙忙地朝他道歉—— “对不起,宿傩……” “不必说‘对不起’,反正你也只会道歉,始终不会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世间的兄弟倘若像这样有了矛盾,两个人可以趁机大吵一架,便将真心话开诚布公,方便日后和好,但是宿傩和宇智波启都不爱与谁有口舌之上的争执。 两面宿傩想要发怒,他无法像是数年前那样将兄长和其他人那样一视同仁地对待。可是单单想起这件事的起因,宿傩心中就一阵恼恨憋闷,因此只好头也不回的推门离开,临走之时甩下一句话:“我们相互冷静一下吧。” 他拿宇智波启实在没有办法,只好选择眼不见心不烦,以离家出走作为逃避。 第81章 我的弟弟宿傩(十九) 两面宿傩的脾气不好,平时总是体现出一种爱答不理的态度,但是宇智波启知道,宿傩大概是真的生他的气了。 假如他不想要见到宇智波启,那么就一定不会被他的兄长找到。他和宇智波启生活了这么多年,知道那些飞鸟和动物都能够成为兄长的通灵兽,作为搜寻踪影的眼线,自然能够更好地不暴露自己的行踪。 总而言之,宿傩失踪了,宇智波启找不到他的踪迹,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江河大海,自然而然地就消失了不见踪影。在这人烟稀少,消息并不灵通的平安时代,除了依靠通灵兽来搜寻以外,宇智波启自然还有别的方法。 祇园神社一年四季都会送出许许多多的御守,御守乃是祈愿平安、避除厄运的护身符,自然是越崇高越有名的神社出产的御守越发灵验。 他们说神子所书写的字里有着神明庇佑的愿力,于是宇智波启每年都要写数量不菲的内符,让神社的人放在御守之中。神子写字的时候是没有人打扰的,四下无人,就算是在房间里也只能听见风起卷起落叶的声音。 两面宿傩要是来看他,也会为这份寂静感到无聊。不过那时候在神社里的日子无聊,确实没有神明别的事情好做,他便坐在架开的格子窗边看兄长写字,偶尔去望外面的天色。 祇园的樱花烂漫,不过到了秋天,漫天的红叶也非常耀眼美丽。神子在写字的时候抬起头来,瞧见一旁的弟弟心中一动,于是翌日两面宿傩便受到了来自宇智波启赠送的御守。 他觉得诧异,也觉得没有必要,祇园的神官们都说宿傩是遭受上天谴责的产物,既然是神明厌弃之人,何以再用御守这种东西祈求神明的庇佑呢? 两面宿傩接过御守,他问神子:“你相信神吗?” “自然不信,不过里面写的可不是神明的尊讳,而是我一个人的印记。如果宿傩有一天想要见我,那么哥哥一定会立刻来到你的身边。” 神子数年来做出了无数的御守,而独独在自己身边的弟弟却没有收到一个,他知道宿傩不信奉神佛,于是那御守之中不过只是一枚庭院中的红叶,其上附着他的飞雷神术式。 面对宿傩怀疑的目光,宇智波启朝他会心一笑,不急不慢地说道:“好啦,你就当我心诚而已。” 世人常说‘心诚则灵’,是指用心专一,愿望便能获得灵验。两面宿傩收下了御守,一刻不离带在自己的身边,两个人也由此常常形影不离。与其说是神子心诚,倒不如说是宿傩对于兄弟之间的期盼心诚。 他希望和双生兄长一直在一起,于是两兄弟至今亲密无间。等到他不愿意再见到他的兄长,于是护身符也消失了效用,宇智波启甚至感受不到原先留在红叶之上的飞雷神印记。 他其实可以把飞雷神术式直接留在宿傩身上,这术式非常牢固,被锁定之后几乎无法消除,但是亲情并不是无法令人喘息的束缚,双方相互要留有自由,所以宇智波启便折衷采用了赠送御守的方式。 倘若有一天,两面宿傩厌倦了这种充满束缚的相处模式,那么他作为兄长就会干脆放手。这只是一个预想,一个假设,一个因为未雨绸缪而做出的考量,也许兄弟分道扬镳这一天不会到来,也许会来,但绝不会是现状这样来得如此之快。 感情上,宇智波启不想他和宿傩的决裂是因为一个误会,理智上,他心里知道宿傩此刻并不是十分愿意见到他。……也许宿傩并不是将御守抛弃或者销毁,也许宿傩是到了妖怪的城池里,许多妖怪的地盘位于连时空间忍术都干涉的异类时空之中。 也许就像宿傩自己所说的那样,让彼此都‘相互冷静一下’,也许过不了多久,宿傩就会突然回来。假若真有矛盾的话,哪怕是最后再见一面做个了断,也比像这样没头没尾要令人好受得多。 宿傩负气离家出走,是宇智波启今日以来最为忧虑的一个困扰,除此之外,他本身的情况也有些糟糕。 关于那个噩梦,那个一直萦绕再他睡梦中的黑色阴影,宇智波启最近频繁地做类似的梦。他仍旧从房间里醒过来,仿佛梦境里仍旧维持在哪一个冬天,炭火熄灭以后有一些寒冷。房间里空荡荡的,别无他人,澄明的月光从格子窗投射进了房间,将竹影和树影照在屏风之上。 这感觉莫名其妙,就像是陷入了什么幻术中,连带着在现实之中,他也时常感受到一股被注视着的不适。 值得一提的是,原本屏风上若有若无的人影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近,直到有一天它彻底从屏风上消失,映在了房间的墙壁一侧。从那以后,宇智波启便觉得有人在床榻便徘徊,但是他感知不到活物的存在,也许这不过是月光透过房间门窗时所产生的普通光影,只是因为他连日疲惫而感到的错觉。 到了最后,就算是宇智波启再怎么安慰自己也无法忽视目前怪异的现状了。有一天他从睡梦中醒过来,不知道为何感染上了风寒,他觉得身体沉重,浑身发冷,脚腕处有了像是被人用手捏出来的奇怪淤青。 那淤青往上扩散,每一夜过去,都会向上蔓延几分,宇智波启的精神也紧跟着感受到疲惫。等他决定正式着手处理这件事的时候,竟然发现这淤青在不知不觉中慢慢覆盖至了整个小腿。 或许是妖怪,宇智波启的阴阳术略有小成,照理说中招的时候应该不至于无知无觉,况且阴阳师们都说他没事。也可能是咒灵,因为他没有咒力,或许有一些咒灵的手段特殊,手法比较高超呢? 但咒术师们都以疑惑的神情看着他,委婉地表达了状况的正常:“神子大人,您的身体非常康健。不如您请去五条家吧,五条家的六眼或许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旁人从来没有察觉到神子的不对,也看不见那一道一道明显的淤青,他们只夸奖神子风采优美、荣光焕发。因为现如今即便神子是毫无咒力的天与咒缚,即便再怎么样都是咒术界的局外人,但是拿到天丛云剑的神子就是货真价实的神子,再加上祇园神社和源氏一族的政治考量,恐怕没有谁会对神子不以礼相待。 “怎么会有邪祟敢接近您呢?神器会保护使用它的主人,况且还有神明庇佑……” 直到再一次遇见那个五条姓氏的咒术师,这个年轻人一眼便看出神子被异常困扰的状况,宇智波启才意识到那个青年便是咒术师们所谓的‘六眼’。 “他们也夸我是五条家的神子呢,不过真要相比起来,还是启更加名副其实。”谈笑了两句以后,青年认真地上下打量着宇智波启:“和诅咒没有关系,那群家伙看不出来,其实也不能怪他们不学无术。” “或许这和你的心理作用有关,好好回想一下以前发生的事,你是不是曾经经历过什么……让你产生了什么心结?” 宇智波启沉思了片刻,要论经历过的事情,那他经历过的可以说是太多了,但是要论让他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除了带土,恐怕也并没有别的什么。可要是带土的话……那也不该做那样的梦,带土是可爱的,是温暖的,是金色的阳光暖洋洋地照耀在人的身上,尽管可能令宇智波启无时不刻为他的安危产生忧虑,但是绝对不会做那种冰冷莫名的梦。 “我实在想不起来……有没有可能是别的原因呢?” “那就好好想一想,人会在一念之间产生出无数种想法,也许某个念头是一切的原由,但是你却忽略了那个念头……也许这问题并不来自于你本身,但是你一定能在记忆中找到本源。” 末了,五条家的青年咒术师意味深长地感叹道:“毕竟有毒的执着,可是比憎恨更像诅咒啊。” 尽管获得了提示,但是宇智波启仍旧在对话结束以后,毫无头绪地回到了家,没有宿傩的宅邸看起来有些冷清。 往先很久的时候,他和弟弟相依为命,成为忍者以后,无论是他还是带土,都时常一个人在家里留守。但自从别离了带土,他就很少有这样一个人在家独处的时光了。最开始鬼舞辻无惨长达前念的无休无止的纠缠,再往后将迪奥管教长大,即便毕业后随船环游世界,但回到家里也能看见乔纳森和乔斯达爵士。 第90章 这一个世界,他离开神社有了自己的住处以后,便和弟弟宿傩时刻形影相随。身边没有旁人说话的声音,宇智波启又突然想起,他将那把埃及剑带在身边,最近的新剑不断,就连这个家伙也很少再絮絮叨叨地冲他抱怨什么了。 “因为你不走心。” “对于刀剑来说,被取代并不可怕,被抛弃才是最可怕的,所以我才会直接闭口不言。” 提出这个问题以后,沉寂很久的阿努比斯像是找到什么情绪宣泄口一般,突然义愤填膺地向宇智波启发出指责:“我算是早就看明白了,你简直是一个薄情又冷酷的家伙!无论哪把剑都取名叫做‘蝉间’,你这样做,恐怕是因为不想把周围的一切放在心上,无论做到再优秀的地步恐怕也不配拥有自己的名字……” “神器也好,咒具也好,普通的刀剑也好,因为你根本没有真正看过我们。为什么不愿意取名字,根本就不是因为方便吧?你明明连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手里的刀剑都能如数家珍……不取名字的原因恐怕就只是为了以后好抛弃,我这种兢兢业业为你打工的刀剑算是什么呢?没有多久就会被你忘记吧!” 这把埃及剑看起来在主人不闻不问的这段时间里积攒了不少的怨气,宇智波启直接被它这串话说得一愣,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过事情明显获得了转机,等到晚上再一次步入梦中,他在月影阑珊之下,透过月光和竹影,终于看清楚那道黑影的脸。 如同雪中红梅般漂亮的眼眸,纤长秀美、苍白病态的柔弱青年,斜卧在他的塌边用手轻轻撑着侧脸,漫不经心的面色之中透着一股阴冷,瞧见宇智波启向他投向目光,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微笑。 “外面真的好冷,我可以抱着你睡觉吗……哥哥?” 第82章 我的弟弟宿傩(二十) 宇智波启不回答他的话,只是反问:“我最近的异常,是你搞的鬼?” 鬼舞辻无惨有些漫不经心抬起眼眸,懒散地回答说:“你看我。” 宇智波启这才注意到眼前人和以往很不相同,海藻一般的长发倾洒下来,他的面色苍白,是很久以前那种毫无血色的苍白,月色中透露着一股病态般的秾丽,这太奇怪了……变成鬼以后的无惨,居然穿着月彦时期的衣服,获得健康之后,他尽管时常流露出厌烦的神色,可是这情态和病重时候的恹缠完全不同。 鬼舞辻无惨应当是厌恶这个时期的,可是他此时低低束着长发,身着淡雅宜人的素服,显然是还是人类时方便会医时的装束,宇智波启心中的奇怪也因此变得更浓了。 感受到兄长心中的困惑,鬼舞辻无惨的脸上这才流露出一点略带真情实意的笑,他有些愉快地伸出手,用冰冷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宇智波启的脸颊。 他说:“哥哥,是你让我来到你的身边的呀……” 宇智波启拍开他的手,每当他觉得足够荒谬的时候,事态的走向总是能够变得更加荒谬。鬼舞辻无惨不为这抗拒的举动感到恼怒,他只是安静地微笑,转而将手搭在宇智波启的肩膀上,用轻柔的语调低声说道:“你想起我,我就过来了。” “我知道你因为我来到这里生气,可是你是我的哥哥,从小到大我都一直在生病,能见到的人就只有你。那个时候你来看我,风度是那么优美,光华是那么瞩目,所有人都夸赞你……只有我讨厌你,憎恶你,但是我知道,你是我一个人的哥哥,不缠着你还缠着谁呢。” 尽管知道这只是一个梦,现实中正值初夏的季节,但宇智波启仍旧觉得整个身体冷得有些僵硬,就仿佛浸泡在冬日的溪水里那样刺骨。 但是鬼舞辻无惨仿若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而是将头轻轻靠着兄长的手臂,如同藻荇般的长发散漫随意地散落在肩头,他继续自顾自地说话:“当初你把我独自留在地狱,灵魂都很轻,没有一点实体……可是我从地狱里出来,所有地方比地狱里都还要寂静清冷,不尽人意。” “你想要甩掉我,但是我偏要跟在你身边。启,从你想要摆脱我的那一日开始,我便发誓,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要跟着你去。” “所以一年前在长野……”宇智波启沉默了一下,“那一夜在屏风外面的也是你。” “没错。”病弱的青年眉头一松,语气之中带着一丝复杂:“你当时很不舒服,本来该一夜都无法安睡。可惜那个丑陋的家伙,也就是那个名叫两面宿傩的家伙……他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呢。” 这话的信息含量不少,宇智波启感到不对劲,他这个曾经的胞弟,怎么看也算不上善于忍耐的家伙。无惨脾气很坏,在哪一千年中,哪怕启跟他的下属多说几句话都能引得鬼王心头不痛快。而现如今这个人看着宿傩和宇智波启如此亲密,怎么样都不像是会在一边束手旁观的性格。 “他不过也是一个看不清现状的蠢货罢了,”仿佛看出了宇智波启心中的疑惑,鬼舞辻无惨鄙夷般地嗤笑了一声,“真可怜啊,两面宿傩,以为自己是兄长的小宝贝,以为和自己的哥哥同舟共济心心相通。实际上,你对待我,和对待他又有什么不同啊?” “我知道,你对他很好,你对他和颜悦色。你关心他,爱护他,把他视作自己真正的弟弟照顾,但是那又怎么样?我被你狠狠地抛弃了,他最终也会被你抛弃……” “我不会抛弃他的,如果宿傩不拒绝我,那我绝对不会抛弃宿傩。” “真的吗?如果他像是我这样对你纠缠不休,你还会对他这样温和亲近?他很知情知趣吧,真是个完美的弟弟,事事都以你为先,知道了有其他人的存在,就主动离开不让你为难。” “可惜做到这种地步,替代品也终究是个替代品,你那一点甜言蜜语算是什么呢?平日里那些看起来难能可贵的温情算是什么呢?假若有一天能够回到带土的身边,想必你也会毫不留情地将他抛弃,快快乐乐地继续和带土一起生活,然后把我们这些人全部给忘记得一干二净吧。” 说道这里,青年阴冷阴沉的神色不复之前的平静,他抬起头看宇智波启,瞳眸中愤恨之色更浓,他用充满怨怼的语气对他的兄长说道:“……可是我又算什么呢?我在你眼里又算什么呢?我怎么能让你这么轻易地得偿所愿呢?” “我要缠着你,我要永远跟着你,哪怕你回到了宇智波带土的身边,我也要像梦魇一样存在你的梦里,横插在你们两人之间。这样你就会一直记得我,永远会想起我,哪怕你和宇智波带土生活在一起,也绝不会获得安宁。” 宇智波启叹息了一口气,看上去也没有因为鬼舞辻无惨的长篇大论感到动容,他只是用近乎于平淡的语气问道:“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肯离开?” 鬼舞辻无惨闻言将脸侧过去,看向别处,去看映照在屏风之上竹影和树影。宇智波启对这行为非常熟悉,在无惨还是人类的时候,如果周围发生了什么不符合心意的事,他就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不加理会,不予理睬,高傲地看向一旁,就像是一个孩子那样任性地置气。 而作为兄长的宇智波启,自然也是知道这种状况的应对方法的,他这个弟弟动辄发火,哄是一时半会哄不好的,如果想要鬼舞辻无惨对这件事给予回应,那还不如将他彻底惹怒,让他立刻为此事感到生气。 于是宇智波启又说:“你能不能自己离去?” 果不其然,鬼舞辻无惨被气得又怒又笑,他和宇智波启这时贴得很近,因此宇智波启能够将他怒火中烧的神色瞧得一清二楚。 尽管已经足够愤怒,但是鬼舞辻无惨仍旧维持着语气中的平和:“你以为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呢……哥哥?我们之间已然没有了血缘的联系,但是却还有着不可分割的羁绊。只要你思念我,我就自然而然地能够察觉你的方位。” 这有些荒谬,宇智波启不觉得自己会思念这位曾经的胞弟,他将自己束缚在那个世界上千年,还将那近乎于上千年的人生都给一口气搅得乱七八糟。 “可是我不会思念你。” “不,你会。”鬼舞辻无惨突然平静了下来,他说,“只要你想起我,只要你回忆我,这都能被算作是思念。令人高兴的是,我和你是兄弟,这既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也是绝对无法抹消的事实。” “你以为你会感到寒冷、疲惫、力量单薄,是因为我造成的吗?并非如此,这是你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在逐渐减弱。我原本无人可见,你和这个世界联系紧密时,我也只是一个亡灵,等到你和这个时间的联系减弱,我趁虚而入,正是你赋予了我‘存在’,我才得以出现在你的梦里。你所怀念的是人类时期的月彦,所以我便以人类时期的模样出现。” “……不过无论如何,我只会被你所看见,鬼舞辻无惨和其他人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你想起我,我得以出现在你的身边,这便是羁绊的意义。” 第91章 —— 宇智波启醒过来以后,对这场在梦中的对话记得十分清楚,鬼舞辻无惨的话不可以全部相信,但是其中有又有一部分值得令他感到反思。 他想,宿傩对于他来说究竟算什么呢?就像是阿努比斯所指责的那样,他对于周围的事物并不上心,因为总是要回到带土身边,于是他便将身边的一切都视为过客,无论是再怎样优秀的人,都不值得他多加关注。 因为他和弟弟互相承诺了接下来的未来必定有彼此的参与,所以宇智波启的人生在离开宇智波带土那一刻就已经停止,在寻找回家的路途中所经历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等到回到带土身边,他人生的齿轮才会继续运转,至于之前发生的一切当然是计划之外、本身就不该存在的事,所以立马抛在脑后如数忘记也很合乎常理。 但是那样实在太不公平了,对于路途中所遇到的其他人都太不公平了,宿傩是真心实意地将他视作值得信赖的兄长对待,这简直是毫不讲道理的辜负……可是倘若将宿傩放在心中,那么对于带土也是一种不公平。 他希望日后以澄澈明净的心境面对带土,也要以坦诚的态度面对宿傩,宇智波启最终还是想明白了这件事,他决定要告诉宿傩自己真实的想法,他会回到带土的身边,但是宿傩也应当是在这个世界中他理所应当珍视之人,总而言之,无论如何两个人都要像是所约定的那样相伴一生。 但是他还是没有来得及找到宿傩,因为他对于身体的控制力开始按照趋势逐渐减弱,他不属于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很浅……就像当初鬼舞辻无惨当初能凭借羁绊令他停留在那个世界上千年,羁绊的意义很重要,它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存在时必定要建立的东西。 而人的一生从出生起便带来许多羁绊,父母、兄弟姐妹、亲朋好友。他和宿傩从出生起便被父母所舍弃,所拥有的仅剩彼此。再到后来,众人将宇智波启视作神子,于是便将他摆放的很高,推的很远,就像是泡沫漂浮在海面之上。 而两面宿傩是他这个世界上唯一羁绊,只要他撒开手,神子便成为了没有人牵引着的气球,海浪翻涌过来,将浮沫和浮藻都拍打到岸上……宇智波启最后还说没有对宿傩说出那些话,因为在一阵朦胧之中,他的意念飘了上去。 第83章 我的弟弟宿傩(完) 神子死了。 两面宿傩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神情很淡,目光低低地看向别处,露出了和以往相似的那种很不以为意以及很不耐烦的神色。他在心里想,无稽之谈。 那个时候宿傩刚从妖怪们的城池重返人类世界,他从兄长的身边离开了有一段时日,不必顾及神子的存在对别人稍降辞色,也不必宽恕那些不知礼数的冒犯者。 他随心所欲,想杀就杀,是别人口中真真正正的那个天灾,所有的异类和人类都为他的喜怒无常感到恐惧和战栗。照理说这才是真正的无拘无束,但是却让宿傩难能可贵地感到不自在,就好似身边缺了什么。 双子在咒术界被视作同一个人,两面宿傩早就将兄长和自己视作了一体,两个人不在一起,就仿佛拥有阴阳两面的事物变得不再完整。这场离家出走足足维持了有七八个月,直到宿傩本人在心中彻底放下嫌隙。 他告诉自己对这件事没必要抱有不满,就算真有着那个帮神子吃掉他不喜欢的柏饼的人存在……那也不过是过去式了,他和宇智波启是兄弟,相处在同一屋檐之下,而‘带土’至今却不知道待在哪里,就像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宇神子对谁区别对待,曾经的事情不必再耿耿于怀。 两面宿傩惊奇地发现自己真的很会替这个不成器的兄长寻找理由,在神子身上,感情也好,理智也好,都是不可并存的。至于底线这种东西,则是像笑话一般,只会一退再退。不过到目前为止,他确实有一些想要见到宇智波启。 人是群体动物,就算是一个人独居,只要出门就会和不少同类接触。而神子在人类中的地位超群,宇智波启看起来能够照顾自己,再不济也没有谁会眼睁睁看着神子把自己给饿死,这也是两面宿傩最终肯把平时万分爱护看重的兄长置之不理,直接负气失踪的缘故。 等到他赶回私邸,推门直入房中,却见庭中郁郁青青,荒草满目,室内积累尘土,显然是数月无人居住的模样。 想要打听宇智波启的消息十分容易,因为神子无论到哪里都是众人中的焦点,更遑论世上之人没有不崇信神佛的,只要神子肯出现在众人面前,哪怕有着骇人的兄弟跟在身边,都会被信徒们给众星捧月围个水泄不通。 但是两面宿傩向平安京的居民们打听关于神子的近况,有人用惊诧的目光看他,或是惊异他与常人迥异的相貌,也有的人认出了他是时常和神子同行的那个男子,然后用诧异的语气说道:“神子早就不在了。” “不在了,什么意思?” “不在了,就是已经不在人间的意思。” 神子的死也伴随着天丛云剑的消失,于是众人也对这件事的真相众说纷纭。 有的人说是高天原的众神派下使者,让神子带着神剑一起从地面回到了天上。有的人说,京都建立在八岐大蛇尸首上的堕落之地,神子受到了来自堕神不洁之力的诅咒。有的人说世人是无法救赎的,神子就像佛陀涅槃,与世间缘分已了,不再住世。 这些也不过是在民间流传普遍的说法,至于真正有权威发表意见的群体,无论是神道、阴阳师、还是咒术师,都因为涉及各种各样的因素不约而同地保持缄默。但唯一可以认定的事实便是,神子已经入灭,不再身居这个人世。 两面宿傩听了只是不信,不以为意地略略露出一点笑,冷淡地做出评价:“就算是死了,也得死要见尸才是。” 就算是再怎么不相信神子去世的传闻,但无论如何,这说明宇智波启目前像他一样,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人们的面前了。两面宿傩一想到此处,心潮涌动,便感到烦闷不已,他坚信兄长不会不告而别,直到数日之后,他遇见了以前在集市上曾经冒昧地向宇智波启搭过话的那个五条家咒术师。 青年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内行人’、‘知情者’这几个大字,遇见宿傩之后,便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我就说,双子其中一个人离去,果然是一件好事。毕竟所有的孪生子都共用同一份咒力,你们兄弟的情况又是这么特殊,弟弟强到天生如同鬼神,兄长却是天与束缚……你们俩超乎常人的联系,反而把彼此的存在弄得一点都不纯粹啦!” 白发咒术师依旧没有个正形,他见面就热情地同两面宿傩噼里啪啦地讲了一大堆话,丝毫不顾高大青年沉着脸摆出冰冷抗拒的态度。 “怎么样?”青年眨了眨蔚蓝色的眼睛,充满关切地询问道,“有没有突然显著地觉得变强?就像失去了限制,出现了譬如说感觉咒力更加如臂使指,使用起术式更加得心应手什么的状况?” 两面宿傩本来不欲回答他的话,但是一想起这个人事先提到了宇智波启,便冷漠地撇了他一眼:“是又怎么样?” “那就对啦!其实也没有怎么样……只是双生子是彼此的限制,也就是说,你哥哥原本分去了你的一部分咒力,所以你的发展受到了很大的制约。而同样的,你把咒力共享给神子,导致了神子的天与束缚不能往纯粹的肉/体发展,反过来限制了你哥哥变强。” 五条家的咒术师干脆直接拍了拍手:“所以说,双生子才会被成为不祥啊,只有一方的死去,才会成就另一方的强大。恭喜你,虽然失去了兄长,但是同时也突破了制约,你自由了。” 这本来是一句没头没尾的恭喜,但两面宿傩几乎立刻领悟到了这声‘恭喜’之中的含义,他本以为自己会因为那个人的死去感到难过,但是心里却实在是如同死水一般的平静,而后是片刻的沉默:“他是怎么死的?” “神子啊……神子是病死的。” 短短的一句话,落入两面宿傩的耳中,却让他感到长久得仿若隔世。 那个青年咒术师继续回忆着说道:“上一回见到他的时候,他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不过还是在强打精神。我还在好奇弟弟君怎么没有跟在他的身边,也许你们那时候闹了一点小小的别扭。真奇怪,怎么会以这样草率的结局结束呢,他虽然看起来内敛,却非常具有智慧,现在想起来,大概是缘分已经尽了吧。” 两面宿傩不理会那个咒术师,原先同他闲聊,也不过是想要知道兄长的情况而已,现如今更是没有心情搭理,转头就走更是没有丝毫的负担。 —— 在宇智波启死去以后,他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多大的改变,觉得无聊的事情,他照旧觉得无聊,觉得厌恶的存在,也照旧觉得厌恶。 到了夏天的时候,种植在庭院中的紫阳花如期盛开,紫色蓝色浅粉色氤氲开来,像是一团淡淡的雾气在庭院中。神子是很懂风雅的,春天的时候有樱花,秋天的季节有红叶,到了冬天便是铺天盖地的雪。 第92章 两面宿傩时常待在宇智波启身边望着外面出神,因为没有别的事情可做,现如今一个人再次体会,所有的回忆仿佛都褪了色,又仿佛本来就是那样的颜色。 等到后来神子的事件被定了性,世人都说两面宿傩是为祸事件的妖邪怨孽,神子应该久住世间,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要阻碍众生脱离苦海,于是借助手足之情令神子由生至死步入了寂灭中。 咒术师们轰轰烈烈纠集力量向他进行挑战,而两面宿傩拧碎了前来讨伐他的所有咒术师的脖子。熊熊燃烧的火焰和四周的断臂残肢浸染了整片大地,血与哀嚎将天边的明月都掩映成为了一片赤色的鲜红。 不知道从何时起,他的视野里只剩下猩红的色彩,铁锈般的腥气和众人恐惧的滋味令人觉得愉快,感到酣畅,难以抑制的兴奋充斥在脑海里。一片苍茫的血色中,原本只有兄长的身姿不是腐烂的血肉和杀戮的颜色,可是鲜血的滋味像是酒水一样顺着咽喉蜿蜒而下,畅快得令人难以忘怀。 他离开兄长的时候没有开始吃人,后来宇智波启死了,他却开始食用起那些自己以前根本看不上的血肉。 两面宿傩还是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不过有时候的行为举止也充满着一种别样的文雅。他打心底瞧不起人类,数十年来从来没有一丝的改变,所以无论保留人类身份与否,他依旧是以前那个宿傩。 有时候他屠戮完人类,在夜色中眺望着天空的那轮明月,两面宿傩始终认为宇智波启不应该死去,因为他和启是双生子,在咒术界被视作同一个人。这个人既是他的哥哥,也是他自己,既然两面宿傩没有前去冥界,依旧在生者的世界里不断徘徊,那为什么作为兄长的宇智波启反而会消失呢? 第84章 我的弟弟奈落(一) 在二十年前,人见城的城主夫人为城主生下他的独子后便因为难产离世,新生的少主多病又幼弱,在襁褓之中便啼哭不止想要寻求母亲的怀抱。 城主怜爱这个如同猫儿大小可怜的孩子,于是对他无微不至地照顾。光阴似箭,小少主逐渐长大成人,面若桃花,异常美丽可爱,虽然体弱多病,常年待在温暖的帷幕后面养病,不能像是健康的孩子那样在阳光之下蹦蹦跳跳,但是好歹总算是平安度过到了五六岁的年纪。 城主后面的妻子们都未曾有过生育,于是这孩子既是城主的独子、长子,也是城主的幼子。再加上小少主长大后的容貌越发与他的母亲相似,因此城主难免爱屋及乌,将少城主视作掌上明珠一般疼爱。 当时又逢战乱时期,天下大乱,群雄割据,大名们相互攻伐。因为政局纷乱的现状,上下尊卑不分的情况和盟友之间的背叛成为了这战国之中经常发生的状况。 作为新投诚的家臣,为了确保与主公建立稳固信任,向所效忠的大名送出一名至亲作为人质,则在战国时期是一种司空见惯的结盟方法。 这意味着人见城主要将自己的孩子送到主公的城池之中长大,但稚子一贯弱不禁风,寄人篱下难免受到轻慢和漠视。城主难忍和少主长久的分离之苦。又同时不忍心自己稚子受到奔波劳累的颠簸之苦。况且此去山高路远,路上凄凉无比,妖魔和山匪丛生,由此一别或成永诀,也是不可得而知之的事。 于是再三思虑之下,家臣提提用养子以假代真的决策也因此应运而生。城主在一众孩童中挑选了一位最为容貌出众、聪颖伶俐的孩子收作义子,他对外宣称这是自己的长子,再将偷天换日将他送往国主的藩城。 宇智波启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养子,城主之子的身份看起来光鲜亮丽,即便作为人质,但由于两者之间是家臣和主公的关系,质子在那里不会受到苛待,甚至还能接受武士应有的教育。可是一旦暴露,便要要面临欺瞒主君被杀头的危险。 无论人见城主在事发以后会做出怎样的对策,总而言之,作为人质的宇智波启以及随行人员肯定要第一时间承受国主的怒火。 为了防止人多嘴杂,就连和宇智波启同行的随从和车夫都是从不了解城主府内情的平民之中挑选,他们不曾被告诉过事情的真相,满心满意认为所侍奉的是真正的长公子。如果被选中不是宇智波启而是一介普通的孩童,身边连一个可以依靠出谋划策的人都没有,心里的焦虑和压力可想而知。 而宇智波启却不感到惶恐,他此刻还沉浸在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之中。这确实应该是原本他和宿傩所处的是同一个世界,但是一晃眼过去,却已经已经错过了数百年的时光。 在战争规模像是村民械斗的战国时期,人见城可以算是一座不小的城池,但是相对于京都来说依旧是一个消息闭塞的穷乡僻壤。没有咒灵的踪迹,也没有智力开化的妖物。长久以来,来到这里的不过是半吊子的僧侣、法师,就算遇到了什么需要驱邪的灵异事件,召集附近村落的除妖师们过来干活就好了。 但是宇智波启还是打听到了宿傩的消息,尽管现在像是巫女和僧侣的时代,阴阳师和咒术师们不再遍地都是。但是咒术师的御三家作为人类世界的权贵,寻找到他们消息其实也并不难。 他穿过禅院家的结界,随手翻阅关于两面宿傩的典籍,六百年的时过境迁,往事都只能被纪录在薄薄的纸页当作,让宇智波启读起来感到了有些失真。他们说两面宿傩是咒灵,是天灾,是在平安时期的诅咒之王,记录者在文献里细数关于他的罪孽。 宇智波启读起这些文字,往日的回忆令他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极大的分裂感。因为即便是在当初,所有人都说宿傩是邪物、是妖孽、是怪物,但是宇智波启比谁都清楚他是一个由血肉之躯构成,会受伤也会饥饿的人类。他把典籍放回原处,心里想的是:“别人的话,也不可尽信。” 可是等到影分/身的记忆传回了主体,就算心里已经知道答案,宇智波启仍旧仍不住神使鬼差般地朝着身旁的人发问:“你听说过两面宿傩吗?” 旁边的随从只是恭敬地回答说:“让我想想,这不是《日本书纪》里记载的魔头吗?小公子,傍晚的时候不要独自出门,逢魔时刻的妖怪都很猖獗的。” 逢魔时刻的妖怪确实很猖獗,护送他前去大名身边的时候,到了傍晚宇智波启有时候能看见许多妖魔飞翔在田野天空的边际,像是五月五日悬挂在室外飘荡的各种鲤鱼旗一样。 为了防止遇险,马车夫和随从们绝不肯在夜间继续赶路,但是等到抵达国主的城池,宇智波启却根本没有遇见过什么妖怪。虽然作为神道一部分的阴阳道在战国时期步入衰落,但是巫女和僧侣们却忠实勤恳地履行驱魔的职责,将这座城维护得及其安稳。 宇智波启比谁都能够深切地感受到这数百年以来的变化,这甚至加重了他心头对于往事产生的失落。 无论是在咒术师的记载中,还是在《日本书纪》,无论是咒灵的宿傩、魔头的宿傩还是人类的宿傩,在这个年代都应该早就化为尘土。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不可能玩弄亡魂,令本来就已经死去的逝者复活。宿傩或许会觉得愤怒,或许也会感到被背叛的恼恨,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无论再努力做些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 宇智波启现在不会轻易莽撞地了结生命,羁绊是一种不可言说的东西,就像是他原本以为没有什么在意之物而主动撒手人寰,但是怎想平日里感情很淡的胞弟却和他兜兜转转纠缠了足足有上千年之久。 他死去之前,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已经很单薄了,微弱到无惨每一夜都会在他的梦境之中出现,向他诉说对他的怨恨和痛苦。 不过除却一味地倾泻感情之外,有时候鬼舞辻无惨也会安静一会儿,然后略带冷淡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常人都认为爱和恨是对立的,是这样吗?但是爱和恨是相伴相随的,真正和爱对立的是漠视。” “但是你恨我,不是这样的吗?” 苍白病弱的青年挑了挑眉毛,他想要说不是,但是这话终究没有说出口,于是他只好淡淡地回答说道:“所以我总是希望能够从你的口中得知什么话,哪怕是‘我恨你’。” 宇智波启时常搞不清楚这个人究竟为什么会对自己抱有如此深重的憎恨,他仿佛从一开始就很讨厌自己,无论宇智波启怎么说,怎么做,都很难讨得无惨由内而外地感到欣喜。鬼舞辻无惨通常都是露出一个优雅含蓄的笑,饶是如此宇智波启也知道这个弟弟会在暗地里因为他的举动而不悦地蹙起眉毛。 他似乎恨宇智波启,又同时很漠视其他人,他认为宇智波启漠视所有人,同时又希望宇智波启恨他。 但是没有办法呀,宇智波启恨不起来,他把来来往往的人群分为两种,一种是需要保护的人,一种是毫不相干的人。可是把所有东西和带土相比,宇智波启又好像忽然变得很擅长遗忘别的一切了。 第93章 他应该遗忘别的一切,因为带土是他的初心。他是带土的哥哥,这是宇智波启在尘世中沉浮时唯一能够稳稳抓住的道标。这个世界结束以后,他应该又快又绝情地把过往抛在脑后,像以前那样,不用去想,也不用回头去看。保持活力,保持干净,接着往下一个目的地前进。 可是宇智波启最终又回来了,回来又有什么意义呢?回来也见不到宿傩,只是在本就不堪的现状上提醒自己,他又辜负了除了带土之外的另外一个人罢了。 这事实让宇智波启觉得疲惫,他不明白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要经历这样的事情。他记不清距离和带土分别已经过去了多久,也数不清这究竟是他经历的第多少次轮回。 忘记是正确的,宇智波启没有做错什么,因为不去忘记的话就活不下去。当一个人拥有太沉重的心灵,肩上背负着太多的东西,是漂流不了多远的。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离带土的世界有多远,也不知道自己前进的方向是否正确,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有朝一日能够与带土重逢。他漫无目的,迷失了航向,指引他的只是一个抽象的目标。就是一个人一直向着南走,因为地球是圆的,终有一日能够又回到原地,宇智波启仅仅是凭着心中的执念和执着坚持到现状罢了。 作为质子的生活很乏味,他有时候会将分/身放在城里,抛弃其他地方去看那个长尾景虎,去看那个被成为‘尾张的大傻瓜’的织田信长。老实说简直令人失望而归,他们是那种会被记在书上的家伙毫无差异的存在,从中瞧不出自己以前熟悉的那些故人。 故人哪里是相见就能见呢?他做出如此努力都未曾与自己最想见的人相遇一次,宇智波启觉得自己简直天真的得过了头。 最开始宇智波启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骑射天赋,受到了国主的重视和提拔,但是后头他又觉得很没有意思——就算是受到大名的礼遇,成为有名的武将又如何呢?难道真要在这个战国时期一争天下? 于是他又开始成天和那些无所事事的年轻人混在一起,少年的性格容易改变,一时之间志向发生偏移也是合乎常理的事。宇智波启的这副做派也没有引起周围人的疑惑,他们成天出城游猎玩乐,每猎到一只花鹿,同行人都聚在一起为宇智波启的身手庆贺欢呼。 不知不觉中十余年过去,老城主离世,质子也被因为要为父亲服丧的缘故,被新上任的统治者放归家乡。 这时候颇有贤名的少城主已经被妖魔取代了身份,宇智波启率先去为名义上的父亲吊唁,从老城主的灵堂折返回来,拜见新上任的城主的时候,貌美的妖魔从高楼上在暗香浮动,寒梅绽放景象间望见了义兄踏雪而来的身影。他神色淡然地垂下眸,漫不经心间捻起棋子,朝周围人问道:“启……他的名字是启吗?” 上一任的城主死于一场不明不白的疾病,在消息闭塞的城池里,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并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而妖魔想要令人悄无声息地消逝,更是花费不了多少精力。 奈落原本想要随手处理掉这个身份的义兄,但是在周围人说起少城主和这个人未曾谋面的消息之后,突然觉得像这样的人,直接死去未免又太过于可惜。 而宇智波启站在室外,侍女们卷起他面前的幕帘,实际上,他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名义上的这个兄弟。 年少的城主病弱,却是一个十足的美男子,长发如墨,整个人有着如同玉石般温润的辉泽,听闻声响后抬眸看他,神色之间有着一种清冷般的艳丽。 宇智波启觉得恍惚,并且由此生出了一种怀念,他曾经也有过一位这样体弱多病的兄弟。 第85章 我的弟弟奈落(二) 宇智波启从未和人见阴刀有过接触,在作为质子启程之前,宇智波启曾经远远见过这个孩子一面,彼时只觉得他多病幼弱,和寻常玉雪可爱的孩童别无二致,现如今已经出落得非常貌美。 少城主身着绸料白衣,衣袖极香,好似寒梅残雪般洁白无暇,白面绿里的外袍搭配着浓淡相谐的淡紫色内衫,虽然因为病势显得清瘦苍白,略有不足,但举止雅致,显得很是风姿俊美。 宇智波启和原本的城主乃是远亲,和现如今的新城主关系更是极远。他虽然是老城主名义上的养子,实际上更像是被赋予特殊使命的家臣。不过说到底,没有谁会为突然冒出一个毫无感情的义兄感到欣喜,原本以为拜会之后会放他自行离去,青年人却温言询问他接下来有何打算。 宇智波启则是规规矩矩地回答道:“久别家乡,尚且生疏。两亲已故,物是人非。待为其潜心拜佛祈祷来世,以弥补未能长伴膝下之憾,再做理会。” 阴刀少主听罢,轻轻颔首,但是并没有立刻表明同意的态度,他的声音平静清朗,追述起了过去的往事:“母亲久别人世,数十年来仅剩父亲与我相依为命。现如今忽然别离,世间亲友凋零,令人凄清孤寂,悲伤不已。” “好在兄长大人返回故乡,希望您能够记挂手足之情,莫要舍我而去,陪伴在我的身边,亦能得暂时安慰。” 宇智波启虽然惊讶于少城主的挽留,但是此话确实言之有理,倘若推却恐怕有些过于不近人情。 阴刀少主又说他的宅邸荒芜,长久无人照看,自己现如今新任城主,这时候正是需要用人之际,于是便要求宇智波启暂居城主府邸之中。 大概是出于移情作用,年轻的城主对于素未谋面的兄长展现出一种别样的亲厚,宇智波启这些日子时常跟随在阴刀的身边。 他有时候觉得人见阴刀很像鬼舞辻无惨,貌美多病,如同鸦羽般的长发垂到肩头,有一种清冷艳丽之感。大抵是身体虚弱的缘故,在处理政务的时候,青年不多时就觉得精力不济,有些倦怠,便用手轻轻依靠矮几。 虽然是武士之子,但是这个人却不能像是武将那样统领麾下的武士,可是照样却获得了属下们的赤诚相待。因为他性格宽厚仁慈,善于以己度人给予别人关怀,还是少主的时候便颇有贤名,在城中广受民众们的爱戴。 人见阴刀和鬼舞辻无惨是相似的,但是又是格外不同的,同样久病缠身,同样出生贵族……宇智波启时常心想,这孩子会是另一种环境下长大的无惨吗?如果说,人见阴刀将宇智波启作为聊慰亲情的寄托,那么宇智波启也同样在人见阴刀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熟悉般的怀念。 年轻的城主会在别人面前毫不回避地称呼他为‘兄长大人’,就算经历了无数次转世,宇智波启都鲜少从弟弟那里获得这样的待遇。 带土小的时候很粘人,长大了就算一口一个‘宇智波启’。好像不直接叫全名的话,就不够气势汹汹,不能彰显出自己十足的愤怒。这也难怪,因为宇智波启确实在他面前没有什么兄长的架势,他会招惹带土,也会欺负带土,偷偷把带土喜欢的零食吃个一干二净,揭他的短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然后开怀大笑。 “因为这样子才像是兄弟嘛。” 而鬼舞辻无惨在一开始还会礼节性地将宇智波启称呼作兄长,撕破脸皮以后便全然不在乎,他叫他‘启’,瞧见他的时候往往会阴晴不定地挑起眉头。要是突然有了什么需要他的地方,便体现出一种如同毒蛇般粘腻的态度,这时候他反而对待宇智波启很温柔,甚至用亲密中带着足以将人溺死的恶意呼唤他,他叫他:“哥哥。” 每当这时候宇智波启就会不由自主地从胳膊上起一些密密麻麻的疙瘩,毕竟这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事。 而两面宿傩也不会叫他哥哥,这并不是说他不将宇智波启视作兄长,而是这个人在这方面好胜心强。他和带土不同,带土有的时候会因为宇智波启并不严肃的举动炸毛,而两面宿傩通常是照单全收,不会给多余的反应,再多问就是不耐烦地‘嗯’上一声。 在这个人的心中,恐怕始终认为宇智波启才是被照顾的那个呢,不过就算如此,两个人还是闹出了分歧。 于是阴刀这句‘兄长大人’还真是叫得他有些受宠若惊,一则他仅是老城主的养子,就算是真是血亲,面对阴刀也该是上下级的关系。再则他们之间毫无感情基础,相当于宇智波启平白无故地多出了一个弟弟,一时之间还颇有些感到不适应。 与之相对应的,效忠于人见城的武士们也对于城主倚重义兄的行为没有任何的异议,因为在国主身旁受到严格教育的宇智波启,同样是一位十分优秀的武士。 他弯弓射箭,百发百中,能够轻而易举射落天边高飞的雁鸟,他剑术高明,曾在众人面前斩落空中来去自如的飞燕,即便城中最勇武的剑士也不是他的对手。 曾经有人投其所好向城主夸奖他的义兄,说他如同珠玉在侧,令人感到自惭形愧,又说城主现如今有了这样一位臣子效力,便如同朗月落入怀中。 而人见阴刀听闻过后只是展颜一笑,并不答话,姿态极为优雅,气度绝胜远山烟霞下的满树芳菲,如同铅华洗尽之后清整盛开的荼蘼花。 第94章 早已取代少城主的妖怪并不否认他义兄的优秀,他想起有一天的夜晚,提灯路过走廊的宇智波启,却被路边闪过的巨大蜘蛛黑影给吓了一跳。 彼时人见阴刀也在他身旁,他从身后轻轻扶住兄长的肩膀,轻柔地在耳边问道:“您害怕妖魔吗?” 宇智波启确实有一些意外,因为城主府里就像是有不得了的东西存在,向来都十分干净。突然冒出妖怪的身影,就像是洁净区里突然窜出来一只巨大的老鼠。 于是他顺势回答说:“我见过城外的妖怪,只是不知道城中竟然也同样如此。” 假如拥有灵力相关天赋的话,假以时日,他的义兄估计会成为像是传闻中渡边纲那样有着退治恶鬼传说的武士。但是就是这样的人,却在大名的藩城之中和一众贵族们那样被那些僧侣和巫女们保护得很好,来到人见城的第一天,似乎才惊讶地发现竟然妖物是如此猖獗。 人见阴刀又静静看了宇智波启两秒,也不知道对此相信了几分,他接过宇智波启手中被风吹得明明灭灭的灯笼:“既然兄长害怕的话,那我替你照亮前面的路好了。” 奈落原本想要直接处理掉这个并不需要的义兄,但是瞧见宇智波启之后,他的心中又难免生出了几分可惜。这个人毫无防备的态度本来十分愚蠢,但是却让令本该嗤笑的妖魔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眷恋。 兄长的关爱,和手足之情,原本都是他并不需要的东西,但这一切却都并不叫人生厌。他将杀死这个人的打算暂且搁置,催促这决策的起因竟是自己心中生出的不舍。原本不择手段的半妖难免为此感到新奇,就像是一片羽毛轻轻落在心头,令他觉得困惑。 他手里有着许多好用的棋子,这个人类武士虽然武艺不错,但连神道和阴阳道都不了解,尚且不至于到了要利用他去收集四魂之玉的地步。奈落感到无法理解,他从来不关注无法利用的东西,怎么会突如其来心血来潮在意一个既不会妨碍到他,也对他没有格外用处的家伙? —— 相对于奈落的满心疑忌,宇智波启本人倒是没有特别大的烦忧,除了偶尔人见阴刀会理所当然做出一些非常贴近的举动。 一日傍晚夕阳西下,日暮流霞,年轻的城主观此景感到绚丽,于是命侍女将横笛拿过来,请身边人试奏。宇智波启推辞不得,只好吹奏一曲,悦耳旷神,尤为动听,乃是平安时期流行的唐乐《青海波》。 及至曲毕,城主轻轻牵住宇智波启的手,因为体弱的缘故,刚接触时宇智波启便感到一片浸人的冰凉,他朝着他微微一笑:“你我二人何必如此生疏,兄长大人直接唤我名字即可。” 那时宇智波启本该应该感到疑惑,因为他曾经做过公卿贵族也做过乐师俳优,自然懂得演奏各类乐器。但是在回到人见城之后,他未曾向别人透露过自己通晓音律一事。就连做质子的时候,宇智波启出门通常都是都是以狩猎为主,而人见阴刀又是怎么确定自己懂得音律,并且会吹奏横笛的呢? 但是因为青年突然做出突兀的举动,令他有些尴尬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是顾及义弟体弱,宇智波启最终还是没能从阴刀手中挣脱,并且心中为难以及有些困扰地心想:“他又开始了。” 第86章 我的弟弟奈落(三) 等到初春到来,二月的新柳瘦弱,在料峭的春风中略舒鹅黄,乍暖还寒的时节,年轻的城主又因忽冷忽热的天气开始连日病卧榻中。 侍女们都说阴刀殿下身体素来羸弱,每逢季节更替的时候便会感到不适,往年生得如此重病的情况并非没有。老城主曾经为其寻遍高僧和法师,举办了诸多法事祈祷,但是少主的身体状况也未曾有过好转,现如今不过是按照医师的嘱咐,每每苦熬这些病痛。 宇智波启前来探望他的时候,城主的状况仍是未有丝毫起色,为了照顾病人静养,室内并未熏香,只是有着往日残存下来的淡淡香气,青年面色苍白,气若游丝,轻蹙的眉间带着微微的忧郁之色,但那缠绵卧榻的样子却异常凄美,柔弱尤胜风雨摇曳的早樱压枝。 身边的侍从们都劝他进用一些汤药,阴刀却将头撇向一旁,恹恹中不胜惆怅地说道:“大概是我已经时日无多了罢,即便服用汤药也不曾感到有些好转。只担心年少夭亡,辜负了父亲生前一番的苦心,恐怕罪孽深重。如果我早早撒手人寰,人见家无以为继,还请兄长大人不要将人见城的基业置之不理……” 旁边的侍女回忆起老城主尚在时的往事,神色悲戚,又瞧见少主靠在枕上,身体一日比一日清减,姿态却比往日更加俊美清雅,心情也逐渐黯淡下来,觉得城主年纪轻轻风华正好,却要忍受漫长的病痛之苦,实在是可怜。 料想人在生病之时情绪也会到达低谷,宇智波启见他说得如此失意,显然是看透了人世无常,一副毫无生望的模样,于是便坐在阴刀身边对他恳切安慰:“病痛虽苦,还请不要放弃生望。你年纪尚轻,说及身后之事还为时过早,未来定能寻得良方,令身体恢复康健,切勿如此怨艾。” 侍女们也捧来汤药饮食,宇智波启守在阴刀身边,劝他进用了一些。不多时青年又开始咳嗽,洁白的手绢上沾染斑斑点点的血迹,如同雪中红梅一般令人怵目惊心。有几个感情充沛的侍从,见了如此景象,更是忍不住在一旁偷偷拭泪。 宇智波启的心情略感沉重,他事先觉得世事浮沉,人命自有天数,贸然插手反而会干扰天意,因此刻意和周围的人保持关系淡薄,对于周遭发生的事情并不多加在意。只是眼前这青年数月以来和他感情甚好,做了这么一段时间兄弟,现在瞧见阴刀遭逢如此苦难,心中又难免升起不忍之情。 出了门以后,宇智波启在走廊之中遇见了一个穿着白色狒狒皮毛的男人。这男人的名字叫做奈落,真正的面容隐藏在厚厚的动物皮草之中,来历和出身同样并不为人所知。 周围的家臣认为这家伙藏头露尾,不惜以此劝诫城主不能重用此人,不过年轻的城主依旧对奈落十分信任,平日待他分外宽厚,俨然是阴刀心中颇有分量的心腹和军师。 这男人是形单影只的、并不起眼的,在城中无论是宴会还是别的什么聚会一概不参与,有人知道他究竟在为城主做些什么,也不清楚城主究竟需要他做些什么,大家只知道年轻的城主身边有着这样一个身影,安静地待在人们并不会注意的角落,仿佛只会默不作声地完成来自城主所有的吩咐。 宇智波启在平时和他没有过多的交集,不过在路过走廊的时候与他插肩而过,这个穿着白狒狒皮的男子便低下头貌似恭敬地唤了他一声:“启大人。” 他侧过脸去看了奈落一眼,男人隐藏在厚重的白色狒狒皮毛之中,因此显得身形略略有些累赘,但是从狒狒头颅下显露出光滑流畅的下颌线条来看,应该是一位二十岁上下、颇为年轻的青年男子。 宇智波启时常在皮草之下感受不到任何人类的气息,‘奈落’反倒像是毫无生气的人偶或者傀儡一般的物品。这也难怪,毕竟混迹在这怨灵丛生、妖魔肆虐的战国乡野,没有几分本事也不会被阴刀奉为座上宾客。城主往来的对象,只要对城主本人没有加害之心,就算是邪魔外道,宇智波启也毫不在意。 他停下脚步:“何事?” 奈落并没有答话,反而呈上一封尚未拆封的信函。 “这是什么?” “四魂之玉碎片的情报。”奈落回答说道,“城主大人沉疴未愈,药石无功,显然并非寻常病痛。有阴阳师曾经占卜,是母夫人临产之时有邪魔作祟,导致母夫人难产而死,殿下也同时被祸及,留下病根。” “老城主访遍名医,请遍高僧都不能令殿下的情况有丝毫好转,可见这痼疾实在是难以调治。而四魂之玉是有着强大力量的灵玉,其中的作用之一便是能让将死之魂继续维系在这个世间。前段时间不知为何化为碎片分散流落在了世间各地,不过这等宝物,哪怕就算只是四魂之玉的碎片,也能令阴刀殿下的病况得到缓解。” 宇智波启听罢以后,感到事态发展顺利得竟然有些不可思议。当初他为了治愈胞弟月彦的疾病,不惜前去各种奇异传闻出现的地方寻访灵药,结果往往无功而返,不能得偿所愿。而今,关于四魂之玉的消息,得来却全然不用自己操心。 他心想事不宜迟,就令身边的随从去取他的弓箭过来,自己前去城主府内的马厩挑选马匹。 随从见宇智波启想要只身前往,面色之中难免露出了着急之情:“启大人,此行危险,不如召集城中的武士,我们一起前去吧……” “倘若真有妖怪,去再多人也无济于事。倒还不如留在城中守卫城主,我也能安心。” 宇智波启离开人见城的时候,那个名叫奈落的男人也策马紧紧跟随在他的身侧,他以‘殿下人地生疏,恐怕需要一位指路的向导’作为借口,和他一起同行。但是等到到了山林之中,接近了情报描述中妖怪的巢穴附近,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又翻身下马,慢悠悠地将马的缰绳系在树上,不再继续陪着宇智波启前行。 第95章 “前面就是那新妇罗的巢穴了,稳妥起见,还是请您先使用远程的弓箭吧。她是由蜘蛛变化而成的妖物,经过四魂之玉碎片强化以后克服了怕火的弱点,獠牙更是带着致命的剧毒。在下就在此地止步,毕竟若是您出师不利,还得有人将死讯回禀给城主才行。” 这话说得简直像极了借端生事,怪不得平时在城中也没有谁会去主动和奈落亲近。宇智波启听了以后没有多大的感觉,倒犯不着在此关头为这句话和他生气。 “无妨。” “那么,祝您武运昌隆。” 告别在山丘上伫立着送别他的奈落后,宇智波启有些弄不清这人究竟是希望他活着回来,还是希望他死掉了。回头望过去的时候,穿着白色狒狒皮的男人还站在那里对他经行目送,包括临行时的那句‘武运昌隆’,虽然奈落瞧上去不怀好意,还对他冷嘲热讽了一番,但是到紧要关头,竟然还颇具仪式感。 这仪式感一直维持到宇智波启拿到四魂之玉的碎片,这碎片很细很小,就像是杯子落在地上被砸碎以后,打扫的人根本不会注意到的一小片玻璃。他原本想要一箭将那妖怪射死,但是顾及到那个不知道是傀儡师还是邪术师的男人在一边窥伺,又不得不装出第一次面对妖怪的那种左支右绌。 新妇罗力竭倒下的时候,几乎快要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演的宇智波启,总算是真心实意地松了口气,然后在奈落的指点下,用剑将那碎片从妖怪的躯干剖出。 其实不用奈落明说,四魂之玉碎片所在的地方也很好寻找,不过宇智波启目前的身份可是对此一无所知的人类武士——他向来在一些不该有的地方非常敬业,这种敬业导致即便战斗时披甲,宇智波启的肩膀也多了一道很长的伤痕。 奈落帮他处理了伤口,男人的手纤细秀丽,这时候近距离接触起来,并不像是之前那样毫无人气,这也让宇智波启确定之前的‘奈落’只是个远程操控的傀儡。 那男人用一种可惜又是感慨的口吻说道:“没有想到您会为城主大人做到如此地步,竟然不惜冒着生命危险……” 宇智波启只是略显官方地回答了一句场面话:“我只是尽到兄长和臣下的职责罢了。” “如此伤势,骑马的时候请您务必小心。如果实在疼痛难忍,四魂之玉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使用它的话可能会令您在回程的时候感到轻松一点。” 随着包扎伤口的纱布收紧,伤势的处理也彻底完成。面对奈落的建议,宇智波启选择直接利落地翻身上马,不立刻使用左眼的瞳术和医疗忍术来治愈伤口,对他来说有种主动去抑制条件反射般的难受。 他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语气不由得带上了些许冷淡:“没有必要做这种多余的事。快走吧,耽误了这么久,我想尽快回到阴刀的身边。” 而奈落也只是回以一声不冷不热的轻笑:“是这样吗?真是令人艳羡的兄弟之情。” —— 回到人见城后,宇智波启第一时间将四魂之玉的碎片带给人见阴刀。也是他回来的时间凑巧,一位较为年长的侍女来到室外,告诉他城主刚从睡梦中醒来。 青年的神色之中还带着一些方才苏醒的倦意,见到宇智波启掀帘进来,眉宇间不由得染上了几分明朗:“您方才出门了吗?怎么从午间过后都没有见到兄长?” “之前觉得有些闷,于是出门逛了逛。” 这话也不全然是作伪,为了遮掩住身上的血气,宇智波启清理过后还在外面转了一圈,因此身上只剩下了山林间特有的草木气息。他坐在阴刀的身侧,将那片四魂之玉放在青年手中,对他说道:“这是能够治愈他人疾病的小石头,奈落说,你将它带在身边,就能汲取它的力量……虽然我觉得他在说胡话,不过没准有用呢,你就当是一个我为你求来的心理安慰吧。” “兄长大人送给我的所有东西,我都会视若珍宝。” 青年轻轻地应了一声,眉梢眼底都是一片温和宁静。 —— 或许他真的很爱他的那个兄弟,伪装成人见阴刀外貌的妖魔漫不经心地这么想。 这个人和可以随意摆弄的那些除妖师和妖怪们完全不同,他对付妖怪的经验并不丰富,不如暂且将他放在自己身边,借由亲情的羁绊让他来对付人类,等他彻底厌倦了再将他处理。 人见阴刀的义兄是一个很负责的兄长,本来是一件对他十分有利的事,但奈落却并不因此感到有多高兴。 第87章 我的弟弟奈落(四) 而后宇智波启便根据奈落提供的情报去搜寻四魂之玉的碎片,从狼妖的手里,蜈蚣妖怪的手里,偶尔还从丑陋到看不出原型的妖怪手里。 四魂之玉是一个紫色球状的小弹珠,当初将它打碎的人动作足够粗暴,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将它弄得几乎无法透过单个碎片看出本体究竟是什么的形状。 这还是宇智波启第一次抱着明确的目的出门狩猎妖怪,以他往做神子的时候,都是等着被妖怪困扰的达官贵人主动求助找上门来。 不过往往这样的经验也很少,宇智波启每日里做的最多的事则是念经,因为除妖其实并不是算神社的主职工作。能有如此大排场的贵族通常还会召请阴阳师和咒术师,而神子只需要和他人主持法事,在净室内端坐着诵念陀罗尼之咒,其他的自然有别人去做好。 据有四魂之玉碎片的妖怪心性通常都会变得蛮横而不讲道理,虽然宇智波启觉得就算能够沟通的妖怪,也不一定会心甘情愿地主动将四魂之玉给让出来。 它们只会嚷嚷着‘哇哈哈我要站在妖怪的顶点’、‘支配世界支配一切’、‘不知好歹的人类,就拿你来试试威力吧’之类的口号冲过来,因为宇智波启顾及奈落在一边旁观,所以往日一刀就能解决的东西,因此他的身上总是要装模做样带点小伤。 等到回了城里,宇智波启将收集来的碎片交到人见阴刀的手中,青年穿着白面紫里的常服,坐在帷屏之后的茵褥上。 年轻的城主总是想和自己的义兄亲近,叫他近前来,到帷幕里去,和他促膝而谈。但这始终是件很不合礼数的事,于是宇智波启往往不听取阴刀的意愿。 不过等到这回宇智波启到了帷屏之外,青年纤细又修长的手掀开帷幔,夜色渐深时,阴刀的声音如同炉中静静燃烧的沉香,宁静恬淡地萦绕在室内,他说:“您不是要将四魂之玉的碎片亲手交给我吗,请到我面前来吧。” 等到宇智波启来到帘外,刚刚俯下身子,阴刀便伸出手来,将他直接拽进了竹帘的内侧。宇智波启本就没有坐稳,这时候被人见阴刀直接一拉,于是便跌到了他的身旁。青年顺势将脑袋轻轻枕在宇智波启的肩上,尽管这姿态瞧上去分外亲昵,但是阴刀脸上流露出的神色却极其自然。 因为暮色已至,室内早早便点燃了烛火,灯光辉映中,年轻城主鸦羽般的长发披于肩前,风姿美妙如同初夏盛开的藤花,倒格外显示出来一种落拓不羁、风流散漫的美丽。 宇智波启近些日子以来已经习惯了这个人偶然流露的、突如其来的亲近,因为怎么样说也没有用,新的弟弟君瞧上去又是一个我行我素、听不进去自己不爱听的话的家伙,索性被靠一下也不会有什么,于是干脆就由着他去了。 “碎片呢?” 为了不让兄长说出什么煞风景的意见,人见阴刀直接转换话题,要走了那块碎片,他将宇智波启先前交给他的碎片拿出来,和现在这个碎片放在一起。 “五片、六片、七片……这是您送给我的第七个碎片呢。” 年轻的城主轻声数数,伸出手指清点的样子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孩子气,但是由于他常年体弱多病,又时时展现出一副沉稳可靠的神情,这时候不甚庄重、打起趣来的情状反倒显得有些可爱。 末了,青年垂下眼眸,将四魂之玉的碎片拢在手心,他垂首时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像是云中掩映的白鹤,柔和得像是羽毛轻轻地飘落在云端,他微微地笑着说:“兄长大人给阴刀所有的东西,阴刀都会当作生命一样珍惜。” 这话说得倒有些严重了,虽然妖怪们看起来都对这东西垂涎欲滴的模样,但是在宇智波启眼中,四魂之玉就是很普通的一样珍宝。再往前他和酒吞童子混在一起,大江山的妖怪们四处劫掠许许多多的宝物,再往后他在源氏的祭坛之上遇见了邪神,那邪神将名为天之从云的神器归处指明赠与他。 宇智波启在收集四魂之玉的道路上没有遇见多少强大的妖怪,不过想来这么轻而易举获得的东西,稀有度也应该没有那么高。他送给阴刀的东西好好留着就可以了,要是弄丢就再去寻找别的宝物,如果说珍爱视若生命,属实有些过于沉重。 于是他安慰他说:“都是一些很普通的东西,不必放在心上。往后你想要什么东西,兄长都会寻来给你。” 第96章 “可是您也为此受伤了不是吗?” 青年轻轻握住宇智波启的手,神色之中充满了深深的担忧,宇智波启不由得顺着他展开手掌,今日他和狼妖战斗的时候被划伤了手,于是很快便引起了人见阴刀的注意。 “我已经让奈落他不要再打听四魂之玉的消息了。”人见阴刀突然说道,宇智波启并不意外阴刀知道四魂之玉的作用,因为奈落是人见阴刀的臣子,能够令这样狡诈如狐的家伙在手底下效力的人,也大概不会是什么傻白甜一样的人物罢。 “可是你的病。” 青年握着宇智波启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他朝着眼前的义兄微微一笑,深色的眼眸之中带着淡淡的喜悦:“您还没有注意到吗?我的病已经好了,兄长大人真是粗心啊。” —— 总而言之,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回暖的缘故,还是因为那什么的四魂之玉终于起到了作用,在收集到第七块四魂之玉的时候,人见阴刀的病终于痊愈,而宇智波启最终也得以从‘伪装成普通人和妖怪战斗’的现状中得到解脱。 他获得了回归原本普普通通日常的机会,而人见阴刀也开始着手处理先前因为病倒过后无暇处置的正事。宇智波启的心情又回到了平静而毫无波澜的状况……本来是这样的,直到有一天他独自路过西殿阁楼的走廊,突然又被一个从阴影中走出来的家伙叫住。 “启殿下!” 既是不用立刻转过身去,宇智波启也能清楚分辨这个出声之人究竟是何种身份。他或许能够算作人见阴刀的同僚,和人见家效忠于同样一位大名,是其他城池的少城主。此番为了家族联姻而来,因为阴刀的久病而未能得见,于是暂且驻留在了人见城。 宇智波启回头,引入眼帘的果不其然是一位年轻的公子,内着素色衣袂,外面穿着朴素的黑色便服,然而清秀俊逸,神情爽朗,素日以来城主府内的侍女对其颇有议论,说少城主既然是为了招阴刀为妹婿而来,这个人的外貌很好,可见家中的姊妹也容颜可佳。 而他今天第一次见到此人,对此没有什么别的感想:“里见大人,您是在寻找城主吗?城主大人目前在天守阁内。” 本来以为这人很快便会离去,没想到他闻言却丝毫没有前往天守阁的意思,而是回答说道:“不必了……‘欲往看山樱,朝霞迷山路’,我正是为了您过来呀。” “当初在大名身边,我便被殿下的身姿所吸引,但却往往不能得到机会独处。听说殿下回到了故乡,父亲想要招人见城的城主为婿,我便自告奋勇前往,时隔多年,您目前还好吗?” “很好。” 宇智波启的回答又快又简洁,他直觉般地感到了目前的氛围有些不对,想要快速结束掉这场对话,可惜面前的男人不给他任何一个马上告辞的机会,又很快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是我向父亲提议联姻之事,能和像您俊美之人成为姻亲,自然是荣幸万分的事情。不过人见城的城主并非殿下,实在是令人叹惋。” 真要说的话,宇智波启倒挺为这个青年莫名其妙的热情和关怀到困惑,全因这青年是人见城的客人,他只好干巴巴地回复了一句:“世事难料,岂能尽遂人意……” “‘竹丛林荫处,驻马小河边’,虽然不能将妹妹嫁与殿下,但是我仍旧期盼和您再续前缘。” 宇智波启没有想到哪怕是到了战国时期,像他这种无名武士还会遇到互对和歌这种风雅环节,况且这个人的话语实在是委婉含糊……‘再续前缘’是什么意思,做朋友吗?难道要回答‘我愿意和你再续前缘’吗?实在是叫人不知道该怎么接。 “您还是不明白吗?”一阵令人窒息般的沉默以后,他的脸上流露出宇智波启不能理解的神色,这个年轻的男人将声音放得十分轻柔,似乎担心惊扰到了眼前困惑的心上人,“我深深地爱慕着您呀。” 这番表露心迹的话语,宇智波启虽然不太理解,但是心中顿时感到大为震撼。 这还是他第一次直面这种情况,以往出生在藤原家的时候,虽然有着不少人向他书写倾慕之情,但是公卿贵族们通常都有着一颗脆弱的心灵,遭到冷淡的不予回应以后便大感怨恨,不再纠缠不清。 况且平安时期也并不像战国那般流行众道之爱,鬼舞辻无惨如影随形的纠缠,所绞杀的并不止宇智波启的私人空间,也掐灭了所有人冒犯宇智波启的任何机会。等到了神子这一世,就更不会有人会跳到宇智波启面前倾诉这些东西,否则便是亵渎神明,会恐怕会招来上天的报应。 所以这场景在宇智波启面前发生之后,他第一时间既不感到被冒犯,也不觉得愤怒,而是感到迷惑不解、莫名其妙、不知所以,他的脑袋是空的,想不通这个人的动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做,因此只好不明就里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火速抽身走掉。 ……太奇怪了。 这震撼的情绪一直维持了很久,直到到了天守阁,见到了人见阴刀。青年看见了义兄,自然而然像是以往那样去攀他的手,他却条件反射性地后撤一步躲开。 宇智波启这才意识到他做得有些不对,他回握了一下人见阴刀的手:“对不住,阴刀……” “是今天太过劳累了吗?兄长大人,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 年轻的城主笑着摇了摇头,看起来并没有因此感到介意,但是妖魔却在宇智波启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冰冷的神色。 兄长是一个在这方面多么粗心多么迟钝的人的啊……但是奈落能感觉到,一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在这个人类的身上发生了。 第88章 我的弟弟奈落(五) 城主府中人多眼杂,宇智波启抽身匆匆离去时的异样自然被许多人瞧在眼中。那阿佐野城的少城主被当事人如此生硬地拒绝,虽然心里想着他的无情和冷漠,但事已至此,也该责怪自己莽莽撞撞太过唐突,于是便感到无颜以对,有意避开与宇智波启会面的场合。 几乎没有花多少功夫,奈落便寻找到了令兄长对他的亲近感到不自在的源头。这种不知进退的无名之辈自然不需要令他如临大敌放在心上, 世人多会因为皮相对旁人产生轻浮的爱慕之意……即便是言之凿凿的爱慕者,看上去也全然对于自己的心上人没有多少了解可言。妖怪在得知当时情形的那刻,反而在心中嗤笑了一下这毫无分寸的愚蠢。 倘若他真是那个人的转世,无论是言语攻势还是确切的行为都毫无用处,即便是真正的虔诚之心恐怕也不能将其所打动。不过,就算如此奚落他人的奈落本身,自己也明白他对这位义兄之心也谈不上有多纯粹。 他低头瞧着手里的四魂之玉碎片,淡紫色的晶体闪烁着莹莹的光辉,其中的数量要超过了宇智波启带来给他的那七块碎片,因为还要反复利用的缘故,索性没有将它们直接合并在一起。 他先前派傀儡将宇智波启带到新妇罗的巢穴去,本意不过是想让这个令自己感到不同的人类去死。但是宇智波启没有死,他活了下来,经历了那样一番战斗意识到四魂之玉的强大以后,却坚持将碎片交到已经病殃殃并且活着对他没有什么好处的义弟手里。 这是怎样愚蠢又可爱的境界,于是奈落的心里产生了新的想法,他又让傀儡接下来带着这个人类去了很多妖怪的地盘。平心而论,奈落还没有那么希望宇智波启草率地死在妖怪手里,所以每次选择的都是和第一次新妇罗水平相近的妖怪。 为了提点这个脑袋瓜不开窍的人类,奈落的傀儡甚至用充满诚恳的语气苦口婆心地跟宇智波启劝诫:“启大人,无论是人是妖都能够使用四魂之玉获得力量,哪怕是留下一片,接下来的战斗都会轻松一些。” 可惜收效甚微,甚至可以称作没起到任何作用,虽然这个人类每回都是过程艰难地战胜妖怪,为此留下不少的伤痕,但是他居然一次都没有想过将一片碎片留给自己。 奈落不喜欢愚蠢的人,这家伙无私到了极点的行为也蠢得令人发指,让奈他禁怀疑宇智波启究竟是怎样在人类的世界下好端端活到这么久的——难道是靠着别人的好心、别人的慈悲吗?还是说全因为所谓的手足之情,所以才会对着这个弟弟体现出如此的恩义? 这是怎样高深又忘我的境界,简直好笑到令奈落觉得这位义兄堪称可爱又可怜。 直到周围他所能及的妖怪都被扫荡了遍,奈落遍不让宇智波启继续去收集四魂之玉了,毕竟本来也不打算让这个人类在这种事上死掉。 可是留着他又有什么用呢,拿去扔给妖怪也不行,因为本身就不算对付妖怪的好手。之前打算借由亲情的羁绊让宇智波启来对付人类,可是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一个概率很小的假设罢了,毕竟作为玩弄阴谋的好手,他可没有必要在明处和人类对立。 第97章 事到如今,奈落才惊觉自己竟然早早就开始为宇智波启的存在而寻找借口,这简直是说不通,并且没有道理的事……他固然好看,固然在人类之中算得上优秀,但是却算不上前所未有,这种平平无奇的家伙竟然会让自己觉得不舍。 他从这个人类身上得到了什么,让自己觉得眷恋?又盼望从这个人类身上得到什么,所以才始终不肯撒开手? 这个人类对自己来说又究竟算什么呢,他把他当打发时间的笑料,还是说玩兄弟扮演游戏的素材? 奈落清楚人类会在家园中饲养一些动物,养马是为了远行运送货物,养牛是为了拉车和耕种。但是贵族们却会在此之外,饲养婉转鸣叫的鸟类和水池里花纹各异的锦鲤。这些生物毫无作用,不过养它们的人类也不指望它们能起到什么作用,仅仅是用于玩赏和作伴而豢养,别无其他的目的。 或许这个男人对他来说便是这样的存在,亦或者说其实并非如此,他只不过是一时脑热,被迷去了心智。 不过阿佐野城的少城主倒是令奈落意识到了一件应该注意到的事,人见阴刀因为久病卧床的缘故,并不为同等势力的家族看好,他本人又因为认为自己随时撒手人寰,不愿意耽误少女年华,所以前任城主一直未能为他定下婚事。 对于占据人见阴刀身份的妖怪来说,这场由旁人提出的联姻简直可以称得上可有可无。 二十余岁还未结亲的城主,瞧上去倒显得有那么几分值得令人怀疑,不过他只是暂时假借这个身份,要是暴露了随手抛弃便好,倒不必为维护花上太多的心思。 但是因为来访者的莽撞,奈落此刻一想,反倒勾起了心中别的情绪:人见阴刀由于体弱多病的原因尚未娶妻,他的义兄论年龄比他还要大上一点,因为常年做质子的缘故才导致耽误下来。回到人见城后,既没有了异国他乡的顾虑,亦不像阴刀那样病弱,可见也不是没有可能在日后安置家室。 奈落将四魂之玉的碎片收起来,又想起宇智波启将碎片带给他时所说的话,那时候青年说:“往后你想要什么东西,兄长都会寻来给你。” 当时奈落只是出于作做戏的成分才说出了那样的话,私底下仍旧对着这份兄弟之情感到不以为意,他在心里默默想到,尽管他拒绝了那个向他求爱之人,说得倒挺好听,但事实就真的便是‘要什么都给我’? 就算是他曾经是人世之中的天上月,不过也最终会成为别人的父亲、别人的丈夫、别人的意中人。 萸吸征荔—— 现在谈爱与不爱有些过于荒唐,与其要让他只看着我,更重要的是将他留在身边,要他只属于我一个人。 —— 对于在人见城城主府中效力的人来说,他们毫无波澜的生活之中最近又多了一项谈资。那便是年轻的城主拒绝了来自阿佐野城提出来的联姻,婚姻一事全凭借你情我愿,如果事件的发展单单止步于此,那对所有人来说也没有什么好议论的。 但是在返回阿佐野城前一段时间,那位少城主遍收到了家臣快马加鞭送来急报,原先是阿佐野城受到了敌方的攻打,原本濒临毁灭危在旦夕,却因为偶然的机遇度过了危机,这些小事且按捺不提,但是在度过危机以后,阿佐野城却不知为何陷入了疯狂,在一天晚上,偷偷点燃火把将整个城池都付之一炬。 城中的平民因此死伤无数,而城主也顺理成章葬身于了那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之中,阿佐野城少城主唯一的妹妹,也就是人见阴刀此次的联姻对象,承蒙上天保佑幸免遇难。但是因为年纪轻轻面临了人世之中如此重大的无常,也紧跟着出家做了尼姑。 阿佐野城少城主的家园一夜之间化为灰烬,原本好好的家庭也破碎,从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从此沦为了没有领地的落魄贵族。这个故事一时之间引发了侍女们的大量同情,得知此事以后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为他感到唏嘘。 但是宇智波启倒为那位少城主总算离开人见城,不用在发生这种尴尬事情之后还和当事人处在同一屋檐下,难得地感到松了一口气。 阿佐野城的少主离开人见城的那一天晚上,宇智波启在走廊上遇见了夜间独自出行的人见阴刀。 青年披着白色狒狒的毛皮,将艳丽的殊色掩藏在厚重的皮草中,和往日又是一番不一样的姿态,仿若明月朗照的积雪,映衬着别样的清辉。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尽管平日里城主也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但是宇智波启却能够透过人见阴刀一如往常的神色之中,察觉到一股久违的适意舒畅。 人见阴刀几乎是在同一刻发现了宇智波启,见到自己的义兄后,他快步走上前来,将自己的皮草脱下,轻轻拢在宇智波启的肩膀上。他微微露出笑意,低声嘱咐宇智波启早点回到屋里,说:“即便是春日的夜间,也有些许的冷意。今夜露浓霜重,兄长大人小心着凉。” 宇智波启知道奈落喜欢白色狒狒的皮毛,这个男人仿佛拥有永远都穿不完的白狒狒皮草,有的时候看见他因为妖怪袭击的缘故,外袍的表面有了污渍或者损坏,但下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这个家伙又是一身完好无损连款式都一模一样的崭新皮草,不得不让人腹诽他究竟猎杀了多少白毛狒狒。 现在看来,奈落的皮草竟然极有可能来自于人见阴刀的馈赠,这个阴阳怪气的男人究竟用了多少手段哄骗他的弟弟满足他的一己之私啊。 而奈落本人此刻的心情确实不错,乃至于瞧见那个不知好歹的人托人传递给义兄的书信以后,也只是将那信件和胆敢替人传递信件的人销毁的那种心情很好。 他淡淡地瞥了宇智波启的身侧一眼,透过轻云挥洒在庭院之中的淡淡月光,墙的的旁边映衬着青竹的影子,令奈落不由得想起信件里附赠给宇智波启的和歌:‘竹丛林荫处,驻马小河边。不得见君面,窥影也心甘。’ ……哼,像那种不知好歹敢乱打主意的人,也能明白什么叫做‘不得见君面,窥影也心甘’吗?能让你窥见一丝影子已经不错了,搞不清自己的位置,简直痴心妄想。 第89章 我的弟弟奈落(六) 城主府之中近日以来常常有着怪事发生,夜间一起巡查的武士,同行者莫名其妙地就消失了一个,第二日也不见他归家,有晚上出去取水的侍女,看见板垣外模糊难辨的鬼魅黑影,而被吓得惊惧不已,翌日便生了一场大病。 宅邸之中的人上上下下一时之间人心惶惶,皆是不甚安宁,不知从何时起城中便流传起了那样的流言,说传来阿佐野城在那场大火之中没有一个人生还,传来城池灭亡消息的信使其实早就已经死去。 城中的亡魂不甘心他们的少城主活下去,于是诱骗他回去一起奔赴黄泉,但即便是这样也不能安抚他们生前死后的怨恨,于是紧跟着来到人见城继续作祟,想要再一次重演阿佐野城的悲剧。 这其中的因由说得有理有据,因为那阿佐野城的少城主走返回的中途便失去了音讯,要么是遇到了山匪,要么是真的有妖物作祟,大概是早就不知道死在了那里。况且流言将那场火灾中房屋坍塌众人哀嚎的场景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去看见过一般,更是引得了不少人的信服。 底下的人惊慌不安成了这副模样,作为城主的人见阴刀当然不可能对这件事直接视而不见,他同家臣们商议这件事的处理方法。介于前任城主当年延请了许多有名的高僧过来为当时还是少主的人见阴刀做法事,为此花销不少却根本不见任何奏效,所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认了那些只会念经的和尚多半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 宇智波启落座于城主右侧的第一个位置,从刚才起便一直沉默不语。虽然这流言在城中传得风生水起,但是府中的状况却一如往常的干净。要么是心怀不轨的人在悄悄造势,想要借人心不稳的机会趁此浑水摸鱼,要么就是这妖怪擅长藏头露尾,不曾露出半点的妖气。 要说他也是接触过阴阳道的人,当初还是源赖光亲自为他讲解的系统基础,虽然修行的时日尚浅,又加上经常有宿傩在一边的缘故,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将那些理论付诸于实践之上……但是真要有很善于藏匿的妖怪,那么也不该轻而易举地就被侍女窥见了身影,还能将其放跑。 这件事如果不是人类在装神弄鬼的话,那么宇智波启就要直面自己是一个半吊子的差劲阴阳师这一事实。到时候只希望那妖怪不要弱小得可怜,是内行人只看上一眼就能找出行踪的妖怪,不然他就暂时找不到什么借口来掩饰自己无地自容的羞愧之情了。 “启大人,为什么从一开始您便愁眉不展……哎呀,莫非是因为和那些惊慌失措的人一样,您害怕鬼吗?” 宇智波启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坐在他对面的武士突然将话题带到了他的身上。这中年男子能算作是老城主在世之时最为器重的一位家臣,就连日后要继任城主之位的少主也对他礼待有加。 第98章 但是自从宇智波启回到人见城之后,人见阴刀便对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义兄亲厚非常,城中其他武士也隐隐以青年为首,这番行为自然而然地便引起了他的不满。在他看来,凭借着当初的顶替之功就让一个毛头小子坐在所有人的上首,而宇智波启坐在那里竟然神态自若,毫无承担不起的惭愧之色,因此不由得出言讽刺。 要说因为名利的斗争,上至大名诸侯,下到为城主效力的普通武士,只要是有人的地方都会拥有。不过这回轮不到宇智波启去应对这个人的发难,坐在最上方的人见阴刀便主动替他回答说道:“兄长大人宽厚仁爱,不过是担忧这状况维持时间长久,民众惶惶不安,恐怕会有更多的人受到伤害。” “城主大人,离主城不远的村落之中,不是正好有着一群猎杀妖怪为业的除妖师吗?不妨传召他们前来城中驱魔。” “不错,他们不事耕种,以往也没有过向他们征收过农税,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看看这群除妖师究竟有几分本事……” 召集附近村庄的除妖师前来驱魔,这件事的对策就此定下了。恐怕是因为受那武士发言的影响,人见阴刀又在散会之后特地安慰了一下宇智波启:“不必担忧,兄长大人,等到除妖师们一来,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 “如果您还有别的顾虑的话,到时候可以去城主府外散散心,”青年注视着自己兄长的侧脸,漂亮的深色眼睛像是黑曜石般有着细腻的光辉,他似乎害怕宇智波启拒绝这个提意,又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转而悄声说道,“备前君新修的宅邸庭园中海棠开放了,前些日子说要设宴请大家过去饮酒呢,兄长大人愿意驾临,想必他心里一定会很高兴吧。绿树荫下春花烂漫绚丽,可比大晚上一群人无所事事围着篝火要来得有趣。” 这话说得可算是委婉,宇智波启听罢以后,心里便明白青年是误会了当年自己看见蜘蛛黑影以后感到惊讶的情形。也不知道奈落有没有将四魂之玉碎片的获得过程如实禀告给人见阴刀,或者说即便得知了他能和妖怪战斗,也还是没能改变人见阴刀心中当时他害怕妖魔的场景? 宇智波启不正面拒绝他的好意,只说:“除妖师不见得可靠。” 也不能将全部的事情都交给不知道实力深浅的除妖师们,要是他在现场,只要除妖人们将那隐藏在暗处的妖怪找出来,至于有实力打败那妖怪与否并不是十分重要。要是宇智波启抛下人见阴刀去别的地方参加宴会,反倒会令人放不下心无法专注。 不过到了最后,宇智波启也没有亲身参与那场在庭院中举办的驱魔篝火会,因为奈落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突然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向人见阴刀请求让宇智波启协助他出城去办事。 “去收集传闻中能够根治城主大人的病的药材。” 碍于奈落在寻找他之前就获得了人见阴刀的首肯,本来可以用分身术多线操作的宇智波启,也不好早当日出现在众人的眼前,留下个作为警报器的术式就完事。 —— 第二日回到人见城以后,宇智波启从他人口中得知了昨天发生的意外。 “果然有妖怪呢,启大人,是一只巨大的蜘蛛妖怪。原本除妖师们很干净利落地便将那妖怪直接干掉,城主大人正要让他们下去领赏的时候,那个最小的除妖师少年不知为何发了狂,把和自己同行的人都屠戮了个干干净净。” “是啊,是啊,那太可怕了,剩下来的那个女除妖师还要袭击大殿上的人……好在城主大人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本乡大人命令大家用箭射死那两个除妖师的时候,殿下还看出了本乡大人早就被妖怪附身,武士们才得以将妖怪的本体枭首。” 本乡大人……宇智波启是有印象的,便是每次坐在他对面看他不顺眼的那个中年男人。 “您要去看一看吗?”其中有一位侍女突然说道,“这是我今天早上从昨天在场的人口中听到的,昨晚上那两个除妖师姐弟死了以后,城主大人觉得他们互相残杀十分可怜,让人将他们埋在庭院的角落边。” “死人确实没有什么好看的,但是啊,但是啊,今天我从侍候殿下的小君姐姐那里得到消息,那个本该断了气的女除妖师从土里爬了出来!她侥幸还留有一口气!” 其他侍女发出了质疑的声音:“真的假的?从土里爬出来未免也有些太恐怖了吧?” “千真万确,医师来了之后,还是小君姐姐负责帮她清洗伤口呢。真是命大啊,伤口流出的血都将满盆的水都浸红了……” 宇智波启听了以后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股怪异,不过单听片面之词还尚且无法定论:“那城主呢?他现在在哪里?” “殿下本来在天守阁处理政事,等到那个女除妖师醒了以后,又去了目前安置那个女除妖师的房间……虽然殿下原本就性格善良,但是难得看见他对一个女子这么上心。” “不错,要我说,那位小姐虽然出身不好,但是相貌也非常不错……” 由于宇智波启性格宽容的缘故,侍从在他面前的态度并不会十分拘束,侍女们一边在议论一边将带领他去了城主府的西殿,等到接近了城主所在的房间。适逢人见阴刀推开幛子门走了出来,侍女们不由得停下脚步,低下头闭口不言。 “您回来了啊,兄长大人。” “昨天晚上我不在你的身边,没有受伤吧?” 人见阴刀听到这样的问话,便清楚宇智波启已经得知了昨夜之事的来龙去脉,他摇了摇头,主动让出身,显露出他身后房间内空无一人的光景:“无事,只是昨晚上唯一救下来的那个除妖师已经走了。” 他说:“一个很可怜的小姑娘,昨夜血脉至亲相残,今天传来消息,就连防守薄弱的村庄也被闻讯赶来的妖怪屠戮一空。举目无亲,孑然一身……” “可以让她留下来的。” “她没有答应我,说是要先去复仇,所以我让奈落陪着她一起回去。” 说起奈落,宇智波启在山林里和他找了一晚上的药,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用。让这么尖酸刻薄的家伙去照顾一个身负重伤的小姑娘,真的不是好心帮倒忙吗? 第90章 我的弟弟奈落(七) 人见城的部分侍女们兴致勃勃地聊着关于那个女除妖师的事情,这或许能够被称作是继阿佐野城的少主离开以后,最为具有价值的一项谈资。 年轻的城主无论对谁的态度都足够温柔平静,旁人说话的时候,他那深色的眸子便会默默地凝注,让人想到碧天如洗中的半轮明月,清丽文雅的风姿令许多人都情不自禁为他倾倒。 照理说,这个年岁的男子正是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的时候,面对心悦于他的女子,即使并不对她有意,也难免会展现出些许不同。 可是就像是这样温和灵秀的青年,对身边的人始终保持着一种适当的分寸,即便是对他倾心仰慕不已的异性,旁的人也从来未见过他对她们与其他人有任何微弱的不同。 因此,人见阴刀对于女除妖师珊瑚的区别对待,便像是夜空中闪耀的星辰那般耀眼,不由得令长久在城主府内侍奉的侍从们对此格外注目。 先前阿佐野城的少主带着礼物来访,本来以为人见城过不了多久就会迎来一位出身高贵的夫人,但是城主却拒绝了这场联姻。现如今看见了往日眉宇间带着淡淡郁色,如同和风明月难以触及的青年,对着那艳丽中又不失娇媚的女除妖师温言柔声地劝慰:“等你杀了那妖怪报仇,就回到我的身边来吧……” 虽说极有可能是因为面对失去所有亲人的少女感到于心不忍,但是这话里的挽留意味却也难免不叫人为之浮想联翩。那姑娘带着奈落方走,平日里生活乏味的侍女们便在私底下悄悄议论道:“从来没有见过殿下对于哪位女子这么示好呢,他向来对其他人的态度都很有距离,这回不知什么原因,却说出如此的话来。” 宇智波启路过庭院的时候,面不改色地听了一耳朵的八卦,他心想人见阴刀对于别人都彬彬有礼具有分寸,要是对自己也能有这样的疏离便好了,也不至于令他三天两头都要面对一次这么叫人为难的亲近。 可是城主府中的日子注定还是回归不了安稳平静的节奏,宇智波启根本来不及去关注城主和女除妖师之间的绯闻,人见阴刀突如其来来势汹汹的病情就夺去了他所有的注意。 青年原本稍有起色的身体病势越发沉重,第二日便已经病得从床榻之上起不来身,而他先前和奈落冒着夜色去寻找的草药可以说得上毫无效用。 更令人感到雪上加霜的是,关键时刻宇智波启甚至找不到奈落这个家伙的踪影。底下的武士回禀说,那个女除妖师和奈落两人在当天出发之后再也没了任何的音讯,大概是在路上受到了袭击。 在这个时期的山野之中,盗匪、野兽以及妖怪并存,三两个人离开城池以后葬生野外也不值得引以为怪事。可是宇智波启觉得奈落并没有死,那个傀儡师狡猾得像是狐狸一般,有这样特质的人,往往是一个比谁都要爱惜性命的家伙。也许现在找不到人影……恐怕早就知道自己的药起不到效用,干脆直接甩手无事一身轻了。 第99章 大概是因为一城之主病重危在旦夕的缘故,城主府内的气氛变得一日比一日更加沉闷。侍从们不敢高声说话,路过主殿的时候,脚步声也尽力放得,所有人的面色上又恢复了如同往日那般的愁容。 除此之外,城中的上方天空时常弥漫着难以消散的阴气,无论日出日落都是一副昏昏沉沉不甚明亮的模样。就连灵力很低的普通人,都觉得这种铺天盖地的压抑之感难以忽视,这时候又显露出一种难以寻常的敏锐……照他们的说法,城中要么是有人将死,要么是有大难将至。 但是最让宇智波启记挂的是人见阴刀的病,他还在生病,原本因为四魂之玉得到好转以后,又毫无征兆地生起了病。他病得不轻,没有办法出门,只能在重重帷幕里的房间里,甚至不愿意轻易见到任何人,连医师和家臣们都不让她们接近。 城中所谓的‘将死之人’指的是谁,哪怕是个用脚趾头思考的人都能想得一清二楚,可正因为是这种明确的指向,弄得就连以往最口无遮拦的武士都不敢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宇智波启本来想要向奈落询问四魂之玉和药草的事,但是无奈这个家伙太过于擅长藏匿,在城里城外寻找了一圈还是无果。他只好暂且搁下手里的事去探望人见阴刀,正逢主殿之外,有人想要求见城主而遭遇阻拦,被侍从推拒在走廊外面。 “阴刀大人说他谁也不想见,无论是谁都不能进去。” 城主大人原先也有着在病中不愿见人的前例,更何况这次的病况来得比以往宇智波启见过的都要猛烈紧急,人见阴刀难免因此一时间陷入颓丧和怨艾的情绪。 况且,这次的重病未必不是受到那奇怪石头‘四魂之玉’的牵连,宇智波启听闻此事以后有些自责,他只是在事先在妖怪和人类法师们口中略略得知了这东西的作用,不留在自己手里设立几个对照组研究一下,就直接交给了自己的弟弟。 想要求见城主的武士在主殿之外和侍从起了一点口角,一番争执以后还是没能抵过侍从的坚持,最终还是自讨没趣地离开。那两个守在门口的侍从一老远便看见了宇智波启,他们知道城主向来对待这位兄长很是亲厚,一时之间也拿不定注意。 “启大人,请您稍待。” 剃着武士标志性发型月代头的年轻人,目前还没有人到中年便要秃顶的焦虑烦恼,低下头鞠躬的时候,还能瞅见头发茬冒出来后乌青色的头顶。 那侍从鞠完躬便跑,很快又从室内走出来,继续向着宇智波启鞠躬。这座城池里的人,要想有着畅通无阻的发展,注定要学会瞧上位者的眼色,虽然宇智波启回到人见城的时日还未满上一年,但无疑已经成为了城主身边炙手可热的人物,在暗中与他争锋的武士本乡死掉以后,更是没有谁的风头可以与这个人比拟。 他低声说道:“让您久等了,主公大人请您进去。” 这话倒令宇智波启甚感意外,本以为阴刀会将他也连带着拒之门外,到时候少不得在外面等候一番,可从未想过这么轻易就能得见。他知道素日以来阴刀待他与其他人格外不同,又不禁暗自觉得承当不起青年这番格外的对待。 人见阴刀从前日以来便伤风受寒,头昏脑胀,痛苦不堪,未能有起身之意。宇智波启步入殿内,像是以往那样立在帷幕之外和城主隔帘相谈。 宇智波启对他说:“现在情况好一些了吗?现在只希望你不要心中忧闷,连医师都不愿意会见。世事并非那么无常可怕,只要好好调养,突然峰回路转沉疴尽去的例子也是有的。” 帘内的身姿影影绰绰,宇智波启说完这些话以后,室内的气氛突然沉默了一时半会,安静得仿佛只听得见蜡烛静默燃烧的声音。人见阴刀侧过了身,将脸朝向另外一边的墙壁,往日清朗的声音种带着一点沙哑,略略有种不想与人交谈的烦闷情绪:“兄长大可以不必说这种场面话。” 面对这样的指责,宇智波启想也没想便直接否认:“何出此言呢,我衷心期望你尽快痊愈。” “果真不是场面话吗?刚才您所说的也不可尽信吧!”人见阴刀却有他的道理,“我第一次见到兄长的时候,向您问及日后的打算,那时候您的言辞得体态度从容,可以算作是无可挑剔的举止。现如今您来看望我,也是如此守礼的模样……” 青年说到此处,心中的苦闷越发沉重,原本尚且还可以装作若无其事,此刻难免展露出情绪低落的一面,不由得恨恨说道:“我听说在自己在意的人落入危难时,哪怕再端庄稳重的人往往都会真情流露。自打父亲亡故过后,我便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偌大的城池之中举目无亲,恐怕只有门前的苍松才是故人。” “直到见到兄长,便觉得自己此生终于有了归处。可如今在我重病之时,您还安心地立于帷幕之外,说着祝愿我转危为安的客套话,也并非真心对我。” 宇智波启被这番话给弄得哑口无言,他可以反驳人见阴刀说他虚情假意,但是面对礼貌生疏的指责却完全无话可说。可是人见阴刀却没有丝毫点到为止的意思,以往万般柔情优雅温和的城主依旧不依不饶:“您没有其他的话想对我说吗?” 这回合该轮到宇智波启沉默了,他虽然将这个青年视作自己的义弟,但是平日里对他也没有半分对真正的弟弟那样上心,实在惭愧于人见阴刀往日对他的那些好意。 他站在帘外半晌,头低低垂下来,背脊却挺得笔直,凝视着帘子底下作为装饰的纹路,仿佛能从平平无奇的花纹中瞧出什么玄机一般。这时间长久到房间里的另外一人以为他不打算开口说话,宇智波启才轻轻叹气,用一种平静的口吻回答说:“如果有我能为你办到的事,请尽情吩咐。” 这是个不太能令人满意的结果,恋慕兄长的人见城主阴刀不会满意,占据人见阴刀身份的妖魔也不会为此满意。 但是他心知并不能将这个人逼得太紧,于是只好从帷幕后面又轻又柔地伸出手,对这个人温言说道:“那么请您到我身边来吧,只有一个人的房间实在孤独冷寂。夜幕依旧降临了,兄长大人可以陪一陪我吗?” 第91章 我的弟弟奈落(八) 当夜宇智波启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如人见阴刀的要求留了下来,熄灭烛火以后的室内很黑,因为近日以来城中上方天空阴气环绕的缘故,夜间就连月色都不能穿透过厚厚密密的云层。 旁边的人似乎已经睡了,而宇智波启却窝在柔软的被褥之中有些睡不着,他不敢发出声响,惊醒身边才进入浅眠的年轻人,因此只好盯着房间天花板边黑漆漆的一角看,借此打发自己的无聊。 如果是宿傩的话,哪怕弄出一些动静也无妨……因为宿傩会表达自己的不满,而且那个家伙睡得很沉,哪怕宇智波启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也只会不怎么高兴地睁开一只眼睛看兄长一下,然后翻个身朝向另外一边继续睡觉。 和过于温柔体贴的人相处是很拘束的,因为要担心这个人委曲求全,小心谨慎太过于照顾别人感受,不替自己着想。宇智波启和人见阴刀相处的日子里,连说话的表达方式都要比以往要委婉三分。 今日被他问得如此哑口无言,可见往日里心中也积攒了不少怨气,只是生病的人心灵也会变得敏感脆弱,所以这个人才会在这时候发泄出来。 他的另外一个弟弟也时常展现出自己的怨恨,把周围的事情都搞得一团乱七八糟,不过宇智波启就是能冷下心来对他置之不理。但是一个从来都不诉说自己委屈的人,偶然间流露出自己的难过悲愁,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该让人怎么办了。 青年穿着单薄的白衣,低低地垂着自己的头颅,露出如玉般纤细脆弱的脖颈,长发不像往日那样用发带束起,如云一般松散地倾泻开来,密密如鸦羽的睫毛仿若被露水沾湿,他说:“还请兄长不要对我这么生分。” 他还说:“您是这个世界上我仅剩的亲人。” 人见阴刀说完这句话以后又什么都不说了,他不会一步一步逼得很紧,就像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人从来不会做出冒犯别人的举动,在相处的时候永远都留有余裕。 但是宇智波启却觉得青年像是什么都说了,以至于令他生出一种令人发堵的惆怅。一切尽在不言中,但是由于人见阴刀的沉默退让令事实和真相之间,最终还是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纸。 他最终敷衍了过去,但是却对自己心中的情绪感到分外陌生……青年没有哭,但是宇智波启却觉得总有什么东西滴落在自己手掌心中,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凉意。 曾经有许多人在他的面前哭过,那些在他面前恳求一条生路的人,那些为别人的苦难感到悲伤的人,还有不知世事放生啼哭的孩童。可是往往都没有像眼前这个青年让他这样动容……如果带土哭的话,他也会像现在这样吗?可是往往不用带土哭,只要带土因为他的事露出一点难过,宇智波启的心就立刻乱了。 第100章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得过带土。 是的,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所有的世界,包括原本那个世界上的所有人、所有东西、所有物体,加起来一切的总和都比不过他的弟弟。 —— 夜色渐深,宇智波启入睡以后,房间之内的另外一个人心中却装满了复杂的思绪。 人见阴刀的病状并非像先前为了试探义兄而特地做出的伪装,奈落他确实受了重伤,在玩弄那对除妖师姐弟的时候,被日暮戈薇的破魔之箭射中,刺穿了身体。 他的本意是想让珊瑚憎恨琥珀,借至亲相残的污秽令四魂之玉沾染上邪气,但是珊瑚并没有像是他安排的那般杀死琥珀,反倒是在众人的面前上演了一场姐弟情深。 这份无私的感情实在是太过于高深,这境界实在是令奈落有些难以理解。哪怕是杀死父亲和同伴的弟弟也可以继续包容,难道手足亲情是这样的东西吗? 他觉得有些讽刺的同时,又想起了那位仍旧被蒙在鼓里的‘兄长’,倘若面临同样的情况,这个人也会做出像是那女人一样的举动吗?他必定会这样的,因为启便是这样无私又无畏的家伙,同样的行为,放在珊瑚的身上奈落只会觉得不合时宜的愚笨,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他竟然还能从这份迟钝之中品出几分可怜可爱之情。 这些日子和宇智波启相处以来,他伪装其实谈不上很完美,甚至还特意显露出来了一些端倪,但是这个人好似没有看见一般,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也许这个男人十分无私正直,但他还是像以前那样粗心,或者说,因为人见阴刀是他的弟弟,所以他其实对于这种事并不在乎? 妖魔觊觎这份毫无瑕疵不含有任何杂质和偏见的感情,他想要这份纯粹据为己有,他占据人见阴刀的身份,同时又不满足人见阴刀的身份以享用这份情感。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奈落凝视着宇智波启熟睡中的面容,心想他已经将这个人留在了他的身边,接下来便是要向他索取百分百的信赖,百分百的偏袒,他相信能够从这个人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现在这种程度尚且还远远不够。 —— 这一夜过后,仿若之前的对话没有发生过一般,宇智波启和人见阴刀之间又恢复了原本的相处模式。人见家的武士在战场上寻找到了一个不分敌我救助双方足轻的巫女,并且将救治城主的病症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将她带到了人见阴刀的面前。 机缘巧合之间,奈落又见到了这位五十年之前在自己的诡计之下被他害死的巫女,他眉宇间的神色很淡,就像是看见了一位和普通的陌生人,和她交谈之时的态度也瞧不出任何的端倪。 他平淡地向巫女询问了她的名字,等到那位名为桔梗的巫女掀开帷幕走出房间,方才还和她相谈甚欢的城主却吩咐身边的武士将那个巫女关押起来。 “不要让她离开这里半步……”城主吩咐这件事的时候,神色不复以往的温润清朗,幕帘后面的光线很暗,他在阴影之中有了一阵难言的停顿,而后又轻轻的补充了一句,“也不要让那个人知道她。” 虽然说的是‘那个人’,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城主口中的那人究竟是谁。除却城主的兄长以外,整个城中也没有谁能让人见阴刀特地嘱咐区别对待,而目前的这一切,都是在宇智波启不在场的情况下经行的。 奈落将桔梗留在自己的城池里,心中所想的是自己终于得偿所愿得到了一个足够有趣的女人,但是又忍不住在此刻,情不自禁想起了另外一个男人。 因为桔梗打碎了封印,他提前获得了一具强健的身体,可是回到城中以后,依旧维持着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因为人见阴刀生病的时候,宇智波启对待他的一言一行都分外温柔,甚至会自己做出一些亲昵的举动……真是可笑,他也有靠着假装生病博取怜爱的那一日吗? 奈落觉得一切都变得不对劲起来,他欺骗这个人类,看似将这个男人握在手心里玩的团团转,可是到头来他对他的感情反而逐渐不受掌控,他一面知道宇智波启在意的是他皮囊的那个主人,一面又情不自禁沉浸在这个人类并不真实的关爱之中。 只有在面对桔梗,算计犬夜叉的时候,他才会稍稍放下一些关于宇智波启的思绪……可是到头来真要论的话,因为鬼蜘蛛卑劣的人类之心,他才会对桔梗产生那种莫名其妙的情愫,那宇智波启算是什么?也能自欺欺人算是鬼蜘蛛的贪婪和龌龊作祟吗?还是说,这是他的本心呢? 在和犬夜叉一行人的交锋之中,桔梗摧毁了他的傀儡,切断了他的掌控,但是最终还是回到他的城池。 她神情冷漠地将一小块四魂之玉抛在奈落面前,连带着原先放入她身体用来操纵她的碎片:“少做这些小动作,你最好记住,你的那些小把戏对我来说起不到任何作用。” “四魂之玉就暂时存放在你这里吧,做为半妖的你恐怕最需要四魂之玉的力量……”说道这里,桔梗清冷的脸庞露出了嘲讽之意,“毕竟你还得小心翼翼伪装成人类的模样,担心不要被你的兄长发现你的底细呢,半妖奈落。” 奈落脸上原本还算平静的神色微微一变,骤然之间多出了几分阴沉:“你看见他了?你对他说了些什么?” “担心我搬弄是非吗,不过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兴趣爱好。倒是你,真是有够多情的,谁能想到在外面是阴谋诡计都玩遍了的‘大妖怪’,回到城中却是一个假装生病祈求兄长怜爱的可怜虫。好笑极了,妖怪也是懂得什么叫爱的吗?” 桔梗轻蔑地撇了奈落一眼,似乎是专门为了将四魂之玉的碎片带给奈落而来,目的达成过后一刻也不愿意和他多待。她背过身,在离去之前更是冷酷地断言道:“值得庆幸的是,他是一个不会被任何假象迷惑的人,最终也会离你而去。” 巫女走之后,奈落拾起地上的四魂之玉,在房间里静静地枯坐了半晌,他为他竟然会因为那个人遇见桔梗感到慌乱而诧异。桔梗的讽刺之中只有一句话说得没错,他确实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所以越是在意那个人,才越是患得患失焦虑不安。 他抬起头看室内的装饰,架子上的纸扇底上白底黑墨写着和歌,‘夕颜凝露容光艳,料是伊人驻马来’。 ……真是可笑,奈落心想,难道妖怪就没有心了吗? 第92章 我的弟弟奈落(九) 人见阴刀一直处于病中,宇智波启又将寻找四魂之玉碎片的计划提上了日程。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城主病情的反复和这块玉脱离不了关系。但这不过只是假设,由于奈落不负责任的失踪,能够直接询问这件事的家伙又少了一个,以致使他要麻烦地四处寻觅妖四魂之玉的线索。 除此之外,另外一个令他困惑的事情便是……突然在城主府之中出现的巫女。 城主府之中怎么会有巫女呢? 莫非是那些家臣们又产生新奇的想法,想要靠着祈祷和普愿的法力,来转变城主府内日渐走向低迷的气运。 这位小姐身着白衣绯袴,原本该用白色檀纸扎好的秀发松散开来,衣着简朴也不掩姝丽之色,不过只身一人出现在目前空荡荡的城主府内,未免也有些太过奇怪了。 这疑惑刚刚笼罩上宇智波启的心头,那位看似难以接近的巫女小姐反而率先朝着他开口说话了:“你有注意到过吗?你的弟弟有些不对劲。” 宇智波启稍稍思虑了半秒,回答说道:“是的,他的身体差得有些说不过去。” 那巫女抬起头来看他,淡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别的神色,仿佛像是看见一个无可救药的傻瓜般,静静地凝视了宇智波启几秒钟,最后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朝着城外的方向继续走。 “我就住在城外的寺庙里,如果你发现那个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以随时过来找我。” “你叫什么名字?” “桔梗。” “我是宇智波启。” 宇智波启站在旁边目送巫女离开,城主府上方的天空无论晴朗还是阴雨都是昏沉的,这时候因为日落染上了一层别样的暮色。他突然觉得这气氛将居住在这里的人类衬托得像是妖怪,居住在城外的巫女反而更像是一位活人。 “桔梗小姐,你知道四魂之玉是什么东西吗?” 清冷的巫女脚步停顿了一下,却并没有回头:“知道。” “那把它放在我弟弟身边,会对他的身体产生什么危害吗?” 桔梗笑了一下,这声笑来得有些突然,带着说不出的冰冷的讽刺,不过宇智波启明显感觉到这针对的对象并不是问出这问题的自己。 她一种平静的口吻回答说道:“不会,倒不如说,他迫切地想要这种东西。” 人见阴刀想要四魂之玉,这也无可厚非,毕竟奈落之前作为阴刀的臣子活跃在人见城中,没准他会专门去打听四魂之玉碎片的下落也是出于城主的授意。 第101章 ……但是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自己呢? 还有这位桔梗小姐的出现,宇智波启在事后询问了在殿外值守的侍卫,那武士瞧了宇智波启一眼,便将原本支支吾吾不肯吐露的实情如数招供。 他说:“这位巫女在前日就已经来到了城中为城主看病,殿下他命令我们瞒着您。” 这位没有活人气息的巫女小姐走后,宇智波启心头的疑问反而更多,第二日他出城寻找寻找四魂之玉碎片的下落,遇见了一行抱有同样目的的年轻人。 一个看上去画风并不像是战国时代的水手服女学生,一个有狗耳朵却没有尾巴的红衣服少年,一个法师打扮的男人,一个小个子狐狸妖怪,还有一个背着很像一块滑翔板的女人。这组合倒挺丰富多彩,主要是那明显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小姑娘有些引人注目。 他们一行人原本坐在河边野餐,红衣服的少年一瞧见宇智波启,隔着大老远便开始有意无意地耸动着自己的鼻子,然后炸毛般从地面上跳了起来,伸出手指着宇智波启问道:“好浓的奈落的臭味!你这家伙,和他是什么关系?” 宇智波启这还是在奈落这家伙失踪以后,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他扫了一眼野餐布上面的三明治,不直接回答那少年的问题,语调平缓地反问道:“你们认识奈落?他确实是舍弟的家臣,不过从前段时间就不知道躲到那里去了,我正在寻找他的踪影。” 弥勒见这从林荫深处走出的俊美青年牵着马匹,俨然一副赶路的武士的装扮,不由得出言说道:“犬夜叉,你是不是闻错了?这明明是一个人类,瞧上去也并没有什么恶意。” 红衣服少年显然没有将同伴的话听进去,反而在旁边变本加厉地嗅来嗅去,他不满地说道:“错不了的,虽然是个人类,但是身上奈落的气味却出奇的浓郁,不是昨天才刚刚接触绝对到不了这种地步!还在撒谎,你以为能够骗过本大爷吗?” “等一下,你说奈落是你弟弟的家臣?” 说话的一行人中穿着和服的娇艳少女,宇智波启看向她的时候,她站起来朝着他的方向上前一步:“冒昧地问一句,您的弟弟是人见城的城主吗?您恐怕不认得我吧,驱魔的那一夜有人说城主的兄长并不在场,我就那一夜唯一活下来的除妖师珊瑚。” 宇智波启微微颔首:“有所耳闻,我听侍女们提起过你。” 原本在旁边欲言又止的戈薇犹豫了一下,然后摁住了因为大家视他为无物而感到烦躁的犬夜叉:“我记得,第一次遇见珊瑚,那个时候她就是在人见城中受到了奈落的挑拨……” 她说这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自己的手,那一位名叫珊瑚的少女目光中也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凝重,她对宇智波启说:“后来我们和奈落战斗的时候,他亲口承认自己杀死了阴刀城主,取代了他的身份……请您一定要小心啊,您真正的弟弟恐怕已经死了!” 尽管旁边被迫乖乖坐着的犬夜叉,支楞着耳朵听着八卦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但是宇智波启听完他们的分析以后,还是感到了一阵不可思议。 他罕见地沉默半晌,过了一会,才有些为难地皱起眉回答说道:“日夜与我相处的那个人,不是我真正是弟弟……这太荒谬了,空口无凭,请恕我无法相信你们的话。” “您现在还是执意要回人见城吗?奈落他狡猾残忍,恐怕您的处境会很危险,我们可以护送你去附近的城镇。” “……可是,万一他不是奈落呢。” “劝他干什么啦,戈薇!”坐在地上的白发半妖长长地‘嘁’了一声,“像是这样主动要去寻死的人,无论怎么说都是劝不动的,把好心给这种人干什么?” “犬夜叉。” 日暮戈薇平平淡淡地念了一声半妖的名字,就让他忿忿不平地闭上了嘴巴。 “我记得奈落也是半妖吧。”弥勒用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所谓半妖,每个月必定有一日会失去妖力变得孱弱无力。犬夜叉的症状是变成人类,至于奈落是变成什么倒不好说。只要你一直注意你的弟弟,到时候你就会清楚他究竟是妖怪还是人类了。” “不过我想,按照奈落的性格,要是有人类见到他虚弱的模样,恐怕也会丢掉性命的吧,即便是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 宇智波启从那一天过后,果然变得十分关注人见阴刀的一举一动。倘若自己的义弟早就变成了伪装成人类模样的妖魔,他倒是并不担心撞破这一切以后会产生的危险后果。 真要朝着他出手的话,谁死谁活似乎都已经成为了不用考虑的定论,宇智波启反倒不用为着这种事烦忧。可是真轮到了人见阴刀显露出原本面目的那一刻,却并没有像他所设想的那样能够干脆利落地进行取舍。 那一夜城主早早地屏退了主殿内的所有侍从,幽暗的建筑之内,仅剩几只明明灭灭在黑暗闪烁的暗淡烛火。他推开幛子门,然后便在室内的走廊,瞧见了……触手,满地的形状各异触手,残肢,来自各种各样妖怪的残肢。 奈落是一个令人猜不出品种的妖怪,他推门走进去,目所能及的部位越多,越是不能判断出这家伙的全貌。地板上很潮湿,除此之外还有乌黑色的鲜血。 宇智波启的脚步应当是没有声音的,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优秀忍者,但是房间的深处却清晰地传来了他所熟悉的青年的声音,没有丝毫的诧异:“是兄长大人吗?” 他看见了那张他所熟悉的脸,他的弟弟人见阴刀的脸,但是宇智波启却清晰无比地意识到这家伙是奈落。 可是奈落并没有朝着宇智波启出手,他的表现很平和,甚至于很平静,就像是并没有被撞破什么重大的秘密一般。这样的态度,反而令宇智波启无法将他当作什么应当斩杀的敌人。 他只好继续待在‘城主’的身边,甚至不清楚究竟是人见阴刀变成了妖怪,还是妖怪变成了阴刀城主,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所谓的义弟从一开始便是奈落…… 每当宇智波启想要提起这个话题,这位美丽清俊的青年总是会露出微笑:“兄长大人情愿相信别人的话,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弟弟吗?要知道,嫉妒可是会把人变成恶鬼的。” 第93章 我的弟弟奈落(十) 宇智波启不知道究竟该不该除掉这个由妖怪伪装而成的弟弟。 他原先并不将人见阴刀视作自己的兄弟,只是在和他相处的过程中,因为这人向自己真挚的情谊终于产生了那么一点动容。可以说如果没有他的主动接近,即便有着义兄弟这样的名义,宇智波启和人见阴刀也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他怎么会对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有所谓的真心呢?老城主将他收作义子,宇智波启用十余年作为质子替身的时光报答对于主君的恩德。他和人见阴刀的缘分很浅,孑然于这世间也不过是飘零的旅客。倘若这人真用赤忱之心对待自己,除却空感辜负他的期望之外,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作为回赠。 倒不如说,‘城主是妖魔’这样的真相是有利于他的,见到奈落的真身那一刻,宇智波启对于年轻城主心中一直负累着的歉意,也如同尚恋残雪般的白梅那般一并零落。 随之而来便是多余的烦恼,宇智波启从来没有和真正的人见阴刀说过一句话,从一开始所谓的少城主便是由奈落伪装而成。倘若他真正的兄弟被妖怪杀死,那么哪怕作乱的凶手躲到天涯海角,他也会亲自手刃他替他复仇。 可是一想到当初主动接近他的是奈落,每天陪伴在他身边的是奈落,就连在病中时抓住他的手向他吐露心迹的青年也是奈落。宇智波启便难免将‘人见阴刀’和‘奈落’两者混淆起来,因此彻底对于兄弟的的定义产生了迷茫。 兄长就是要保护弟弟的,这是他从出生起便从母亲那里所领会的教义,如果弟弟变成了妖怪,或者弟弟从一开始便是妖怪也好,总而言之兄长都不应该因为他的身份对他展露出陌生的态度。 可是他所以为的兄弟,并不是作为人类的阴刀,也不是披着人皮的奈落。 奈落欺骗了他,这场兄弟之情不过是虚浮谎言所构成的假象。这个妖怪被他撞破真正面目以后,竟然依旧用平日中充满温情的态度和他相处。 倒不如说宇智波启在见到真相的那一刻,甚至比谁都盼望那妖魔向别处逃开,或者主动袭击他和他战斗。这样便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了,只需要挥剑劈开妖怪的身躯,不用想被欺骗究竟应不应该生气,不用想奈落为什么不对他出手,也不用思虑这位‘兄弟’究竟对他报以何等的心思…… 奈落是一个性格恶劣的家伙,如果他别无所图,真如他所说的那般,只是真心实意地将他视作兄长,但这个人连从一开始接触的身份都充满了谎言,这真心又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第102章 宇智波启在这纠结之中无法继续维持以往毫无波澜的心境,如果他因为这段感情将那人视作兄弟,那么重要的是奈落而不是阴刀,可如果他因为这段感情将那人视作兄弟,那么就更加应该因为受到欺骗而感到恼火。 这完全和他以往受到的教育是相悖,他不该朝着自己的兄弟生气,可是要他如数全盘接受,将满口谎言的奈落视作兄弟,宇智波启又感到不尽如人意。 可是无论如何,杀死奈落又是不应该、并且缺乏理由的。他是妖怪,不应当以人类的道德准则约束,宇智波启也不是什么疾恶如仇、豪气干云的正义之士,这个时代莫说妖怪,就连双手沾满人血的人类都不计其数。 况且奈落对于他的态度极尽温顺友善,一如从前的那段时光。即便知晓这不过是一层伪装,在没有外力的迫使下,宇智波启还是没有办法对一个前段时间还在自己面前无声垂泪的病弱青年痛下杀手。 他简直为自己前所未有的优柔寡断大吃一惊,如果是鬼舞辻无惨在他面前这样,他铁定是要送他下地狱的,即便是迪奥和小时候的宿傩,也难免要吃上些苦头……但是倘若是带土做这种事,宇智波启原谅他根本不需要犹豫,作为兄长的他心甘情愿被弟弟欺骗。 不过宇智波带土无论想要做什么,其实都犯不着对疼爱他的哥哥撒谎,宇智波启不仅会对他拙劣的谎言装作深信不疑,甚至还会为此感到些许的欣慰或者高兴——因为他家脑袋单纯得仿佛只有一根筋的单细胞生物终于开了窍,他总算是不用担忧他在外面被人玩得团团转了。 可惜宇智波启还没有等来带土变得成熟稳重的那一天,但是一想到带土,他心中原本堵塞的情绪都仿佛松快了一点。他突然发现之前所思考的都是没有必要的事,毕竟无论奈落是死是活,对于自己回到带土身边的计划都不会有什么干扰。 至于其他的事,都仿佛变得很不重要了,对于奈落的存在,更是没有必要过于忧虑。因为人见阴刀是宇智波启的义弟,所以只要这个妖怪伪装成人见阴刀一日,那么他便也是宇智波启的义弟。 哪怕他的身份是假的,是伪装成人见阴刀而得来的,但是宇智波启无所谓,不过只要奈落抛弃了这个身份,那么他和他也就紧跟着变得毫无关系。 —— 虽然对本不应该出现在正殿的人类,瞧见他的真实面貌有些意外,但是奈落并没有因此慌乱了阵脚——迟早会发生这样的事,哪怕不是因为意外而被撞破,他也总会择一良机向宇智波启揭露妖怪的身份,只是今夜兄长的造访突然将这一切不合时宜地突然提前了而已。 他说:“是兄长大人吗?” 如平时那样不急不缓的从容语调,好似玉石撞击般清朗的声音,妖魔的神情无异,却在黑暗中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闯入此间的人类,一点一点地端详着这位被他冠以‘兄长’之名的青年,不肯放过他脸上产生变化的任何细微情绪。 讶异、震惊,却没有排斥和恐惧,他觉得很满意,满意极了,于是虬枝盘曲的触手被收在了房间更加隐秘的深处,顷刻间一个计划便诞生在了奈落的心底。 没有接触过阴阳道的人类又懂得什么呢?不如误导他让他以为人见阴刀变成了妖怪,把一切缘由都归结于作为兄长的冷漠之上,用愧疚和歉意打压他、笼络他、控制他,这样又可以将本就挣脱缰绳的人类套进绳索里。 于是奈落并不正面解释他的状况,而是用暧昧的言语表达自己的不满,反过去先一步指责出现在这里的宇智波启。他对他说,‘嫉妒会把人变成恶鬼’,他又对他说,‘您怎么宁愿相信别人,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弟弟’。 ——你瞧,我变成了这幅恐怖的模样,都是因为嫉妒心作祟。谁叫你去相信别人的说辞来试探我,又不肯回应我的心意。 宇智波启果然因为他的话,对于这件事产生了犹豫。像是玩弄猎物的野兽,奈落假意让他离开,他可怜的‘兄长’明明能够趁着夜色逃走,第二天却还是照旧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似乎整夜都被纠结和犹豫折磨着,情绪不高的模样,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才好,低垂着眉眼,神色瞧上去有些郁郁,落在玩弄人心为乐的妖怪眼中,这份低落倒显出了几分任人宰割的可爱可怜。 而导致兄长不安的罪魁祸首对昨夜发生的事却仿佛并不放在心上,风度优雅地翩翩落座于兄长身侧,一如之前那般别无二致的模样。青年俊秀美丽,在日光的照映之下仿若春日清丽的潺潺溪水,似乎昨夜由怪异残肢构成的妖魔只是虚幻泡影,一切都是宇智波启的错觉。 可是宇智波启知道那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事情被揭破过后,奈落的行为在他面前的行为便变得从来不加遮掩。或许以前也并未在掩饰之上多花心思,只不过那时候他就像城主府里的家臣般,被人见阴刀城主的身份蒙蔽,下意识地便为亲近之人开脱,于是自然而然忽略了这些异常。 奈落手中的四魂之玉碎片已经够多了,他借助它的力量制造分/身,并且从不向宇智波启避讳他们的存在。第一个小姑娘做神无,第二个小姑娘叫做神乐,这是他所能时常见到的,也有没能在宇智波启心里留下深刻印象的,因为有的只见过一面便从此销声匿迹。 奈落说那是因为他们不够听话,宇智波启觉得很正常,就像是他自己的分/身在某些方面也不怎么会听他的使唤。第一次学会多重影分/身之后,他还试图让他们帮自己分担家务,结果每一个影分/身被诞生出来以后都坐在走廊上,拿漂亮的深黑色的眼睛盯着宇智波启。 他们说:“我用查克拉帮你再分一个吧,反正我是不愿意。” 后来宇智波启就无师自通学会了求救于放学回家的弟弟。 他对于奈落的分/身没有多余的想法,就像是想通过后,他对于奈落的本体没有了想法那样。如果真要说分/身的存在对于宇智波启的生活产生了什么影响,那就是城中阴气弥漫,在奈落忙于其他事的时候,原本他还可以一个人出去转转。 可是有了这些分/身过后,宇智波启再想出门光光,还未走出正门便会被奈落叫住。青年身边站着一位高挑美丽的少女,一双漂亮妖媚的红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正好是奈落的第二个分身神乐。 青年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他说:“您总是独自出门,我担心有谁不识趣冲撞了兄长大人,请允许让她陪着您一起出去。” 第94章 我的弟弟奈落(十一) 神乐是奈落的第二个分/身,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穿着颜色鲜亮的和服,从乌黑的发间露出尖尖的耳朵。她的神色很高傲,似乎并不太乐意服从奈落的命令,连带着对于宇智波启也爱答不理,宝石般的红眼睛流露出如同小鹿般的桀骜不驯。 这却并不很惹人讨厌,她毕竟才出生不久呢,就算按人类的年龄计算也还是一个孩子。宇智波启倒为奈落的提议觉得有些惊讶,他抬起眼睛瞧了青年一眼,最终点了点头,算是同意和她同行。 神乐是风的使者,她挥扇驱使风的时候,宇智波启忍不住多看了那纸扇几眼,这扇子让他忍不住想起砂隐村的那些使用风遁的忍者,他们用巨大的扇子充作辅助忍术的工具,上面也会绘上自己喜欢的花纹,此外还会驱使一种名为‘镰鼬’的通灵兽,来制造暴烈的飓风和真空刀刃进行袭击。 这对于宇智波启来说都能算作很遥远的回忆了,不过印象还是十分深刻,年轻的时候总是不能理解老人为何总是怀念往事,可是到头来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还是想念带土,与其说是怀念在战场上的时光,倒不如说是怀念那段和带土在一起的时日,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于是这些回忆就显得越发弥足珍贵。 有时候宇智波启从战场上下来,带土的小队还在营地里干后勤,波风水门是他的朋友,会善解人意特地留出时间来让他们单独相处。带土真的很笨,会被从角落里突然冒出来兄长给吓一大跳,像是每一根刺都炸开的小刺猬。 宇智波启这时候就会捂住他的嘴巴,像是潜入后方抓住看守物资的倒霉鬼斩首的间谍,那姿势也像极了随时从身后抽出刀来给人割喉的动作,嘴上却安抚着说道:“别动,请你吃点心。” 他把剥掉糖纸的巧克力塞进宇智波带土的嘴里,被自己的亲哥给吓得哇哇大叫像是遇到敌袭太过丢人,带土气鼓鼓地嚼着嘴里的糖果也不好体现出来,只能暗自为他吓他这件事感到生气。 宇智波启每次来瞧弟弟,总是忘不了带一些小礼物,不过带土总是说这些都是讨人厌的兄长自己喜欢的东西。 —— “你想要去哪里?” 神乐嫌弃他们行动的速度太过缓慢,于是便摘下头上的羽毛,打算用变大的羽毛当做代步工具。 “我不知道。” 第103章 “怎么会有人打算出门,却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里?”神乐本来就对陪伴人类并不具有耐心,她捏紧扇子,脸上紧跟着流露出了不快之色,“你是在愚弄我吗?别以为有奈落的命令,我就不会拿你怎么样……” 宇智波启确实没有目的地,本来便只是打算出来走走,可谁知出门的时候又被奈落加塞了一人。两人出行自然是不能像一人那么随意了,他又懒得想接下来去哪里,干脆提议道:“你不是风吗?风是自由的,不如由风来指引我们的方向,让它决定此行的目的地。” 神乐不说话了,她先前看上去对于和人类相处这件事满腹牢骚,但是这个提议反倒很符合她的心意。她是自由的风,从诞生起却一直被束缚着供人差遣驱使,鲜少有什么事能够随着自己的心意。 他们由风托举着,漫无目的地在山川河岳间飘荡,风有时候将羽毛吹得很高,身下的流云和薄雾相互追逐,有时候却飞得很低,原野中的阴影伴随着漫天被风卷起的蒲公英碎屑。 神乐闭上眼睛去感受天边的清风,这个时候也没有谁煞风景地开口说话,除却天地间的鸟鸣和潺潺的流水溪声,几乎没有了别的声响。末了,等到夕阳西下,要回到人见城的时候,小姑娘的脸色瞧上去却比出城之前要来得惬意放松。 奈落将神乐制造出来,可是他不见得也信任神乐。宇智波启知道他仍旧在收集四魂之玉的碎片,制造出那么多的分/身也是为了收集四魂之玉。 他想起先前奈落伪装成生病的往事,人见阴刀的病弱显然也成为了一种博取同情的手段,为了替‘阴刀’寻觅能够治病的宝物,宇智波启在奈落的引导之下收集过四魂之玉的碎片……可为什么选中了他呢,那些妖怪的实力并不能算作强劲,去取得碎片的人选也并非宇智波启不可。 在这么多天以来,他已经了解到奈落对四魂之玉的势在必得,这个妖怪的所有行动只为了达成集齐四魂之玉的目标。 “奈落他为什么要收集四魂之玉?” “这是可以告诉你的事吗?” 经过一下午的相处,神乐虽然对于宇智波启不再像之前那样反感,但是等到他问及这件事的时候,也依旧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不过宇智波启要是真想打探情报的话,倒用不着这种拙劣的方法,他叹了口气:“我已经问过奈落了……” 关于为何要收集四魂之玉,奈落也是给出了这样的回答:“如果获得了四魂之玉,那么我会变得更加完整。” 这答案没头没尾,着实令人费解,令宇智波启不得不怀疑这人又在谋算着什么与他相关阴谋。老实讲,他虽然已经不在纠结该如何面对奈落,但是倘若和他纠缠得太深,却对于宇智波启日后脱离这个世界无益。 “只不过,他说四魂之玉会令他变得更加完整……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神乐收起扇子,以纳罕的神色看着宇智波启:“真奇怪,你为了四魂之玉跑上跑下,却还不知道四魂之玉是什么东西?” “四魂之玉,不就是一块有着强大力量的灵玉?” 听了宇智波启的话,神乐反而更加确定这个人类对四魂之玉的一无所知,她大发慈悲地替他解释了四魂之玉所具备的能力。 “四魂之玉的作用可不仅是提升人和妖怪力量这么简单,它能令死者复活,也能给予物体生命,更能实现持有者的愿望——奈落就是希望用四魂之玉变成纯粹的妖怪。” “既然如此厉害,那么原本拥有这件宝物的持有者,应该不会让它落入其他人手中才对。” “四魂之玉在五十年前被烧掉了,同守护它的巫女一起消失在了火中……前段时间才重现于世,带着巫女的转世跨越时空而来。” “这也是四魂之玉的力量吗?” “或许是吧,四魂之玉的力量能够超越时空,被烧掉后重新归来也证明了它具有这种力量。” 谁会不想拥有这样一件宝物呢?在听闻四魂之玉的强大力量以后,几乎没有人不对它的存在起贪念之心。神乐也转过头去盯着宇智波启脸上看,青年被少女突如其来的注视弄得莫名其妙的,不由得伸出手,抚上自己左边的脸颊。 “我的脸上有什么怪东西吗?” “这倒是没有……”神乐语气复杂,转而又轻哼了一声,“我只是突然感到好奇,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地留在奈落的身边?” 宇智波启却并不是像神乐所认为的那样,心甘情愿地留在奈落的身边,他只是无处可去,假若不待在这里,也没有兴趣去寻找别的栖身之地。 可是现如今又不一样了,他原本以为四魂之玉不过是普通的宝物,在神乐向他解说玉的作用的时候,宇智波启却只将‘跨越时空的力量’这几个字听了进去。 回去以后,宇智波启又难得地失眠了,他知道不应当将回归的希望寄托在没有定数的东西上面。 况且这玉的存在历史有六百年之久,却几乎从未有人确切地宣称已经通过向它许愿而达成愿望。听起来就像是靠着风险投资卷钱的诈骗,也像是靠欺骗来博得关注的那种陷阱。 或许它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实现愿望,但不一定就能达成宇智波启心中所期盼的目的。 毕竟四魂之玉只不过是巫女翠子和大量妖怪灵魂所融合凝结而成的晶体,其中的灵力确实充足,可是却远远到达不了神器的程度。莫说和宇智波启本身的力量相比起来微乎其微,和他的天丛云剑放在一起,便如同绽放光辉的米粒之华。很难想象,也不一定确定四魂之玉就具有能够令人穿梭世界的力量。 ……可是万一呢?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果因为自己的摇摆不定,而错过和带土重逢的机会,恐怕宇智波启这辈子都会为此后悔不已。 他现在能够在世界所构成的长河中溯游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久,所缺少的不过是指引着他前行的道标,提醒他究竟前往何处的一次小小的机遇。 奈落的阴谋,奈落的打算,在回家的可能性面前相比,这一切似乎都不算很重要了。 怀揣着这样的思虑,宇智波启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带土已经死了,死在了战场上面……尸体都不曾有人收敛,就连眼睛都被挖了出来……他娇气又倒霉的爱哭鬼弟弟死之前都还在想着自己,可是到死之前他视作英雄的哥哥都没有出现来救他…死亡是那么阴暗寒冷的事,他的带土那么怕黑怕冷,他又怎么舍得让带土一个人面对? 第二天鸡鸣破晓的时候,宇智波启决定亲自插手收集四魂之玉这件事。 要他说,奈落太优柔寡断了,如果换作宇智波启想要拿到四魂之玉,一切计划之外的东西都不能阻挠他。 第95章 我的弟弟奈落(完) 桔梗的转世并不是桔梗,奈落比谁都清楚这件事。但是当宇智波启突然展现出一种陌生、前所未有却令人异常熟悉的姿态,并且告知他打算插手收集四魂之玉的时候,半妖深深地注视着自己的‘义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便突然明晰——神子的转世注定还会是神子。 之前谦和、忍让,优柔寡断又事事为他人考虑的青年突然消失不见了,仿若虚幻泡影,取而代之的是不可亲近、冷淡漠然,令人望而却步的已逝之人。 人们印象中在世间布施恩泽的神子应该温柔又平和,六百年前的神子的确温柔平和,现如今的他已经不再被供奉在神社和寺庙之中,具备着往日的使命和职责。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神子,褪去了悲天悯人的表相,歇下了束缚和枷锁,剩余下来的只有凛然的威严和不容分说的冷酷。 奈落没有尝试着和他套近乎,倘若了解六百年前的往事,便能知道这人的意志不可能轻易更改。他只是惊讶于神子突然的觉醒,心中原本翻滚的热切如同遇冷水般降下去了一点。人见阴刀的义兄和伊邪纳岐的神子自然要分开对待,他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不可再像往常那样任由自己放纵情感。 鬼蜘蛛是鬼蜘蛛,奈落是奈落,组成奈落的妖怪们又是组成奈落的妖怪们,这些都是不同的群体。他对于桔梗的好感来得不受控制,令人心生抵触,对于神子的亲近之心更是产生得莫名其妙……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呢?怎么可能会对一个逝去多年的亡者生出眷恋呢? 从诞生到现如今的五十年来,奈落也极少去回想那些妖怪们混杂着的记忆,他只是知道在平安时代的祇园曾有过一位神子,就如同丹波山的酒吞童子一般,是个只留在人们口中已然不可考证的传说。只不过伊吹山的神子统帅万鬼被武士退治,祇园的神子离开人世返回天上的神宫。 死去的人就是已经死去了,数百年前发生的故事再精彩纷呈,也不能令现如今的人世产生任何变化。 奈落原以为自己早就将祇园的漫天早樱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可是在冬暮的景象中望见踏雪而来的青年,他的心却依然瞬间仿佛慢了半拍。 第104章 神子虽然此世中不再继续做神子,却无失他先前的那份端严美丽,即便是和光同尘收敛了锋芒,但那霁月清风的模样也无人能与之相比。在纷杂竞放的寒英中,仿若依旧是数百年前的那位故人。 数百年前的神子被世人和上天所钟爱,也和世人和万物具有万里的隔阂,数百年后宇智波启的转世翩然落到了他的身侧,像是残梅被风拂下枝头,掉在乱琼碎玉中仿若化作了同一个颜色。 奈落本认为一个已逝之人对自己造成不了多大的影响,可是到那时,他脑海中谋算的血腥念头竟然都如数悄然褪色。他舍不得杀神子,并且觉得自己可以独占他了,于是便悄然、默不作声地将那花瓣拾起,甚至惊叹于自己竟然一刻都未曾忘记过那些往事。 神子温柔和雅,如同明珠美玉散发着曼妙的明光,世人倾慕他,人间爱恋他,许许多多的目光汇聚在他身上。世间有多种烦恼,生老病死,苦难增生,五阴炽盛。神子是爱,神子是憎,神子是嗔,神子是痴。 众生簇拥着神子,将超度的虚妄独独寄托于一人,牢牢抓住而不肯松手;众生亦怨恨着神子,如同在无涯苦海中遇到了一叶扁舟,小舟轻且窄,于是他们便生出愤懑,恼恨他为什么不只普渡己身。 迷茫与怨念变为恶瘴盘桓不去,憎恨如蛇一般攀附上人的手脚,妄图用这因果业障迷其心腑,使他堕入无间地狱。却在神子死后亦未能得偿所愿,化作冲天的妖气,仿若目连罗汉救母放出的八百万恶鬼,在天地之间四下散开,沦为扰乱众生身心而引发种种障害的魔类。 ……为什么不能得偿所愿呢?神子悲天悯人,具有仁德之心,看似与世无争,可是身旁却有着魔头守候。天灾一般的凶神分明状若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却寸步不离地在在兄长身侧震慑宵小,仿佛寺庙佛前的不动明王怒目金刚。 尽管没有生于那个时代,但是奈落依然觉得两面宿傩十分讨厌,恐怕当时许多人都厌恶这个怪物,恐怕也不全因他形貌特殊怪异,不同于常人。……你怎么敢呢?你有什么资格留在神子的身边?有什么脸阻止大家接近神子,而自己却这么坦然和他以兄弟相称呢? 他甚至称不上令白璧微瑕的污点,只能说是幽兰麝香周围的一滩污水,平白无故地令人生厌。可是偏偏就是这样粗劣的家伙,就是和神子血脉相连的孪生兄弟。众人的目光投放在神子的身上,将爱戴和虔诚都敬献给他,而神子垂首低眉注视着众生,可是视线最后却只分给了离他最近之人。 祇园夜奔,神子归天,当真是一个美丽的故事。可没人知道真实的结局不过是神子独自病逝,当初一同离开神社的弟弟抛弃了他,直到最后就连两人流传下来的传说也不再具有任何的关联。 这是他在诞生之后,亲手促成犬夜叉和桔梗之间的悲剧以外,所认为最完美的结局。奈落把这故事的结局翻来覆去地品读了好多次,心里的舒适近乎都要满溢出来。 尽管知道事态早就不受自己的控制,但是奈落依然忍不住在心底探究。他想,令亡者从天国回归地面,必然是有什么迫切想要实现的心愿。神子慈悲寂静,显然知道世间的一切都不可勉强。 四魂之玉只会让人陷入迷途,又怎么能够实现拯救众生的期望呢?那必然是一个出自宇智波启的私愿,如果能让心无杂念的神子都落入凡尘……除却他那令人厌恶的手足之外,善于揣测人心的半妖也想不出其他了。 两面宿傩,不愧是诅咒之王,活着的时候如同天灾一般令世间动荡不安,无论是妖物还是鬼神都要退避。就算六百年后也依旧如同一根刺插在别人心底,叫他不能遂心如意地得到自己苦苦追求的东西,真是死了也不让人安宁。 他猜到了宇智波启有什么愿望,又猜不透宇智波启能许下什么愿望。 宇智波启收集四魂之玉的动作极为迅速,奈落并不对此感到意外,这人毕竟来自于那个妖怪盛行、百鬼肆虐,诅咒和邪异都异常繁茂的平安时代。 那时候的神职者并不是只供奉在玉殿明堂中用以装饰的雕塑,更遑论当时几乎所有的阴阳师和咒术师,都对神子尊崇的地位表示了顺服。如果没有强大的力量,仅凭借政治手段和神迹可不能能达到这样的成效。 在收集齐四魂之玉的最后一块碎片的时候,宇智波启从妖怪的墓地回归而来、神子看起来心情不错,脸上微微带着笑意,如同水中的月影,像是暮色中的云霞,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仿佛下一秒就要飞走了。 奈落觉得他不能再等了,于是忍不住出言劝说道:“四魂之玉的大部分碎片都已经被污染,即使合成也是污浊之物,恐怕谁也不知道它会实现怎么样的愿望。” 但是宇智波启却说:“我不在意。” “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徒留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意义。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他甚至心平气和地转过来祝福他:“如果四魂之玉后来还可以使用的话,希望你早日如愿以偿。” 这是一个毫无真情实意的祝福,毕竟宇智波启对奈落所言只是礼节性的祝愿。他作为阴刀的臣子的时候,奈落靠谎言和欺骗连接了两人之间的桥梁,他们本身就根本不具备多大的联系。更遑论现在宇智波启早已明确了目的,除却早日结束这一切之外,别的因素都不会被他放在眼中。 可是这话落在半妖心里,让他产生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 他为了谋求神子的关注耗尽心机,而有人生来便毫不费力地享有这一切。他想要他百分百的爱,百分百的偏袒,现在他看见了,这份不掺杂任何杂质的偏爱却并不属于他自己。 宇智波启无论如何都要回到手足的身边,仅仅是因为那人因为命运恰巧托生成为了他的兄弟,这叫他如何不生出嫉妒之心? 他心中的嫉恨尤甚,四魂之玉的光芒愈盛,等到最后灵玉散发出来的光芒掩盖住视线,神子就随着那光最后一齐消失不见。 奈落拾起那块黯淡无光的石头,他闭上眼睛,回忆起那些妖怪记忆中,自己从来都不肯去想的纷繁杂乱。在六百年前的平安京都,每当夕阳西下天幕满流霞的时节,高挑清俊的青年就会在寺院中吹奏笛子,暮色苍茫中笛声缥缈地传上了云霄,傍晚高飞在薄日余辉边际的妖怪听了,便遥遥起了倾慕之意。 也是有那么一日,小小的妖怪才刚刚诞生,弱得几乎睁不开眼睛直视太阳,神子感受到那弱小的妖气,拨开繁杂茂密的草丛,瞧见那如同煤球般像小狗的生物,遂伸手拨去它头上的草叶,转过头去问自己身旁的人:“宿傩,宿傩,我可以养它吗?” ‘夕颜凝露容光艳,料是伊人驻马来’,桔梗断言奈落没有心,可是妖怪又怎么可能没有心呢? 第96章 我的好兄弟斑(一) 宇智波启到目前为止,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算得上得偿所愿。 他向四魂之玉许愿,期愿它‘指引自己回到原本那个拥有带土的世界’,而他现在确实是回到了那个充满着忍术和查克拉的世界,甚至还再度顺利地回归至宇智波一族的集体之中。 可是当他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看着日暮时分透过窗户投在自己家墙上的暖色余晖,以及周围足够古色古香不具备任何现代气息的陈设。宇智波启都免不了撑着自己额头,无可奈何地长长叹气。 ——是的,他确实回来了。只不过这是建村许多年前,各个忍者家族还在相互混战的战国时代。更何况忍者又是平均寿命极短的职业,莫说宇智波带土了,就连他和带土的父亲,父亲的父亲,甚至他们的祖父的父亲,这时候恐怕都没有一个出生的苗头。 他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六年,或许是借助外力来到这个世界的缘故,宇智波启使用本身的力量并不能像以往那样得心应手,就像是同自己的身体隔着什么一般。譬如蹩脚艺人所操纵的傀儡,一旦要进行什么精妙的动作,就充满着迟缓和凝滞。 由是即便宇智波启能感受到寄存在双眼中的瞳力,也没有去贸然用查克拉刺激自己的眼睛。从出生以来,对于开眼这一码事,他是迟钝的,是被动的,就像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六岁,有天分但是缺少磨砺的普通小鬼头。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宇智波启才出生起时没有记起那些前尘往事,他隐隐知道自己和别人有所不同,至于之所以为什么一直没开眼,只是因为一旦情绪过于激动就脑袋疼的趋利避害。就连他挣脱胎中之迷,回想起带土和那些许许多多的前世,也是由于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这一世的父亲在战场上去世了。 宇智波田川,现任宇智波族长田岛的孪生兄弟。 说是亲兄弟,但是这两个人之间可不像是寻常家庭里那样互敬互爱,和和气气。正相反的是,宇智波田川从来都没有对他兄长说过一句软话,宇智波田岛也从来没有向他弟弟露过一次笑脸。与其说是兄友弟恭,倒不如说他们两个更像是某种攀比和竞争的关系。 第105章 全因为宇智波启的父亲认为只是由于出生前后的缘故,自己就沦为了两个人之中的弟弟,实在是太不公平,于是从小到大都不称呼宇智波田岛作为兄长。并且为了证明要靠那几分钟的差距判断兄弟,实在是大错特错,更是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和自己的兄弟做一番比较。 两个人第一次上战场的时间要比,开眼的年龄要比,执行任务的完成先后要比,等到应该比较的事情比不出优劣,那么这种比试就自然而然蔓延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譬如说谁更讨女孩子喜欢,谁更先谈起了恋爱,谁更先谈婚论嫁组建家庭。 等到两个人陆续成家以后,父辈的攀比就理所应当地延续到了子辈的身上。根据了解那一日情况的族人所说,宇智波启和他的従兄弟宇智波斑是在同一天出生的,至于究竟谁是两个人之间的兄长,作为当事人的父亲们都各执一词。 “我们家启出生出得早,他是兄长。” “斑出生的时间要比启要早,他是哥哥。” “笑死,早什么?早多久?你有什么证据?你看斑像是出生了两天的孩子吗,要我说还不都是你死要面子早报了一天,为的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你放屁,倒是启抱出来的时候哭的声音这么小,恐怕外面的人也不清楚是多久出生的吧,正好方便你谎报时间。” “我不管,启比斑重,他是哥哥!” “凡事也得讲道理,因为斑比启哭声响,所以你家的孩子才是弟弟!” 总而言之这件事的结果就是谁也不能说服谁,两个人吵来吵去都达不成和解。宇智波启和宇智波斑长到六岁,两个人的父亲就因为这种事情吵了有足足六年。 本来面子上还过得去的兄弟情谊,直接因为这件事变得毫不相让,除了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恐怕是没有办法能够好好坐在一起吃饭的…… 或许就算是在任务中也不能,因为考虑到效率忍者在任务的空隙里,吃的毕竟都是兵粮丸。 总而言之在这样势同水火的竞争之下,宇智波启的童年正可谓十分不愉快,他的母亲早亡,于是便成为了宇智波田川仅有的独子。注定不可能在数量上取胜,可能就成为了他父亲坚决不肯在长幼上退让的原因。 而宇智波斑是他们族长的长子,后头还跟着一连串的弟弟,就算是每天他们家里有一个小孩来找他麻烦,都能轮上好几天不重样…… 倒不是说因为父辈的关系,双方的子辈跟着变得势同水火相互敌视。但是宇智波启确实和这位従兄弟之间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在别人的眼里正可谓是争锋相对。 而当事人对宇智波启的态度总得来说也非常奇怪,若说是仇视吧,又和前世宇智波真一那样明晃晃的敌意,到哪里都要跟他拉踩一番不同,若说是不仇视吧,偏偏这个人又不能井水不犯河水那般无视他。 这态度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总得来说,或许在些许竞争意味中带着一点尴尬。譬如说宇智波斑前一刻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在看见他以后总是要板着一张脸。明明双方可以相互无视,却总是要上前跟他说上两句话。 至于说话的内容就更千篇一律了,‘今天有没有修炼’,‘忍术练得怎么样’……名门是本身就不包含着敌意的句子,从宇智波斑的至于话题如何结尾,更是猜都不用猜。因为不是每个人和宇智波启聊天,所有的铺垫都只是为了最后一句,‘要不要去训练场比上一场’。 久而久之,宇智波启不得不怀疑,宇智波斑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寻衅滋事的爱好。反正每回见面,两个人只要产生交谈,最终结果就会发展为一言不合去训练场比试。 根据宇智波启平均两天都会见到宇智波斑的频率,他基本上每两天都会和这个人打上一架。 这其中的比试有输有赢,倒没有谁占压倒性优势或者略胜一筹这种说法。不过后来只要他们同时出现在训练场里,周围的同龄人都会过来围观凑热闹,宇智波斑的弟弟们总是充当着在一边鼓掌助威的角色。 这种情况下,就够令无人声援的另一方显得势单力薄,气势微弱,所以尽管也没有吃上什么亏,这种事的结局也只算得上同伴之间的友好切磋,不过宇智波启确实不喜欢参与这种比试。 他的生活还算具有规律,除了修炼和时不时上回战场之外,就是父亲和族长之间没完没了的暗中较劲和攀比,还有跟宇智波斑两天一回雷打不动的固定切磋。 直到前段时间,宇智波启的父亲在战场上为了救宇智波田岛而死,在断气之前,这个从来没有叫田岛一声‘哥哥’的男人露出笑容,打起精神,对着他从来都不肯承认的兄长朗声说道:“你放弃和我争个高下的想法吧,田岛!这回我死的比你早,我赢了!” 战场上总是要死人的,每一场战斗过后……尤其是是和千手这样的家族战斗过后,宇智波一族总是会死很多人。 因为死亡成了很寻常的一件事,所以坟墓、葬礼,关于仪式的一切都方便活人,尽可能地进行了精简。 宇智波启这一世的父亲是和其他人在同一日集体下葬的,在宇智波族地的北面是族人们的埋身之地,因为近几年去世的人太多,墓地又往更北的方向扩大了一点。 土坑是方方正正的,棺木也是方方正正的,宇智波田岛站在上面看着弟弟的坟墓,随着刻在棺木上的宇智波族徽被一抔一抔的黄土掩盖。最终板着脸转过头去对宇智波启一板一眼地说道:“启,你父亲实在是不像话,你不要学他。” 流水线般的活着,流水线般的死亡。这句话非但没有起到任何宽慰的效用,像是一块石头般沉甸甸地压在当事人的心里,他或许因为兄弟的死亡体悟到了一点渺茫的悲哀,所言‘不要学他’究竟有什么含义,是指不要救助同伴,还是不要去死,或许就连宇智波田岛自己心里也并不清楚。 他意识到了忍者和战争的困境,但是那是根本无法无法改变的现状。 —— 宇智波启的家里只剩下他一个孩子,作为族长,也作为宇智波启父亲的亲兄弟,宇智波田岛理所当然地收养了宇智波启,打算将接他到自己家里方便照看。 宇智波田岛在葬礼过后放了宇智波启回来收拾东西,这估计是他在这个空荡荡的宅邸里待的最后一天。 没有了亲人的家,只不过是一个单纯的建筑。宇智波田川死后,他的孩子有兄弟照顾。宇智波启死后,带土却似乎缺乏可靠有力的监护者……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失去亲人了,两兄弟在最后一位长辈过世以后,相依为命地住在从小到大一起生活的小楼里,分别彼此或是有了别的生活重心,对于彼此来说,都是一件很遥远的事。 但是就像是宇智波启曾经说的,‘不过以后我们不住在一起了也说不定’,也像是他曾经在京都乡底下收养的几只小狗。它们小的时候一起长大,兄弟姊妹亲密无间,忽然而然有可能有了自己的家,有了最在意的人,在心中取代了原本最重要的位置。 带土说他以后还要和兄长住在一起,但是哪有谁会一直和自己的兄长生活在一起的呢? 他说要将家里的柿子树移到未来的家里去,宇智波启只当这是小孩子心血来潮的胡言胡语,一笑而过。 不过到了今天,他却难免触景生情,想到那些自己不曾经历的身后之事。照宇智波启所设想的,他一定会回到带土身边,回到那个充满着暖黄色灯光的小房子里,最好时间也没有过去多久,甚至带土都没来得及接受到兄长的死讯。 宇智波带土只是在普通的一天里,如同以往那样在中午修整,坐在火之国巨大树木上的树干上望着远方吃便当,然后某个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冒出来把他吓得坐不稳,差点灰头土脸地摔下树梢。 这对于宇智波启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但是现实又怎么可能就像是电视录像带那样,在暂停离开以后又能继续无缝衔接地放映下去。 唯一的亲人逝去以后,带土还会像以前那样继续生活在他们的家里吗?等他回去的时候,充满他们回忆的那个家还依旧存在吗? 这些事情宇智波启以前不敢去想,这否定了他这无数年来的坚持和努力,但是现如今的距离似乎已经离带土很近了,令他不得不生出某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感。 等到宇智波启把所有东西都塞进封印卷轴以后,又坐在桌子干坐了一会儿,方才站起来叹了口气。推开房门打算离开的时候,却正好撞见了宇智波斑。 他看起来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了,实际上也确实如此,不过本着没来敲门的想法,宇智波启即便早早地察觉到外面有人,也全然当做不知。 宇智波斑看见宇智波器推门出来,倒没有像是以往那样板着一张脸,只是往前两步后又停下来,一副有点纠结以及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清了清嗓子,想要伸出手和宇智波启打招呼,但是又囿于先前两个人并不亲昵的关系,最终只是有些尴尬地叫了一声宇智波启的名字:“喂,启。” 第106章 结合和宇智波斑这些年来交流的惯性,还没待他开口,宇智波启就福至心灵地领会到了这个人来找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抱歉了,斑,”他尽可能地用含蓄委婉的方式表达出自己的拒绝,“今天我没有心情,明天我们再继续好吗?” 这话刚说出口,留着刺猬头的黑发男孩脸上的表情瞬间就从纠结转变成了困惑,最终又定格成了恼火和无语。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我又不是来找你打架的!你心目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不过宇智波启会这么想也并不意外,双方的父亲在家里的时候,都曾经或明或暗地叮嘱过千万不能在和对方比较中落了下风。 所以宇智波斑每每会主动找宇智波启比试,未尝是因为抱着想要通过实力压服他,让启承认他的地位的念头。 要说他以前对宇智波启有多看不惯,那却不一定。只要宇智波启不那么固执,像其他弟弟那样叫他一声‘兄长’,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不至于那么僵硬。只可惜这个人的性格实在讨厌,倔得要命,无论如何都不肯低头。 不过自打叔父的离世,宇智波启出门的次数直接骤减,就连其他人交流时的话都少了许多,似乎一夜之间成长了不少。 宇智波斑见宇智波脸上的神情并不开朗,似乎还未从悲伤的情绪挣脱,联系到之前在窗外窥见这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独自坐了半晌,心里就难免软上了几分。 他意识到气氛不对,紧跟着把本来想要表达的不满憋了回去,将手攥成拳头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总之,父亲说你今天就要搬到家里和我们一起住,所以我是过来接你的。” 第97章 我的好兄弟斑(二) 宇智波启的家离族长家并不远,宇智波斑却觉得这段路走了很久,时间凝固般的漫长。由于已经接近饭点,狭长的道路上更是没有其他路过的族人。 等到他说明来意,宇智波启也没有别的表示,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说了一句‘走吧’以后抬步便走,宇智波斑加紧一步跟上过后,这个人看上去更是没有丝毫想要和他说话的意思。一时之间弄得向父亲自告奋勇来接人的宇智波斑心中有些尴尬。 虽然是一起长大的从兄弟,但和争锋相对互不顺眼却总是能呛上两句的父辈不同,宇智波斑从来都没有怎么和宇智波启好好说过几句话。 他满脑袋想的都是怎么打过宇智波启,在战场上压倒宇智波启,最好能够让他心悦诚服地输给自己。可是轮到该好好交流的场合,宇智波斑反而有些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问修炼吗?——可哪有人家正伤心的时候讲这种事的。 问今后的打算吗?——叔父才刚刚去世,恐怕又勾起了宇智波启的伤心处。 问忍术练得如何?——大概问出口以后又会像先前那样被他视为挑衅的行为。 换做之前,和宇智波启相处的过程只会让人觉得轻松愉快,因为他是一个很开朗的人,考虑也十分周到。就算是宇智波斑一直的举动都像是在故意找他的麻烦,但无论比试的结果是输是赢,这个人决计不会让在场的任何一方显得难堪。 宇智波斑对于父亲打算收养启的决定谈不上抗拒,也更提不上欢迎,实际上主动跑过来见宇智波启,也只是作为兄长要充当先锋的职责,率先来试探这位‘新成员’对家庭的态度而已。 不过叔父的去世似乎令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产生了变化,他瞧见宇智波启一反常态地露出冷淡,垂下眼睛兴致不高的模样,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并不是天生就该这么乐观开朗。 虽然他们都失去了母亲,但据说叔母生下启之后,没过上多久就撒手人寰,而自己的母亲却陪伴了他好几年,除此之外自己还有许多弟弟。叔父和启相依为命,而现在这唯一的亲人在前几天也离开了他。 经历了变故的从兄弟看起来有些脆弱,不复先前的那般明朗,令人不由自主地斟酌言辞,小心翼翼地对待。 以往的交流宇智波斑从来都不用操心,而这回宇智波启完全没有开口的势头,空气中的气氛安静得有些尴尬,这让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 宇智波斑尝试着打破这种寂静,好几次干咳了几声,终于成功地吸引了身旁人的视线,在宇智波启困惑中带着探究地望向他之后,从来没有向别人主动示好的黑发少年在面色发烫的同时,脑袋霎时之间又变得一片空白。 一阵尴尬地凝视过后,这次难能可贵发出问讯的机会,最后竟然在一片漠然中不了了之。 宇智波斑对他平时的所作所为有些感到后悔,只要和启一见面就动手,以至于到了现在根本没有别的话题可聊,他忍不住抓了抓脑袋,因为突如其来烦躁的举动,又再一次引起了同行者充满疑问的探视。 ——在这样沉默下去,恐怕彻底会被这个人视作奇怪的家伙。 思及此处,宇智波斑最终还是自暴自弃地开口:“……那个,你吃过饭了吗?” 这其实并不算是一个很高明的问题,宇智波斑待在门外等了宇智波启半天,无论如何都是知道这个人除了收拾东西以外什么都没有干。关于他究竟有没有吃过晚饭这件事,除宇智波启本人之外,几乎没有谁比他更加清楚。 实际上这句话刚刚落音,宇智波斑就立马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好在回答者的心思显然并不在此处,这句发言并没有如他所料因为尴尬而造成二次伤害。 “没有。” 这种出乎意料的言简意赅,倒令宇智波斑松了一口气。今后大家都要在一个屋檐下相处,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打上一架的交流方法,似乎已经变得完全行不通了。其实要人心悦诚服的方式,不一定要诉诸于暴力。 宇智波斑认为自己要拿出兄长的风范,安慰宇智波启,包容宇智波启,感化他冥顽不灵的想法,没准过不了多久,宇智波启就能够真心实意地像泉奈那样,叫自己一声‘哥哥’了。 本着这样的想法,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看向别处,又故作从容地继续说道:“……那正好,父亲和泉奈正在家里等我们回去呢。” 宇智波启没有接话,这确实有些叫人难以接话。 虽然这句话是出自于好心,可是难免会让人产生多余的联想。 过多的沉默让宇智波斑心中好不容易升起的美好展望被掐灭在了摇篮之中,本来以为两个人就要这么一直沉默至回到家里。但是等到已经能望见族长家建筑的门口的时候,宇智波启似乎才刚刚回过神来,关怀备至地向他发问:“你感冒了吗?” “呃、啊?” 宇智波斑被这个问题问了一个措手不及,他弄不清宇智波启为什么要突然这么发问,一时间张了张口,也没有想出什么应对来。 宇智波启朝他望过来,深色的眼睛中饱含着关心的情绪,似乎那个平常状态的从兄弟又回到了他身边。 “从刚刚起你就一直在咳嗽,是身体不适吗……” 面对这样一片难以言喻的温柔,宇智波斑也不好说自己是因为想要和他搭话,却直接被尴尬的静默逼退,又心有不甘才一直咳嗽。 “是啊……可能是昨天晚上有些着凉……” 他只好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然后在宇智波启说“嗓子不舒服一定要多喝热水”以后,继续尴尬地点头称是,然后为了维持谎言紧接着假咳两声,并且已经彻底放弃在宇智波启心中的自己的形象建设。 —— 等到到家以后,家里已经筹备好了今天的饭食。宇智波斑瞧见坐在父亲身边正在朝他使眼色的弟弟以后,脸上原本凝重的神情顿时如释重。他轻快地落座在了宇智波田岛右侧下首的第一个位置。 族长家次子泉奈的位置和兄长紧紧相邻,多出的餐食摆放在家主的左侧下首,想也不用想便知道那个小几是为今日家里多出的那一个人而留。 宇智波田岛见宇智波启来了以后也并没有多余的表示,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坐吧,等会让斑带你去看房间。” 等到人齐以后,所有人便默不作声地拿起筷子开动了。宇智波田岛的性格严肃,和他不拘小节的兄弟是冰与火的两个极端。这一点也体现在家中气氛的方方面面,和随心所欲的田川相比,伯父家就算是聚在一起吃饭,家里的人也绝不进行过多的交谈。 宇智波启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餐盘,这时候因为年年不平的战乱,从事生产的民众供给不足,就算是佣金丰厚的忍者,家里的日常饭食也不会显得过于豪华。 再加上宇智波田岛也是一位妻子已故的鳏夫,战国时期的忍者只能依靠家族而战,外来者不值得信任,每一位能投放至战场的成年人都弥足珍贵。就连孩子都要参与厮杀的情况下,更是做不出让族人从事普通职业的奢侈行为。 这就导致了就算是族长家也没有帮佣,平日里要做什么都得自己动手。从宇智波斑的母亲生病去世过后,家里剩下的人们就过上了足够粗糙的生活。就算是吃饭,也是怎么简单怎么省事就怎么弄。 第107章 摆在碟子里的那几样,无非是咸鱼、梅干、腌萝卜,还有海带味增汤,以及盛了满满一碗,冒出来许多堆成小山模样,无论如何都管够的白米饭。 吃完饭过后,宇智波田岛似乎有什么事要忙,一声不吭地自发离开,留下了斑和泉奈在那里收拾碗筷。 原本两兄弟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回头瞧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宇智波启后,宇智波斑本来就不柔顺的刺猬头似乎又炸开了一瞬,全然没有之前主动向他搭话时大无畏的态度。 反而是作为弟弟的泉奈主动露出微笑,朝着宇智波启打招呼:“启哥,收拾的工作就交给我来吧。” “我也来吧。” “怎么能让你……” “也不可能一直不让我做,是吗?” 宇智波泉奈比斑和启要小上三岁,却比总是臭着一张脸的兄长看上去可爱许多,给人的印象大概是走在街上所有人都会夸赞的懂事小孩。 他听了宇智波启的话,歪了歪脑袋,不再拒绝帮忙的请求:“那就请启哥陪我和斑哥一起把东西都端到厨房吧。” 宇智波启当然无可不可,倒是旁边的宇智波斑听了以后,差点打翻正在收拾的碗碟。就连后面去厨房的时候,也紧张巴巴地不肯和宇智波启走在同一侧。 洗完碗碟过后,宇智波泉奈又代替被点过名的兄长,承担起了充当向导的职责。 “这里是会客室,这里是浴室,那里是父亲的房间……二楼的话是我和哥哥的卧室。启哥的房间向阳,现在已经收拾出来了,在我和哥哥的房间中间哦,如果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叫我。” 宇智波泉奈接受新成员的速度比宇智波斑想象的还要快,甚至在和启相处的时候,比自己还要更加游刃有余。 等到宇智波斑私下问及为何的时候,泉奈似乎对于兄长的疑问有些不解,他坦然回答道:“因为启哥的家人才刚刚去世不是吗?况且,启哥本来就是我们的兄弟啊。” 第98章 我的好兄弟斑(三) 泉奈的话令宇智波斑本来就纷乱无比的心,立马变得更加纠结了起来。 他知道不该拿着像以往的态度对待宇智波启,况且他本身对宇智波启其实并不算是讨厌,但是谁是兄,谁是弟呢,就像是世界上的所有事物,总得分一个先后,如果不定下一个明确的分界,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和宇智波启相处。 况且,宇智波启又是怎么看他的? 临走的时候宇智波启看了他一眼,在合上门之前,朝着他轻轻点了点头,他向来和这个人缺乏平和的交流,于是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尽管泉奈第一时间代替他,向宇智波启的方向挥了挥手,尽管泉奈和他站在同一个方向,可是宇智波斑就是知道启是朝着他点头。 他因为之前和宇智波启的矛盾感到有些不舒服,又同时为和宇智波启相处的时候,过于紧张的自己更感到有些唾弃。 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天气有些闷热,宇智波斑翻来覆去怎么躺着都觉得有些不舒服,于是背着熟睡的家人偷偷遛出去,跨过后山,顺着河道路边一路向下踢石子。 块状的鹅卵石‘扑通扑通’地掉进河水里,溅起或大或小的水花,映衬着星河的水面被打破了平静,泛着不规则波纹的涟漪,像极了少年带着一些郁闷的心事。 等到宇智波斑带着露水和蝉鸣回到族地的时候,又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分了。躺在房间里,他盯着放在架子上的武士刀,墙壁上面漆着象征着宇智波一族的团扇族徽。 宇智波一族是以写轮眼为骄傲的一族,正是凝聚了所有族人的力量,才使得整个家族在这个战火纷飞的时代中傲视群雄。 宇智波启是他的亲人,宇智波启本来就是他的兄弟,他的父亲为了自己的父亲付出生命,而他现在还在因为要单独和宇智波启相处而感到局促不已。 宇智波斑不得不承认,泉奈今日的所作所为很对,尖刺和攻击性是拿来面对敌人的,对于自己的家人应该由柔软的内里包裹。就连比他年幼几岁的弟弟,也有着比他更加优秀的眼界。 他想要将自己的脑袋放空,可是安静等待睡意来临的时差竟然有着那么漫长的空缺。宇智波斑想到他记忆里温柔的母亲和死去的兄弟们,又难免想起今日葬礼上,宇智波启在余晖中显得过于平静的神情,他似乎对离别司空见惯了似的,又似乎习惯了一个人独处时的孤独。 每次亲人的逝去都令宇智波斑记忆里的某处添上一次灰蒙蒙的阴翳,他的第一个弟弟在战场上死去,但是父亲却喝止了所有的孩子,不允许他们在葬礼上落下任何眼泪,因为他们是作为‘为家族牺牲的战士,独当一面的忍者’而死的,软弱的眼泪是种轻浮的祭奠。 可是大家又怎么能够忍住不悲痛呢,那时候的母亲还没有去世,大家从葬礼上回来,脱离了父亲和族人们的视线,泉奈和其他的弟弟便回归了母亲的怀抱里,眼泪一滴一滴地往外掉,无声的湿意将衣衫渗透出更深的颜色。 宇智波斑一开始也想落泪,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落泪,死别不是一件只要经历便能够习惯的事,只是他作为兄长要成为母亲和弟弟们的后盾。 那么宇智波启究竟是为什么选择不落泪呢?他既没有母亲,也没有弟弟,宇智波斑这时候才从这无声的默剧中咀嚼到了一点不甚明朗的苦涩,不过是因为大多数人的悲伤是外显的,而宇智波启的悲伤却藏得很深。 父亲对于收养启的想法并非心血来潮,作为日夜相处的亲人,宇智波斑能够从宇智波田岛漫长的沉吟中判断出许多决策的先兆。 于是他在此前问过宇智波火核,向同龄人询问这个能和所有人和睦相处的从兄弟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家伙,换来的却是一个出乎意料的评价。 看起来和启关系很不错的少年摊了摊手,宇智波火核说:“我不知道,他总是独来独往的,看起来很友善,但其实没有几个朋友。” 他仰起头看天花板,又想起今日去见宇智波启,自己在外等候时所感受到的长久寂静。宇智波斑突然觉得先前和启之间的隔阂似乎不重要了,他们既然今后住在一起,也就算作一家人。父亲会照顾启,他也会把启视作亲兄弟……至于兄与弟的争议,他相信自己在日后中能够令宇智波启心甘情愿地承认自己。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在窗外天□□曙的时候,宇智波斑终于带着睡意迷迷糊糊进入梦乡。或许是因为睡得太沉,等到再次醒过来,瞧见外面日近正午,连鸟儿都躲在树荫里歇凉的光景,他的心里顿时大感不妙。 ——今天是宇智波启来他们家的第一天,不出意外的话,父亲一定是要留在家里亲自指导他修行的。 宇智波斑套上外衣,忙手忙脚地系好腰带,带上忍具包和武士刀,一边整理衣袖,一边推开房间的窗户急急忙忙往下跳。 等跑到了平时他们修行忍术的场地,四周果然散落着不少苦无和千本,而宇智波田岛正站在场地的正中央和宇智波启说话。看起来父亲对于启的状况十分满意,平日里总是皱着的眉头微微放松,就连脸上的法令纹都似乎变得和蔼了起来。 宇智波斑心里‘咯噔’一下,这场校考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哥哥……” 站在不远处的泉奈是第一个注意到他的人,他大概知道要是让父亲见到现在才急冲冲赶来的兄长,和另一边才获得夸奖的启做出对比,那场面一定会十分不妙。 可还没等他向兄弟暗示他暂且回避一下锋芒,旁边比泉奈更早知道宇智波斑到来的老父亲就打断了长子和幼子的交流:“不用管他!” 说这句话的时候,宇智波田岛正背对着宇智波斑,他全程没有回头,连目光也只落在面前的少年身上:“不错,你的成长真是超乎了我的想象……看起来田川他真是走狗屎运,有一个了不起的孩子。只要这样维持下去,不要心浮气躁,总有一天你会令所有人大开眼界的。” 仿佛斑的迟到只是一件小小的插曲,宇智波田岛就这样将他晾在了身后。宇智波斑在旁边听完他对宇智波启的评价,宇智波田岛性格严肃,家里的孩子向来很少获得他的夸奖,父亲从来软和的话语,尤其是后面激励,仿佛意有所指一般令斑感到有些如芒在背。 他瞧见父亲又弯下腰向宇智波启叮嘱了几句什么,紧接着顺理成章地把泉奈叫到面前来,指点了一下他的剑术。等得临走的时候,宇智波田岛仿佛想起了自己有那么一个长子似的,目光才再次落在了宇智波斑的身上。 “是我让泉奈不要来叫你起床的,”宇智波田岛并没呵斥他,但宇智波斑几乎能够从他的神情中品出某种名为‘失望’的情绪,“晚归也不是晚起的理由,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这样怠惰。斑,你的度量就仅仅局限于此吗?” 宇智波田岛说完这句话,没有丝毫留恋地抽身离开了,泉奈第一时间跑过来安慰他的兄长:“哥哥,没事吧?不要把那种话放在心上……父亲也只是对你爱之深责之切而已。” 第108章 “不,泉奈。” 宇智波斑伸手按住了泉奈的手臂,面对弟弟眼里的困惑,他摇了摇头,说道:“父亲说的没有错,我的度量确实有局限。” 父亲知道他晚归,自然也能够推测他在夜中是因为什么偷偷离开家里。他实际上责怪的并不是宇智波斑的懈怠,而是自己不能接纳兄弟的狭隘。 想到这一点,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叫住了正打算离开的某个人:“启!拜托了,跟我再打一场。” 宇智波斑睁开眼睛,眼睛里燃烧起的是熊熊的战意:“你一定要全力以赴,我想要向自己证明我的度量。” 宇智波启偏了偏脑袋,有些讶异:“好说,即便你不这么要求,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 在宇智波斑决心不再对启那么粗鲁的第二天,两个人又开始打架了。或许同伴和同伴之间的切磋,是一回事,但是他和宇智波启之间战斗,似乎从一开始就是起始于宇智波斑单方面的找麻烦。 无论当事人心中究竟是怎样想的,由宇智波泉奈作为这场比试的见证者,宇智波斑和宇智波启站在对立面结下对立之印后,便意味着这场战斗已经开始,双方要心无旁骛地战胜对方。 两道身影同时往后撤退,数声金属碰撞的声音瞬间响起,忍具和忍刀的交锋在一瞬间交锋了数次,诞生了重重叠叠的声响和迸裂的火花。 对于宇智波斑来说,宇智波启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同为宇智波,他所擅长的忍术启也擅长,他所拥有的优势启也拥有。更遑论无数次演练中,双方都摸清了彼此的战斗习惯和惯用的战术。 因此短暂的近身比拼后,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拉开了距离,默契十足地开始飞快结印。 巳……未……申……寅…… ——火遁?这家伙也是用火遁! “火遁豪龙火之术!” “火遁凤仙花爪红!” 顷刻间,由高热度的火焰凝聚而成的火龙咆哮着俯冲向地面,另一面的火遁声势虽然不如火龙浩大,却如同漫天散落的凤仙花种子一般,从四面八方直袭敌人。 宇智波斑躲开那漫天的火光后并没有放松警惕,他当然不指望仅仅靠一个忍术便能够解决掉难缠的对手,实际上目前才是取得胜利最重要的节点。之所以他会选择如此耗费查克拉的忍术,以及那些火焰广阔而令人无所遁形的覆盖面,以及富有冲击力的火龙冲向地面时所扬起的大量烟尘! 落地以后,他快速用忍刀格挡投掷而来的苦无,并且在不断地躲闪中锁定了烟雾里目标下一次移动的方位。火星子一闪而逝,刺耳的撞击声中,因为忍术滚滚扬起的浓烟散去,宇智波启的苦无距离宇智波斑的脖颈只有短短的一厘米,而宇智波斑的长刃离宇智波启还差一截。 “哐当!” 还没有等宇智波斑从呆怔中缓过神来,宇智波启便松开手,手里的苦无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眼前的少年干脆直接地率先收手,露出轻松的神情,朝他只说了一句:“承让,承让。” 明眼人都瞧得出是宇智波启略胜一筹,而这个家伙对此也没有多余的表示,他并不因为胜过了别人而感到自得,言辞之中更是没有丝毫的取笑意味。但是正是因为这种留有余裕的轻描淡写,弄得宇智波斑顿时感到心里空落落的。 “……不必顾忌我的脸面,是我输了。” “是啊,当然是我技高一筹。” 这句话宇智波斑无论怎么听,都觉得有些不舒服,不过他的败落也是事实,不好在这方面计较,于是无视了心中的不快,紧接着说道:“本来我是打算赢了这场比试,就要求你把我当做兄长对待的,所以你现在要是想提出什么要求,我也不会拒绝。” 他看着宇智波启,五味杂陈之中,也不知道该不该盼望这人听懂他未明言的含义,却只见宇智波启抬起头望了望太阳,看到从兄弟站在那里,又不假思索朝他伸出手:“天气好热啊……等等,你该不会指望我说点什么肉麻的话吧?” 第99章 我的好兄弟斑(四) “怎么可能!” 宇智波斑瞬间把自己内心的情绪收敛了个干干净净,他冷哼了一声,下意识反驳宇智波启的话。 本来想要以冷漠的姿态拒绝这个人,见他转过头去,少年紧跟着又唤了一声:“斑。” ……要拒绝吗? 可是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对宇智波启心存芥蒂了,可是要是就这样接受,恐怕会显得很没有原则,绝对会被这个人小瞧的吧。 …… 说到底还是得怪宇智波启,明明分出胜负就能解决的事,却要专门朝着他伸出手。他既没有受伤,姿态也没有很狼狈,好端端地在这里站着,哪有男孩子和男孩子无缘无故就手拉手的道理? 这家伙却像是没有意识到他无声的抗拒,好像只要他不给出回应就会一直坚持。 犹豫了三秒钟以后,宇智波斑最终扭扭捏捏地把手搭了上去。 宇智波启的手并不算烫,和刚刚经历巨大消耗而有些出汗的宇智波斑恰恰相反,这个人的体温要更正常一点。但是才接触到他手掌上的肌肤,宇智波斑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到了般,飞快地想要把手收回去,却直接被当事人反过来抓住握紧。 “谢谢你,斑。” 宇智波斑觉得有些不妙,他努力让自己镇定,可天气太热了,他的脸也跟着烧了起来。 “别误会了,我可不是想要和你服软,是你再三请求,所以我才……” “嗯,”在这方面上,宇智波启竟然出乎意料地配合宇智波斑的态度,他坦率地回答道,“是我拜托斑和我结和解之印的。” “……什么?是[和解之印]?” ——原来伸手的意思不是想要和他握手吗?! 宇智波启瞧见斑的身体仿佛被雷击般僵硬了一下,又瞬间如释重负般抓了抓脑袋,原本带着慌乱的神色消失不见了,也可疑地变得鲜明起来。 宇智波斑生怕别人看出心中所想,于是只好继续点头:“是[和解之印]!对,就是[和解之印]!听好了,我可是破例和你结[和解之印]的……” 他心想好险自己没有把话说出口,不然就肯定在泉奈和启的面前丢了一次大脸,说不准还会被宇智波启视作奇怪的家伙……才怪吧,评价又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结合之前的一些尴尬事迹,恐怕宇智波启早就给自己贴上了莫名其妙的标签。 两个人的手相握,食指和中指扣在一起,共同完成了和解之印。这个印表示双方达成了和解,即便有再大的隔阂,在这一刻也已经消解。 和宇智波启达成和解,这本来是宇智波斑所期盼的事。但是在这个场合立下和解之印,对于前一刻误以为宇智波启是想要和他牵手的少年来讲,似乎有些过于尴尬了。 宇智波斑鲜少和别人结下过和解之印,父亲的指点是实力不对等的指导,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和弟弟们的切磋仅仅是兄长充满关心的陪练,结完对立之印后再结和解之印,这种流程未免太过于麻烦。 而族内的同龄人中,几乎没有谁的实力能入得了宇智波斑的眼,唯一能打得有来有回的宇智波启,也在和他们第一次比试过后,曾经向宇智波斑发出过和解的邀请,也被那时候眼高于顶的他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从那以后宇智波启再也没有提出过关于[和解之印]的请求,这个流传于忍者中的印也彻底在宇智波斑的生活里说了再见,以至于他难免在启向他伸出手的第一时间,他竟然没有体会出这个意思来。 战斗之后向同伴伸出手,应该是更加亲密一点的意思吧。宇智波斑就幻想过自己在战场上拯救陷入危机的族人于水火之中,像个英雄一样伸出手将同伴扶起来,然后潇洒离去继续投入战斗之类的场景。而和解之印就更加带有例行公事的意味,显得并不那么亲近了。 ……无论怎么说,他和宇智波启的关系都似乎得到了一点改善。 两人在结完和解之印之后就分道扬镳,宇智波斑目送着宇智波启的背影,直到泉奈走过来用手在他的面前猛晃:“哥哥,在想些什么呢?” “刚才的比试,怎么样?” “很厉害,无论多少次都觉得斑哥和启哥好厉害。不过说不准谁更厉害,这次启哥赢了,下次斑哥也会赢回来的吧……” “那也不一定,”宇智波斑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回想起之前结和解之印的时候,宇智波启掌心带给他的触感,“说不准以后赢的都是那家伙了。” 宇智波启的手很干燥,难道这个家伙刚才和他切磋连汗都没有出吗?从头到尾的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甚至全程用的只是苦无而不是剑。 要知道,宇智波田川本身就是一位剑术大师,而作为田川之子的启又自然而然延续了父亲的衣钵,剑术就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难道说,这家伙背着他偷偷开了写轮眼? 第109章 —— 俗话说得好,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为了弄清楚竞争对手突然变强的诀窍,宇智波斑悄然开启了观察宇智波启的计划。 虽然无数次告诫自己,他只是想要寻找宇智波启变强的秘诀,弄清楚宇智波启究竟瞒着他隐藏了多少实力,还有探明这个家伙究竟有没有背着自己开启写轮眼。除了修炼之外的时间没必要一直盯着某个人看,可是等到宇智波启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宇智波斑就是忍不住在一边偷偷观察。 这个人的作息规律,根本不需要花费多少精力,就能从他的行为习惯中够推断出某个时间点他会做些什么,可以说是乏味极了。他早上的时候会去湖边修炼,下午的时候多数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忍术卷轴。 到饭点之前如果在家的话,会帮忙做一些家事。如果是下雨天的话就给自己放一整天的假,什么也不做,就坐在房间里看走廊外的雨。雨水顺着屋檐落在庭院里,天色雾蒙蒙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但是宇智波启就是能够这样坐一整天,像是上了年纪的人才有的兴趣爱好。 另外比较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人真实的饭量是一个谜。 宇智波启第一次来家的时候,那一天的晚饭是父亲大人准备的,因为不知道他的真实饭量如何,宇智波田岛直接将盛饭的碗累成了小山一样的高度。也不排除宇智波启比同龄人食量大的可能,但那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饭量。可收拾碗筷的时候宇智波斑清楚地记得,这个家伙竟然如数吃完了。 第二天的饭是宇智波泉奈准备的,因为有了前一天的先例,特地将碗里的饭压实了再往上继续垒,这个人照旧是面不改色地吃光。轮到宇智波斑做饭的时候,他有点做不出将碗里的饭继续垒高的行径,只是普通地盛满,也不见宇智波启主动去添饭。至今为止,这个家伙向来是煮什么吃什么,给多少吃多少,没有其他的偏好。 ……实在是太好养活了。 这就是从小没有母亲照顾,被那个不修边幅的叔父以‘只要不饿死’的准则粗糙养大的可怜小孩吗?恐怕平时懂事开朗的模样,也是为了不让大人操心而伪装出来的吧。 宇智波斑不由得从心底对这个兄弟生出了可怜的情绪,联想到先前自己积年累日对于宇智波启的‘霸凌’行径,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白天和宇智波启相处,行为之中究竟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思前想后的后果就是难以入睡,他既没有如期进入梦乡,也没有从白天的行为中找到任何的端倪。等到宇智波斑不知道多少次翻身之后,突然就听见隔壁传来房门推开的响动,激得他立刻警觉地坐身起来,走到门口将障子门推开一道小小的缝隙。 泉奈的房间离他要远一点,那道推门的声响显然是来自于隔壁。 “启?” “嗯,是我。” 这句话出口过后,果不其然得到了那道声音的回应。宇智波斑犹豫了一下,最终将房门的空隙又推开了一点,走廊的光线照进房门的角落,月光清晰地洒在他脸上。 老实说,宇智波启也对斑的出声感到了意外,忍者对于他人的注视非常敏感,其实他早就察觉到宇智波斑对他近日以来的特别关注,只是斑看起来不希望他注意到这件事,所以他也就配合装作不知道的模样。 宇智波启知道反常必有妖,于是对着他如实交代自己的打算:“我饿了,想要去找点吃的东西。” 这回答让宇智波斑诡异地陷入了沉默。 ——毕竟当你以为自己的伙伴是来到新的环境感到拘束,所以不得已将过量的食物全部吃掉,而善解人意地主动减少食物的量,结果发现自己却成为了小伙伴半夜偷偷去寻找食物的罪魁祸首。 无论换做是谁,恐怕都会陷入莫名的沉寂之中。 “……这个时间点,厨房已经没有什么可吃的了。”宇智波斑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不是那么的生硬,他干巴巴地补充道,“不过我可以带你去河边,弄一点别的食物。” 所谓的‘别的食物’,不出意料是就地取材的鱼或者山上的兔子或者野猪。 宇智波启觉得拒绝从兄弟难得示好的自己有些不知好歹,可是这样做难免大动干戈,和他偷偷解决的初衷背道而驰。 “其实我并不是很饿……就是突然想吃一点甜的。” “那样也行。” 对于半夜出门觅食这一点,宇智波斑的业务竟然出人意料地熟练,他带着宇智波启出了门,熟门熟路地在围墙和屋顶上跳来跳去,带他来到了一片树林。 “这是火核家后面的桃树,”宇智波斑随手将摘下来的桃子抛给宇智波启,“大家平时都爱往这里来,不是所有的果树都长得好,有的很酸,老实讲酸掉牙了,可是很多人还是喜欢来这里……因为这是火核父亲种的桃子。” 宇智波火核的父亲是个园艺爱好者,在他们家的院子里里外外种了不少的树木,那些果树才一结果,还未成熟就被路过的不少族人给惦记上了。 再加上宇智波火核是族内少有的在所有同龄人面前都混得开的家伙,族叔离开家的时候总会赋予他看好家里花草树木的职责,如果能偷偷摸摸地将果实都偷走而不被发现,那么宇智波火核就得挨揍。在得知世界上有这等好事之后,哪怕损人不利己,也值得大家专门为他干上一场。 “不过这些桃树还好,那颗枇杷树才是火核他父亲的心头宝,虽然一年也结不了多少的果……” “唔,枇杷树啊。”宇智波启跟着发出感叹。 最后他们还是按照宇智波斑所安排的那样,在河边竖起了火堆开始烤鱼,火堆里的木柴噼里啪啦燃烧着,将河边的溪水都倒映出了火焰的色彩。宇智波启剥完枇杷后,用手枕着膝盖,将脑袋放了上去,叹了口气。 “怎么了?” “没有事,只是突然……感觉好久都没有这样了。” 宇智波斑本来想要问宇智波启究竟怎样看待他,但是听了这句话后,这想法在嘴边打了个转,最终还是咽下了。 第100章 我的好兄弟斑(五) 宇智波火核是族内少有的,在所有同龄人面前都能说上几句话的家伙。 他往先觉得自己混得很开,并且还颇为这一点感到自得,宇智波启和宇智波斑完全是两个极端,但是他却能够同时和两个人一起做朋友,这是一件多么该有成就感的事。 但是他现在为这两份友谊感到了非同常人的折磨。 这件事起因于族长之弟田川大人的去世,悲痛到不得了的族长大人一拍脑门就决定收养自己的侄子。 从此宇智波启和宇智波斑就成为了处在同一个屋檐之下的兄弟,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个人不对付,但是也没有关系,因为宇智波启的脾气好,他从来不会让任何人感到难堪的。 可是这问题出自于宇智波斑的身上,宇智波火核原本以为两兄弟之间的相处模式最不济就是冷战,刺猬头的半大少年曾经还向他诉说过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从兄弟的烦恼。 他当时还是这样说的:“就那么办呗!” 宇智波斑感到疑惑不解:“什么意思?” “公事公办啊,”宇智波火核啃了一口后山的桃子,然后捡起一块石头打向树梢,惊起了一个枝头的飞鸟,“他只要不做过分的事,那你直接无视他就好,反正你以前那么讨厌宇智波启……” 宇智波斑沉默了一下,他又陷入了更深层次的疑惑:“……讨厌宇智波启?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宇智波火核也被他的反问给弄懵,他回想了一下宇智波斑以往的做派,以一种不确定的语气问道:“你真的不讨厌宇智波启?” 宇智波斑的表情顿时变得更纠结了。 仔细回想起来,像是宇智波斑这样的人,不明确的否定和肯定之间压根没有什么两样嘛。 所以这两个人之间完全没有相互讨厌,甚至宇智波斑因为自己的话大概生出了一点半点的和解之心。宇智波火核眼睁睁地瞧见宇智波斑那天还专门上门去接宇智波启,但是他完全没有想到,一段时间过去,这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更怪了。 宇智波启看起来倒是面色如常,但宇智波斑一直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根据两个人共同的弟弟泉奈反应,这两个人根本没有办法在一起单独相处,必须要有一个见证者才能够在一个频道上交流说话。 否则只要启向斑投向目光,那个人就会立马移开视线,好似没有听到那样。 “那不是就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更不好了吗?” 宇智波泉奈听闻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应该说是更好了才对,等你到时候见了他们就知道了。” 然后宇智波火核就体会到了一把什么叫做地狱,这两个人平时都不会一起出现的人,这回在和他见面的时候遇在了一起,然后宇智波斑和宇智波启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了中间。 第110章 关键不在这里,而在于为了曾经为了维持与这两个人之间的友谊,宇智波火核向来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态度。 这幅场面注定了他要在这对兄弟之间打圆场,简直是糟糕透了。 —— 宇智波启和宇智波斑从训练场回家的路上正好遇见了宇智波五代。 他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拥有上忍的实力,在宇智波田岛颇为器重的属下之中,宇智波启就对于他格外有印象。 因为在以前生活的那个年代里,警卫队里同样有一个叫做宇智波八代的家伙,长着一张路人脸成天颇为严肃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人的孙子。 “斑,启!你们两个来得正好,族长刚好有任务要交给你们两个。” 宇智波五代招呼两个人去了族里招待客人的会客室。 委托人正好和宇智波田岛一起品茶,瞧见来的人是两个半大的小孩,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质疑的神色:“……这就是宇智波的待客之道吗?我们鸟之国的国力虽然不像土之国和风之国那样强盛,但是我们家主君也是和火之国有着血缘关系的贵人,怎么可以派区区两个小孩来应付我们!” “稍安勿躁,这位客人,这两个少年正好是鄙人的犬子……虽然还尚且年幼,但是绝对能够算作是当得起‘宇智波’之名的忍者了。” 听闻这样的解释,委托人脸上的神色稍霁,他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两个少年,不冷不如地说了一句:“希望如此吧,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我等对于宇智波的信任。” 不用多说,这是一个护送流亡贵族回国的任务。 等到他们跟随着队伍出发的时候,宇智波斑原本因为接到任务而生出的喜悦早就消失得七七八八。 在讨伐他人、暗杀目标、还有探取机密等任务中,护送贵族是最没有意思的工作。 尤其是这种偏远地方来的小贵族,身份并不贵重,在一路上遇到的危险大概就是山匪和强盗,几乎不可能有什么敌对忍者出现。 护送他们就意味着要跟随着他们的车队,长久和他们打交道,没有一个忍者和这些眼高于顶、要求又多的贵族交流。 整个任务流程简直无聊透顶,但是又因为他们的年纪轻轻资历尚且,通常被分配的就是这样的任务,哪怕再不喜欢也没有办法。 他们的车队还没有前进多久,车里的贵族就开始觉得路途颠簸,吵着自己觉得疲惫想要休息。 宇智波斑看着日悬中天的天色,顿时感到了一阵默然,他本来想和自己的同伴分享一下此刻的心境,但是一转头瞧见神色平静如水的宇智波启,一瞬间就将所有的话都咽进了肚子。 ……毕竟是那样的宇智波启,他恐怕做什么事都格外认真吧。 要是同他说抱怨的话,没准这个人还会感到疑惑不解,然后在心里给自己打上‘没有耐心’的标签。 尽管在宇智波斑自顾自地认为启对自己的负面印象已经足够多了,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果然还是不要再破罐子破摔再加上一层负面影响比较好。 他定定地看了宇智波启一眼,忍住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可还没有等他移开自己的视线,视线中的少年就因为宇智波斑过长的凝视,也转过头来看他。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在对视之间,宇智波斑猛然低下头,尽管偷窥被抓包的现状有些难堪,但是他的骄傲让他勉强自己回答道:“……那、倒没有。” 宇智波启不疑有他,只是又格外嘱咐了一句:“如果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请一定要告诉我。” ……这个家伙怎么比他还具有兄长力啊。 在任务途中无微不至地关怀兄弟什么的,一想到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宇智波斑的心情顿时又复杂了起来。 这时候,车队里的仆人们已经开始打扫周围的场地,然后在丛林中拾取木柴和枯叶燃起篝火,即便是简单地用上一餐,这位来自于鸟之国的贵族的仪式感也一点也不肯减少。 在搭起遮蔽日光的帐篷之前,无论如何,哪位贵人都不愿意现身在露天的场地中。 发出护送任务的委托人是名叫‘白日’的男人,宇智波启瞧他在队伍里发号施令的地位,应当是护送目标的头号家臣。除却雇佣的忍者之外,车队里还带着一队随行武士。 他们正大大咧咧地聚在一起,席地而坐,等待忙上忙下的仆人们为他们送上准备好的餐食。 从目前的状况上看,雇佣者好像没有任何想要招呼他们去吃饭的打算。 宇智波启在木叶的时候,也干过护送贵族的任务。那时候的贵人们虽然也看不起忍者,但是出于对于传说中最强大的忍村的尊重不谈礼节,最基础的物质倒是从来不会克扣。基本上也不会出现让他们自己自带干粮掏钱吃饭的场景。 会出现现在的状况,恐怕是因为战国时期的忍者地位更低,哪怕流亡在外的贵族仆人们都不屑于和忍者同席而食。 好在忍者吃不上饭的时候非常常见,前辈们早就考虑过这种情况,兵粮丸这种东西也应时而生。所以说,哪怕一路上他们都没有遇见提供食物的村镇,宇智波启随身携带的兵粮丸一摸都是一大把,也足够他吃的。 只是这种东西的风味,倘若非要宇智波启评价,就是虽然能吃,但是不怎么好吃的样子。 既然雇主非要停下来休息,那么他们只得停下来被迫休憩,宇智波启在周围游荡了一圈排除了所有的潜在风险。回来和斑接头的时候,正好碰见了一位穿着浅梅色打衣,外披一件堇色小袿,长得十分美丽的侍女。 车队驻扎的营地和忍者们所在的地方有一段小小的距离,如果不是专门而来,侍女压根没有必要涉足这里。她端着木质的餐盘,里面盛放的是用海苔和鲣鱼干点缀的饭团:“如果不嫌弃的话,请用这个。因为不知道你们的口味,所以随便拿了一点东西……” 虽然为这份突如其来的关心感到了几分惊讶,但是宇智波启还是忍不住向她问道:“真的可以吗?你不会被你们家大人呵斥吧。” “不会的,白日大人不会计较这些小事。他虽然看起来很严厉,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那就非常感谢了。” 侍女这么回答以后,然后就匆匆离去。 他们两个人站在原地观望,果不其然侍女归队的时候就被委托人叫住,不知道是被训斥还是被嘱咐了什么,过了一会儿,等到后来收拾餐盘和器皿的人便不再是原来那个侍女了。 宇智波斑似乎有些为此感到气馁。 然后他再也没有说话,至始至终就紧紧绷着一张脸。 直到晚上夜深人静,只留他们两个人晚上守夜的时候,原本依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的宇智波启突然睁开眼,向他问道:“斑,你不高兴?” “没有。” “因为白天的事不高兴?” “没有。” 听闻这样的话后,宇智波启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他走到宇智波斑的面前,伸出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另外一只手握住了宇智波斑原本交叉在胸前的右手手臂。 “就不要像是乌龟那样顽固了,你显然就是在不高兴。” 按照宇智波斑的性格,他肯定会为被普通人的行为所伤害到这件事推诿到底,但是宇智波启这是肯定的语气。 这个人极少用这种肯定的语气同他说话,他总是问他有没有感到不舒服,却自始至终没有关怀到底,所以当他用敞开心扉的态度同他说话的时候,宇智波斑根本没有办法拒绝他。 “我没有不高兴,”宇智波斑沉沉闷闷地回答道,“就只是有点不痛快罢了。” “尽管知道不过是拿钱办事,但是依旧难免有一些不痛快。忍者的地位就算比较低贱,但是也没有必要,像是长久接触会沾染了什么不详……” “就像是和我们说话会得什么病一样。”宇智波启突然这么说道。 宇智波斑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干脆地下了定论,毕竟少年在往日是一个那样性格温和的人,从来都不会说一句重话。 他抬起头去看宇智波启,少年深色的眼睛在月夜下映衬着自己的影子。 宇智波启又幽幽地叹了口气。他今天叹的气比往日宇智波斑认识他的日子里叹得都多,但是宇智波斑却从中体会到了不同的含义:“我以前觉得悲剧会在这片土地上翻来覆去地重复上演,是因为人与人之间无法相互理解。现在仔细想起来,是人与人之间无法相互尊重……” 少年的话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宇智波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如其来发出这样的感慨,但是宇智波启似乎在此刻失去了继续说话的欲望,两个人停止了交流,一起无言地抬头望月。 直到空气中突然刮起一道非同寻常的微风,两个人再度警觉地握起了手里的忍具。 第111章 看来今天晚上,有一些不速之客。 第101章 我的好兄弟斑(六) 照理说,像是这种护送不起眼国家的小贵族的任务里,通常是不会有敌对忍者出现的。 因为委托人再三对于安全的要求,以及出于慎重的考量,家族里才会将这种普通的任务直接提到了可能会有忍者伏击的标准,然后才被分配给宇智波斑和宇智波启执行。 宇智波田岛当初解释用意的话其实没有掺杂任何的水分,甚至因为自谦的品格,对于他们两人能力的描述有所降低。 宇智波启和宇智波斑毫无疑问是族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不仅实力超群,甚至在同龄人中可以说是一骑绝尘,包括其他族中天赋平庸的大人都望尘莫及。 忍者的孩童,是无法以常理来估量的。 而委托人明显因为宇智波启和宇智波斑的年纪,对他们两人抱有明显的成见。 所以在确定情况安全的那一刻,委托人白日立马就开始大吵大闹了起来。 “你们这群忍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没有人教导过你们快点结束战斗来护卫雇主吗?拖拖延延,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姬君差一点就被这群下贱的忍者给近身……贵人有任何损失是你所能够弥补的?” 前来刺杀的忍者有着明显的风之国忍者的风格,大部分忍都采用风遁和毒战斗,其中还有一名血迹限界为灼遁的忍者。队伍里原本护卫车辆的武士早就在战斗之中被毒倒了一大片,剩下的女眷略带恐慌地聚在角落里报团取暖。 他们两个人只好分开作战,宇智波启和那名灼遁的忍者缠斗,另一个人则去护卫雇佣他们的保护目标。 干掉那个较为难缠的血迹忍者的那刻之后,他立马飞驰到了宇智波斑战场的这一边。 愚口析口拯口藜 而那时候的战斗正好接近了尾声,宇智波斑用忍刀抹掉了最后一名试图接近马车的忍者的咽喉。 他刚想提醒让他在委托人面前温柔一点,往日手通常很稳的宇智波斑却不知为何微微一颤,敌人的鲜血直接溅了白日一脸。 所以现在这个大叔即便还没摆脱腿软的状态,却依旧开始气势十足地对他们横眉竖眼。 “姑且不论这个。我想你们在发布委托的时候,恐怕对于我们有所隐瞒。” 宇智波启说:“一个因为内乱而逃离在外避难的普通贵族,怎么值得他人花重金雇佣拥有血迹的上忍前来刺杀。你知不知道隐瞒任务的关键信息,可能会导致多么严重的后果?” 白日的眼神之中出现了些许的游离,然后紧接着立马在一秒之间变得坚定,然后又大声对他们呵斥道:“两个忍者家的小鬼又懂什么?我们主君的身份尊贵,贸然告诉你们,你们这些忍者的品格十分低贱,指不定你们这些唯利是图的家伙将情报泄露出去,根本不值得信任……” 才经历一番战斗的宇智波斑正在一旁给忍刀擦血,因为他的聒噪,脑门上蹦出一个‘井’字。 忍者执行任务的时候,其实最为讨厌的就是这种自作聪明的雇主。因为对于自己的处境没有确切的了解,然后故意隐瞒情报,导致家族对于任务的难度评估发生失误。 但是忍者的性命在这个乱世之中并不值钱,所以这样的情况一直屡见不鲜。毕竟无论如何,贵族们也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隐瞒导致几个忍者身死,产生任何的愧疚。 “我们会不会将情报泄露出去姑且再说,但是目前将情报泄露出去的好像是你们这边的人。” 宇智波启毫不留情地说道:“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你们是将鸟之国的公主护送归国,但是才一出发,就有来自风之国的灼遁忍者的追杀,虽然最终还是解决了,但是也给我们造成了些许麻烦……” “风之国?”白日的表情紧跟着一怔,“又是风之国的那群家伙吗?果然那群家伙说是要和我国达成和约,实际一点都没有安上好心!” 他话锋一转:“但这不是你对我们这样无礼大声说话的理由,可恶的忍者家的小鬼……” “有上忍参与的护送任务可是更高级别的范畴!”宇智波启扬声说道,“更别提还有着珍贵的血迹限界的忍者。而你们却模糊了情报,将内容描述成为普通任务的难度……” “我哪里懂得什么叫做血迹界限,你们这群忍者像是怪物一样奇怪的血统。” 白日的眼里顿时扬起了一丝不耐烦:“就你这种小鬼,都能够战胜的那种敌人也能被算作上忍?好了,不要在这里不依不饶。不就是多付一些钱吗,只是价钱的话,又不是不愿意给你们……” 他严词厉色地还想说些什么,从马车中突然走出了一个传话的侍女。 白日听完他的传话以后,对于宇智波启和宇智波斑的脸色突然好了几分。 “感到荣耀吧,小子。我们姬君不计较你们的无礼,她欣赏你们之前为她战斗时的身姿,所以决定继续雇佣你们护送我们前行。至于任务报酬什么的,到结束的时候我会如数支付给你们的。” 宇智波斑被他居高临下恩赐一般的发言,差点给气得人仰马翻,一路上再也没有和这个车队里的人产生过交流。 但是宇智波启果然很强。 那一夜独自迎击灼遁忍者的这件事,在宇智波斑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原本以为自己对于宇智波启实力的了解已经足够深刻,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但是确定这个人远远胜过自己的时刻,心里还是不免产生几分挫败感。 这个人真的没有开启写轮眼吗? 而他明明比我强这么多,为什么还要在以前这么多次比试中假装不敌然后输给我? 他是在可怜我吗?他知道我曾经还在心里可怜过他吗?他在得知我决定通过赢过他,让他承认我作为兄长以后,有没有心里嘲笑过我? 宇智波斑的脑袋彻底乱了,他一面觉得宇智波启可恶,又一面为自己展现在他面前的那一面恼羞。 ……但是他不应该这样想宇智波启,明明已经决心将他当做真正的兄弟来对待,就更加不该将这个人的秉性想象得如此之坏。 即便宇智波启真的有可能在心里嘲笑他,哪怕宇智波启真的就是他所想象中的那种人。 于是在接下来的路途里,宇智波斑不仅没有和车队里的人交流,甚至连自己的同伴都没有说上上几句话,成天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 好在剩下来的行程还算较为平静,陆陆续续的几波追杀对他们两人并没有造成半分困扰。 直到他们抵达了鸟之国的都城,宇智波启从委托人手里领到了剩下那一部分的佣金。 两人在离开大名府以后,他伸出手重重地在宇智波斑面前晃了晃。 “回神,回神!” 宇智波启说:“即便再怎么不愉快,那也都算是过去的事了。可不能一直沉湎在这样的情绪里,那可不像你。” 宇智波斑看了看真正引得他心不在焉的罪魁祸首。 因为队伍里的姬君发话了,她说他很欣赏这两个忍者少年,于是车队里的其他人也都不敢轻慢他们。所以这段时间宇智波启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吃好喝好,可以说是精气神十足,脸色红润。 他成天为他纠结痛苦,而宇智波启倒看起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不公平的事? 即便是在心中这样腹诽着,但是宇智波斑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就算他和宇智波启曾经有过几分不愉快,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 想要展现出兄长的心怀,他也不应该拘泥于这几件无关紧要的事。 宇智波斑在这样的想法下,收拾了一下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情。等到再度回神,他又发现了事态的发展瞧上去又几分不对劲—— 任务结束以后,宇智波启却并没有朝着他们原本应该回去的地方,火之国的方向进发,而是走向了一家鸟之国城内挂着‘温泉屋’标志的旅店。 “你干什么?” “休息啊,其他时候风餐露宿也就罢了,为什么任务结束以后,回程的时候还要争分夺秒?” 宇智波启指了指天边的天色,拿出了理所当然的态度:“你瞧,太阳都快落山了,现在就已经到了该休息的时间。所以我们目前最要紧的事就应该是去找点什么东西,然后再好好躺在床上睡个大觉。” 他将宇智波斑直接推进了温泉旅店的大门。 尽管上门住店的是两个小鬼,旅店老板没有因为他们瞧上去过于年轻,就拒绝招待他们。 和宇智波启一起泡在温泉之中的时候,宇智波斑的脑袋仍旧有些发懵。 他搞不懂为什么事情又突然发展到了这种情况,就像搞不清楚宇智波启为什么在和他相处的时候,永远表现得除此轻松自在。 这个人好像从来都不在意兄与弟之间的名分,从来没有显示出任何竞争性,但是倘若真的不在意的话……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快刀斩乱麻得了,难道他真的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吗? 第112章 不,不能这样想。这个人可是他的兄弟啊。 宇智波斑再度陷入纠结的时候,旁边宇智波启已经开始潜入水池畅泳。 他把这个人都沉进水里,然后头顶咕噜咕噜地冒出泡泡,如果宿傩此刻在这里,见了这样一幕肯定会怒斥兄长不成体统。 但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目前来说,和他血缘关系上最近的兄弟,应该是坐在他旁边即便泡着温泉,眉头皱得应该可以夹死苍蝇的这个少年,以及远在家族里的那个人。 “斑。” 宇智波启叫了他一声:“你在想什么?” 在想关于你的事。 这句话是事实,但是宇智波斑绝对不可能这样说出口,他只好顺水推舟,拿之前的那一队贵族说事:“……在想那公主的事,真正被护送的公主,恐怕不是坐在车辆里的那位姬君吧。” 宇智波斑看出来他们所护送的那位贵人不是真正的公主,那位先前给他们送来餐食,和侍从们混在一起的侍女才是真正的公主。 虽然为了掩饰身份,公主的吃穿住行都和其他的侍女混在一起,众人的行为举止都有所掩饰。 但是有的时候,从他们对于她的偶尔脱口而出的称呼,和平时不经意间显露出来的态度来看,也能瞧出几分端倪。 宇智波启当即揶揄道:“那你也不算很笨嘛。” 宇智波斑又被他给气得一塌糊涂。无论什么样的话,从这个家伙说出来,就是格外令人恼火。 他立刻没有好气地说道:“辨别伪装不过是忍者的必修功课!我要是连这么一点眼力都没有,那还当什么忍者!” “是这样吗?那么了不起的忍者宇智波斑先生,我再附赠你一个情报好了,那群用风遁的忍者,其实也不是受风之国雇佣的。” “他们来自风之国,怎么会不算被风之国雇佣的忍者……等等,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利用了这个刻板印象,想要挑起风之国和鸟之国的矛盾吗?” 宇智波斑仔细一想,忍者的要义就是要保守身份,果然这群忍者刺杀的时候,招牌忍术一个又一个,实在是太过于大张旗鼓了。 忍族和忍族之间极少通婚,所以就像宇智波通常都擅长火遁一样,擅长某一种忍术的忍者通常会在同一个家族里扎堆。有的忍术会受地势的环境影响,于是就有了某些遁术的忍者,爱在对施展忍术有利的环境里定居的现象。 况且就算风遁不是生活在风之国的那些忍者的专属,但是灼遁完全是来自于风之国独有的一个忍族。 现在回想起来,怎么看这群忍者都是在宣明身份,甚至暗示雇佣他们的是风之国的贵族。 他又紧接着问道:“是土之国吗?土之国和风之国向来不和,而鸟之国处在他们的国土之间,土之国不希望鸟之国偏向风之国,应该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不是,实话告诉你吧,我原先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又听闻车队里的消息,公主原先是因为内乱逃到火之国避难的。因为近日以来国内稳定了局势才得以返回,她和她的大名兄长有着同样的政见,亲近于土之国的一方。照理说,土之国本来就可以坐享其成,而不是冒这种被发现的风险才对。” “所以……” “所以,那群忍者是受庇护公主的火之国派过来的,于是消息会泄露也就顺理成章了。毕竟火之国的人本来就知道他们是从何时开始出发的嘛。” 宇智波斑不解地‘啊’了一声:“但是鸟之国不是只在风之国和土之国的边境上吗?” “正是因为鸟之国只在他们的边际线上,火之国可不希望看见一个周边两国都和睦的国家,所以才要雇佣忍者来刺杀,只是为了想要把水搅浑。只要公主一死,就完全死无对证了。哪怕不死,也可以埋下一根刺……” 宇智波启瞧了瞧旁边满头雾水的宇智波斑:“……你问我为什么猜得出来?大抵是经验之谈吧,从那个名叫白日的人气急败坏的神色里,莫约就能推测个七七八八。”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公主不是和火之国有血缘关系吗?我听车队里的人说,她的母亲可是火之国大名的妹妹。” “因为他们是政客,政客的思维和人类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为此掀起战争也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 宇智波斑的心顿时复杂了起来,他无法想象有人竟然会理所当然地对自己的亲人举起屠刀。 他根本就无法想象自己会有和泉奈反目成仇的时候——至于宇智波启,则是同样如此,尽管这个人没有一点弟弟的模样,有时候也挺令人生气的。 两个人泡完温泉,在回到房间的路程之中,他又犹豫着朝宇智波启再度发问:“那个……今天晚上,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身旁的少年顿住了脚步,朝着他露出了疑惑的目光:“嗯?” “我还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 “这样啊,”宇智波启以一种经过深思熟虑的语气说道,“可以倒是可以……” 肯定的语气之后,通常都会带着一点转折,宇智波斑因为宇智波启的话瞬间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他有些忐忑不安地等待宇智波启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却只见这个人开始苦恼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只不过我们已经付了两个房间的账。就算是你不回自己的房间睡,老板也是不会退我们钱的。” 宇智波斑顿时气结,他恼火地说:“谁在意那一点钱了!” 第102章 我的好兄弟斑(七) “这是围棋。” “谢谢启哥。” “这是将棋。” “谢谢启哥。” “这是双六,因为不知道泉奈你喜欢哪一种,所以我就随便选了。” 难得跑出来执行一趟任务,回去的时候,宇智波启还不忘给家里的弟弟带了围棋和双六作为礼物。 宇智波泉奈收下礼物,看也不看就抱在怀里,朝着宇智波启仰起头,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哪里的话,启哥选的什么我都喜欢——谢谢启哥!” 泉奈很乖巧,泉奈很懂事,泉奈也很善解人意。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宇智波泉奈都是一个理想中的弟弟。 其理想程度,恐怕就只比和宇智波启闹脾气前的小小带土要差上小拇指宽那么一丁点,也不知道宇智波斑是上辈子哪里修来的这么高的福分。 宇智波启闻言揉了揉泉奈的脑袋:“只可惜这次去的是鸟之国,因为国家太小的缘故,市面上卖的就只是这些没有新意的东西……” 也只有在不断轮回转世中,陪小孩打了快两千年的宇智波启才能说得出这样的话。 实际上对于平时生活中只有修炼的宇智波家小孩来讲,这种外面来的玩具已经足够吸引人了。 因为宇智波田岛不喜欢家里出现这些东西,还没开始进行忍者训练的时候,他能够忍受孩子们上山下河地四处乱跑。 不过等到了可以提炼查克拉的年纪,要是再像以前那样尽情肆意地到处呼朋唤伴,那么回到家以后,迎接他的就只有族长老父亲的一张黑脸。 他也不喜欢孩子们玩将棋和双六,虽然有的时候连族里的大人们都可能会玩上两把,但是这样的东西在族长家里是被绝对禁止的,大概是因为宇智波田岛认为儿子们可能会玩物丧志。 可是凡事都会有例外。 就算是那么严厉的宇智波田岛,对于宇智波启往往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部分可能是因为宇智波启性格上有着超乎常人的自律自觉,另外一部分,可能出于这个人对已经过世的弟弟的一些补偿心思。 总而言之,这些东西只要经过宇智波启的手送出,那么就再也不会有人遭受到宇智波田岛的斥责。 而在宇智波启和泉奈进行旁若无人的亲密互动的时候,旁边的宇智波斑早就已经陷入了呆滞。 “……你什么时候去买的礼物?”他有些迟疑地问道。 因为自己全程和这个人待在一起,宇智波启的所有举动都应该在自己的观察范围之内才对。 而宇智波启的回答也不出所有人的意外:“在你发呆的时候。” “话又说回来,斑好像一直都在发呆,”宇智波启又继续说道,“原本我以为是因为公主的原因,但是你从出发起好像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回来的时候才好了那么一点……究竟是因为什么啊?” 宇智波斑现在最怕的就是宇智波启问这方面的问题。 他咳了一声嗽,支支吾吾准备想个借口应付过去,然后就听见泉奈问道:“公主,什么公主?” “是我们这次任务的护送目标,本来只是护送小国贵族的,怎么想突然摇身一变,就成为了流亡在外避难的鸟之国公主……这个话说来很长,今天晚上再和你聊吧。” 宇智波启的注意力被泉奈的话题吸引了过去,宇智波斑感到如蒙大赦。 第113章 但是他很快又发现了和往常相比,显得有些不一样的东西:“你们两个人,什么时候关系怎么这么好了?” .“一直都很好,”宇智波启无比自然地回答道,“我自认为还是很讨可爱的小鬼喜欢的。” 旁边的泉奈也跟着笑了笑。 宇智波斑心里顿时因为这话有一些不舒服了,轻轻地‘哼’了一声:“那也不见得,就比如说我……” 他原本想说‘就比如说不讨我的喜欢’,因为就连宇智波火核这个全程旁观者,都能看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好。但是转念一想,如果就这样直接说出口,不就是将‘他讨厌宇智波启’这件事给落实了吗? 单纯地被误会了还好,但是宇智波斑可不想让努力在他们之间打圆场的泉奈伤心。 于是一时间,他的话语就停顿在了那里。 就在宇智波斑上下为难的关口,他便看见眼前这个人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紧接着话锋一转:“自然,斑是不可爱的小鬼。” “——谁是不可爱的、不,你这个家伙究竟在说谁是小鬼?” 宇智波斑瞪大了眼睛,发现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送进了宇智波启的文字陷阱。 真是可恶……明明这个家伙才应该是两个人之中的弟弟啊。 —— 自从那样一件事以后,宇智波斑不由得感到自己遭受到了最疼爱的弟弟的背叛。 仔细观察一下,宇智波泉奈和宇智波启这段时间完全相处得很好。 他根本没有产生任何陌生人突然搬进家里的不适,两个人时常待在一起修炼,一起说话。 相遇的时候,宇智波启也会主动朝泉奈打招呼—— 虽然这个家伙也会向自己打招呼也就是了,但是经过宇智波斑仔细观察,宇智波启每回嘴上都会说“早上好,斑,泉奈”,但是眼神却第一时间看向他的身侧。 “那是因为哥哥每次都不愿意主动看启哥,所以他以为你不喜欢和他对视嘛。” 就算是泉奈主动向他解释过一会,但是宇智波斑还是忍不住为此感到生气。 “我看不看他是一回事,他看不看我是另外一回事……” “好幼稚啊,哥哥。” 泉奈这么说道,他手里拿着的宇智波启今天从山里带回来的柿子。 时间过得很快,宇智波启才搬进家里的季节是夏季,而现在已经接近深秋,不过,宇智波斑纠结他和启之间兄弟关系的情绪,倒是一如既往地持续着。 这句话不知道踩中了宇智波斑心里的哪一点,让他由内而外生出的背叛感又加重了。 “泉奈,你以前可是不会这样对我说话……” 宇智波斑的脸色瞧上去有些不高兴,但是泉奈却并不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兄长不会对着自己生气,目前只是正在虚张声势。 虽然新的兄弟住进了他们以前兄弟的房间里,但是宇智波泉奈觉得新的兄弟其实并不惹人讨厌。 总是有些严肃的斑哥会因为新的兄弟感到患得患失,瞧上去活泼开朗了很多。 这一切都是以往宇智波泉奈所看不到的。 于是他慢悠悠地回答道:“但是哥哥以往也不会这样说话。” 宇智波斑的眉头皱起来:“……就算是你这样说。” 他原地来回走了两步,忽然又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朝着宇智波泉奈发问:“泉奈,在你看来……我是说,如果公正客观地以你的角度来讲……” “你觉得究竟是我做大哥好,还是启做大哥好呢?或者说,平心而论,你究竟更喜欢谁做哥哥?” 宇智波斑下了好大一场决心,才向宇智波泉奈问出这样的话。 平心而论的话,宇智波斑觉得以他和泉奈之间的感情,泉奈一定会认为由自己来做长兄要好一点。 所以为了避免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他又加上了‘公正客观’这个限定词语。 但是转念一想,泉奈这段时间又跟着宇智波启这个家伙打得火热,宇智波斑心里又突然忽上忽下起来。 “我觉得,都一样吧。” 宇智波泉奈这个回答却大大超乎了宇智波斑的意料。 “怎么说?” 泉奈沉吟了一下,做出思考的姿态:“非要说的话,我觉得无论是启哥还是斑哥长兄,对我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因为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哥哥嘛!反正我注定都要当那个弟弟,无所谓了!” 宇智波泉奈说完这句话以后,朝着兄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但是这可不是宇智波斑想要的答案,听闻这个回答以后,他的心情却更郁闷了。 “真狡猾啊,你这回答。” 面对弟弟的笑脸,他带着点恼怒地捏了上去:“想要一碗水端平,互不得罪是吗?” 泉奈被捏住脸蛋以后,止不住地往后躲:“疼疼疼……斑哥,好疼啊!” “真是个好没有良心的家伙!年纪轻轻就学会了胳膊肘往外拐做叛徒,我平时真是白疼你了……” 揉搓完一顿亲弟弟的脸蛋以后,连续心情郁郁的宇智波斑,久违地感受到了神清气爽。 只是心情虽然舒畅了,烦恼依旧在这里不增不减,还有宇智波启那个家伙需要自己来面对。 而对于事后不停地揉搓着脸颊的泉奈来说,他认为自己为调节兄长们之间关系,所付出的代价似乎有一些大。 宇智波斑离开以后,他瞧瞧了手里的柿子,像是一个小大人般长长地叹了口气:“为了维护你,我今天可是遭了一场无妄之灾。启哥,想要收买我的话,这么一点东西可不够啊。” 一个柿子是绝对不够的,再怎么也得要三、四个。 第103章 我的好兄弟斑(八) 时间过得很快,仿佛昨天才是深秋,转眼间就步入了冬季。 虽然宇智波斑的起床时间一直都很早,要不是那回因为宇智波启的事扰乱了他的心神,那么他绝对不会在父亲大人的眼前吃到。 但是今天他格外比以往起得更早,非要说的话,今天对于他来说应该是一个格外重要的日子。 天才刚刚亮,宇智波斑就开始在房间门口的走廊处转来转去,没有去修炼,也没有去琢磨忍术。 反正就是在自己和宇智波启的房间之间,来回不停地走动。 无论是再怎么不会读空气和氛围的人,听了这个人脚步中的停顿和转折,都能察觉得出宇智波斑此刻的心情恐怕十分纠结。 他在走廊中来回徘徊了大概十来分钟,偷偷地叹了莫约二十次气,给自己打了五、六回气。 直到庭院中的飞鸟都觉得这一幕恐怕分外没有意思,扑腾着翅膀从窗口的树枝上飞走,宇智波斑终于鼓起勇气伸出手打算去敲自己面前的那一扇门—— 可还没有等他的手指接触到那木质的房门,眼前的房门就‘刷拉’一下,干净利落地打开。 “斑,有什么事吗?” 宇智波斑往后退了一步。 他发现自从宇智波启搬进他家以后,两人被迫比以往多了许多交集,这个人向他问过的最多的话却只是‘有什么事吗’或者说‘怎么了’。 大概宇智波启心目中自己的形象十分奇怪吧,而他目前的所有行为无疑是在向他加深这个刻板印象。 “没什么……” 宇智波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见宇智波启脸上闪过明悟的神色,只好又将原本背在身后的右手伸出来,扶上门框。防止眼前的兄弟误会了他话的含义,一言不合就再次将门给拉上。 “不,我是说,我找你有一点事情。” 宇智波启松开了扶着门框的手,露出了‘愿闻其详’的神情,他侧开身,让出一条通往房间内部的道路:“那么,要来我的房间里慢慢说吗?” “这倒不用……” 宇智波斑赶紧拒绝了这个提议,毕竟单单是接下来的举动,就已经让他下了好大一场决心。 他原来不过是打算说完这件事就赶紧离开,要是进了宇智波启的房间,恐怕再想要抽身,就没那么容易。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 他紧接着说道,却看见眼前这个人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一副让他继续说下去的模样。 于是宇智波斑只好又颇具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 “是,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 宇智波启也跟着重复了一次,不过这只是机械性的重复,看来这个人完全没有搞懂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面对这样让人无处使劲的家伙,宇智波斑心里原本的紧张也减轻了大半,他咳了一声,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说:“……十二月二十四日,对于我来说,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你明白了吗?” “是吗?我想想,今天是斑的生日?” 果然这回的暗示起到了作用,宇智波启当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对不起,斑,生日快乐!” 第114章 还没等斑再说些什么,眼前这个人转头就回去了自己的房间,等到再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手里捧了一个盒子:“抱歉了,斑,我实在是粗心,不小心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暂时就将这个作为今天的生日礼物吧,等到明年的时候,我再连着今年的一并补偿给你。” 不用多说,宇智波斑猜也不用猜就知道盒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因为那还是他陪宇智波启在集市上买的,原本带给宇智波火核的伴手礼, 这个人在选择礼物的方面简直毫无新意,当时还是宇智波斑帮他参详了一下,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竟然又在今天兜兜转转落入了自己手里。 他顿时露出微妙又复杂的神色:“谁稀罕你这礼物了……” “那就算了吧。” 怎想眼前的少年毫无诚意地‘哦’了一声,又把盒子盖上,似乎打算将东西重新收回房间里。 “——你这人是怎么回事?” 在千钧一发的瞬间,宇智波斑连忙摁住了这个人正准备收回去的手:“你就不能多说一点好话吗?” 他的右手扶着门框,只好用左手去摁宇智波启的手,正好是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他暴露出了原本一直隐藏在身后的左手的情况—— 宇智波斑的左手正好握着一个木制的笛子。 在眼前这个人惊讶的目光之下,宇智波斑的脸好死不死地、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大片飞红。 “这个嘛……咳咳。” 他将两只手都背在了身后,又觉得这个动作有点欲盖弥彰。 正待他觉得无比难过的时候,然后就听见宇智波启向他问道:“这是什么?” “你率先记起来我的生日,我自然很感动……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不是专门来找你要礼物的。” 黑发少年说到这里,有些不自在地用手抠了抠脸颊:“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是我的生日,也同样是你的生日。我之前听过你用橘树的树叶吹出过声响,所以猜测你大概懂一点音律……” 这件事是很好猜测的,因为宇智波田岛和宇智波田川大概是铆足了劲要相互对着干的缘故。 两兄弟完全是一对反义词。 宇智波田岛一丝不苟,宇智波田川就不拘小节。 宇智波田岛恪守忍者的本分,成天严肃得不得了,那么宇智波田川就经常吊儿郎当不务正业。 在这样的父亲熏陶下,又是这样的松快的家庭氛围,宇智波启会掌握那么一点并不像是忍者的风格的技能,也似乎是合情合理的事。 “谢谢你,斑。” “举手之劳而已……倒是你,怎么会有像你这样的笨蛋?连自己的生日都记不住。” “有空的话,我吹笛子给你听吧。” 宇智波启确实记不住自己的生日,他活得太久了,并不是每一世的出生日期都是冬天,久而久之连自己都有些混乱。 所以即便知道宇智波斑和自己出生在同一天,当他说现在是十二月二十四日的时候,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而宇智波斑这时候已经准备要溜走了,他只是打算过来向宇智波启送生日礼物。可没有留下来和他聊天的打算,况且两个人之间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话题。 “那……下次吧。” 宇智波斑勉强说道:“我要准备去修炼了,下次见面,我们俩再一起说话吧。” 他有点害怕宇智波启发现这笛子是出自于自己的手工,要是让这个人发现,再继续对此取笑一番的话,他的耳朵就快要抑制不住地开始发红了。 但是事态显然不是那么好结束的,忍者的感官灵敏,两个人在房间外的走廊上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同时也吸引来了清晨起床的泉奈。 他这时候也从房间内伸出头:“斑哥,今天既然是过生日的话,就没有必要这么辛苦了。” 即便是像宇智波田岛这么严厉的老父亲,在孩子们生日的那一天,也会破例给他们放一天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在外面疯玩。 “我也准备了给斑哥和启哥的礼物。” 泉奈送出的礼物是他亲手做的护身符,宇智波斑的护身符是黑色和红色的搭配,宇智波启的护身符是黑色和蓝色的搭配。 宇智波启收到以后,决定将它放在自己忍具包里的最内侧。 他在做神子的时候,倒是制作了不少的御守,但是收到别人赠送的护身符,这还是头一回呢。 “此外,我这里还有惠津子婆婆昨天送给我的糖饼哦,有红豆口味和砂糖口味。” 宇智波斑的脱身计划被自己的亲弟弟破坏了。 在泉奈说出这段话以后,他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点好意,就只好点头答应和他们一起喝茶。 期间他曾经想要抛下宇智波启,陪着泉奈一起下楼去厨房里拿糖饼,但是却被弟弟以‘今天过生日’的理由,摁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后继续和坐在对面的宇智波启四目而对。 “无论如何,今天还是要谢谢你……” 正坐在对面的少年朝着他微微一笑,可想而知接下来的八九不离十是一些感激的话。 但是宇智波斑唯独不想听这个。有的时候他会觉得宇智波启很可怜,因为他很孤独,但是有的时候宇智波斑也会觉得自己很可怜。 ——如果宇智波启都很可怜了的话,那么至今无法坦然对待宇智波启的自己又算是什么呢? 想到这一点,宇智波斑又觉得自己生出了一点坦率的情绪。 “停下来,不要再说这个了。” 他听见自己对宇智波启说道:“你没有必要说这样的话,你可以随意一点……” “至少在面对我和泉奈的时候,我希望你哪怕无礼一点也好,启,我们本来就是兄弟啊。” 第104章 我的好兄弟斑(九) 糖饼外壳被煎得金黄酥脆,一口咬下去,里面流心形状的馅料也紧跟着流了出来。 甜食果然能够令人感到心情舒畅。 宇智波斑注意到宇智波启只吃砂糖馅的糖饼,而不吃红豆馅的糖饼。 “因为很奇怪嘛。” 宇智波启说:“里面红豆的口感……啊,有的红豆馅还能够感受得到不怎么好吃的红豆的皮。” 这确实也太奇怪了,宇智波斑这才知道宇智波启不是什么都吃—— 准确的说,不是什么东西都爱吃。 如果在缺少食物的情况下,宇智波启确实会将难以下咽的东西面不改色的吃掉,但是果然,都到了能够吃甜食的情况的话。那么就说明目前为止,还是有条件给宇智波启挑挑拣拣。 “没有关系的,”泉奈立马说道,“我和斑哥倒是不讨厌红豆馅料的点心……” 他咬了一口糖饼,果不其然被里面的馅料烫了一下,吐出舌头以后,又很快地恢复了镇定:“到时候,我很情愿替启哥收拾掉你不爱吃的甜点的。” 宇智波启也为泉奈的话笑了笑:“那好啊,那么泉奈以后就专门帮我解决红豆馅料的点心。” 吃完糖饼之后,因为大家今天都不打算修炼的缘故,索性都聚在泉奈的房间里玩了起来。 他们打了一整天的双六和扑克牌—— 这是从雷之国传过来的新玩意,然后有许许多多不同种类的玩法。 若说做一个忍者的仅有的好处,那么大概就是在许多时间里,能够在五大国和无数个周边小国的地盘上四处乱跑。尽管都是靠着自己的双腿来跨越这么多路程。 三个小孩之间自然是不赌钱,尽管已经通过接取任务积攒了那么一点小金库,但是最终还是决定在输家的脸上贴上一张白白的纸条。 如果担心自己在呼吸的时候,气息顶起纸条而丑态毕现的话,那么也可以选择让赢家在自己脸上画上一只怪模怪样的王八。 不用担心水彩洗不掉这回事,忍者在自己脸上涂抹颜料毕竟已有先例。 尽管这种事在宇智波家并不流行,但是大家也还是能够仓库中找到洗去颜料的药水。不过看见身边人格外滑稽的一面,还是为大家的游戏添加了许多乐趣。 等到月上树梢的时候,这个活动总算是被输得快要麻木的宇智波斑给叫停了。 “好了好了,现在已经很晚了……应该回房间睡觉了,不要耽搁明天的修炼。” 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开始收拾泉奈房间里的残局。 等到整个房间都恢复如初之后,他和宇智波启走到房间门口,正想朝着房间内的弟弟道别,却瞧见泉奈正在将自己的被子给卷起来,抱在怀里,准备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起走出房间。 宇智波斑沉默了一下:“你要去哪里?” “我和启哥已经说好了,今天晚上我要跟着他一起睡……” “什么时候说的事?” “昨天就商量好了。” 泉奈抱着被子,揉着眼睛的样子,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分外乖巧可爱。 第115章 按理说,宇智波斑认为自己并非那种并不通情达理的兄长,但他还是为他们两个人背着自己制定的计划,感到了哑口无言。 他想说服自己不在意这点小事,应该拿出长兄的风范出来,然后胸襟广阔地表示他们两人今晚要和睦相处,最后再一个人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可是宇智波斑张了张口,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心,话一到嘴边就紧跟着拐了一个弯儿: “我难道不能和你们一起睡吗?” 本来只是一句充满醋意的明知故问,宇智波斑甚至不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究竟是在吃谁的醋。 就像是明明是三个人在一起,总有一个人会显得格外像是一个局外人。 但是怎想宇智波启这个家伙,还真就迟疑了一下:“可以倒是可以……”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可以是可以,只是吧,我的睡姿恐怕有一些不好。” “我睡觉的时候横七竖八,喜欢宣誓主权,恐怕会打扰到你。” 宇智波斑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这个人上次也是像这样胡说八道的,这明显是一种推诿。 这个人的睡姿其实很好,不会乱动,也不会说梦话,更加不会横七竖八地躺着。他们两个人在出任务的时候,又不是没有在一起睡过。 “这话怎么说?你是不想和我睡觉吗?” 宇智波启赶紧往前一步,拉开了自己房间的大门,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宇智波斑不快地‘哼’了一声:“你先等等吧,我现在要回我的房间拿被子。” 说这话时,他略带着点高傲地别过了头。 —— 晚上睡觉的时候,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将宇智波启夹在了榻榻米的最中间。 宇智波启的房间很整洁,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 多余的东西全部都被塞进了柜子里,放在外面的就只有一张木质的小几。桌案上面有着烛台和一个呈三角形堆砌出来卷轴堆,此外就是茶壶、杯具,还有笔和墨水。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小孩子的房间,不过这也很符合宇智波启的性格,因为他当初搬进来的时候,也没有从家里带来多少东西。 ……他不会思念家人吗? 宇智波斑有时候会思念母亲和逝去的兄弟,但是因为担心引起弟弟伤害的缘故,从来都没有在泉奈的面前展现出来。 那么宇智波启是因为什么而克制呢? 他既没有幼弟,也不是长兄,因为没有谁可以依赖所以不得不一个人变得坚强吗? 其实这个人很好,宇智波斑心想,要是他再多多依靠我,向我敞开心扉就更好了。 旁边的泉奈已经熟睡了,更加年幼的小孩子就是这样,白天玩得很累,所以精力就只有那么一丁点。 他这回是靠着宇智波启一起睡的,没有像以前那样贴在宇智波斑的身边,毕竟专门来到启的房间就是为了这一件事。 但是即便两个人没有挨在一起,宇智波斑也能够在黑暗和寂静中听见弟弟绵长而柔和的呼吸声。 但是宇智波斑自己却怎么样都睡不着,床褥很舒适,因为这本来用的就是他的被子,而家里的榻榻米都是同样一种款式,更不存在任何不习惯的问题。 宇智波启的房间也不闷,甚至有股淡淡的清新的香气,大概是草药的缘故,为了驱散房间角落里神出鬼没的虫子。 周遭的环境很好,没有任何一个细节出了问题,而造成这个睡不着的结果的,明显问题是由于宇智波斑这个人。 自从宇智波启成为他的兄弟以后,宇智波斑好像就经常因为他而睡不着了。 才搬进来那晚上是一回事,两个人比试宇智波启胜出那一晚上也是,两个人在一起出任务的时候也有很多不眠之夜。 虽然有敌方袭击的夜晚不能够归咎在这个人的头上,但是,让人想要睡不着觉的心情,无论如何都是完全一致的。 更别提平时生活中那些所发生的的日常桥段了,他的性格要强,时常被宇智波启气得要死,然后打定主意想要想一句更厉害的话压过宇智波启,可是往往却想了一晚上都没有想出来。 ——现在回想起以前的那些事,宇智波斑甚至隐隐还觉得有些好笑。 “斑?” 正当他在黑夜中盯着宇智波启房间的天花板的时候,旁边的人突然侧过身体,面朝着宇智波斑的方向轻轻叫了一声。 “……嗯。” “你还没有睡着吗?” 宇智波斑有些摸不准宇智波启问出这个问题时的想法,难道这个人也因为他在身边,而感到睡不着觉了吗? 他在黑暗中眨了眨眼,没回答宇智波启的话。 不过好在宇智波启本来也没有奢求宇智波斑回应,他等了莫约有四五秒钟,又慢悠悠地叹了口气,说道:“就是因为斑经常这样半夜不睡觉……所以久而久之也没有了睡意,然后自然而然地就进入了失眠环节。” 宇智波斑本能地因为宇智波启的话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然后又听见这个人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知道吗?如果晚上不睡觉的话,这样做是容易长不高的。” 宇智波斑也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我长得高的。” “会长不高的。” “长得高的。”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跟这个人计较,然后感觉到旁边的少年突然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总而言之,如果你真的不信的话,不如我们先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以后的身高吧。” 宇智波启对于自己日后的身高还是颇具信心,尤其是在目前处于战国的时代下。 他自信满满地说道:“我的话,我就赌自己一定会长得比斑高。” 宇智波斑为这个人莫名其妙的信心感到了恼火,他在黑暗中磨了磨自己的后牙槽:“如果长得没有我高的话,你又打算要怎么样呢?” 第105章 我的好兄弟斑(十) 千手扉间犯了忍者的大忌。 在瞒着自己家人的情况下,他和其他家族的忍者交了朋友。 尽管千手扉间在兄弟们之间展现出了与常人不同的成熟,但是偶尔的时候,他也会渴望着有一段无人打扰的时间。 没有喜欢莫名消沉的笨蛋大哥,也没有总是板着一张苦大仇深脸的族中大人。 他有的时候会去南贺川消遣时光,那是一条极其普通的河流,和火之国大多数河流一样普通。 不过就是这样静静地待在河岸旁,看着河水流动,对于千手扉间来说也是一场不可多得的安宁—— 当然了,作为一个忍者的本性,有的时候他也会在南河川附近的森林里修炼忍术,然后捕捉一些小小的动物,做一点小小的实验。 千手扉间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认识了那个名叫‘启’的少年。 他是第一次知道,他时常待着的这一片森林里,竟然还有其他的来客,不过却直接见到那个少年踩中了他在森林里布下的陷阱。 出于保护普通人的念头,千手扉间还没有来得及出手,便听到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好像有一点新发现。” 他下意识掏出苦无和那个绕后的忍者对抗,却毫无意外地败在了少年的手上。 这样年轻的年纪,却有着足以媲美族内少年的身手。 直到等他将自己扔在河边的一道身影面前,瞧见两个人如出一辙的容貌,和在他感知中完全相同的查克拉,千手扉间几乎是立刻明白,那个他无法战胜的忍者,竟然是眼前这个人的一道分//身。 周所周知,三身术几乎是所有忍者的必修功课。 同样也众所周知,忍者的分//身通常不会具有实体。 落入了来历不明的敌人手上,可以想象得到接下来会经历怎样严酷的严刑拷打,但是千手扉间在扔到地上,抬起头来的第一刻,求知的欲望却迫使他将心里的困惑脱口而出。 “……你是怎样让你的分//身拥有实体的?他为什么还能拥有意识?这个术的原理究竟是怎么样的?” 迎接他疑问的便是少年惊讶、错愕,然后带着点无奈的神情:“一次性问这么多个问题,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而且……你真的半点都不担心我会伤害你么?” 千手扉间当然很担心,但是在看见少年如此的反应以后,又突然不怎么担心了。 他虽然知道这个人是忍者家的孩子,但是求知欲胜过了顾虑,千手扉间还是忍不住和他搭话。 “如果你想要杀我的话,那么我现在就已经死了……你现在不杀我,是因为我对你有什么用吗?” “确实没有,所以你还是快点走吧,这里可是我之前选中的位置。” 那个少年沉思了一下,随后回答道:“只是因为先前不在,所以一直没有来罢了,以后你也别来这里了,这里……很危险。” 第116章 因为这里是他做实验的地方,换一种说法,也就是秘密基地。 他原本因为被派出去执行任务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了,没有想到竟然在秘密基地的外围混进了一只银白色的小仓鼠。小仓鼠甚至在森林的各处布下了不少捕兽夹。 千手扉间知道少年说这话是为了驱赶他走,到目前为止,这已经是最好的发展结果了。 但是在临别时,因为少年格外友善的态度,他还是忍不住犹豫了一下:“……那个分\\\\身,所以究竟是为什么?” 明明是被打探忍术,然而那个人却丝毫没有动怒,反而优哉游哉地反问道:“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涉及查克拉的形态变化吗?不对,但是为什么一个分\\\\身,居然会有自己的意识?涉及一点通灵术的原理吗?” 千手扉间对此做出了几个猜测,他原本不对自己的推测抱有希望,却不想那个少年突然抬起头来,颇为惊讶地看了自己两眼:“不错,看样子你非常聪明啊。” 少年手中的鱼竿动了动,似乎有什么东西上钩了。 不过因为正在和千手扉间说话的缘故,少年在此刻并没有理它。 “你的猜测,不说准确吧,已经接近一部分的真相了,假以时日推倒出来也是时间问题。” 他说:“就当做把你从这里赶走的赔偿吧,为了让你少走一点弯路,我决定还是将这个术的原理告知于你……你叫什么名字?” 千手扉间迟疑了一下,最终决定隐瞒自己的姓氏:“扉间,我叫做扉间。” 少年的身体突然往后仰了一下,千手扉间能够察觉得到他以一种探究的目光又打量了自己自己两眼。 末了,他语气中又带着几分无奈地说道:“唔嗯……这样吗?也行吧,我叫做启。” “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明天我们俩再见吧。” —— 少年的名字叫做启。 是一个很友善,很开朗,性格十分讨人喜欢的家伙,和他相处非常令人觉得舒服。 他同时也是一个天才,无论放在哪个家族来说,都是一个带着闪耀光环的天才。 非常的聪敏,非常的机敏,千手扉间和他说任何事都不需要过多的解释,两个人完全可以做到无障碍的交流。 聪明的人是相互吸引的。 所以,他们两个人成为好友也就成了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虽然大多是交往都是千手扉间刻意为之,两个人见面的时候,相比于少年凑出空来见他,更多的时候是他抽出空来和少年相遇。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一眨眼似乎就变成了这样。 本来少年说,让他学会了影分身之术就离开,但是到了后面,千手扉间不仅留在了南贺川的那片森林,甚至还和启一起谈天说地关于对于世界的看法,一起探讨关于其他忍术的研究。 不同家族的忍者之间,不应该讲友谊。 这个道理千手扉间当然知道。 实际上他在对外部的观念,不比自己充满理想的兄长开明。 在此之前,甚至还是一个会呵斥兄长天真的刻板之人。 但是友谊这种东西,水到渠成的到来之后,怎么会是区区成见能够阻挡的东西呢? 于是千手扉间只好继续装作无知无觉的模样和启相处,自欺欺人地只用名字和启相互称呼,欲盖弥彰地遮掩着彼此的身份。 真是可笑,家里大人在往日里对他的一贯信任,竟然成为了掩盖他罪行的利器。 这种绝对不正确的友谊,注定无法长久。 只是希望他们身份暴露的那一天再延长一点,或者在永远也不要在战场上面相见。 第106章 我的好兄弟斑(十一) 宇智波启和千手扉间的性格都非常谨慎。 即便是聚在一起,偷偷遛出族地,背着族人前来私会,也是极尽自己所能来遮掩。 宇智波启自然不必多说,他遛出家门的频率实际上比宇智波斑观察到的还要多出许多。 这个时代的人普遍对于拥有实体的影分//身,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概念。于是只要不和宇智波田岛交手,几乎没有谁能看得出他的端倪。 而千手扉间从小到大都是那种让长辈异常省心的孩子,但凡发生了什么坏事,千手佛间怀疑自己的长子都不会怀疑次子。 再加上他毕竟又是那样一副谨慎的性格,做这些事的时候完全避开了族里大人们的耳目。 可尽管宇智波启和千手扉间的行为,不会被家里对孩子甚少关心的长辈看在眼里,却完全躲不开平时对他们分外关注着的兄弟。 尽管没有掌握到确切的证据,但是相处时有异于平常的言行举止是绝对骗不了人的。 时不时的走神,说话时的心不在焉,包括偶尔无意识回避他们的行为,无一不说明,自己的兄弟目前已经有了格外的秘密。 不再被自己弟弟跟在屁股后面严加管教,并且被‘阿尼甲’、‘阿尼甲’地呵斥来呵斥去的千手柱间迎来了快乐的春天。但是短暂的喜悦过去以后,就是无尽的低沉。 他发现自己不再是千手扉间关注的重点了,自己再也不像以往那样占据弟弟心目中的首要位置。 反倒是瓦间和板间的地位依旧,千手扉间是个极具耐心的兄长,在幼弟面前,无论再忙都会给予关注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千手柱间试图用各种小手段,再度引起弟弟的注意。 可是当他说不清有多少次在扉间面前消沉、哭诉、撒娇、纠缠,皆是遭遇冷淡对待以后,千手柱间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扉间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直到这时候,白发少年终于把目光分给了他些许:“怎么说?” “你以前从来都不会对我这么冷淡的,你以前明明还说你最喜欢大哥……” “我没有,”千手扉间不假思索地否定,“说这话的是板间才对。” “可是啊,可是你总不能全部否定啊,”千手柱间立马大声控诉,“你对瓦间和板间都这么有耐心,现在却对我说几个字都不耐烦了!”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瓦间和板间还小,而大哥你都是个大人了,偶尔也要成熟一点吧。” 千手柱间瞬间为弟弟说的这话给伤透了心。 总而言之,扉间一定是故意说出这样的话的,他一定是在哪里受到了什么不良的影响。 千手柱间决定等到下一次,扉间遛出家门的时候跟上去一探究竟。 —— 如果说千手柱间好歹因为扉间的转变最开始感受到了些许的快乐,那么在宇智波家这边,兄弟的改变显然只为宇智波斑增添了不少的烦恼。 尽管和这个人的关系获得了些许缓和,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宇智波斑已经停止了宇智波启观察计划。 作为无时不刻偷偷观察着宇智波启的那个人,宇智波斑首当其冲地感受到了他的心不在焉。 重点是往日宇智波启总是会因为他的奇怪行为发出关怀的疑问,而现在宇智波启和他走在一起的时候,这个人关心他的次数直接直线下降。 此外宇智波启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次数似乎骤减,他不是出门,不知道去了哪里,就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捣腾什么东西。 包括泉奈也不清楚他究竟在干什么,但是宇智波斑依旧从宇智波启的消失频率中察觉出了几分异常。 他想找个机会劝告宇智波启,不要再这么频繁地出去。 现在父亲他们都还不在族里,所以暂时还可以这样蒙混过去。等到大人们执行完任务都回来了,要是被发现他每天无缘无故跑出族地那么久,恐怕不知道会被安上什么罪名,逃不脱严重的惩罚。 至于宇智波启为什么会三番五次地跑出族地,宇智波斑合情合理地怀疑自己的兄弟,是在外面交到了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然后才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于是等到宇智波启下一次出门的时候,宇智波斑偷偷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他瞧见自己的兄弟独身前往了南贺川,沿着河流一直往下走,一直走到南贺川下游的森林里,最后和一个白色头发红色眼睛的小鬼在森林里的悬崖边见面。 那个白毛小鬼一出场以后,宇智波斑便咬牙切齿地抓住旁边的树枝,狠狠地揪下了一大把树叶。 远远地望着,白毛小鬼穿着黑色的背心和白色的行灯袴,简单的服饰无法判断出他的身份。 不过宇智波斑已经打心底认定能将这样性格的宇智波启诱骗出来,还能让他冒着危险从族地里跑过来的家伙,一定不是什么心思单纯的货色。 这个白毛的邪恶的小鬼究竟对启施展了什么迷魂术不得而知。 没准是敌对家族的忍者,抱有特殊的目的接近他的兄弟,想要向他探取族内的机密…… 如果不是他长了一个心眼,跑过来跟着看,宇智波启这个家恐怕就会被他迷惑住,然后陷入万丈的深渊。 第117章 宇智波斑潜伏在一边,在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 直到瞧见悬崖边上的两个人交谈甚欢,忽然那个白毛小鬼向宇智波启演示了一个忍术。 ——果然如此! 那个下贱的白毛小鬼果然是忍者家的孩子!他接近宇智波启一定抱有某种邪恶的目的! 宇智波斑怒火中烧地看着自己的猜想被认证,甚至那个可恶的白毛卑鄙小鬼在演示完忍术以后,依旧恬不知耻地凑近宇智波启,和他靠得极近一起在树荫底下看卷轴。 好有心机的白毛小鬼,说起来两个人并没有认识多久吧。 而现在他们的脑袋都要贴在一起了,他和宇智波启可是实打实的兄弟,到现在都还没有这么亲密! 那一瞬间,宇智波斑的脑海里顿时闪过无数幻想的片段。 大概是关于,宇智波启被卑劣的白毛小鬼欺骗感情,但是依旧不愿意透露族内的情报,但是卑鄙的白毛小鬼仍不满足,在有一天见面的时候设下埋伏,联合其他忍者将宇智波启给抓住的一幕一幕。 和忍者家的小孩交往,本来就是家里大人三番五次声明的大忌。 这样的关系本来就是应当被制止的不正当的友谊! 宇智波斑从腰间的忍具包里摸出一把苦无,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先下手为强—— 倘若注定要有谁因为这段关系受到伤害的话,他肯定是选择维护宇智波启。 哪怕宇智波启可能因为不理解,和他才缓和的关系又生出一道间隙。 宇智波斑握着忍具,又站在原地等候了三十秒,不知道那可鄙的白毛小鬼不知道又跟宇智波启说了点什么,惹得他的兄弟朝着他露出一个笑颜。 这一幕直接踩在了宇智波斑忍无可忍的底线之上,他终于怀着满腔愤怒准备冲出去。 然后没有跑出几米,就被不远处潜伏在草丛之中,因为他过于激怒的情绪而全程忽视了的蘑菇头少年给绊得一个踉跄。 蘑菇头少年穿着土里土气的衣服,梳着土里土气的发型,整个人都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散发着无比乡土的气息。 也无外乎注意力全程在宇智波启和白毛小鬼身上的宇智波斑,会直接忽视掉他的存在。 “哎……” “你干什么?” 这个意外顿时让宇智波斑的怒气和斗志更加昂扬,他火冒三丈地抓起同样绊倒的少年的衣领。 “这个森林里平时哪里会有这么多人,你怎么会这么巧合地出现在这里?我懂了,你是那个白毛小鬼那一边的人对不对?” “……白毛小鬼?你是说扉间吗,他是我的弟弟。” 被肯定这猜想以后,他面色不善地对这个蘑菇头少年警告道:“我不知道你的弟弟究竟想要对我的弟弟干什么,不过我希望你让你的弟弟离我弟弟远一点。” “扉间他应该没有恶意吧。” 骤然间贴近了一张脸色黑如锅底的面庞,蘑菇头少年竟然半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用一种不好意思的神色挠了挠脑袋,主动为他的兄弟辩解:“你看他们两个人不也是相处得挺好吗?” 宇智波斑因为这话扬起了眉头,他惊讶地发现这个家伙无论是脸蛋、神色、语气竟然都看着那么分外让人来气。 “什么叫相处得挺好?你非要那白毛小鬼把我弟弟害死才算好吗?我们家启性格那么单纯善良,可是和某些富有心机的家伙一点都不一样……” 话虽如此,宇智波斑现在已经完全不在乎之前的宇智波启究竟有多令他生气。 “扉间也没有多少心机啊……” 因为先前的辩解,被宇智波斑用更大的声音盖住了。 这回蘑菇头少年只好小声的嘟哝了一句,然后又被宇智波斑抓住痛脚,又黑着脸质问了一遍。 因为千手柱间的消极抵抗和绝不妥协的对策,两个人就在原地没完没了地吵了起来。当然从表相上看,绝对是宇智波斑更加生气。 —— 而不远处制造出的动静,自然早就传进了两个被谈论的当事人耳中。 宇智波启早就知道宇智波斑跟在他身后,甚至于他能跟着自己来到南贺川也是出自于自己的默许。 现如今,他为自己的兄弟和朋友的兄长之间发生的不愉快,感到了些许困扰。 与其说是争执,倒不如说是宇智波斑单方面的霸凌,蘑菇头的少年此刻已经蹲在了地上,一副极其低沉的模样。 “他们两个这样没有关系吗?”宇智波启真怕斑给别人家的兄弟欺负出什么毛病。 “不用管他们。” 千手扉间握着笔,眼神没有从卷轴上移开过一刻。 “我兄长就是那样的性格,你以后见多了就习惯了,没有关系。” 他的神情充满了冷静,并且完全专注于手里的资料,对于自己兄长的困境瞧起来简直漠不关心。 第107章 我的好兄弟斑(十二) 继宇智波启和千手扉间之后,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同样成为了好朋友。 尽管宇智波斑本人并不那样觉得。 他觉得千手柱间太蠢了,不仅是性格蠢,长相蠢,他的发型和衣着也着实土里土气,和这样的家伙和睦相处未免也太掉价了些。 但是没有办法,这个蘑菇头完全没有作为一个兄长的自觉,他丝毫没有阻止自己弟弟和其他人交往的念头。 这个家伙甚至觉得千手扉间和宇智波启能抛开忍者的成见在一起做朋友,是多么伟大的友谊和无视的胸襟。他们做兄长的,应该努力维护这样一段纯洁的友谊。 但是要宇智波斑来评价,那就是—— 纯洁,纯洁个屁。 可恶的土气蘑菇头就应该带着他的弟弟早日去三途川畅饮河水。 也不睁眼看看,卑鄙的白毛小鬼哪里有半分配得上宇智波启的优点? 不过是因为他的兄弟常年在族里独来独往,因为没有几个朋友,不懂得真正的友谊究竟是什么模样,所以才被别有心机的家伙趁虚而入。 宇智波斑对于宇智波启发展出来的这段友谊是分外不乐意的。 更别说搭理这个卑劣小鬼的蠢笨哥哥。 但不这样做的话,那也没有办法,因为倘若他不主动融入他们的话,要让宇智波启一个人去面对这两个兄弟见面,那岂不是如同羊入虎口寡不敌众,什么时候被拐卖走了都不知道。 所以每回宇智波启准备出门的时候,宇智波斑就会露出分外不情愿的样子,然后跟他一起出去。 —— 宇智波启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坐在巨大树木的树枝上往下看。 树梢下正好是南贺川的河流,宇智波斑正站在岸边和千手柱间比赛打水漂。 为了一击取胜,他为此做出了完全的准备,在一堆鹅卵石之间挑中了最轻最扁一个,并且默默地把它放在掌心里搓了搓,在心里求神告佛替它开了一次光。 但是结果显然不如人意,宇智波斑的石头被扔进河里,出了第一个‘噗通’一声的水花之外,什么都没有溅起来。 他能够感受得到来自后上方的视线,在兄弟的注视中丢丑,可是比败给了自己看不上的家伙更让人体温上升的事。 宇智波斑立马恼羞成怒地将过错,全部都推卸在后面看着他的蘑菇头少年身上。 “喂、你,我说你——” 千手柱间对于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一无所觉:“诶,我怎么啦?” “都说了让你不要站在我身后,会影响我发挥!我这人最是敏感不过,要是有谁站在我背后,我都是会尿不出来的!” 千手柱间被怒吼一顿会怎么消沉且不说,原本坐在树枝上的宇智波启听闻了这样一段话,顷刻间身体往后仰,最后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抱歉抱歉……我可以作证,这是真的,斑就是那种敏感的类型啦。” 宇智波启的好心作证并没有换来宇智波斑的感激,他只是除却恼羞带来的气愤,脸上顷刻间又变得更红了。 “吵死了!不要你插嘴,真的是太吵了!” “真的吗?说起来还有一件事,就是斑每次言不由衷的时候,都会微微地移开眼睛朝右边看。” 宇智波斑刚想反驳,立马止住了平移的眼神,转过身背朝着宇智波启,继续对千手柱间横眉竖目。 宇智波启又哈哈笑了两声,转过头对旁边的千手扉间说道:“其实我觉得,斑脸上摆出不情愿的样子,但还是玩得挺高兴嘛。” 白发少年犹豫了一下,最后说道:“我兄长,其实也只是看起来消沉,但如果不乐在其中,他不会也跟过来。” 这话倒不是千手扉间为了哄朋友开心而编出的场面话。 他的兄长原本只是为了探究真相而尾随着他来到南贺川,到了后面每一次简直比他本人还要期待。 相对于千手扉间和宇智波启之间略带着严肃的学术氛围,宇智波斑与千手柱间偶尔交流一□□术,多是时候都在一起打闹。 第118章 他们之间吵闹的氛围,甚至将他们这边都带也热闹起来。 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打完水漂,过了一会又转进如风,不知道去了哪里。 宇智波启对此早已见惯不怪,大约过个半个小时,这两个人就会又重新出现,多半会带着点什么野果还有捉来的鱼或者猎物,然后招呼他们下来一起烧烤野餐。 千手柱间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但宇智波斑是觉得他们每次都出来好久,作为一位兄长,不能让自己的弟弟也跟着别人一起挨饿。 哪怕作为忍者,这个世界上存在有一种名为兵粮丸的东西。 尤其是在得知千手柱间是白毛小鬼的兄长之后,他自然而然就会拿出攀比的意思,以表明他这个兄长干得绝对要比蘑菇头要称职。 由于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的不断投喂,就像是每天晚上复习的时候,家长却不停地往房间里送水果,硬生生地把千手扉间的学习效率给弄得下降了些许。 而宇智波启向来是无所谓这些的。 他向来是一个敬业的人,千篇一律的枯燥工作干得下去,有人打扰的时候也能维持专注。 况且他们目前的研究,还依旧处在专研忍术的同时给千手扉间做辅导的阶段。 所以有东西吃的话,宇智波启表示来者不拒。 当然千手扉间虽然会背着千手柱间表示不爽,但其实也是来者不拒。 “所以,其实扉间应该也挺高兴的吧?” 在千手扉间说了那样的话之后,宇智波启歪了歪脑袋,立马说道:“嘴上说着兄长是个笨蛋,其实还是很高兴什么的。” “……什么?”千手扉间的神色中闪过一丝惊讶。 “因为柱间毕竟很尊重扉间嘛,要是扉间说,不希望柱间跟过来。柱间无论再怎么乐在其中,恐怕也不会跟过来。” 那是肯定的。 明明是非常显而易见的事,只要点点头就可以痛快承认,但是千手扉间却抿起唇不说话。 宇智波启觉得这一幕非常有趣。 他周围的人性格各种各样,有敏锐的家伙,有迟钝的家伙,有开朗的家伙,有阴沉的家伙。 但其实性格无一例外都比较别扭,因此瞧上去颇有几分可爱。 “你还真是性格恶劣,你和斑真的是兄弟吗?” 千手扉间想起那个和兄长成为好友的刺猬头少年,那才是这个年龄段应该有的性格,而不是像宇智波启,稳重、心眼坏,爱捉弄人,如果是普通人和他做兄弟的话,恐怕在家里会被欺负得很惨吧。 如果换做其他人,恐怕对于宇智波启的印象就只有温柔可亲,开朗阳光之类的特点。 但千手扉间和这个人的第一次见面,就被这个人的影分//身五花大绑地提到了南贺川。 再兼之后来被宇智波启一而再,再而三地调侃,他从此之后可对这个人生不出心眼极好的滤镜。 不过虽然被揭穿想法的时候会产生一点恼怒,但是偶尔有一个这样能交换心事的朋友还算不错。 千手扉间最开始确实抱着想要学习忍术的目的接近宇智波启,但老实讲,事情发生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已经完全超出他的预料了。 尤其是在双方的兄弟开始接触以后,千手扉间已经开始放任自流,采取这种极其不符合他性格的措举。 等到宇智波启和他谈论起兄弟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丝毫不反感和好友说起这方面的话题。 “如假包换,不过扉间如果不信也无所谓了,毕竟你也跟柱间不怎么像啊。” “我和大哥确实不怎么相似。” 瘐——蟋——郑——荔—— 如果将宇智波启和宇智波斑拿出来仔细对比的话,其实能看得出来两者有些相似但是却并不相同的地方,但倘若两个少年站在一起,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有着同出一族的血缘关系。 但是千手扉间和千手柱间则相貌则是完全不同,柱间继承了大部分父亲的相貌,更像是典型的千手一族的长相,而扉间则是完全继承了母亲的特点,白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单论肤色就能甩开兄长好几个等级。 也就是宇智波斑当初情急之下,抓住千手柱间就是一通指责,关心心切觉得是白毛小鬼设下埋伏要伤害自己的兄弟,才没有被两个人迥异的外貌误导。 “我们家里其实还有个弟弟,非要说的话,我其实和他的关系比较好。” 千手扉间听着宇智波启讲他们家的内幕,心想那个人这么看重宇智波启的样子,要是听了这样的话,没准会有多伤心。 不过说起来,千手柱间因为扉间对其他弟弟的区别对待,早就在家里伤心过一场了。 “他是个很懂事很可爱的孩子,有机会见面的话,你一定会很喜欢他的。” 千手扉间最喜欢的就是启的这种态度,一种完全没有仇恨的态度,他同自己说起家里的事的时候,就像是在说某种平和安宁的日常,就好像战争忽然离他们远去了。 “你知道我们的兄弟之间约定了什么吗?”宇智波启的声音里隐隐带着点笑意,“他们说他们的梦想是建立一个村子,不再有战争,然后再将自己重要的人保护起来,你说他们会实现吗?” “我不知道……” “会的吧,看来我对你们的信心,远远比扉间你自己的要多呢。” —— 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千手扉间越来越不理解启当时究竟是为什么选择留下他。 “我们明天还能见面吗?启?” 这是他每次分别的时候都想向少年说出来的话,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本来就是不正确的友谊,过着这样朝不保夕的生活,他们哪里能还能再奢求其他呢。 第108章 我的好兄弟斑(十三) 宇智波一族内最近的守备力量很是空虚。 家族里大部分的成年人都被派出去执行重要的任务,就连族长也奔赴去前方的战场。 好在本次战争仅仅只是贵族们之间掀起的小规模摩擦,敌方所雇佣的忍者远远没有到令宇智波一族捉襟见肘的地步。 对于战国时期的忍者,不存在‘让小孩提前上战场见识残酷’这个理念。 能够打起来的情况基本上是混战,就连大人们通常也都自顾不暇,对于孩童来说更是危险。 每一次上战场都是在生死间游走,早日上战场就意味着早日送死,是否能活下来很大程度上都要看运气。 这个时期的战争对于忍者来说是家常便饭,既然不缺锻炼的场合,那么也没有多少特地送去锻炼的意义。 所以在不是特别缺乏人手的情况下,孩子们依旧被留在族内修炼,过着还算安稳的日常。 像是宇智波斑和宇智波启这种已经上过战场的忍者,更是承担了一部分作为守卫的职责。 对于半大不小的少年来讲,没有大人的管教,则更加意味着—— 自由,快乐,无拘无束的生活。 连日跟着兄弟外出放风,随着交到新朋友带来的那股新鲜劲冷却以后,宇智波斑不得不开始反省自己最近是否有些过于得意忘形。 他不仅和那个土里土气的蘑菇头成为了好友,而且还把最重要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宇智波启至今还在和那个邪门的白毛小鬼接触,两个人的友谊至现在为止已然没有要结束的势头。 别看他们现在和族外的忍者交往,貌似没有造成多么严重的反响。 但等家里的大人忙过了这段时间,有闲心注意到子辈身上的异常。无论父亲大人平时再怎么纵容宇智波启,但在这种原则问题上恐怕也不可能让步。 要是被其他人的得到消息再上纲上线,无论是丢掉性命还是永远□□,那惩罚都足够让宇智波启喝上一壶。 启是个有前途并且有天赋的家伙,要是丧失作为忍者的资格,可想而知对于那个少年来讲,是会感到多么的挫败。 不能再这样散漫度日了。 作为兄长,就应该及时匡正弟弟的失误,而不是和他一起犯错。 宇智波斑下定决心要将兄弟从这段不正确的关系中拉出来。 包括他自己,也要早早和那个名叫柱间的少年断掉联系,哪怕他确实从和柱间的相处中感到些许愉快……不过也只是些许愉快,和自己最重要的兄弟的安危比较,简直可以称得上不值一提。 只是这种事有些难办。 作为整个事件中最清醒的那个人,宇智波斑在挑拨宇智波启和白毛小鬼关系方面,不止一次感到无从下手。 他在很早的时候就展现出对那小鬼的强烈敌意,屡次想要向宇智波启申明这家伙居心叵测。现在直接下猛药禁止启和白毛小鬼交往的话,恐怕还会会激起他的逆反心理,导致事倍功半。 仔细想起来,启平时在族内就没什么朋友的样子。 自己平时那样对他,周围的人都误以为自己讨厌宇智波启,就连宇智波火核都以为自己不怎么喜欢宇智波启。族里那些趋炎附势的人,自然也就会故意和他疏远。 第119章 启太孤独了,又没有兄弟和家人……所以才会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外来者花费那么多心思。 会有现在的局面,差不多都是自己以前犯下错误而结成的苦果。 不对,就算再怎么觉得亏欠宇智波启也好,独独这点是没办法妥协的。 长痛不如短痛,总而言之,宇智波斑发誓要在下次见面之前,说服宇智波启和可恶的白毛小鬼断交。 而后的结果就很显而易见了。 要么是瞧见兄弟笑得这样开心,实在不忍心说一些扫兴的话;要么是柱间那个家伙太蠢了,让他在发火的同时忘记自己的首要目的。 明日复明日,强迫宇智波启绝交的话明明就在嘴边,看见自己兄弟清澈的目光却怎么样都说不出口。 都怪这狡猾的邪恶白毛小鬼…… 他究竟给他的兄弟吃了什么迷魂汤,才让事情最终走到了这样难以取舍的局面。 不过说到底,现在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和宇智波启两个人。只要在大人们任务结束回到族地之前,把一切蛛丝马迹全部抹除恢复到之前的模样便好。 宇智波斑自认为这件事不是很难,但是他没有想到意外总是比明天先一步来临。 在一天夜里,他们的族地遭受了羽衣一族的袭击。 宇智波斑甩掉忍刀上沾上的血,在昏暗的房间中瞧见尸体上那被污浊染红的拱卫满月的纹样,一时之间心头竟然生出几分讶异。 照理说,羽衣一族应该是宇智波友好协约的盟友。两族一同受人雇佣对抗千手一族,时常在战场上协同作战。至少在明面上,两者还从未有过任何明显的对立关系。 “怎么会……” “不要走神!” 刀剑的交鸣声在他身后响起。 熟悉的人带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这一瞬间加入战斗,护住了宇智波斑因为诧异而显露出来的间隙。 “屋子里的‘客人’不止一个。” “我听见外面也有些动静。”宇智波斑压低声音回应道。 这肯定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袭击,谁也不知道敌人究竟是从何得知他们大后方空虚的情报。。 “烦人的苍蝇实在太多了。” 他才在刚才的冲突中干掉了三个敌人,贴在苦无上的起爆符将房间的墙壁给炸得稀巴烂。 宇智波斑没有想到近日以来发生的第一场战斗竟然是摧毁自己的房间,虽然这情有可原,但一想到战斗结束后他也只能躺在地板上看星星,心里就不由得一阵烦躁—— 也不知道刚才的爆炸有没有把重要的东西给炸毁。 “可能是因为这里是族长家,所以予以了格外的照顾。” 袭击者一击不成又蛰伏进了黑暗,两个人在这极其短暂的时间里交换了情报,甚至宇智波启还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能够捕捉到宇智波斑的破绽,就说明袭击者和之前他顺手干掉的杂鱼完全不一样。 宇智波斑最为佩服的就是宇智波启这无时不刻都显得留有余裕的闲心。 袭击者还是没有出手,室内的氛围却不断紧张起来。 谁都知道那人并没有真正消失,而是蛰伏在阴影中等着一击毙命的时机。 宇智波斑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想要去问宇智波启是否有什么头绪。 随着他注意力的偏移,身边的一段阴影陡然暴起,明白色的刀光一斩而下,然而少年却仿佛早有预料般,瞬间挥刀直直地迎上了那道身影。 他冷哼一声:“想要瞒过宇智波的眼睛——这是什么新式笑话吗?” 然而袭击者也有着自己的高傲,以更加凌厉的刀式表达自己的不屑:“明明只是两个连眼都没开的小鬼!” 作为任务的执行者,他当然知道今天晚上绝对不会遇上棘手的敌人,隐匿身形也只是想要好好耍弄这自己的猎物。 然而结果却和所预料的大相径庭,是运气也好,还是宇智波自带的天赋也罢,刚才的吃瘪让他不忿地咬了咬牙,不过是只是两个不满七岁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无所谓,反正你们都要死的。”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敏锐的直觉也不过是白搭。 他阴恻恻地宣布道:“宇智波田岛很快会死去他的所有儿子。” 宇智波斑被巨力震飞以后又立马补了一个火遁,这种浪费查克拉的行为落在袭击者眼里,显然是走身无路而手忙脚乱。 “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不会这样干。” 不过袭击者显然忘记了这个房间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或许是对情报的信任让他情不自禁感到轻慢,或许两个带着一名幼童的七岁孩子确实让他掉以轻心。 这段时间的协同作战,让宇智波斑和宇智波启这对搭档已经有了十足的默契。 在带着雷光的刀锋贯穿袭击者的脖颈时,另外一个少年轻声说道:“如果你一直注意我的话,或许会有机会活下……不,抱歉,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赢。” 他的傲慢让他丧了命。 但是这次的得胜却不意味着得到了喘息的机会,男孩们还没来得及为获胜的战斗而高兴,宇智波启就从忍具包抓出一大把起爆符,往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的怀里塞—— 宇智波斑简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或者说究竟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的起爆符。 这玩意造价昂贵,就算是族长之子,他也没有见过有谁能像草纸那样随意一抓一大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毕竟宇智波启继承了叔父的所有财产…… 但拿所有财产买起爆符,是不是有些太过呢? 就算叔父那样的好性格,九泉之下见到这一幕,恐怕也会骂宇智波启败家。 至于起爆符的获取途经有没有可能是那对新认识的兄弟,宇智波斑只会冷笑一声。不是他具有偏见,但以白毛小鬼那邪恶的性格,绝对只会反过来诱导宇智波启资助他。 建筑里还有其他忍者,等到他们没有收到同伴的反应,绝对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宇智波启让宇智波斑带着泉奈先走:“去找火核他们,这么大的动静。族里剩下的守卫肯定也反应过来了,他们绝对是被缠住脱不了身。” “你知道这场袭击的由来?” “我心里有一些猜测。” 从袭击者的态度看,这是一场针对留守宇智波族地里的妇孺孩童的屠杀。 总而言之,今天晚上宇智波家肯定不止一队忍者造访…… 宇智波斑有些庆幸启在第一时间将泉奈带到他的身边,让他不用在战斗时因为这个而分心。但是 这又意味着其他地方的情况可能更加糟糕,毕竟不是所有的七岁孩子都有着他们这样的实力。 他们在这里分兵两路,一个人拖住建筑里的其他人,一个人去救助别的同伴。 这确实是理智的选择,但是宇智波斑却有些不赞成宇智波启的决断。 他不怀疑宇智波启的实力。 他见过宇智波启击败过上忍,他们两人甚至通过刚刚的配合才击杀了一名羽衣一族的上忍。 可是一名上忍怎么能够和复数的上忍相提并论? “我们应该一起。” 宇智波启只是看了他一眼。 宇智波斑犹豫了一下,又低声说道:“我把泉奈放在安全的地方,然后马上就过来。” 他甚至有些怀疑那些守卫们是否还活着,族里留下来的上忍没有多少,而羽衣一族看起来又显然是有备而来。 “不,我处理这里,你处理其他地方。” 宇智波启说:“你那里也会遇到危险,分工很明确。我相信你能做好,你也该相信我能做好,我们两个人可是搭档。” 第109章 我的好兄弟斑(十四) 宇智波斑最禁不住宇智波启这样的请求。 况且泉奈确实还年幼,不适合参与这样的战斗。虽说忍者的孩子从懂事起就开始学着杀人,但这回他们面对的可都是羽衣一族派出的精锐忍者。 他将弟弟带到安全的地方,便又匆匆忙忙地朝着家里的方向赶。 宇智波斑这一路上又发生了两场战斗,从袭击者的手里救下了一部分族人。 遇见宇智波五代的时候,巷子里正好发生了一场激战。 他是族里少有的留守在族地内的忍者,宇智波斑在和宇智波启出去的时候,都会很小心地避开他的耳目,而这回,宇智波斑难得地庆幸于遇到这个男人。 中年男人振血收刀,瞧见宇智波斑的身影以后,眼里的寒意不减,却少了几分具有针对性的锐利。 “噢,是你啊,”他说,“既然还有一战之力,就和我去追击其他敌人。” “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完全是守卫的失职,不出意外他们应该都死了。但活下来的人,应当让这群人知道胆敢冒犯宇智波的严重性。” 男人血红色的眼睛盯着宇智波斑,丝毫不觉得将还未开眼的族长之子带到上忍的战斗中有什么不妥。 第120章 而宇智波斑也不惧接下来会面临的危险,实际上,他正为不能及时赶到宇智波启的身边而心急如焚。 他立刻说道:“我知道他们的主力在哪里。” “我家里保守有一个小队的忍者,启刚刚拖住了他们……就算,”少年停顿了一下,因为他突然发现无论如何自己都说不出来有关于自己兄弟的那种可能性,“他们应该在找什么东西,不会马上离开那里。” 宇智波五代朝着他点了点头,示意宇智波斑跟上他的脚步。 疾驰在夜色之中,宇智波斑在心里设想了许多种接下来可能会遇见的场景。 可能宇智波启和他们纠缠了一阵,然后找准机会从包围中从容退去,可能宇智波启处于劣势,受了重伤正期待着他的救援。 如果那群人在家里寻找东西的话,不一定一时半会就能找到建筑里的密室。而宇智波启既然是族长家的孩子,那么羽衣一族的忍者在击败他以后,大概率不会第一时间将他给杀死…… 拜托了,总之不要是他不愿意见到的最恶劣的结果。 宇智波斑以为自己会看到尸体和鲜血,可能是来自羽衣一族的人,也有可能来自于他的兄弟。宇智波启和那群忍者之中两者总要有其中一个——当然可能都有,他从来不怀疑宇智波启的能力。 可是等他随着宇智波五代进入室内以后,第一时间却只看到了铺天的血雨,和一双平静无比的猩红双眼。 宇智波启开眼了。 无论他究竟有没有背着自己开启写轮眼,反正已经先自己一步开眼。 但宇智波斑发现这件事成为定局以后,自己的心里既没有被超过的愤怒,也没有为兄弟庆贺的欣喜,而是不由自主升起一股挥之不去的担心。 ——那虽然是写轮眼,但又不像写轮眼。 写轮眼是宇智波一族的血继,是每一个族人的骄傲所在。 每一个孩童都渴望着自己开眼的那一天,基本上所有族人都牢牢记着写轮眼的每一个形态。 但是宇智波启眼里的形状太怪了,它既不是常见的一勾玉、二勾玉,也不是上忍才会拥有的三勾玉。 猩红瞳孔中纹样的勾连在一起,呈现出锐利的锋刃般的形态。 除此之外,宇智波斑发现自己的兄弟脸色在月光的映照下竟然第一次显得如此苍白。 宇智波五代从进屋起便默不作声,在细细地观察宇智波启之后,随即开口感慨道:“田川果然生了一个好儿子……”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尸体,相对于之前冷漠的状态,语气骤然变得无比柔和:“如此年轻就能有如此成就,族长大人要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替你感到骄傲!” 宇智波斑却为他这样一味高兴的态度感到荒谬。 你难道都没有注意到启的状态不对劲吗?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启眼睛的花纹和寻常写轮眼有着极大的不同?作为长辈,你不该确定一下启的身体状况? 他的兄弟现在明显非常不舒服,而宇智波五代却只觉得这件事应该庆贺! 宇智波斑想要说点什么,但宇智波启却率先将忍刀收回刀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现在去清扫族内残余的袭击者才是最为紧要的事。 —— 等到那一个夜晚过去,族里的大部队得到消息赶回来以后,宇智波斑才从父亲口中得知了那天宇智波启所开启写轮眼的名字—— 『万花筒写轮眼』 传说之眼,写轮眼的极致,宇智波的终极力量,被誉为看穿三界的最强天眼,惊天动地的瞳术。 宇智波启年纪轻轻就获得了这样一双眼睛,可想而知他具有多么恐怖的天赋,这就是宇智波五代可以断言他日后前途无量的缘由。 而羽衣一族为何会违背盟约,选择袭击宇智波一族的族地,这件事也紧接着有了答案。 “因为这是一场针对宇智波新生代的屠杀。” 宇智波田岛向来将自己的长子当做继承人来培养,也有意让他褪去天真,早日认识世界的残酷。 在拷问完结果以后,他在事情的真相上对宇智波斑没有任何隐瞒。 众所周知,一个家族无论当代的忍者有多么强大,但要是精心培养的下一代全部被屠戮一空,再怎样强盛的忍族都是没有未来的。 至于为什么羽衣一族会对宇智波突然升起了如此之大的仇恨—— “因为我们被雇佣和羽衣一族协同作战的关系对吗?” 宇智波斑脑海里灵光一闪,他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千手一族原先的对立方是羽衣一族,雇佣他们的贵族对结果感到不满,所以才有我们宇智波的加入……” 从表面上看,千手一族同时与两个忍族交战,明显处于不利的情况。 但实际上,千手虽然吃力,却因为同时对抗两个忍族,再次证实了森之千手的声名并非虚传。 而明明和千手旗鼓相当的宇智波一族,由于在战场上还要和别的忍族协同作战,反而处于一种极其尴尬的境地。 世人就是这样肤浅的存在,因为两个忍族同时受同一势力雇佣,便会顺理成章将将两个忍族的实力混为一谈。 从发现有人将‘宇智波’和‘羽衣’相提并论的时候,族内各种声音便紧随着沸腾起来。 ——我们为什么要和别人相互协助呢?我们明明可以满足雇主的所有要求。 这个战场上只需要宇智波,并且只能有宇智波。 不知道从何时起,宇智波完全抢了羽衣一族的风头,后来居上在战场上成为了对抗千手的主力。 出于对宇智波名声的考虑,出于对宇智波利益的考虑,作为族长的宇智波田岛也默许了族人们这种对羽衣一族变相的‘排挤’。 毕竟假如一直处于这样尴尬的地位,那么许多原本打算雇佣宇智波的贵族一定会选择观望,转而投向看似更加厉害的千手也并非绝无可能。 宇智波绝不会允许成为别人名声的垫脚石。 而羽衣一族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将要被淘汰和取代的趋势,如果说原先的雇主只雇佣他们,而现在有人加入以后,贵族们对他们一落千丈的态度更是令人不满。 要是真被宇智波从战场上挤开,羽衣一族不仅会沦为一时间的笑柄,还会被打上‘二流忍族’的刻印永世不得翻身。 后面的展开也就显而易见了,注定要被淘汰出局的羽衣一族决定铤而走险。 他们决定用这次袭击来向雇主证明自己的决心,只要将宇智波一族的新生代给屠杀干净,就算是再强大的家族也会元气大伤。 只要挺过宇智波最开始猛烈的反扑,那么在这之后就算彻底结仇也无所畏惧。 毕竟宇智波已经彻底没有未来了,谁会恐惧一个没有未来的敌人? 谁又会信任一个连自己的家都守不住的忍族? 想必那时候那些忍者留在家里,也是为了借此机会收集宇智波一族的信物。 想到这一点,宇智波斑咬了咬牙,面色难看地骂了一句‘畜生’。 而宇智波田岛则是闻言望了长子一眼,目光里暗含着淡淡的赞许。 “启做得很好,你……也做得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们。假以时日,你们会成为最好的搭档,为一族的繁荣开辟道路。” 尽管启的天赋实在是引人瞩目,但是长子在近日以来的成长也被他看在眼里。 只是性格注定让他说不出太多太动听的赞扬,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你也快两天没睡了,回去休息吧。” 羽衣一族的屠杀计划虽然没有彻底得逞,但是依旧给族内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接下来宇智波田岛作为族长还有许多要处理的事,譬如说灾后的抚恤,人员的安置……以及对于羽衣一族的复仇。 然而宇智波斑却没有如宇智波田岛嘱咐那样,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 虽然获得了父亲的夸赞,但是他依然感到了一股怅然若失。 在昨天晚上实在发生太多的事了,被盟友袭击、和兄弟并肩作战、启突然开了眼、然后击溃了所有敌人。大家都说启是个了不起的天才,说他天赋异禀,说他假以时日会有不可估量的成就。 宇智波斑又在走廊上面打转了,但是这回却抱着和前几次截然不同的心境。 以前是彷徨,以前是忐忑,在见到那张脸之前还有几分期待和喜悦,但是这回—— 这回就连宇智波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宇智波启的门开了,但是开门的却不是宇智波启,是他最喜欢的弟弟宇智波泉奈。 他们家的房子虽然在战斗中被大面积破坏,但是对于忍者来说,灾后重建重来都不是一件麻烦的事。 泉奈推开门,又很小心地关上了门,宇智波斑停止了徘徊,伸出手去抱他的弟弟泉奈。 他的弟弟那么小,那么可爱,天使一样的人物,只是抱在怀里就能带给人莫大的幸福。 第121章 然后他天使般的弟弟在他耳边问他说:“哥哥,启哥会死吗?” 宇智波斑从刚才起就一直维持着的面上冷静完全僵住了。 他僵硬地扬起自己的眉毛,握住泉奈的手,干巴巴地说道:“不会的,你怎么会这样想?” 泉奈说:“他们都这样说,大人们都这样说。” 宇智波斑在这话的间隙里,感到了一丝如同隔世般的恍惚。 是了,他的兄弟虽然开了眼,但是却在开眼以后生了一场大病。 父亲夸他,但是却不想和他多说几句话。那是因为他怕自己和他问起关于启的事,因为他怕继他的弟弟死在他面前之后,他弟弟的孩子又再一次先他一步而死。 他说宇智波启和宇智波斑会成为最好的搭档,为宇智波一族的繁荣开辟道路,就像他所无数次想象的那样,满足宇智波田岛和宇智波田川没有达成的遗憾。 所有的人都夸启是个了不起的天才,都说启前途无量,未来可期。他们却对启是否有未来这件事完全避而不谈,害怕触动族长一家人脆弱的神经。 可是逃避就真的能够避免事实了吗? 宇智波斑想,他的从兄弟和他的叔父一样擅长气人。 他们一家人都很狡猾,精通这个作弊方法,会在明知道你不高兴的情况下,故意说些讨人厌的话,每一次都成功靠搅乱别人的心神而获胜。 就像是他父亲和他叔父之间的较量那样,而宇智波启显然又要成为那个获胜者。 无论这个人是否比他先一步来到这个世界上出生,但是现在却快要比他先一步奔向死神。 宇智波启彻底赢了,洋洋得意,而宇智波斑则是重蹈了他父亲的覆辙,满盘皆输。 但是泉奈的话却又再次唤回了宇智波斑的心神,他捏紧了兄长的手:“他们说,如果启哥的高烧一直不退的话,那么就可能撑不下去了……” 宇智波斑心知尽管泉奈平时表现得再怎么聪明懂事,可却还只是个四岁的孩子。 这时候作为兄长,反而不能向他展现自己的脆弱。 他面无表情打断他的话:“那是他们在骗你,医生的话是向来不能信的,泉奈,你还记得妈妈的事吗?” 医生说母亲的病情在逐渐好转,可是母亲还是过世了。 所以他的兄弟不会死,哪怕很多人都说他要活不过几日了。 第110章 我的好兄弟斑(十五) 宇智波启在使用万花筒写轮眼后生了一场大病。 周围的人对这个现象提出了许多猜测,年幼孩童的身体太孱弱,万花筒写轮眼的负担太重,而宇智波启又在那天晚上一次性受到太大的刺激…… 绝大多数成年人究其一生都无法拥有这双眼睛,甚至于究其一生都无法接触到拥有这双眼睛的人。 而这让所有宇智波都梦寐以求的万花筒,却像是一个奇异一样出现在七岁小孩的身上。 ‘物极必反’,这就是他们在探望高烧不退的宇智波启后,略带惋惜而得出的结论。 幼童所拥有的查克拉支撑不了这双眼睛的消耗,万花筒的存在又反过来给他的身体带来沉重的负担。 这是宇智波启早就该考虑到的问题。 以往的世界里他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过启用写轮眼,哪怕本身就是自己的力量,他也会在身体能够承担的范围内酌情使用。 本身能令他使用写轮眼的场合极少,大多数普通人用最简单的幻术都能迷惑,在面对敌人的时候,就连最强大的怪物也抵不过天丛云剑的轻轻一刀。 更何况这么多回转世里,宇智波启学到的技巧和掌握到的知识也逐渐增多—— 借助外力来到这个世界,这种行为本身就存在着多重隐患。 毕竟宇智波启在这里足足生活了六年,才因为亲人的死亡想起前尘往事。 这对以往的自己来说,是从未有过的迟钝。况且这么多天里,宇智波启也逐渐发现他对于身体的操控远不如以往优秀,运用起过去的技巧远不如以前那么灵活。 这个躯体既属于自己,又不完全属于自己。 至少他每一回试图动用那些属于过于的力量时,都会体会到不合时宜的陌生和生涩。 但是宇智波启还是选择主动留下来对付敌人,他清楚自己有把握战胜这些对手。 他完全可以在不动底牌的情况下击败那几个敌人,就像以前和斑出任务时他们一起解决那个灼遁的忍者那样轻松。 他的选择多种多样,可以用飞雷神、可以用互乘起爆符。 这个年代忍术的花样远远比不过后世,光是借助情报的差距,就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就算是没有这些备选方案,就算自己现在顶着这样的身躯,单凭以往的经验和他们周旋也不算难事。 直到宇智波启感到失控。 他根本没办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根本没办法说服自己心平气和。 在迎敌的时候,他的心脏怦怦直跳,他的血液加速流动,肾上腺素和多巴胺的共同作用让他的神经和肌肉不由自主地紧绷。 他的理智告诉大脑要冷静,然而情绪不断压迫他的血管让他感到亢奋。 宇智波启就在这种情况下不受控制地开眼了。 他还是第一次有过这样的体会,就像一个弱者,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作出决定的紧要关头,才意识到想法和躯体之间竟然有着如此大的隔阂。 袭击者的尸体落在地上,喷涌出来的鲜血汇在地面成了小河,他顿时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和粗暴,既为自己,也为这栋建筑。 宇智波启将污血弄得到处都是,甚至没有留下一个活着的人,来求证自己心中的猜想。好在很快他就获得了一个弥补的机会,斑很快带着宇智波五代来到了现场。 他们在族里清扫袭击者的残党,安置族人,忙活了足足一夜。 而后续的结果,就是宇智波启浑身酸痛地躺在床上,厚厚的被子盖了一层又一层,但是他还是觉得时冷时热。 ——‘这孩子要是再这样烧下去,恐怕撑不久了。’ 不仅别人这么说,就连他本人也这样想。 病情的好坏时常和病人的求生意志有着很大的联系,宇智波启知道自己应该想点乐观的、积极的、有意思的东西。 可是真当什么事都没法干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的还是带土。 吃红豆糕,打雪仗,把自己的手弄得冰冰的,再一口气塞到带土的衣领里面去。 小时候的带土很容易骗,甚至于很依赖他,因为带土是没有关于爸爸妈妈的记忆的,奶奶也没有办法成天陪着他,所以带土学会走路以后,就尽可能地缠着这个唯一会搭理他的哥哥打转。 多数时候,宇智波启为了方便会让小带土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尽管他那个时候年纪也小,但是带土也还年幼,就像一个软绵绵的团子一样,抱在怀里也感受不了多少重量。 为了不让带土寂寞,也有可能是不让自己寂寞,宇智波启就尽可能地跟弟弟讲话,一些是他个人编的小故事,一些是关于这个家以前是什么样的故事。 但是等带土长大以后,除非弟弟个人要求,宇智波启就不怎么主动提关于爸爸和妈妈的事了,况且也容易勾起奶奶的情绪。悲伤这种事情,还是留给一个人比较好。 不过那时候的带土也一样好骗,他会不假思索地相信宇智波启同他说的一切的话。包括多干家务多擦地板,能够锻炼对水属性查克拉的掌控,把厕所打扫干净,能够获得厕所女神的眷顾从而受女孩子的欢迎。 每次等到意识到自己被骗以后,他就会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气呼呼地看着他然后大喊一声‘哥哥!’。 那基本上是宇智波启作为兄长最为得意的时刻—— 好吧,实际上,宇智波带土对宇智波启这样无条件的信任和尊敬其实只维持到他上忍校的第一年。 带土入学的时候,宇智波启刚好即将从学校中毕业,作为天才的弟弟,他享受了一段颇受关注的时刻。尽管才能比不上兄长,但宇智波带土依旧发自内心地为启的优秀感到自得。 而后紧随着启的毕业,两兄弟之间相处的时间骤然下降。启总是因为繁忙的任务在带土所期盼的重要场合上迟到或者缺席,带土的家长会,带土的生日会,带土的开学典礼,带土的毕业典礼…… 他的弟弟越长越高,性格也越来越叛逆,从会欢呼着说‘兄长好厉害’的可爱小鬼,变成了会气冲冲地对他说‘宇智波启你有病’的不可爱小鬼,但是宇智波启知道他依旧是原来那个只是想要自己陪伴的孩子。 他的弟弟,他作为监护人离开他的时候,他才十一岁。 以往作为忍者的时候,他尚且还可以自欺欺人,可是他现在又不是没有见过和平的、开明的世界,怎么能不知道那是不正常的、不正确的…… 第122章 他的带土自始至终都很孤独。 而他本人也过得很孤独,他究竟在做一些什么呢? 宇智波启知道自己会情不自禁美化以前和带土的那些回忆。 也许那些记忆实际上没有那么美妙,可能那个时候的弟弟甚至会觉得自己有些讨厌。 可是没有办法,他独自所渡过的时间太长太久,而以往的记忆有只有那么短短的几年乃至于一瞬。 宇智波启只能翻来覆去咀嚼那些甘苦,每回想一次欢笑,那些白天、那些晚上,记忆里的所有尘封之物似乎都在暮色深重下渡上一层黄色明亮的灯光。 那些回忆太好了。 当他意识到这是潜意识的美化的时候,就已经只能体会到它们只剩下前所未有的美丽。 宇智波强迫自己去想点别的事,去想一点无关带土的别的回忆。 于是他又想起了自己其他的弟弟,关于宿傩,关于迪奥,或者说是剩下的人类弟弟的事。 然后宇智波启又很快发现自己近乎于一个蠢蛋,他根本担当不了作为兄长的职责,他有三个弟弟变成了一等一的妖魔,还有一个本来就是妖魔然后进行了伪装。 他和宿傩相处得好好的,甚至于到了宿傩反过来照顾他的地步,是自己非要将一切都搞得乱七八糟。 他一定很讨厌宇智波启的不告而别,按照他的性格,想必这个人在生前一定恨自己恨得要死。 宿傩根本不是会去主动作恶的性格,他只是活得太过自我。关于以前所查到的传闻,那些随着时代传下来的流言蜚语……而宇智波启则是选择接受兄弟的一切,他根本没有资格、也根本不可能去感到厌恶。 老实讲高烧让他的脑袋昏昏沉沉,但是在床上躺了这么久的宇智波启根本不缺这么一点休息时间。 生病的人需要休息,可是当身体难过到某种程度的时候,有时候就连顺利进入梦乡都成了奢侈, 来探望的人走了,房间里徒留静默的空间。 障子门被推开,泉奈来了,他把自己冰凉的手放在宇智波启滚烫的额前。 过了一会泉奈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房间,宇智波启听到门外隐隐有他和别人交谈的声音。 他的脑袋又随着交谈声乱了起来,这回身体的硬件似乎已经不支持宇智波启从储存区顺利读取记忆。 他觉得自己恐怕真的要死了,这回的身体真脆弱。 高烧可能让成年人烧成傻子,不过比起成为傻子,宇智波启更加宁愿自己去死。 ……死亡并不只是坏事,对吧? 对于像他这样的人来说,只有第一次的死亡才能算得上是坏事,而后的死亡不过是一次又一次重复的轮回结束和开始。 宇智波启觉得自己在轮回中没有少干混账事,包括在安置好亲人以后又迅速远离他们。 他对他们是没有感情的——这件事不能一概而论,但是一想到带土,宇智波启的心就能变得比钻石要硬,比天丛云剑都要结实。 而他们对他呢?他们对他,也都像他这样毫无感情吗? 父母对于孩子,弟弟妹妹对于长兄,真的能做到一点惦念都没有吗? 可是宇智波启的人生早就错了,从带土开始这样顺着下去,就是一错再错。就像是考试,扣光了分数的试卷再继续作答下去,也不会有好的结果。 想到这一点,宇智波启就觉得轻飘飘的。 他的身体轻飘飘的,灵魂也轻飘飘的,他甚至先一步感受到了不受这具迟钝的肉//体所拘束的自由。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可不能功亏一篑啊。 宇智波启在心里这样叮嘱自己。 就算死在这里又如何呢?死亡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干脆早点撒手脱身,利落地结束这一生,然后顺顺利利地去找带土。 他要牢记这里的坐标,并且下次来到这里不要再用取巧的方法。因为宇智波启是为了保护带土而来,而不是为了拖累带土而来—— 此外不用惦记别的事。 反正这么多个日日夜夜里,他辜负的又不只是一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房间的门又开了。 这段时间来看望宇智波启的人有很多,一部分是宇智波田岛为他找来的医生,一部分是有人想在宇智波启生前来瞻仰一下这位即将陨落的天才的尊荣。 这个时候宇智波启所剩下的理智,已经不足以让他对来者的身份进行判断了。 可是等到那个人靠近他的时候,他却第一时间从那个人的情绪中,感到一种被深深包裹着的惶恐。 “拜托了……” 少年第一次发现自己对宇智波启的感情如此复杂。 宇智波启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患得患失,不止一次为这个人感到气馁和挫败,可是等宇智波启要离开他,他便第一时间在心里告诉自己绝对不会乐意。 他躺到宇智波启的身边,还觉得有些不满意,于是又伸出手去抱他,想要借此紧紧抓住他重病的兄弟。 沉着的心跳告诉他宇智波启还活着的事实,可是滚烫的肌肤又告诉他这个人即将命不久矣。 “你知道的,我家有很多个孩子,除了泉奈之外,我还有其他三个弟弟。” “以前我和你打架的时候,他们还都在一边呐喊助威,可是转眼间,他们都死了。” “启,拜托,我只有你和泉奈了,不要离开,启……” 在一片黑暗里,他又轻声说道:“我和泉奈就只有你了。” 第111章 我的好兄弟斑(十六) 宇智波启在彻底痊愈之前被禁止出门。 似乎前段时间的病症给这两兄弟留下了极其深重的阴影,泉奈和宇智波斑都将他给看管得很紧。哪怕宇智波启已经能跑能跳了,‘虚弱’这两个字却仿佛诅咒一般,在他的头顶挥之不去。 明明天气不是很冷,却动不动叮嘱他添加衣物,见不惯他出门乱跑,惟恐他再度受了风寒。 宇智波启很想声明自己是忍者的孩子,作为一个忍者可不会那么金贵。 所谓忍者,不就是前一天受了重伤,只要还吊这一口气,就可以继续起来战斗的生物吗? 哪怕这个时代的医疗忍术并没有那么发达,可真要说一个发烧或者感冒就能令他倒下,那也太过。 但更为荒谬的是,宇智波田岛竟然纵容了家里的孩子的胡闹,他完全对宇智波斑和泉奈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于还批评了宇智波启—— 要知道作为袭击之夜的抵御者,就连宇智波火核这个家伙都获得了族长大人一两句认可。 而当宇智波启表示自己可以做一些复健训练,并且投身进建设宇智波的光荣任务中之后,宇智波田岛只是把手里的茶杯放下,神色淡淡地表示让他不要心浮气躁。 “万花筒写轮眼确实难道,但是启,你想以后每次遇到紧急情况,都将自己置于这样的危险之中吗?” 可见宇智波启似乎完全被伯父当成了拥有力量就迫不及待去尝试的小鬼。 当宇智波启优秀的时候,他偶尔也不会吝啬自己的表扬,但当宇智波启的优秀极其惹眼,他反倒是不再倡导宇智波启盲目依赖这份力量。 他在这态度中品到一股熟悉的风味,一种并不可爱的宇智波家的传统风味。 是一种别扭的、不肯明言的关心。 只是很可惜,当一个不谙世事的年轻人这样对你表达关心,恐怕还能品鉴出几分可爱笨拙的意味。但倘若这样做的家伙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男人,宇智波启便只会感觉他的态度像是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了。 虽然很不喜欢,但是谁让宇智波田岛目前是地位不可撼动的一家之主。 他的态度放眼整个宇智波一族都有着决定性的作用。 宇智波启只能继续享受来自兄弟们堪称小心过头的各种关照,包括半夜翻墙出来在外面帮他关窗,以及在白天的时候帮他把围巾围了一圈又一圈。 “启哥那时候说自己很冷。” “但是我现在不冷。” 泉奈小小的脸上带着大大的坚持,俨然一副小大人的语气:“现在不冷,就意味着以后不会冷吗?” 宇智波启觉得他应该庆幸好歹泉奈在系围巾的时候,没有想着把自己裹成一团憋得喘不过气。 再联想一下他以前借这种机会对带土做过的那些坏事…… 两厢对比,宇智波启却依旧没有升起半点歉意。 毕竟借助弟弟愚蠢的天真,把他玩弄于鼓掌中,这种相处方式怎么不算做另一种别样的兄弟情? 养病是件很无聊的事。 因为在传统观念里,一个合格的病人需要成天躺在床上什么都不能做。不能提取查克拉,不能修炼忍术,不能到处走到处闲逛。 很不巧宇智波家就是这样的传统派。 他们相信这些花费心神的事情,会在一瞬间消耗掉病患好不容易恢复的精神。 第123章 哪怕是屡次被评价为生活尤为单调乏味的宇智波启,在自己兄弟们的照顾下,度过了一段就连他都不得不认为极其匮乏无聊的时光。 —— 宇智波斑从训练场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原先被勒令好好养病的人,正坐在庭院的缘侧对着树上的麻雀出神。 “怎么不待在屋里……”他几乎是在看到宇智波启的那一刻,便扬起自己的眉毛,“小心受了风寒。” “哪有那么容易就受风寒。” 当事人无所谓的回答,让宇智波斑原本因为外出而略显松快的神色,立马转变成了不满。 虽然还没有和宇智波启分出次序,但真要说的话,在照顾弟弟的方面,作为长子的宇智波斑也同样具有丰富的经验。 母亲从生下第三个孩子以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父亲又忙于任务,很多时候他不得不承担大部分看管弟弟的职责。 弟弟们都很尊敬兄长,都很乖巧听话,而宇智波斑也尽自己所能照顾他们。 但现实可不是只要兄友弟恭,就能直接避免生活中的许多问题。 比方说几个弟弟之间的内部矛盾,比方说对大人的叮嘱阳奉阴违聚在一起冒险,比方说生了病不肯吃药或者大晚上不愿意按时入睡,再比方说挑食,总要把蔬菜和青椒偷偷扔掉或者塞进旁边人的碗里…… 这个时候宇智波斑就不得不拿出作为大哥的威严,板起一张脸对他们稍加恐吓—— 咳咳,扯远了。 总而言之,哪怕不局限于武力方面,这个少年也向来很有让不肯配合的人乖乖就范的经验。 当他绷着脸盯着别人的时候,尤其是在当事人自知理亏的情况下,实在具有很大的压迫力。 宇智波启这么多天以来对此深有体会,哪怕他知道宇智波斑不会对自己的兄弟真正生出太多的苛责。 面对少年充满不认同的目光,某个溜出来的病号免不了气势一弱,但是还是竭力维持住了平静的表相,顺势伸出手向宇智波斑展示自己今天穿得究竟有多温暖。 “你就姑且饶了我这一回吧,房间里面实在太无聊了……泉奈也同意我在庭院里转一转的。” 宇智波斑说教的话语被塞了回去,他皱起眉,发现这家伙确实穿得温暖。 不服输的本能让他不甘于就这样轻易善罢甘休,不过当宇智波启非常上道地抓住他手之后,少年勉强轻哼了一声,最终还是在启的身边坐了下去,这意味着他略带些勉强地妥协了。 老实讲,庭院里的风景并不能称得上是很漂亮。 毕竟这里是战国,远远不及后世那个忍者高度职业化的时代。现在既没有成熟的商业为他们解决衣食住行的问题,也没有成熟的委托人机制让他们心无旁骛投入事业。 忍者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而一个人的精力实在有限,将大多数时间都投入进杀人和修炼后,又很难顾及到其他方面。 所以虽然族长的住宅通常都象征着一族的脸面,占地的空旷和表面上的形式该有的都有。 但在见识广博的宇智波启眼里——这么多次转世里他着实品鉴过不少的庭院,哪怕只拿木叶时期的宇智波族地比较,别说是富岳队长家那气派的宅邸,就连止水的叔父宇智波寅从他先祖那里继承而来的老宅都有些比不上。 不过宇智波启仍旧还是兴致盎然。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获得了宇智波斑的首肯,能够出来逛逛自由活动就好,不能得寸进尺奢求太多。其次则是宇智波斑回来的确实很是时候,自己坐在庭院中正是因为有件事想要拜托他。 宇智波启晃了晃脑袋,假装不经意地随口问道:“你今天出门了?” “嗯,啊?” 刚回到家的宇智波斑被这话问得一愣,但他旋即明白了宇智波启话里的含义—— 要说有什么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秘密,诸如此类的事情有很多,可要是要让宇智波启再提起来的时候特意代指,恐怕也只有那么一件了。 他默默想起今日上午和柱间见面的场景。 宇智波启病得太过厉害,退烧以后又反复发热了好几次,弄得宇智波斑惟恐在离开的那一小段时间就失去这个兄弟,所以这还是那场夜袭以后他第一次来到。 土掉渣的蘑菇头看见消失已久的好友表现得非常惊喜。 那个邪恶的白毛小鬼也来了,可是宇智波斑一个字、一句话也没有向他透露,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同他说:“启没有来,他没有空,或许是因为交到了别的朋友,对你已经失去兴趣。” 识趣的人应该听得出宇智波斑话里不欢迎他和启继续交往的意思,但凡那个白毛小鬼有半点教养,就应该在今后选择放弃纠缠他兄弟的打算才对。 然后他回家以后再随便向启编点什么,两个人的交往便到此为止。 于是宇智波斑顺利地从邪恶的充满心机的白毛小鬼手上保护了天真不谙世事的兄弟。 “没有,你怎么会这样想……”他含糊不清地解释了两句,便绞尽脑汁在脑海里搜寻别的话题。 但宇智波启很显然不吃这一套,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这样吗?我还说斑的身上有种南贺川下游特有的植物的香气呢。” 宇智波斑这回是彻底坐不住了,他一面下意识地朝稍远的地方偏了偏,一面开始充满疑虑地检查起自己身上的气味。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宇智波启的面前撒谎,假如某些口是心非的话也能算在其中,那么比这还要拙劣的谎言恐怕多不胜数。 可是宇智波斑还是忍不住红了脸,事到如今,他也弄不清是为自己愚蠢而窘迫,还是跟不想在宇智波启面前出丑有所关系。 “是吗、有吗?……我怎么没有注意到?” 他手忙脚乱地掩饰,又同时非常熟练地哀悼了一下这些时间内自己好不容易挽回的形象。 直到宇智波启在旁边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宇智波斑才颇为气馁地承认道:“是,我今天出去了。” 少年又紧接着反问:“那个植物的气味有那么浓郁吗?……你一下就识别出来了。” 宇智波斑惊讶于自己竟然会犯下一个这样严重的错误,遮掩气息也是忍者的必修课,这不由得让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这段时间的修炼成果,并且开始反省自己近日以来是否过于浮躁松懈。 怎想这句话问出口以后,看似胸有成竹的宇智波启却一副坏心眼的模样朝他眨了眨眼:“原本是不浓郁的,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可是现在——怎么说呢,看你这幅模样,我就非常确定了。” 他被宇智波启套话了,这是欺诈。 宇智波斑本来想这样指责宇智波启,可倘若把这话说出口,宇智波启一定会反过来问他当时为什么不选择相信自己。 这就涉及一件宇智波斑不肯承认的事了。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谁叫宇智波启总是那么出人意料,总是伴随着一些不可思议的东西。 这话太肉麻了,宇智波斑自认为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哪怕在那天晚上,宇智波启已经掌握了更能让他感到难为情的把柄。 第112章 我的好兄弟斑(十七) 宇智波启本身就有事情拜托宇智波斑。 是关于他们在南贺川认识的‘朋友’的拜托,如今大人们因为袭击提前回到了族内,基于一定程度的后怕和懊悔,对于孩子们的看管也越发严厉起来。 现在被发现偷偷溜出去的几率增大,所造成的后果也可想而知。 老实讲,这个时候宇智波启再提起它有些不合适,但由于宇智波斑率先自爆他和以前的朋友仍有联系,那么他的请求也顺利成章地变得并不是那么难以开口。 “斑,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向扉间打个招呼吧。” “扉间?……那个家伙。” 听到白毛小鬼的名字,宇智波斑立马皱起鼻子不满地嘟哝了一句,原先听见宇智波启有事拜托他时展现出的积极神态,也顿时变得有些不痛快。 在他的眼里,‘扉间’这个名字向来是和‘居心叵测’这词语而等同,而自己兄弟则被这个邪恶小鬼不知道以什么邪门的方法迷惑住了双眼。以至于一天下来,宇智波启朝着他笑着的次数竟然比对自己这个货真价实的兄弟还要多。 如果臭着一张脸就能受人欢迎的话,宇智波斑自认为他的冷酷逊色于任何人……莫非白毛小鬼只是看起来性格严肃,私下和宇智波启相处的时候,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又换做了另一幅面庞? 光是想象了一下白毛小鬼微笑的场面,宇智波斑就觉得自己身上仿若起了红疹般难受,但是等回过神对上宇智波启的眼睛,他又难免生出一些迟疑。 “我想了想,你以前对我的劝告果然没有错,我们现在的这种关系是不正常的,也不会维持长久,”宇智波启在旁边缓缓说道:“我现在出不了门,如果斑有机会见到他们的话,就当帮我向扉间道个别吧。” 第124章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扉间提出的几个问题,之后估计也很难再见面了,我提前把它写成了卷轴留在南贺川下游的秘密基地那里。那基地的位置只有我们俩知道,请你转告他,我也不会再去了,想要怎么处置那里的东西都好……差不多就是这样。” 宇智波斑听了这话简直大吃一惊,他想不到在后来成天和他们混在一起的两个少年,竟然瞒着他们还有别的秘密基地。 这种心照不宣的‘秘密’让宇智波斑心里略有些不痛快,况且宇智波启交往的对象又是他格外不喜欢的家伙……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对扉间这小鬼的不喜欢究竟从何而来。 如果说是外貌因素的话,明显他那个名叫‘柱间’的兄长更显得土气,如果说是性格的话,其实宇智波斑从一开始就没和扉间说两句话,真要追究的话,反倒是他率先给这家伙冷脸看。 他已经分辨不清究竟是讨厌白毛小鬼,才抗拒他和宇智波启接触,还是因为抗拒白毛小鬼和宇智波启接触,才选择讨厌他。 这种情绪只能更进一步解释为一种挫败。 因为宇智波启虽然瞧上去待人友善,是那种做事周全的性格,可是他从来都不和外面的人主动交流,就连族内的同龄人,都很少有谁敢打包票说自己十分了解他。 可是宇智波斑自觉启对待他的态度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和宇智波启的关系从一开始和就很近,他们从小到大都是争锋相对的对手,他们有着从父辈延续下来的竞争关系,他们之间还有着根本无法被否定的血缘。 即便现在也有很多不够理想的地方,但是显然比最开始要好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是处在同一屋檐下每天见面却无法畅所欲言的亲人。 他们在训练场中比试,他们在河边烤柿子,他们在月夜下执行任务,他们两人出生在同一个冬天,他们两个人过同一个生日。 父亲期许他们并肩作战,明明说好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这样的美好愿景,宇智波斑相信这绝对并非他一个人的期望,所以他心甘情愿地接纳宇智波启带给他的一切,哪怕他的这个兄弟瞧上去不同寻常,他时常感觉自己不曾真正地了解过他。 可是突然有一天,从来不让人走进心扉的宇智波启,却一声不吭背着他交到了新的朋友。 哪怕那个人顶着‘宇智波’的姓氏,宇智波斑心里的动荡都要比现在好受。 至少他还能说服自己,事态的发展并没有偏离航向有多远,毕竟他的展望中泉奈和宇智波都同样占有一席之地,就算是宇智波的无名小卒也依旧是家族的一员。 偏偏那个人不是泉奈,不是他们的弟弟,也不是火核,不是他们的族人。 纵然他很不喜欢那个小鬼,但由于这是宇智波启少有的恳求,宇智波斑还是勉为其难地选择了答应。 “明天父亲不在家里,等我见到柱间的时候,会让他帮忙把消息带回去的。” “谢谢你,斑。” 宇智波启又向他道了一次谢,他往先就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家伙,因此向周围人说声谢谢也不算是什么稀罕的事件。但是独独这一回,宇智波斑的心里就涌出了股极度不爽的感觉。 他闷哼了一声,对上宇智波启真挚的目光的时候,又觉得这样无故对眼前人摆脸色有些不妥,可要向他就此罢休的话,心里的郁闷更是无从发泄。 宇智波斑在启的注视下双手环胸又生了几秒闷气,最后发现这实在是一项划不来的举动,纠结了半天,他带着几分不甘心的语气朝着兄弟说道:“你知道说谢谢就好。” “要不然下次出任务,我请你吃点心?” 宇智波启笑着凝视他,末了,少年艰难得仿若从牙缝里挤出这样一句话:“这样就好……不,我的意思是,你要是真的从此和那小鬼断绝来往就好了。总之,这就是最后的道别,别再让我在你口中听到关于那小鬼的其他事了……” “那到时候我们去吃抹茶大福吧,我觉得挺不错的,就是上次去的那家店,他们还卖安倍川饼和黑豆麻薯之类馅饼……你觉得怎么样?” “不要故意打岔啊,喂!抹茶大福倒没什么问题,不过真的要吃黑豆麻薯吗?你不是最讨厌豆类馅料的口感?” “豆类的话就还好,红豆确实讨厌,但是黑豆的话……也没有试过,没准会感觉比红豆好呢?” 宇智波启说着说着就竖起了食指,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样,倒是宇智波斑先一步勘破了他的阴谋诡计—— 如果到时候启对整整一盘黑豆年糕难以下咽,最后遭殃的究竟是谁也就不言而喻。 他觉得好笑,又有些难以忍耐地一把揽住宇智波启的肩膀,强迫他失去重心靠在他的身上。 这举动几乎不像是对待病号时该有的‘温柔’了,不过为了表达自己的恼怒,宇智波斑还是选择通过这种男孩子们惯有的打闹,向兄弟宣示自己不好惹的地位。 “——那你说请我吃点心,不就单纯是你自己想吃么?不行,绝对不行,你要请我吃我喜欢的东西,请我吃寿司!我要吃豆皮寿司,这样才算得上是道谢好吧?” 他一面这样说着,一面伸手去揉宇智波启的脑袋,宇智波启只好伸手去拦,不愿意让他就这样得逞。 就像是至今谁也没有做上兄长这个位置一般,没有哪个人心甘情愿就这样轻而易举分出胜负,这时候谁也奈何不了谁,直到有个人出了个昏招,把手伸到腰侧故意去挠人的笑穴。 两个男孩一边打闹一边笑着在走廊上滚做一团,好在这个时间点家里除了他们也没有别人,否则这幅模样要么被族长大人罚站训斥一顿,要么被憧憬兄长的弟弟君瞧见丧失哥哥们的威严。 第二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宇智波斑帮启摆好餐具——(作为病人,启同样在家里被禁止家务),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趁着宇智波田岛不注意,悄悄地朝着他比了一个‘已经办妥’的手势。 他的动作很快,族长大人根本无心去探究这些小孩子之间的小秘密,不过却被正坐在他身侧的弟弟给尽收眼底。 而后的时间里,宇智波启只好在泉奈充满困惑的眼神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老实低头喝汤。 说起来,这举动真的非常有宇智波斑的风格,让他想起一开始四个人才刚认识不久的场面。 扉间想拜托他进行一些时空间理论方面的辅导,宇智波启答应了,不过却随口提出了一个别的要求:“但是你可别拿这一招欺负我的弟弟。” “你的弟弟?我甚至都没有见过他,为什么要欺负你的弟弟?” 宇智波启意有所指地说道:“斑也是我的弟弟。” 白发少年满脸古怪地朝着他兄长柱间的方向望了一眼:“可是……斑对我们说,你是他的弟弟。” 真是非常有宇智波斑的风格,宇智波启想到这点,翘起来的嘴角迟迟没有被压下去。 他原以为自己与扉间说完道别后,宇智波斑也会自然而然与柱间断开联系。 直到某天家里,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有人影出现,等到中午,族长大人才带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回来。 宇智波斑攥着拳低着头沉默不语,宇智波田岛的神色如常,却能看得出他的心情不佳,而泉奈也不像以往那样居中调和,任由在场的氛围弥漫着窒息感。 他们朝着正厅走去,俨然是要开一场审问会,路过宇智波启的位置,宇智波田岛淡淡地甩下一句。 “想说什么就一起来吧,启,你是这个家的一员,没有什么东西要一定瞒着你。” 第113章 我的好兄弟斑(十八) 这话说出来,联系一下在场三人各异的神色,宇智波启基本上已经能猜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果不其然,等到进入正厅,宇智波田岛刚在上首落座,宇智波斑就自发跪了下来,头垂得低低的,双拳攥得紧紧的,俨然一副自知犯下大错的模样。 族长在上方冷眼看着,也没有像泉奈想象的那样第一时间说些训斥的话,他只是点燃烟斗里的烟丝,深深地抽了一口,白烟弥漫在室内的空气中,实际上这是他第一次在孩子们面前抽烟。 战国时期虽然没有什么保护小孩的观念,但是宇智波田岛妻子的身体常年不好,每次闻到烟味就会咳嗽,于是他便常年不在室内抽烟,也同样不在孩子们的面前拿起烟斗。 如果在孩子们面前抽的话,他们看望母亲的时候会将这些味道带回去,宇智波田岛虽然挺平时享受妻子满怀关心的叮嘱,但是唯独在她人生最后几年里不想被她挂念。 现如今孩子们都长大了,宇智波斑上了战场,宇智波泉奈也开始准备出任务,虽然……有几个孩子没能在战争中活下来,可宇智波田岛从来不觉得他的教育方法有什么不妥之处。 毕竟就连宇智波田川那个鳏夫都能把宇智波启教育得如此之好,那么作为兄长,样样都胜过他不少的自己也当然能行。 第125章 说到底,忍者的小孩不都是这么长大的吗? 教给他家族的观念和荣耀,教育他作为男人的责任和担当,再传授他们生存和杀人的技巧。 这就是一个父亲能起到的最大的作用,至于其他的方面,小孩要是闯祸就打上一顿。 宇智波家的每个男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每一代人都在这样的教育下长大,宇智波田岛不知道他在实际操作中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要知道,宇智波斑可是他的长子,是日后引领全族向前的族长。 而现在他却被抓住和一个外族的忍者小孩做朋友,背着他们天天在外面和他说话。 如果不是泉奈告密,要是被其他人发现,‘少主背叛了家族的名誉和利益,私下和外族的忍者勾结’,这件事在族内绝对会掀起轩然大波。 如果失去族人的信任,这件事对斑、对泉奈,乃至于对启的未来都会造成影响。 所以宇智波田岛当机立断让斑带着自己和泉奈,去南贺川见见他新交的朋友。 如果能捉住他,从他的脑袋里得到关于千手的情报最好,但是如果只是杀掉他的话,让宇智波斑认识到从前的天真和幼稚,其实也不赖。 在如今的世道里,唯有自己的血亲和族人才可以信任。 未来的族长可不能这样随意就被他人左右和影响,他要确保长子不会被这样软弱的感情束缚。 宇智波斑会因为割舍掉这份友谊而觉醒写轮眼,这的确是意外的收获。 可惜宇智波田岛真正的心态,绝不像和千手佛间对峙时选择点到为止那样洒脱。 那个小鬼还是活下来了。 宇智波斑真的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吗?他有没有可能对今天的结局依然留有侥幸心理? 宇智波田岛想要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冷酷,以族长的态度来处理这件事,可实际上,在坐下来的那一刻,他依然意识到自己是个父亲。 烟灰落在桌子上,这间屋子里已经很久没有人说话了。 宇智波泉奈原本打算在父亲发作的第一时间,便同样跪下来为兄长求情。 毕竟他是为了让兄长不在错误中越陷越深,才选择向父亲揭发此事,而不是为了让兄长被打上叛徒的标记,才选择向家长告密。而此刻的沉默,忽然让他有些摸不准父亲的态度。 等到空气又凝固了半晌,宇智波田岛才缓缓开口:“我不明白你做这些事的时候是怎样想的。” 宇智波斑没有说话,他深知这行为让父亲感到极为失望,只是将头埋得更低。 “宇智波一族和千手可是死敌!”宇智波田岛强调道,“那少年我也有印象,是千手佛间那匹夫的长子,年龄不大,天赋不错,恐怕族里很多痴长他好几倍年岁的成年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假以时日恐怕就会变得更加棘手……” 他看着垂首不语的长子,语气变得更加凌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 族长大人显然对这反应极为不满,他敲了敲桌子,厚重的叩击声回荡在室内,配合着他的语调极有压迫感:“マダラ!抬起头!然后告诉我,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宇智波斑的心乱极了,他的眉头压得很低,额间布满了冷汗。除了对家人的愧疚和对家族的负罪感之外,他此刻甚至不知道该拿什么神情去面对宇智波启。 明明启早就已经和他的朋友告别了,明明他在转告道别的时候,还再三叮嘱他一定要和那个可恶的白毛小鬼断个一干二净……到头来却是以兄长自居的他率先掉了链子。 他抬起头,强迫自己看着父亲的眼睛,竭力让此刻的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颤抖:“……我知道。” 宇智波斑的回答让宇智波田岛忍不住挑了挑眉,冷笑了一下。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知道他这个年纪已经杀了不少的忍者?知道不少族人死在了千手一族的手上?知道你的兄弟和我的兄弟都死于和千手的战争?还是知道如果他活下去,等到他成长起来……又会是个强大的敌人对吧?” 这些都是宇智波斑能够想到的事,可是这话中的真相、赤衤果的残酷和真实,仍旧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刺伤了他。 他在回来的路上翻来覆去的想,一方面是仇恨与战争带来的痛苦,失去兄弟失去亲人的血泪,另一方面,和柱间在一起交流的过往,他们所畅想的和平美好的未来…… 宇智波和千手之间有着不可化解的仇恨。 但是和柱间的友谊,这段友谊,它在他知道他是千手前便已经产生,所以宇智波斑在给柱间打上仇人的印记之前,更先一步意识到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同样想保护自己兄弟的人。 现在启也知道他的朋友扉间是个千手,他也会为这份友谊难受吗?泉奈向父亲告了状,他是因为自己和启之间的小动作才注意到这个秘密的,但是好在这件事从表面上看完全和启无关。 因为他在乎着泉奈和启,泉奈也在乎他和启。纵然以泉奈的才智一定猜到了启知道这件事,却只说自己注意到兄长的异样,根本没有将启给牵扯进来。 这样就好,他选择独自承担后果,启是全然无辜的。 至于那种傻乎乎的友情……果然从一开始就是不现实的东西,就像他同启说的那些话一样。下一次见面,他和千手柱间估计只能在战场上相见,他会将他视作敌人。 “你考虑过家族么,你考虑过那些在战场上死去的族人的感受吗?” 宇智波斑发现自己的内心,竟然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他认同父亲对他的指责,并且接受父亲对他的指责,他照旧会这些话感到刺痛,失去的痛苦,他对这些痛苦照单全收。与之相对的是眼部的热流汇聚,瞳孔也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泛红。 “作为宇智波的敌人,那个少年会在日后杀死更多的人,杀死你的族人,你的亲人……你有想过那些与你并肩作战的人面临这种死亡吗?有可能是泉奈,也有可能是……” “父亲……!” 既然被提到了名字,宇智波泉奈终于按捺不住出言:“不要再刺激斑哥了……” 宇智波田岛抬手,示意幼子不要说话,他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站在旁边的另一位兄长。 宇智波启向来给人一种稳重可靠的感觉,在收到他‘不必担忧’的眼神后,泉奈稍微松了口气,本来在期待启哥接下来以高超的技巧来化解这次矛盾。 可谁知宇智波启直接上前一步,面色坦然地抛下了在目前的场合中也算是相当炸裂的发言。 “伯父,要罚就罚我吧。” 纵然觉得此刻的兄弟情难能可贵,但宇智波田岛还是不打算轻易放过。 “你不必为他求情……” “不是求情,”启平静地说,“本来就是我的错,是我先和外面的人交好,斑其实只是我们之间那个送信的。” 宇智波斑的情绪虽然复杂,但还是立马抬起脑袋瞪了宇智波启一眼。 这个家伙是笨蛋吗?竟然通过自爆毁掉了他和泉奈至今为止的所有努力! “——斑只是送信的?” 宇智波田岛面无表情地重复,得到宇智波启肯定的回答以后,他又不带任何感情地问道:“既然只是个送信的,那每天都帮你往外面送信?” 既然瞒着家长和外面的人交往,就应该更小心谨慎,每天都跑出去看上去像是被私情冲昏头的人才干得出来的事,作为忍者,但凡有点理智都不会选择这样。 他可不认为宇智波启和宇智波斑两个人都同时丧失了理智。 “每天。” 宇智波启肯定地点点头,又说:“我生病了,出去不了,斑因为那天晚上的事对我有愧疚心。” 话是这样说了,可宇智波田岛不觉得启是这样的人,这孩子的性格看起来和千手柱间完全不搭。 哪怕两个人的概率各有二分之一,宇智波田岛也不会第一时间怀疑到宇智波启的身上。 他只觉得这孩子是为了保护自己不成器的长子,然后睁着眼睛扯一个几乎不可能有人相信的慌。 宇智波田岛被这推测给气笑了,他瞧瞧宇智波斑,他正带着复杂的神色瞧宇智波启,他又看看宇智波泉奈,只见次子也是满脸复杂,似乎无法想到事情竟然还能这样。 “你们两个——”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两个少年,不笑之后,脸上依旧有原先残存的怒意:“既然这么想要担这个责任,那么都给我接受惩罚吧。” “你,给我去禁闭室面壁思过七天,”他指了指斑,然后又看向启,“你去南贺川的神社跪着,给我好好反省。” “不,父亲,你不要听他的……启在胡说八道。” 宇智波斑想要争辩,却被宇智波启直接捂住了嘴。 宇智波田岛更没有留下来继续听他们争抢责任的打算,径直从长子的身边走了过去。 第126章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又深深望了宇智波斑一眼,说道:“斑,你要记住今天这种情绪。” 第114章 我的好兄弟斑(十九) 关禁闭和在祠堂罚跪,两种惩罚看起来都很严厉,但宇智波启知道这是族长大人手下留情的结果。 忍者的小孩通常都是不怎么讲究管教的,天生地养任他们自由自在地野到三岁,然后就开始培养作为一名忍者的基础,父亲或者母亲对他们摔摔打打也都是常有的事。 不听话就揍一顿,更过分的顶撞就揍到从床上爬不起来为止—— 听起来很很惨烈,但实际上算不了什么。毕竟平时对练的时候,身边的前辈也没少给他们揍得嗷嗷叫。 当然也不排除有爱惜孩子的家长,偶尔会采用说教的怀柔策略,这在战火纷飞的战国可算得上是少有耐心的特例,不属于忍者家庭的主流。 未成年的小孩一般不会犯下大错,无伤大雅的小事交给长辈教训一顿就好。至于成年的族人,和旁人小小的摩擦,族长几乎不会理会,有名望的长辈偶尔倒是会在其中斡旋。 等到要上升到全族在聚会上商讨的严重事件,并且当事人确实犯下大错……那么处理的方法基本上是投到监狱里等候发落。 所以宇智波族内没有专门管教小孩的禁闭室,只有对犯人使用的审讯室。 让他在家里禁足,倒不如说等同于在家里度假。 不用执行任务,不用去训练场修炼,可以早起睡到日上三竿,甚至还可以和同样在家里的宇智波泉奈聊天。 况且家里的门可关不住一名真正的忍者,而宇智波田岛的惩罚显然不会这样轻松。 宇智波斑接下来七天估计是在族里的拘押室里度过,见不到阳光,呼吸不到新鲜空气,鉴于他是族内的小孩,宇智波的守卫可能会给他换个大点的房间,此外更多更好的待遇便不要多想。 因为处于密闭的空间,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恐怕每天无聊得只能抠自己的手指指甲。 宇智波启以前见过木叶警卫队的内部环境,实际上就在族地的不远处。监狱里一有不听话的犯人,通常的做饭就是塞进小黑屋里,关个好几天再放出来就会老实听话许多。 木叶建村四五十年后的禁闭室都是如此,老实讲现在的小黑屋环境只会更加恶劣。 相比于对自己长子的处置,宇智波田岛对于自己弟弟的孩子可以说是偏心到了另外一个极端。 他让启去南贺川的神社罚跪,那里是供奉着宇智波一族先祖的地方,除了过年参拜和族内的重大会议,平时几乎鲜少有人过去。 宇智波田岛自然不会特地派人去监督启罚跪,所以究竟要不要好好跪着反省,完全是凭宇智波启一人的自觉—— 甚至可以这样说,宇智波启只要在南贺川神社好好待满七天,期间没有制造点什么大新闻出来,这件事就直接这么过了,哪怕他在神社附近的河里用起爆符炸鱼估计都不会有人管。 自然,宇智波启不至于无聊到要用起爆符炸鱼这种地步,他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要换做此前的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两个人,恐怕会有这样的兴致。 这个年纪的男孩既然会比赛打水漂谁打得更多更远,自然也会对扔攀比包着起爆符的水漂石头谁炸得更远更壮观感兴趣。 宇智波启当然能够解决普通起爆符的防水问题,但由于宇智波斑那段时间太过得意忘形,竟然对柱间和扉间宣称他是他的弟弟,这种玩法自然也就没有被解锁出来。 耐得住寂寞的宇智波启在罚跪的第一天将南贺川神社的每一个角落都探索了个遍。 久不使用的神社内部布满了灰尘和蛛网,因为近年来人死的太多,族内的各项活动也颇为形式性,只有在祭典或者聚会的前两天才有人来这里打扫。 只要无人居住的建筑积灰都会很快,介于接下来还要在神社住上七天,宇智波启花了点时间打扫了一下这里,连密室里的石碑也都擦得干干净净。 他提着水桶打算去前院将污水泼掉,途径树林里的鹅卵石小路,神社前的灌木丛抖动了两下,突然窜出一道小小的身影。 “启——哥——” 泉奈拖长了声音唤了一声宇智波启的名字,等到宇智波启转过头,小男孩便将自己手中用蓝色条纹布包裹的便当盒示意给他看:“启哥,我给你带了晚饭。” 这是宇智波泉奈在事情发生后第一次私下和启见面。 他窥探了兄长们的秘密,还作为‘告密者’反手把它卖给了大人。 尽管内心认为那是正确的事情,但泉奈也同样清楚,这种行为在孩子堆里,通常会被认为有些‘不地道’。 他知道斑哥不会生他的气,宇智波斑是一个极好的哥哥,这给了泉奈直接向父亲告状的依仗和底气。 启哥也大概率不会生他的气,这么久的时间,他已经看出了宇智波启是个温和并且极有耐心的人。 可就算事实如此,等到真要去见当事人的时候,宇智波泉奈难免还是有些忐忑。于是说完话以后,他就抬起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宇智波启,眼巴巴的样子近乎于有些可怜。 好在宇智波启根本没把前面的事放在心上,闻言立马朝宇智波泉奈露出一个笑:“太感谢了!我本来以为要自己解决吃饭问题呢,没想到竟然还能有这种待遇……” 他向以往那样揽着泉奈的肩膀,和他一起走进神社内部。兄长和往常并无不同的态度,让半大的小男孩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等到在正间里坐定,才一拆开便当盒,宇智波启便瞧出来今天晚饭有些隆重。 要说宇智波家每天晚上的餐食吧,由于家里的人都不太会做饭,忍者做事又讲究效率和速度,特点就是俭省中带着朴素。 宇智波家的几个孩子又正好都到了可以外出执行任务——简而言之就是光明正大出去打野食的年纪,于是就更没有谁会单独挖空心思把家里的饭做得好吃。 这就导致他们每天吃的饭,恐怕比宇智波启和带土每天推托着掌厨重任的时候还要差点。 毕竟战国时期生产力水平就只有这么一点,毕竟木叶高超的商业繁华度,能让宇智波启在轮到他做饭的时候在外面随便买点什么半成品然后带回去应付。 而这种行为放到如今,则是完全行不通的。 因为忍者避世而居,族地基本上就在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 平民们根本不爱和忍者打交道,更别说主动跑过来和忍者打交道…… 一个身份不明的外族人在家族附近晃来晃去,这个年代的忍者比起好言好语给他指路,恐怕更倾向于直接给这个没有查克拉却能躲过结界的可疑家伙来上一刀。 所以宇智波启拆开盒子,看见一盒琳琅满目的豆皮寿司,便感受到了这顿饭的隆重。 “豆皮寿司……斑前几天才说自己很想吃来着。” “是我从附近镇子上买来的,”泉奈说,“因为最近开始接任务了……启哥和斑哥以前老是给我带礼物,所以就想给你们带点什么。” 寿司的米饭通常是用粗盐和专门的醋混合而成的,豆腐皮大概是用味醂和白糖调过味,因此尝起来是一种甜咸的口感。一个个做好的豆皮寿司像是小船一样规整地码好在木盒里,看起来朴实无华味道却非常不错。 宇智波启开动的时候,泉奈在旁边像是小猫那样偏过头,好奇地观察着他的表情。直到少年在咀嚼之后点点头朝他竖起大拇指,他才露出松了一口气般的舒心神色。 “非常不错,”宇智波启说,“不过最喜欢豆皮寿司的家伙却不在这里,真是难免令人感到遗憾。斑要是知道这件事的话……” “我给斑哥也准备了一份,不过想来想去还是先来了启哥这里。” “因为我这里比较顺路?” “不,仔细一想,想要进禁闭室送饭的话,果然还得和大人们做一番交涉吧。” 宇智波启笑了起来,然后给眼前的泉奈添了一点茶。 等到豆皮寿司差不多进了两个人的肚子,宇智波泉奈又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端出来一盒日式果子。他神神秘秘地揭开盖子,白花花如同雪球般的团子映进眼底,惹得宇智波启条件反射性地神色一肃。 “蹡蹡——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草莓大福!” 宇智波启眉头上扬,顿时涌现出一股欣喜。如果把‘泉奈给他送饭’的感受评价为喜悦的话,那么‘泉奈还专门给他带了甜点’,这这件事简直可以评价为能让人落泪的感动! “泉奈……” “按照传统,草莓大福的里面应该裹豆沙才对,不过我知道启哥不喜欢红豆泥,所以专门拜托店家换成了特质的奶油。因为要现制,所以才从午饭变成了晚饭。” 单单就这一点来讲,泉奈的细心和体贴简直无可挑剔。 宇智波启因为这行为感动得简直不得了,于是他站起来,深深抱了这孩子一下。泉奈也非常懂事地回抱了一下哥哥,直到这时候,他才觉得这件事算是真正翻过篇了。 第127章 等到他们两个人重新坐下来,就着热茶吃点心的时候,宇智波启从高兴中脱离,说出了心中的疑惑:“不过泉奈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有大福呢?我想惊喜程度对我来说,应该是差不多的吧?” “怎么会是差不多呢?”宇智波泉奈托着下巴,煞有介事地点评道,“如果先给启哥点心的话,启哥一定会只吃点心的吧……毕竟是那样饮食偏好糟糕的家伙,需要有人防止你挑食啊。” 对于这种指责,宇智波启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他向来给什么都吃得下去,除了豆沙馅的东西,但是每逢有人批评他,就会说起他糟糕的饮食习惯,言辞之中充满了何种偏见。 于是宇智波启决定对如此评价置若罔闻。 享用完点心以后,宇智波泉奈便起身告辞,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以后,穿着深蓝色族服的小身影又出现在了南贺川的神社内。 宇智波泉奈把两个便当盒放在桌面上,拆开包装,里面豆皮寿司和草莓大福色彩分外美丽,显然是和看守禁闭室的族内大人交涉失败了。 两个人相对无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瞧了瞧眼前进入沉思状态的宇智波启,试探性地问道:“……所以启哥,你还吃得下吗?” 刚才还在思忖的宇智波启,抬头瞥见盒子里的草莓大福,顿时充满默契地回答道:“我吃两份。” 第115章 我的好兄弟斑(二十) 七天过后,宇智波启和宇智波斑都从禁闭的状态中解脱了出来。 期间宇智波启可以称得上是吃好喝好睡好,时不时还有宇智波泉奈跑过来聊天解闷,除了不能出现在族人众多的地方以外,简直和度假没有什么区别。 而后者被关押在宇智波一族犯事者特供的禁闭室内,负责看守的人虽然称不上特意刁难,但是也绝不要想什么优待。于是宇智波斑这几天只能待在暗无天日的室内,吃难吃的食物,唯一能看到的就是来送饭的族人那张习惯性板着的臭脸。 因此瞧见宇智波启的神采奕奕,连续啃了七天能噎死人的糙米团子的宇智波斑,表情就禁不住难看了一点:“虽然父亲根本没有惩罚你的意思,但是好歹也不要这么得意忘形吧……” “——什么?” 这时候正在和泉奈讨论哪家店的豆皮寿司好吃的少年回过头来,宇智波斑脸上的不豫顿时消散了几分,他转而不自在地哼了一声道:“没什么,我是说,现在反过来倒像是我像那个生病的人了。” “所以,我正准备请你吃豆皮寿司。” 话音刚落,宇智波启立马从善如流地表了态。宇智波斑挑起眉,刚想说‘这不是事先说好的吗’,便瞧见他兄弟又伸出两根手指:“请你吃两顿,说到做到。” 他顿时察觉到这事有些不对劲了。 宇智波启请他吃豆皮寿司,这是上次他拜托他帮忙道别时的答谢,现在提出来也是应有之礼。但是这家伙这时候却无缘无故说要请他吃两次,这种举动瞧上去让人有些困惑。 ——他是什么动不动就喜欢帮别人付账,彰显兄弟之爱的小白花吗? 宇智波斑迅速在心底将他和宇智波启一起经历的往事都评判了一遍。回想起来,他们两个人一起干的坏事可一点都不少。 这家伙看起来温柔,但绝对不是那种好应付的那种人。自然,在需要的时候,他的妥帖和稳重完全无可挑剔,但是在没有必要的时候,这个人偶尔的发言甚至能够把人给气死。 他们两人以兄弟的身份相互接纳,表面是不计较了,但是在暗地里还是难免有些较劲。只要一个人在哪里显得比另一个人更有风度了一点,那么另一个人过段时间绝对会卯足劲以一种长兄风范的势头照顾回去。 所以,他们通常都是不怎么计较由谁请客这回事的,否则的话那简直是没完没了。 不过细数下来,宇智波启擅自帮他结账的情况也有,不过那都是在宇智波斑心不在焉的时候,或者宇智波启自觉有什么亏欠的地方。 ……等等,‘自觉有什么亏欠的地方’? 想到这一点,宇智波斑顿时警觉起来。 要说最近有什么会让宇智波启自觉亏欠的事,数来数去大概就只有这件事了。他大概是觉得事发之后只有他站出来顶祸,所以心里实在有些过不去…… 不过要宇智波斑说,会为这种事感到愧疚的差不多都是笨蛋。 牺牲已经暴露的人,保护没有被牵连的人,本来就是那种情况下能做出的最优解。如果当时把所有真相一个不落地都抖出来,恐怕父亲的怒火绝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 他犹豫了一下,目光移向了别处,无论多少次宇智波斑都还是学不会怎么坦然表达内心想法,因此但凡只要有点煽情的话到了他的嘴里,无论怎么说都显得分外别扭。 “你是明白的吧?……启,这种事情。” 他想要告诉宇智波启不必介怀,毕竟如果在替他告别时,同时和柱间断绝来往,就不会引发后续的结果。这事本来就是他们一起犯下的过错,没必要单独往任何一个人身上揽,况且他在父亲训斥的时候,不是同样也站出来承担错误了吗? 只是这么多话堵在心里,让宇智波斑不知道从何说起。这种凝重中又带着闪烁的目光,让宇智波启误以为他有什么沉重的心事。譬如说转了性子不爱吃豆皮寿司,但是又因为不好拒绝他人的好意而觉得难以启齿。 “怎么了,你是不想吃豆皮寿司了吗?确实,人的口味是会随着年龄变化的,如果陡然经历一些变故,忽然喜好大变也不是什么奇怪的现象……” 这话瞬间把宇智波斑内心的多愁善感都给破坏得无影无踪,他既为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感到生气,又为自己先前拐弯抹角的情绪感到好笑。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想吃豆皮寿司了?”他直接了当地抗议道,“只是,如果你是专门为了禁闭事件向我表达歉意的话,那我也不会接受。因为你根本就没有任何不对的行为,道歉的事情从何谈起?” 宇智波斑还想说点什么,就瞧见宇智波启侧过头去和泉奈深深对视了一眼。这其中的含义他有些读不懂,不过几乎是下意识地,他觉得这肯定不会是什么好的含义。 “你要这么想,那也不错。” 宇智波启慢吞吞地说道,旁边的泉奈也跟着点了点头。 “不过,除开这件事不提,我确实有必须向你表达歉意的原因。” 宇智波斑内心狐疑,他的心也似乎跟着宇智波启慢吞吞的强调一起提了起来。 “什么意思、你们究竟瞒着我做了什么事?” 说这话时,他已经把事态向尽可能糟糕的地方设想。譬如说又在什么方面惹怒了父亲,然后背着他把罪名扣在了他的头上,又譬如说弄坏了他珍藏的什么东西,所以不得不在他发现之前先发制人道歉。 要是前面这种事,宇智波斑还能略略感到欣慰。 是谁提出来的想法且不说,既然泉奈也同意这样做,就意味着他这个弟弟已经学会了甩锅,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成长,作为兄长的自己当然会为他感到高兴。 想到此处,宇智波斑突然震惊地发现他竟然无知无觉地把自己饶了进去。 ……不对,才吐槽了宇智波启是个动不动请人吃饭的傻白甜,没想到回旋镖一下就扎在了他的身上。 到头来,心甘情愿为兄弟背黑锅的小白花竟他自己?! “倒不是很大的事,”宇智波启回答道,“说严重也不严重,但是想了想还是得向你赔礼。毕竟单独瞒着你,似乎有些恶劣。” 宇智波启向来不会在这方面撒谎,他说不是很严重,宇智波斑就把事情的重要性往下调了几个度。 但联系到‘恶劣’这个词语,他还是忍不住往不好的方向想——有没有可能是在这几天因为他不在,族里因为受罚事件酝酿出了一些对他的英名有影响的谣言? 可恶,看来宇智波启要在这方面暂时领先一步了! 宇智波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就说吧……” 他想说自己‘接受得了’,又觉得这个词用得不够好,于是破天荒地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态度:“很多情况下我们都对一些突发状况无能为力,你们也是迫不得已,我不会介意的。” 于是宇智波启露出了宽慰的神色:“太好了!原来斑你不介意我吃掉泉奈为你买的豆皮寿司!是我观念狭隘,把你想得太过小气了。” “我敢作敢当,族里有不好的传言就让他们……等等!” 宇智波斑的话随着惯性刚说了一半,就敏锐地捕捉到了‘豆皮寿司’这个词语。 他顿时大吃一惊,紧接着惊讶之情立马转变为愤怒:“你背着我吃了泉奈为我买的豆皮寿司?!” 宇智波启点了点头,又瞬间摇了摇头:“也不算背着你吧,毕竟看守的人不准有人进禁闭室送饭。就像是你刚才说的,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无可奈何……” 第128章 “什么叫做迫不得已!那可是泉奈为我特地买的豆皮寿司!你难道没有泉奈给你买豆皮寿司吗?他肯定也给你买了一份的!” 宇智波斑有些咬牙切齿:“这可是泉奈为我买的第一份豆皮寿司……他前段时间才刚开始做任务吧,这可是他用自己第一笔委托费给我买的东西。你也是泉奈的哥哥,你肯定是懂这种感情的。就算我没有机会吃掉,也应该把它给好好供起来。” 宇智波泉奈从启哥开始道歉时,就有些忍不住想笑,不过他是经历了专门训练的忍者,所以一直在旁边强压自己禁不住向上翘的嘴角。 等到宇智波斑说到这里,他实在有些忍不住脸上的笑了。 “可是哥哥,豆皮寿司放这么久会坏掉的吧。” “胡说八道,不试一试,你怎么就知道它一定会坏掉?” 宇智波斑的神色中带着点忧愤,他看着宇智波启:“如果你不吃,没准我出来以后还能看看那盒泉奈给我买的豆皮寿司……你就这么剥夺了一个兄长为弟弟感到自豪的机会。” 话里被提到的弟弟突然觉得这场面有些羞耻,不过他的兄长们貌似倒是很乐在其中。 宇智波启非常配合地把手交叉在一起,低低地向宇智波斑垂下头道歉:“斑,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忍者干什么?我不管,你得赔。” “好,我赔。” 有了当事人这句承诺,这家伙当即就开始坐地起价:“你要赔我三次豆皮寿司,事先承诺给我的那顿不算,然后还要拜托泉奈再单独给我买一份。” 舆一惜一郑一哩—— 宇智波启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好’。 然后宇智波斑瞬间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对上泉奈视线以后,他立马转过脸假咳了两声,试图找回兄长的威严。 第116章 我的好兄弟斑(二十一) 豆皮寿司不过是宇智波家生活的一个小小插曲,除却鸡毛蒜皮的一些平淡小事,他们又很快回归到了忍者的日常——任务、战斗、战争。 只是宇智波启发现自那以后,有许多事发生了无形的改变。 随着责任的增加和出没于战火纷飞的战场,周围的少年们逐渐变得成熟、冷峻了许多,唯一不会改变的似乎就只有他们对于兄弟的维护,还有千手柱间日复一日的开朗纯真的那一张脸。 ——是的,没过多久,他们就又在战场上和千手家的那两个孩子相遇。 以敌对者的身份,宇智波斑在第一个照面便毫不犹豫地对昔日旧友挥下自己手中的利刃。 他完全把那段过往从他的心中抹去了,连带着那些傻乎乎的对未来的畅想,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千手柱间脸上欲言又止的神情给摧毁得一干二净。 ‘如果能杀了他的话就好了’,宇智波田岛每回提到此事,从不掩饰他对上次失手的惋惜。千手一族的木遁确实棘手,这少年小小年纪实力便压倒了族内的成年人,每每和宇智波斑过招,他观察到自己长子甚至有时候隐隐处在下风。 其他宇智波和自家族长相比,便多了几分较为乐观的底气——虽然少族长和对面那小子打得难舍难分,但是他们一族可不缺才华横溢的新生辈。 如此稚嫩的木遁,怎么比得上宇智波极致的传说之眼……也就是少族长太过于年少气盛,第一次遇见如此势均力敌的同龄人,看起来对这少年有些惺惺相惜。 忍者的眼睛可不是白长的,自然能够从千手柱间包不住心事的脸上瞅出几分端倪,不过既然已经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就说明这其中的故事也就不值一提。 况且,他们已经有了一双万花筒写轮眼的英才。少族长开眼时起步便是二勾玉,不出意外日后也是前途可期。泉奈少爷是少族长的胞弟,随着年岁增长展现出了绝佳的天赋。假以时日,宇智波未来的兴盛可想而知。 而宇智波启如同众人所料想的那样,没有丝毫想插手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战斗的意思。虽然不折手段击倒敌人是忍者的信条,在紧要关头冲上去一对二才是最优解。 ……不过那既然是斑的对手,斑又是个一等一高傲的家伙。想必打扰他们之间的‘叙旧’,这小子事后一定会很不痛快。 喧嚣的战场上,除却中心人物的对峙,双方的族人也在四周打得不可开交。宇智波启随手劈开一名千手的忍者,目光在人群里梭巡了一圈,很快便如愿以偿地搜寻到一个白色的影子。 还没等他近身靠前,那少年便若有所感地抽身折返,嘈杂纷乱的环境中,几道苦无从他原先身位的死角方向飞速射来。 千手扉间敏捷地避开以后,忍刀和忍刀顿时撞在一起。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那刹那交叠,伴随着忍具的碰撞,四周的火花也随之闪烁。 “好久不见,千手扉间。” “宇智波泉奈。” 稚嫩的少年有着一张清秀的脸蛋,以往面对族人时,展现都是可亲可爱的神色。 而现在他正与千手扉间刀剑相持角力,于是便顺势挑起眉毛,朝这自神奈川一行就相看两相厌的家伙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你这惹人厌的家伙还没死在战场上啊?” 千手扉间原本下意识想要朝泉奈身后瞥上一眼,却被被刀刃上带着的力气一震,转而心无旁骛地认真对敌,同时不忘反唇相讥道:“托你吉言。不过在你死前,这种事对我还为时尚早。” 在战场上,即便是敌人一个很细微的表情变化,也逃不脱宇智波一族的眼睛。 几乎是立刻,宇智波泉奈就敏锐地捕捉到了对面的小动作。 虽然当事人斑在事后对南贺川那段的往事绝口不提,而他另外一个兄长同样不是会和别人讲故事的性格。 但泉奈多少能从两个人互为共犯的态度上还原出事件的真相,况且宇智波斑在上战场前,又特地向他嘱咐不要给‘某些人’接近宇智波启的机会—— 他随即意识到什么,微笑中瞬间多了几分咬牙切齿:“你在往哪看呢?天生邪恶的千手一族小鬼,斑哥说得果然没错,哼……你就是靠这伶牙俐齿的伎俩欺骗启哥的吗?” 被称为冠以邪恶之名的白发少年原本就冷着一张脸,此刻也忍不住因为宇智波泉奈的话皱起眉。 在知晓身份之前,启的兄弟就对他颇有成见,在这之后,他几乎不用想就能猜到那家伙平时是怎么向宇智波启编排他自己的。 但等到宇智波泉奈开口嘲讽,千手扉间还是被他话里话外仿若自己引诱宇智波启犯错的形容给酸倒了牙齿。 “我没有欺骗启。”他沉默了一下,又迅速说道。 “叫得好亲密啊、直呼名字什么的。” 宇智波泉奈横过刀来,脸上仍是带着笑,手上的力气却暗暗又加重了几分:“我不管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也不管你有没有真的欺骗启哥。哼。” “反正每一个骗子都会这么说,”他冷笑了一下,充满胜负欲的双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千手扉间那双红色的眼睛,“不过,你的对手是我,明白吗?” ——‘离我的家人远一点’。 千手扉间听懂了他话里的含义。 泉奈会有这样的反应不出他的意外,换做他也会这样维护自己的家人。 只是想起宇智波启以前对他说起家中幼弟如何可爱,真见面的时候却真没从他的身上看出一分半点……不过宇智波家的小鬼么,本来就是极其不可爱的。 他和宇智波启没有进行过诀别的对峙,在早前就很有默契地断绝了往来,那一次没有问出口的疑惑,似乎成为了作为朋友的最后一面。 被揭发的人不是宇智波启,想来他在族内并未受到过多的诘难。即便现在于战场上相逢,也只能将彼此当做单纯的陌生的敌对者。 既然如此,那似乎更没有必要优柔寡断,千手扉间不像他的兄长那样天真,在父亲和家族的阻拦下,还认为和旧友有着重续故缘的可能……为了防止节外生枝,还是对这个人疏远一些比较好。 于是在泉奈说完那句话以后,他也不着痕迹地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刀光剑影之间,两个人交换了目光,不过这点无声的默契并没有使得双方的攻势稍缓。宇智波泉奈猛然挡住千手扉间劈来的一刀,原来是千手扉间抓住交流的空隙瞬间爆发,转守为攻想要击破他的架构。 在僵持中,他顺势前压一小步,在诱使对手撤力使出变线斩的时候借机结印:“火遁豪火球之术!” 千手扉间只好瞬身后撤,但同样也不甘示弱:“水遁水龙弹之术!” 巨大的火球和激流在中间相撞,升腾的水雾弥漫在两人的场地之间。还未等水雾散去,双方交锋的动作,又在这充满雾气的空间中卷起阵阵气浪。 场面越发激烈了。 远处的宇智波启又迅速击倒了一名千手一族的敌人,甚至还有闲心同时旁观泉奈和扉间发生的战斗。 第129章 毕竟都是他指点过的后辈,宇智波启陪练泉奈花的时间和心思要多一点,而扉间的优势在于他超乎常人的聪明和机敏。差不多的年纪,实力也碰巧相差无几,恐怕一时之间想要分出胜负是件难事。 以至于宇智波启迅速放弃了继续等待下去的念头。 不过,以他目前的实力,其实在战场上根本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对手。 千手一族和宇智波一族世代敌对,在战场上时常相见,打了这么多年也还是都旗鼓相当。但凡有实力出挑的忍者,差不多都有那么一两个势均力敌的老对头。 否则但凡有一方的砝码稍轻或者稍重,就会打破这微妙的平衡,忍者敏锐的本能会促使他们抓住千载难遇的机会,使得天平迅速朝着胜者的方向倾斜。 正如此时此刻,宇智波田岛和千手佛间在战场的最中央打得有声有色。双方平时私下如何骂对方‘老东西’且不说,一到战场上见面以后双方倒是足够情绪激扬。 等打到酣畅淋漓的时候,‘宇智波田岛!’、‘千手佛间!’之类的呼喊声不绝于耳,震耳欲聋。 两个人的长子在一边也有学有样,那阵仗堪称父辈们的青春版。 宇智波启虽然自小作为忍者长大,但几十年来的忍者生活相对于数千年的见识还是有些短浅。不过这不妨碍他私心觉得这场景无论放在哪个地方、哪个战场上,也都显得足够炸裂。 这样的情况下,独独没有对手的他,就顿时在长辈和兄弟的衬托下相形见绌。 找上他的同龄人自不用多说,宇智波启一刀一个。至于成年人,他好几次本来想要多周旋几圈,却被当事人察觉到放水,一副极度受辱的模样,还朝他低喝一句,让眼前这个宇智波家的小鬼不要看不起他。 有实力的人和没实力的人都在和自己的对手打得有来有回,就只有宇智波启形单影只、格格不入,在战场上孤零零地开着无双对送上门来的杂兵割草。 千手扉间一定事先注意到他了。 只是装作看不见他的样子。 宇智波启少有地感到了困惑,因为在那之后,千手扉间似乎突然一夜之间变得和宇智波泉奈非常有默契。就像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一样,旁的人根本无从在他们中间立足。 可是前面两个也就罢了,千手柱间好歹不会视他为无物,而扉间,这个往日的朋友,反而从来没有正式面对过他。 ……怎么回事,明明是五个人的矛盾,却独独弄得他像是一个局外人。 第117章 我的好兄弟斑(二十二) 宇智波启没想到自己这个局外人一直当了很久。 久到时过境迁,他的兄弟们都从少年成长为青年,褪去孩童时期的稚气和青涩,作为可以承担起宇智波一族责任的成年人。 宇智波田岛的去世对于大家来说并不算难以接受。 在忍者和民众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岁左右的战国时代,族长大人这时候已有四十多岁的‘高龄’。虽然一代豪杰的逝去难免令人哀叹惋惜,但是好歹也称不上英年早逝。 ……况且,族长大人的死绝对是有意义、有价值的。 他在和千手佛间的一场激战以后,因为体能和体魄过了巅峰,撑不住旧疾复发而死。 这场病症来势汹汹,沉疴难愈,药石无医。家族里医者围在宇智波田岛的病榻前打了好几天的转,黑色的长袍落在宇智波斑的眼里倒很像是象征死亡的秃鹫。 “医生的话是断然不能信的。” 他上次用这话安慰泉奈,而如今泉奈长大了,不再需要他的安慰。 或许是这次没有将话说出口,上一回的奇迹并没有重现在宇智波田岛的身上。 按照习俗,亲人们要在灵堂内守候三夜,族长的葬礼总是要比其他成员正式几分,再加上这个季节不是战时,也有一些向来和宇智波家交好的忍者家族前来参加葬礼吊唁。 他的兄弟负责迎来送往,而作为丧主的宇智波斑却全程守在灵堂,对于这些琐事无知无觉。 宇智波田岛在以往和孩子们并不亲近,战国时期的男子普遍脾气暴躁,这个时代根本没有‘慈父’这个说法,但是这不妨碍这个男人尽到一个父亲该有的职责…… 尽管宇智波斑好几个兄弟都因为战争夭折,但在这样一个背景下,他已经尽他所能将求生和杀戮的技巧传授给他们,只能说是一场无可奈何的悲剧。 他以前回想起宇智波田岛的一些决断,其实在心中关于母亲和弟弟们的事对这个男人偶尔有一些怨言。 可是等到分别来临的那一日,心中翻涌的悲痛无比清晰地告诉宇智波斑—— 他毕竟是父亲。 宇智波田岛对于死亡的态度可以说得上是异常坦然,甚至还有闲心如同以往那样呵斥宇智波斑,让长子莫要摆出一副小儿女的姿态。 他倒是不避讳拿出交代后事的架势,叮嘱他要照拂好家族,照看好泉奈,以及不要和启再像以前那样闹矛盾。 宇智波斑点头一一应了,然后又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我早就不和启闹矛盾了。” 于是宇智波田岛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继续说话。 不消多日,家族在外游历的忍者便传来了千手佛间去世的消息。族长大人得知这个情报以后,卧在病床上颇为痛快地大笑了两声,当天晚上,他也紧跟着逝世了。 —— 宇智波田岛在族内的风评一向很好。 他实力强劲,气概豪迈,在世的时候能够压倒族内所有不平的声音,使那些心高气傲的成员心悦诚服。在去世之前,宇智波田岛又直接带走了作为宇智波宿敌的千手一族的族长。 崇拜强者的宇智波们自然给予了这位族长极高的评价,甚至私心认为他们首领的实力,恐怕比起千手们的还要更胜一筹。 族长大人的死绝对是有意义、有价值的。 宇智波田岛是为了宇智波一族的未来而死,为了无数个逝去族人的血仇而战斗。 他是战场上的豪杰,是家族的英雄。 在第三日的辞灵仪式上,不少族人带着自己的孩子参与这这场葬礼,让自己的孩子以老族长为榜样,将来也成为那样了不起的忍者。 这是族人们表达崇敬的最高方式,但是宇智波斑听了以后,却并没有感到有多高兴。 就像是以前兄弟们的死亡一样,父亲让他和泉奈都不要悲痛,他们是作为忍者而死的,为家族的荣耀而死的,将他们当做稚嫩的孩子而流泪是对他们的侮辱。 可是宇智波斑那时却怎么样都平静不下来。 就像是现在,听见众人的夸赞,听见孩子们被教育以在战场上牺牲为光荣,他便觉得十分心烦意乱。 直到宇智波田岛下葬的时候,刻着宇智波族徽的棺椁被黄土淹没,宇智波斑内心的烦躁倏而到达了顶峰,原本和他并肩而立的宇智波启忽然默不作声抓住了他的手。 启已经三天没有和他说话了。 宇智波斑突然意识到这个事实。 父亲的去世令他的情绪糟糕到了极点,作为葬礼的丧主,宇智波新的族长,这本来该是他在各个家族面前正式露脸的机会——这个年代,族长的交接仪式必定不可能大张旗鼓,办上好几天的祭典,请一堆外面前来观礼,在南贺川的神社举办一个族内的集会已经是极限。 无论是想要依附于宇智波一族的家族也好,还是想要继续与宇智波结交的家族也好。宇智波斑作为继任者,于情于理都该和他们见上一面,稍稍展露一下自己的态度…… 但由于他无心于此,不知不觉这些事全部被泉奈和启包揽了过去。 出了这种事,泉奈的心里也不好受,不过在守灵的时候,偶尔也会跪在他的身边附耳对他说些什么,譬如说红莲一族派了人来,那个才进灵堂的浅栗色头发是鞍马一族的族长。 只有和宇智波特别亲近或者有渊源的家族,宇智波泉奈才会提醒自己的兄长,然后宇智波斑便抬起头敷衍地朝他们点一点。他虽然傲慢,但是对于前来吊唁的人并非不知礼数。 但是启总是不言不语,除却在忙不过来的时候,起身帮着长老们招待前来守灵式的族外人外,好像就没有和别人有过任何私下交流…… 这幅模样让宇智波斑想起他被接来自己家住的第一天,那时候他在外面等他,启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静默着做了很久,出来以后同样是不怎么愿意和自己说话的样子。 可能是不想和他说话,也可能是完全找不到什么话可说。 在如今的世道里,亲人的逝去如同粥里的米粒那样普遍,启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可是这一次,却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宇智波启的动作很轻,为了不引起其他人注意,只是一个小小的幅度。他的手心不冰冷也不滚烫,和很多年前一样,是正好能让人感到舒适的体温。 第130章 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个人什么都没有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宇智波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父亲死前所叮嘱的‘不要与兄弟闹矛盾’,是和跟叔父闹了一辈子矛盾的他自己说的。 于是他更用力地回握住了宇智波启的手,好似所有的感情都被包容进了这无言的动作里。 旁边的泉奈见了,也伸手握住了兄长的另一只手。 因为兄弟三人的默契,宇智波斑顿时将先前的不顺心都抛在了脑后,恢复了以往的意气风发。 他心中想,母亲和兄弟们的葬礼上,他只是个无力的少年,而如今作为新的族长,他拥有宇智波一族的终极力量,又有着一心同体的兄弟支持。 宇智波和千手僵持不下的局面会由他来打破,没有一个敌人的前路会由他来开拓。 他比父亲要更强大、更有魄力,而宇智波斑终究会比宇智波田岛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 宇智波启不说话,只是因为他无话可说。 他活得太久,经历的死亡太多,感情不像以往那样鲜明,倘若对每一场逝去都那么悲痛……那么恐怕连他都不知道,在回到带土身边之前,他是否还维持着足够的理智。 在听到千手佛间的死讯以后,他的心里没有多少波动,只是心想,看来千手一族对宇智波的仇恨又深了那么一点。 在这位平时对自己多有照顾——甚至对比其他从兄弟可以说是溺爱的伯父去世后,宇智波启依旧面无表情,又在心里想,看来宇智波对千手一族的仇恨也加深了。 宇智波和千手是世仇。 这不用多说。 斑除他和泉奈外还有三个兄弟,两个死于战场上,一个因为夫人在怀孕前期受惊,导致身体一直不好而夭折。三个中间有两个都和千手脱不了干系。 远的不提,宇智波启这一世的父亲就死于千手的刀下,也只有千手一族的人才会有逼得族长弟弟替他挡刀的实力。 旧的仇恨造就出了新的仇恨,而新的仇恨让两族酝酿出的血债代代不休。 而现如今有了这一出,多了这一茬,宇智波启带着几分苦恼地想到—— 照这样的走向的话,他还能在去世之前看见木叶村的影子吗? 依靠外物强行穿越世界的手段,或许真的不如死后顺应规则轮回转世来得顺畅。这一世的身体不仅难以发挥他的全部实力,而且还脆弱不堪,活到今日,便已经像是破败的帆舶,仅仅靠着腐木的浮力游荡在这个尘世。 或许他早就该死了,引领他来此的愿力消弭殆尽,就是离开这里的时候,只是因为宇智波启强迫的意志改变了命运。 虽说可以直接撒手放着不管,但他还是忘不了少年那天晚上真挚的挽留。 就稍微为他驻足一会吧,哪怕只是看见他达成梦想就好。 和挚友一起建立一个和平的村落,让孩子们不必在年幼的时候面对战场。 虽然…… 他凝视着落在土地上的绿叶,随着黄土彻底掩盖住了宇智波田岛的棺木,宇智波启的思绪被仪式结束的声音打断。 独力难支,这具身体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第118章 我的好兄弟斑(二十三) 宇智波启是在宇智波斑就任族长三个月以后病倒的。 不是十分严重的病状,但是却翻来覆去发了三四天的高烧。病人在期间的意识还算清醒,甚至就连身边人发现他在生病都是因为一个偶然。 他们任务结束后返回族地,在沿途的村镇稍作歇息用了一些茶水。 经营店铺的老板是一位阿婆和她的孙女,宇智波泉奈和宇智波启没有掩饰自己的容貌,或许是偏远的山野里鲜少有外人的造访,两个磊落飒爽的青年惹得那姑娘送上茶水和团子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尽管知道他们是不好接触的忍者,在结账的时候,那姑娘最终还是叫住了宇智波启他们:“先生!” 无论是端茶送水忙上忙下时沉重的脚步声,还是在他们交谈时背后明显得完全无法忽视的目光,这些举动无一表明这女孩只是个普通人的身份。 或许是泉奈脸上的微笑给予了她一点鼓励,那系着襻膊的姑娘当着他们的面手忙脚乱了好一会,最后从柜台处装饰的花瓶里抽出好一支盛开的淡黄色洋桔梗。 “……这个,送给您。” 递出来的时候,她简直是不敢去看宇智波启的眼睛了。 “开得很漂亮,”宇智波启朝她道谢,“我收下了,谢谢你。” 然后他们便没有继续同那姑娘说话了,因为她奶奶在里屋远远地叫她的名字。 碰巧这女孩的名字也唤作‘桔梗’,宇智波泉奈能够猜到那位阿婆的用意,差不多是想让孙女马上从目前的场景抽身,再将她叫进去不轻不重地训斥几句,让她不要再这么莽撞地和忍者打招呼。 普通人不习惯和忍者接触,这不是他们喜不喜欢的问题。 忍者是一个不能一概而论的群体,他们其中有的人性格好,有时候甚至会顺手帮助遇见的普通人。有的人脾气差,对于平民横眉冷目呼来喝去几乎是常有的操作。 毕竟忍者的本职乃是杀戮,一些心理素质差劲的人,根本把握不好生活与职业的平衡。 出身于宇智波或者千手这种大家族的成员,基本上都有属于自己的骄傲,不屑于向着根本没有反抗能力的弱者挥刀。可平民们能接触到的,也是最常见的,便是出身不好没有归宿的流浪忍者。 这类忍者或许出身于一个小小已经覆灭的家族,或许是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两三个不入流的忍术,总而言之根本没有接受过像样的训练,然后就草草开始了自己杀人越货的职业生涯。 没有稳定的收入,被权贵鄙夷,又遭同行轻视,自然在普通人面前要成千上百地将失去的人格和尊严都讨回来。 平民们没有区别忍者阵营的眼力,更没有贵族身份这道护身符,他们绝对不能在运气方面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开玩笑。对待忍者敬而远之,这就是普通人的生存方式,也是忍者在这片土地上的处境。 宇智波泉奈已经习惯阿婆这种态度,倒不如说,那女孩的做法才是例外中的例外,简直像一只懵懵懂懂闯进猎人视线内的小鸟。 就算是后者因此遭到了呵斥,却不妨碍他的心情骤然因为刚才的事明亮了起来。 ——因为那姑娘是冲着宇智波启去的。 虽然女孩叫住他们的时候,根本没有带上特定的称谓,即使抽出黄色洋桔梗之后,递出花朵的方向也正好朝着他们的中间,但是宇智波泉奈早就瞧出了她真正的心之所向,所以才在第一时间暗示宇智波启亲手去接。 比自己被搭话,感情尤其好的兄长被萍水相逢的姑娘送了一朵花,即便这是一道显然不会有后续的插曲,但依然是件值得称道的趣事。 于是宇智波泉奈在走出茶寮以后,笑起来朝着兄长打趣:“她看起来很喜欢你呢,我看那孩子在柜台后面犹豫了半天,把花瓶里开得最好的一支挑给了你。” 宇智波启的相貌生得好,尤其讨人喜欢,像是皎如日星的光辉,这在族中是众所周知的事。毕竟他的父亲和宇智波田岛在年轻时候,两兄弟就是那种走在街头会频频惹人回头的美男子。 如今的子辈自然继承了父亲和母亲的优点,和宇智波斑不同的是,宇智波启的性格则是更加温和妥帖。 一个温和的宇智波……这话说起来有几分古怪,毕竟就连宇智波泉奈,都只会在族人面前展现出柔软的特质。 而宇智波启笑着的时间显然要比他们的总和还多上一点,有时候他甚至会被外人的一句玩笑话逗笑,笑起来时稍稍点点头,脸颊上泛起两个浅浅的酒窝。 他太给别人面子了,决计不会让身边任何人处于窘迫的境地,以至于谁都爱和他相处。 这正好成了令宇智波斑偶感不快的一点,他认为强者根本无需如此迁就弱者。 但泉奈有着和宇智波斑完全不同的侧重点,因为启太好了,好到对除了他们之外的每个人都似乎都没有什么另眼相待,他每回看到兄长在笑,都会想宇智波启竟然连笑都是那么的克制。 宇智波启手里还握着那一朵花,洋桔梗开得非常漂亮,淡黄色的花瓣瞧上去有些像晕染得宜的水彩。 在除这里以外的地方,他极少有机会看见这种花,古时候的日本根本没有这个品种。 而在忍者世界,哪怕是荒芜的战国时代,只要是五大国气候与土壤合适的地方,洋桔梗在夏季和秋季期间几乎开得遍地都是。即使这么一个小小的差异,也都在告诉他离家很近的事实。 宇智波启心里生出一股怀念。 “确实开得很好。” 这回答让等待回应的泉奈有那么一点小小的不满意。 他不愿意放过这么一个绝佳的打趣兄长的机会,但更不愿意因为太过明显的问题,被宇智波启看透自己的坏心思,只得长长地嗯了一声,装作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 第131章 宇智波泉奈若无其事地在一旁打量宇智波启,便瞧见他的兄长面上虽然镇定,但是耳根却透着一股不自然的绯红。启不是个情绪过于充沛的人,如果仅仅是因为送花事件就这样的话,那样似乎有些超出寻常了。 他一面这样想着,一面为了测试兄长的心不在焉,自然而然地朝着启伸出手。 彼时宇智波启已经过了怀念的情绪,正在思索怎么处理这支桔梗—— 拿着一朵花赶路,听起来不太符合忍者的风格,如果随手丢掉,但好歹是他人的一番心意。特地打开卷轴装进去,又在泉奈面前有些大张旗鼓,况且最终还是要丢掉…… 这时候碰巧有只手出现在他面前,因为太信任的缘故,宇智波启下意识便将东西朝着泉奈一递,更没有仔细思索究竟是不是这个意思。 宇智波启的手指,碰到了泉奈的手指。 宇智波泉奈立刻反手抓住兄长的手腕,原本放松的神色立马变得严肃。 “启哥,你的手好烫。” 发现他发烧以后,宇智波泉奈再也没管什么洋桔梗不洋桔梗的事,被带回族地以后,宇智波启直接被押送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他的高烧来得很急,急到宇智波启只是认为这仅仅是小小的不适。 他病得其实不算很重,远远比不上宇智波斑对此严阵以待的态度。 不消三五天,宇智波启便恢复了以往正常的脸色,但从这以后,家里的两兄弟再也不相信他对身体状况的判断。 无论是斑,还是泉奈,都很害怕就这样失去自己的兄弟。 有的时候泉奈深夜从外面回来,甚至会专门在宇智波启的窗户外驻足,目的是判断自己的兄长究竟有没有在梦中生病。 他们对这种事好像早有预感,因为宇智波启确实在此次病好以后,又反反复复在换季时节发了好几次烧。原本强健的身体在病魔面前根本起不到半点抵抗的作用,就像梅雨季节的天气一样,阴雨绵绵总是见不到长久的晴朗。 对这样的状况,宇智波一族的长辈们又有自己的见解和看法。 他们说这是宇智波启太早开启万花筒写轮眼的结果,要知道,就连宇智波斑和泉奈这对才干非凡的兄弟,都是在十六岁身体初步长成后才开启万花筒。 就像是再严苛的忍者家庭,也不会在孩子四岁以前教导他们提炼查克拉的技巧。在宇智波家,开眼开得越早,乃是天赋越高的表现,但宇智波启那时候太年幼,再加上又是一步到位,以至于完全透支了他的潜力和生命。 这解释说得有理有据,不少族人都对这个说法表示信服。 一时之间,族内又好像回到了夜袭以后那段时间的氛围,和以往不同的是,十年前空气中充斥的是对一个天才即将逝去的惋惜,现如今的气氛是对一位强者如流星般滑落的悲痛…… 总而言之,其中的含义差不多都是在表示:宇智波启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死了。 宇智波斑认为他们都在放屁,并且勒令他们不准在明面上再提此事。 族长大人的威严自然不用多说,但架不住这悲观的情感太重,连前来探望病人的宇智波火核都禁不住心有戚戚,于是这种说法最终还是传到了当事人的耳中。 “有没有可能不是因为什么后遗症呢,”宇智波启听罢,轻描淡写地说道,“就是单纯的宿命罢了。” 他坐在桌子前,单手支颐撑着脑袋朝泉奈看,因为前几日刚刚立了秋,青年这段时间又开始生病,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清瘦,连肩膀都仿佛单薄了一点。 “有些人的寿命天生长,有些人的寿命天生短。就像是一件物品会有它使用期限,每个人注定的寿命也会有一个期限。比如是那些贵族,既不需要上战场也没有遭遇意外事故,有的人纵情声色却活到了七八十,有的人生活规律却在二三十岁猝死。” 他说这句话时,云淡风轻的神色就像是在谈论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也许上天只要我活这么久,这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大病,就只是寿命走到了尽头而已。” “启哥!” 宇智波泉奈一直认为自己这个哥哥和其他人不同,从小到大都十分可靠稳重,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胸有成竹。 因此等到他说起宿命论,泉奈的心里难免升起某种说不出的惶恐,仿佛从宇智波启口中说出的都是真理,下一秒就要真正应验一般。 因此在用颇为强硬的声音打断他的话以后,宇智波泉奈的语气中不知不觉带上了几分请求。 “……不要再说了,医生的话向来不能信的。” 他说起斑哥小时候用来安慰他的话,那时候宇智波斑用这言论来安慰心里一点都不好过的幼弟。 等到宇智波泉奈现如今将这句话重复给还在病中的宇智波启听,才骤然体会到,那时候兄长说出这句话之后,心里一定仿若得到安慰般松了口气。 是的,医生的话根本没办法用作参考。 当年他们说母亲的病没有什么大碍,可是母亲却一直都没有好起来。 他们又说用了医疗忍术以后,父亲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是父亲当天晚上就离开了人世。 他们还说,七岁那年的启哥恐怕撑不了多久就会死,可是启哥自那一夜后就退了烧,好好地活到了如今。所以启哥这回也一定,不会像族里所传言的那样…… “未雨绸缪罢了。” 宇智波启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想不明白泉奈为什么要在这方面如此固执。 “不要再说那种话了,”宇智波泉奈突然拿出认真的态度,“不然我会生气。”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我生气,以后启哥生病,我也不会过来看你。” “到时候就只有斑哥一个人照顾启哥,你是明白的吧?如果是斑哥的话,在养病方面启哥根本得不到任何的通融。到时候你不仅要穿着厚厚的衣服,裹着厚厚的围巾,一个人在家里无聊得愁眉苦脸,只能和斑哥两看两相厌。” 或许是知道这惩罚不算非常有威慑力,泉奈又紧跟着补充道:“最紧要的是,他绝对不会允许你吃冰,一点点也不行,哪怕是在夏天。” 宇智波斑的严厉,或许换做家族里的任意一个宇智波面对,恐怕心里都会打怵。 但放在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面前,自然一概都不能作数的。 他有一百种方法能让他通融一下自己,实在不行,还有一个不能轻易用出来的杀手锏。 但是宇智波启还是被泉奈这煞有介事的说法给逗笑了,伸出手,在这初秋的天气里捏了捏弟弟的鼻尖。 第119章 我的好兄弟斑(二十四) 等到季节交替过去,天气变得不再骤冷骤热,宇智波启的状态显然比先前要稳定了几分。 他的病症十分古怪,来得快,好得更快,压根就没有丝毫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势头。 等到族内的人意识到他痊愈,宇智波启这时候便已经又开始执行任务了。 忍者的宿命就是如此,能死在战场上,或者是为了家族和同伴而死,是时下最最理想的死亡方式。寿终正寝在如今的世道下不过一个笑话,是懦夫所期盼所选择的道路。 宇智波斑没有理由阻拦宇智波启。 而宇智波泉奈则有意让兄长再休养一段时间,他不想让宇智波启再上战场,好在这段时间根本没有什么大的战事,但是一直这样阻拦根本不算好的处置办法。 作为辅助族长的左右手,由宇智波泉奈负责处理族内大大小小的庶务要更多一点。 虽然同样是拥有万花筒写轮眼的强者,宇智波斑更像是起威慑性作用的战略性武器。 而宇智波启的态度既友善又柔和,虽然不像个典型的宇智波,但由于他是位强者兼之族长大人的兄弟,况且宇智波一族这时候又因为战国的高压环境,远远比木叶时期的家族要团结得很多。 许多族人都对这位从小到大都优秀到极点的天才抱有好感,仰慕他的强大力量和事迹的年轻人不知道凡几,年长的人也喜爱他,因为他作为后辈的礼仪无可挑剔。 相对于强大、高傲又危险的族长,很有手腕但过于年轻的泉奈大人,甚至会专门停下脚步关心族人家里猫咪状况的宇智波启就成了很好的倾诉敬仰之情的对象。 但凡是要见面传达什么意见,即便讲完了正事,当事人肯定不会立马离去,绝对要恋恋不舍留在宇智波启身边,接着再寒暄点别的什么。 好一点的就借着探讨修炼经验的机会,向宇智波启请教一下新忍术开发之类的心得,坏一点就直接把宇智波启给扣下来,聊起族内族外的大事小事,然后直接说个没完没了。 关键是宇智波启还真的愿意同他们就这样聊下去,自从火核的父亲从第一线退下来以后,就开始醉心于园艺,宇智波泉奈真不理解他们两个人究竟为什么光枇杷树养护的话题可以谈论半天。 第132章 不过自从他知道族内人就连新生儿取名字这件事,都要向兄长询问一下意见以后,此后关于家族内部的事务就有意无意倾向于交给宇智波火核处置。 老子造成的时间黑洞,就交给儿子来偿还。 至于自己家兄长宇智波启,宇智波泉奈则更愿意给他派到家族外面去。 他不想让宇智波启上战场。虽然宇智波启的强大众人有目共睹,就算是受病症的影响,普通上忍也不能望其项背,但战场上不仅有讨人厌的千手,而且还有更惹人厌恶的千手家的白毛扉间—— 尽管宇智波泉奈同样不想启离开他们的身边,跑到很远的雷之国或者土之国执行任务,不过两害取其轻,还是利用职务之便,替兄长选取一些不需要奔波太远的任务较好。 等到宇智波泉奈精挑细选的任务交到当事人手中,宇智波启看完卷轴,竟然觉得恍若隔世,像是回到了以前做神子的那段时间。 他在祇园的时候,作为整个神社招牌的神子自然会承担许多业务,主持神事、消灾祈福,讲经诵法,为达官贵人们解读签文兼之排忧解难……能走出神社驱魔除灵的机会也有,但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不过在和双生的弟弟离开祇园以后,因为在京都的六条大街上定居,于是反倒离凡尘中的俗事贴近起来。 周围的邻居们一遇到什么难以解释的怪力乱神之事,第一想法就是向着居住在离家不远处的神子求助,日积月累下来,宇智波启还因此处理了不少奇奇怪怪的委托。 而现在到手的任务卷轴,就颇有以前经历过的那种神神鬼鬼的描述风格。 汤之国位于火之国的东北方向,乃是忍者世界有名的温泉疗养之地。一年四季气候如春,在如今战乱的世界里,如同一处桃源乡一般,颇受世界各地的贵族以及有钱人的喜爱。 当地的旅游业和商业十分非常发达,由此衍生出一系列供应给达官贵人享受的产业链。 既然有温泉了,那就应该有美食,既然有美食了,那么就应该有美酒。既然美食和美酒都具备了,怎么能少得了在旁边助兴的歌舞伎表演?既然都喝到酒酣耳热了,怎么能又不能不去隔壁赌上两把? 总之,汤之国有数不尽的疗养胜地,也有数不尽的繁华城镇,不仅有专供客人休养的清静之所,同时还有灯红酒绿让人留恋徘徊的销金窟。 而向他们发出任务委托的甲方,正是位于汤之国花之温泉的商业街老板。 从今年的三月起,商业街里内陆续有人失踪,最开始只是最不起眼的工作人员,端茶送水的女招待,后厨里帮忙打下手的帮厨,帮客人跑来跑去到处带口信的门童。 像这样的人,所在的职位没有什么不可代替之处,就连工钱都是每逢半年才下发一次。 管事的人乐得他们干到一半就卷铺盖逃走,即使消失多日也不会谁愿意去大张旗鼓寻找。因此哪怕这现象在很多店铺里都颇为普遍,但根本没谁把这事放到心上去。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的人逐渐开始变多,失踪的范围更是不再局限于没人关注的小人物。 高级料亭花重金请来表演的艺伎舞伎,旅居于汤之国寻找灵感的画家作家,将生意场合安排在温泉街和客人坐谈的商人…… 本来在这等人来人往的繁华闹市,偶尔有人失去音讯也不足为奇。 但由于汤之国和火、雷、水三个大国比邻,这几个国家无所事事的贵族们都是在这里打发时间的常客。 直到一位水之国的贵人在这个地界失踪,不日之后,火之国的少国主便要迎娶他年轻貌美的女儿,这时候这位重要任务的失踪自然引起了两方阵营的愤怒。 遭受双重施压的汤之国自然查封了花之温泉的商业街,连周边赖以生存的所有产业都被勒令整改,并且雇佣了宇智波一族的忍者调查此事。 ……到目前为止,任务书的描述尚且还在正式的范围以内。 谁能想到负责发布委托的官员,竟然是一位尤其惜命并且迷信鬼神的家伙。 他在调查情况的时候,生怕自己也像那位水之国的贵人一样遭遇不测,自己是汤之国世袭的贵族,捉到真凶又不会受到其他国家国主的拔擢。 索性什么正经事都没有做,只是沿着街道打听了许多冤魂索命、艳鬼杀人的都市传说,然后便应付了事塞进了任务描述里。 而负责记录委托的宇智波又是个没正形的家伙,一边忍着笑一边将这些传闻原封不动抄进卷轴里,弄得一个好好的任务看起来反而像二手书店角落里售价50円一本的地摊文学读物。 什么在赌场里欠下高利贷被打手逼死的商人怨魂回来,试图搅乱温泉街的生意向老板报复索命。什么水茶屋最漂亮的茶汲女其实是裂口女,为了遮住自己脸上的伤口,只能不停地狩猎新鲜的人皮。 尤其丰富的想象力看得宇智波启脑袋发疼。 ——且不说裂口女是不是顺便缝合了白//粉姥姥还有骨女的传说,但怨魂向老板索命,还要顺便无差别残害路过的无辜旅人,是不是报复心有些过强了一点? 虽然任务描述上充满了奇闻异志,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一猜,就基本上能判断出是怎样一回事了。 大概是从外地来的强盗或者亡命之徒,因为商业街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于是借机隐匿在车水马龙的繁华城镇里藏身,但由于身无长物,只能靠原有的手段谋生。 生长在平和环境的人根本没有什么见识,便觉得这种作案手段高明得不得了—— 如今这个世道上虽然忍者占主流,但是同样有很多从远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各种遗留。 譬如说鬼之国封印着的魔物,漩涡一族的死神面具……把衰败了的铁之国草草给翻找一下,哪怕是从这群退出舞台已久的武士手里,没准就能找出许多稀奇古怪的文物。 看目前的凶手在汤之国如此藏形匿影地犯罪,保不准是从哪里挖出了道具或者邪术,然后便头脑一热走上犯罪生涯。 照理说,这样任务难度差不多是b级左右,大概率是几个中忍,有极小概率达到了特别上忍的水准。 拿给家里大人带初出茅庐的小鬼去磨炼一下刚刚好,分到宇智波启的手里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可是想来想去,联系到‘汤之国’、‘温泉街’这对组词,他能猜得出这多半出于泉奈的一番心意。 如果到了汤之国,那么多半是要体会一下当地特色,与其说是执行任务,倒不如说是打着做任务的幌子公费旅行休养。 宇智波启心知这是泉奈妥协的最终结果,再一味拒绝便有些说不过去。 等接了任务到了当地,他便想着快刀斩乱麻,逗留两三天便可。于是便不顾商业街老板的宴请,入了夜便直奔血腥气最浓的高楼而入。 宇智波启已经度过了数千年的岁月,除了与带土相逢之外,估计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冷静的神色出现变动。 但是等到他像猫一样翻进窗户,打算向传闻中歌舞伎町最为有名的舞女小姐赔礼道歉,顺便再询问一些情报的时候。 瞧见屏风后面的那道身穿和服的身影,青年霎时往后退了一步,清俊的脸上流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这是什么?用了变身术的千手扉间!好怪,看一眼。这是什么?用了变身术的千手扉间!好怪哦,再看上一眼。这是什么?用了变身术的千手扉间!好怪哦,再看最后一眼…… 宇智波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这下刚好踩翻了脚边的香炉。 等到那人回头,他便竭力克制住自己,不让自己露出太过失礼的神色,末了,等到他对上那漂亮得如同红宝石的眼睛之后,还是忍不住将左手搭上了自己的额头。 “我以为——你知道什么是变身术。” 千手扉间被他那如临大敌的表情给弄得沉默了两秒,等到宇智波启中规中矩地落座他的身前,他忽然对于自己的伪装技巧又不是那么自信了。 宇智波启自然知道什么是变身术,甚至和同伴们一起执行任务,让他们用变身术伪装成保护目标都是平平无奇的操作。 但他还真没有想到,这位歌舞伎町鼎鼎有名的舞女,竟然靠着白发赤眼如同雪中红梅的美貌闻名于世,以至于千手扉间变身成她的时候,简直说是千手佛间没有见过外人的小女儿也根本不为过。 宇智波启觉得不自在,宇智波启觉得不自在极了。 如果说一个女孩长得像千手扉间,查克拉也像千手扉间,说话的语气和做事的风格都像千手扉间,那么她就是女装的千手扉间! 单单是坐在这里,宇智波启就禁不住把身体向后仰,他竭力抑制住了这个不礼貌的冲动。 “我知道这是变身术,抱歉,你也是为了调查温泉街的杀人事件么?” 照理说不应该把自己的任务内容随便乱讲,可是他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好说的话……况且千手扉间能出现目前差不多停止营业的温泉街,大概是和他接了类似的委托。 第133章 好在千手扉间根本不吝于跟宇智波启分享搜罗到的情报。 他闻言沉着冷静地点了点头:“是,我已经初步调查过了,是邪神教的手笔。” “大概是汤之国这两年的新兴宗教,热衷于向自己的神明献上杀戮和死亡。作乱的这个人,又恰好偏向于选择身份高贵或者容貌昳丽的祭品……” 汤之国委派宇智波一族处理这项失踪案件,至于为什么有一名千手坐在这里守株待兔,则是因为汤之国的官员办事太慢,单单决定雇佣宇智波一族都花了好几天开会。 像是花之温泉这样庞大的产业链,只是停止运转一天就会造成巨大的损失。 单单维持着上千名员工的工资就是个不小的成本,商业街的老板根本无法坐视这样巨额的亏损,于是抢先一步,快马加鞭让属下给千手递了一封委托书。 宇智波的雇主是汤之国,千手的雇主是温泉街老板,他们的目的是处理同一件事。 这是少有的,两族之间任务不冲突的情况。 所以他们现在根本没有必要打架。 宇智波启和千手扉间交换完情报,两人坐在装饰华丽的房间之内,又顿时有些相顾无言。 他刚刚踹翻了室内的香炉,白色的香灰洒在红木制成的地板上,被周围整洁的环境衬托得有些惨烈。而千手扉间又没有解除他的变身术,不知为何低着头沉默不语,好似又瞬间步入了原本扮演的角色。 无论是哪件事都令他感到极为尴尬。 正当宇智波启准备站起来,盘算着要不打扫下香炉,然后缩进阴影里离开的时候,坐在他正对面的那位小姐开口了:“……你,这几年来……怎么样?” 这迟疑的语气仿佛带着道不尽的未竟之意,让宇智波启神情随之一震。 在此同时,他感知到走廊里极为轻巧的脚步。 ——千手扉间这家伙果然入戏了。 第120章 我的好兄弟斑(二十五) 自打这次从汤之国回来以后,宇智波启的心情高昂了不止一分半点。 宇智波斑敏锐地察觉到,在这任务途中,一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彼时宇智波启正坐在他的身畔,拿着笔在一张纸上涂涂写写,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火之国小调。 照理说,族长大人肯定会有自己的办公室,就像宇智波田岛待在家里看不到人影的时候,就一定是在他的书房里和自己的属下商议着什么。 但宇智波斑则更喜欢和自己的兄弟待在一起,会议爱开不开,书房爱用不用,要是对他的决策有什么不满的意见,也不用弯弯绕绕找什么人在中间斡旋,直接到他的面前表达不满就好—— 这样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让族里本身颇有表现欲望的族人直接闭上了嘴。 毕竟不是谁都能扛得住族长大人释放的低压冷气,尤其是在任务量骤增,人手紧张的时候,年轻的宇智波斑忙完以后只想快点回家睡觉,谁想被几个族人拉着说起对任务分配的不满。 青年摘下手套,懒洋洋地撑着下巴,手指轻轻搭着脸等他们说话,深色的皮质上面还沾染着半新不旧的斑驳血迹。 这神情也说不出究竟是耐心还是不耐心,但几个年轻的宇智波被他用这种目光一扫,便如同被乍然拎起的小猫崽子一样,噤若寒蝉的同时还忍不住向后缩了缩衣领: 完了,族长大人好严峻的样子,他该不会想要刀我—— 宇智波斑近年来的风格逐渐变得冷酷,在战场上的身姿宛如修罗,崇拜强者的人见了,难免连带着在生活中都要将他给神话几分。 实际上,他还真不会无缘无故随意训斥自己的族人,只是因为太困了,睡眠严重不足导致的低气压直接导致的结果。 ……不过反响真的非常不错。 战场上的敌人对他畏惧得不得了,刚打一个照面就面如土色;家里的族人看似怕得要死,实际上背地里却推崇他为真正的豪杰。 由于宇智波斑不近人情的态度,连带着家里古板守旧的几位族老,都在很多不合理法的地方放弃了跳出来刷存在感的机会,基本上只能找找宇智波火核大吐一番苦水。 谁叫宇智波火核总是夸耀自己在族里左右逢源的人缘,无论是谁都看了都得说一句是他应得的。 目前清闲没有什么战事,反倒是家里的泉奈成为了最忙碌的那一个。 宇智波斑本来有意帮忙处理族务,但由于他积威过重,来反应状况的族人瞧见他的一张冷脸,纵然有千言万语全部都憋进了肚子里。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火核那样沉着冷静,也不是所有人都像火核那样,能够时常与家族中心人物见面。 一部分是面对偶像的羞赧,一部分是面对领导的紧张,总有人担心自己表现得不够好似的,面上镇定的要死,心里忐忑得要命。 而宇智波启的办事风格,和族长的言简意赅,就完全成为了两个极端。 这位大人好似过于亲和了点,他不仅会体察入微地照顾到当事人的情绪,还会出言引导他人表达所思所想。 和旁边抱着双臂面无表情的族长,为前来泉奈办公室反应情况的族人,提供了冰火两重天的全新体验。 一天的工作下来,宇智波泉奈惊人地发现,在两位兄长大人齐心协力的帮助下,他的工作效率还反而变得比平时更低了一点。 如果将好说话的启哥留下,虽然族人的体验感变好了,但斑哥势必会感到不满。 如果把充满威慑力的斑哥留下,纵然族人的反馈效率变高,不过启哥也一定会抱怨他偏心。 宇智波泉奈考虑了一圈,索性反手把宇智波斑和宇智波启全部都塞回了家里,让他们两人一起享受这份难能可贵的清闲。 宇智波启多数时间展现的状态安静又沉稳,所以等到他心情不错地哼着歌,在旁边写写画画,眉宇间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轻快,这无疑是超乎常理的现象。 原本看着卷轴的宇智波斑禁不住把多数注意力都倾斜到了他的身上。 正好宇智波启画完了最后一笔,等到他把图纸一展,用气流风干新添上去的笔墨,然后便规规整整地展示给身后的宇智波斑看。 “……这是什么?” “这是我画好的地图。” 宇智波斑当然不至于不认识地图。 战场的地图,都城的地图,国家的地图,还有刺杀目标宅邸的地图……他都看过很多,可是独独没有见过这样的地图。 倒不是说宇智波启画得不好,正相反,宇智波斑知道自己这位兄弟,无论是在忍者,还是不那么忍者的地方,都有着相当了不起的才能。 忍者是战争的工具,是杀戮的刀刃。 纵然大名和贵族们都希望自己掌控的是没有任何自我意志的利器,无比听话指哪打哪的忠犬。 但人类到底不能像器物那样做到木人石心的极致,即便是再怎么冷酷无情的忍者,在任务之余也会有自己的生活和为数不多的爱好。 就像火核的父亲热衷于园艺,族内不少人私底下都会饲养忍猫和乌鸦,就算通灵兽在战斗中会起到一定的辅助作用,但很多时候他们乐于照顾这些动物,将它们选做自己的伙伴,其实不只是出于功利性的意愿。 但像是宇智波启这样,活得既单调,所涉猎的东西又广泛的家伙却极其少见。 宇智波斑在年幼的时候,因为宇智波启在训练场上打败过他,曾经偷偷观察过这个人好一段时间,即便是现在也留存着不少往日的习惯。 他知道宇智波启生活乏味,从来不赖床,除却任务也不怎么熬夜,作息规律,耐得住寂寞,在家的时候除了修炼和忍术以外好似没有别的爱好——恐怕南贺川的事,就已经是这个人做出的最大的叛逆。 但是他身上出人意料的事又太多了。 宇智波斑知道宇智波启懂得音律,甚至并不局限于他赠送给他的笛子,他在文学和诗歌方面懂得很多,甚至能够在保护目标拿腔作势无病呻吟的时候,接上他的话来及时免除无人应答的尴尬。 他还很会下棋,无论是围棋还是将棋,各方各面都下得又快又好,小时候背着父亲缩在房间里玩双六,全因为他不喜欢欺负泉奈的缘故,宇智波斑总是脸上被贴纸条最多的那一个。 现在他又知道启的画工很好,哪怕不借助工具,空手画出的地图既规范又细致。 有的时候宇智波斑觉得启不像一个出生于忍者家庭的人……就像是温和与冷酷很难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想必族内人很多时候都抱有这样的割裂感。 但是宇智波启毫无疑问是个宇智波,就算是抛开写轮眼这点不谈,他的身上也完全具有一个宇智波应有的特质…… 那么这些东西是他从他的‘朋友’那里学来的吗?哼,千手家的……?不过看起来不像。 所以只能归结于天赋,叔父又是出了名的和父亲正儿八经的性格相反,在来他家之前教会给他的也说不定。 第134章 启毕竟是如此聪敏,如果假以时日……拥有足够的时间的话,他的兄弟所能做到的事、取得的成果可谓难以想象,但—— 宇智波斑没有继续想下去,他的本能告诉他不应该继续往下想了。 于是他拿起画,莫名的情绪在嘴里绕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最开始的话题:“……我还没有到不认识地图的程度。” “不过,这座城市的构建很特别,我没有见过任何一座城市被设计成这幅模样。” 宇智波启的地图画得详略得当,将区域内的土壤地貌、水系资源、土地利用、交通网络以及居民点,都一一用特定的符号标注了出来。无论是城内的规划,还是对于重要机构的安排,都和现有的传统城池大相径庭。 火之国的都城分内城外城,贵族们所在的内城自然商业繁华又道路宽阔,而地位低下的平民和商人们生活在外城,建筑杂乱道路狭窄且不说,只要一下雨就和城外一样一片泥泞。 这还是比较好的地方,他们平时执行任务,经常穿行于一些穷困贫乏的乡野,那里的居民不仅居住在矮小破旧的房屋中,邻里之间靠着以物易物的方式生活,等到要采买必须的生活用品,需要提前一天起来才能感到几十里以外的集市。 这种地方的居民要是生病了,多半不会得到像样的救治,因为愿意来小地方行医的医生多半只有走街串巷的江湖郎中,运气好没准能去隔壁镇上抓到一个,一来一回不知道耽误了多少时间。 而宇智波斑竟然还地图上瞧见了病院[びょういん],这种并不常见的组词不由得让他吃了一惊,除此之外他还看到学校[がっこう]、商店街[しょうてんかい]等建筑群落。 这些东西只有在极其繁华的城市里才能见到……更何况病院,现有的病院恐怕也只会出现在专门为大名和贵族服务的都城里。 出现在城外的结界和演习场基本上让宇智波斑确定了心中的想法,这是一个不存在的城池,因为只有忍者才会需要警戒区、演习场以及禁阵和结界。 毕竟如今的规矩就是忍者不能随意对权贵出手,就算再怎么打仗,战争也不会蔓延到有贵族所在的城池里。 这个城市的设计具备着浓郁的忍者风格……而大多数忍族为了安全和隐秘的考虑,都选择避世而居,普通人和贵族不会接纳他们,而以家族为单位的运作方式同样注定了驻地规模不会发展为城镇。 没有谁可以放下防备和外族的忍者生活在一起,除非早就做好了被吞并或者被灭族的打算。 忍者的城市,根本不会出现在现有的世道里。 所以宇智波斑很轻松就能断定这是一座虚构的城镇,但宇智波启很少做无谓的事,在纸上随意图画看起来是为了打发时间,但他既然拿给自己看了,就必定会有他自己的考量。 “这是我设计的,日后我们居住的村落的图纸。” 于是宇智波启笑眯眯地用手指给他看:“你瞧,这是全村的中心,首领办公的地方,这是警备队,这是医疗部,这是结界班、封印班和暗号部……” 宇智波启今天的心情真的很不错,宇智波斑不禁这样想。 自己的兄弟愿意同他畅想以后的未来,这件事固然很值得高兴,这意味着宇智波启的状况正在好转,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样,在病中用恹恹的神色说些不动听的寿命论之类的话了。 ……只是他的安排是不是有点过于丰富? 宇智波虽然是个大家族,但在几乎每一场战争都在死人的当下,大家在家族里通常都是身兼数职。 负责守卫的人也会出任务,负责任务的人也有可能担任刑讯审问一职,负责刑讯的人大概率要同时兼职结界术的维护,总而言之就是哪里缺人就往哪里塞,哪个人能做事就把那个缺口顶上。 虽然因为写轮眼超乎常人的洞察力,以至于他们在复制对手忍术和体术的方面无往不利,但众所周知,宇智波一族最擅长的是写轮眼瞳术和火遁,其中有一些还会格外掌握一手精湛的雷遁或者忍体术。 在这种力量至上的氛围里,宇智波天生靠自己的血继限界吃饭,修炼遁术和瞳术还有前辈指点,几乎没有谁想不开去研究那些封印术、咒印术之类的旁门做到,妄想靠迂回战术成为强者。 所以封印班什么的……似乎还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谁不知道这种技术,都是千手那群生活在涡之国的远亲漩涡一族的拿手好戏,理论体系十分复杂不说,施展步骤也极其繁琐,宇智波族内根本找不出几个能耐得下心看上几眼的家伙。 就像医疗忍术,除了上了年纪的老人根本没几个人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年轻人肯耐下心血这种东西,就说明这是一种弱小的体现。 毕竟医疗忍者不用上正面战场,上正面战场的人与其耗费查克拉治疗自己,还不如琢磨着怎样先一步重创敌人, 也无外乎宇智波斑以前会拿那种话安慰年幼的宇智波泉奈,‘医生的话向来不能信的’,倒不是年轻的宇智波族长自幼讳疾忌医,而是宇智波家的医疗忍者本来就足够业余。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只要宇智波启有这种想法就好,有关于他们、他和泉奈的未来的想法就好。 想到这一点,宇智波斑不仅在心里微哂—— 启这家伙,表面上一直都是这么正经的样子,其实却将他小时候说过的话给记了这么久,从来没有放弃过他提到过的梦想。这种事情,族外的人那些做得到吗? “画的非常好,”他说,“不过,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个?” 难道是在汤之国一途上遇到了什么人或者什么事,让他想起了以往跟他说过的理想,所以才在回来以后旧事重提……不过,从启的心情目前为止都很不错来看,应该是一件好事。 说这话时,宇智波斑在心里如此推断,不过,等到宇智波启正襟危坐告诉他缘由的时候,他脸上的微笑顿时僵住,连捏着图纸的手劲都不禁加重了几分。 他只听见宇智波启说道:“喔,我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有遇到扉间。” 阴魂不散的千手一族的小鬼,果然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这种可恶的家伙。 宇智波斑在心里无不阴暗地想到,就像是愚蠢的土拨鼠一样,总是不知道他会从草原上的那个洞穴里爬出来,然后朝着你的兄弟咬上一口。 联系到千手柱间这些年来的锲而不舍与死缠烂打,千手扉间也肯定有学有样,朝着宇智波启说了一些不妥当的话。 宇智波斑不怀疑千手扉间会向启提出什么结盟的请求,这种性格恶毒的家伙,向来都是扮演着从中作梗挑拨离间的阴暗角色。 就像是当年那样,他不反过来插上宇智波启一刀就算是良心发现,如果不是他替兄弟向这家伙告别,恐怕在南贺川被迫对峙的人就是宇智波启。 启那时候本来就才开了眼,身体不好,再加上遭受朋友背叛的打击和刺激,要是父亲还想惩罚他的话,简直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 宇智波斑冷哼了一声,心想假若千手扉间敢对宇智波启做点什么的话,他绝对不会让整个千手家好过。无论是千手柱间还是千手扉间,这两个兄弟一个都跑不了。 “他是不是朝你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了?不要放在心上,如果他嘲讽你的话……” 他下意识想要宽慰宇智波启,怎想话才刚说了一半,便听见这人干脆利落地话锋一转。 “扉间是个好人,会做出这些事只是立场不同,斑你没有必要对他抱有这样大的成见。” “千手扉间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宇智波斑被这话一堵,霎时不说话了。 他认真地看了宇智波启一眼,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连图纸也不继续看了,随意扔到桌案上,直接伸出手来摸宇智波启的额头。 可是从手掌心传来的是正常的温度,于是他慢吞吞地坐了回去,稍加思索以后又凝视着宇智波启,然后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道: “……没有发烧,所以脑子为什么还是坏掉了?启,你好好想清楚,那个阴险的家伙有哪一点像个好人?” 他心平气和地坐在宇智波启的身旁,掰着手指用耐心的语气一项一项地向他举例。 “无论是仿若家里一直在死人的臭脸,还是他开发的那些狡诈卑劣的招式,还有那些总是令人不痛快的发言,真是怎么看都怎么让人喜欢不起来啊。” “像他这种家伙,恐怕没什么女人喜欢,会打一辈子光棍的吧。” 尽管宇智波斑私下对他的评价比这还要差劲很多,但由于千手扉间好歹和宇智波启曾经有过一段友谊,所以这些发言姑且算是他有一定收敛的结果。 不过显然宇智波启看到的千手扉间,和宇智波斑眼里的完全不一样。 他回答道:“是吗,我倒觉得扉间是个热情豪迈的人。” 第135章 想和他往来就毫不犹豫地和他往来,是个会正直地表达自己诉求的家伙,尽管招式有一些出其不意的风格,但正好这是他实用主义的体现。 说到底,忍者又不是贵族,讲话自然不必动听,相反他自己才是忍者中的异类。况且这年头谁家里没有死过人……他们家里也在一直不停地死人,而且宇智波斑自己的脸也是冷冰冰的,压根就不像小时候。 不过这些话要是说出口,宇智波斑肯定会有些生气。别看他目前一副拿自己没办法的模样,那是由于包容自己是个病人的缘由在此,等他的状况再好一点,之前的一切铁定会触底反弹的。 于是宇智波启识相地选择不说这种话,把话题往宇智波斑后面的总结上引: “会打光棍吗?不会打光棍吗?说起来,我们俩还是不要像父亲那样在这方面比来比去了,虽然我觉得斑会有很大概率打光棍呢……但是总感觉我一定是会输掉的那个。” 宇智波斑瞪了宇智波启一眼,他觉得这个话题有些危险。 无论是他输,还是启输,感觉都是个不妙的结果。 待他又把图纸拿起来的时候,宇智波启在旁边的自说自话也跟着到了尾声:“没准泉奈会是我们中间最领先的那一位,那样也不错,我还没有参加过兄弟的婚礼。” 不仅是婚礼,这么多世以来宇智波启就连侄女和侄子好像都没有看到过,在见到带土之前首先排演一次也不赖。 没准回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正准备结婚呢,那样还来得及出席婚礼,在宇智波带土的婚礼上给他来自兄长的祝福。 宇智波斑又将地图看了一回,发现绘图的人确实在其中花费了不少的心思,他还在居民区特地标出了宇智波的族地。 宇智波一族的族地估计是整张图纸上画得最详尽的一块区域,宇智波启甚至特地用特殊符号标出了他们的家,建筑的群落大致和现在相同。 有一个愿意和自己畅想未来的人真是不错。 他卷起图纸,把它收了起来,对于这种私吞兄弟劳动成果的事,干起来简直脸不红心不跳。 然后宇智波斑又态度自然地嘱咐宇智波启:“好了,作为宇智波的族长,你私会千手家的人,这件事我决定就这么算了。但是,下一次要是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人和你说话,回来以后你一定要第一时间报告给我。” 宇智波启点了点头:“……所以,我是不能和千手家的接触了吗?” “你本来就不可以和他们私下见面,”宇智波斑没有好气地回答道,他抱着双臂,这一刻又找回了失落多年的长兄的态度,对着宇智波启教育道,“要是千手老二有心埋伏你怎么办?虽然你很强,但是现在又不是什么时候都这么强了——” “总之,虽然你不是有意的,但能远离千手,还是远离千手比较好。不要让泉奈为你担心,知道了吗?”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 宇智波启面上迟疑:“可是我已经下了一对一决斗的战书。” 宇智波斑猛然转过头看他:“——什么战书?!什么决斗?!一对一?!你要和谁?!” 果然只要摊上了邪恶的白毛小鬼,就铁定没有什么好事。 他面上怒极反笑,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趁着千手扉间外出任务的时候,半夜开着须佐去暗杀这个白毛。 “和那个家伙又有什么好打的?”宇智波斑说,“他又不怎么强,根本打不过你,到时候肯定会用卑鄙的持久战……” 和这种人决斗简直无聊透了,宇智波斑宁愿在家里处理无聊的族务,都不愿意出去和千手扉间打架……如果说把对象换做千手柱间,恐怕还有一点意思。 或许是看透了宇智波斑的想法,宇智波启默默地接话道:“就是千手柱间。” “——启!?” 他点了点头,在宇智波斑震惊的目光下从容应对:“没错,我的决斗对象,就是千手柱间。” 如果说和千手扉间的决斗只是让宇智波斑感到不快,但倘若将对手换成千手柱间,这样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倒不是他不认可他的兄弟的实力,但确实,以千手一族能抗能打的体质而言,宇智波启本身就处在劣势。要是换成了体质生来异于常人的木遁使用者,就不只意味着要防备对手使用消耗战术这点的问题。 千手柱间这个名字,想要和他分出胜负,就意味着持久战的本身。 宇智波启因此而败北就算了,但想象到使用写轮眼过度的后果和他如今的状况,宇智波斑的冷汗都流了下来。 “启,你为什么要……” “我之前不是在汤之国和扉间见面了吗?这么多年以来,还是我第一次和他有机会这样坐下来聊天。” 听见这个不出意料的名字,沉默着的宇智波斑身上散发出咬牙切齿的杀意。 宇智波启缓缓说道:“这么多年来,人是物非改变了很多,不过大家的理想还是没有改变。时局要是这么一直维持下去,根本不是一个办法,明明在我们这代就能终结的事,为什么还要留给下一代同样的不幸?” “所以,我决定改变目前的现状,”他看着宇智波斑,“就当是为这乱世贡献我微薄的力量。我决定和千手柱间决斗,以个人的形势来分出胜负。如果我赢了,宇智波会和千手结盟。非常抱歉,擅自瞒着你这个族长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 “如果你输了呢?” “如果我输了,千手会和宇智波结盟。” 总而言之就是要和千手结盟,宇智波斑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生气。 以宇智波启的性格来讲,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意味,就像是他之前说的,因为宇智波斑是族长,所以宇智波启根本不具备战败后履行约定的能力。 如果族长和族人不认同,那么盟约就是一张空纸,千手一族也不会信任宇智波。 于是他站了起来,连鞋都没穿,赤着脚便往屋外走。 “你要去哪?” “去仓库看看宇智波团扇和镰刀,我是宇智波一族的族长,到时候就由我去。” 第121章 我的好兄弟斑(二十六) 宇智波和千手的对决定在七日之后,由于事关两族的未来,双方还特地派人遣送了约战的文书。 千手家对于决战对象的变更,并没有表示出任何异议,或许是宇智波启和千手扉间率先就商议好的结果,或许是出于大将对决大将的地位考量。当然,自然有一部分千手柱间个人想要和挚友对战的私心作祟。 总而言之,虽然族内有一部分成员觉得这决策有些草率,但决斗的事情仍然在七天后如约进行。 地点定在南贺川末端的一个山谷,双方的绝大部分战力都有出席,没有人愿意错过这样一个见证历史的机会。 他们一大早就整装待发、精神抖擞,不知道以为千手一族和宇智波一族又要开启了一场战争—— 实际上,不少年轻人心里就是抱有这样的打算,如果我方族长赢了,也能避免对面翻脸不认账,如果敌方族长赢了,到时候还能有一二翻盘的机会。 那一天终结之谷上的风好大,气势汹汹地刮得人眼睛生疼。 前来围观的族人们原本以为自己会目睹一场惊心动魄的精彩战斗,谁想宇智波斑这边的须佐能乎一开,千手柱间这边的木人之术一现,山崩地裂的动静顿时便铺面而来。 还没等铺天盖地被震下来的山石砂砾掉完,顶上化佛和威装须佐能乎冲击造成的查克拉爆炸简直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就连双方的兄弟都不得不退避三舍,就近找个掩体以免被这招式的余波给牵连,处在更后方的族人更是面面相觑。 ——‘噢,我们的族长实在是太强啦!’ ——‘你看得明白现在究竟是谁比较占上风吗?’ ——‘笑死,根本看不清。’ 在这种毁天动地的威势下,宇智波一族的眼睛本来就够敏感,感觉多呆一秒都是对自己眼睛的伤害。 旁边的千手倒是比较皮糙肉厚,但是也有些禁不住这种强烈的光源和闪光刺激,感觉要是盯久了,光敏性癫痫下一刻就要找上门来。 但碰巧,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势均力敌的局面维持了不止一年两年。 纵然在战前双方都做足了准备,但想要分出胜负并不是那么容易…… 尤其是宇智波斑同时还用万花筒写轮眼控制着脚下的九尾。 没错,同时参与这场战斗的,还有一只被双方夹在中间打生打死的倒霉尾兽。 在得知兄长要和千手柱间决斗之后,宇智波泉奈拉着宇智波斑把还在火之国境内蛰伏的九喇嘛,连夜从郊外翻出来毒打了一顿,丝毫没有半点保护野生尾兽的念头。 “既然要准备迎战,那么就一定要做出万全的准备。” 套上须佐能乎的九尾既拥有着压倒性的攻击范围,又同时兼具了须佐能乎的绝对防御,经过一番实验,宇智波斑对于这种全新的姿态尤为满意。 第136章 只是可怜的尾兽才从睡梦中被摇醒,黑暗中几双猩红的万花筒便齐刷刷地盯着它看。 等到意识清醒的时候,它便已经出现在战场的最中央。 把自己当成坐骑的这个宇智波且不说,对面那个名叫千手柱间的男人尤其可恶,一手木龙之术直接把它给扎得嗷嗷直叫。 对着他一顿暴揍也就算了,还同时像是吸血一样直接从它身上抽取查克拉。一套木遁打下来,连吃带拿身上的查克拉不减反增,越打越多。 头顶这个男的也不像是个人类,根本不知道疲倦似的,连吃好几下真数千手顶上化佛都不带停顿,一个劲地控制它喷尾兽玉。 山丘大的拳头像是雨点一样不停地砸在九喇嘛的身上。 这两个家伙一个不见颓势,另外一个更是有着无限的续航,就只有它像是水泵一样被两个抽来抽去,外加一顿任谁看了都想落泪的毒打。 九喇嘛只觉得在他们分出胜负之前,自己反倒有可能先一步去死。 虽然死掉以后还会重新复活,但这估计是它这辈子最为憋屈的一种死法,要是被一尾那只该死的狸猫知道的话,一定会被翻来覆去拿出来嘲笑的…… 想到这一点,它恨不得冲破写轮眼的幻术朝这两人大吼一声—— 你们不要再打了!这样打是死不了人的! 要打的话,你们能不能先把我放开,然后再一对一地继续打! 可惜正上头的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不会关心一只尾兽的心声,也注意不到站在距离他们已经遥远到只能瞧见一些黑点的族人们的心声。 经过一天一夜的砂砾洗练,众人早已从震撼、紧张、期盼等几个阶段,逐渐过渡了到了疲惫和麻木。 一开始么,瞧见自己的族长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确实很振奋人心。 但等到激动的心情过去,客观的理智再度占领高地,他们就不由得开始分析双方的优势和劣势。 无论究竟看不看得起尘土飞扬的最中央,但是他们依然保持着极高的注意力,来关注那两个巨大的身影,对于这场战斗的结果翘首以待。 仅仅是一天一夜的时间,在场几乎都是身经百战的忍者,即便不休息也没有关系。 等到三天三夜过去,不少忍者已经开始迎着晚霞摸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兵粮丸,面上稍微带着一点倦色。 第五天的晚上,夜间的天空照旧被须佐能乎和木遁仙法的碰撞照得宛如白昼,但是多数人已经没有心思再特地抬头去看。 ……再精彩的战斗,说到底,也得有哪个精力去看。 而他们已经差不多五天五夜没有睡觉,倒不是不想打道回府,只留一小部分人在这里等出结果。但隔壁的宇智波/千手还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要是趁他们有一部分人回去修整,然后借此机会发动袭击该怎么办? 等到族长分出胜负,这个关头要是人手缺乏,可随时都会沦落到由胜转负的境地。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对方没有这个念头,好端端地撤退也一定会引发他们的耻笑。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一族先撤退就说明哪一族承认自己不如他人。 虽然千手一族的体质远比常人强健,但宇智波一族个个都是争强好胜的性格。 双方咬着牙关等着对方认输,好看着他们的笑话大肆嘲讽,每个人都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就成为了目前这样无论谁都不好过的僵持局面。 只有宇智波启事先多少有点预料,还特意往自己的卷轴装了一点海苔仙贝和洋果子。 一开始就拿出来,指定会引得他人的侧目,但就在每个人都待得开始坐立不安的现如今,拿出来享用却刚刚好。 毕竟他们站着太无聊了,根本不知道做什么毕竟好,不少人的神情明显已经开起了小差。 宇智波启拿出酱油仙贝一口一个,他估计算得上是千手和宇智波一族里最悠闲的一个,不用肩负沉重的盔甲——千手一族仗着自己的体质,几乎每个人都将全套穿戴在了身上,笨重得有些不符合宇智波的理念。 相比于其他族人单薄的族服,宇智波泉奈在清晨扒拉他起床的时候,担心宇智波启着凉又给他套了一层防风的斗篷。 这时候,从斗篷底下突然掏出几块仙贝其实并不打眼,但宇智波启咯吱咯吱嚼饼干的声音,还是吸引了在一旁千手扉间的目光。 全因为这两个人边打边跑的关系,位置时不时会发生一些偏移,所以两个家族的成员只能跟着族长的后面实事观测他们的状况。 为了方便观察,两个家族的人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隔个七八百米那样远,只是照旧井水不犯河水,千手和宇智波绝不相融。 所以千手扉间这时候的站位正巧在他的右手边。 咀嚼仙贝的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但在一众只能啃兵粮丸的忍者群里还算标新立异。 千手扉间转过头循着声源去看,目光正好和旁边的宇智波启对上。即便他们曾经对现在的状况早有预料,但此时此刻,双方见面以后依然有点相对无言。 “你……” 宇智波启刚吐出一个音节,他的身后便绕出一只手,扶住他的肩膀,将他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向左侧带。 泉奈笑意盈盈地靠着自己的兄长,用另外一只手虚虚地搁在他和千手扉间中间,阻断两个人相望的视线:“启哥,这边来,我这里有水。别往那边看,那边有脏东西。” 所谓的脏东西千手扉间:…… 什么叫做他与宇智波相互都有深重的成见。 —— 战斗维持到第七天的时候,不少人脸上的怨气已经堪比深宅古井中的女鬼。 如果是任务中不眠不休也就罢了,至少作为执行任务的一员,多少有一点参与感。 但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打了这么久,他们除了在旁边跟着跑以外根本没有做多余的事,再精彩的场面看了千八百回也会生腻。现在不少人靠着树干打个瞌睡,甜美的梦乡中都游荡着此起彼伏的‘哈希拉马’、‘马达啦’的叫喊声。 渝兮—— 由于这一点,宇智波泉奈和千手扉间近几日遭受了族人们许多带有感激之情的注视,大抵是他们在暗自庆幸好歹这两位大人没有沿袭兄长们的不良习惯。 战斗持续一天,说明宇智波斑/千手柱间这个敌人确实棘手;战斗持续三天,说明这两个人确实非常势均力敌;战斗维持七天,说明这两个人在强大的同时已经到了一种异常离谱的境地。 现如今已经十天了…… 不少人已经领悟到了被宇智波斑踩在脚下的九尾的心情,就连族内最为稳重的家伙都开始不由自主地思念留守在家中的老婆和孩子。 ——不要再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九尾真的会被你们两个给抽干抽死! 这话同时出现在千手和宇智波每个人的心中。 但碍于他们不少人先前都是反对结盟的激进分子,这种充满挫败的发言根本拉不下面子说出口。 直到千手柱间制造出来的森林又为火之国的绿化工程添砖加瓦不知凡几,一位眼尖的宇智波忍者在西南方向望见了一座碧瓦朱甍、檐牙高啄的城池。 “那是哪一座城?” “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我放出的忍鹰带回来的消息,还有不少贵族的车架往外面跑……” 有见识的族老听了这话脸色一变:“坏了!那座建筑是大名的天守阁,我们打到火之国都城附近来了!” 那些娇生惯养的贵族们何曾见过这么大的动静,他们恐怕连对忍者是什么样的一个群体都不怎么了解,仅仅局限于这群泥腿子不仅能杀人还会喷水和喷火…… 那些贵族往外逃难的车队,恐怕正是见了这日月无光的场面,以为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灾害。 也不知道城里的那些大人们得知事件的真相以后,又该做如何的想法,没准会怀疑他们两个家族想要效仿以前作乱的武士,搞点什么“天诛”。 没有一个忍者愿意和这些眼高余地的贵族们打交道,纵使他们地位高贵是一回事,但是和他们说话实在是惹人困扰。 这就到了宇智波启起作用的时候,他朝着千手扉间眨了眨眼,等白发青年不着痕迹地意会点头,又凑到泉奈的耳旁俯身轻语了两句,然后便整装朝着火之国都城的方向赶去。 而这边的宇智波泉奈和千手扉间同时像一道闪电那样突入战场,异口同声地喊道: “尼桑/阿尼甲,不要再打了!大名已经被你们打得出城逃亡了!” 第122章 我的好兄弟斑(二十七) 照理说,双方的族长还没有分出胜负,这场决斗应该继续进行下去。 可一想到大家还要在荒郊野外迎着满面砂砾,熬不知多久的鹰。 宇智波和千手的族人都本能地不想让这场战斗再重新开始。 况且这样打了一路,火之国的地形不知道被他们两个人改变多少,凭空照旧了无数个山谷,都城外面都近乎变为了盆地,恐怕这一趟回去大家都还要重新绘制这一带的地形图。 第137章 经过这么一遭,他们也确实了解到双方空前绝后的实力,不是那么容易在一朝一夕间分出高下。与其死磕到两败俱伤,倒不如联合到一起,为整个家族谋求新的发展道路。 碰巧有惊扰大名的缘由终止战斗,索性就借着这个台阶而下,顺从双方族长的意愿结盟。 尽管没有分出谁强谁弱的结果并不是那么令人满意,但宇智波和千手乃是忍界最强的两个家族,只要达成和解,那么所有国家的忍族都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 盟约非常正式、郑重。 结盟当天,场地内挤满了围观的人士,除却双方本族的成员以外,同时邀请了许多与双方交好的忍族代表前来见证,里里外外被填得水泄不通。 虽说是打算休战,但成见是一座大山。 而世代积累的仇怨没有那么容易在朝夕之间就能冰消雪融。 宇智波一族的人心傲气高,从来不愿意主动低头,千手一族在忍界有着爱好和平的美誉,但那只是相对而言,根本不会降低半点心情不好的概率。 既然被勒令不能在结盟时动手,不能在武力上面分个高下,那么就卯足劲在其他方面分出胜负。 看得出来双方的族人都翻出了压箱底的礼服,宇智波认为千手绿色里衣配红腰带的装扮足够土气,而千手们又觉得宇智波颜色单调的族服实在老气横秋。 不过在双方领头人的威压之下,纵然有少许的摩擦,整个结盟的仪式还是顺利进行了。 当宇智波斑与千手柱间站在印有双方族纹的旗帜下握手。 便象征两族正式休战,冰释前嫌。 在不少人都觉得恍若幻梦的当下,本以为仪式完毕还能缓冲个好几天,大家至少就分工事项和利益扯上一阵子的皮。 谁想千手扉间和宇智波泉奈都是族内数一数二的实干家。 在宇智波启离开一趟拜见完大名以后,连日后村落的地皮与建立村落的资金都已经准备妥当,这两个人当即拍板,拉着自己的兄长决定从第二日起就开始动工。 图纸么,是现成的,经历了双方族长的审批和修改——据说宇智波和千手的二把手,在暗地里没少因为这事扯皮。 人手么,同样也是现成的,忍者就是最好的施工者,只要有水遁和土遁,无论要多少水泥河沙还是四室一厅根本不再话下。 可怜的忍界之神近些日子以来看到施工图纸就有些想吐,毕竟村内的居民区可以千篇一律,但是特殊的建筑总有其独特的构造。 自己的弟弟一清早就目光炯炯地把他从被窝里揪出来,可恶……在扉间二十四小时全天的监工之下,他连半天的喘息机会都没有。 因为见识到了有如神怒的力量,大名批准起建村的文书也分外爽快,建村的资金自然不必多说,宇智波启离开都城之前,还从几位有意交好的贵族手里获取了不菲的投资。 但彻底依靠于权贵们的扶持,完全是让村子走上结盟之前的老路。 村子本身也需要具备一定的自给自足能力,用以对抗战时不稳定的风险因素。 项目招商、产业发展,给予远道而来做生意的商户们能赚钱和人身安全的信心,安抚因为那场战斗闻讯赶来愿意加入同盟的其他忍族,村落本身的驻地规划,生意场上的谈判…… 这些无一不是需要费心关照的地方。 村子才刚刚起步,缺乏人手的情况比起以前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两族的人几乎每一天都忙得团团转,只要一忙起来,反而没什么心思继续和对家搞什么斗争。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同时还要忙碌族地的搬迁,离开先祖以来带带居住的土地固然令人不舍,但是新的土地之上又酝酿着新的果实。 在被负责封印和结界的人抓着翻来覆去改了好几次图纸以后,最为轻松的工作反倒落在了宇智波启的手里。 毕竟就算出身忍族的普通人和老幼,曾经也多少经历过一番关于查克拉操纵的培训。 单单就力量而言,忍者的小孩就超出壮年期的平民许多,搬家这件事,最主要的就是从族地到村庄这段距离在旁边护送,以及期间帮助族人做点力所能及的工作。 相对于四处拜访出面安抚人心的宇智波泉奈,就街道扩宽几米结界哪里会有漏洞和人争论的千手扉间,被当成建筑工翻来覆去耳提面命工程制图的千手柱间,还有坐下来黑着脸和忍族们耐心谈判的宇智波斑。 怎么想他现在手头的活如此轻便,都是源自于某些人偏心的照顾。 对于他人的好意,宇智波启向来都是心安理得地接受。 宇智波一族的搬迁速度很快,死物可以直接塞进封印卷轴里带走,因此行动起来非常轻便。 只有帮助火核父亲移植他那批心爱的植物的时候,耽搁了宇智波启些许功夫。 期间千惠理婶婶一直在责怪丈夫非要带上这些东西,给他们的行程添上许多麻烦,不过宇智波启倒是并没有因此感到不耐。 他在这么多年来做过园丁,自然,很早以前,他和带土还没失去所有的家人的时候,家里的庭院被他作为忍者的父亲照顾得很好。虽然他在世的时候忙碌得简直看不见人影,但那应该只是因为正好处于战争…… 只要一到夏天,庭院里就会开放许多紫阳花,那时候母亲就会心情大好,换上带着纹样的茜色和服,对宇智波启说,‘就像你父亲陪伴在我们身边一样’。 想来他们两人平时应该非常恩爱,母亲虽然会照顾花,但是却不是很了解和植物有关的知识,所以她是为了父亲,才会如此爱护庭院里的花草。 那时候她站在有紫阳花盛开的台阶旁,给宇智波启看襁褓中的带土,那是启最后一次看见母亲穿那件茜草染成的和服。 带土是父亲的遗腹子,他对于家的理解大概就只有他、兄长,还有奶奶。 但宇智波启记得许多更早的事,譬如他的父亲是个爱护花草的人,实际上从庭院里的植被上能看得很清楚。 还有后院里的柿子树总是不结果。 那颗树从带土出生就立在那里,在带土眼中它生而就是一颗不会结果的柿子树,只有宇智波启很早前知道,那只是移栽过后水土不服的缘由。 或许换一寸土地就能得到改善,或许再给它一些时日就能结出果实,如今这些事情已经无法得到求证…… 不过,看见他们日后生长的村子建成,看见他们居住的族地依稀有了以后的影子,每一件事都让宇智波启心里感到快慰。 由此,宇智波火核父亲搬家时带走的那些树苗,在他心里也是宇智波一族的组成。 宇智波启怎么能不充满耐心呢? —— 等护送族人搬家完毕以后,宇智波启便优哉游哉地走在街上,打算先混过今日再去办公室打卡上班。 千手扉间路过街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这个家伙在午后的大好时光里,无所事事地闲逛也就罢了,还面色坦然地和街边新入驻的商贩打招呼聊天,美名其曰‘市场调查’。 做专访调查也就罢了,毕竟在村子建立之初,确实有许多不完善的地方,需要采纳收集众人的意见。 但宇智波启就连摸鱼也不拿出一副严肃的架势,聊着聊着就在店家的招呼下,在点心店里堂而皇之地坐了下来,甚至于面前还摆上了一壶茶水。 这么多年来,得益于要从赌场中抓出赌得天昏地暗的兄长,千手扉间对于此刻,已经锻炼出了相当丰富的应对经验。 首先,要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目标的身后,以免打草惊蛇引起当事人窜逃。 其次,要行动迅速地抓住他,不给当事人任何狡辩的机会,以免目标顾左右而言他将话题带跑。 最终,还要率先帮目标结好账,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拉着他立刻走人,以免当事人对目前的活动恋恋不舍,说什么‘在赌两把、‘我一定会赢回来的’之类的胡话。 ……不过如果换做宇智波启,大概会面不改色邀请他坐下来一起喝完茶再走。 千手扉间已经对这些耍赖伎俩熟练于心了。 他从背后将手搭在宇智波启的肩膀,还没待青年笑着回过头,便语气平静地在他旁边说话:“休息好了吗?三色团子好吃吗?这顿要不然还是我请?” 宇智波启疑惑地‘嗯’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出其他话,就被千手扉间带着往门外走。 他一边走,一边顺手在桌子上留了些钱币,用来结清三色团子的钱,不顾店铺老板在身后招呼:“扉间大人!怎么能收你的钱?而且是不是有些多了点……” “记在这个家伙的头上。” 千手扉间重重地捏了一下宇智波启的肩,果不其然惹得宇智波启想往后仰,为的是报复这家伙上班摸鱼的举动:“本来就该给钱,下次他来的时候,再从里面扣。” 第138章 店铺老板这才停下了追赶的脚步,絮絮叨叨说着‘几串团子才值几个钱’之类的话,走了回去。 “这不太好吧。” 宇智波启对摸鱼被抓这件事没有多少羞愧,但千手扉间帮忙付账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瞧他刚刚甩下的那几张纸币,好像还帮他在办了一张年卡,就算千手家不缺钱,但扉间这家伙未免出手太阔绰了点……尤其是在他偷懒被发现的情况下。 “这是大哥的钱。” 千手扉间对此毫无隐瞒的意思:“我才刚刚将他从赌场里撬出来,昨天下午看他辛苦给他放了个假,结果当天晚上就趁我不在连夜去短册街的赌场输到天明……” 想起他和前来支援建设的漩涡族人没日没夜讨论木叶禁阵的设计,为了取设计图纸回家一趟,才发现大哥昨天根本就没有回家,左想右想心里怎么样都有点不痛快。 二十三岁,千手一族二把手,为了木叶的禁阵一晚上没睡,白天还要去赎在赌场输到失联的烂赌鬼哥哥,怎么想都未来可期。 自然,千手扉间不可能拿自己的钱或者村子的经费去还大哥的赌债,出现他手里的当然是千手柱间从小到大攒下的私房——也就说,在那样烂的赌技之下还能兢兢业业存到现在的老婆本。 只要每被弟弟翻出一笔,千手柱间都会痛不欲生,但痛不欲生以后,千手柱间还是会继续死性不改去赌场输个精光。 久而久之,千手扉间对大哥痛哭流涕洗心革面的话完全产生了免疫效果,并且私底下将他的每一笔私房都看做赌场还债资金。 今天赎完大哥以后,还剩了那么一点,他也不耐烦重新塞回家中木地板的缝隙里,索性就在外面直接花完作数。 相对于在赌场消遣的千手柱间,只是忙里偷闲溜出来喝茶的宇智波启,这情节在比较之下看起来要轻上那么几分。 不过千手扉间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偷懒试图的家伙:“不合适吗?如果你觉得真的不太好,那么就过来好好帮我的忙吧。” “我记得你在封印术上有一些心得,快过来和漩涡家的讨论禁阵的设计。忍者学校也在前几天竣工了,初步打算在九月份左右开始招生,你们宇智波选出教师名单了吗?可能会有一些小家族的孩子,也许会从最基础的开始教起,所以最好要性格稳妥耐心的人。” “还有猿飞和志村家族也打算加入我们的村子,虽然我们一族和猿飞亲善,但出于同盟,宇智波也该派个代表出面。我看最好你去,要么泉奈去,宇智波斑上次把土之国忍村来的忍者吓得要死……” 宇智波启被千手扉间拽着,朝着办公大楼的方向走去,一边听着好友说的各种待办事项,一边在旁边胡乱点头。即便千手扉间嘴上说得足够多了,但他知道这不过他需要分担的事务的冰山一角。 等到千手扉间开始讲‘要不然你再去火之国都城一趟’,他们的脚步刚踏进办公楼的大门,宇智波启便感到原先被拽着的手腕一重。 “你在讲什么呢?千手家的,自己没有能力做完分内的工作,没必要到大街上去折磨别人的哥哥吧?” 泉奈带有风度的笑脸出现在他们眼前。 宇智波启想要挣脱他们两人同时攥着自己的手,趁宇智波泉奈和千手扉间争锋相对的时候,他在一旁偷偷拽了一下。 根本拽不动。 第123章 我的好兄弟斑(二十八) 晚上睡觉的时候,宇智波启跟宇智波斑讲起他去验收终结之谷雕像的事。 当时泉奈和扉间互不相让,趁他们的战火还没正式蔓延到自己身上,宇智波启只好抓起一项工作就赶紧向外跑,拿到手的刚好就是检视终结之谷雕像的工程。 那场改变了无数地貌的对决之后,不少忍族对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的力量心生向往,自发加入了木叶。 为了纪念这场具有历史意义的战斗,以及开创忍村的两位豪杰,不少人提议将他们的雕像竖立在南贺川下游的瀑布之处,并且将那片盆地取名为终焉之谷。 关于这些事,宇智波斑再不关心,也多少有些风声传到他耳里。 可自己知道是一码事,被兄弟主动提起来是另外一码事。 宇智波斑刚从浴室里出来,身上还带着一点水汽,原本正用浴巾擦头发的手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说道:“……他们啊,他们就爱做这些无谓的事。” “是吗?但我觉得还蛮有意思的。” 宇智波启想起白天看见的巨大雕塑,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遥遥对峙,互结对立之印,将站着两岸观看的人给衬得无比渺小。 也亏得工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于双方族长威严的形象有如此深刻的理解,尤其是宇智波斑的头发,和千手柱间堪称灵魂的鬓角。 想到这点,他和颜悦色地夸赞道:“我今天去看了,斑的形象非常威武!在我眼里比柱间还要帅气一点呢!” 宇智波斑非常给面子地翘起嘴角,但又不想让宇智波启这么轻易看出来,于是立刻将嘴角的弧度压了下去,只是从刚才被提到时便严阵以待的面色缓和了许多。 他原先以为宇智波启特地说出来,一定有什么后文在等着他,毕竟这家伙从小到大都是出了名的心思坏,没想到竟然只是单纯的夸赞。 “区区一个雕像,也不值得你特地跑过去看。” 话虽如此,但是熟悉斑的人都知道,他对于重视的人如此关注他的行为非常受用。 而宇智波启也破天荒地没有说一些惹恼他的话。 等到宇智波斑吹干头发,两兄弟便打算就这样直接熄灯睡觉。 他们才搬了新家,许多地方都没有收拾出来,因此大家每天晚上尚且还挤在同一个房间睡。 泉奈晚饭之前回来了一趟,然后就出发去了火之国的都城,家里就剩下宇智波斑和宇智波启两个人独处。 平心而论,宇智波启还是有点不太乐意同宇智波斑睡在一起。 他们两个人在任务过程中没少欣赏过对方的睡姿,宇智波斑睡着后既不会横七竖八,也不会动来动去,根本不会给旁边的人带来困扰。但和小时候故意逗他找的借口不一样,现在和斑挤在一起可是真的有难处。 如今天气渐热,宇智波斑的头发又多又长,睡在他的旁边总会担心压着他的头发且不提。在这带着温度的天气中,待在他的身边总感觉给自己多加了一床几斤重的棉被。 以往泉奈在的时候,他还可以贴近泉奈的方向,如今和室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样远离似乎有些说不过去,绝对会被宇智波斑发现端倪。 他也不敢随便在床铺上乱动,就害怕随便滚来滚去一不小心又滚到了宇智波斑晾干的长发里。 老实讲,那样长的头发,每天打理起来不会很麻烦吗?或者说就是因为斑每天都在洗,所以才会有这么蓬松的效果,现在又不流行护发素这种东西。像是泉奈那种天生就比较柔顺的头发,在日常生活中就比较节省时间…… 如果他还能在这里留一段时间的话,似乎投资一间洗发水厂好像、可能是个比较有前景的事情。 既然是他投资的产品,就算是斑也绝对会卖上几分面子试用一下柔顺剂。 ——糟糕、这样想象的话,今天晚上可能会睡不着觉了。 宇智波启悄悄地翻了个身,然后撞进了身边人尚且还睁着的明亮的眼睛里。 “睡不着……?” 他斟酌着开口,得到回应以后,在黑暗里微微一笑:“这几天的天气确实很热。” 宇智波斑说:“不是天气的原因。” ……不是天气的原因,那是什么原因? 宇智波启耐心等待他的后文,结果宇智波斑压根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索性撑着脑袋直接看他,顺带捻起他的几根头发。 “说起来,今天去看斑的雕像,虽然非常威严,但是果然还是觉得有些不像。” “怎么说?” “大概是眼睛吧,斑的眼睛。” 宇智波斑意会到启‘得其形不得其神’的形容,轻哼了一声:“宇智波一族的眼睛,可不是普通的匠人能够描绘出来的东西。” “你说的也对,不过……这个和写轮眼没有什么关系,”宇智波启点了点头,“不提万花筒的话,还有斑的眼神,不太像,也不太对。” 虽然是个否定的句式,但这话让宇智波斑心情舒畅。 这舒畅还没有维持到半秒,便听见撑着头卧在他上方的家伙继续说道:“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点,果然是斑的眼袋,工匠们竟然半点都没有雕刻出来,看来他们简直找不到重点在哪里。” 宇智波斑搭在被褥上的手骤然攥紧,宇智波启干出这样的事不出他的意料,但果然无论来多少次,都会让他感到恼火。 “……不是眼袋。” “那是什么?” 第139章 “是卧蚕。” 他深吸一口气,就看见宇智波启又笑了一下:“是吗?可是我听家族里的老人们说,卧蚕这种东西是天生就有的,没有卧蚕的人长大以后也不会长出卧蚕。” “如果是斑的话,”眼前的青年煞有介事,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样,“小时候的斑可看不出有卧蚕的样子啊……眼睛又大,脸上的皮肤也紧,所谓的卧蚕,分明就是后来每天熬夜熬出来的。” 宇智波斑的手攥得更紧了,不过没关系,这家伙所说的话尚且还在他的忍耐限度中。 “况且啊,斑从小到大都不怎么睡得着觉。” 宇智波启继续数落道:“以前也是,现在也是,我们以前去河边的时候这样,一起过生日的时候这样,还有一起出门的时候也这样……” 听了这些举例,宇智波斑顿时被弄得恼怒中带着嗤笑:“你也不看看我究竟是因为谁睡不着的?” “是因为我吗?” 他顿时不说话了,只是闭上眼。 “那斑还真是个关心兄弟的好哥哥,マダラ(madara)にい(ni)——” 似乎床铺变得突然滚烫一般,宇智波斑猛地坐了起来,忙手忙脚地捂住宇智波启的嘴巴,仿佛剩下的两个音节会要了他的命一般,忙不迭地斥责道:“你在胡乱说些什么、谁让你这么说的?是不是跟着千手家的白毛小鬼学坏了?” 宇智波启想去看宇智波斑的表情,可惜身前人似乎真的被这话惊到了,手上着实用了一些力气,不仅不让他说话,还想要进一步遮住他的眼睛。 两相僵持之下,他只好重新倒回自己的被子里,在宇智波斑的窘迫中尽情笑了个痛快。 “我就猜你的反应肯定会很有趣!没想到果然如此!” 穿着黑色和服的青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耳朵的热度还没有散去,目光中带着浓厚的责怪。 “是谁教你这么说的,怎么突然搞这一套?” 宇智波斑筛选完启的日常交流对象,能寻找到的狐朋狗友就只有那么一个,因此说起这句话时颇带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不是扉间,”宇智波启说,“况且扉间早就不是小鬼了。” 正因为不是小鬼才更应该警惕——宇智波斑在心里挑剔地给出评价。 “只是我在想,我已经赢了斑一程了,但好像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办法,所以应该给你一点补偿。” 宇智波斑这一两年来,最不爱的就是从兄弟的口中听见什么输赢之类的词语,因此话音刚落就皱起眉,没什么好态度地回答:“那也不是这么补偿的!简直就是儿戏,你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当成什么了?” “就是普通的兄弟啊……” 宇智波启闻言点了点头:“就是兄弟,我和斑,也许这辈子都不能分出具体的兄长和弟弟了。虽然有些遗憾,但是这样也不错。” 因为宇智波斑不是弟弟,宇智波启不会独断专行包揽一切,因为宇智波启不是弟弟,宇智波斑不用独自一人承担所有。相互关爱,相互竞争,又相互包容,这就是宇智波启和宇智波斑的相处模式。 这样很不错,不,应该说非常棒才对。 只是可能九泉之下的父亲们会有单独的意见。 宇智波斑被他的话说得稍稍有些动容,只是他还记挂着宇智波启先前说的‘略胜一筹’的事,考虑到叔父赢过父亲的方法,他不得不对此耿耿于怀。 “那个啊,我们不是很早之前打过一次赌吗?” 被问及此事的当事人语气非常放松:“就是很早的时候……斑同样也睡不着,所以不是和我打了一个赌吗?” 他虚虚地用手遮住眼睛,挡着从窗户外照进来的月光,在一片黑暗中追忆道:“我说斑总是失眠,以后会长不高的,斑坚持说自己一定会长得比我高。” “现如今我们已经二十多岁啦,斑是不会长高啦……所以我赢了。想到斑睡不着的原因是我,嗯,总觉得该补偿你一下子呢。” 身旁的青年语速越来越慢,等他讲完最后一个字,空气又陷入无边的宁静。 宇智波斑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坠入梦乡。 启最近非常容易就感到困倦,换做很早之前,现在远远不到他们该睡觉的时候。 “启,你赢我这一次就够了。” 第124章 我的好兄弟斑(二十九) 宇智波泉奈赶在叶月的时候回到了村子里。 虽然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但自打开始独自执行任务的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于每次任务结束后给兄长们带点什么。 他知道自己无论带什么东西,只要是他所送出的礼物,兄长们都会高兴地接受。但是他同样也清楚,究竟选择什么样的东西,自己家的兄长收到时会非常开心。 启哥对于甜食这种东西简直来者不拒,无论多少都能吃个一干二净。从某个角度来看,他简直是超好应付,无论是中秋、新春还是生日,只要收到的不是豆沙馅的点心都会露出开朗到令人目眩神迷的笑容。 但若是被他温和无害的笑容给迷惑住,从而放宽他自发在外面寻找食物的行为,认为这个沉着冷静的青年在各方各面都有着谨慎克制的考量,那简直就大错特错! 宇智波启会用他的行为,来向你证明他对于甜食简直没有节制。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估计这家伙一天到头都吃不了什么正经的食物。 他们家的人很早就对这个事实有所察觉,宇智波启的点心摄入量因此也有所节制。 除却为兄长的健康之类因素考虑外,宇智波泉奈在纠正宇智波启糟糕饮食习惯的行为下,还有那么一点私心作祟。 ——他每次回家都会带点心回来,那么启哥是否会将对点心的喜欢和思念他的期盼结合在一起,转而每回想起他的时候,心里就会带着更多的快乐呢? 宇智波泉奈知道这样做有些狡猾,不过宇智波启毕竟是宇智波启,哪怕知道也不会讨厌他的这些小心思。 “给启哥带的点心是火之国都城时下最流行的[羽二重餅]。” 泉奈揭开包装礼品用的盒子,里面的点心如同温润的白玉一般素洁,又如同珍珠一样泛着美丽的光泽,宇智波启见状非常捧场地‘欸’了一声。 “瞧上去非常不错呢,果然非常像羽二重织。” 所谓的羽二重餅,大概就是蒸年糕粉做好的点心,在制作过程中加上砂糖和糖稀不断搅拌,因此做出来的成品像是高雅的羽二重织那样质地细致、且洁白柔软。 这种优雅的外形非常受火之国贵族们的青睐,温和的口感和上等的甜味广受人们的赞誉。能做到像丝绸的点心本来已经算是难得,宇智波泉奈买回来的更是尤其与那种美丽的织物相似。 “既然要带的话,肯定要带最好的名产,松屋是都城内口碑最好的百年老店。因为启哥不喜欢豆沙制品嘛,虽然每回都要尝一点,但显然还是在为现在的点心很多都是豆沙馅而苦恼吧?” “……是这样没错,”宇智波启做沉思状,煞有介事地颔首,“泉奈的心果然还是细啊。” “你有这样的觉悟是很不错,我确实要比斑哥细心很多。” 宇智波泉奈话锋一转:“况且启哥也确实该注意下了,既然身体不好,就更应该注意身体。” 这句话指的是某些人在他离开以后都没有好好吃过正餐,宇智波启一听,就知道斑将他这几天的表现全部都讲给泉奈了。 他顿时在心中对宇智波斑告黑状的行为生出几分不满,那家伙在平时和他斗智斗勇也就罢了,想不到在这种事情上竟然还要请外援。 这跟多年以前和他比试的时候,带上一串弟弟在旁边加油的行为又有什么区别? 宇智波启一边有些不满,一边暗自为自己所失去的那部分兄长的权利感到惋惜——换做早几年的时间,泉奈是决计不会这样同他说话的,他那时候想吃多少点心就吃多少点心,就连豆皮寿司都可以塞个两份。 作为兄长的他难得尝到了如同千手柱间那般失权的滋味,被弟弟管教来管教去,泉奈平时那样看不惯千手扉间,却不想如今却有那么几分他最讨厌的家伙的风格。 “我自然是很注意身体的,”他说,“泉奈也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 “比起照顾我,不如多关心关心斑,他总是那样滥用自己的眼睛……” 话题一下子就被扯到了很远,气氛虽然照旧非常沉重,但似乎又不是那么沉闷了。 宇智波泉奈认可了‘斑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眼睛’的说法,但立刻安慰宇智波启,和他说:“不必担心,即便是劝不住斑哥,我有我的办法。” 宇智波启抿起唇笑了笑,然后反过来问他:“什么办法?” 什么办法,他们两个人都是宇智波,当然都知道究竟是什么办法。 “……永恒万花筒写轮眼的办法。” “确实是个好办法。” 第140章 泉奈没有隐瞒的意思,这让宇智波启脸上的笑意浓了一点。 他抬起眼睛上上下下仔细端量自己这个弟弟,这些年来宇智波泉奈的变化很大,孩提时圆圆的杏子眼变成了漂亮凌厉的眼睛,带着点圆润可爱的脸型也长成了成年男人特有的英俊。 只是泉奈在族人面前总是在笑,容易让人忽视他如同鹰一样的本质。 只是这一回,这小子有主见到他这个兄长好像已经死了一般。 “不过这还不是泉奈该操心的事吧,好像有些操心过度了,”宇智波启伸出手去点泉奈的眉心,“容易变成老头的,到时候就不好看了。” “我和斑说,我们兄弟中最有可能先成家的那个人是你。不只是因为泉奈的性格最好,还因为泉奈长得最好看。要是在这么爱操心下去,这个概率恐怕就有点难说。” 宇智波泉奈却觉得最受人欢迎的是宇智波启。 虽然因为病的缘故,宇智波启总说不好耽误年轻的女孩,但合不合适与喜不喜欢完全是两码事,只要他的兄长愿意出门,街上的女孩总是乐意朝着他的方向看。 送花这种事在宇智波启身上发生了不止一次两次,木叶村在花店打工的女孩,在他们路过店铺的时候,本来想送千手柱间一朵花,结果追上来之后却递到了启的手上。 ……他的两位兄长都是如此完美,如此强大,无可挑剔,无可指摘。 只是宇智波启的才华和品格招致了上天的嫉妒。 宇智波泉奈不愿意亵渎他的身体,哪怕是在他死后。 “启哥还会在私底下和斑哥讨论这种事。” “是,我们俩谈论的东西其实很多,”宇智波启回答说,“不仅会讨论你以后结婚的事,还会交换手里关于火核的把柄,以及小时候发生的那些糗事。” 简直像男子高中生的夜谈会,糟糕,好像进一步找到宇智波斑每天睡得这么晚的缘由了。 可能真的有点怪他。 宇智波泉奈注意到宇智波启根本没有动放在他面前的羽二重餅,尽管在先前表达过对他不好好吃饭的不满,但眼下他们正坐在一起谈天,面前又摆着已经沏好的茶。 按照宇智波启以前的风格,只要聊到轻松一点的话题,他多少一定会用上那么一些。 更遑论这是他带回来的东西,即便出于礼节,宇智波启绝对不会一点都不动的。 ……只能说,启哥可能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件事。 他以前分外喜欢的点心被他完全抛在脑后。 再联系斑哥所说,启哥最近根本没有兴致用正餐……恐怕他是真的没有任何食欲了。 宇智波泉奈不由得对着碟子中的羽二重餅出神,如此漂亮美丽,洁白的如同羽衣。他将这点心带回来的时候,是真心实意地在期待宇智波启收到礼物时的笑容。 “泉奈?” 他瞬间回过神,挺直了腰背正坐:“是、怎么了,兄长?” 好在宇智波启根本不在意他这么点小小的走神。 “虽然说了很多遍了,不过事到如今,还是得再重新向你说一次——” “泉奈,谢谢你。” 他突然向他道谢是为什么呢? 宇智波泉奈不好去问,不想去问,他直觉那是他不喜欢听的话。 他觉得宇智波启这一两年来也有一些改变,不过都是一些他不喜欢的改变。 以往强大又坚韧的哥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个温和却但是总在生病的哥哥;以往和启哥相处总是让人非常高兴,而现在启哥却总是在说些让他难受的话语。 “如果不是泉奈,我不会这么快融入这里……你是一个理想的同伴,无论哪里都无懈可击的家人,本来依靠于这一点,斑还能在这个世界上赢过我。” “但是,”说到这里,宇智波启露出一个笑,“谁让泉奈同样也是我的弟弟。” “写轮眼的事,我会和斑说的,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相比于这样的事,泉奈果然还肩负着更重要的使命。” 宇智波泉奈的嘴唇有一点泛白,他看着宇智波启,突然走过去握住了兄长的手。 “更重要的,使命……?” “继续为斑操心吧。” 宇智波启说:“我捉弄过斑很多次,但是他每回都还是要上当,所以稍微有些放心不下。他不会在以后被别人偷偷给骗了吧?还是需要泉奈用这双眼睛好好看着。” ——那么你呢? 你就不继续看着斑哥了吗?……你也不继续看着我了吗? 泉奈想要说这样的话,可是他深知,宇智波启能够撑到今时今日,已经是他竭尽全力的结果。 启哥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所以他会将那双眼睛赠送给斑哥,然后用他的力量继续守护他。 他会特意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只是因为那双眼睛无法再注视斑哥。 第125章 我的好兄弟斑(待续) 叶月下旬的时候,宇智波启的身体越发不好了。 千手扉间对此深有体会。 好友一直在生病的事情从来没有向他隐瞒,他知道宇智波启近些年来病症越发严重。 当初在才结盟的第二天,宇智波斑就提溜着千手柱间到他们族地给他的兄弟看病。 治好宇智波启,这几乎是千手和宇智波一族所有领头人的愿望,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的想法不用多说,千手柱间非常主动地想要通过帮忙促进两族的友情。 千手扉间……千手扉间当然不希望自己的朋友死去。 归根到底,他好像从来没有将宇智波启视为仇敌,就算无数次在心底重复,他是出身于忍者家族的人。 在身份真相大白以后,千手扉间同样无数次告诫自己,他毕竟是那个‘宇智波’,那个兄弟和族人都死于其手的‘宇智波’,那个有着邪恶阴冷的查克拉的‘宇智波’。 但无论告诫过自己多少回,只要在宇智波后面加上一个字,千手扉间心头的憎恶和愤怒都会被立刻抚平。 ……没有办法,他可以仇恨一个抽象的名词,却没有办法去仇恨一个具体的人。 尤其是那个人名字叫做‘宇智波启’。 他对于这一点早有认知,具体什么时候生出这种念头,却根本理不清源头。 或许是为了那个影分身术向宇智波启搭话的时候,也许在和宇智波启分别后又告发大哥与族外人私情的时候,还有可能是在战场上和敌人相见,却挥刀和宇智波泉奈对决的关头。 即便现在已经成为了盟友,已经是可以光明正大和宇智波启勾肩搭背的时间,但回想起与这个人交往的历史,千手扉间还是忍不住为自己当初的不智与大胆感到震惊。 在知晓宇智波启是忍者的情况下,那时的他究竟怎么会回过去询问他?他虽然都已经放过他,但又怎么能确保他不会心血来潮取走他的性命? 兄长的性格欠缺考虑,而他那时候的做法更欠缺考量。 答案是他的脑袋坏掉了,而宇智波启的脑袋那时候也正好不太行,所以他们才会将那份根本经不起丝毫打磨、如同走钢丝一般的友情维持了这么久。 直到现在才能稍微松一口气。 他无法将宇智波启视为敌人,好在宇智波启在分别以后没有傻到把他当成朋友。 否则千手扉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杀死他的兄弟吗?——还是杀死他? 他答应过不会用新忍术欺负他的弟弟,可是却没有承诺过不会拿这一招针对宇智波启。 到头来,等到结盟过后,他才发现自己幻想过的场面,近乎是个不可能发生的场面。 宇智波启将商业街的策划带给他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留意到这个人在何时踏进办公室,是因为他的气息隐匿得太好?是他的瞬身术用得太过高明? 不,都不是。 宇智波启病得越来越重,就连大哥的医疗忍术都无济于事,无论多少阳属性查克拉注入到体内都如同泥沉大海。他看过宇智波启的细胞样本,在显微镜的观察下完全死气沉沉。 最开始他身体的奔溃只是出现在一些细枝末节,细胞活性的降低,免疫系统的薄弱,体内能提取的查克拉量大大减少…… 千手扉间是一名感知忍者,他恐怕比宇智波启的两个家里人还要清楚他的状况。每一次的病情稳定不是好转的讯号,而是象征着颓势不可挽回。 而现在这个人的状态,是就连普通人都能察觉出不太对劲的地步。 苍白到根本叫人忍不下心去看的脸色,沉重到根本不似忍者的脚步,他的身体理所应当很轻,近几日应该又削瘦了几分,但是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命不久矣、如同将死之人的沉重。 宇智波启恐怕是真的要死了。 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能力越过他的感知进入办公室。 实际上宇智波泉奈和宇智波斑愿意放这样状态的他出门,已经大大出乎了千手扉间的意料。宇智波家对启少有约束,若非如此在忍者的家庭里很难生出这样性格的人,但是事到如今……他们就不害怕宇智波启一去不回吗? 第141章 千手扉间想起上一次的道别。 宇智波斑对他的脸色不可谓不‘和颜悦色’,那就是很普通的一天,他照旧来南贺川的下游,大哥也一如既往跟在他旁边絮絮叨叨说着对和朋友见面的期待。 再往后一点,就是千手扉间跟着千手柱间来到河流的下游,因为他的好友再也没有来过,宇智波斑对他说启对这段友谊感到厌倦,但是他照旧每次都过来,因为没有听见启亲口说出。 直到他从宇智波斑口中正式收到宇智波启的告别,那确实很像宇智波启的语气,不是出于宇智波斑的伪造,就连他们两人秘密基地的位置都一清二楚。 千手扉间说不准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想法,松了口气、解脱,还是庆幸。 ——可他为什么不亲自来见我呢?究竟是不在意,还是很在意? 后来他才得知宇智波启生病了,有些话更是不好说出口,于是只能当做浑然不知。 而这一次……是宇智波启亲自来向他告别。 “原先画好的图纸,现在估计没有精力继续再改下去,我已经分门别类放好了,这个……还有这个。” 千手扉间办公桌上的文件很多,但远比垒得如同山丘一样的千手柱间桌面要平整。 尽管前来提交方案的忍者都会对这位忍界之神办公室惨不忍睹的情况感到不忍,从而留下来帮他整理一下散落到底的文件。 但性格粗犷就是性格粗犷,就算有人帮忙整理,那些有了很多褶皱的白花花纸张就是不如千手扉间办公室内的文件看着那样整齐舒心。 宇智波启很容易就从中找到了手里图纸该摆放的位置,而不是像对待千手柱间那样,要从山海般的重峦叠嶂中艰难地找个空隙塞入其中。 “我知道了,不过设计的人是你,等你病好以后,还是要由你负责的。” 眼前人听罢以后长长地‘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说:“不过按照扉间的速度,这些工程都已经完成了说不定。” 千手扉间低下头,继续将注意力放在手里的文件上:“商业街的建设不是靠单方面的努力,还需要向商户们展现木叶的实力和信誉,没个两三年恐怕不会初步竣工。” “扉间的胸有成竹总是这么令人安心,那么我也能在休养的这段时间毫无顾忌地放心交给你了。” “不必太挂念。” “嗯。” 话题就到这里,好似双方都没有继续延伸下去的念头,空气中就只剩下千手扉间‘唰唰’的批注声。 又过了半晌,其中一个人才蓦然开口:“宇智波启。” 开始翻看书架上卷轴的青年抬头:“嗯?” “……你不能再等一等吗。” 总归是有办法的,不是吗?再给他一段时间,一定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尽管千手扉间没有将心里的话如数说出口,但在场的两人都知道此刻提到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宇智波启叹了口气:“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命运让我在此刻走到终点,而非我不想常驻于世的意愿。” “万事万物的生命都有尽头,我的身体是自然而然衰败的,不是靠人的意志左右的……确实没有办法。” “是没有办法,还是你根本不愿意寻求办法?”千手扉间不假思索地反驳,“你所说的寿命,和实际上的寿命完全是两码事,倒不如说是‘寿命天定’这个观点才对吧?” “诚然,人类最终都逃不过生老病死,哪怕是那些传承之地修行仙术的通灵兽都逃不脱这个自然法则。但如果说人的寿命是生而注定,那样的话绝对大错特错。” “我们不是研究过吗?最要紧的因素是遗传,其次再是后天的影响……有的人纵情声色却活到了七八十,有的人生活规律却在二三十岁猝死,那不过都是前者在起作用罢了。” 宇智波一族的身体,不应当差劲到如此地步,那么大概只是血迹病作祟。 ……既然是病,那么对于千手扉间,就不存在不治之症一说。 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 “我想表达的就是前者。” 宇智波启说:“我的躯体生而就有不足,不足以支持我度过这么多年岁。” “医学的存在就是为了这个。” 千手扉间想要借此说服宇智波启,但他听见宇智波启又说: “可这不是单纯靠医学就能解决的问题……如果是扉间,你面对寿命终结会怎么做呢?” 想尽千方百计地逃避,苟延残喘,还是拿出一个成年人该有的态度? “你将离别看得太重了,不必耿耿于怀,我会坦然面对自己的死亡。” 话说到这里,似乎没有再继续进行下去的必要。 千手扉间发现自己将道别变成了一场不太愉快的辩论,不愉快的是他,另外一个人瞧不出究竟什么想法。 可能因为每回都是宇智波启在道别,这段友谊开始取决于他的判断,而结束的权利却被宇智波启拿在手里……每回都是如此,但要谈不平等却远远说不上,只是单纯让人讨厌。 于是等到宇智波启打算离开的时候,他将他叫住,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你有时候真的很惹人讨厌,宇智波启。” 那个人停顿脚步,却没有回头。 —— 宇智波斑还记得宇智波启临终前和他说的话。 “事到如今,我也不嘱咐你照顾好泉奈了。” 宇智波启说,死者在临终前总是喜欢嘱咐生者好好照顾另外一个生者,不过那原本应当是死者自己的工作,可见让人在尘世里代替自己履行职责,本来就是死者的失职。 所以为了不让泉奈察觉到自己失职,所以他还是不要嘱咐这种话为好。 死者临终前的嘱咐,会化作生者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枷锁。 “不过果然,我还是希望斑能好好照顾自己。” 宇智波启又说:“所以你把我的眼睛拿去吧,你最近开始看不清东西了是吗?永恒万花筒的开启,虽然以血缘最近的直系亲属为宜,但我们两人的父亲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想来应当差不了几分。” 宇智波斑没有接他的话。 “不要推辞,有你和泉奈的带领,村子和家族会变得更好。正因为我到不了未来,所以期望你能带着我的眼睛前往未来。” ……这个人很会说漂亮话。 就连临死前的话,都说得这么漂亮。 所以,这个人一如既往地赢了他,还能让他对此心中根本没有怨恨。 宇智波启到死都是这么稳妥得体,要是再一直相处下去,他恐怕会承认他真的比自己更适合做哥哥。 不过现在一切都变作了不可能。 —— 宇智波启的葬礼上有许多人出席。 宇智波的族人们爱他,爱他在战场上作为同伴的可靠和强大;木叶村的村民们爱他,喜爱他日复一日的友善和温润;千手一族的人面对他时,也能放下内心的偏见和对宇智波的不忿。 这是发自于内心的纯净之爱,此外还有不少人出于对宇智波的名号、对于木叶村的名声感到敬畏,来到葬礼之上对逝者聊表敬意。 宇智波启的死不算突然,这么久以来,青年已经通过无数的细节、生活中许多细枝末节的小事,对于他的死亡做了铺垫。 所以纵使宇智波斑的情感如同决堤之河汹涌,也没有像以往表现出巨大的哀愁——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那是他的兄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手足,宇智波启是个爱说漂亮话的蠢货,失去他的感情怎么可能因为有了那么几分缓冲而不那么痛苦? 带着他的力量前往未来,未来的蓝图缺了一块,无论怎么拼都有些空。 千手扉间也很难受吧? 明明他是别人的兄弟,而宇智波启是他的兄弟,他分给他的时间太多,而这是没有理由的事。 宇智波和千手的同盟,逃不脱这两人的手笔。 宇智波启不仅在小时候记得他的梦想,在长大后记得他的梦想,就连在死前都记挂着他的梦想。 建立一个和平的村落,一个不必让孩子们去前线搏命的村子,这个地方就是现如今的木叶。 ……可是他的兄弟,完全本末倒置了他的梦想。 在葬礼结束后,宇智波斑对千手扉间说:“宇智波启以为我想要的是木叶,他误解了一件事,如果真的能在可以俯瞰森林的地方建立村落,我最想要做的事是将我的兄弟在那样的地方好好保护起来。” 由是他的梦想只剩下了一半。 每每想到这一点,简直如鲠在喉。 第126章 我的弟弟直哉(一) 这一世他的姓氏叫做川上。 不仅母亲去世去得极早,就连父亲的踪影都极为少见。 不过和以往遇见的情况都非常不同,并不是因为父亲是个性格极差的烂人,也不是因为他要四处忙碌脚不沾地挣钱来维持这个家。 第142章 正相反,宇智波启这一世的生父年纪不小,喜欢喝酒,虽然作为一名古老家族出身的男人也爱时不时地将‘风雅’放在嘴边,但实际上是个很不拘小节的家伙,对于身边的人出手很是大方。 川上启的母亲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在二十一岁还在读大学的年纪就和他坠入爱河,走到了一起。 相比于总是来搭讪的那些歪瓜裂枣,没有多少工资还抠得要命的社畜,还未接触社会总觉得自己可以在职场上大展身手的蠢货联谊对象。 禅院直毘人虽然年纪比较大,但模样却不是差到难以下手的地步,况且还有钱、出手阔绰,因为有阅历的缘故,更是比同龄人还有耐心去哄女人。 川上纪子从自己的一众追求者中挑挑拣拣,最终还是答应了最为有钱的那个人的追求。 不久以后,宇智波启就出生了。 他顺理成章地生活在一个富裕的环境里。 母亲相貌漂亮,是个性格强势、态度傲慢,如同玫瑰花一样娇艳又总是让人不好亲近的美人。 他们居住在世田谷区的高级公寓里,川上纪子的职业虽然被叫做全职太太,但逛街和出行都有司机和保姆全程跟候,每天一觉睡到中午,清醒后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约上朋友去外面喝下午茶做美甲。 就连宇智波启上幼稚园的时候,都鲜少瞧见自己的母亲愿意亲自过来接他。 和没有什么关注的亲情相对的,就是更近一步的物质方面的弥补。 川上纪子非常喜欢购物,只会在极少的限定语境中才有心思做一位慈母,但在不停地买买买之下,连带着同样爱上毫无节制地为宇智波启购入礼物…… 漂亮的衣服,精致的玩具,同龄男孩该有的东西宇智波启自然一个都不能少。同时自己的儿子也成为了她的‘垃圾回收站’,专门收下她买奢侈品时在导购员的诱惑下豪爽购入的印有大牌logo的无用配货。 平时所用的餐点也要追求极近奢华和漂亮,要产自伊朗和俄罗斯品质最好的鱼子酱,要米其林三星厨师亲自烹制的法国鹅肝,要蓝鳍金枪鱼、要阿尔巴白松露,要有金箔点缀的意大利冰淇淋。 在经历母亲试图让他品尝贝隆生蚝的美妙之处,也不管三岁小孩的肠胃能否适应以后,宇智波启就领悟到川上纪子完全是个追求感官刺激、华而不实的享乐主义者。 自然,禅院直毘人也完全对川上纪子那些荒唐的举动无从得知。 他知道自己的女朋友拜金又庸俗,不过恰巧,他又能满足川上纪子的欲望从那堆追求者中脱颖而出。 一个一无所有的青年会因为金钱而自尊受挫,但一个真正有钱的男人,根本不会吝于使用优势踩下其他竞争者。 宇智波启很少见到禅院直毘人。 川上纪子每年都会出去度假两个月,去欧洲、去美国,或者去北极以及马尔代夫之类的度假胜地,有的时候那些度假旅程会变成一场家庭旅行。 这是宇智波启少有的能和这一世的生父相处的机会。 多数时候他们两人确实不熟,宇智波启对他最深刻的印象便是,在他们旅行的渡轮上,川上纪子趴在他的臂弯里撒娇说自己看上了拍卖会上的那副蓝宝石首饰。 这老头哈哈大笑,健硕的胸膛震动,对于川上纪子的请求豪爽到无有不允。 ——将自己的生身父亲叫做‘老头’,无论从那个角度上看都有一些失礼。 仔细一想那个时候的禅院直毘人才正正好好四十多岁,加上锻炼得宜,其实也到不了世俗观念中的‘老头’的地步。 只是他和他母亲的年纪差距过大,几乎快是川上纪子年龄的两倍。 纪子又恰好是大学里鼎鼎有名的大美人,光华绮丽如同羽织般的乌发,如同樱花般线条美丽的双眼,那么纤美的五官凑在一起,却成了一位灼灼夺目、漂亮到叫人不敢直视的浓颜美女。 如此漂亮的美人,想要寻觅到一个极好的归宿自然不在话下。 可惜美艳的花朵天生就带着刺,川上纪子的性格浮躁,脾气也不太好,稍有拂逆她的地方便立马感到不高兴,更是不愿意伏低做小,稍稍后退一步。 宇智波启的生父这才有机会捷足先登,不过他们两人老夫少妻,实在很不相配。但川上纪子在物质欲得到满足以后,其实还是会安静一段时间,在拍卖会坐在禅院直毘人旁边,活像一只进食后感到餍足的名贵波斯猫。 如果能一直维持这样的情况,那也就罢了。 哪怕有一天川上纪子厌烦了禅院直毘人那些哄人的把戏,觉得待在一个年长自己许多的男人身边实在是浪费青春;或者禅院直毘人终有一天无法忍受川上纪子轻浮庸俗的个性,也看腻了她那种放在人群里一等一出挑的美人脸。 即便他们两人打算分开也没有关系,因为宇智波启正好长大了。 六七岁的年纪,对于普通小孩来说,正好是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对于忍者来说,却能办到很多事。 无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川上纪子,宇智波启都能负责。 哪怕要满足她那旺盛到极点的购物欲也没有关系,因为除却财富之外,川上纪子根本没有多少野心。 联想到他之前想要做‘人上人’的弟弟,这一世母亲的想法有种近乎于清爽般的可爱。 但是在宇智波启四岁那一年,川上纪子又再度怀孕了。 她那个时候和禅院直毘人正在吵架,原因无非也就那么几回事,禅院直毘人忘记了纪念日,今年没有带她去地中海,送来的礼物也完全不符合她的心意。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喜欢蓝宝石,就算红宝石更贵,那也不符合我的心意!” 川上纪子的脾气本来就不好,在怀孕期间更是雪上加霜,禅院直毘人对他也没有往日那样耐心。 这男人平时其实很忙,能看得出他所在的家族很有权势,川上纪子当初选人的目光很好,因为得知他家就算从很多年前流传下来的家族中比较,也不单单是手握很多土地和资产的那种类型。 这样的人忙碌起来简直就无迹可寻,找不到人影。 卡每天照样刷,花每天照样送上门,因为有宇智波启这个孩子,就算每天都在挥霍,川上纪子这么多年来从禅院直毘人那里得到很多固定资产,照理说心情应该无虞。 她不是那种和一个人在一起,就会将心彻底挂在别人身上的性格,与禅院直毘人的结合根本不是出自于爱情。 但是川上纪子还是三天两头就躲在房间里打一通电话,眼底有着极大的不安。 失联了有大半个月之后,禅院直毘人又重新回来了。 没过多久两个人就又重归旧好,你情我浓,几次产检过后,宇智波启被告知他即将有一个妹妹。 ——妹妹? 妹妹也没有问题,川上纪子和禅院直毘人不见得能肩负起作为两亲的职责,他也缺乏养育妹妹的经验。 不过想来,只要给予她爱与呵护,再教会她将心比心,保护自己。除却迪奥那种人,没有谁是天生就注定成为一个坏蛋。 川上纪子的情绪非常不稳定,川上启的妹妹成为了一个早产儿。 禅院直毘人对于那个女孩的重视程度显然比不过宇智波启……或许是出身于那样古老家族的缘故,难免会沾染上很多从千年以前就带有的重男轻女的陋习。 虽然禅院直毘人不见得有多关注宇智波启,但就像川上纪子偶尔会装成一位慈母,这个男人其实也会时不时摆出一副父亲的姿态,同年幼的川上启问东问西。 但面对妹妹的时候,禅院直毘人虽然称不上漠视,但是也有着近乎于冷淡的态度。 就好像不介意再这样在家里多样一个人,但是也别想对这么一个女儿有更多的关心。 川上纪子对妹妹没有区别对待,而是像对待哥哥那样一视同仁,想起有那么一个人就过问一下,心情好的时候让保姆把孩子待到她面前逗一逗,绝不在她的私人时间里分给孩子多余的关注。 一个势利但不是很惹人讨厌的生母。 一个神出鬼没平时根本接触不到的生父。 宇智波启认为他姑且会像是平安时代的藤原那样,和这两位家长度过相互不打扰的和睦前半生。 ……只不过这一世,他母亲的身份从意得志满的正室,变成了应该避让的侧室。不,在如今这个世道,现在的处境还要糟糕一点,他的生母用术语讲,应该是一介外室才对。 恐怕只有这种烂透顶的大家族才会理所当然把外遇给加以粉饰成这样吧。 毕竟按照平安时代的习俗,外室这种存在,虽然会使人招惹上一些轻薄的名声,但对于平安京的贵公子来讲是件非常普遍的存在。 源氏物语里的主人公和他的好友,谁没有在一处隐秘而接触不到世事的地方,偷偷供养一位大家都不知情的情人呢?可见后来人也都有学有样,一直维持到大正时期,还有不少历史遗留。 第143章 所以经常瞧不见父亲的踪影也不足为奇了。 而是因为他是别人家的父亲,他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 而这不算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他的妹妹两岁的时候,才刚刚开始记事的年纪,她的母亲死了。 ——莫非真的要回归那种烂到极点的大家庭? 第127章 我的弟弟直哉(二) 接下来的几年里,宇智波启和妹妹相依为命。 作为关系链接的川上纪子死后,禅院直毘人跟他们的生活完全没有什么有交集的地方,平时几乎极少看见踪影。 但这个名义上的生身父亲做得到底不是很烂,在问及宇智波启没有和他回去的想法后,便抛弃了带他回禅院家的打算,还捋着自己唇边的胡子莫名地叹了口气,说: “不打算回去也好,你毕竟是那样的体质。” 妹妹似乎完全被这个男人忘在了一边。 他们照旧住在母亲生前的房子里,只是家里只留下了一位帮佣,禅院直毘人每个月都会按时打生活费过来。 宇智波启照旧上学,和以往那样照旧没谁参与他的家长会—— 这不算很悲伤的事情,放在很早很早之前的世界,出生在某些家庭里,宇智波启那时候连私塾都没得上。显赫如藤原赖真也不会出席他和无惨的家长会,只会单独将他们的老师唤过去问询。 所遇到的最称职也是最和善的长辈是乔治乔斯达爵士,他们最开始采用的教育方式是请家庭教师,到了该上大学的时候,终于能有让养父出席他们毕业典礼的机会,结果迪奥直接把乔斯达爵士给毒得起不了床。 说起来,禅院直毘人肯定不止他这么一个儿子。 宇智波启从川上纪子与直毘人的争吵中能推测出,禅院家的夫人有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孩子。 这位夫人是他的第二位继室,来自于禅院和其他家族联姻的结果。 禅院直毘人比对待其他儿子,更加重视那个孩子。 在这样的大家庭,有一个能继承家主之位的继承人非常重要。由此那位夫人在诞下这个孩子以后,也终于坐稳了正室的位置。 禅院直毘人不缺儿子,宇智波启不缺兄弟。 他不关注其他几位兄弟为何会错失继承人身份的缘由,作为婚生子,又同时作为男性,想来在那样的家庭里,就算不被当做少主看待,也不会面临太差的境况。 就目前而言,宇智波启对照看妹妹长大一事全神贯注。 他抚养过很多弟弟,对于男孩从小到大会经历的成长阶段了如指掌。 无论是纯洁善良的好人,还是不知悔改的坏种,亦或是介于这两者之间中庸状态的普通人,他们究竟拥有什么样的本性,宇智波启一望便知。 但如果换做妹妹的话,那么处理起来便有一些棘手。 他不是没有照顾过妹妹,但却从来没有照顾过这样的妹妹,这个妹妹与宇智波启此前经历过的女性大有不同。 她柔软、美丽,性格和川上纪子一样充满傲慢,但又并非不知晓何为以进为退的攻势,孩童的天真和残忍两者兼具。 早已去世的母亲对妹妹的性格依旧残存着不可磨灭的影像,她喜欢漂亮的东西,对于名贵又闪闪发光的事物展现出很大的痴迷,虚荣又很难以取悦,简直是在荧幕上常有,现实中却极为少见的少女形象的典型。 因为很早就失去双亲的缘故,宇智波启难免对她娇惯几分。 想要漂亮的衣裙就买,只吃奢侈的食物也无所谓。 毕竟如果川上纪子还在世的话,哪怕妹妹不提要求,这一些都会加倍地安排到位。 结果妹妹无师自通了扮可怜和撒娇的方法,好似知道只要自己装作泫然欲泣的模样,把自己的眼眶揉得通红,可怜巴巴地盯着兄长看,这个哥哥就会满足她的一切愿望。 ……所以才会说,这一世的妹妹和他以前的妹妹完全不同,甚至和以往接触到的女性都大相径庭。 这么说可能有些对不起静音,对不起红豆,也有些对不起他曾经那些已经在时间长河里隐没了名字的妹妹们。 但是忍者世界的女性,就算怎样具有少女情怀,面对战场和敌人的时候,都会被唤醒刚柔并济的特质。 而那些出生在普通世界的女孩,无论是贵族家庭还是平民家庭,都被世俗和教条规训得过于懂事。 逆来顺受,凡事以父母和家人的意愿为先,事事为他人考虑,不愿意给别人增添多的麻烦。 和那些女孩相比,他这一世的妹妹就像是没有经历过任何约束的小兽,肆意、任性,有着巨大的破坏力和攻击性,可是周围的人偏偏拿她没有办法。 宇智波启不愿意太过拘束她,可是从入学以后,妹妹的娇蛮任性就又升了级。 老师们说她在幼稚园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拉帮结派。因为她是整个班级、乃至于整个学校最漂亮的孩子,乌发如檀,唇红如血,就像是百货大楼里最漂亮的洋娃娃。 小孩的善恶观最朴实不过,在童话里,好人和公主们都长得漂亮,坏人和反派们都丑陋不堪,因此倒推回来也是这个道理。于是无论是同班还是别的班级,那群孩子在空余时间都喜欢找妹妹玩。 只要身处于同龄人之中,妹妹绝对是最为瞩目的那一个,被孩子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好几圈,根本通不过气。不管是做游戏,比赛,还是干点别的什么,都像是公主一样被大家保驾护航。 最开始她还十分高兴,等到兴头过去以后,便觉得被这群时不时还流着鼻涕的小鬼头环绕十分扫兴,对待他们的态度也逐渐变得粗暴。 “哈?想要和我做朋友?凭什么你想要和我做朋友,我就得和你做朋友啊?” “你是猪吗?老是在教室里哭个不停,吵都要吵死了,眼泪和鼻涕都糊一起了,好恶心!” “我不喜欢别人盯着我看,尤其是你这样的丑人,好丑,把脸转过去。” “喂——郁纪,你想和我说话是吧?那你说说,究竟是沙耶漂亮还是我漂亮?——说不出来?你真是个蠢货,无论怎么看都是我要漂亮很多!沙耶她分明丑得要死,你脑袋坏掉了吧?” 妹妹不仅会对她看不上的小孩恶语相向,还会带着自己的跟班排挤班级上其他长得漂亮的女孩。 如果老师对其他孩子的关注比她多了一点,她就会在私底下将人家弄哭。 松阪老师最初一直找不到某些孩子变得内向的原因,直到有一次午休时间,她瞧见班上最漂亮的那个孩子带着别人将一个女孩围在了走廊角落。 “我简直想不到那样的孩子,嘴里竟然能说出那么恶毒的话!” 她打电话到宇智波启家里反馈:“你们家里的大人经常不在是吧?应该查一查她平时都接触了什么人,这个年纪的小孩自己是不会产生这种观念的,一定是听见别人在说才有学有样……” 如果去掉宇智波启,妹妹平时能接触到的人唯有他们家的保姆,保姆凉子是一个有丰富育儿经验的女人,对于妹妹平时接触到的任何信息来源都非常伤心。 宇智波启观察过她一段时间,确保她在开车的过程中没有出现过路怒症的状况。 ……只能说这是妹妹性格使然的自由发挥。 她平时在大人面前会装得尽善尽美,极近乖巧的样子,但对于分外嫌弃的同龄人可不是这幅模样。估计是在老师们面前伪装的人设太过完美,所以崩塌起来才让松阪老师感到如此震撼。 不过语重心长的教诲根本对妹妹的性格起不到半点修正作用。 哪怕宇智波启严厉教导过几回,督促她和自己欺凌过的同学道歉,但由于她长得太漂亮了,只要摆出眼泪汪汪的模样,另一边的家长反而率先调换立场原谅她。 这不是完全中了这女孩的奸计吗? 不过就算这样虚荣、势利的妹妹,同样有她喜欢不起来的东西。 ——那就是禅院家的那群古董。 一些好事者曾经趁宇智波启还没放学的时候,偷偷将妹妹接到禅院家里——他们认为川上启好歹算得上家主的血脉,纵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子,也不该让自己的血统流落在外,哪里有跟别人姓的道理? 这孩子既然不愿意回来,无非以为家族不愿意接纳他的妹妹。一个女人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将她同样带回来好好养大也就罢了。 于是他们并没有为难妹妹,反而将她带到一处漂亮清幽的院子里,给她梳洗打扮,从漂亮的洋娃娃打扮成出生于名门的淑女名媛的模样,给她穿剪裁得当的、符合公卿贵族审美的和服,以及招待她名贵又有典故的和式点心和抹茶。 然后等到放课后的宇智波启自己送上门来。 那是宇智波启第一次来到禅院家。 禅院家宅邸位于京都,是从平安京开始就不断修缮、堪比文物般的古老建筑,位处于京都的中心区域,被囊括在以天皇故居为中心展开的净界。 第144章 所谓净界,则是指比寻常结界更为优秀的优质结界,这个国家在千年以来,依靠一位名叫天元的术士在国土上面设立了许多净界……其目的则是为了抑制咒灵的产生。 而大概是作为从千年前就开始显贵的家族,禅院家在京都所处的位置极好,除却家族自己设立的结界之外,还处于净界串联网络的中庭……或许这群咒术师也兼具着一部分守护净界要害的职责。 宇智波启对于禅院家的权势和富裕不作他想,被带进禅院家的时候,感受到笼罩在族地上方的结界。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禅院,果然他这一世的父亲是个咒术师。 这个世界果然不只会出现猕猴桃蛋糕、草莓泡芙之类的好物,还会出现像千年前那样惹人厌的咒灵和咒术师。 第128章 我的弟弟直哉(三) 宇智波启不打算在禅院家多留。 禅院直毘人既然同意他不回禅院,那么绝不会轻易更改自己的决定。 想来将他的妹妹带走,只不过出于底下人一厢情愿的主意。他打算接了妹妹就走,只希望妹妹不要觉得这个地方足够有趣,还想要留下来多待几天。 毕竟要论曲意逢迎的话,这些来自于大家族的人天生就被耳濡目染,培养出了这种超乎常人的天赋。 乍一相处你会觉得他们说话动听,为人风雅,无论什么地方都恰到好处知情识趣,可是只要仔细一看,你就会发现他们无论怎样华贵的外表下,无一例外都装着一团秽物。 要论宇智波启为什么这么清楚,因为他曾不止一次生活在这种环境里。 更早前的年代是没有办法,放眼整片大地都是很上不了台面的观念。 除了与人为难的习俗,还不缺乏吃人的恶鬼、妖怪、咒灵,与其让普通人妹妹去外面追寻‘要人性命’的自由,还不如老老实实根据父母双亲的安排作为一个贵女,遇上灾厄还有阴阳师和僧侣守护。 而现在不同了,现在是人类昌盛的时候,恶鬼销声匿迹,妖怪式微,咒灵可能要比百年前多上那么一点,但因为有禅院直毘人这样兢兢业业的咒术师存在,其实并不要紧。 妹妹作为一个普通女孩,可以自由自在地选择她的人生,何必又要挤回这种充满腐朽气质的大家庭受人摆布。 它们就像是附在大树上的寄生藤,每一枝向外蜿蜒的枝条,都在汲取年轻人鲜活的生命力延续自己。 宇智波启跟在带路的仆人身后,全因为抱有这样的思虑,不由得面上带上几分哀愁。要不是他在表面上是第一次来到禅院家,否则一定要先一步冲到带路者的前方去找妹妹。 饶是如此,宇智波启的脚步很快,也近乎快走到了仆人的前面,正正好好和一个迎面而来的少年相撞。 那少年差不多十来岁的年纪,正正好好和宇智波启年岁相仿,穿着黑色的上衣和白色的马乘袴,留着清爽利落的短发,脸上带着充满元气的红润。 他正好从转角处跑出来,好似有什么期待的事情发生,和宇智波启相撞的时候,神情中都带着几分雀跃。 “哎呀!直哉少爷!” 瞧见那少年和客人撞在一起,带路仆人的脸上顿时出现了几分惊慌,他手忙脚乱地想要过来搀扶少年,却被被叫做‘直哉少爷’的少年不耐烦地一把挥开:“到一边去。” 禅院直哉的目光一转,从头到脚将宇智波启打量了一遍,脸上还残存着先前冲出来时的兴致勃勃。 “我没有见过你,你是今天来我们家的吗?” 他自来熟地抓住了宇智波启的手:“我听说今天禅院家会来一个人,是我那个根本没有见过面的私生子弟弟——” “我听说啊,他虽然是个男人,但连一丁点的咒力都没有,还是个丢脸到极点的庶子,被父亲一直养在外面不愿意带回来,简直落魄得要死!” 少年攥着宇智波启的手,脸上带着微笑,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不见得有多动听。 “当时听了这话,我就不由得在想,活得这么寒酸,要是我是他的话干脆找一根绳子吊死算了。但是你也没有我想的那样满脸苦相,脸长得很不错呢,这是你的唯一可取之处了吧?” “你和你的那个废物妹妹都挺漂亮的,川上启。” 宇智波启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没有抽回来,事到如今他多少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的男性动不动喜欢攥着别人的癖好。 禅院直哉说完话后,空气中沉默了两秒。 直到这少年忍受不了被如此冷待,转了转脖子:“然后?” “什么?”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话?没有一点感想?” 宇智波启犹豫了一下,带着点疑惑地说道:“谢谢?” 禅院直哉被这话一堵,像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你是个废物吗?被这样说都不生气?” ……好弱的攻击性。 宇智波启在心里把他和迪奥比较了一下。 这种程度的针对,甚至连最初的宿傩恐怕都比不上,毕竟他当初看到自己是直接上手的,冷言冷语更是寻常之事。 所以他为什么要生气?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从他刚才的阴阳里能够判断出许多情报。 譬如说禅院直哉肯定只是远远望了妹妹一眼,没有和她真正碰面。 否则以妹妹极为毒舌的性格,两个人肯定没相处两秒钟就吵起来,在双方都有一定攻击性的情况下,绝对轮不到他现在还怀着如此好的心情。 “你就当我是个废物吧。” 宇智波启估摸着被他握着的时间够了,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他那软绵绵、不气不恼的态度,让禅院直哉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反倒不舒服的人成了自己。 接下来的时间,宇智波启没有管禅院直哉,侧过头看先前给他带路的仆人:“现在好了吗?我想尽快见到我的妹妹,麻烦你现在带我去。” 那男仆在两个小少爷的注视(主要是禅院直哉)下出了一身冷汗,又想到夫人先前的叮嘱,只好冒着冷汗连连点头:“是,夫人已经吩咐过了。启少爷,麻烦你跟着我来。” 还没有正式踏进院落,宇智波启就听见了妹妹责难他人的声音。 “说过了我只吃夕张蜜瓜吧?你这是什么,我不要,别随便拿街上买的甜点给我作数。无论是奶油啊蛋糕啊,食材是什么样的我一眼都能看出来。” “你真的听明白了什么叫做蜜瓜蛋糕吗?就是时下最流行的那个蜜瓜蛋糕,不是用蜜瓜做好的那种普通水果蛋糕,是要用一整个蜜瓜,内部掏出果肉,再朝里面塞奶油蛋糕胚的点心!” “什么啊,怎么解释了这么久你们都听不懂?还是你们家的厨师根本不会做啊?好老土,好土气!还和我说什么禅院家是最厉害的,我看你们也不过如此,真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这个年纪的女孩声音既清又脆,说起话来本来应该十分动听才对。 但是妹妹发起火来根本管不了那么多,颐气指使将身旁照顾她的几个仆人支使得团团转,就连庭院里蓄水的鹿威都盖不住她发火的声音。 于是宇智波启说:“你还是别为难他们了,他们家里的厨师通常都是做传统料理出身的,怎么了解得到脸书上面的网红做法。” 妹妹指责他人的声音一顿,但是立马露出惊喜的神色,如同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抱住了宇智波启。 “哥哥!你是来带我走的吗?我们两个快点走吧,这里一点都不好!” 收拾碟子的仆人顿时手一顿—— 不知感恩的小崽子,刚刚使唤我们做事的时候不是蛮开心的吗? “你刚才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谁料才扑到兄长怀中撒娇的女孩突然回过头,虽然有一张漂亮的脸蛋,但她不笑的时候冷冰冰看着别人却分外渗人。 那仆人身体一僵,打定主意不去回应,但妹妹也没有想过真正和这种下贱的家伙吵上一架,转而抱住兄长的胳膊,又大声控诉道:“哥哥,他刚刚在心里骂我!” “这里一点都不好,房间不明亮,走廊不宽敞,招待客人的地方竟然没有凳子给人坐!招待客人用的点心也是黑漆漆不可爱的羊羹和老奶奶才爱吃的果子蛋糕!恐怕只有快入土的家伙会喜欢住在这里吧!” 妹妹每说一点,周围的仆人嘴角都垮下去几分,宇智波启只能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表示安慰。 然后女孩便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把脸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他们还说我们接下来就会改姓禅院了,我不要生活在这里!这群人看起来很有礼貌的样子,但是一个两个都在背地里骂我杂种……” 宇智波启的表情一凛:“谁说你是?” “那个接我过来的人是这么说的!他说我不是他们家的女儿,所以最好老实一点!我讨厌这样的话!” 第145章 妹妹的性格虽然恶劣,但唯有一处是非常大的优点。 就是她从来不会忍气吞声,只要但凡在别人那里受了半点闲气,等见到哥哥以后绝对会大声告状。 宇智波启拍了拍她的背,在她耳边轻声哄了她两句,打算等把妹妹带回去以后,就彻底查查这件事。 妹妹从小到大都是被同学和老师捧在手掌心上的人,即便有人讨厌她,也只敢在旁边不痛不痒地多说两句闲话。从一个孩子不能决定的出身去攻击她,这一招对于妹妹来说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狠毒。 所以哪怕禅院家给她很昂贵的和服,很漂亮的礼物,也不足以弥补她的愤怒。 要知道,妹妹在平时很喜欢这些东西,越是昂贵越是奢侈,她越是喜欢。 虽然相比于和服,她受母亲的影响更喜欢新潮时尚的洋服,但华丽的振袖和服恰好满足了昂贵、奢侈这两个特点,照理说,应该可以买来妹妹莫约十到二十分钟的好脸色。 但她却依旧对于禅院家没有什么好感,可见是接她来的那个人将妹妹给得罪狠了。 宇智波启安慰她,说他会帮她修理那个家伙一顿,然后又接着允诺带她去喝下午茶,暑假的时候去巴伐利亚,替她买最喜欢的那个包,但是最好不要带到学校里去—— 上次因为妹妹带很名贵的奢侈品包上学,识货的班主任瞧见以后还心惊胆战往家里打了电话。 “……怎么说这种东西对小学生来讲还是过了吧?根本不符合我校的教育理念。” 妹妹点头应了,听了这些承诺以后脸色好了一点,她一点都不怀疑兄长是否有能力替她报仇。 宇智波启在她心目中就是无所不能的哥哥,尽管有的时候不是让人那么喜欢,但他长得又帅,人又聪明,承诺给她的每一件事都没有失信。 这样的哥哥放在无论哪个年龄段的女生中间,都是一等一令人羡慕的时尚单品。 末了,她又抓住哥哥的胳膊:“那你也不准改姓,不许你和他们住在一起。你要一直在我身边,答应我的要求,满足我的条件,和我一直姓川上。” “这个要求有些为难人啊……”宇智波启笑她,“如果你让我不接你班主任的电话我也要同意吗?不过前面的条件倒是一点都不难,我不会改姓,也不会去禅院家。” 得知这个决定后的人都认为这两兄妹人很傻,禅院可是很多人都可遇不可求的姓氏。 搭上了这个姓氏,就和名门贵族以及里世界的规则搭上了边。更遑论其中有一人是家主的亲子,有没有这个姓氏可是和日后的财产分配大有关联。 可是宇智波启在这一世打定主意做川上启,是的—— 他的妹妹叫做富江,川上富江。 第129章 我的弟弟直哉(四) 经过这么一遭,宇智波启回到禅院家的可能性也彻底被斩断。 富江倒是因此过上了一段非常滋润的日子——不只是宇智波启兑现了先前为了弥补她而许下的承诺。 大概是对川上启自觉放弃禅院姓氏的行为感到满意,禅院直毘人的正室夫人送来了许多的礼物,其中不乏一些女孩子会喜欢的珠宝和饰品。 富江有的时候还会收到一些温泉旅行、轮船旅行的票券。 送来礼物的人说是因为那一次拜访过后,夫人觉得富江小姐实在是乖巧可爱,她又碰巧只有一个儿子,而没有女儿,所以难免会生出几分疼爱。 宇智波启又不是真的不谙世事的少年,自然一个字都不会信。 富江也不知道对这话相信了几分,但因为这位夫人每次派人过来,都会送来许多她喜欢的礼物。 送来的和服非常漂亮,足够她在每次举办女儿节的时候成为人群里靓丽的中心。 所以她不吝啬给予他们几个笑脸,但是再想要她付出多余的东西,那就大错特错。 “怎么想他们都另有所图吧?” 川上富江捋了捋垂到胸前的长发,这时候她已经十三岁,就读于星美学园中学校二年级。 好几年的时光已经足够令她从一个洋娃娃般精致漂亮的女孩,成长为一位亭亭玉立、容姿端丽的美少女。 但是这么多年以来,她的性格就还是这么糟糕——‘川上小姐有着非常强烈的自我个性’,在小学毕业以后,几乎每一个科任老师都给予了她这样的评语。 宇智波启也确信自己拿这个妹妹没有什么办法,如若说弟弟还好,他虽然不是什么教育学的大师,但是通过这么多年来的经验,已经习得了‘无论什么样的烂人都能及时制止他违法乱纪’的方法。 但妹妹果真就是不同,宇智波启本来就不爱通过肢体语言管教他人,迪奥那种情况属实特例。 女孩本身就比男孩娇弱,不能动粗,连重话都不好多说两句。 况且富江完全摸清了应付他的方法,只要一哭、一闹,不过不能像小说女主落泪的那样梨花带雨,否则兄长一定会瞧出端倪。 应付哥哥要使出和应付臭男人完全不同的手段,要让宇智波启看出她的难过,要看出她哭得足够真心实意,要把鼻子哭红,要把自己折腾得上气不接下气,然后抽抽噎噎地大喊—— “你不关心我啦!人家做出那种事还不是因为关心你!” 然后宇智波启就会不忍心她难过,到时候别说因为学校里的事情责怪她,就算天塌下来是富江害的那也一概不用作数。 川上富江以为她是把自己弄成了一只淋了雨湿哒哒的可怜小熊,殊不知落在宇智波启眼里是只非要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的狡猾红狐狸。 ——管她的,随她去吧。 虽然川上富江是任性刁蛮了一点,但她的破坏性根本就不大。 不知不觉间,宇智波启对自己弟弟妹妹们的标准只剩下一条,‘遵纪守法’。 所以除却班主任打电话,或者邻居带着富江做的好事找上门来之外,她可能会支支吾吾装一下乖巧,其他时候川上富江根本不会在兄长面前遮掩自己恶劣的性格。 提起禅院家的事,她漂亮的脸上就不由得带上几分厌烦和嫌恶:“虽然每回送过来的东西我是很喜欢啦,但肯定是看我长得漂亮才会给我送礼物的吧?” “每次去禅院家的时候啊,直毘人那几个儿子真是讨厌,像是黄鼠狼一样围着我打转。明明是几个庸才,却还觉得自己是只花孔雀,讨厌得要命。” “要我说,禅院直哉虽然嘴巴烂,但偶尔也会讲上几句人话——[几个当哥哥的本事还不如自己的弟弟,压根没有自己活着的意义,上吊死了算了]。” 富江学着禅院直哉的发言,真的将那副大少爷的语调学得声情并茂。 自她记事的时候,禅院直毘人就根本不再怎么出现在他们家里。因此这个男人对川上富江来说,除却他会供应他们兄妹的衣食住行以外,完全就是一个陌生的男性。 所以她从来不将禅院直毘人视作父亲,对于他的那几个儿子也完全没有什么好感。 那三个前妻生的儿子,据说没有什么才能,所以在家族里的位置不上不下极为尴尬。而继室夫人生的幼子,就是那个叫‘禅院直哉’的家伙,虽然相貌还可以,他的母亲这些年在年节的时候还会送富江礼物。 不过再多的物质也没办法弥补富江瞧见他后损失掉的心情。 所以他那张嘴还是扯烂了最好,生疮烂掉了最好。 “什么女人就该落后三步走在男人的后面,什么就只有脸还可以看但性格烂根本不像女人……” 川上富江提到这些禅院直哉曾经说过的话,轻轻抚着自己的脸,微微一笑:“哥哥,下次见面的时候帮我打他一顿好吗?” 宇智波启对此的评价是:“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就不要去。” 话虽如此,但是川上富江还是照旧会同意禅院夫人的邀请,对于她来说,送上门来的东西不要白不要,上天授予的东西如果不收下,那么以后绝对会遭受到报应。 全因为宇智波启有时候要去接她,所以和禅院家接触的次数,还直线上升了不少。 说真的,这位夫人的态度不可谓不奇怪,他和富江明明在名义上是禅院直毘人的私生子女,但除却那个事件以外,他和富江却再也没有受到来自于禅院家的下仆的刁难。 ……太奇怪了不是吗? 难道是真的在真情实意地感谢他放弃禅院的姓氏吗? 听到这样的评价,富江偷偷在宇智波启背后翻了个白眼,但在宇智波启看过来的时候又瞬间端坐,装作乖巧的样子绕到他后面中岛台去:“哥哥、我帮你洗一下胡萝卜吧?” “那个洗过。” 少女半点也没因为他的话感到尴尬,转而从旁边拿出另外一把菜:“那这个呢?我帮你弄一下芦笋吧?” “那个也已经洗过了,你没有摸出来吗?” 宇智波启回头时神情中带着疑惑:“你该不会从没有参加过……家政课吧?” 第146章 “——所以说,凉子为什么要请假啊!” 川上富江拿着蔬菜的手僵了一下,将芦笋往台面上一扔,试图通过责怪他人而转移话题:“她难道不知道我们家离开她根本不行吗?为什么偏偏要这个时候请假!” “要叫阿姨,富江。凉子阿姨十年来基本上没有请过假,这几天也是因为老家确实有事才离开我们的。还有,你是不是真的没有参加过家政课?……上次为了多要零花,专门带回来的曲奇是不是你的朋友礼子烤的?” 富江美丽的脸蛋上面表情空白了一瞬:“——我和礼子是青梅竹马,她在家政课上和我分到同一组是不是很正常吗?所以在家政课上帮我搭一把手难道不同样也是正常的事?” “而且哥哥你的厨艺真的能行吗?为什么作为男生的你,反倒是一副上过家政课的模样?要不然我们还是出门去吃饭吧,或者点米其林餐厅的外卖让他们上门来做也行?” 正在切菜的兄长表情不为所动,也没有继续说话。 川上富江有些不安于兄长的沉默,但好在宇智波启的电话铃声恰到好处地响起。 于是她目送他去阳台接电话,这几年不仅富江在长大,作为哥哥的宇智波启同样变化了很多。 他变得高大、帅气,而且一如既往地聪明,仅仅十六岁就从大学里毕业,虽然有的时候观念土气,衣品也不像是电视里的模特那样好,但是川上富江还是极为中意她这个哥哥。 因为他是闪闪发光的,很简单的原因不是吗?没有父亲母亲这种事根本无所谓,这个世界上有谁会有这么一个优秀到极点又对妹妹百依百顺的兄长? 她的哥哥放在人类的群体中,都是极为罕见的那一类存在。 ——换言之,就是其他人根本不会拥有、也无法拥有的‘奢侈品’。 无论是她的同学还是青梅竹马的礼子,都只能羡慕她! —— 宇智波启接完电话以后,便折返客厅询问富江能否一个人出去吃饭。 “做什么啊?” “有关于工作。” 川上富江不解地偏了偏头:“……你有什么工作?”——比我还要重要。 而且宇智波启刚刚从大学里毕业一年,照现在流行的说法,目前正处于gapyear(间隔年)。 在卷生卷死的东亚,恐怕只有富人家的小孩以及真正聪明的天才,才有胆量在毕业季放下找工作的打算,停顿下来过一种轻松的生活。 “是你刚刚提到讨人厌的禅院的事,禅院直毘人叫我过去一趟,大概是要给我介绍个什么工作吧。” 富江大大地‘诶’了一声,瞬间生出不满:“咒术师?该不会是咒术师吧?” “不行,我绝对不同意,太土气了!而且那些咒术师一个两个看起来都是怪人,说出来也不太好听啦!” “那可不是你不同意就能决定的事。” 宇智波启拍了一下她的头,故意拖长了语调:“那可不行啊——某些人平时收了禅院家太多礼物,导致我根本不好意思拒绝他们了!” “拒绝他们又能怎么样啊?快点拒绝,现在可不是怕丢脸的时候,要是同意了以后丢脸的机会更多!” 他被富江的话逗得想笑,出门前朝妹妹挥了挥手。 “放心吧,他们可不会让我当咒术师,那群咒术师可傲得很,根本看不起没有咒力的人。” “……要是让你帮人开车不是更遭了吗?你看那些辅助监督长得都那么老,哪有那样磋磨人的,实在不行我们卷款逃走吧?别听他们的话,哥哥!” 玙蜥…… 第130章 我的弟弟直哉(五) 禅院直毘人和宇智波启的相见有些正式。 这个人坐在茶室里,明明是在喝酒,却还要摆出一副饮茶的悠闲模样。 他近来的变化也很大,原先还能勉强算看得过去的面貌,在这几年里完全转化成了一个有着鲶鱼胡须的老头。好在头发依旧浓密,否则的话宇智波启一定会为禅院直哉感到忧心。 进屋以后,宇智波启也跟着跪坐在矮桌前,才刚刚坐好,这老头便将摆放在桌子上的合同推给了他。 “扇昨天来找过我。他家里有两个女儿,算是你的堂妹。” 趁着宇智波启阅览文书的空档,禅院直毘人在旁边自顾自说起了话:“一般来说,咒术师在六岁左右就能觉醒术式,然后借此判断天赋……不过他家里的情况不太一样。” 一心二用对宇智波启不算困难,他飞速阅览完毕,抬起眼睛盯着面前的禅院家主。 “不太一样?” “他的两个女儿是双胞胎,其中的姐姐情况和你完全相同,身体里的咒力浓度比普通人还要低,至于术式更是完全没有,是天生的天与咒缚。” “咒术范围内的同卵双胞胎被视作一个人,所以即便另外一个人还没有觉醒术式,但几乎可以断定她作为咒术师的天赋不会太高——但扇还是对此抱有执念,直到前天,真依的术式觉醒了。” 禅院直毘人没有进一步描述真依的术式,但能从这人的语气看,事实大概不出所有人的预料。 他的目光向右移,看着竹帘外庭院里的落花,然后又说:“禅院家这一代的新生儿,总是跟天与咒缚犯冲。我第二个弟弟的次子,姑且算你堂兄,是个天与咒缚。我第一个弟弟的长女,也是个天与咒缚。” “我最小的儿子,也就是你,还是一个天与咒缚。扇他的年纪不小,估计这辈子也就只会有这两个子嗣。他自认为样样都不弱于我,恐怕心里很憋了口气,所以才一来,就告诉我要把他的女儿塞进躯俱留队训练。” “对了,你知道躯俱留队是什么吗?” 躯俱留队打平安京的时候,禅院家就开始培养了,所以宇智波启还真的知道。 不过他还是稍微将身体前倾,做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愿闻其详。” “是由禅院家非术师的成年男性组成的队伍。毕竟是大家族的血脉,就算没有术式,所拥有的咒力也比普通人要强。战斗的时候用咒力强化身躯,学习体术以后配合咒具也能祓除咒灵,勉强能派上点用场。” “他真的很不待见自己的女儿。作为禅院家的血脉,哪怕是没有咒力的男子,也理所应当加入躯俱留队为家族贡献自己的力量。但你的堂妹毕竟是名女性,还是个孩子……” 禅院直毘人仰头灌了一口酒,才接着往下说:“像是你的堂兄,当初的运气比她还要差点,从出生起受到的歧视更多。一直以来对禅院这两个字深恶痛绝,前段时间直接舍弃姓氏入赘别人家。” “你的母亲当初生下了你,坚持不让你跟着我姓禅院。她虽然有些时候做事荒唐,但到底对你也有几分爱子之心,所以我就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算让你过一辈子普通人的生活也好。” “可是我的夫人却不那么想,一直找机会想让你回到禅院家——对了,你知道六眼吗?” 宇智波启听过,也接触过,不过是真的不太了解。 同样是在千年前发生的事,现在回想起来,除了有些自来熟和爱当谜语人外,就他那双眼睛看病其实看得挺准,此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过咒术界依旧还是这么千年如一日地排外,无论你是感神院的神子,还是自己家里的血脉,反正你只要沾上了天与咒缚,他们就一视同仁地排斥所有人。 “……应该是一双很厉害的眼睛?反正不可能是六双眼睛吧。” 宇智波启无端想起了他曾经的学生黑死牟。 他这幅面露疑惑的神情,直惹得禅院直毘人哈哈大笑。 “人的脸上哪里挤得下这么多眼睛?不过确实厉害,是和禅院并称‘御三家’的五条的祖传术式。所谓祖传术式,也就是家族历代传承,并且能将家族推向顶峰的强力术式……不过强力的同时,也意味着罕见。” “五条家的六眼更是如此,这种性状千百年来都很难出现一个。所以这次在他们的‘六眼’诞生之后,简直将他当做宝贝疙瘩来对待,自出生以来就一直遮遮掩掩不愿意让五条家的‘神子’面对外人。” “可能是青春期的叛逆吧,家长管得太严总会引得孩子叛逆——御三家的人不需要入学就能成为咒术师,但昨年九月,他在东京的咒术高专入学。” 宇智波启又看了一眼手里的文件:“您是想让我去接近他吗?” “我认为没有什么必要,但是家族里最近多了很多说闲话的人。” 自己这个儿子,安稳地度过普通人的生活也好。但如此频繁地出入禅院家,难免会染上一些闲言碎语。 大家族这种东西,就是那种会将不相干、不重要的成员给榨干榨碎,变成嚼尽了的甘蔗渣之类的存在。 ——“那个庶子受了禅院家的恩惠,什么都不做还能坐享其成。” ——“白养了他这么多年,好歹也要有点用处吧?” 第147章 ——“明明是个男人,家族也到了该由他效力的时候,总不能躲着。” 这时候宇智波启不姓‘禅院’的好处就彰显出来了,让他去接触五条悟,算是一步闲棋。哪怕这个人明晃晃地和禅院有关系,五条家也无法专门拿出来说事—— 毕竟禅院这么大一个家族,帮家主的私生子走点关系,替他在学校里安排个清闲工作,说出去简直一点都不过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五条家也没少在‘窗’啊、‘咒术师协会’啊,往里面安排挂职领工资吃干饭的闲人! 禅院直毘人又开始在旁边用小拇指掏自己的耳朵,大概是觉得在儿子面前没必要这么收敛:“他们的想法太多了,啰啰嗦嗦地惹人心烦。” 族内会凑出这样的提议,一部分是出于对天与咒缚的恶意,一部分是对私生子能不出力就能享受优待的不满,还有一部分是对继室夫人的讨好—— 外室竟然敢和正室争在同一个月份诞下孩子,夫人应该非常讨厌这个庶子才对。只是即便那女人如此拼命,生出来的孩子不过是一场笑话。 想来夫人每次邀请那女孩来这里也是怀揣着这样的想法,‘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天与咒缚]说得非常好听,但到底不过是沐猴而冠的家伙。 那私生子每回出现在宅院里,大家都怀揣着几分看乐子的心思。富江觉得所有人都在心里偷偷骂她‘杂种’,那感觉真是一点都没错,所有人都在嘲笑他们兄妹,给点好处就顺着杆子向上爬。 而禅院直毘人则是另有想法:以他的威严,硬要底下的人闭嘴也可以,但这么做无疑将宇智波启给推到风口浪尖。族内不乏有这样无聊的人,等他日后有看不到的地方,无疑就会跟着直哉的意思看碟下菜。 等他这个儿子做了家主,别说在外面生活的宇智波启,就连年长他很多岁的几个哥哥恐怕都讨不了什么好。接触六眼的工作没有多少危险,况且听说五条家的神子脾气很怪,即便没有成果也不出意外。 把这个工作交到他手上,日后也不用落人口实。 “不过这好歹是份高薪的工作,而且还挺清闲,如果你不想做就算了。” 宇智波启闻言又将合同拿在手上重新看了一遍,这是一份来自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聘用合同。 正式职员,而非劳务派遣,四险三税样样齐全。 薪水是高校老师的正常水平,但是却附有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的各种补贴。 如果帮助学生完成任务,还会从委托金里拿到一部分的提成。 加上五花八门的福利待遇,确实可以说是一份应届生求之不得的高薪工作。 可是宇智波启压根不会被这种天降好事冲昏头脑:“可是如果接近他的话,倒不如换做同学的身份比较好吧?你都说了他在昨年就入学高专,现在应该二年级才对——真的会有人信服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老师吗?” “但你是个天与咒缚。” 禅院直毘人指出了这个盲点:“至今为止,都没有天与咒缚入学咒术高专的前例。学校可以有专门教授文化课的老师,但高专可不会采纳无咒力的学生。” “……可是我也不是文化课的老师,上面写的难道不是体育?” 宇智波启把合同压在茶杯的下面以免被风吹走,他已经对上面叙述的条款倒背如流:“咒术师也要上体育课吗?我以为你们每个人应该比奥林匹克级运动员都能打。” 而且他的主修专业是数学……以及物理。物理和数学是通往幸福的钥匙,它们对于宇智波启的时空间忍术有很大的好处,虽然每个世界的物理法则都有些不同,但宇智波启所寻求的是探究真相的思维方法。 “他们的班主任有一个月要出国执行任务,所以你有机会代班一段时间。” 禅院直毘人抱住双臂,这时候他已经把酒喝完了,所以手上根本没有什么事做,好在他掏完耳朵以后根本没在想掏点别的什么。 “而且这个年纪的小鬼尤其喜欢逃文化课,也没哪个咒术师小鬼爱乖乖待在教室里。你要辅导他们,就只能从这方面入手。” “你就这么确定我能辅导他们体术?” “不是确定,是你一定要做到。现在离开学还有一个月,你就好好留在这里接受体术方面的培训吧。如果达不到标准,可能真的会死……” 禅院直毘人站起来,推开障子门离去。 一个壮得好似大猩猩的男人紧随着走进来。 “我是甚一,理论上来讲,应该是你的堂兄。这段时间会指导你怎么使用自己的力量。” “……首先,我们先摸一下底,让信朗陪你对练吧。我听说你从未接受训练,但是放心,天与咒缚的天赋都很好,恢复和适应的速度应该都很快。” 相对于禅院甚一的平静,禅院信朗的态度不可谓不古怪。 这个跟在甚一身后,完全被他那高壮体型遮得快要看不见人影的男人,在被点到名以后,瞬间挺直胸膛朝着宇智波启冷哼一声:“你就是直毘人大人的那个庶子?一直逃避家族义务的家伙,我乃躯俱留队现任队长,就让我好好看看天与咒缚的极限吧,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宇智波启听说这时候距离上一个天与咒缚大闹禅院家还没有过几年。 某些人就迫切地又想要重温来自天与咒缚的毒打。 他一拳把禅院信朗的牙齿干碎了。 那男人飞出去之后还砸碎了一堵墙,捂着嘴巴,鼻血像是没关好的水龙头,一滴一滴地往下淌,蜿蜒地流在训练场外的杂草丛里。 宇智波启没在他的身上多做停留,把目光投向禅院甚一:“然后呢?” “有点意思,我来做你的对手。” 禅院甚一跳上平台,接下来的结果自然不用多说。 时隔多年,这些咒术师依旧看起来不是很强。 真的是咒术师吗?……全都比不过宿傩。 有一点想他了。 宇智波启如今的身体比神子时期还要强健,而这个世界咒术师用咒术强化过的身体强度,甚至不如他们那里没有查克拉只能修行体术的忍者。 也许是上一世缠绵病榻太久,让他忘记了只凭借力量出拳是种什么滋味。 宇智波启狠狠揍了一遍“炳”的所有成员。 据说是禅院家内部的最强术师集团,其实打起来也不过如此。 他们的术式都太老实了,比被称作‘慈悲之术’的火遁还要老实;更没有什么新意,甚至还没有波风前辈取的忍术名字有新意。 —— 三个小时候后,杀完鸡发现整个家族没有猴的宇智波启敲响了禅院直毘人书房的门。 “我训练完了,甚一说我不必留宿,开学时间是九月一日吧?我到时候会准时去的。” “……需要提前报道两日。” 宇智波启回头看了直毘人一眼:“我九月一日去。剩余的时间都要空出来教育富江,让她不要在我住校的时候朝凉子和周围人乱发脾气。” 瞧见这人伸腿便要走,禅院直毘人又重新叫住他:“你总得先去拿一副眼镜吧?没有咒力的人得通过咒具才能看见咒灵。” “不必了,我看的见。” 禅院直毘人发现这小子完全是活脱脱的禅院甚尔。 只是比禅院甚尔更有礼貌一点。 第131章 我的弟弟直哉(六) 不知道是否因为对新学期的期待缘故,富江最近一段时间比以往要乖巧了很多。 在家里没有一次胡乱发火的经历,和同学们相处得也十分和睦,还和朋友成立了什么暑期学习小组,没有一整天都赖在家里,中午吃过饭就往外面赶。 宇智波启不相信富江专门出去有在学习,自己带大的妹妹性格自己清楚,虽然成绩在学校里算是顶尖的那一类,不过实际上的学业水平完全不太行的样子。 只要他有心去检查富江的作业或者课本,那么川上富江就一定会虚张声势,大吵大嚷试图叫他放弃。 因为这些东西大概率不会出现在妹妹的书包里,她嫌弃课本太重,又太无用,多半是一迈进校园就把东西扔给其他人背。 她的班主任老早就向家里反映过,富江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上两三个跟班的做派,但每逢宇智波启询问的时候,妹妹都会睁大眼睛辩解说:“风纪委员可是很遭人嫉恨的工作,和同学结伴一起检查风纪有什么不正常?” 同学三五成群一起活动是正常的,不过同学要帮同学写作业明显就超出了正常的范畴。尤其是那几个小子,作为督查风纪的风纪委员,还要明知故犯帮助富江写数学和理化作业。 明明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却硬要憋出几行娟丽的字迹,用文绉绉的语气帮她写长篇大论的国语作业——尽管许多老师都知道富江的功课几乎都是代笔,但不妨碍富江每回因为作业做得不够尽善尽美给这群人臭骂。 第148章 至于期末考试就更好应付,说不准有多少学生乐意在自己的卷子上写上‘川上富江’的名字,况且富江在先前就已经和科任老师打好了关系,再不行就在出成绩前跑到老师的办公室里哭诉。 “我在平时真的非常刻苦、非常用心!无论是在社会活动,还是平时成绩上面都很努力!只是这回发挥失常了一点,老师你就看在平常的份上多给我两分吧……人家日后是要去美国或者欧洲留学的,绩点如果不好看别人会怎么想我校的学生呢?” “而且就算我不出国,人家的哥哥也是东大毕业的天才,想要上名校也可以拿内部推荐,老师就算多给我两分也不会妨碍其他同学考学的!” 恰恰就是你这种推荐入学的家伙,才成为了其他平民学子的最大阻碍…… 想要吐槽的话实在太多,但不少老师确实败倒在了川上富江的胡搅蛮缠和泪眼攻势之下。 宇智波启这些年把妹妹的性格纠正了不少,但相对于川上富江过于恶劣的天性本质,看起来还是杯水车薪。另外一个显著的进步则是,富江不再像以前那样只和男生混在一起,她的同性朋友不再局限于一个青梅竹马的礼子。 尽管妹妹平时只搭理会照顾她迁就她、或者家境富裕的女生,但女性朋友的增多,让她更擅长利用他人的愧疚心与同情心了,活脱脱一个天生的小恶魔。 不过宇智波启还是为她能有自己的同性圈子感到欣慰——女孩就算干坏事,也比不过男性那种明目张胆的暴力。要是那几个小子在学校里待腻了,把富江往酒吧和柏青哥店里引,教会她抽烟喝酒打小钢珠简直不敢想! 哪怕妹妹不见得会喜欢那种烟雾缭绕的场所,但要是说教难免会引发冲突,如果让她觉得大失颜面,肯定会更进一步引发厌学的情绪。 到时候认识学校以外的人——虽然以富江的性格,不见得会成为受害者。 但宇智波启可不想清晨起来,瞧见自己的妹妹和陌生的男人,以法制咖的身份上了社会新闻栏目。 要知道就算是那么多年前的迪奥,也没有以违法者的身份将照片刊登在报刊上。 他不想再和少年犯的父母讨论孩子们的教育失败问题,所以谢天谢地富江近些日子看上去安分了不少。 就算知道她口中的那个‘暑期学习小组’,不过是一群同龄女孩聚在咖啡厅里看时尚杂志,讨论最近的潮流和说讨厌的人的坏话,宇智波启还是和颜悦色地让妹妹出门去了。 并且为了防止她四处寻事,每次出门他还从钱夹里给妹妹抽出几张福泽谕吉。 川上富江的态度不错,宇智波启的心情就不错;宇智波启的心情不错,川上富江的态度就不错。 这是一个完美的良性循环,这个暑假对于他们兄妹二人而言简直完美得无可挑剔。 所以等宇智波启同妹妹说等她开学以后,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经常回来,川上富江就如同寻常人家的乖巧妹妹那样点头答应。 “哥哥,你就放心地去工作吧。有凉子照顾我,没有什么问题。” 一般来说,反常的乖巧之下通常意味着当事人在憋着什么大招。 但迄今为止,宇智波启还没有从路人那里收到什么举报,以及日常接送她的凉子也没有给出格外的反馈,所以他权当做不知道妹妹的小动作,对富江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心情感到极为不错的他,在禅院直毘人又一次叫他去禅院,为的是叮嘱一些咒术界的事项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欣然前往。 两个人的对话一直从中午谈到了傍晚,宇智波启拒绝了留下来用餐的邀请。 从禅院直毘人的院子走出去以后,必定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回廊,一个仆人打扮的女人端着茶水急急地从屋檐下走过。 传统和服的下摆不宽,因此疾走也只能迈着急促的小碎步,又兼之禅院家注重尊卑的规矩,仆人走路时不能平视主人,只可以略略低下头前行。 那女仆走得过快,于是根本没有看清楚宇智波启。两个人迎面而来,她手里的茶盘没有端稳,却本能地想要侧身为客人让出道路,结果茶汤顷刻间就要泼到宇智波启的身上。 “抱歉,贵客先生,实在抱歉!我带您去换一件衣物吧,请不要告诉管事,实在是抱歉,请原谅我的粗心大意……” “没有关系。” “事到如今还要您来体谅我,真是对不起,明明是我失礼到如此地步……” 那女人慌慌张张将他带到一处幽静的房间,慌慌张张地用毛巾帮他把身上的茶叶擦干净,又慌慌张张地告辞说要帮他去拿替换的衣服。 整个过程神色慌乱得不行,好似非常担心被无关紧要的人发现。 禅院家的规矩很大,但如果说管事的处罚能让人害怕到如此地步,以至于体现出股做贼心虚的神态,又着实令人费解。 ……而且那女人不是在他路过回廊时,碰巧经过那里。 而是此前就站在走廊的另外一侧,端着茶盘一直等待,等宇智波启出现在回廊后才装作慌忙地路过。 那仆妇慌张的神色,有三分出自于本身的演技,剩下七成却是由心而生的慌乱,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必定不是她的自作主张。 禅院家的人尽管很傲慢,但宇智波启从来没有受过本该最讨厌私生子的夫人的刁难。 他可以躲过茶汤,但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有发展下去的理由。 而且宇智波启确实有些好奇谁安排的这场闹剧,尤其是在他明晃晃打击了禅院家所有咒术师的当下—— 好在安排这一切的人,根本没有让他等太久。 “哎呀,我本来是想好好欣赏你落汤鸡的模样,明明吩咐她把你带到这个房间就走,结果那蠢女人却自作主张。” 禅院直哉直接推开纸门,毫无诚意又惹人厌倦的神情露在宇智波启眼里,居高临下地站在他的身前。 “她还帮你擦了一下衣服呢,可能是因为你长得还算漂亮吧?这种女人就是这样,总是忍不住四处献媚……像是你这样的废物恐怕也只有她那样的女人才看得上了。” 他的手指在空气中轻轻转了个圈,一副漫不经心又充满着轻蔑的语气。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瞧见来者是禅院直哉后,宇智波启稍微有些失望。 “来看看你这幅狼狈的模样不行吗?明明只是个庶子还这么桀骜不驯,而且我出生比你大半个月吧?你应该好好叫我兄长。” 将身后的障子门合上以后,禅院直哉就径直在宇智波启面前箕踞而坐。 这是一种非常失礼的行为,随意地坐在客人面前,右膝微微弯曲,哪怕是在平辈人面前,都显得非常傲慢不敬。 宇智波启这时候已经感到无聊了:“如果你是专门想和我说这话,我就要告辞了。” “——我听说你在我不在家的时候,打赢了躯俱留队的队长?” 是有这样的事,不过不只是躯俱留队的队长。 大概是等宇智波启走后,那群禅院家的男人觉得被一介天与咒缚暴揍实在颜面无光,而且听说这庶子在此前都作为普通人生活,于是都默契地对后来发生的事缄口不言。 并且那天在场的多数人都坚持,那样的武艺绝不是未经过训练的人能使出来的。想必这庶子是因为长期在主家遭受冷遇而感到不快,于是私下苦练武道打算一鸣惊人复仇。 到头来,除却那天的目击者和家族禅院直毘人以外,没什么人知晓当天的真相。 禅院直哉在当天去东京的长辈家拜访,回来的时候,家里留守的受害者们已经私底下统一完了口供。 而性格恶劣的大少爷直哉,在家族里的人缘本身就不够好,更没有谁会特地和他讲述他缺席时候的八卦。想来后面传进他耳朵里的,也只能是经历过春秋笔法的改编版本, 宇智波启瞧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但禅院直哉率先因为这种事感到了不爽:“只是打败一个杂鱼,也不能说明什么。” “不要以为老头子把接触悟君的任务交给你,就沾沾自喜以为得到重用了——你真的懂什么是强者吗?” “虽然有着那样的体质,但说到底,你也不是甚尔君,满脸讨好人的卑微神情,只是一个拙劣的赝品。” 说到这里,他不屑地呼出一口气,“听好了,要是六眼不搭理你的话,你也不要想着眼巴巴地往上去凑。废物是不会理解强者的心态的,到时候反而惹人耻笑。” “本来也只有脸长得过去,还成了一个笑话,再往后就只有投河一条道可走了。” 禅院直哉的话好像有些多,而且一如既往没有什么攻击性。 所以宇智波启和他分别以后,就把他的话直接抛在了脑后,同样一如既往地选择不去搭理。 第132章 我的弟弟直哉(七) 夜蛾正道刚说明在他出国执行长期任务期间,二年级会拥有一名新的班主任。 第149章 讲台底下的几个问题学生当即就当着他的面,用手挡着嘴巴,以旁若无人的音量,大声地嘀嘀咕咕起来。 “该不会是教导一年级的日下部?不要吧,我好讨厌这种没有干劲的中年人。” “不要在语气里对中年人充满嫌弃啊,悟,夜蛾老师听了也会伤心的。” “不是日下部,还有我在你们眼里是中年人那还真是抱歉。” “啊,不是日下部吗?那该不会是我们的现任校长吧?!” “……更糟糕了,我不想和老头待在一个车内,感觉从空调里吹出来的都是股腊肉味。” 虽然有时候觉得校长确实讨厌,但听见这样的说辞,夜蛾正道的头上依旧蹦出了一个‘井’字,不过一年来被这两个家伙磨练出来的素养,还是让他将话继续平静地说了下去。 “是一个新的老师,这次的新人情况有些特殊。但只是一个月,希望你们还是要配合他一点。” 因为不算是什么大事,新老师的资料当即就被传到了在场三个学生的手里。 一片短暂的寂静以后,五条悟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地戳了戳身旁留着怪刘海的同学。 “——喂,杰,夜蛾老师的脑袋真的没有坏掉吗?还是说我们学校的打印设备终于到了该报废的时候?” 夏油杰在旁边用手托着下巴,做出认真思忖的表情:“可能也该到了坏掉的时候吧,我们等候去档案室看看,没准出现了什么会干预打印结果或者能干扰别人认知的咒灵。” 家入硝子也抬起脑袋,对夜蛾正道投以面带同情的脸色:“要不然我们还是去医务室看看吧?虽然学校的医务室真的很烂,但因为老师是教职员工还会报销药费。” 虽然觉得这种花里胡哨的阴阳怪气实在令人头痛,但夜蛾正道少有地同样觉得学生们此刻说的话在理。 那些做出这种决策的高层们脑袋实在是坏掉了,竟然会派一个履历完全是普通人的年轻人代替他手里的工作—— “……你们没有看错,学校的档案室和打印机也没有出错。” 他说:“这回新的带班老师确实是一个没有咒力的普通人,不过只有一个月,你们几个稍微照看他一下就好。” 三个人同时放下资料,又响又亮地咋了一声舌。 “当学生的还要保护老师,这是什么道理?弱者就应该好好回家吃干饭吧,为他们操心还真的是累人。” ——这是各方各面都属于问题学生的悟。 “就他的资历来说,当我们的文化课老师显然是够格的,是不是在安排的时候弄错了呢?班主任可是要和我们一起出去活动,那样很危险。” ——这是虽然有时候会和悟胡闹,但大部分时间都让夜蛾正道省时省力的杰。 “我看他是个难得的池面耶,拍下来给歌姬前辈看看。” ——这是貌似乖巧,可实际让人操心程度和另外两位不相上下的硝子。 “不要以貌取人,虽然是个普通人,但是也不容小觑。” 就算同样在脑海里为这位新人唱衰,但夜蛾正道显然不能和学生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一起抱怨,他咳了两声,严肃地说道:“高层会这样做,那自然也有他们考虑得到的道理。” “这位老师虽然没有咒力,但他是非常稀有的‘天与咒缚’,实战的能力……应该不是很弱,担任你们的体术教练我想绰绰有余。” 至少担任硝子的教练绰绰有余,要往好处想,夜蛾! 家入硝子是罕有的能用「反转术式」治疗他人的咒术师,上层重视她的程度不可估量。 为了增强她的自保能力,特地聘请专业的人士教导她体术,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单单是这样想也还是太离谱了! 哪个咒术师不能担任硝子的教练啊?明明体术乃是咒术师的必修课!因为家入不属于战斗类型的缘故,就算是他要离开,再随便找个咒术师辅导家入硝子也绰绰有余。 连夜蛾正道都无法说服自己,剩下的几个问题学生更是将其视作天方夜谭。 “天与咒缚,听起来好酷炫的样子。” 五条悟从记忆的角落里扫出这么一个词汇:“想起来了,禅院家这一代好像出现了好几个,我家里的人好像都把这话当做笑话摆。” “是一种‘以咒力置换身体强度’的天生束缚吧?”夏油杰说,“拥有这种体质的人,要么只有强健的□□,要么只有强健的精神。虽然听起来很强,但是好像没有什么用,毕竟咒术师在日常的锻炼过程中,同样可以用咒力强化自己的身体。” “身体和咒力,想要成为优秀的咒术师必须缺一不可。没有身体强度就经受不住咒灵的打击,没有咒力就根本无法祓除咒灵,这应该是常识才对。” 连开始自我洗脑的夜蛾正道都被他们说得有点愁。 ……咒术师的职责是保护普通人,但战斗的时候,就没有硬要带上个普通人凑热闹吧? 这群高层平时走关系往学校里塞薪水小偷就罢了。 这时候的神来一笔真让人摸不着头脑,哪怕这一届的学生真的很有天赋,但放个普通人过来,别说能不能招架得住学生们的桀骜不驯,两者之间恐怕根本没有共同语言。 “是个普通人就算了,但你要不要看看他的年龄,完全和我们是一个年级的家伙……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做老师?又怎么做老师?这样的人,恐怕连咒灵的样子都看不清楚吧?” 听着这些嘀嘀咕咕的抱怨,夜蛾正道的头都大了:“调任书已经下来了,我也没有办法,索性接下来是你们和他相处。” “我不管你们究竟打算怎么做,把他当做帮你们买红豆面包的辅助监督也好,还是无视他也罢,但不要将事情做得太过火,好吗?” 最为捧场的夏油杰立马回答道:“老师,我会看着悟的。” 五条悟顷刻发出了不爽的声音:“哈,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做事怎么可能没有分寸?” “老师,有没有更多的照片?歌姬前辈说她不信东京高专的新老师会是一个帅哥,除非我再多发两张。” 随着一直低头猛玩手机的家入硝子举手,夜蛾正道发现他之前说过的这么多话完全白搭。 ——这不是完全没有听进去吗?! —— 等夜蛾正道走后,五条悟没用一会儿就查出了这古怪新人背后的背景。 “和禅院家有关系。” “哦——?是那个禅院家?” “说是天与咒缚的时候,老子心里就一清二楚了,毕竟如今的天与咒缚都被戏称为禅院家的名产。” “但这家伙不姓禅院,姓川上来着。” “姻亲?附属家族?姑且就这样吧,毕竟大家族会有从亲戚家过继孩子的先例。” 不过川上启多半不是在家里受到重视的那种人,不然也不会被分派到这种不受人欢迎的工作。 他和五条悟现在是一级咒术师,升上特级的时间也指日可待,现如今接到手中的都是充满危险性的任务。 班主任大多数时候会和他们一起行动,如果派来的是个真正的咒术师,那还可以理解为给自己家的年轻人一点磨砺。 但让一个普通人来趟这趟浑水,显然是本着就算遭遇到什么不测,也根本算不上损失的心理。 “恐怕是朝着你来的。”夏油杰忍不住说道。 “那我们就干脆先发制人吧?” 五条悟朝着好友挤出一个爽快的笑:“他不是受禅院家的吩咐接触我吗?所以我就干脆主动送上门去接触他好了。” “九月一日开学,他肯定最迟明天晚上会来学校报到,如果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靠着家族的荫蔽来到高专当教师,被我们吓上一顿应该就知难而退了。” “比起按部就班地见面,我果然还是更喜欢提前跳到后面去看剧透环节。杰,硝子,有没有兴趣提前一个晚上去我们老师的宿舍给他准备一个大惊喜,看看他究竟有几分本事?” 五条悟说这话时,家入硝子正带着他的墨镜,伸出手在教室里摸来摸去伪装成一个瞎子。 只有夏油杰用拳头托着下巴,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行的啊,悟,我答应过夜蛾老师,要好好看着你。” “这样吗?我以为你当时只是想突然装成好学生而已。” “——我是个好学生,这话一点也不差。” “那么说,好学生杰要阻止我了?” 五条悟感到了不满,苍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同伴。 “坏学生也不一定会做坏事,没准悟是想要帮助老师呢?毕竟你都说了,你要帮助我们的老师完成自己的‘任务’。夜蛾老师说过不要以貌取人,万一悟是一个表面凶恶,内心温柔的家伙呢?” 夏油杰装模作样地感叹道:“于是我决定好好看着你,为了防止我们的坏学生悟做出什么过火的举动,于是我打算跟着你一起到新老师的宿舍里去。这样做根本不过分吧?” 第150章 “那么硝子,你呢?” 家入硝子摘下脸上的墨镜,以一种‘要不然瞧瞧你们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看了夏油杰和五条悟一眼。 “你们在说什么猪话?有邀请美少女大半夜不睡去做这种事的吗?……恐怕也只有你们这种白痴dk才会满脑子这么无聊想要搞夜袭。” 第133章 我的弟弟直哉(八) 宇智波启坐在学校宿舍的沙发上。 左边地板上跪着一个丸子头的男高中生,微微低着头,可能是觉得闹到这种场面有些棘手。 右边地板上跪着一个带墨镜的男高中生,正扬着脑袋,摆出一副骨川小夫样式的神气表情。 咒术师的潜入水平实在太浅显,尽管抹除了咒力痕迹,但是气味、呼吸之类的生命体征半点都没减少。落在刚刚入睡的宇智波启的感知里,不亚于平地一道惊雷。 这场夜袭对他来说,破坏性不大,但是侮辱性极强。 青年教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拿起原本放在圆桌上的花名册。 禅院家的人没有事先告知他所有学生的详情信息,大概是出了天下无人不识‘六眼’的常识错漏,亦或是觉得宇智波启以更自然的态度接触他们更好。 而他自己也觉得此行是‘任教’,而不是‘刺杀’,于是没有在这方面多注意。 花名册上一如普通中学的名单,没有附上每个学生的照片,但能看得出来咒术高专的学生数量极少,一张表格上就只印出了三个名字。 排除‘家入硝子’这个有着明显女性特色的名字以外,确定这两个潜入他宿舍的问题学生身份不是很难。 “杰?” 被点到名字的小杰可能觉得这场面有些难堪,稍微又把肩膀往下沉了几许。 “悟。” 这回乃是肯定的语气。 被新教师唤了一声的小悟非但不觉得羞耻,反而又进一步桀骜不驯地抬了抬脑袋。 他透过在白炽灯下反光的墨镜和宇智波启对视。 “怎么?想打架啊?” 宇智波启也不生气,把手里的花名册卷成了一个直筒。 “这不是刚打完一场?” 于是才挺直了腰杆的五条悟又萎靡了下去,等到和夏油杰降到同一高度的时候,还能看见他的后脑勺隐隐肿起一个和好友如出一辙的大包。 揍得确实有点狠了。 宇智波启心想。 他在学生面前向来担任的都是好人的角色,无论是对玄间还是静音,对岩胜还是缘一,对时透兄弟还是对炭治郎…… 宇智波启信奉的就是和颜悦色好办事的信条,以至于后来他无论把弟子练得有多狠,学生们最后还要反过来谢谢他。 可惜这次的两个男高中生根本都不给他扮演‘好警察’的机会。 五条悟还没有因他的话丧气半秒钟,就又开始故作不认输地大吵大嚷:“这有什么好说的?我和杰的真本事还没有拿出来呢!要不是顾及到这是我们学校的大楼,这种狭小的地方我们根本施展不开——” 但是回想起刚才发生的情景,似乎不是什么施展不施展得开的问题。 两个男高中生刚潜入安静的教室宿舍,就被现如今的宇智波启抓包,然后一人一拳被捶成了两个小饼饼。 这是碾压局的战斗,夏油杰甚至连新老师怎么出现在他们身后的都不知道。 否则他到现在为止绝不会安静到这种程度。 “打架的事情另外一说,我现在想要知道的是,你们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我的寝室里的理由。” 宇智波启示意他们去看墙上的挂钟,时针正正好好指在了十一点钟的方向。 “……是啊,我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真是奇怪啊,你说是不是啊,杰?” “真是奇怪啊,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呢?悟。” 两个男子高中生开始装傻,等到对上宇智波启的目光后,五条悟就轻飘飘地举起手,以一种软绵绵的语调说道:“老师你知道吗?我们学校里最近在调整结界哦,大概是这样——总之我们俩迷路了哦?” “宵禁是十点吧,那为什么十一点还会迷路?” “这个老子也不知道呐,总之,就是杰他说他晚上不敢一个人上厕所,回来的时候我们俩就因为人生的道路产生迷茫了呐。” ——此乃谎言。 众所周知,高专的教师宿舍和学生宿舍完全是在一南一北两个方向。 除却夏油杰同学有非要到其他宿舍楼上厕所的怪癖。 全因为被明晃晃扣上这么一个大锅,男高中生们的内部小团体好像自乱了阵脚。 从一开始就安静到底的夏油杰,也举起手开始向宇智波启打起小报告:“老师,实不相瞒,是悟他说他有专门的事情想找老师,我们才会大半夜偷偷溜到这里来的。” “哦?那究竟是什么事?” “是啊,那究竟是什么事?”夏油杰顺着老师的目光朝着五条悟看,这时候俨然倒转立场和宇智波启站在同一阵营了,“悟从一开始就不肯告诉我,可能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题吧。” “不要担心,悟,我们的代班老师是个好人。无论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我和老师都会为你出谋划策的。” 杰的身上散发着同学团结友爱的圣母般的光辉。 可惜此等光芒并没有使他的形象变得伟大,反而在五条悟的眼里,把他的狐狸眼给衬得更加渺小了。 “这样说的话,我确实有东西要向老师请教哦!” 五条悟没有按照夏油杰给出的‘否认’、‘狡辩’的两个选项中挑选,而是第一时间充当自爆卡车拖着自己的好友下水。 “这是我和杰商量好的给老师的欢迎仪式——” 他跪坐在地板上呱唧呱唧地开始鼓掌:“不过还没开始就被你给抓个现行了,所以你要惩罚我们两个人吗?” “检讨、处分、通报批评,还是体罚——这些都随便你。” 墨镜下的蔚蓝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宇智波启看,好似一只打翻花瓶还若无其事地待在肇事场所的猫。 “因为不合理的处罚,我和杰是一个都不会认的。” 检讨一个字也不会写,处分如同一张废纸,通报批评更是无关痛痒。毕竟算上隔壁的高专,所有学生还不足十个,但五条悟的名声在每个人的心头都坏透了。 体罚更是好笑——不过,刚才给他来的这一下真的挺痛的,看来下次偷袭这个人要提前开无下限。 “你打算怎么办,老师?” 宇智波启一点气都没有生,仿佛没有听懂五条悟的挑衅。 他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下:“来办欢迎会的吗?也就是说,打算专门过来帮老师的忙,对吧?” “那样正好,我今天只来得及打扫完宿舍,教师办公室里还积了一堆的灰,就麻烦你们两个帮我一点忙了。” “还有,”宇智波启伸手捏碎了出现在夏油杰肩上,还没有完全展现出形体的咒灵,“禁止作弊,半个小时后我会来验收成果。” 因为天与咒缚没有咒力,所以咒灵不算受到致命伤害,只是刚好在它要现身的时候被堵了回去。 五条悟当即就有些不满:“喂喂——不是说帮你的忙吗?为什么你这个当事人都不和我们两个一起打扫?” “战败的人可没条件讨价还价,半个小时,打扫工具在储物室里。” —— 夜袭失败以后,两个男高中生在美妙的夜晚里帮某个老师辛辛苦苦地打扫办公室。 说是半个小时的工作量,但看看电灯上面积累的灰尘,桌台上面链接角落的蜘蛛网,怎么想都是多年家政妇都会感到苦手的陈年旧室。 ——完全被这个人无情地当做家养小精灵在使用啊。 五条悟打开办公室门,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股久不通风的陈腐气息,即便有无下限术式的保护,让他就这样走进去还是会让人感到不爽。 “本来这个时候该在打《桃太郎电铁15》*。” “有怨言了吗?明明是悟想要去的。” 为了不被牵连得满身灰尘,夏油杰还在舍监那里专门借了挡灰的头巾和围裙,此刻带着清洁用的器具和喷雾,看起来比只拿着一把笤帚的五条悟更加全副武装。 从正常教育长大的夏油杰,多少有过经历班级大扫除的经验。 虽然好友嘴巴上说着‘最强哪怕是打扫清洁也是最强的’,这时候的他已经做好了自己是清洁主力军的心里准备。 说到底,五条悟差点将娇生惯养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哪里像是会干家务的家伙。 进了办公室以后,果不其然某个白毛就开始这里看看那里碰碰,嘴上说着:“如果用术式的话,打扫灰尘也是一秒钟的事情哦。那家伙应该察觉不出咒力的痕迹吧,杰——” “最好不要,我不想解释为什么办公室好像遭过台风。” 第151章 “所以你觉得如何?” 开始用喷壶去除台面污渍的夏油杰回过头:“什么?” 五条悟把窗户拉开,今天晚上的月光很亮,透过玻璃照进室内,好似地面上成为了空明的湖泊。 他说:“我们的新老师,杰觉得怎么样?” 夏油杰握着抹布,眯着眼睛思忖:“虽然是个普通人……不过还是蛮强的吧。” “蛮强的?不,应该说是超强的才对。” 白发挚友的语气里带着一点愉快:“我从第一眼看到他起,就知道他是个危险人物。” “那群烂橘子好像弄巧成拙,干了一件好事。没办法,既然能把我跟杰给修理一顿,也就只好接受他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带上我。” 夏油杰短暂地沉默了一会:“你比我先察觉到他,所以为什么还要……” “这个嘛。” 蓝色眼睛的白毛大猫微微一笑,闭上一只眼睛做出非常可爱的wink,用愉快万分的语气感叹道:“因为人家想要看杰毫无防备地a上去的表情。” 第134章 我的弟弟直哉(九) 家入硝子发现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些东西。 两个满肚子坏水的dk从今天早上见面起,就不如以往那样充满活力。 夏油杰瞧起来有些睡眠不足,才一进教室,就托着下巴开始犯困。五条悟更是蔫答答地趴在桌子上,原本翘起来的发丝也像是主人那样每一根都无精打采地垂了下来,活像一只才被人从水里捞起来的大猫。 他们两人昨天晚上打扫卫生一直干到了凌晨两点。 起因是五条悟和夏油杰在办公室里打了起来,最后还花了一点时间在宇智波启的监督下糊墙。 “硝子啊……我们的新老师,是一个恶魔啊。” 五条悟抬起头同家入硝子这样讲了,然后又仿佛丧失所有力气般重新趴了回去。 家入硝子没有相信这家伙的片面之词,转过头去和夏油杰交换情报。 “他这是怎么了,一副被蝇头夺走了精气神的衰相。” “有这么夸张吗?” “自然,你也惶不多让。你们昨天不是去找新教师的麻烦了吗,怎么折腾成了这幅德行?” 那是因为工地里的砖实在是有些扎手吧。 夏油杰在心里点点头,把自己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面上带笑,一如往常那样平静:“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们的新老师,虽然不是咒术师,可是一点都不容小觑。” 这种谜语人的说法引起了家入硝子的不屑,她在旁边继续和京都校的歌姬前辈互发短信,等到九点钟一到,新的代班老师自然而然就会出现。 ……怎么说呢? 家入硝子的第一印象是本人比照片上的还要帅点。 此外令人感到庆幸的便是,虽然同样是差不多的年纪,但是新教师的脸上没有半分和那两个dk相似的幼稚和愚蠢。 倘若要被三倍的笨蛋给包围,作为正常人的硝子铁定会在超标的バカ浓度里窒息的。 新教师才刚刚在班级上露面,五条悟就自来熟地伸出手向他打起了招呼:“又见面了,启!” 日常作为二人相声里的下手(捧哏)角色的夏油杰也火速进入了状态:“不可以这么没礼貌哦,要叫‘老师’。早上好,启老师。” ……你的礼数也没好到哪里去。 怎么想都应该叫姓氏+老师吧,明明上一句还将别人称作恶魔,现在反而弄得这么亲昵。 尽管在心里对这群男子高中生嫌弃万分,但家入硝子也跟着面无表情地叫了一声:“老师好。” 算是三位里态度最正常的一个,语气比较平静。 宇智波启朝着他们点了点头:“看样子你们对我已经有了初步了解。不过还是再正式做个自我介绍吧。” “我的名字是川上启,年龄17岁,家住东京市世田谷区的高级公寓一带,家庭状况恕不告知。毕业于东大,每天晚上尽量八点回家。不抽烟,酒也是浅尝辄止。作息规律,睡前雷打不动要吃两个甜点,尽管医生说我的饮食习惯很不好,但是迄今为止我的体检报告都很正常。” “虽说我这个人很多时候别无所求,但是既然来到了这个班上任教,自然也会全力以赴。学生们的合理需求,作为老师我绝对会努力满足。可同时希望大家对自己作息时间的安排,也能像人生规划那样直白清楚。” “好像被冷不丁地被刺了一下,杰,是错觉吗?” “不是错觉吧,老师刚才一边说话一边微笑着看着我们呢,还有你现在不要和我交头接耳比较好。” “你们懂我的感觉吗?被你们牵连的我,就像是躺在马路边晒太阳的猫突然被人踹了一脚。” 家入硝子在旁边叼着棒棒糖,又低下头给庵歌姬发了条短信:“「是个看起来性格苦手的池面。」” 不过再怎么苦手,也不会比五条悟的性格还让人讨厌。 总而言之,姑且像现在这般达成了初步的默契。 新上任的第一天没有什么任务,照例先对学生们进行一番摸底测验。两个dk在操场上被一顿好揍,家入硝子在旁边的树荫下看着—— 即便放在战争时刻,宇智波启对静音的要求都要比对不知火玄间宽松一点,因为静音是医疗忍者,有自保的能力就足够。家入硝子的术式也很好说明她在三人组的定位。 奇耻大辱! 被一个没有咒力的同龄人一挑二。 这种境况对两个自诩最强的年轻人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是好像又确实没有什么办法,因为新来的老师不仅很强,而且天与咒缚的体质确实特殊。 因为完全没有咒力,所以不参与这个世界由咒力链接的因果循环,虽然同样能被术式作用,但平时根本很难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宇智波启对于高专的结界,就如同死物、建筑物般的存在。哪怕有咒术师想要通过领域展开对付他,除非自己的领域依附在实体建筑上,否则根本无法未经他的同意将他拉入领域内部。 ……术式的必中效果对他更没有方法。 因为没有咒力,他完全无法被识别,也无法被选中。 天与咒缚就是这样如同作弊的存在。 普通人无法参与术师的世界,是他们咒力不足而被抛下。天与咒缚不参与咒术师的世界,是在告诉他们:“我不遵循你们那套,你们也别想用那套束缚我。” 相对于上一世的天与咒缚,这一世的天与咒缚才正正好好像是一个完全体。 相信再在这躯壳里待上一段时间,宇智波启就能在自己的灵魂上复写进它的情报,带着‘天与咒缚’前往自己的下一次转世,生生世世直到他再找到更强的代替品为止。 ——这一世的他,身体真的是强到没边啊。 查克拉是精神能量与身体能量混合的产物*,精神与灵魂挂钩,宇智波启的灵魂强度自然不必多说,可以无数次穿过时间长河的洗礼,迈过世界壁障的阻拦。 身体能量是他重大的不足,但如今已经跨过了人类的局限,比他最初作为宇智波时的还要多。 深不见底的查克拉量,等同于千手一族的体质,如果伏黑甚尔是‘术师杀手’,那么他就是一个兼具千手优点的宇智波,并且不会受到咒术师的半点干扰。 宇智波启上次回到忍者世界,补足了自身原先有关于仙术的情报。仙术查克拉乃是自然能量、精神能量与身体能量,1:1:1均衡混合而来。 大多数世界恰巧都有灵力,无论是在身体内部的小源,还是自然万物的大源,都可以加以利用,遵照仙术的运行模式生成新的术与法。 加以研究,倘若不算瞳术,宇智波启相信自己的强度能和没有木遁的千手柱间媲美——他很了解这位忍界之神的各种能力,除却有个天天念叨‘哈希拉马’的兄弟以外,和热衷于探索求知的千手扉间也脱离不了关系。 综上所述,五条悟和夏油杰根本不是宇智波启的对手。 他根本不在他们的体系内,哪怕就单纯的力量而言,又好像有些过强。 宇智波启本人对这结果心知肚明,但对于两个男高中生而言,完全是一场不小的打击。 他们可不知道宇智波启的强大有着累计的前因,只知道宇智波启是个天与咒缚,此前是个普通人还有时间读大学,充其量禅院家在入职前给了他一个紧急培训。 难道天与咒缚就是天生这么强吗?要知道就连五条家的六眼可都不这样! 两个人没消沉一会,五条悟就吵着要宇智波启请客吃饭。 “请客嘛,老师——新来到我们学校难道不和大家都聚一聚?请悟大人吃饭,日后我在学校里还可以罩着你。” “到时候再给你介绍一下学校内部的各种传言、秘闻,到时候去京都校报我的名字,无论是谁都会看在老子的份上尊敬你——” 第152章 五条悟几乎是在桀骜不驯和黏黏腻腻的两个姿态中无缝切换。 没事的时候就直接一口一个‘启’,敬语的话更是想都不要想。有所求的话就是一句话一个‘老师’,只可惜大概疏于锻炼,殷勤的态度多少有些装不像。 直到最后一句‘おれ(ore)’的自称直接暴露了他平时说话的方式,宇智波启朝着另外两个学生的方向看了一眼:“是那个吧……” 夏油杰:“……是那个啊。” 家入硝子:“果然是那个没错了。” 如同电波一般的对话让五条悟扬起了眉毛:“究竟是哪个啊?你们又瞒着我有了什么默契?” “你的身份果然是校霸吧,五条同学。” 留着短头发的小姑娘在旁边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老师,悟他的欺凌对象都要囊括隔壁京都校的前辈了,连老师看见他都想掉头就走。” “那还真是辛苦你们了。” 夏油杰幽幽地叹了口气:“照顾同学是应有之礼啊。” “既然这么友爱,那老师还是请大家吃一顿饭吧,想去哪个餐厅?” 家入硝子噼里啪啦报出几个餐厅的名字,听名字好像都是会售卖好酒的地方,夏油杰说随意,但是如果有荞麦面吃更好,五条悟则是在硝子的备选列表后面填了几个明显是老字号的茶寮。 宇智波启听完以后点点头,表示他记下了:“先去吃料理,再去吃点心,酒的话就算了,这样可以吗?” “所以我们现在去——” “每一家都可以。我对于悟说的那几家店很感兴趣,不过正餐的话还是得由你们先选出一家,毕竟甜点可以多吃,但正餐还要转场还是有点太怪了。” “不会太破费吗,老师?”特意报出几家高级料理亭的硝子问道,“第一个月你还没发工资吧?” “虽然老师才毕业没多久,但好在老师家里的老头挺有钱。这个账单到时候就给家里,所以稍微浪费一下也没有关系。” 三个高中生顿时欢呼一声,五条悟借机把一个喜久福塞进宇智波启的怀里。 这个人吃了一口,眼睛亮了。 第135章 我的弟弟直哉(十) 五条悟对宇智波启同样也爱吃甜食的判断果然没错。 新老师对点心的热爱比起他也惶不多让,在吃下第一个毛豆生奶油味喜久福以后,他就狠狠接受了五条悟的倾情推荐。 自此五条悟作为甜党,在学校里不再孤零零的只有一人。在遭受硝子‘讨厌甜食’的白眼时,受到的心理创伤更不用独自承受。 况且在任务结束以后,让辅助监督开车绕路去买点心也有了正当的理由—— “老师想吃冰淇淋吧?老师肯定也想吃冰淇淋吧?那家的提拉米苏冰淇淋超级好吃哦。” 五条悟坐在后座的中间,一左一右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疲倦地扭过头去看窗户外的风景,任务结束后只有他一个人精力充沛地像猫一样扒拉着副驾驶位的座椅。 “如果觉得太腻的话,还有抹茶,所以我们现在开车过去吃吧!新田快要把车开进岔路口了,老师你赶快说句话啊——” 因为急着回去提交报告的缘故,根本没人理他。 —— 虽说班主任一职,给人的印象便是管东管西,一旦有什么事就要第一时间站出来负责,相当于给班上的孩子们做保姆。 但是等到真上任的时候,宇智波启发现实际上并没有过于忙碌。 咒术高专拢共没有多少学生,作为教师而言自然清闲无比,但无奈班主任们在教书育人的同时,依然有着咒术师的本职。 就像宇智波启作为带队上忍,也不会紧盯着学生执行任务。村子可不会因为带班就放过上忍这样稀缺的劳动力,学生们瞧不见他的空余时间一直在连轴转。 他在战场上牺牲的那段时间,启小队正好在后方阵营执行比较安全的任务。 放在咒术界这里也是同样的道理,全日本的咒灵如此之多,咒灵的诞生速度又是如此之快。 从两个学校的入学人数看,就知道咒术师的总体数量简直少得可怜。 在外忙碌了一天的夜蛾正道,几个学生又因为祓除咒灵时忘记放‘帐’,惹出好几计‘天然气管道泄露事件’,心累之余自然会恼怒无比。 而宇智波启是个天与咒缚,上层任命他做老师,已经是他们能够容忍的极限。 至于咒术师的身份更是想都别想,别说天与咒缚不能祓除咒灵,就算宇智波启真的给他们表演一个空手祓除咒灵,他们只会觉得禅院家又掌握了什么新的特级咒具。 ——去报道的前一天,禅院直毘人还真的让他去忌库挑选一把咒具。 宇智波启象征性挑选了一把剑,说起剑,这个世界被推崇为三神器之一的天丛云剑似乎还在他的手里。 也不知道后来这群神官又找了什么办法收场,他在上一世查阅过有关于弟弟两面宿傩的传闻,没怎么关注自己当年流传下的事迹。 查看自己的生平,这行为听起来古怪,也有些颇为自恋。 既然往事已经逝去,更没有必要依依不舍。 他这一世大概会活到二三十岁就走,等到富江再成熟一点,她要是知道自己有可以预见的光明未来,想必不会去干那些铤而走险的坏事。 虽然住校,但宇智波启每天会和妹妹通话、也会和家里照顾妹妹的保姆凉子通话。 电话里的富江乖巧又惹人怜爱得像是格林童话里的女主人公,学校的班主任高木老师也说富江近日以来的表现出挑又优秀。 “小姐她最近心情好得不可思议。” 凉子这样和宇智波启汇报。 她说:“平时我都是用私家车接送小姐,她不太可能和社会上的人有太深的接触。只能说心情好的原因是学校里的事,她最近在学校的很多比赛上得了奖,我想大概是这样的缘故。” 富江不重视荣誉,但她却很在乎自己是否有机会在别人面前出尽风头。 因此胜过他人的事件确实能让她的心情变好。 而且以富江的手段,哪怕不凭实力,她也能在很多地方得奖。 宇智波启知道她的性格,很早之前觉得乐器高雅,学了一段时间钢琴,讨厌老师纠正她跨越八度的手势,又学了一段小提琴,嫌弃练得太久按弦会让她的手痛。 握笔握得太久会长茧子,因此书法和绘画不是理想的才艺;大和抚子要掌握的那些才艺就更不用多说,富江只适合做被服务的对象,也就是说‘消费者’,想都不要想她低头迁就别人。 “所以吧,最适合我的,果然还是做模特吧?” 宇智波启暂且不同意妹妹想要出道的想法,这件事更有可能是富江的一时兴起,所以具体的打算还是至少要等她到了读大学的年纪再说。 获奖的细节宇智波启不想再追究,班主任没有在电话中特地反馈,说明妹妹没有采用过激的手段。 为了不激化更多的矛盾,还是不要进行隔空指导为好。 等工作这边的事迈入正轨,他就回去立马对妹妹最近的行为进行抽查。 —— 宇智波启这半个月来的融入工作干得确实尽善尽美。 对五条悟来说,宇智波启是个跟他志同道合的家伙,对夏油杰来说,宇智波启是个正直又爱护他人的家伙,对于家入硝子来说,宇智波启是个能招架两个同学,消耗他们旺盛精力的笨蛋dk处理器。 瞧见他们两个人干傻事的时候,只要向宇智波启打报告,新老师就会用比以往夜蛾正道更快的速度赶往案发现场,人赃并获对他们的‘好事’进行制止。 “团扇老师,五条悟他把工作推给我们,根本不写报告。” “团扇老师,他们两个人在宿舍里用微波炉炸榴莲。” “团扇老师,悟和杰在任务地点当着委托人的面打起来了。” 宇智波启简直就像是有瞬身术一样,能够在事态没有变得过于严重的时候及时出现,包括这两个人用微波炉炸榴莲的那一夜,整个宿舍散发着煤气泄漏般的臭气。 代班老师如同天神降临一般,在舍监感恩的目光之下,罚两个男高中生把整个楼道的地面给全部拖了一遍。 认识宇智波启以后……家务活干的真是越发顺手了。 “所以他是怎么办到的?”课间座谈会上,五条悟带着凝重的神色深思,“我明明看见他出了学校的大门。” “其实老师他是忍者哦。” 硝子再也面色平静地说出了不得了的话:“所以你们两个还是不要活得这么自由自在为好……只要我打一个电话,团扇老师就会立马出没在教学楼内抓捕你。” “悟也就罢了,不要把我也当成潜在罪犯来看待啊。” “喂喂喂,什么叫做‘悟也就罢了’,已经默认我是潜在罪犯了吗?而且,‘团扇老师’又是个什么东西?” 第153章 “就是团扇,老师他的脸书头像不就是团扇吗?” “——你有启的好友?什么时候的事?” “虽然一开始他不愿意给我,大概觉得私下和学生还有联系不好,但是我一说你们俩可能聚在一起干坏事,瞬间就同意了。” 真正的好学生家入硝子向两个男同学展示了自己的交友技能。 五条悟瞬间发出了感慨狡猾的声音:“可恶,你借用我们俩的名号,竟然还不分享联系方式,快点把他的账号推过来,老子要问问他……” 添加好友,然后又怎么样呢? 当然是向新老师继续推荐他们每次任务途经过的好吃的甜品店。 不过,这大概是五条悟这辈子干过的最后悔的事。 大约两周后,从来都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最强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杰、硝子……我要举报新来的代班老师,川上启他果然是个恶魔啊。” “他又怎么你了?” 你们两个不是成天挤在一起兴冲冲的感情挺好么?每天不是去探店就是一起排队买限定,而且新老师又不会无缘无故折腾别人吧? 夏油杰把自己想说的话吞进肚子里。 因为五条悟说完这句话,就满怀悲伤地趴在了桌子上,哪怕隔着墨镜都能看出他的伤心欲绝。 “他是个恶魔……货真价实的恶魔。” “他又怎么你了?你们俩不是昨天还在计划交流会结束后去哪里玩吗?” 男人之间脆弱的友谊让家入硝子眉头一皱,以名侦探的直觉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我们俩之前的感情确实很好,但是现在我要和他绝交了——川上启他竟然背着老子清空了喜久水庵的库存,没有毛豆生奶油味喜久福吃我要死了!” 说起这件事,五条悟第一次在崩溃之余感到了心痛的滋味:“然后我就去其他地方买甜点!每一家店、每一家店都有川上启的踪迹,他们告诉我限量款的甜点全部都被一个年纪不大的男的买走了!不是川上启还能有谁?” “买不到限定款就去网上买存货,但是啊,但是——就连网店上的库存上面也明晃晃写着[缺货],启他清空存货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如果不出意外,宇智波启现在一定把喜久福们和其他点心全部吃尽了肚子,五条悟吃那么多甜食是为了补充脑力消耗,这个人库库炫点心吃这么多也不知道为什么。 ——真的不会血糖高到要打胰岛素吗?还是说天与咒缚就是这样的?强悍体质可以抵消过量糖分带来的困扰?莫非禅院家的剩下两个天与咒缚都像这样? 尤其是宇智波启目前对点心的认知,完全来自于他这接近一个月来的无私共享。 五条悟为此感到了深深的痛苦。 痛、太痛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第一次,认识了除了咒术也能很强的人;第一次,交到甜品方面志同道合的挚友。” “这两件愉快的事情交织在一起,应该给老子带来比一加一更多的喜悦才对。可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快闭嘴吧,趁我和杰还没对你起杀意之前。” 五条悟趴在桌子上,万念俱灰,感到人生了无生趣。 直到走廊外再次响起脚步声,宇智波启推门而入,用大拇指指了指朝西的方向:“早上好,大家,准备好了没有?我们马上要出发去京都校参加交流会了,到时候记得把精气神焕发出来,可不要被隔壁的给小觑了。”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本来以为这回蔫答答趴在桌子上的某个人不会捧场。 谁想那家伙在话音刚落的时候恢复了精神:“好耶!” ——是谁在不久之前才信誓旦旦说自己要和宇智波启绝交的? 五条悟也不知道呢。 第136章 我的弟弟直哉(十一) 姐妹校交流会会在去年获胜的学校举办。 虽说没有谁不想获胜,但因为想要顺势去进行修学旅行,而在当初选择不参加比赛,坐视前辈们输掉的情况也有。 家入硝子说:“因为你一回、我一回才比较像交流会。” 五条悟说:“要是我和杰出手,京都校会输三年,那群人不是太可怜了吗?” 夏油杰说:“要考虑弱者的心情,差不多应该这么做吧。” 这种‘赢定了’的优越言论,被照顾的人听见恐怕根本不会产生任何的感激心理。 不过三人组说的确实是实话,这种能预见的结局让他们对京都此行充满期待——和同班同学一起短期旅行,为了筹齐人数带上一年级的两个后辈,领队的老师启也是年纪相仿的同龄人。 并且还要在外面住上一两个晚上,结伴出行的氛围感直接拉满。 这完全就是咒术高专版的修学旅行! “到时候我们一起开男子高中生夜谈会吧?七海和灰原也来,人越多越热闹最好,老师也会来的对吧?” 前往京都的车上充满着松快的氛围。 五条悟兴致盎然地招呼着每一个他目光所及之处能够看见的同学。 出于对所有前辈的敬仰,灰原雄也受到了五条悟的态度感染,捧场地露出小狗般期待的笑容:“噢噢!川上老师晚上也会来吗?五条前辈和老师的交情竟然好到这种地步?实在太了不起了!” 后辈崇拜的眼神、无条件的信任,和冰冷的七海建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虚荣心大满足! “那是自然,要论前辈的从容,你小子还差得远呢。允许你交流会期间跟在前辈身后学习哦。” 作为领队老师的宇智波启此刻,反而对队内的情况有些无暇顾及。 “八桥点心,荞麦松饼,京都北山的抹茶饼干、唔嗯……” 他拿着京都旅游宣传册,对着‘今天究竟吃什么’的世界难题陷入深思: “虽然以前来过很多次了,但是每次都好像会有先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冒出来。如果提到京都的话,就不得不说抹茶,但是正宗抹茶就要去比较传统的店铺……传统点心的话,豆沙和豆泥对我果然还是太勉强。” 如果这时候宿傩在他身边就好了。 一切问题都会如愿得到解决,虽说将弟弟视作豆沙回收机有些过分,但如果是宿傩的话完全没有问题。 ——不对,他不久前(几百年前)才被宿傩骂过! 事到如今,宇智波启已经尽力避免去想这些事了,但恐怕是近乡情怯,他总会在这个世界比先前更多想到宿傩。 带土和家乡的回忆连在一起,而宿傩的回忆明显和这里分离,他和宿傩是没有家的人,尘世间只有彼此。 回想起以前的东西,好像全部都是宿傩。 ……不妙。 宇智波启的每一世都做不成一个好兄长。 可以预见的是,就算回到忍者世界,带土大概也不会需要他了。 这是个单方面履行的承诺。 感觉无论轮回多少次,他都无法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因为一开始宇智波启就用错误的答案填满了整张卷子,导致想要更改、写上新的答案却无法下笔。 而且更不妙的是,好像这一世宇智波启也无法做得尽善尽美。 因为出发前一天他从禅院家收到到了直毘人的传信。 那个老头至今才告诉他,禅院直哉已经入学了京都的咒术高专,所以同样会作为京都校的代表参加本次交流会。 “我已经帮你拦过他了,他本来想要入学的是东京都立高专,他母亲一直想要让你们俩处好关系,于是作为父亲的我更不好阻拦这件事。” ——嘴上这样说着,就试图以豪迈的大笑遮掩,然后爽快地挂掉电话。 什么叫做‘体谅父亲的难处’,真要觉得难办当初就不要生…… 雨悉铮鲤…… 总而言之,大概此次京都之行会有些意外出现,不过总体而言无伤大雅。 毕竟宇智波启是领队老师而不是学生,想来禅院直哉不会真想要和他打架,或许是在家里所有人都捧着他,待腻了出来散心类似的缘故。 三天两夜过得很快…… “哟,这不是我们家那个庶子吗?真好啊,看到像你这样的废物在东京校还能过得这么有活力,我对这次交流会的结果就放心了。” 放心吗?那你还是放心得太早了。 禅院直哉单单是站在那里,京都校队伍里的两个女同学基本上离他有八百米远的距离。 恐怕不是出于对禅院家的敬意,而是出于对禅院直哉那张嘴的嫌弃。 “哦,京都校的啊,出来接我们了?” 五条悟无视了禅院直哉的发言:“少废话,快把准备的伴手礼拿出来。八桥点心,荞麦松饼,抹茶饼干什么的……” 庵歌姬顿时生出不满:“谁想来接你这样的傻瓜角色啊?你这家伙,不要把别人的礼节变成不客气的借口!而且见面礼该是你们带吧?” 第154章 禅院直哉朝旁边瞥了一眼,显然是为有人插话感到不耐烦:“我说你,庵,多少该有一个女人的自觉吧?” “男人说话的时候,女人就不应该主动插嘴。这应该是从小到大都有人传授给你的教养,否则再怎么漂亮都只是个没品的女人。” 夏油杰在旁边因为这等发言直接睁大了双眼,他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和对面笑眯眯的冥冥交换了眼神。 ——‘这种人你们都没有想过打他一顿?’ ——‘没有酬劳的事情我可不干,而且,不是有你们两个让烂人吃瘪?’ 尽管不是第一次听见禅院直哉说这种屁话,但庵歌姬直接被这家伙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眼泪都快被这家伙给气出来了:“喂喂喂——!你这小子,怎么和前辈说话呢,语气多少给我放尊重点!” 她在往日中没少和东京高专的人联合执行任务,本来觉得五条悟这家伙性格已经够烂。 直到一个月之前学校里多了一个二年级的新生,长着一双刻薄的狐狸眼睛,染成金色的头发亮得晃眼,恶劣的神色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时常挑着眉毛用挑剔的目光评判别人。 那时候庵歌姬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之前说五条悟的性格是天下第一烂似乎有些冤枉他了,至少这个喜欢惹事的笨蛋不会随便拿女性的性别和外貌说事,并不能将他称作实打实的坏人。 而禅院直哉刚一入学,就将整个学校从学生到教职员工所有人,从外貌到实力都给评头论足了一遍。 开口闭口就是“京都校的绿化环境这么好吗?我竟然能在学校里看见活着的恐龙”,“长得又丑实力还差,连讨好人都不会,我看你活该这辈子做到二级咒术师就到头。” 关键这人还百无禁忌,连校长乐岩寺嘉伸的虎须都敢揽。甚至还直接当着老人家的面,吐槽他的耳环和鼻环卫生条件不够过关。 这家伙触犯众怒的事情可不止做了一次,可惜因为术式的关系根本没谁成功套到他的麻袋。 否则庵歌姬无论如何都要去现场踹上禅院直哉几脚—— “早死早超生啊,你这个不守男德的大烂人!” “烂人?无论怎么想,好心提醒你的我,都应该是个好人吧?” 和庵歌姬的激动相比,禅院直哉的面色就要平静很多。 青年恶劣地勾起一抹冷笑,挑起眼尾上上下下把身旁的女队友打量了个遍:“不是我针对你哦,是歌姬前辈本来就只能算是勉强有几分姿色,要是连这点规矩都不懂的话,恐怕根本没有几个男的会愿意追求你。” “女人就应该拿出女人的姿态,大声说话是男人才可以做的事。” “你还是不要这么生气为好,生气让你变得更加丑陋,像是霸王龙一样的姿态可半点都不可爱……” 在庵歌姬忍不住正式挥拳打在禅院直哉脸上之前,在一旁原本装雕塑的校长乐岩寺嘉伸重重地咳了两声。 “好了,不要再说了,直哉!” “校长……” 庵歌姬看了一眼乐岩寺嘉伸,又看了一眼禅院直哉,最终松开了拳头。 而被打断话的禅院直哉嘁了一声,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他又紧接着将双手合十,轻轻放在自己的脸侧,笑眯眯地像是一只得逞以后还要犯贱的狐狸:“抱歉啦——歌姬、学姐——” “你不要在这里大吵大嚷,让隔壁学校看了笑话哦。前辈这么小肚鸡肠,不会吧?” 庵歌姬的拳头瞬间又硬了。 —— 夏油杰有些震撼于这家伙是怎么健康平安地长到这么大的年纪。 以前以为五条悟就已经是人类的极限,但是现实却绊倒了他,还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原来人的犯贱程度是真的没有极限。 只是事先就听说过启和禅院家有血缘关系,这人又在一开始朝着启搭话,听语气似乎他们两人之间还存在兄弟的身份关联。 他是怎么能忍他长这么大的?禅院直哉可看起来像是没有挨过任何人的毒打。 等到两方的校长讲完第一日比赛的规则以后,在正式开始之前,双方的学校还有一段商量对策的会议时间。 五条悟自认为东京高专队不需要什么战斗策略: “具体对策就是我和杰冲上去,对着对面的对手一顿‘咻咻咻’、‘噼里啪啦’的输出,然后硝子跟着我们一起嘎嘎乱杀。” “至于七海和灰原就保全自己,顺带尽可能祓除咒灵赚取积分。真有什么不得了的,就朝着天空大喊‘前辈——’,然后我们就会立马赶到,听明白了吗?” 响应他的则是一声元气满满的回答:“好的!前辈!” 灰原雄热烈应声以后,还站得笔直给五条悟敬了个礼,说什么“保证完成任务”。 如此捧场的行为惹得某个学长神色大悦,用手猛搓学弟的脑袋,就像在抚摸一只圆乎乎胖滚滚的可爱柴犬。 旁边的七海建人看了,靠在墙边的柱子上,脸色无端多了好几分对咒术师这一行业深感无望的阴影。 还是夏油杰最后看不下去,出言制止这一荒唐的场面: “偶尔也不要这么给他面子,灰原。” “可是五条学长真的很优秀嘛,当然夏油学长也是。二年级的前辈、七海还有川上老师,大家都是我仰慕的对象!” 这句话可能会有端水的嫌疑,但是一想到说出这话的人是灰原。 那个无论是谁落到他眼里,都只看得到当事人优点的灰原雄。 所有人都禁不住叹了口气,脸上多出几分无奈。 “真是没有办法……” “真是没有办法——所以对策商议完毕,现在是八卦时间!” 五条悟鹦鹉学舌般拷贝了夏油杰的感慨,凑到宇智波启跟前兴致盎然地用手抵了抵他的胳膊。 “启,刚才那小子和你是什么关系?竟然那样和你说话,要不要到时候我和杰对他下手重一点?” “你是说直哉?他勉强能够算作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他是嫡子,我是外室的孩子,所以我平常难免要礼遇他几分。为了我而报复他?这倒没有什么必要,他的母亲对我和妹妹挺好的。” 宇智波启回答中的信息量太大。 这话说完以后,在场的空气都凝滞了好几分钟。 至于五条悟,他的脑袋又好,脑筋又转的够快,已经在这几十秒内脑补出上百集狗血涂地的黄金档肥皂剧。 作为咒术界御三家之一五条的族人,五条悟当然清楚这些观念古板的家伙会怎样看待一名天与咒缚。 宇智波启是在正室夫人照顾下长大的私生子,肯定因为毫无天赋而备受歧视。从禅院直哉那目中无人的恼人性格,就能看出禅院一族的人究竟怎样踩低捧高。 没准正是因为握住了他的妹妹作为把柄,作为普通人长大的宇智波启才会选择踏入咒术界这一摊深水。 从小到大,他肯定没少受同父异母兄弟的嗤笑和虐待,可是如今却依旧养成了这么开朗健全的人格…… 想到这一点,在场所有人的眼神瞬间都变了。 夏油杰面色凝重,有些沉重地说道:“我很抱歉,启老师,说到你的伤心之处。” “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和直哉平时不经常见面,他对我的态度还好,毕竟看见谁都是那种脸色,反而是不习惯的人觉得更难接受。而且我和他们确实不是一路人,所以其实我不把他当做自己的兄弟。” 宇智波启说的都是实话。 在场的学生都察觉到了这一点。 ……正是因为是实话,所以能够做到像展现出来的那样轻松,绝对是件万分不容易的事。 川上老师一定是对家人彻底失望才会这样想。 那个京都校的家伙,光看长相就是一个霸凌咖,放在家里肯定没有少欺负川上老师和他的妹妹。 明明是个哥哥,却根本不做一个哥哥该做的事,还长成了这样讨厌的样子。 五条悟的眼神和夏油杰在空中交汇,背着宇智波启不经意地点了点头。 ——‘果然还是得揍他一顿。’ ——‘只是到时候要做得不要那么明显。’ —— 咒灵祓除竞赛正式开始之前,双方的领队老师又聚在一起向学生们重申了注意事项。 “不可以相互残杀。” “不可以给对手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规定,明白了吗?” 最后一句叮嘱以后,被双方学生都视作讨厌鬼的禅院直哉再度举起了左手。 “如果我重伤了对手又该怎么办呢?到时候老师会阻止我吗?” 京都校的领队老师说:“我们会尽快出现制止,并且伤人者将丧失比赛资格。” “我没有和你说话。” 禅院直哉的笑脸骤然消失,语气也变得冰冷:“我没看着你,就不要回答,眼睛不好就去看医生。” 第155章 京都校的领队只是出身平凡的咒术师,被人这么一凶,也觉得有些丧失脸面,但想到对方禅院嫡子的身份,咬咬牙最后还是没有发作。 而直哉则是收回手,悠哉悠哉地抱着双臂,锁定了猎物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宇智波启。 “我是在问你,如果我伤到他人的话,你会立刻出来制止吗?你有那个能力制止我吗?” “——回话啊,废物。” —— 眼前的青年有着一张非常漂亮的脸。 其实不止是非常漂亮,是漂亮到了简直了不起的地步。 优美又漂亮的深色眼睛,单单是只看上一次就让人难以忘怀。 身躯好似竹子那样笔直挺拔,很难不让人想象他日后究竟会为了什么而弯折。 从很早之前,禅院直哉就觉得川上启有着非常漂亮的相貌。 那真的是非常俊俏美丽的一张脸,在禅院家嫡子历年以来见过的人之中当数一二。 川上富江已经够美丽了,如同宝石般散发着美丽的色泽,可宇智波启站在她的旁边,任谁看了都会认为他们两人是一对非常相称的兄妹。 妹妹的俏丽如同春日中才探出枝头的樱花,但哥哥已经是风华正茂,如同辉日一般升在正空照拂大地。 如果把他比作朝霞或者晚霞,又好像过于轻浮,如果将其比作明月或者旭日,又没办法突出他那令人炫目的具体的美丽。 大抵因为天与咒缚的关系,明明才十四五岁的年纪,这个家伙就成为了身量不输于任何人的男人,高挑、夺目得好似一只山林间的鹿。 每次他出现在禅院家,家里很多人在背地里都不掩饰对这个人的轻蔑。 他们把他当做笑话看待,如果单纯只是一个庶子,对他的敌意恐怕不会如此深重,只是因为宇智波启长得太过漂亮,光华出众不逊色于任何一个应该被称赞的英雄。 但凡处在下位的人有一点出格,就会击破他们岌岌可危的优越感。 是禅院启的优越、强壮,刺痛了那些仗着咒术师身份吃干饭的废物,激发了他们作为雄性嫉妒的本能。 禅院直哉当然不会感到嫉妒。 他是禅院家的天才,大家都说他日后一定会接替父亲成为禅院的家主。 整个家族都是禅院直哉的囊中之物,那么自然而然,禅院启就应该是他的财产。 那个小丫头大抵也将这人视作自己的所有物,所以才对禅院直哉拥有如此浓厚的敌意。 ——不过她找不找得准自己的定位啊? 他才是启的兄长,启就算不姓禅院也被打上了禅院的烙印,她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又不是禅院家的子嗣,究竟来凑什么热闹? 还有启,这群天与咒缚大概率脑子都有问题。 甚尔君是这样,启也是这样,一个两个都不把他放在眼中。 川上启从小到大对他态度冷淡也就罢了,甚尔君更是在启来禅院家以后只和他说话。 家里那个老不死的估计还以为启来禅院的时候,禅院甚尔正准备离开家族,所以这两个人之间根本不认识。 禅院直哉当初也差点被他们给骗了,结果瞧见那家伙和甚尔君、还有那女人一起出现在超市,才发现自己被完全被当成了傻瓜。 ——就那么愚蠢吗? 该讨好的人不讨好,一个对他生活根本没有帮助的人还赶着上门去舔。 等老不死的去世以后,他一定要断掉川上启所有经济来源,直到他跪下来恳求他才好。 这种事翻来覆去想,都让禅院直哉只感到火大。 而且他现在又贴上五条悟了,当初都让他不要眼巴巴地往上去凑,只会给禅院家丢人现眼! “我会尽量快速赶到的。” 只有东京高专的人知道何止是‘快速’,川上老师基本上会瞬间抵达事发现场,以往他就靠这项技能抓逃课一抓一个准。 至今无人破解应对他的方法,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技能。 大多数学生对此都好奇得要命。 这话在禅院直哉听起来是无用的倔强,他闻言嗤笑一声:“那你最好要早点赶到。” “真不知道家里的老不死们都怎么想的,竟然会派一个废物来高专任教。” “他们究竟会不会设身处地将心比心啊,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派一个废物讨好我的话,我一定会感到生气。” “悟君,拿这样一个家伙做你的跟班,你不会觉得他们是在看不起你吗?” “没有哦,我真心实意把启当成朋友。”五条悟平静无比地回答道,“我非常喜欢他的一个优点,就是启他非常守信。” 那双苍天之瞳注视着禅院直哉。 金发青年似乎对今日会发生的事一无所觉。 “所以等你站不起来的时候,启他绝对会赶来叫停。” 第137章 我的弟弟直哉(十二) 常言道,如果你不给自己家的孩子爱的教育,那么等到日后外面总有人会教他做人。 发生在禅院直哉身上的,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 禅院家主晚年得子,又是继承了强力术式的珍贵继承人,等级森严的大家族里无数人想要拍正室夫人的马屁,几乎没谁愿意煞风景地去做管教少主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除了惹事的时候要规避一下自己忙得要死的老父亲,禅院直哉根本就是无拘无束长到了如此的年纪。 因为身份高贵,又兼之长得不错,所以哪怕在外面也受尽了周围人的优待。 唯一不顺心的就只有两点,一是天与咒缚的堂兄,向来对自己爱答不理,二是他们家那半点用处没有、只有脸还算好看的庶子,和他那堂兄有学有样,根本摆不出一个弱者该有的态度。 ——也不知道他成天在傲气什么。 甚尔君的强大,整个禅院家唯有他才懂,而启除了长得俊朗之外,没有半分优点。 不只是女人该遵从男人,弱者也应该毫无理由地顺从强者。 否则的话,强者根本没有理由让弱者继续活下去。 你想,本来回到家瞧见比自己弱小得多的家伙就足够烦了,如果他们还像是苍蝇叽叽喳喳吵得要死,难免会生出想要杀个一干二净的想法。 所以,像是妻子那样顺从自己的丈夫,就是每一个弱者应该具有的美德。 但是川上启好像完全不明白这一点,自以为不姓禅院就能摆脱这一点了吗?未免太过傻气、也未免太过天真。 家里的那些老头才不会放过让任何一个人为家族发光发热的机会,找不到庇护之人的弱者就只能被当做点燃的柴禾,烧得连灰烬都只能跟其他人混在一起。 说到底,川上启究竟为什么要这么无用? 明明只要像甚尔君就好了——都是天与咒缚,为什么不能像甚尔君那样强大?都是天与咒缚,为什么不能像甚尔君活得那样骄傲肆意?都是天与咒缚,为什么不能像甚尔君看起来那样有气魄? 一个普通人,一个在普通世界长大的普通人。 一个会让人将茶水泼在身上、还会朝地位低下的仆妇微笑的普通人。 他的所有物怎么能是那样没有出息的东西? 禅院直哉想要收入囊中的是威风凛凛的天与咒缚,不是一个拥有着低劣温柔的仿制品。 而且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就罢了,还不懂得用自己的温柔去讨好应该讨好的人,一点察言观色的能力都没有。 货真价实的哥哥不倒贴,却跑到甚尔君的身边给人家做弟弟。就他那个侧室子的身份而言,确实有一种天生带来的下贱。 悟君想必也是看他可怜,所以才拿着逗小狗的态度和他周旋两下。 说到底,一个连术师都不是的家伙,充其量就只能当成宠物,连辅助监督的用途都排不上,有什么好珍惜的啊? 等川上启明白这一点恐怕都晚了吧。 到时候他年纪大了,脸也不好看了。 像是甚尔君那种男人才会越活越有韵味,而川上启这种一无是处的温柔,只要一面临社会,就会立马沦为不合时宜的懦弱。 如果年少的意气彻底消失,只剩下一个二十多岁唯唯诺诺的男人,那不就和职场上朝着上司点头哈腰的社畜一模一样了吗? 禅院直哉想到这一点,心里就只剩下了扫兴。 禅院家才不会养着这么一个没用的家伙。 等到时候川上启感到后悔,回来求人原谅,他不仅不会松口,还会狠狠奚落这家伙一番。 但在这之前,禅院直哉遭遇了非常棘手的事件。 姐妹交流会的第一场是团体赛,比赛双方祓除咒灵的多寡,但并不禁止朝对方出手,对自己实力自信的人有时候会故意选择主动淘汰对方。 内部讨论战术的时候,心高气傲的禅院家嫡子自然没去,并且告诉他们‘到时候可千万别拖我的后腿’。 “弱者就报团取暖吧,和你们待在一起,反而对我的行动是种拖累。” 第156章 放下这句叫人恼火的发言之后,禅院直哉一马当先进入了场地。 运气极好地,直接和自己想要的对手悟君发生了遭遇战。 又运气很不好地被打得稀里哗啦,于是沦为第一个被罚出场的失败者。 庵歌姬在知道这情报后第一时间笑了出来—— 太好笑了,如果不是还有比赛要打,否则真想立马赶到这烂人面前奚落他啊! —— 带走直哉的人不是宇智波启,而是京都校方的领队老师谏山。 理所当然是这样的结果,凭借体能赶路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术式是‘瞬间移动’的咒术师。 谏山术式的作用范围是五米,能够通过在短时间内多次使用达到快速移动的效果。 照理说应该算速度非常快的类型,但是拥有‘投射咒法’的禅院直哉可以将一秒拆分为24等份,无论是精密操作还是反应速度,都能做到比他更快。 于是禅院直哉对他的蔑视比其他人更重一点,相处的一个月里没少嘲笑谏山那是‘逃命用的专属术式’。 想必这个人在此刻肯定在嘲笑他吧。 脸上的表情倒很有师德,但绝对暗地里在嘲笑说:“禅院家的术式对上五条,结果连逃命都做不到。” 对于这种一辈子待在二级咒术师前途无望的人来讲,能看到上层人丢脸的情况恐怕他会觉得非常痛快。 禅院直哉觉得不痛快,不过他倒没有当即发作。 没有任何反省自己的意思,只是觉得如今再怎么发怒,也不过是败犬的宣言罢了。 五条家的六眼真的很强,败在他的手里不算丢脸。 因为五条悟历来都可以算作禅院直哉的被比较对象,又历来正正好好胜过他一点。 虽然都是御三家的下代家主,但五条悟是独子,根本没有什么不成器的兄弟给他丢脸,也继承的是家里最有名的祖传术式,而‘投影咒法’是最近几个世纪才诞生并发扬光大的新术式,连‘祖传’两个字都称不上。 他父亲能成为家主,只是因为在没有‘十种影法术’的禅院家显得格外强。 ……川上启也知道这一点吗? 明明连个咒术师都称不上,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和六眼打好关系。 他之前说他连点察言观色的能力都没有,现在看来简直大错特错,这个人应该非常懂人情世故才对。五条家的小少爷竟然还专门为他寻仇,川上启应该把他讨好得非常舒服吧。 —— 不出意外团体赛是东京校获得了胜利,出于认真模式的六眼直接化作了场地中的人形天灾。 ……虽然五条悟这家伙平时就像极了行走的灾祸,到哪都会掀起别人的控诉和怒火。 但是他还是给了老熟人们一点小小的优待—— “哭了吗,歌姬?害怕了就赶紧认输哦。” “才没有哭啊!对前辈的态度尊重一点!” “好弱啊……歌姬这样的也能算作前辈吗?” “五条悟你%¥#@……” 夏油杰的咒灵直接卷住和挚友吵嘴的学姐,将她束缚住直接朝指定区域的界限外一扔。 庵歌姬顿时被罚出场。 “冥冥要和我们打吗?” “打起来会输的吧?”扎着清爽马尾的女术士朝着他们比出一个‘ok’的手势,“但是不打的话,绝对会被老师唠叨……” 手机震动了一下,能在这时候震动的,绝对是她特意设置的银行短信提醒。 冥冥立马举起了双手,朝着天空喊道:“我已经被五条悟打败了,申请离开场地!” 在办公室里看见这一幕的领队和老师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伪装成突然起了喝茶的兴致。 这绝对是高专有史以来举办的最不像话的一场姐妹校交流会。 在场百分之九十的学生都完全无心战斗,一年级的学生本来就是充数,高年级的学生更不成体统,有一个甚至被钱收买,唯一想打架的庵歌姬和禅院直哉直接被狂风卷落叶带离了现场。 当天晚上东京校的一群人聚在一起,果真嘻嘻哈哈地开起了高中生夜谈会。 五条悟还想体验一把枕头大战,最后因为玩不起开无下限的原因被所有人集火。 末了,他又主动提起白天发生的事:“总觉得很不过瘾,那个家伙也太不经打了。没有两下就倒地不起了,根本没有出到气嘛。” “是悟自顾自地抢先手的哦,明明都叫过你一声,但是你不管不顾就上手了,完全没参与感的我都没有说这种话。” “没办法,再有下次让给你好了。但是他那个伤势,恐怕完全起不来床了。” 五条悟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盯着天花板的白炽灯:“再有一次,大概是明年……或者下次来找歌姬的时候。” ——明明是同样的父亲,怎么会产生禅院直哉和川上启两种人? —— 等到第二天的个人赛,本来身负重伤的禅院直哉依旧出现在了场地。 这等坚毅不屈的行为不由得令东京校的人对他刮目相看。 收获了这样一份意想不到的惊喜,作为回报,最强二人组又派出了夏油杰同学出站。 ‘投影咒法’固然很好,除却增强效果之外,还自带冻结,可以控制跟不上速度的敌人。 ……但是谁说这次的敌人就只有一位? 夏油杰觉得很有趣。 夏油杰被禅院直哉用投影咒法拍成了“二次元纸片人”。 夏油杰使用‘咒灵操术正义的群殴’将对手给毫不留情地打了一顿。 直哉选手再起不能。 第138章 我的弟弟直哉(十三) 取胜以后自然要聚餐。 聚餐的氛围中自然少不了有人起哄,尽管有五条悟的从中作梗,加上家入硝子的星星眼攻击,但宇智波启依旧守住了自己作为一位老师的操守—— 拒绝他们想要在聚会时买酒的提议,并且在九点之前把每个学生都全须全尾地带回学校。 期间其实不乏学生们的抗议,家入硝子是真的想喝酒,而据说沾杯就倒的五条悟根本不知道在凑什么热闹。 但在不想这么早回宿舍这点,几乎所有学生都站在了同一条战线。 “不要啦,难道出来玩一趟,干嘛这么早就回去啦。” “想要去涩谷看看……明明吃饭的地方离得这么近。” “老师是读过大学的吧?大学生的娱乐方式是什么样的?和中学生肯定有很大不同吧?” 在五条悟和的硝子撒娇抱怨攻势中,还夹杂着灰原雄好奇宝宝式的问东问西,但好在他自有人管。 七海建人在旁边看了,也拿出比前辈们都可靠的态度帮忙圆场:“灰原,不要给老师添麻烦。” “是的……老师也才十七岁呢。未成年人都不准进酒吧,所以涉及夜生活的活动,同期们都不带老师玩。” “诶——那样不太可怜了吗?!” 五条悟浮夸地发出感慨:“如果是我的话,哪怕做不被允许的事也会带着启的哦。因为我和启是好match嘛,启你绝对不会被任何人抛下了!” “真的吗?那希望下次不再是硝子通知我,你和杰干了什么好事。” “这种情况就算了,那不是自投罗网?” 就算当事人有一百个不愿意,宇智波启也把他们全部塞回了自己的宿舍。 铁面无私就是这个人的真实写照。 他不太管学生们私底下会做什么,但要是在他面前触犯规定,那么可万万不成。 三人组照旧没有第一时间回去睡觉,而是聚集在五条悟的房间里继续开会——平心而论,杰的房间要更加整洁,但谁叫五条悟是个不缺钱的大少爷,所以他的游戏卡带最为齐全。 他们打着电动一边吃零食喝汽水,两人位的手柄,要是谁输了就下场换另外一个人轮流来。 五条悟刚刚丢了自己的最后一条命,只好坐在小桌那边叼着棒棒糖看杂志,无所事事的时候,他望向窗外的目光突然犀利了起来。 “杰!硝子!你们快看!” 显示屏前打得热火朝天的两个人不为所动,显然因为五条悟以前为了尽快上场没少骗人失误。 “这个花招我们俩都腻了。” “就是就是,笑死,下次换个新的借口来。” “这回不是啦——你们两个快来看,出现在我们楼底下的是不是启?” 还是夏油杰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精力朝外面一望,正好望见熟悉的人朝学校外面走的身影。 “这可不得了啊!” 这下他游戏也不打了,拍了拍硝子,然后跑到窗边看。 三个人挤在窗台,盯着宇智波启的背影好一顿商谈。 “这怎么回事,这明显是要出校门吧?” “我们这不才刚刚从外面回来吗?有什么要紧的事,要他这么大半夜朝外面跑。” “可是老师他根本不是咒术师吧,更不可能有紧急任务。刚刚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如果要回家也没必要瞒着我们。” 第157章 三个人相互交换了眼神,眼里明晃晃地写着‘这件事一定有隐情’。 夏油杰把自己的外套一抓,帮硝子把外套往身上一套——这个季节晚上的露水还是很重。 三个人便悄悄下楼,通过五条悟的六眼判断出安全距离,在不远不近地吊在后面,鬼鬼祟祟地跟在宇智波启的身后。 等到下了山到达马路上,宇智波启打车他们也打车。 五条悟对司机说:“跟在前面那辆车的后面,不要被他们发现了。” 司机顿时意会,做出‘我懂我懂’的神色。 三个高中生在后排窃窃私语。 “禅院家不在东京,他这么晚进市区这是为了干嘛?” “莫非是交了女朋友,出来私会情人——不应该,哪门子的女朋友需要瞒着学生和朋友的,莫非是场和有夫之妇的禁忌之恋?” “哇——老师他平时看起来这么正经严肃,恐怕做不出来这种事吧?但你这么一说,又觉得有些合理。” 五条悟说现在流行的就是面上正经但实则非常会的禁欲人设。 “所以像是启那样的估计会大受欢迎,又是年下又会照顾人。表面冷淡实际却是肉食系,主打的就是一种反差感,光光是画这个题材的漫画都被卖爆了上千万册。” 家入硝子瞬间发现了盲点:“……你好懂啊,该不会你是个行内人?” 五条悟他装作没有听见。 但随着朝市区方向的深入,周围的街道逐渐变得越发繁华,三个高中生顿时察觉了不对劲。 “……这里,这里是银座吧?” “没错,就是那个银座啊,刚刚不是路过一个地铁站吗?” “启他怎么会大半夜往这里……” 三个人都没继续往下说了,空气安静了好几秒,然后又恢复了流动。 “还能干什么?八成是来这里进行丰富多彩的夜生活。” “可恶,启他竟然真的背着我和成熟美丽的大姐姐见面吗?” “明明刚刚还说以前的同期不带他去酒吧……” 家入硝子带着怜悯的神色看了五条悟和夏油杰一眼,幽幽地叹了口气,点燃了手里的烟:“嘴上说着不抽烟,酒也只是浅尝而止。这不过都是成年人都掌握的社交辞令罢了,你们的启没准私底下烟酒都来。” 讲到这一点,出租车也缓缓停在了路边。 日本出租车的收费本来就高,再加上是夜间又从郊外跑到市区的缘故,此刻计费表上积累了一个能让普通人瞳孔地震的高价。 “前面就是步行街了,你们谁中间谁付账?” 司机问出这句话后,家入硝子和夏油杰都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指向他们中间唯一的大少爷。 “他!”x2 —— 宇智波启在深更半夜被伏黑甚尔一个电话叫了出来。 这男人是他的堂兄,因为特殊的家庭关系,他们两个人本该这辈子都不会认识。 但全部得益于富江,导致宇智波启从绝不会踏入禅院家,变成了月均两到三次的频率。 俗话说得好,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果不其然,宇智波启在有一会去接富江的路上,遇到怪事了。 禅院是个古老的家族,这么多年来一直维持着相当的古风古韵。 古建筑的墙通常不会很高,但是一般而言也拦得住普通的不轨之徒,况且咒术师的族地里通常都会设立结界,只有特定身份的人才能在一些特地的区域内自由通行。 宇智波启路过一段长廊的时候,从墙壁的内侧翻入一个强壮的男人,身手如同一只豹子般敏捷,但由于他的体重实在是不轻,直接踩碎了选中为落脚点的镂空假山石。 ……瞧见这一幕不会被麻烦找上门吧? 这样想着,他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虽然没有想着特意隐藏,但普通人绝对不会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退后一步刚好能站在那男人的视野盲点。 但还是被那男人发现了。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毫无诚意的解释,认真却不带有任何感情的表情。 即便知道这小鬼是在说谎,这话还是把禅院甚尔给弄笑了。 那时候的他正打算脱离禅院家,只把这个地方当做自己暂时的落脚处,每天白天翻出去和女人约会,每天晚上翻回来睡觉,差不多过着这样得过且过的生活。 只是最近突然有一件事让他改变了注意。 “你不是禅院家的人吧?你叫什么名字?” “川上启。” “川上……算了,我不太记得住男人的名字。听好了,要我放过你,你就得答应帮我的忙。” “……什么?” 禅院甚尔没有在意他脸色中的古怪,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最近要结婚了,未婚妻想要见见我这边的亲人,作为我弟弟出去和她见个几次不过分吧?” 最初一次见面,禅院甚尔只是觉得这小鬼和禅院家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明天我来到你那找你,对了,你赶快走吧。” 他拍了拍身后鼓鼓囊囊的口袋,心情有些愉快:“我打算搬出这里了,结婚的话总要有笔启动资金吧?所以我刚洗劫了他们的忌库。现在的话,应该已经闹起来了。” 果不其然,宇智波启听见由远而近的喧哗吵闹声音。 他作为一个客人,又是孩子,自然没有受到什么询问和刁难。 禅院甚尔自那以后果然和他取得了联系,不久以后就跟他的未婚妻结了婚,生了一个小孩名字叫做惠。 女人很好,从来没询问过宇智波启为什么姓川上而不姓禅院,大概知道在场的人都不喜欢禅院这个姓氏。 惠、惠的父亲、惠的母亲,一家三口本来该过着幸福的生活。 但是后来禅院太太因为身体虚弱离世,惠的父亲就又恢复了以往那样荒唐的生活。 禅院甚尔当初让宇智波启帮他关于女人方面的忙,现如今也经常一言不合将他叫出来,说有‘要紧的事’,结果到他身边发现还是因为女人。 为弟弟凑学费而奔波的哥哥,而且弟弟还长得不错,这样的人设很在女人面前给自己拉分。 尤其是宇智波启现如今的身量完全可以比作大人,一对英俊的兄弟很能让有钱的女人影响深刻。 想要要自己的联系方式也好,想要通过自己要弟弟君的联系方式也好,禅院甚尔总有办法让肥美的大鱼上钩。 他不是那种在乎未成年人能否喝酒的人,毕竟天与咒缚千杯不倒,宇智波启喝不喝酒都无所谓。 “不要老是为这种事把我叫出来。” 和一群前来朝甚尔君打招呼的女士碰完杯后,大半夜被叫出门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伏黑甚尔翘起嘴角,透过清澈的苦艾酒望向灯红酒绿的舞池,语调里带着点不经意的懒散:“怎么会有人讨厌酒吧,你该不会不喜欢女人吧?” “不喜欢女人也说不上,不过也不喜欢男人。” 宇智波启看着杯子里香槟颜色的姜汁汽水,一粒一粒的气泡浮上平面然后破碎:“只是……完全没有办法爱上别人。” “很多东西,早就已经被带走了。” 不知道谁说的这句话,引得伏黑甚尔哈哈大笑。 来搭话的女性来了一批,就又另外一批在旁边虎视眈眈。 “甚尔君,你的弟弟看起来好年轻啊?” “青春吧?他已经大学毕业了。” “欸——”她故作惊讶地用手遮住嘴巴,“那不就是童颜吗?真好啊。” 旁边的女伴说:“比想象中要成熟一点,不过果然还是弟弟呢。” 宇智波启又陪伏黑甚尔在卡座上待了十来分钟,然后就站起来朝着舞池对面最偏僻、也是视野最开阔的角落走去。 在酒吧的霓虹灯下看报纸的怪人又将报纸往上面拉了一点。 不过这是无畏的挣扎,直接被宇智波启硬生生抽走,露出叼着烟无精打采的硝子和顿时生出几分心虚的夏油杰。 为了顺利潜入这家酒吧,在五条悟出示黑卡的同时,这三个人还特地事先脱掉了自己高专学校的校服外套。 “来碰个杯?”家入硝子试探性地说道。 结果就连酒杯也被宇智波启抽走放在了另一边。 ……明明是自己把人送回去,然后背着他们出来喝酒,却擅自摆出了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当然,这种话家入硝子是不可能直接说出来的,她搞事的风格主打一个阳奉阴违,要说这话还得是五条悟来说。 “五条悟呢?” 夏油杰指了指吧台。 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吧台处特别显眼。 因为五条悟不能喝酒,于是至今还在和酒保扯东扯西。 “我们酒吧不出售无酒精饮料。” “杏仁牛奶呢?进来的时候我看到你们有杏仁牛奶。” “那个是调酒用的,我们不对顾客单独出售。” 第158章 五条大猫猫可听不得这话:“说不卖无酒精饮料,刚刚先我们一步进来的人难道拿的不是无酒精饮料?” “我们这里的规定是这样的。” “……我告诉你,前面买酒的那个可是未成年人。” “那不一样,”酒保小哥看了看四周,最终示意五条悟附耳过来,“他是我们酒吧的托,每次来我们都给他姜汁汽水。只有这个是例外,因为他一来就能带动消费。” 第139章 我的弟弟直哉(十四) 要说宇智波启为什么会成为这家酒吧的托,还得从伏黑甚尔说起。 天与咒缚几乎都是属于那种喝不醉的状况,因此这个男人并不喜欢喝酒,但由于昏暗迷离的酒吧氛围正好和艳遇相符—— 出入在这里的要么是有钱的女人,最不济都是不会在感情上多做纠缠的女性。 因此伏黑甚尔便顺理成章将其视作勾搭金主的好场所,这么多年以来,钓到的大鱼不计其数,一晚上收到的电话号码不知凡几。 很显然,伏黑甚尔没有办法兼顾所有来向他搭讪的女人,但是金钱这种东西根本不问来处。于是顺手捞上一笔小的办法,自然而然也就应运而生。 他在事先会和酒吧的老板打好招呼,到时候就诱导围在他身边的女人尽可能点好酒、利润极高的贵价酒。 每一个晚上伏黑甚尔都会从中抽上好一笔佣金,觉得这活好干,又把自己的堂弟叫出来,偶尔露个面当个僚机。 有人馋甚尔君,有人馋甚尔君的弟弟,有人因为两个人都馋。贪婪的欲望是无穷的,都因此落到甚尔君的手里沦为被狠狠宰杀的冤大头。 宇智波启也就这样成为了各大酒吧的编外人员。 这是近两年才发生的事,在早一点的话,禅院甚尔还勉强算作一个靠谱的男人。那个时候,宇智波启的主要任务是在他妻子面前扮演堂兄的家人。 “你根本不管自己的孩子啊。” “不是有伏黑在么?” “虽说有继母,但是父亲的角色也不可缺少。你这样成天不回家,惠恐怕根本记不得你长什么样。” 伏黑甚尔满不在乎地撑着自己的脸,朝着宇智波启笑了一下。灯光朦胧之间,无论是酒杯还是来往人裙子的亮片,都闪烁着迷离的光晕。 他好像有些醉了,不过又根本没醉。 那种拖长了声音的散漫语调是伏黑甚尔的专长,他说: “所以,你也稍微帮我照看一下惠吧?” —— 宇智波启将三个学生都叫了出去,脱离喧嚣的人群,在顶楼的天台上吹着冷风。 家入硝子原本叼着烟,在烦人老师的目光下最终掐灭,正无精打采地站在三人组的最前面。两个可恶的男同学竟然缩在他身后,试图将唯一的女生当做被集火的掩体。 所以说,能把他们两个当成男人对待的家伙,就简直是笨蛋。 ——怎么真的会有人对五条悟和夏油杰抱有恋爱心理啊?她真的是受够了。 “不打算解释什么吗?” 宇智波启说这话时摁熄了手机屏幕。 “为什么是我们解释啊?明明是启半夜偷偷溜出来去喝酒……” “第一,大家都是未成年人,所以关于进酒吧这件事扯平了,我不追究。” 宇智波启的目光越过家入硝子,扫向五条悟和夏油杰:“然后再让人谈谈侵犯人隐私的尾随事件,和十点以后不遵守宵禁擅自行动的事件。” 咒术师的学校自然没有普通学校那样严格。 但在没有任务的情况下,半夜出入学校依旧要向班主任打报告,而对教师则完全没有这个限制。 所以也就形成了现在的局面,这个家伙怎么说都有理。 ……明明是向启的不道德兴师问罪,现如今被兴师问罪的反而成了他们三人。 五条悟怎么想都觉得不爽,于是当即便指责他:“明明是启先不讲道义的,我才说过,无论是去做什么,都会绝不会背着你偷偷干。结果启立马抛下我们,一个人偷偷去找乐子。” “这真的让人很伤心啊?我们还以为是禅院家的人把你叫了出来,因为白天那家伙的事想要刁难你……” 家入硝子在旁边点点头,显然是在赞赏五条悟的甩锅能力。 “是啊是啊,还以为老师和人私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大美人呢。结果和一个长得像牛郎的男人喝酒,都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去涩谷。” “……那是我的堂兄。” 宇智波启为他们对甚尔的形容词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心想现在的年轻人在某些方面实在是敏锐。 沉默了两秒钟,最后还是告诉他们真相:“他偶尔会在晚上把我叫出来,本来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但因为承蒙他妻子生前的恩情,所以多数时候我会出来。” 惠的母亲和甚尔同他说的话完全一模一样,‘……能否请你稍微帮我照看一下甚尔呢?’ 差不多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强迫意味,也不给人束缚的请求。 如果还活着的话,她一定是个很好的母亲。 和宇智波启的母亲很像,当年托孤似的,在临死前将带土抱在怀里给年幼的启看。说‘启作为哥哥,可要保护弟弟哦’,也没有让他立下什么诺言,就很放心地撒手离开人世了。 完全是一个心很大的人嘛。 不过伏黑甚尔几乎没有什么让人操心的地方,或者说,这个人的需要操心之处,普通人根本无法力所能及。 就像是只流浪久了的大黑猫,哪怕没有饲养员,他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禅院甚尔根本不缺钱花,要么去傍富婆,要么去做术师杀手,有钱的时候就买彩票赌马,没钱的时候就流连辗转于女人之间随便对付一段时日。 除了行事逐渐荒唐以外,完全看不出太太死后对他有什么影响,儿子无法离人那段时间将就着做过几天奶爸,然后速速入赘别人给孩子找了个继母。 作为天与咒缚,他是很难死掉的。宇智波启也不用隔三岔五去确认甚尔是否活着,因为这男人会主动给他发短信,问他究竟买哪支队伍胜率较高。 惠的母亲会对他说出那种话。 ……恐怕知道他和甚尔并不相熟。 虽然是货真价实的堂兄弟,但就连对方爱吃什么都不知道,生日的年月日都不知道,在哪里读书、在哪里工作的现状都不知道。 一看就是平常根本没有多少联系的亲戚,只是为了满足她‘想要看看甚尔君亲人’的愿望,而随便抓来凑数的路人。 她或许担心丈夫自那以后,根本没有人说话了吧。 宇智波启和甚尔是同类,但禅院甚尔认为他是个幸运的家伙,受了他人的恩惠,打一开始就不用和禅院扯上关系。 “所以是关于我家里的一点私事。” “什么啊……原来是这种事。” 五条悟失望地发出一个感叹:“安慰失意潦倒的堂兄,我以为比这还要精彩一点,譬如说一些禁断的恋情什么的。” “这也不是你们跟着我的理由,”宇智波启说,“禁断没有,恋情也没有,有的只是二十分钟后会赶往这里的一个失意潦倒的辅助监督。山田他对这大晚上还要被叫起来加班恐怕很是怨念。” 提起山田,一张惨白并且带着黑眼圈的脸就出现在众人的脑海,虽然是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但是给人的感觉就如同枯井里爬出来的贞子。 五条悟挥挥手打断众人的想象:“老师你不送我们回去吗?” “明天是周末,我要回世田谷,我家的妹妹这段时间在家已经要闹翻天了。” 别看富江这段时间很乖巧,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时候她一定憋着一肚子的坏水。 之所以没在电话里宣泄不满,那是因为她知道先抑后扬的效果估计会更好,宇智波启知道此次一行不陪她在商圈里痛买两天,绝对无法轻易解决。 “——老师和妹妹没有住在禅院?”夏油杰检索到了关键词。 “我几乎很少去禅院,禅院家不欢迎我和富江。” “也对,毕竟是那样的家族啊……” 杰点了点头,偷偷在心里将‘疑似妹妹被当做把柄’这一项划掉。 “先前我和悟那样莽撞,多少有些担心启老师在禅院家的待遇受到影响。” 现在回想起来果然是悟的豪门恩怨电视剧看多了。 “是指先前为我出气吗?虽然我不讨厌直哉,但还是谢谢你们,为我做到这种程度……” “等等、你不讨厌直哉?” 被感谢的时候,五条悟的神色和缓了点,但是听到‘不讨厌直哉’这几个字后,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只剩下某种欲言又止的古怪。 “老师竟然不讨厌直哉,他是不是有点太滥好人了?” “我不觉得那种烂好人有什么好喜欢的,所以果然是环境原因吧,因为习惯了那种存在,所以觉得习以为常还不赖,就那个斯德——” 第159章 “是斯德哥尔摩!没错,那样的环境心里有问题也是理所当然的。” 五条悟睁大了眼睛,五条猫猫的眼睛里充满了泪光,白毛大猫猫很担心地看着宇智波启。 “启,你该不会被禅院那群人cpu、不,ktv——总而言之,就是kfc或者icu了吧?” “是pua……”宇智波启纠正了他一句,“我没有被pua,也没有喜欢他。只是不怎么生他的气。” “可能遇到的稀奇古怪的家伙太多了,只论嘴贱的话,相比于以前认识的人,禅院直哉还有一点清爽般的可爱。” ——像是柴犬吧,总是汪汪汪地叫着,看起来不太有攻击性的样子。 五条悟听了他的解释,顿时带着嫌恶地吐起了舌头:“清爽般的可爱?那家伙?这形容真的好恶。” 夏油杰眯起眼睛,对此做出考量:“我倒觉得老师应该是那种对兄弟有滤镜的性格。” 不说这句话还好,听了他的评价,五条悟的表情瞬间变得更加嫌弃:“启,拜托你千万不要拿这种滤镜看我和杰……要是和那种家伙共享同一个视角,我整个人都不干净了。” 宇智波启笑着摁下他的头。 第140章 我的弟弟直哉(十五) 宇智波启的周末如约和川上富江一起度过。 接近一个月不见,妹妹的购物清单里又多了很多需要哥哥付账的东西。 但相对于那些理想是‘凌驾在人类之上’、‘像是吃面包一样食用人类’的弟弟,直到此时此刻,宇智波启都觉得自己的妹妹为人天真又可爱,性格柔弱又易于满足。 “哥哥,我缺一条香奈儿的裙子。” “上次你给我买的包包过季了,经典款是老女人才会用的款式,哥哥,你不会让我和她们一样吧?” “那个卡地亚的项链也好漂亮,新裙子要拿新的首饰配,可以吗?再给我买个手镯吧,也不是很贵,才四百万日元。” 抱着这样的心态,富江在前方兴致盎然地扫荡着自己的战利品,宇智波启和凉子在后面负责签字、刷卡,以及拎东西。 午间用餐时段,照理说本该消停一会儿。 但富江在上菜之前,心血来潮对着自己的战斗成果一顿猛拍,正打算上传ins的时候,又瞧见了一条来自同学的高赞动态。 ‘今天小爱也是威严满满的一天: 家里的狗狗maurice今天三岁啦!给小朋友过个生日,以后也要开开心心快乐陪伴我们每一天哟(^u^)ノ~yo[可爱狗狗照片][狗狗带生日王冠照片][狗狗和生日蛋糕的合影][狗狗吹蜡烛的照片] 4529likes; 松原礼子:好可爱的小狗!是边牧吗? 山本同学:酢乙女家竟然这么大……少见地有游泳池。 风间:是赛级犬呢,品味真好。 今天小爱也是威严满满的一天回复风间:是的呢,不过总的来说是个调皮的孩子。\' 酢乙女爱是他们学校有名有姓的大小姐,人长得甜美可爱,待人礼貌又有教养,又会弹钢琴和多个国家的语言,因此是个令人仰慕的有钱人家的千金。 和川上富江同样作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酢乙女爱是少有的能勾起富江危机心理的对象。 她和这位大小姐不是互关,但因为两人的共同好友点了推荐,于是被不机灵的系统推送上了富江的首页。 ——说真的,设置这个机制的程序员究竟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两个人的好友列表这么相符,双方却独独不是好友的缘故? 这种只知道埋头写程序的家伙恐怕一辈子都成为不了现充。 川上富江在心里不着痕迹地骂了呆比程序员几句,纵然心里感到不快,但还是非常诚实地点进了这条动态的详情界面。 然后带着挑剔心把评论列表里的人都judge了一遍: 什么嘛,礼子这家伙,明明是她的青梅竹马,却还要背着她向这个人献殷勤。 山本同学?本来还挺喜欢他的,结果没想到是一个见到有钱人就跪舔的loser。 风间?没听说过,酢乙女只回了他,没准是她在其他地方认识的人。 这群人献媚的样子真的是太好笑了。 川上富江不讨厌别人谄媚的神色,但唯独只能接受被人献殷勤的那个中心是她自己。 看了一眼那四千多个赞,又把狗狗过生日的大图点开重新看了一遍。 富江不喜欢狗,但是大小姐有的东西她都该有,于是她将手机的屏幕翻过去,递给面前的宇智波启看。 “哥哥,我想要一只宠物。” 宇智波启怎能不知道这是川上富江的一时兴起,但是金钱确实能在有效解决问题上起到很大的作用。 “宠物?只要你到时候不要没有耐心又把它送走,那当然可以,你想要什么样的?” “特殊的,名贵的。” 川上富江歪着脑袋,用手点了点下巴:“人家想要那种带出去就能很吸引目光的品种啦。” “puppy(小狗)?” “不,我要大狗,要训练好的成犬。” 这女孩在这一点上显示出心高气傲的模样:“小狗什么也不懂,还要照顾它,教它规矩,太麻烦了。” “既然酢乙女养的是边牧,那我就要更厉害的猛犬——哥哥,我想要杜宾,赛级的杜宾。看起来又高又帅,耳朵又立又直,一眼就能看出是有钱人才有功夫养的顶级护卫犬。” 川上富江的假设很好。 漂亮美丽的女孩配上威风凛凛的大狗,确实是一副尤其吸睛的画面。 但几乎是在她提出来的那刻,就被宇智波启立马否决。 “不要给凉子添麻烦。” “什么叫做给凉子添麻烦?养条狗不需要多累吧?” “你要养博美、约克夏、比熊之类的小型犬,那的确可以随你的意。但是大型犬的精力旺盛,杜宾本身就不适合在城市里养。凉子平时满足你的要求已经够忙碌了,每天还要遛狗更是不得了。” 拒绝的理由合情合理,但归根到底,川上富江就不是会心平气和跟人讲道理的性格。 她根本听不得拒绝这两个字:“——那就再请一个佣人啊?以前妈妈在的时候,家里可不止一个佣人。” 家里当然可以请多个佣人,不过以富□□出于蓝胜于蓝的本性,无论请多少个佣人都会不够用。 从她每回去禅院家做客能都把所有下人指挥得团团转就能看出来,宇智波启这个妹妹生来就有折腾人的高超天赋。 哪怕不做大小姐,而是正常的大学毕业出来上班打工,等到一升职,恐怕就会立马转变为超级棘手的上司。 如果成为艺人的话,那么经纪人就会沦为被她压榨的迫害对象,跟在她后面不停地鞠躬道歉,还要招呼助理赶紧给她去买现磨咖啡。 ……无论在那条时间线,富江都是那种会让人想要在内心里暗杀个千百遍的存在呢。 尽管不是无法无限度地满足她的要求,但宇智波启还是牢记着,自己指不定在什么时刻就会脱离这个世界。所以还是要让富江多少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不能让她顺心的事。 “不是佣人的问题,而是犬类的活动范围问题。养杜宾需要大花园,我们家虽然挺宽,但完全是公寓。狗狗的精力得不到发泄,到时候就会拆家……” “但是哥哥一定有办法的吧?” 富江看着宇智波启,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带着水光,用可怜的姿态诉说着祈求:“如果是哥哥的话,这点小事绝对能解决。小的时候,你还养过能说人话的乌鸦,让它们把我落进河里的漂亮石头捡起来。动物们明显都很听你的话。” 因此富江小时候还和同学说自己是童话里的公主。 此外她还吹嘘过自己在法国出生,小学前一家人在巴塞罗那定居,住在西班牙建筑师高迪设计的房子里,母亲是有名的女演员,爷爷是有名的画家,自己是大家族的大小姐—— 因为富江家里确实有钱,住在世田谷区的高级公寓,占据着高层塔楼的最顶层,向来都是同学们羡慕的对象。 所以她的话从来都不会有人怀疑,只有青梅竹马的松原礼子知道多少带着夸张的成分,但也只当她是讲述经历的时候多少用了点夸张的手法。 宇智波启为这话叹了口气: “那是因为乌鸦本身就很聪明,它们能说话和鹦鹉一个原理。” “那我们去骑马的时候,你是怎么让每匹马都听话的呢?我们在澳大利亚的时候,你还让松鼠跑到我的肩膀上,尽管野生的松鼠没我想的那么可爱,而且还有点脏。” 那是驯兽的技巧,再配上一点点的幻术。 不过宇智波启不可能和富江说这么离奇的实话:“那只是因为我尊重动物的天性,你把猎犬放在公寓里养,就是不尊重动物的天性。” “那我们就买带花园的房子。” “搬家就不可能离购物中心这么近了。” 第160章 这是川上富江不能容忍的事。 “可是哥哥可以把它带出去啊,凉子很累的话,哥哥陪小狗玩不就好了?到时候把它带到宠物友好的公园里玩飞盘,好好教它规矩,到时候再请一个人每天出去遛它几个小时。” 宇智波启诚实地告诉她自己恐怕不太有空。 每周周末会回来,但是平时要在学校里看着学生。 连续的拒绝让富江越发不满:“所以你就为了这种事情冷落我?所以你为什么要去那样远的鸟不拉屎的地方,做那种没有前途的工作?” “我没有为哥哥的自作主张生气,你反而还用别的事情让我不开心。” “教师这个职业听起来体面,但相比医生、律师、检察官,总感觉充斥着一股贫穷的气味。而且还是高专的老师,应该和中学的老师没有什么区别吧?” “那么点可怜的薪水,恐怕连五星级酒店的餐厅都会嫌贵,一个爱马仕的钱包都要依依不舍地用个三年。” “你快点给我换啦?我为了让你开心付出的努力,你没有看到吗?高木没有告诉你,我期中考试得了全班第一的好成绩吗?” “所以作为回报,哥哥也得从学校里辞职,去证券所上班也好,去华尔街当金融大亨也好,去好莱坞当男明星或者去当格莱美奖的歌手也好。总而言之,也做点让我开心的工作好吗?” 川上富江伸出食指,气势汹汹地戳了戳宇智波启的胸膛:“你是我的哥哥,事到如今,我不允许你在这一刻贬值。” ——去当老师?教书育人的情怀?一份了不起的职业? 最终都会沾染上郁郁不得志的酸腐气味,说得好听是清高的文人气,说得难听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穷酸味。 川上启明明能胜任更好的工作,所以川上富江才不会允许自己的所有物自甘堕落。 “你不要再和我说话了,在你从那个高专学校辞职之前,也不许派你那恼人厌的乌鸦看我。” 第141章 我的弟弟直哉(十六) “任务的进度怎么样?” “听说你已经取得了五条家六眼的友谊?” “不错,家族对你的投资没有白费……” 席上絮絮叨叨的交谈声令人生厌,目中无人的讨论和不加掩饰的打量,禅院家的长老黑压压地坐在一片相聚。此起彼伏的交谈声,给人的感觉就像躲在暗处生根发芽的咒灵群。 禅院扇说:“你还是第一次在这样正式的场合与族人见面吧?” 这男人扎着马尾,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极高的颧骨和极高的鼻梁尽显严肃之相。 虽然是句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的陈述句,但从他有着深深法令纹的嘴中吐出,不知为何染上了几分刻薄。 “虽然只是一介庶子,还是个没有前途的天与咒缚,但能和六眼搭上线,也还算有几分价值。” 席间一个长老插话道:“我听直哉说,五条家的小子还愿意为你出手……说明你已经多少能影响他的决策了,但毕竟是年轻人的意气之争,指不定什么时候这种感情就会消散。” “你要更加勤勉地关注,定期汇报情况。最好趁他还不懂尊卑关系的时候,将这段关系发挥出最高价值。” 禅院家的长老,以为五条悟不明白天与咒缚是怎样一种令人鄙夷的存在,才会将毫无咒力的川上启视为好友。 可出生于御三家的五条悟,怎么会不了解术师们自诩高人一等的歧视链? 会抱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出于一种人上人的傲慢,认为五条家的神子根本不可能排斥将他奉为金字塔顶端的价值观,认为所有的得益者都会自发地拥护这条心照不宣的金规铁律。 禅院家根据术式的优劣和术师的能力划分尊卑关系,尽管有着一层又一层的等级制度,但是再弱小的术师都能朝着没有咒力的普通人撒气,从而绝对不会沦落到生态链的最底层。 很多人从出生开始就迅速腐化,因为谁也不肯放弃高人一等的特权,这就是咒术界迄今为止封建观念还能大行其道的原因。 这群连感官都迟钝了的老古董,自然而然感受不到五条悟对他们发自内心的鄙视。 宇智波启听了这发言,坐在一边没有接话。 这低眉顺眼的举动,自然被在场所有人解读为知道自己定位的谦恭。 当即就有人点点头:“你在这件事上做得不错,虽然是个一无用处的天与咒缚,但到底是禅院家的子嗣。作为我们家的血脉,断然没有跟一个女人姓这种道理。” “我看你还是认祖归宗,改姓禅院比较好。否则这样出入禅院家,依然是件拿不上台面的丑闻……” 那老者的话才说了一半,屋外便传来了悠远的钟声。 和忌库被盗的警戒钟声不同,此次响彻整个禅院家的乃是后山的丧钟,只有家族里重要人物过世时才会敲响。 在场所有人的面色都一凝,走廊里也响起侍从禀报的声音:“扇大人、甚一大人,诸位长老,后院刚刚传来消息,家主夫人在不久之前刚刚驾鹤西去了。” 千鹤夫人虽然只是家主直毘人的继室,但入主禅院家接近二十年,还诞下了具有优秀天赋的少主。其势力不说在这盘根错节的大家族里有多么根深蒂固,却依旧能称得上是个不小的党派。 这位夫人向来身体康健,她和禅院直毘人之间的年纪差,俨然都能够称作父女,因此前段时间偶感风寒,谁也没有想过她竟然会在此刻先家主一步奔赴黄泉。 这消息来得突然,不啻于一道惊雷,现场顿时人声大作。 “怎会如此?已经禀告给家主和直哉少爷了吗?” “原本千鹤派的人以为自己能长久风光,怎想突然失去这么一座靠山……” “女人果然是女人,哼,一场风寒就能带走。” 禅院扇出声平息了在场的混乱,并阐述当务之急是更换礼服,前往正院为千鹤夫人治丧。 这场会议来得很快,散得也很快。 宇智波启陡然被叫到禅院家,被告知要求他改姓一事,然后众人又因为重要人物的去世根本无暇管他,连拒绝的说辞都不用想,就能直接溜走。 再往后,禅院直毘人可能提点过他人,没人再在宇智波启面前提起改姓之事。 只是这情节不知何传进了富江的耳朵里。 她那时候正好原谅了宇智波启,因为兄长主动送来道歉的礼物。 向来威严的哥哥很少如此轻声细语地向她服软,川上富江以前对于兄长的印象都是‘不准她做这个’、‘阻止她做那个’。 这个人乍然这么一低头,地位颠倒之下,妹妹显然非常吃这一套,看在他的诚意上瞬间原谅了他。 彼时她正好刚在设计师那里测量好自己的尺寸,为的是准备出席明年毕业晚会时穿着的高定礼服。 少女的腰肢像是柳条一眼纤细柔软,转动身体的时候动作轻盈得像是飞鸟,眼尾的泪痣将她如玉般莹莹生辉的面貌衬得如同百合花般动人。 “令小姐真是美丽啊!” 那设计师被富江清纯自然、又令人无法抗拒的少女的娇媚打动了,他用他那一口并不流利的日语向着宇智波启夸赞富江的美貌。 而妹妹听罢,只是不以为意地笑笑,伸手扬了扬自己闪烁着漂亮辉泽的乌发发梢,用意大利语回答他:“这话我从小到大都听腻了,不过你还算有品位吧。” 奢侈品的设计师自然不只是勉强有品位,川上富江被这夸赞给捧得还算舒心。 心满意足的她和哥哥,在能观赏东京塔夜景的豪华餐厅度过一段非常愉快的晚餐时刻。 正将今天的日常分享到ins上时,她一边漫不经心地筛选好看的照片,一边同宇智波启说起关于禅院家的事:“他们是不是又找你了?这群家伙实在讨厌。” “之前哥哥不是因为礼物的事才买他们几分面子么?现在禅院直哉的母亲去世了,剩下的全是我不喜欢的人,下一次可不可以不搭理他们啊?” 宇智波启回答说可能有些难办。 “因为禅院直毘人是我生理学上的父亲,很难不和他们打交道。” 这不是他主观上不想顺富江的意,而是禅院家确实很有势力。 千年以来通过联姻和咒术的家业,这个家族的势力在这片土地上如同蛛网般牵丝攀藤。除非改头换面,在开罪他们的情况下,根本别想在这个国家毫无烦恼地生活。 而富江恰巧根本无法忍受不能出风头的生活。 但是作为一个天马行空的女孩,富江自然有富江的想法:“那我们出国不久好了?意大利、法国、美国,加拿大……随便哪个国家都好,我们之前去旅行的时候,在那边住过一段时间,不是挺舒适的吗?” “况且啊,我已经受够了学校里的那些呆头鹅了,又蠢又笨,和他们挤在一起简直浪费时间。如果要谈恋爱的话,我才不要跟他们浪费时间!还搞什么大男子主义,家政课什么事都不干就想吃现成的。” 第161章 她把头发稍稍捋在耳朵后面,露出漂亮流畅的脸型轮廓。 富江这时候已经陷进了对美好生活的想象,但是同样不忘将现实生活中认识的人拖出来拉踩一脚。 “性格蠢笨也就罢了,还穷酸得要命;穷酸也就罢了,长相还是抽到多看一眼都要爆炸的地步。以前我还觉得……现在看起来和其他人根本没有两样。真是又穷又舔的软饭男,多和他们说一句话都恶心得要死。” “去国外就见不到礼子了,其他朋友就罢了,她毕竟和你从小一起长大,到时候可不要舍不得。” 妹妹闻言哼了一声,高傲地扬起了下巴:“舍不得?那种家伙?明明是我的朋友,却不和我站在一起的朋友不要也罢。” “我跟你说哦,哥哥,松原礼子她竟然觉得山本同学和高木老师长得帅诶?真是没品,而且她竟然还会为男的说好话呢,未免也太没见识了!” “禅院直哉对于这种女人都能称作天菜了吧?好可笑,一副没有见过好男人的样子。” 川上富江心里勉强能称得上好男人的异性,完全是以她的兄长作为评判标准。 首先要长得帅,男性最重要的就是他的一张脸,最不济得够到禅院直哉的那个水平。 其次要有钱,不能随便买点什么东西都要面露心痛,想要她生活标准还不如马上去跳楼重开。 再者,要知情识趣,每天惹她不开心的次数不能超过三次。 此外,脑袋聪不聪明,力气够不够大,能不能快速解决问题,在她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她……在最重要的三点之外,这些都会成为这个男人最终分数的重要参考。 ——如果达不到这些要求,那么就只能被川上富江视为道具、消耗品。 即便态度再殷勤,也只能成为用得比较顺手的跟班。 正眼看他们一下,伸手打打招呼就算得上对他们的恩赐。 毕竟她显然比明星漂亮了无数倍,这些人平时连爱豆、偶像的手都摸不到,有机会为川上富江跑腿绝对是他们的殊荣。 宇智波启当做自己没有听见富江对禅院直哉的嘲笑。 “……这样吗?你坚持要出国,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恐怕要等你初中毕业。你的年龄不够,就会被安排寄宿家庭。目前我们的监护人是直毘人,一年以后我可以做你的监护人了。” 妹妹似乎没想过兄长答应得竟然如此容易,顿时心花怒放,脸上的红晕好似春日的桃花,如同小鸟一般靠近宇智波启,轻轻啄了啄哥哥的脸颊。 “谢谢你!哥哥,这是我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这是我有史以来最开心的一天,哥哥。” “到时候你的绩点要合格哦,如果想要好的校园生活,单靠钱也是不够的。” “你放心吧,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她向哥哥信心满满地保证。 第142章 我的弟弟直哉(十七) “锵锵锵——你们的夜蛾老师从国外出差回来了哦?是不是感到很惊喜?” 这话一落音,意料中热火朝天的欢迎景象并没有出现。 在场的所有人,恐怕只有宇智波启对师生团聚的和睦场景真正抱有期待。 夜蛾正道和咒术高专二年级的三人组相对无言,每个人眼中都多少流露出略带嫌弃的情绪。 “啊啊,启把我们一大早叫到这里说有惊喜,没想到竟然只是这件事……” “原来是夜蛾回来啊,回来了就好,应该说回来了才是正常事吧?” 五条悟更是一点客套话不讲,直接朝着夜蛾正道伸出手:“夜蛾老师,有没有给我们带伴手礼?” “结合巴西咒术工艺的巫毒娃娃咒骸,有白色和粉色两款。” 夜蛾正道从手提箱里掏巫毒娃娃的时候,还不忘顺手给身边的同事宇智波启一份。 淡粉色的毛线玩偶上缝着两点诡异的眼睛,但由于制作者设计时对线条进行了一些美化的缘故,从某种角度来说其实不算丑,就是可爱得有些精奇。 这种东西自然不是能让三个问题学生满意的礼物。他们三个并不是很高兴地接了来自班主任的人偶,顺带产出了一些令人不爽的评语。 “……绝对是在回来的飞机上现做的吧?” “肯定是啦,夜蛾他每回的伴手礼都一模一样呢。” “这也太敷衍了,啊,不过这回多了一个色号,勉强算他有诚心,但还是不怎么想要的样子。” 可恶、任性、又不听话的小鬼当然只配得上这种程度的伴手礼。 得益于这么多年来的修养,夜蛾正道听完以后连表情都没有变动:“那不一样,这回是巴西的咒术,上回是印第安人的咒术,每次我所参考的技术都有所不同。” “啊,我懂了。” 家入硝子发出一句毫无诚意的肯定:“感觉就像是不同超市里派发的塑料购物袋呢,尽管都是购物袋,但每个超市的印花都有所不同。” 五条悟在旁边捏着巫毒娃娃的手,打了夏油杰怀里娃娃一巴掌。 “硝子,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这不是讲,夜蛾他的伴手礼和塑料购物袋一样毫无价值?” “……爱要不要,不要没收。” 熟悉的刺头风味,夜蛾正道发现他无论出差多久,好像对于自己目前的班上学生升不起半点思念。 也亏得新同事能看起来精神状态良好地和他们共处一个月的时间。 “等等,夜蛾老师既然回来了,那岂不是意味着……” 一片师生同乐的气氛之下,夏油杰是第一个考虑到这点的人。 “——意味着启不再是我们的临时班主任了?” 五条悟也紧跟着意识到这个盲点:“不要啊,我好不容易遇到了携手同心的挚友,好不容易遇到了超级强的老师……” “不要再惦记你那白学了。” 夏油杰把五条悟和家入硝子往旁边一拉,三个人围成一个小圈,背着两个老师在一边嘀嘀咕咕开起了作战会议。 这种即将作妖的姿态惹得熟悉流程的夜蛾正道眉头一跳。 果不其然,还不到半分钟,三个人便重新转过身体,用浮夸的演技做出依依不舍的感动表情,拖着令人起鸡皮疙瘩的语调,以一种电视剧里常见的慢镜头跑姿奔向了他们。 “老师——” “夜蛾老师——” “启——” 称呼参差不齐也就罢了,更有甚者,动作气势汹汹得好似漫画里的奇行种。 “夜蛾老师,可不可以不要赶走阿启?/启,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们?” 率先煽情的是少女漫画看多了的五条悟同学,夜蛾正道眼皮狠狠跳了两下。 接着的就是身后作为陪衬的两个同学,脑袋如同捣蒜般的点头应和:“是啊是啊,夜蛾老师,可不可以不要让启走啊?启他不是来破坏这个家的,他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对啊对啊,夜蛾老师,你也千万不要因为启的存在而怀疑自己,你来得正是时候。” 成分太复杂了。 很难分析这几个人在他出差这段时间又摄入了点什么。 —— 尽管拳头已经隐隐发硬,但夜蛾正道还是平心静气地和学生们解释了,何为学校正式聘请的体术老师,以及为什么宇智波启会在他不在的时候担任二年级的代班老师。 “也就是说,启他还是会留在学校里,并且我想找他就能去找他?那没有事了。” 夏油杰在旁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五条悟则是朝着宇智波启开开心心地挥了挥手。 “就算启以后不和我一起出任务,我也会给你带礼物回来——放心吧,绝对不会像夜蛾那样敷衍,悟大人是不会让你被抛下的。” 五条悟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和宇智波启做朋友。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也真心实意地把他当做老师。 这里的一切都很好,要是能在这里度过接下来的时光其实应该不赖。不过很可惜,宇智波启在咒术高专的任教时间注定会很短暂。 毕竟这个学期以后他便打算辞职。 答应了妹妹的事情当然要做到,虽然富江还有一年才毕业,但选择前往的国家、办理签证、寻找工作,居住地的气候环境、社区状况、学区位置,还有很多东西应该提前过去仔细考察。 他不是那种心眼马虎的家长,不会让自己家的孩子像是踩香蕉皮那样做布朗运动,一生走到哪里就算哪里。明明提前花费些心思就能规避很多烦恼和悲剧。 况且富江的性格又必须让人操心,要是体验感不足,她的留学计划绝对会易辙改弦,治安环境也是要让人着重考虑的一点。 这个世界毕竟有很多神神鬼鬼的东西,听说国外的咒灵密度要比国内稀疏很多,但指不定冷不丁又钻出什么新玩意。 五条悟将他视作朋友,那么没有必要在出过这件事上瞒着他。 第162章 否则等到辞职那一日再告诉他,绝对会被他借题发挥指责不够仗义的。 “话虽是如此,但是我恐怕要拒绝你的好意,因为我大概做不了多久老师。” “怎么会?难道宇智波老师是得了什么病吗?” 家入硝子一个大跨步想到了韩剧,里面的男主角和女主角总会因为各种事故,没法达成和谐美满的结局。 所以,天与咒缚也会得癌症吗?唔嗯、这样想想,这种戏剧化的情节,果然对另一半非常残忍。 “……和生病无关,是关于我妹妹的事。再过一年我要出国陪读。” “欸——” 在场三个高中生顿时发出奇怪的感慨。 “老师好像之前提到过妹妹呢。好像感情很好的样子。” “老子是独生子,不太理解这种状况,杰,你会陪着你弟弟妹妹一起出国生活吗?” “悟,你偶尔对周围的事上点心吧。我也是独生子,并且和旁边的从兄弟姐妹关系很远。” “抱歉啦,因为杰很会照顾人,给人的感觉很像妈妈。” ——这个人好像很想打架。 但目前不是该和他打架的时候。 夏油杰没去搭理他的浑话,而是看着宇智波启:“老师是怕她一个人在国外寂寞,所以打算陪她出国吗?可是重要的难道不该是你的想法,启本身也计划着出国吗?” 被这样问了。 不愧是这孩子,真是非常周全、又很见地的性格,一下子就抓住了这话题的真正重点。 要是换做五条悟,恐怕只会不分青红皂白地说出满篇的‘不许、不许、我不允许’吧? 宇智波启说:“富江恐怕不会感到寂寞,只是她的性格很让人放心不下,如果放任自流一定会出事——我怀着这样的想法,打算陪她出去。” “有这么一个柔弱、任性,偶尔带点刺,可本性并不是很坏的妹妹,任谁也不能坐视她出意外吧?所以其他的打算也有,但因为她的安全,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这说辞拿出来简直非常合情合理。 但见过宇智波启对禅院直哉的滤镜后,三人组早已对这个人的形容产生免疫效果。 五条悟对他的话持怀疑的态度:“可爱的妹妹?真的假的?” “有多可爱,啊,我记得你之前还说直哉可爱吧?有没有照片?悟大人想要看看你的妹妹有多可爱。” “如果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可爱,我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哦。我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挚友被一个不可爱的女人夺走……” 这胡搅蛮缠的发言令夏油杰都为他感到有些难堪。 馭…… 羲…… 且不说‘被一个不可爱的女人夺走’这种发言究竟是看了哪门子的偷腥猫电视剧,再说,那个姑娘是启老师的亲妹妹吧?要论先来后到,应该说是悟想要将启从人家手里夺走…… 不过由于自己此刻立场站在悟这边,所以还是得装成若无其事。 “说起来,确实只听见老师提起妹妹,从来都没有见过呢。” 因为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宇智波启顺势将妹妹的照片拿出来给大家看。 当初还是富江主动要求他将合影塞进钱夹内侧,是他们当初漫步法国乡村时被路人随手拍下来的一张照片。妹妹觉得这画面拍得实在美丽,于是回来后特地洗了出来。 这个小镇风景非常不错,兄妹两人漫步在错落有致的步道间,随手一拍都很有油画感。 点缀着鲜花的青灰色石屋,漂亮的中古风格建筑和塔楼,四周都充斥着艺术气息和苹果酒的香气,连脚下的鹅卵石小路都很具有情调。 被镜头聚焦的少女和青年自不用多说,逆流而行的女孩就像是夏日里盛开到极致的酴醿和蔷薇,眼尾的泪痣点缀着她那肆意又烂漫的笑,好似从天边流云划过的白昼流星,妙曼又俏丽,绝非寻常的漂亮女孩能够比拟。 她的衣裙又浓淡合宜地融入了古建筑前栽种着的鸢尾郁金香,即便是绚烂的花朵,少女的情态也不曾逊色它们半分。这是一种压倒性的美丽,女孩素净不加以修饰的美丽胜过日照下的浓英缀枝,胜过任何一位画家的绝妙修饰。 “怎么样?我的妹妹、很可爱吧?” 直到宇智波启将照片再次收起,一群人才如梦初醒般发出感叹声。 “噢噢,可恶……确实有点可爱啊,本来想要借机贬低她两句的。” 五条悟懊恼地抓了抓脑袋,夏油杰拍了拍他肩膀,语气中带着惆怅。 “连你都找不到攻击的地方啊……那确实没办法了。” “不可以!难道真的要把启拱手让人?要当最强的话可不能轻易言败啊!” “可是毕竟都这样了嘛……”家入硝子说,“人家妹妹确实比硬邦邦的男高中生可爱得多。” “不过,总觉得这张脸在哪里见过。” “小悟终于找到攻击的切入点了吗?猫的嫉妒心可真恐怖,但人家的哥哥就在我们的面前。他们是货真价实的兄妹,所以觉得眼熟在所难免的哦。” 五条悟难得没有反驳同期的调侃。 但他还是认为,这女孩和他的启没有几分相像的地方。 寻常人觉得这对兄妹长相相似,不过是被他们如同云霞的外貌给迷花了双眼。姿容端丽的家伙本来少见,这等姿容端丽的更是寥若晨星,缺乏比照便自然缺乏了判断…… 他一定在其他地方见过这张脸,但绝不是从启这里。 —— 宇智波启在宿舍来人时,便从睡梦中醒来。 得益于这段时间朝夕日夜相处,他毫不费力就断定了来者的身份。 ……所以说,小悟为什么会又在半夜潜进教师宿舍啊? 莫非是报复他买光了所有的喜久福?可是他明明就有单独给小悟留下一点。 那人停在放着喜久福的陈列柜面前,静默地站了一会儿。 宇智波启安静地阖着双眼,气息平稳,装作自己浑浑噩噩还在睡梦之中。 ……拿了东西就赶紧走哦?老师是不会计较这个的。 怀着这样的想法,怎想床的左侧忽然一沉,那人突然欺身上前,直接锁住了他去路。 “老师早就醒了吧?好狡猾,不要再装还在做梦啦。” 是小悟的声音,带着点少年人撒娇时候特有的轻软和甜腻。 宇智波启应声睁开眼,视野却被五条悟的手笼住,在深沉的夜里留下一片漆黑的阴影。 “我啊,没有撒谎,从见到老师的第一眼起,就知道我和启能够成为好朋友。” 小悟声音很轻,遮住启双眼的动作也很轻柔,他的手带着一点从黑夜里来的凉气,不惹人讨厌。老师的睫毛又浓又密,因为小悟的话眨了眨眼睛,弄得他的手心稍微有些发痒。 “因为老师没有咒力,所以在我眼里就像是咒术方面的绝缘体。但是老师明明没有咒力,我却能感受到老师的眼睛蕴含着非常强大、精纯的力量。” “很像咒力……却不是咒力。阴冷、憎恨、偏执,像是爱,扭曲的爱,却不让人讨厌,因为没有一丝的怨恨。比咒力让人舒服得很多。” 五条悟苦恼地叹气,气息洒在他肩头,痒痒的、麻麻的,这回的动作本该让宇智波启觉得古怪。 他还从来没有离一个没有血缘的家伙这么近……可小悟毕竟是他的学生,而老师不该拒绝向他倾诉烦恼的生徒。 于是姑且就维持着这个姿势耐心听下去。 “果然我和老师,是同类吧?我有这样的眼睛,你有那样的眼睛。可是老师每次都那么轻巧地将我和杰给打败,如同燕子点水,从来没有出过全力。” 视线,突然清晰了。 宇智波启迎来了相对的光明,而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了一直戴着的墨镜。 那双蔚蓝的苍天之瞳,在被阴翳侵染的室内都散发着美丽的光彩,如同天与海般澄澈空明。就是这样的眼睛,专注地注视着宇智波启。 “我不想放走老师,我希望启留下来……不够啊,果然还是不够。果然还是想要老师,想要看老师更认真一点的表情。” “给我看看你的真实吧,启。” —— 一直以来,五条悟都知道宇智波很强,但事实远远超出他所想象的地步。 苍白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着,为显现出来的巨人逐步添加上血肉以及盔甲,手握着从堕神、邪神血肉中抽出的征服之剑,乃是力与美的完美结合。 传闻中蕴含着素戋呜尊的神力,如同浩劫般掌控着破坏和毁灭,但宇智波启挥剑的姿态非常优美,就如同千年前被五条家先祖所记载在典籍上的那位神子。 先祖说他立于平安京这个时代的顶点,活在世间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妖邪胆敢造次,神子的身姿正好与三神器的天丛云剑相配,他试刀时只是轻轻划下一剑,抹平了天与地连接处燃烧的山峰。 第163章 山的名字叫作飞騨。于是便如同目犍连罗汉救母,放出八百万恶鬼,神子劈出一剑,是为了降世收伏灾祸,救济因毁谤三宝而堕落的两面宿傩。 五条悟打出生以来,便带着宿命和轮回降世,被五条一族的人奉为珍宝。 他本该沉静地在神坛上接受供奉,与俗世和凡尘不沾染任何牵连,却头也不回地离开家族的禁锢,奔向所期待的自由。 最开始来到咒术高专。 本来是想要收集更多强大的同伴。 本来是想要让谁都不会感到寂寞。 结果没想到却遇到了这样一个超出想象的强者。 六眼的神子睁大了双眼,迎敌时的神色无端带着疯狂和兴奋。 他说:“真可恶啊,快要爱上你了。” 第143章 我的弟弟直哉(十八) 五条悟进他房间的时候,并没有遮掩他弄出来的动静。 躺在床上的夏油杰睡意正浓,困得要死,只是稍微动了一下手指,把头往枕头的深处又埋了一点,然后便恢复平静打算继续睡下去。 两个男高中生的宿舍挨在一起,每天都日常串门,几乎把对方的房间当成自己的刷新地点。所以就算五条悟深夜睡不着觉突然造访,夏油杰也习以为常并不惊奇。 按照往常的惯例,五条悟通常会将放在房间正中央的游戏机显示器打开,然后就着夏油杰的存档继续打下去。尽管噼里啪啦按键的声音有些吵闹,但对于年轻觉大的家伙称不上睡眠阻碍。 等他安静地打发一会时间,到了七点钟后夏油杰就会准时起床。洗漱一番两个人就可以一起去食堂吃个早饭,然后再在学校里随便找点什么乐子——基本上是在干这一些列活动时,随机抽取一个幸运观众中奖。 可惜这回五条悟完全没有放过夏油杰的意思。 他毫不客气地坐到了他的床上,弄得单人床不堪重负摇晃了一下,一米九的身高瞬间把还算宽敞的空间给弄得逼仄。 并且由于夏油杰根本没有睁眼搭理他的意思,这家伙还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只狗尾草,飘飘忽忽就往他脸上扫。 夏油杰在睡梦中一把抓住那根狗尾草,闭着眼睛把它从五条悟的手里抽出来,揉成一团给它扔到了床下。 “……你烦不烦。” “这不是醒着嘛?” ——我为什么醒着的原因,你还不知道吗? 但五条悟毫无骚扰他人的心理负担,还拖长声音叫了一声夏油杰的名字,语调里是困得要命的人都能听出来的兴奋。 “杰,我刚刚从老师那里回来,我还和他打了一场,启他真的好厉害啊!” 为什么会有狗尾草破案了,多半是五条悟在回来的时候随手破坏绿化扯下来的。 夏油杰想到这一点,母语中带着点无语:“那他怎么就没有打死你?” “欸,这么说真的好过分啊,启才不会那么对我呢。” 五条悟的语气乐滋滋的,除了选择的时间地点不对外,完全是兴致冲冲地在和好友分享自己遇到的好运之事。 “我只是和启说,想要知道他的秘密,结果老师他就真的把最真实的一面给我看了哦?” “他那一招真的好帅,眼睛也真的好漂亮。杰你知道吗?老师的眼睛啊,是红色的。真没办法……红色和蓝色可是世界上最相称的颜色,这不完全和我相对应了嘛!”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在五条悟高兴地诉说今日的见闻的时候。 而夏油杰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上方好似有一万只蚊子在叫。 他今天晚上十二点钟才睡,困得实在是要死,想要不顾一切沉眠下去的想法盘旋在脑袋里,弄得他简直头疼。 而某个人此刻对他的抗拒满不在乎。 甚至在夏油杰翻了个身之后,还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讲他和他们俩共同的老师简直是绝配。 “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某只白毛猫总结道,“为什么他有看得这么清楚的眼睛,我也有看得这么清楚的眼睛?” “为什么我五条家的先祖遇见了神子,我五条悟也遇见了神子。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依我看,我们俩分明……” “五条悟。” 一直装死的挚友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凌乱的刘海和散开的头发交织在一起,乱糟糟地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让缺乏睡眠的夏油杰好似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怨鬼。 “啊?你终于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吗?怎么突然叫我的全名?” “……不睡觉就滚出去。” 夏油杰亦未寝,欲手刃悟于中庭。 —— 须佐能乎和天丛云剑的破坏力都很大。 虽然率先放下过帐,两个人打完以后还对现场做了些掩饰,但宇智波启到底不像千手柱间那样有着木遁,战斗中被削平的山头,以及蒸发掉的树林,根本恢复不了原样。 天一亮,就被清晨起来呼吸新鲜空气的夜蛾正道发现了端倪。 他办公室窗口正对着的山景一夜之间直接沦为了梯形,在延绵不绝的绿色山峦中,如同留着地中海的秃子那般丑陋又显眼。 夜蛾正道感到自己的心灵仿佛受到隔壁不分日夜开始装修的暴击。 盘点完学校里所有可能有作案动机的嫌疑人,毫无意外唯有六眼才有如此恐怖的破坏力。 “悟,外面被削平了的山头是怎么回事。” “夜蛾老师是在问这个吗?——是我和启昨天晚上弄出来的成果。” 某个白发男高将手握成猫爪的形状,吐出舌头,试图在夜蛾正道的面前通过伪装可爱蒙混过关。 “实在对不起啦,因为我最近在练习新术式啦,而且,你们一点都不好奇吗?启他是真的会开高达!” 好粗糙的转移话题技巧。 根本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 川上启明明才来学校任教一个月,却在校园里无端多出了很多流言。 譬如说他是个来自隐世家族的忍者,所以每次行动起来根本无人察觉。 譬如说他掌握着可以瞬间移动的忍术,所以每回才能如此迅速地赶往事发现场。 譬如说他的二重身会时不时在校园里游荡,所以有人能同时目睹他出现在宿舍和饭堂。 总而言之传言一个比一个离谱,但……要在此刻说川上启半夜不睡觉,开着高达把学校外面的山给削平一截,这种说法未免还是有些把人当成傻子耍。 夜蛾正道对试图狡辩的肇事者进行了铁拳制裁。 某个罪魁祸首在铁血班主任的威严之下只好连连道歉,保证他在两日后一定会上交一份检讨书,并且早日将隔壁山的绿化给补回来。 而他的手足亲朋,至交好友,只在旁边好整以暇地抱手看着。 “对了,你们今天上午的安排应该是体术训练,川上呢?” 修理完问题学生以后,夜蛾正道看了看时间,发现从来都不迟到的同僚今日竟然没有准时赶来训练场。 五条悟本来揉着自己脑门上的大包,这时候才忽然想起一件事般,慢悠悠地举起了手。 “报告老师,启他今天上午恐怕来不了了。昨天和我见完面后,接了个电话就匆匆走掉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急切呢,”他撑开一个喜久福的包装袋,蓝色的眼睛带着漫不经心,“好像是有关于他妹妹的事情。” 本来打完以后,照少年漫的漫画,该进行一些人生层面交流。 在气氛最好的时候将人叫走,有此等前例在先,五条猫咪决定暂时将妹妹标记为大敌。 —— 漂亮的护符。 用浅粉色和白色的珐琅,细小的碎钻和金色的细丝点缀,别出心裁地制成了漂亮的樱铃。 这是哥哥送给她的护身符,因为川上富江嫌弃寻常御守的俗气,于是根据时下流行的款式,特意为她制成了铃铛的模样。 寺庙里卖出的流水线御守不同,上面点缀是钻石是天然的,镂空的金属是黄金而非镀金,就连珐琅也是由哥哥亲手绘制——他画得非常漂亮,比许多名画家都要漂亮。 于是川上富江非常满意,因为无论从心意还是实际价值上讲,这都是非常珍贵而独一无二的礼物。 更遑论它还承担着另外一种作用,那就是保护她不受伤害。 和那些寺庙里吹上天又看不见一点效果的平安祈愿符不同,川上富江的哥哥在把礼物送给她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若非必要,千万不要让它距离富江的位置太远。 “我可以通过它快速来到富江的身边。” 尽管川上富江从来没有用过这个功能,但她知道哥哥从来不会向她撒谎。 不是传统的定位仪,也不是窃听器,启真的能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立马出现保护她。 毕竟她的哥哥一直以来都是那么了不起,和寻常人完全不同。 川上富江想到这一点,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第164章 了不起的哥哥,超级厉害的哥哥,在母亲去世以后和她相依为命的哥哥,永远照顾她保护她对她有耐心的哥哥,遇到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愿意为她站出来的哥哥…… 他还答应了她一辈子要和她一起姓川上,还答应她过不了一年就带她远渡重洋。 禅院家的人说她是杂种,说哥哥是禅院家的子嗣。她从小就知道禅院直毘人不是她的父亲,可时到今日,她才知道川上纪子不是哥哥的妈妈。 川上启是她的所有物,就如同川上纪子这么多年的生存法则,拿到手的东西她绝对不会放手。 哪怕没有血缘关系,想要她让给禅院直哉或者其他人,那简直就是做梦! ……本来是这样的。 本来是该这样的,可是她好像做错事了。 因为想要班级第一让哥哥高兴,因为哥哥也是老师,所以对班上的班主任有几分好脸色,她怎么会喜欢那种穷酸得要命、连一个爱马仕的钱包都要依依不舍地用个三年的人? 明明她想要什么哥哥都会给她买,明明她随便去餐厅吃顿饭都是高木半个月的工资,明明想要优秀的成绩有的是其他办法,明明她是受尽家里宠爱的掌上明珠—— 这群人脑袋有什么大病吗?竟然认为她和高木有什么首尾?高木的未婚妻来到学校里指责她的时候,竟然每个人都毫不犹豫选择相信是她勾引的他?! 有兄长作为对比,这种懦弱、没有担当的男人根本不值一提。 她怎么会瞧得上这种男人,竟然只是因为他在单方面讨好她就倒打一耙? 富江以此为奇耻大辱,她伤心的要命,觉得丢脸得要死,想必这时候消息已经传到了哥哥耳朵里,凉子也不会选择包庇。 川上启嘱咐过她要随身携带护身符,但是她给弄丢了,丢到了家里的沙发缝里。 因为不想要哥哥来到她身边。 如果是他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呢?会相信他们的一面之词吗?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绝对会安慰她、照顾她,维护她的名誉…… 可是她好像真的做错事了,明明前几天还在向哥哥保证,说她的成绩绝对没有任何问题。明明一切都好却偏要弄巧成拙,明明上一刻还在说这个地方的男人太差,却这时候就被路边的狗屎给赖上。 ……川上富江不想要宇智波启找到她。 哪怕知道哥哥会原谅她,也不想哥哥看见她狼狈的模样。 第144章 我的弟弟直哉(十九) 富江被叫家长是昨天发生的事。 虽然家里的大小事务向来都由宇智波启做决定,但在其他不知情人的眼里,事发以后通知凉子这个成年人才是最好的对策。 星美学园二年级b班的班主任高木,是学校里排得上号的青年才俊。 年纪轻轻,模样帅气,名牌大学毕业,作为受到西方教育观念影响的新派教师,和班级上同学的关系亦师亦友,听说还有一位青梅竹马相伴长大的富家小姐未婚妻。 这样一个怎么样看都是人生赢家的男人,想要让人相信他竟然会在升职之际爆出丑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和高木相比,富江身上能被攻讦的地方就显然多出许多。 她人长得漂亮,不过也性格傲气,又是学校的风纪委员,平时没少打着违反校规的幌子对同学进行检举——虽然都是合情合法的活动,但单单毫不留情面的话语就很招人嫉恨。 况且富江身边常年围着好几个男性跟班,为数不多的女性好友全是聚在一起对别人冷嘲热讽的塑料友谊,唯一对她还算有够意思的青梅礼子最近都遭受了她的冷待。 这女孩虽然平时在学校里出尽风头,但同时可没少拉够别人的仇恨。 有着同为富家千金却极有教养的酢乙女爱珠玉在前,川上富江一身的公主病就顺理成章被人认为矫情得彻底。 所以当高木的未婚妻,从她的男友手机相册里瞧见少女的照片,又近些日子从别人处听见许多风言风语,当即便怒火中烧,将川上富江打为了小小年纪却不庄重的狐狸精。 那女人拿出了维护正宫位置的气场,奋不顾身气势汹汹地跑到学校里,如同发怒的母狮子般撕扯了富江一场。 因为富江平时做事出格,这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为她说话。 高木当初为了讨好富江,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为她大开方便之门,学生们对此早有不满。而校方为了瞒下这个丑闻,竟然也选择包庇高木,半推半就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富江身上。 ——有一个学生为了自己的成绩勾引老师,听起来总比老师为了满足欲//望而选择骚扰学生,要更加便于让人接受。 星美学园可是校风清廉的精英学校,不少上流阶层人士的子女都在这里就读,要是猛然爆出一个‘色魔老师’的丑闻。指不定许多家庭人人自危,连夜从他们学校里转走。 川上富江在学校里就读已经快有两年,她的双亲根本没有在校活出现过,要么不受重视要么只是普通家庭。至于高木就暂时保下来,以后在看他未婚妻家的投资再做处置。 于是在事发之后,处理这件事的年级主任直接作壁上观,任由高木的未婚妻拉着富江连连数落,只有在肢体摩擦过重的时候才稍微劝阻两句。 “你们家里是怎么教育你的?教出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孩子?连别人的老公都想要冲上来打主意!” “真是一点都不检点!我听说你前不久还考了全班第一,是胡搅蛮缠让高木给你打高分的吧?” “你的同学还说你经常和校外的人混在一起,你的家里人没有亏待你吧?有时候能看见额头上有疤的陌生男人提前来接你?” 那女人又哭又叫,根本看不见一点有钱人家小姐的矜持模样。 别人都说她对高木老师爱得要死,当初放弃了继承人的位置,硬生生要和一个出身普通的老师结婚,当真是一个用情至深的女人。 用情至深的深层含义便是,此刻发起疯来谁也管不住。 高木本想制止未婚妻丢脸的举动,此刻正捂着带着几根血槽的脸,阴沉地坐到了一边。 这女人对于心爱之人尚且如此,那就更别提心目中她破坏未来幸福的小三所受到的待遇。 见到自认为的罪魁祸首以后,她直接又骂又打,简直是扯头发撕衣服所有下三滥的招式并用。 富江以往的脾气再差,再怎么擅长带着人欺负班上同学,也只是不带肢体攻击的小打小闹,何曾见到过这种村妇骂街般的泼辣场景。 原本漂亮的百褶裙被她撕成布条,雪白的衬衣被糊上别人的鼻涕和眼泪,如同海藻般妙曼美丽的长发被揉成了鸡窝。 富江那时候只来得及护住自己的漂亮脸蛋,一瞬间心里简直怄得要死。 高木讨好她的举动完全就是自作主张的倒贴,这件事对她来说简直能称得上无妄之灾。 “你快滚啊!疯了吗?谁会爱上那种丑八怪?谁会像你这种疯女人这样把河童当成宝贝!”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我看你是想要欲擒故纵得很呐!” “爱慕我的人有那么多,难道我要挨个挨个拒绝吗?神经病!你们两个奇行种正好凑一对!” 富江确实有很多爱慕者,但是她的爱慕者此刻却没有一个人为她站出来。 因为少女平时既美丽又高傲,简直就像是高不可攀的公主,哪怕冒着粉身碎骨的风险都博不来这高岭之花的嫣然一笑。 而如今高高在上的天鹅,却被突然窜出来的疯犬叼在嘴里撕咬,洁白的羽毛沾上了地上泥沼的污水,再也没办法飞到天上去。 平白无故让周围或是羡慕她或是倾慕她的人,心里阴暗地生出几分快意。 ——实际上,知情者都心知富江不可能看得上高木。 明明高木老师在班级里那样受欢迎,不少学生对他都怀抱着一颗少女之心。 只有富江在每当谈到这个话题时,带着轻蔑出声嗤笑:“那种货色呀?你们也看得上?要我说你们多少对自己好一点吧。” 然而就是这样的富江,这样看不起高木老师的富江,这样美丽漂亮、清纯动人的富江,竟然得到了高木老师的特别对待。 排练汇演节目时,老师要将富江安排到第一眼就能看见的c位。代替班级领奖的时候,永远都是富江走向主席台享受这份荣誉。 成绩单上的个人评价,高木老师要给川上富江打最高分,就连其他人的卷子写富江的名字,高木老师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凭什么啊?为什么啊?怎么天底下的所有好处都让富江给占据? 自己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富江轻而易举就能拥有,甚至还满不在乎,尽情肆意地挥霍上天给予她的钟爱…… 把我们的青春弄得一塌涂地,把所有的女生都衬托成拿不出手的丑小鸭,嘲笑我们的一切,然后再潇洒地说自己要抛开这些看不起的东西,日后去法国和意大利继续做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第165章 说到底,你为什么不能像酢乙女同学那样端庄平和,高贵谦逊呢? 那样高贵的大小姐都这样温柔得体,有这样一层平易近人的表相,大家好歹都能说服自己,将翻涌的嫉妒心姑且咽下。 而川上富江不加伪装的鄙视和厌恶,爱出风头的张扬性格,直接刺痛所有人的自尊心。 这样一场好戏上演,几乎令所有人都感到痛快。 一些人甚至唯恐天下不乱地添油加醋,试图让富江真正染上这些洗刷不掉的污点。 “从很早起我就觉得那孩子有些轻浮呢。” “富江她呀,平时在学校里根本没什么女性朋友,就爱往男生堆里面扎呢。” “可能觉得做这种事很有趣吧,我完全不明白,不过听说一些水性杨花的女孩就爱以拆散别人为乐。” 平时爱围着富江打转的男生们都闭口不言,相比于真正的傲慢大小姐,他们更爱看落难公主这之类的戏码。 ……你不是傲慢得很吗?平时那么看不起我们,现在怎么不如以前那样神气了?说到底不过是个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女人。这件事过后,你的名声也真的臭了,看究竟有谁要你。 而高木本想制止未婚妻的发疯,但由于富江无差别的辱骂,最终选择沉默着将自己置身于两个女人的战斗之外。 ——她那个性格,也该挫挫她的锐气,让她吃点苦头。 直到凉子从外面赶来,才如同母鸡护崽子一般将小姐从那女人的手里抢下。 川上富江披着凉子的外套,捂着脸抽抽噎噎哭得简直不成样子,但等到川崎凉子认为这件事非同小可,向富江禀报说:“这件事我需要通知给少爷。” 她还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不能让兄长知道,拉着凉子的袖子又哭又闹说想要回家。 “我现在想要回家!这群人太坏了,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等到回家以后,她又顺势借题发挥,拜托凉子等到第二日天亮以后再通知哥哥。 “太丑了……我现在实在是太丑了……我不想要哥哥看到现在的我。” 富江小姐的脾气很怪,这一点将她带大的川崎凉子向来知道。 念在和学校约谈的时间是明日上午,于是她点头称是,满足了自家大小姐这个微不足道的请求。 坏就坏在第二日清晨的时候,起来做事的凉子发现小姐房间的门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查看门口的监控,似乎在半夜的时候,富江便什么东西都没带直接离开了。 于是她只好将电话打到宇智波启这里,将所有的事情,包括学校的说辞,来龙去脉一并都告诉给了宇智波启。 “这件事是我的失职,少爷,明明你走的时候将小姐完好无损地交给我,我却……” “这是我的失职。” 电话另一端,青年的声音带着温柔和体谅:“好了,现在是解决问题的时候,你和学校约谈的时间是几点?” —— 川上富江的哥哥确实是个身材高挑、面容端正,有着出众气质的年轻人。 因为神色有些冷淡严肃,因此瞧上去略微显得坚毅和冷酷,他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老实说所有人都怔了怔—— 因为青年异于常人的气魄是一个原因,而青年将高木老师给衬托得分外普通是又另外一个原因。 那样的人,任谁站在他的身边都会沦为芸芸众生里的路人甲。很难相信每天对着这样一张脸的姑娘,竟然会看得上区区一个高木。 年级主任条件反射性地迎了上去:“川上先生……” 尽管觉得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瞧见来人以后,主任难免在心里犯上嘀咕—— 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青年看上去可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那种类型。 “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所有的过程。” 有人拉开椅子,但宇智波启也没有赏脸去坐,他的目光甚至没有环视办公室一圈,众人都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任何想要打招呼的意思。 “……这是我的疏忽。” 主任听见这种话,本来该喜笑颜开,如释重负的。 可是他根本张不开口,以自己圆滑的初始经验,说点场面话缓和气氛。 “学生在和老师相处的关系中,本来就处于弱势。男教师和女学生的相处过程中,本来就应当避嫌。是我太信任你了,高木老师。” “舍妹的脾气本来就不好,偶尔会做出一些令人头痛的错事,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怀疑她的品行。她是个未成年人,三观并没有成熟的孩子,她不懂得什么叫做对错,你也不懂得吗?” 宇智波启朝着高木,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等青年重新扫视回来的时候,主任才发现这位家长的眼睛,竟然是如同玛瑙的红色。 ……有种不妙的感觉。 但说不出话,还是说不出话。 今日高木的未婚妻也依旧在场,她是抛弃了一切,只怀有一腔爱情的女人,所以更不可能放弃已经到手的幸福,于是一如既往打算通过胡搅蛮缠打赢这场战争。 话已经想好了,‘你们的女儿真是下流的女人’、‘小小年纪就会勾引男人’、‘听说还和校外的人不清不楚’、‘小三这辈子都是抬不起头的’。 以及最终的绝招,‘她没有跟着你们一起来吗?估计是不知道是觉得丢脸跑到哪个地方哭了吧!’ 本来想要先声夺人,如同风火山林的兵法般将优势给占尽。 但青年进入房间的那一刻,喉咙便被掐住了般,就像是被人拎起来将要杀掉烫开水的鸡,呼吸得很艰难,被抵住胸口一般动弹不得。 因此,尽管青年的语调慢悠悠的,但是所有人都如同罚站,立在一旁被迫洗耳恭听他的长篇大论。 “……和学生没有保持恰当距离,本来就违反道德,你手机里的照片更是触犯了舍妹的肖像权。至于跟着一起造谣的人,会在不日以后收到法院的传票,直到每一位都登报道歉,并且当众向舍妹赔罪,才算初步和解。” “还有这位小姐……关于富江名誉一事,我会追究到底。你对她造成的伤害实在太大了,但很困惑的是,我的妹妹究竟是哪里让你产生了误会?” 这人不是来讨论的,而是来告知他打算让这件事如何收场。 青年从办公桌上随手抽出一个笔记本,一面说着话,一面拿着笔,将他觉得应该做到的条件一项又一项列出来。 末了,开发票般直接撕下这一页,轻轻拍在身份最高者的身上。 “帮我转告一下吧,上面有名单。” 临走时,宇智波启轻轻笑了一下:“好了,可以说话了。” 这是他今天为止第一个微笑,风度翩翩如同冰消雪释,但有大家都能感到这之下的冰山暗礁。 —— 飞雷神护符被富江留在家里的沙发缝中。 但离开飞雷神后,他不是没有任何感应到富江位置的手段。 为了防止一些突发状况,宇智波启提前在妹妹身上留下了提前预设的瞳术。 只要富江遭遇到轻度伤极其以上的伤害,国之常立便会自动触发,恢复富江的机体并且令宇智波启收到感应。 现在没有触发预警,就说明富江还没有受到生命的威胁。 这是一起应激后的离家出走。 宇智波启能遥遥感知到富江的大概方位。 但出于富江对乌鸦的厌恶,他还是在离开学校以后,通过现代的联系方式给富江打电话。 连线成功以后响了两三声后,便被果断挂断,宇智波启又耐心地拨打了五六个,无一例外富江一个都没接。 ——这是富江每回生气以后都做得出来的事。 最开始宇智波启认为她这样的习惯不好,因为难以判断她是否真的遇上了危险。 于是他们两人之间又多了一种新的默契:兄长打来的电话,富江想挂的时候,必须要在第二声或者第三声的时候挂断,这是证明她没事的讯号。 但要是错过二三声还没有挂断,那么川上富江就不能装作没听见,必须要接起来。 所以等到被摁断以后,宇智波启继续call,直到打到第十三个的时候,终于听见了电话那一头富江的声音。 “喂?” 妹妹的声音低低的,闷闷的,好像不久之前才哭过。 她在接通以后没有说话,好像是在等哥哥做那个第一个开口的人。 “我们这件事结束以后去法国吧。” “可以去吗?” “你不是最喜欢法国了吗?” 应该说这个时代的日本人都很喜欢法国。 喜欢巴黎,喜欢卢浮宫,喜欢埃菲尔铁塔。觉得法语高贵优雅,法国人时尚有品位,就连在约会的时候能选一家正宗的法餐都是大大的加分选项。 川上富江当然喜欢法国,毕竟川上纪子也很喜欢法国,两个人说起法国的时候眼神都是亮晶晶的。尽管兄妹俩不止一次去法国度过假,但每回富江再去法国时,都会满怀雀跃和期待。 第166章 ——因为那些都是妈妈去过的地方,在那种地方旅游,不就是跨越时空和妈妈重逢了吗? “富江虽然说过英国、欧洲,加拿大和美国都可以,但是说了这么多回,好像提到的法国的频率最高。” 宇智波启和她说:“去法国的话,一年四季都有机会在欧洲玩。等你中学毕业,要读大学了,到时候还可以去美国体验一下农场主的生活。” 富江不禁为哥哥所描绘的未来产生了一些美好的想象。 “是哥哥想做农场主吧?我知道的,你其实很喜欢植物和小马。但是我比较想住在繁华的地方……” “这点房产税我们家还是付得起的,实在不行就从禅院直毘人那里敲诈,你比较喜欢ny还是la?ny有百老汇,la有好莱坞……” 富江咬了咬嘴唇:“不好说,那对我还是太早了。”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和缓了一点,聊了一些关于出国后需要带点什么、以及凉子会不会陪他们一起出去的话题以后,宇智波启便说他现在就去准备,然后顺势问起了川上富江现在的方位。 “买东西的话,当事人总是要出场吧?” 富江觉得有些高兴,高兴完以后,她又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掏出镜子仔细看,虽然没有划出血,但有好几道粉红色的指甲印子。 尽管被那女人撕扯的时候尽力护住了脸颊,但是还是冷不丁地被她的美甲给挂了好几下。 对于普通的人恐怕算不了什么,但在川上富江宛如瓷器的肌肤上非常明显。尽管没有太过损碍她的美貌,可到底也称不上像以前那样无暇。 于是川上富江才刚刚好上一些的心情又忽而变得奇差,她稍稍翘起来的唇角又掉了回去,面对哥哥的疑问,只是恶声恶气地回答:“你随便给我买啦,我用什么都好看。” “可是如果是一样的好看,那也得分富江喜不喜欢吧?” 富江心想宇智波启竟然还好意思说这种话,既然有这种觉悟,为什么不肯好好打扮一下自己,她恨不得他的衣柜塞满符合她审美的衣服,而不是那些该死的基础款式。 ——虽说一张帅气的脸是最好的时尚单品,但是其他的装饰也得看妹妹大人喜不喜欢! 抱着这样的心里想法,富江在电话那头磨磨蹭蹭地说了一句:“……这次想看看你的品味。” 倒不是在说哥哥买什么她都会接受,但在收拾好心情之前,川上富江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同兄长见面。 她说:“我想自己待一会……” 至少要等脸上的痕迹消去。 哥哥他会有让所有疼痛飞走的法术,富江以往对疼痛的耐受性为零。只有这一回不一样,这一回是脸,是她最看重、最在乎的脸,也是她最引以为傲的优点,怎么能让人看见她最狼狈的模样? “至少让我来把钱包和外套带给你,”宇智波启说,“凉子说,早上发现你出门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把她简直给吓了一跳。” “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就过来,东西带到我就走……” 要问为什么非要这样,毕竟富江的状况确实让人担心。 身无分文的美丽少女,独自一人的时候肯定会有人向她伸出援手,而富江偶尔会过于轻信他人。好似因为时常将同龄男生玩得团团转的经历,让她尤其容易低估男人这种生物的危险性。 但富江显然听出了宇智波启的弦外之音。 得益于昨日才遭遇的那件事,她目前正好是一只风吹草动就会有剧烈反应的应急猫咪。 “我都说了!我想要一个人待一会!你为什么不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你非要过来看我狼狈的一面是这样吗?……你是不是觉得我离开你以后什么都做不好?……你是不是觉得我也是一个不知检点的女孩?……你是不是觉得我也爱慕虚荣没有家教?” “——富江。” 宇智波启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明明没有说别的话,但是就是这么一句‘富江’,让妹妹如同钻进灶台的小冻猫子一样呜呜咽咽狼狈地哭了起来。 “我不知道啊,哥哥!我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就变成了这样,我以为我和班上的同学相处得挺好,结果连礼子都不愿意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我不明白啊,哥哥,我明明什么错事都没有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其实还是做了一点错事的,她会向老师打讨厌的同学的小报告,考试的时候让爱慕自己的好学生给自己写试卷答案,还会嘲笑那些跟风的女生的妆容土里土气。 但是电话的另一端是她的哥哥,人总是期待自己得到亲近之人的安慰。 在这件事里,将作为受害者的自己变得比所有人都要纯洁无辜,那又怎么样? 果然如此,哥哥听了她的话,就算知道富江是什么样的性格,也依旧会偏袒她。 他和富江说没有事了,他不会再让富江遭遇这种事了。 于是富江哭着说道:“我要你杀了他!” “我会让他身败名裂。” “不行,你得杀了他……”富江的眼睛都哭红了,她觉得自己的眼睛好痛,“他让我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她的人生就像是一袭漂亮的长裙,竟然沾上了这一粒丑陋的污点。 高木和他未婚妻的出现,就像是在夜晚的小道上,冷不丁跳到人脚上的癞蛤蟆。 “你杀了他吧,哥哥……还有他的那个妻子,太可恶了,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我还没有品味差到这种地步。” “死之前得让他们向我道歉……不,我才不会接受他们的道歉……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我,好恶心,好讨厌。” 说到这里,川上富江觉得自己的鼻子也好痛,可能是今天一直在拿纸巾擦拭,外面的纸巾没有家里的柔软,可能磨损了她的肌肤。 “还有礼子,明明是我的青梅竹马,有什么好东西我都会和她分享,哪怕那些东西我都不怎么喜欢……但是我对她那么好,只比对凉子差那么一点点。” 除了鼻子以外,头也突然变得好痛,说起来目前这个落脚处,还是加茂给她安排的。 虽然这个大叔长得像个大佐,但是川上富江从第一眼看到他就忍不住和他亲近。 她从家里溜出来以后就第一时间跟加茂打电话了,不过由于哭得太伤心,整整一晚上都没睡。 “以及山本,他是第一个出来说我水性杨花的家伙,因为我没给他好脸色,所以造我的黄谣……我太讨厌他了!他必须得死,这种烂人不配活着!” 尽管身体不适到了极点,但川上富江依旧没有停下和兄长诉苦的冲动: “那些跟着说我坏话的人也是,以前一个两个都围着我转……结果出事后立马就迫不及待踩上我一脚,下一次见面我要拔出他们的舌头……” 宇智波启本意是想要让妹妹将一日之中受到的苦楚和郁闷一吐为快,于是没有打断她的抱怨。 直到川上富江顺着原来的话题说下去,越说越不对劲,语调也从原来的咬牙切齿,变成如同梦游般的呓语……声音也跟着变得朦朦胧胧,仿佛远远地隔着什么东西。 他抓紧了手机,并且开始朝着妹妹的方向移动:“富江……富江?不要睡,我马上过来接你。” 宇智波启听见富江在电话的另一端发出一句低语,是睡着后的人下意识回应别人的低吟。 “富江?” 随着这句话落音,这回他听不见妹妹的梦呓了。 因为从东边的商业街发生了一起巨大的爆炸,地面都仿佛被震得往下塌陷了一点,嗡嗡的耳鸣声之后,街道上的玻璃窗、门户似乎都在随着爆炸的余波不断震动,围墙装饰用的砖啊、瓦啊都在不断向下簌簌掉着灰色的粉尘。 手机里的爆炸声比现实中的爆炸声传来得快了那么一点。 ……富江,她在爆炸的中心。 第145章 我的弟弟直哉(二十) 在这一通电话失去信号的同时,宇智波启接到了下一个电话。 一个熟悉的女声在电话的另一边响起,是时常负责和他们沟通的辅助监督竹内小姐。 “川上先生,我们的「窗」在大约一分钟前确认了咒胎的出现。” “根据咒力规模判断,如果完全变态的话……预计该咒灵可能拥有特级的实力。我们查阅到您是距离下之町最近的咒术高专在校人员。” “请您在我们派遣的咒术师到达之前,辅助警方和相关人员对街区进行封锁,对在场人群进行疏散行为。” 校方并没有要求他参与战斗。 这样的举措合情合理,天与咒缚不具备杀死咒灵的能力,即使去再多也是送菜。 但宇智波启说:“……你不是竹内。” 辅助监督和「窗」的办事效率从来都没有这么快过。 而他来到下之町街时既没有乘坐电车,也没有采用公交,这些公共交通不一定有他直线运动的速度要快。 第167章 宇智波启是个极有反侦察意识的现代人,所以咒术高专根本很难查阅他的行踪。 于是电话的另一头响起了女人的笑声,依旧是竹内小姐的音色,但是语调却大有不同:“……是啊,我不是竹内。” “不过派遣您前往咒胎区域的命令是真的哦?想必您也一定想要过去吧。” 宇智波启一边在楼宇之间奔跑,一边单手结印朝着建筑之下和建筑之中的人群释放大范围的幻术——相比口舌方面的劝导,干扰普通人的思维根本花费不了多少查克拉,作用的原理差不多是混淆思维之类的方法。 让他们火急火燎地离开事发的中心,到时候自然会有警察告知他们附近发生了可燃有毒气体的爆炸。 “是你在捣鬼?本来只是打算普通地杀掉罪魁祸首,但如果富江因为此事产生阴影,我会掘地三尺,用天丛云剑把你的灵魂搅得粉碎。” “这态度让我有些伤心,富江也是我的女儿。无论怎么样,父母总是希望孩子安然无恙的啊。” ——这女人说富江是她的女儿。 ——这女人在措辞之中用上了男性的自称。 宇智波启眉头一挑,想起了川上纪子在诞下富江之前满腔惴惴不安的那些情绪。 他的妹妹被禅院视作血脉不明的‘杂种’,这样说或许有些过分,但家里的所有人都知道禅院直毘人不可能是她的生父。 除开现代有判断亲子关系的技术不谈,彼时作为禅院家主的他有要务在身,在川上纪子怀上富江的那段时间,怎么样推算都有接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迈进他们家的大门。 宇智波启从不关注家中大人的私人生活,但多少知道川上纪子对禅院直毘人全无爱情。 有他这个子嗣在,即便因此和直毘人好聚好散,也不必担心日后的生活没有保障。 但这个女人却一反从容的常态,从怀孕到安稳诞下富江,自始至终都怀着极大的不安。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抽烟——因为宇智波启和凉子看见都会制止,无比频繁地同自己的闺蜜通信,焦躁得连饭都吃不下几口。 “……你有上次我们出去认识的男人的联系方式吗?那个头上有缝合线的男人,你不认识他?怎么能这样?” “不不不——我没有在怪你,只是你为什么要把不认识的人带到我们的party里?因为他蛮帅的?你究竟——” 川上纪子的声音又大了点,然后又立马这是一件丑事,音调降了下来:“我和别人约会的时候一直都很谨慎,但算来算去就只有那个晚上……我喝醉了,记不得后面发生的事。” “我当然没有要找孩子父亲负责任的意思!我已经找到足够好的饭票了!当然不打算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但是医生说没有办法,无论哪个医院的医生都说没有办法——” “真可恶,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连三个月都没到,为什么没办法堕胎?好像就只能把它生下来了,你说我都吃了这么大一个亏,难道不该和那个该死的混蛋对峙一场吗?!” 从川上纪子的身边没有频繁出现其他男人看,她自那以后根本就没有找到富江的生父。宇智波启误以为她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无法堕胎,于是做好了迎接弟弟妹妹的心理准备。 因为富江是个女孩,所以禅院直毘人对于这件事的反应并不是很大。 说到底,出于各种原因的考量,他不可能弃川上纪子母子而不顾。 更何况女友确实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哭起来确实梨花带雨,他们之间更没有正式婚姻的束缚,好像也没办法从道德方面来指责她。 ——现在想起来,川上纪子的这次意外怀孕,和她寿命蓦然走到尽头的自然去世,其实一点都不简单。 ……缝合线的男人。 凉子所讲述的来龙去脉,富江最近好像有在和校园外一个额头有疤的男人接触。 因为那男人每次都在放学之前过来找他,富江没有什么朋友,同学和老师对这种异常情况又只是私下议论。 作为班主任的高木又是个品德有缺的内鬼,竟然直接瞒过了每天接送富江的凉子。 富江说她讨厌宇智波启用乌鸦找她,本来以为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都排斥来自家长的眼线;富江又提到禅院家在主母去世后又让他改姓一事,她和禅院唯一有联系的夫人去世了,本来以为是直哉专门到她面前耀武扬威…… 每一桩事都不是巧合。 宇智波启落在自来水厂的大门前,尽管感觉不到咒力,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用作标记的查克拉就在其中。 ……富江无疑还活着。 尽管能判断她处在爆炸的中心,但他的瞳术没有被触发。 只此一点,就说明富江不仅活着,甚至没有受到任何致残的伤害。 她发生了异化吗? 他在通话中说:“我只等五分钟,如果支援的咒术师没有来,我会先一步进去。” 如果富江成为了咒灵……要确保前来祓除咒灵的咒术师也在他的控制中。 —— 祇园夜奔,神子归天,何等美丽的一个故事。 一到七月,炎夏中的整个京都都会沉浸在热闹的祭典的氛围里。 虽说祭神的彩车巡游选定在历法中的七月十七日,但人们会提前大半个月完成祇园法事的所有准备。 排练祭典的钟鼓乐声,在一日的二十四小时中,不舍昼夜地咚咚作响,喧嚣嘹亮。 木制黑漆、漂亮华丽的神輿也会挂满灯笼,有人在此前供奉祷告。庙堂里神像前插满了供奉用的蜡油烛火,将整个祇园的神社都映衬得灯火辉明。 哪怕祇园夜奔的故事,像辉夜物语那般在这片土地上家喻户晓。 但只要一到这时候,京都的居民都会向远道而来的人讲起关于那位平安时代神子的风姿,不厌其烦的语气里带着无比自豪。 “这习俗已经延续了有上千年的历史,以前人们从乡底下来,哪怕处在蛮荒之地的四国和北海都要跑到京都朝圣,为的就是来参与祇园的仪式。如同佛陀在菩提伽耶传传道,无数人都盼望听闻神子讲经诵法。” “这是流传至今的仪式,选择俊俏美丽的少年扮做神子,穿着公卿礼服,身边的侍从也要是俊秀的童子,扮作观音和大势至菩萨的模样。在祭祀开始之前骑马去神社中领受职位,象征着神子与神道婚配成礼……意味着神子将己身献给天地与众生。” “那个时候的祭典该有多么美丽!听我的高祖父说,他小时候的祭典还要庄重一点。彩灯辉映,神乐奏响,神子俊秀庄严,温和柔雅,供奉在佛前和神像前的莲花非常清净圣洁。发生在明治年间的废佛毁释之难,毁掉了感神院内大部分佛教的痕迹,实在是遗憾。” 大约在一百多年前,日本千年以来神佛习合的局势有了乍然的改变,幕府的末代将军将政权归还给皇室。为了强调最高统治者的合法性,随即发生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神佛分离运动。 排佛之势分外激烈,无数寺院被废去或者合并,无数佛像、经卷被烧毁,无数僧人比丘尼被敕令还俗,无数庙宇的供奉对象都被要求变更。 祇园神社虽然被留了下来,也紧跟着更名为‘八坂神社’。 毁佛一事虽然让神道教崛起复兴,却也勾起了不少僧侣和信众的怨怼。 佛陀的戒律和威严荡然无存,不少人被迫更改自己的信仰,在冲突中有人葬生火海,有人在抗争失败后被下令处死,无数的人在苦海翻波中呼唤神子的名字—— 从天上国土而降世的神子,所拥有的传说为佛教和神道教共有。 因为憎恨与苦难平行,于是在这方动乱和灾祸中成为不少信徒在俗世中沉浮的寄托。 祇园夜奔的寓意,时隔千年又被赋予了新的含义。 佛陀的信徒们又说,世人又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无法从贪嗔痴慢疑五毒所化的心魔中挣脱,正因为当初神子凭借智慧堪破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毫无留恋地离开这欲//望横流、魔头丛生的尘俗。 时至今日,百年的时间才将伤痛稍稍抚愈,但是每回人们谈起祇园的神子,都会提到平安时代的京都是何等的风情并茂,也会提到当年神佛并重的神事是何等华妙庄严。 千年前的人间倾慕、爱憎嗔痴,苦求彼岸之舟而不得度的怨恨。 百年前的毁佛动荡、众生业障,在暴动中向天呼喊求救的绝望。 时至今日每逢大祭,抚今追昔,人们便因此有感的惆怅和遗憾。 如此多的厌恨、如此多的遗恨、如此多的怅恨。 本该依附于欲望催生出种种的诅咒。 然而,作为众生所爱的神子,那个早已离世之人,却是与咒力毫无关联的绝缘体。 羂索曾经深深引以此为憾事,但峰回路转一般,神子还有一位不为人知的兄弟,正好为世人所恐惧视为天灾。 这件事让人感到美妙,比那些脍炙人口的神话故事还令人觉得美妙无比。 第168章 他们之间的联系,恰好象征着一体两面。 正如光明必定伴随着阴影,喜乐祥和的弥勒身后必定伴随着形貌威严的韦陀。 一方的逝去必定意味着一方的失去制衡。 众人将神子捧得太高,两面宿傩离去则意味着神子失去尘世的束缚;两面宿傩遵循着随心所欲的作风,而神子恰好是他‘唯我独尊’中的那个‘我’。 于是他解放了诅咒之王,使两兄弟在彼此之中都得到了圆满。 这一世的神子延续了昔日的圆满与完美,聚积的贪嗔痴怨也最终找到了所追寻的归属。 这亦象征着停留在神子的身边必定会招致众生的诅咒。 名叫启的少年,他的每一位兄弟作为诅咒的适应性都极好。但因为有诅咒之王的特例在先,想要培养出真正恰如其分的相同案例,其生前最好能在基因样本上和神子保持一定的一致性。 ——于是川上富江应运而生。 羂索为这女孩精挑细选了好几位血亲,她一共有两位母亲,三位父亲,分别是川上纪子,禅院(直毘人),被他占据身躯的加茂男子,特级咒灵的血肉,以及被五条视作远方亲戚的继室夫人的部分基因。 如果不是担心川上纪子因此而崩溃,从而诞出像是「九相图」那样的死胎,他会将加茂变更成来自五条家的样本。真能这样一套做下来,没准表现会比目前还要来得优秀。 川上富江生来就有不详的基因,否则绝不会拥有如此的美貌。但她从出生起就是真正的人类,和寻常的生物绝对没有任何差异,否则不会受到神子如此耐心周全的照料。 双方的情谊使羁绊加深,使盘桓不去的业障找到新的结果,富江的体质使她从出生起就不断吸收周围憎恨、嫉妒、绝望等怨念,直到内心的阴暗彻底吞噬了她,这女孩与众人的诅咒结合成了咒灵。 ……不过真是可惜。 还是和他想要的东西差了那么一点。 是和神子的羁绊不够吗?是富江的基因不够优秀吗?还是说组合的比例并不正确? 为了让胎儿更好成活,他让咒胎成为了一个女孩,或许因为这女孩生前被神子纵容得太过软弱,令川上富江没有凝聚出太大的恶念。 结果像「九相图」那样,既然令他感到失望,那抛弃她自然不必多说。 羂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果然,想要推动他所期盼的场面,还是得复活那个诅咒之王。 —— 派遣过来的咒术师来得比宇智波启想象中的要快,而且来者的身份也同样有些令宇智波启始料不及。 禅院直哉的身影出现在水厂之外时,宇智波启平静的表情显然动容了一下,而这个细节直接被当事人收入了眼底。 “哦,他们说到现场有人接应,没想到竟然是你呀。” 金发青年的手指在空气中轻轻转了个圈,表情既有些不屑,也有些嘲弄的意味——这动作本来是禅院甚尔所独有,不知道为何被这个成天跟在堂兄身后的家伙学了过去,配合他那张令人厌倦的脸,有些时候看了确实让人生气。 可能得益于被五条悟和夏油杰修理过的经历,这时候的禅院直哉多少掌握到点察言观色的技巧,还没等宇智波启接话,他又注意到宇智波启的心情不佳。 “你的疏散工作做得还挺不错嘛,没我想得这样一无是处,不过,怎么忽然一副家里死了人的表情?” 他皱着眉看了宇智波启一眼,从这张历来温和、此刻却郁郁的脸上又品出几分真实含义:“不会是真的死人了吧?那个臭丫头该不会卷进了特级咒灵的事情里?” 宇智波启没答他的话,只是说了一句:“走吧。” 但禅院直哉还是在后面絮絮叨叨:“我早就说过,像是这种不安分的女人迟早会遇到危险。女人就应该跟在男人的身后,弱者也应该跟在强者的身后。” 你也应该跟在我的身后。 禅院直哉的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因为他认为自己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 如果连这种事还要由他亲口提出来,要这种心高气傲的跟班又有什么意义。 “那臭丫头是现在在里面,还是已经死了?如果死了的话,那张脸倒是挺可惜的。” 禅院直哉说:“你知道吧?禅院家的老头总说她的血脉不明,但依我看,她的脸还挺符合禅院标准,要是能和家里的其他人换换就好了。” “不如这样,如果你求我,我就将她给带出来。要好声好气地求,说「拜托了,直哉君」、「求求你了,兄长大人」。要像面对悟君时的语气那样柔顺,你平常怎样让悟君对你青眼有加,多少也让我感受一下。” “你真的能行吗?” 这时候辅助监督已经放下了帐,宇智波启的半只脚都迈进了结界里。 “——什么行不行?” “咒术界不是都按照咒灵的等级派遣同等级的人员吗?这里面的咒胎可以预见会分化成特级。” “你果然是个外行人呐。” 直哉的语气稍微有些不痛快:“对于咒术师来讲,等级的评定标准可比诅咒要严格得多,我们完成超出等级范围的任务是家常便饭。” 虽然才二年级,但禅院直哉凭借对投影咒法的熟练运用,已经成为了一级咒术师。 但想到悟君和杰君最近被提名为特级,他在这句质疑之下多少有些不痛快。 “倒是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一起进去啊?明明是个什么都不是的男人,我要赶在悟君和杰君他们俩来之前结束战斗,到时候可不会抽出手来救助你这么一个弱者。” 禅院直哉一边说着‘我去祓除咒灵,你哪里凉快哪里待着’,一面摆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莫约十分钟之后,他躺在地上,看见宇智波启从那个逐步风化特级咒灵的胸口处抽出一根风干的手指。 ……可恶,这个咒灵好强。 一级和特级之间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但是……为什么,川上启这个家伙为什么也这么强? “违背约定擅自插手了,因为你看起来很辛苦。” 宇智波启随手将弟弟直哉从地面上拉起,他本来想用写轮眼控制住前来的咒术师就去找富江,但由于来的人是直哉……不确定藏在幕后的人在这安排里究竟有什么联系。 禅院直哉觉得自己被废物庶子这种随意的态度羞辱了。 但是宇智波启说话做事时,越轻松、越随意,就越说明他此前的行为向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的手放在他的肩上,微微发出绿色的荧光,稍微对禅院直哉做了一个止血的处理。 “反转术式?” “不……是一种医疗的术,不过不能经常使用,对你们的身体不好。” 禅院直哉忍着痛楚站了起来,由此初步具备了移动的能力。 “什么不好?” “原理是用生命能量刺激细胞,提高活性,但细胞分裂多次会缩短寿命。” 医疗忍术的使用在忍者世界看起来稀疏平常,但毕竟宇智波启原来的世界是五六岁小孩都能飞檐走壁的世界。他如今有国之常立在手,兼之强化肉//体的天与咒缚,平常医疗忍术基本上可以使足劲乱造。 可这个世界的普通人不一定能如此,也许反转术式比他的医疗忍术更加安全。不过没有咒力的宇智波启无论怎样,都无法理解反转术式究竟是怎样运行的。 这话在禅院直哉看来,完全是一种另类的炫耀。 要知道,甚尔君的恢复能力比常人要强,但据他的观察,甚尔君目前可不会这样一招。宇智波启说他是在用生命能量刺激肉//体,这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明,他的身体素质比甚尔君都强……否则绝不会有多余的能量传输到别人的身体里去。 按照惯性,他本想嘲讽宇智波启几句。 可是想起目前的狼狈模样,禅院直哉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而后就听见宇智波启说:“……你要牢牢地跟着我。” 他看了看天空,在宇智波启用特级咒具斩碎那咒灵的头颅以后,事先设下的帐却根本没有散去的迹象。 这只能说明,除却刚才的那个特级咒灵以外,水厂之中还孕育着别的咒灵。 ……好事都被他今天全部给遇上了。 宇智波启叮嘱禅院直哉先做好准备,然后便和他一起迈进了水厂的建筑内部。 水厂内的温度比外围上升了接近十个度,墙壁是暗红色的基调,空气非常湿润温暖,地上沾满了不知名的黏腻液体。 脚踩在上面,等到再抬起来的时候,几乎能拉出血红色的丝。 禅院直哉注意到只有自己切切实实地踩在了这些地面上,‘咕叽啪叽’地发出难听的声音。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再轻巧敏捷的人身体也会拥有重量,这地面实在太黏,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材质。除非拥有‘无下限’的术式,恐怕才能在这上面无声无息地行走,可是这个人又是怎么做到的? 第169章 随着行程的深入,他们经过了水厂的絮凝池、沉淀池、过滤池,越是深入空间的内部,室内的温度越是身高。 禅院直哉闻到了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香气。 与女人的脂粉气和天然的花木香不同,这是一种很另类的香气,像是馥郁的用作牲祭的牛羊血肉的膏脂,有些甜味、又有些腥气,给人的感觉很丰润,带着一股铁锈气味的芳香。 难以言说的味道。 但禅院直哉没有由来地感到了一股恶心。 他觉得这味道很香,很美妙,又有些令人作呕,可能因为室内的温度过高,导致人体的缺氧,湿润又高热的空气将这位大少爷的肌肤蒸得宛如红霞。 老实说这已经不像是正常建筑的内部了,大概是咒灵用建筑为外壳构造的生得领域,并且还拥有异常的特性,单单是气味都能让人迷失心智。 可能是一个比前面还要棘手的咒灵。 结界的内部和寻常的咒灵大有不同,与其说是领域,给人感觉倒更像是处在人的内脏,或者胞宫—— 哈、他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个? 现在主导胜负走向的难道不是他的庶子弟弟? 回过神来的禅院直哉嘲弄地看了宇智波启一眼,还在思考要不要提醒他的时候,便瞧见那个家伙放下咒具,在水厂最高的水箱处席地坐下。 他们现在还没有找到咒灵的真身,照理说不应该提前放松警惕。 而且宇智波启选择的位置尤为令人作呕,那种黏糊糊、软绵绵,如同肉泥的浆糊溅在水箱的外部,拉成晶莹透明的血色丝线,如同被碾得模糊的肉糜拉成的蛛网。 禅院直哉嘲讽他说:“即便感应不到咒力也不该自暴自弃吧?不知道能不能祓除咒灵,但我们两个的性命可是联系在一起……” 这只咒灵的咒力充斥得到处都是,而且感官中迄今为止都没出现任何一个二级咒灵以上的波动,这事实令对自己判断能力感到自信的禅院嫡子都迷失了方向。 “已经找到了。” 宇智波启说:“不用找了,我们已经找到了。” 虽然不知道咒力是为何物,但宇智波启在妹妹富江的身上留下了瞳术作为标记。 而此刻在他的写轮眼中,自己的查克拉散得到处都是,如同方才发生过爆炸般,在这个建筑的内部像炸开的烟花那样涂抹得浓淡相宜。 写轮眼的观察能力可以入微,他有一双血色的眼睛,但还是第一次有这么浓郁的血色布满他的视野。 那些黏黏腻腻的地板,那些血红色的斑驳墙体,那些如同肉糜拉扯而成的黏腻蛛网。 ——都是他的妹妹,全是他的富江。 他如同飞鸟一般自由可爱的妹妹,娇纵任性可并不是全无可取之处,不日以后便要与他远渡重洋。 她该有快乐的人生,在罗马广场的余晖中起舞,翻扬的裙摆惊飞一群教堂的白鸽。 但此刻却成为了应该被祓除的咒灵。 血色的肉糜翻滚着以人类肉眼无法窥探到的波浪,无数个妙龄的少女张开樱唇向兄长张开纤细的双臂,亿万个声音交汇在一起,在空气中掀起鼓动的热浪。 川上富江们异口同声地请求道:“哥哥,带我走吧。” —— 宇智波启在禅院直哉不理解的神色中收了刀,他叹了口气:“我们还是等夏油杰过来。” 否则的话,该怎么把自己的妹妹拼在一起呢? 第146章 我的弟弟直哉(二十一) 预设的瞳术只会根据事先设定好的逻辑而运作,因此缺乏足够的灵活性。 虽然富江分裂为无数个,但每个富江仍然未受到生命方面的威胁,因此瞳术仍旧被保留,并且因为施术对象的分裂而伴随着她分裂……于是便成为了目前这种主次不分,所以失去效用的场面。 宇智波启只能等夏油杰赶来,让他将所有的妹妹都捏在一起,最后再重新附加瞳术。 咒灵操使的能力非常方便,在打败咒灵之后,可以将咒灵化为黑色圆球,然后吞下降服…… 他目前正好最需要的便是这样的能力,因为妹妹散得遍地都是,哪怕是肉泥中的每一颗肉粒,都能够算作‘富江’的主体。 这就是宇智波启和禅院直哉在生得领域中走来走去,却没有发现咒灵踪迹的原因。 咒胎状态下的咒灵弱小,因为尚未发育完全,自然不具备展开领域的能力。但富江却将水厂建筑的内部建构完全扭曲,纵然天赋卓绝是一个缘由,但另外一个主要原因便是—— 在展开领域之前,她自身便构成了整个领域。 就如同咒术师天生便知晓如何使用自己的生得术式,对「特级咒灵川上富江」来说,在自己的体内构建领域和使用术式一样没有任何难度。 前提是任何一个分裂出来的「富江」都没有进入成熟阶段。 否则以富江的天性,在初步脱离咒胎状态以后,她们中间会率先发起内战。 这里是供应自来水的水厂,哪怕完全变态的咒灵「富江」被普通术师祓除,只要稍不注意,看不见的咒胎「富江」会混进水池。 随着水厂恢复运行,扩散进周围的自来水管道里,等到浓度足够高的时候,迅速对周围的居民区造成模因污染。 而完成这一系列的感染,只需要生成更多的‘肉泥’,然后让水箱发生一次爆炸。 如果派遣的是其他咒术师,绝不会注意到「富江」自我增殖的特性。 或者被屋外的烟雾弹拖住手脚,那时候「富江」也初步完成了发育,无论是那一方的战斗都会对水厂造成破坏。 ……「富江」她很难以被杀死或者彻底消灭。 宇智波启可以带走她,用封印术把她融合在一起,但不能保证能把水厂内的‘妹妹’全部都给刮干净。 为了避免「富江」继续增殖,难免要用火遁处理,好在宇智波一族最擅长的便是火遁。但如果要算是‘咒灵必须用咒力祓除’的特性,就不得不去寻找能用‘火’或者术式能大范围摧毁敌人的咒术师。 提到后者,宇智波启能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六眼’,提到前者,那根令他觉得烫手的手指正揣在他的怀中。 ……有那么多不愿意做人的弟弟。 甚至有一位是自己亲自策划封印,但宇智波启好像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看待宿傩。 渝…蟋…筝…黎 吃人、杀人,把途经的地方给屠戮干净—— 书料是这样记载的,而宇智波启也无心为他开脱。 宿傩会做那样的事。 或者说,他不那样做才令人奇怪。 他的弟弟有着强烈的自我,行动全凭心意,做事毫无顾忌。 要预测他的想法很难,因为他完全不受任何俗世观念的束缚,祇园里的日子不是无人教导向善,没有一个人不被他折磨得头破血流。 ‘如同朝着石头念经’,神社的宫司曾经这么评价他,‘每日在静修之地受着香火梵音的洗礼,就算是飞鸟和野兽都会在佛前度化。’ 然而宇智波启教他读书认字,纯粹的知识被他放进脑海里,然后将他人灌输的观念一个不落地都吐出来。 所以藤原宫司不乐意让神子和两面宿傩接触,他担心鬼神会让启染上污渍,事实上后日的发展也确实一如众人的所料。每逢大祭他都会后悔得胆汁返流,回想起往日的风光,暗恨未在一开始便将这对兄弟分离。 然而宇智波启的‘自我’也未弱上两面宿傩半分。他们两个确实是一对不谋而合的双生子。 要揣测两面宿傩的想法很难,但对宇智波启来说,要判断他的弟弟即将做什么,其实不需要花多大的力气。 ——他会做让他开心的事,会杀掉让他不开心的人。 如此两个准则,仅此而已。 和宇智波启一起生活的时候,宿傩从来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或者说只是让‘动静’从来没有闹到神子的跟前。 宇智波启知道宿傩是他的弟弟,知道宿傩是个人类,知道他是个诅咒师,知道他被人视作鬼神,但对于咒术和诅咒那套则是不太了解。 即便高贵如神子也被咒术师所排挤,他们承认他的地位,却将他视作实打实的外行人,和咒术界有关的事从来没有传到他面前半点。 ‘神子不管教他的弟弟吗?’,曾经也有那样的发言,但是很快就销声匿迹。 宿傩也不跟他讲有关咒术的事,他只知道他每天都会溜出去打架,心情坏的时候就更要溜出去和人打,回来的时候还不忘带点东西,好像一只会出去狩猎补贴家用的猫。 ……他知道那些事情如果让宇智波启知道,会破坏神子的心情。如果神子的神色染上忧虑,那么两面宿傩也会不痛快,然后出门找人打架。 想必那些话语都是这样销声匿迹的。 他不让觉得他不好的人出现在兄长面前,那么就没人能在兄长的面前说他的不好。 第170章 唯一阻止宿傩杀人的理由只有一点,那就是他暂时没有办法一次性杀死所有会在神子面前说他杀人的人。 仅此而已。 所以宿傩绝对会在他不在以后大开杀戒。 其实他对‘善’和‘恶’都没有太大的感觉。 人毕竟是会给自己定下禁忌和戒律并以此自豪的生物,正常人无法理解两面宿傩的绝对自由,所以自然而然地会将他划为非人的范畴。 诅咒的行事作风,自然不能用人类的道德观要求。 宇智波启看完书面上的记载,唯一的感想是他的弟弟度过了相对精彩的一生。 ……然后就没了。 不然呢?复活宿傩,然后看他一口一个小孩库库炫人? 想到这一点,宇智波启把宿傩的手指又往口袋深处揣了一点,不知道如何是好。 找个神龛供着吧,毕竟是个特级咒物,容易引来诅咒;往空间卷轴里塞吧,可这毕竟是宿傩的一部分,把它塞到暗无天日的地方有些草率;随身携带吧,可是这是人的手指,又不是什么项链或者指环。 宇智波启想象了一下宿傩项链。 ……真的好怪。 而这时候禅院直哉在旁边有些不赖烦了。 “要等他干嘛?如果你找到了咒灵,就赶快祓除。” 他在原地无聊地踱步,地板好像比之前更沾了,周围的血腥气又好像比先前的更浓。让人烦躁得要命。 “不要乱走。” 宇智波启叮嘱他。 禅院直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过还是停下了脚步:“你刚刚不是要去找那个死丫头吗?怎么现在反倒不急了?” 他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水箱上方的人搭话,于是仰头去看,目光刚好和低头的宇智波启对上。 那家伙把咒具放在旁边,撑着脑袋很慵懒的一个姿势,瞧上去毫无防备、破绽百出,要是真有咒灵偷袭,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庶子果然是庶子。 嫡子哥哥在内心轻蔑地评价了一句。 贬低完毕以后,他发现宇智波启的视线着落点正好是他的脚底,脸色当即便有些不好看:“……你在看什么?” “摊上这样的人一定很不容易吧。” 那家伙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一句,让禅院直哉在潮湿炎热的室内顿感恶寒。 富江她非常讨厌禅院——不仅是禅院直毘人的那几个年长的儿子,禅院家的下人、禅院直哉,就连禅院家直毘人本尊她都不太喜欢。 只是看在禅院家主是个吐钱比较大方的atm机,还是那位比较大方的夫人的丈夫身份上才稍加容忍。 实际上那老家伙能直接爆金币的话更好,在这一点上,富江和直哉的观点异常相似。 他们两人其实有许多观点不谋而和,譬如说比不过弟弟的哥哥死了算了,前任夫人生的儿子干脆早点投河,禅院直毘人什么时候才能不对他们家的事情插手……还有对方能尽量早点死就早点死。 ——没错,哪怕三观大体一致,也不干扰双方将对面都视作此生最为讨厌的人。 他们在性别的观念上水火不容。 同样唯我独尊,禅院直哉觉得‘女人不是完整的人,必须依附男人’,川上富江认为‘男人都是消耗品,不能讨她开心的都是废物’。 两个人每次见面的气氛都正可谓剑拔弩张,况且还同时都将宇智波启视作自己的所有物。 可毕竟富江和启生活在一起,他对妹妹的偏袒强烈到不可忽视,无论多少回川上富江都会在心底将禅院直哉贬作‘败犬’。 但变作咒灵的此刻,看见大哥和那个混账东西竟然一起出现,她心里怎么能不生气? ——所以,脚下的血肉黏人,固然有一部分是肉泥本身的黏腻作祟。 但禅院直哉踏足此地,居然能‘咕叽啪叽’发出这样不符合他敏捷作风的声响,实际上是他足底无数个看不见的富江正在愤然地扒拉他的鞋底。 ……所以宇智波启才会出言让他干脆不要走动。 但禅院直哉却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好意,而是觉得被宇智波启的目光盯得毛骨悚然。 “……不是吧?该不会那个死丫头真的死了?真好笑,这下真的变成说不了话的死丫头了。” 他微微咧嘴露出一个笑,又觉得自己足下的粘力好像又重了几分。 这情况等到夏油杰赶来,在宇智波启的帮助下将咒灵搓成一个圆球以后,才得以改善。 禅院直哉自始至终都没有亲眼看到这个咒灵的本尊,却在夏油杰将咒灵球递给宇智波启的时候,领悟到了一点什么。 还没等他开口,宇智波启便一反常态靠近了他。 ——这个人想要向自己卖好。 直哉的脑海里顿时冒出这个念头。 他不经意挺直了腰,然后想要装出从容的样子,接受这个一直在侮辱他的家伙的请求。 “如果你想说什么……” 那就不必了。 还没来得及说出剩下的话,禅院直哉便感到右侧的脸传来温热的触感,是川上启这家伙伸手轻轻帮他擦拭了一下右边的脸。 “你不是说想让我拿出对待悟君的态度吗?” 他给他看自己的手,上面有淡淡的血迹,川上启这家伙的语气非常轻浮,又非常随意。 ——哪有人这样对自己的兄长说话?况且这种无用的温柔真的能收买悟君? 禅院直哉觉得不太可能,但是刚才被碰到的地方酥酥麻麻的,给人的感觉非常奇怪。……奇怪到就算悟君是个缺爱之人,那夏油杰也没理由被这种没有多少长处的家伙所折服。 他皱上眉头想要借此机会辱骂这个家伙几句,但是川上启根本没有给他说下一句话的机会,而是无所谓地又朝他挥了挥手,便打算和夏油杰一起离开。 “再见啦,辅助监督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嫡子大人——” 禅院直哉就这样被两个人甩在了水厂之内。 直到他打电话让禅院家的人来这里接他。 特级咒灵被成功祓除,虽然书面文书上只向上汇报了一例,但对才晋升为一级咒术师的禅院直哉来讲,仍旧是一项客观的履历。 不过哪怕回到家中,一片吹捧声中,往日傲慢的大少爷的脸一直都带着几分阴沉。 他觉得不爽。 因为那个庶子比自己强大得多而不爽,因为那个家伙竟然和杰离开而不爽,反正就是因为川上启这个人存在而不爽。 尽管不是很想体会,但禅院直哉第一次知道那几个成天在家里吃白饭的兄长究竟是什么感受。 他怀揣着不快的心情走在走廊上,便瞧见了禅院真希正在练剑。 ……这个废物。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用,因为是个连咒灵都看不见的废物。” 禅院直哉说:“还不如学你的妹妹做个懂事的女人,不是所有人都和……甚尔君一样。” 七岁大的小女孩停下挥剑的动作,面对禅院直哉的嘲讽不气也不恼。 她平静地回应道:“这么阴沉的表情,你是不是在外面受了什么闲气?” 禅院真希面朝着他,嘲讽般地轻轻点了点自己左边的眼角:“对了,你今天新点的痣非常不错,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刻薄的模样和那位川上家的小姐一模一样?” 第147章 我的弟弟直哉(二十二) 禅院直哉在浴室内照了一次镜子。 原先的脸本来就足够阴沉,直到他看到镜子内左脸的血迹,又朝着镜子不知道向谁低声骂了一句。 “垃圾。” 宇智波启帮他擦去了右边脸的血迹,却没有帮他擦去左边脸颊的血痕。 他在和第一个特级咒灵缠斗时流了不少的血,一些流在了地上,一些溅在了衣服上。但是像这样乱七八糟地沾在脸上,从禅院直哉成为咒术师起还是第一回。 宇智波启没有帮他擦另外一边就走,来接他的下人看他心情不好也没有多话。等回到家里,不知道那些老不死的抱着什么心态,竟然一个都没有提醒他。 ——每个人都揣着心思让他丢丑。 禅院直哉用毛巾将眼角的血痕拭去,那血液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已经干涸,离体已久的血红氧化发暗,变成黯淡的红褐色,因此瞧上去倒像极了泪痣。 禅院真希的话并未被直哉放在心上。 那不过是弱者无力反抗时虚张声势的悲鸣,自欺欺人以为获得胜利,在精神上达成漂亮的反击。 拿一个生父不详的杂种侮辱他又怎么样?事实是不可更改的,废物就是废物,天才就是天才,他再怎么样都是高高在上的嫡子,把他和川上富江联系在一起也没办法撼动他的地位分毫。 水流依旧在哗啦哗啦地不断淌向水槽中。 直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金发青年模样俊美,眼角微微上挑,带着傲慢又自视甚高的表情。 第171章 他噗嗤一声轻蔑地笑了出声,随手把毛巾扔进尚在蓄水的洗手池里,没有搭理那‘哗啦哗啦’还在出水的水龙头,径直走出浴室,打算回房间睡觉。 不过禅院直哉这一觉睡得并不是很好。 他梦到小的时候,第一次与宇智波启见面,兴冲冲想去看人洋相的禅院直哉直接和那个人撞了个满怀。 私生子拿不上台面,但是那个私生子非常漂亮。 富江在被接到禅院家的时候,直哉在庭院外面远远望了她一眼,长相非常可爱……有那么一个可爱的妹妹,想必兄长的外貌也差不到哪里。 不过念及甚尔君还有个禅院甚一这样像大猩猩的兄长,直哉小少爷便下定决心,要是这庶子长相让他大所失望,哪怕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松口要接纳他,他也要把那个废物给赶出去。 ——可宇智波启的容貌真是半点都没有让直哉失望。 他长得真的非常好看,五官优越、轮廓俊朗,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风姿,明明是在现代家庭中长大的年轻人,却有种古典般的静雅。可那又不是一味的柔和与静美,那家伙明显是个男人。 可能因为天与咒缚的原因,直哉看着他从少年长成青年,每一处都尽善尽美。肩宽腰窄,躯体强健又修长,仪态好得如同受过熏陶的古代公卿,走动的时候像风景,静坐的时候能纹丝不动,好似庙宇里的神明和菩萨。 这样的人,哪怕什么作用都没有,放在自己身边闲暇时随意瞥上一眼,也能令人感到心情愉快。 禅院直哉自幼就是内定的下一任家主,家族里的所有东西都合该归他所有,所以打看到那庶子的第一眼起,他便认为家里不干好事的老父亲终于给了他一件称心合意的礼物。 有那样一个跟班,才称得上日后的禅院家主。 可是他的所有物从来都不朝着他微笑。 他甚至都不愿意待在这个名为‘禅院’的丛林,只有在他的妹妹每次到访时,禅院直哉才能匆匆地和川上启见上一面。 那恼人厌的丫头总是对他充满敌意,乐此不疲地打断直哉和川上启的交流,或者是在他们两人之间掀起战争,争夺某个名叫‘启’的存在的注视。 宇智波启从来不掩饰他对幼妹的偏爱,只要川上富江一泫然欲泣,便会把她抱在怀里,做出比以往多出更多的许诺。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女孩便会趾高气扬地朝着禅院直哉做出鬼脸,像是只雄赳赳气扬扬的小狮子,在家长的偏袒之下斗胜便迫不及待地耀武扬威,实则离开庇护以后根本走不稳自己的路。 于是禅院直哉没少把川上富江叫做‘死丫头’、‘臭丫头’、‘短命的丫头’。 这回不知道为何,以前宇智波启轻声哄劝富江的场景竟然出现在他的梦中。 那时候的死丫头年纪还小,脸盘子还带着点没褪去的婴儿肥,但已经能在小小年纪看出她的美人相。 不过这不妨碍禅院直哉每次用这点来嘲弄她,他说她‘还没过吃奶的年纪’、‘身上还带着一股乳臭未干的奶臭味’、‘明明是个小屁孩还想往美人的方向打扮’。 “真是能够把人的牙齿笑掉,对了,你是不是还没有换完自己的乳牙?” 于是川上富江被这话激得又气又恼,但确实找不到好的还击方法,等到宇智波启在禅院家出现,那小鬼就如同乳燕投林一般被拥入她哥哥的怀抱。 “哥哥,你帮我把直哉的牙齿给换了吧?” “可直哉是你觉得好心的夫人家的小孩,你确定要这样?” 而禅院直哉只能在一旁看他们的兄妹情深,他每回都会为这旁若无人的场面感到不屑。 可现在再一次重温这个场景,瞧见宇智波启背着他安慰川上富江,那女孩将双臂环在哥哥的脖颈上,微微扬着下巴,朝着他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禅院直哉便觉得小时候的富江相貌虽然有几分可爱,但是真要做比较,却和川上启根本不像。 其实川上启和禅院家惯有的长相也并不相似。 延续了上千年的封建大家族,在选育术式的同时,血脉在外貌上也得到了极大的优势。禅院家的成员多为黑发,有些人的墨色发丝中会带着点绿色的阴影,至于眼睛的颜色倒是不拘,不过大部分的族人在原有的色彩上都会比较深沉。 ——川上启的瞳眸是黑色的。 他的发色也如同深色的水墨,倘若把他塞进一群禅院里,青年的容貌在里面很是优秀,也基本上能和他们毫不突兀地混在一起。 禅院家的人,几乎都是清丽、古典的审美,而川上启多了几分天生的冷俊,他的神情总是非常柔和,才冲淡了那种与生俱来的肃杀。 与其说是清丽,倒不如说是端丽。同样都是古典,比起贵族强调的风雅,但侧重的却是凛然的感觉。 ……是细品才能品味出的‘非禅院’。 和宇智波启相比,他的妹妹反而要好分析得多。禅院直哉说她那张脸非常不赖,这一点倒没有掺杂半分谎言。 她的容貌让人非常惊艳,却不是那种肤浅的俗媚,只是因为她张扬的性格才带出了几分艳丽。 富江的眼睛是微微上扬的,禅院家大多数人的相貌都是如此。富江的睫毛很长,双眼皮直接划到眼尾,符合禅院家大多数人的长相。 那女孩的眉毛细长,如同远山含黛,是古典到不能再传统的审美。 全因为这些特点,才在川上富江闭嘴的时候,为她的气质格外增添了几分东方独有的沉静神秘—— 禅院直哉想到这点都禁不住冷笑,看来那老头在给自己找情人的时候,没少在这几个方面精挑细选。 总而言之,真要回想起来,那个血统不明的死丫头反倒比她的哥哥更像禅院。 叫人不愉快得很。 他在这边阴恻恻地想着,走廊另外一边的剧情却还在继续。 只是宇智波启和川上富江的对话,和以前相比,是完全不同的新情节。 那个几乎不训斥妹妹的庶子此刻拉着那臭丫头的手,一脸严肃同她讲道理:“你不能在这么任性下去了,那个人也好歹算你的胞兄……” 年幼的川上富江在他怀里闹腾个不停,转过头看了禅院直哉一眼,紧接着爆发出极大的抗议:“我才没有计划对他做什么呢!禅院直哉是什么货色?连得了狂犬病的狗都不会理!” 这死丫头在梦里都不讨人喜欢。 —— 他这天晚上因此睡得很不好,好在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眼下没有因为缺乏睡眠出现乌青。 禅院直哉在洗完脸后,又重新端详了一下镜中的自己。 鬼使神差般,他用手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感觉很不妙。 直哉折返回卧室,从书桌上拿了一支笔回来,遵照着昨日血迹的点法,轻轻在他左眼的眼尾处点下一颗黑痣。 望向镜子以后,禅院大少爷立马伸手去接水,冲洗自己的脸。 ——畜生。 渣滓、杂碎、垃圾、大便、狗屎,这群人怎么不早点去死? 自从心中冒出那个猜测之后,禅院直哉的内心陡然爆发出一阵极其激烈的脏话。 他诅咒家里那个老不死的东西,诅咒自己死掉了的母亲,诅咒自己的这群兄弟姐妹,诅咒这个傻逼家族的所有活人。 当天下午,禅院直哉便埼玉县拜访了自己小时候的保姆。 虽然从小精心将主家的小少爷照顾长大,但显然无论是禅院夫人还是禅院直哉,都没有在应有的报酬之外,格外在禅院家给予她地位的打算。 这个女人这么多年来在禅院家十年如一日地担任佣人,在夫人去世以后便请辞回到自己在埼玉县的老家。 为了不落人口实,调查一事不好假借他人之手,禅院直哉不得不屈尊纡贵自己跑上一趟。 那女人倒是颇有眼色,全家人对于他的造访都感到受宠若惊。 大抵女人都对自己照顾长大的小孩都有几分舐犊之情,那女人当即便表示会对小少爷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禅院直哉没有和她寒暄的打算,只是问她:“你在我母亲身边工作了有多少年了?” “已经十五年多了……我是在直哉少爷三个月大时来到禅院家的。” 禅院直哉从最亲近的保姆这里一无所获。 回到家里继续调查,当年的仆人如今仍旧在世的没剩下几个,要么是在他出生之后来到禅院家做事,要么便是夫人当年嫁到禅院家时带来的陪房,也随着夫人的离世落得个干干净净的下场。 关于自己出生的事情,好似没有太大的疑点。 但现在硬要去找,却连一个活着的当事人都找不到。 禅院直哉连续在心里骂骂咧咧了三天,直到他找人的举动甚至都传到了家主禅院直毘人的耳朵里。 “听说你最近在家里找什么东西?” 第172章 一段时间不见,这老头的头发看上去又白了几寸,但是瞧上去依旧精神奕奕,甚至比他年纪最大的那个儿子还要健硕几分。 禅院直哉没有否定,他清楚这种古老家族一草一木都是别人的眼线。 于是他半真半假地回答道:“……最近有件比较在意的事。” “比较在意的事?我看是非常在意吧!” 禅院直毘人听闻以后哈哈大笑,嘲笑完小儿子之后,又举着葫芦豪迈地灌了一口酒—— 随着年龄逐渐变成糟老头,他近年来简直越发不讲究了。 “真要在意的话……没必要这样遮遮掩掩,为什么不去问问真正的当事人呢?” 那老头如此建议道。 这便是禅院直哉现在站在东京高专教室宿舍门口的缘由。 他想要敲门,却迟迟没有伸出自己的手。 禅院直哉对接触宇智波启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哪怕已经知道他比自己要强上好几分。 ——但是谁来解释这件事呢? 听见门内隐隐约约的交谈声,禅院直哉面无表情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为什么夏油杰会在大白天出现在这个家伙的房间里? 川上启,你的手段到底有多高明。 第148章 我的弟弟直哉(二十三) 富江的遭遇令宇智波启久违地感到棘手。 国之常立,是能在施术对象身上展现时间倒流的奇迹的瞳术。 它能令奄奄一息的伤者回复如初,能让筋疲力竭的同伴重整旗鼓,但也有力不能及的事情,那就是无法违抗万事万物理所应当遵循的惯性。 譬如日升月落,潮起潮落,衰老以及寿命将近的死亡。 所以这个瞳术能逆转伤势,而无法真正做到延续寿命。能否定命运突然发生的分支,却无法改变河流最后通往的方向。能阻碍事物在顷刻间归于毁灭,却无法更改有形之物化为无形的归宿。 就像当年宇智波启无法用瞳术使得月彦恢复健康,因为他这个弟弟打出生开始便气息奄奄,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健康的时段。 纵然可以使用瞳术维持他向来苟延残喘的状态,但不过是逆行倒施,强夺天时。按照月彦的身体状况,等到瞳力耗尽照旧会继续在生死线上挣扎。 宇智波启能将不做人的生物变为人类,其原理不过是将他们重置为不做人之前的状态。 在那之前那个人该怎么样,施展瞳术之后就怎么样。 不会因为从非人变作了人类,就获得了先前就没有的美貌、智商或者健康。 ……这就是最让人感到难办的一点。 因为富江她的身世复杂。 虽为人类,但又不是简单的人类,她会接连不断地从周围人的身边接收恶意,等到自己的阴暗积攒到能和周围的怨念产生共鸣,那些诅咒便会和她融为一体,从而诞生出一个崭新的「富江」。 宇智波启让她重新变成了人类,但是她的精神似乎已经牢牢地记住了那种充满恶意的情绪。 哪怕加以幻术令她忘记那段回忆,被压抑的潜意识也会令她不由自主地感到暴躁和焦虑。 再加上川上富江本身的性格也不能称之为好,动辄便会对身边的人生气和发怒—— 最开始她会如当日那样产生异变,在宇智波启锲而不舍的安抚和心理暗示之下,现在富江已经取得了里程碑式的进步。即便再怎么生气,她顶多也只会从身体上再分裂出另外一个畸形的自己。 “富江她还是很聪明吧?” 宇智波启提到这一点,神情中稍微显露出些欣慰:“现在已经不需要杰再时不时过来把她拼到一起了,我的这个妹妹还是不无可取之处。” 五条悟再次震撼于宇智波启对兄弟姐妹们的滤镜。 老师的妹妹遇难,照理说应该表现出一副悲痛缅怀的姿态。 但直到有一天看见启竟然带着一个能说话的女孩的头回来,并且还又吵又闹和她能够看到的所有人吵嘴,五条猫猫虽然不懂,但仍然感到大为震撼。 ——启的妹妹难道不应该是一个乖巧又柔弱的女孩? 按照他原先描述的话里,妹妹富江既天真可爱又容易满足,虽然难免娇气但是做事非常知道分寸,有些年轻女孩的傲气,但基本上也明白对待别人的礼仪。 更重要的是,她还喜欢小动物(曾经央求哥哥想要小狗),并且多才多艺(在学校的文艺汇演中屡次得奖),实在是新时代难能可贵秀外慧中的好女孩(大家闺秀)。 如果启是为了照顾这样可爱懂事的妹妹,才选择离开他,五条悟觉得还能算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虽然他绝对不会接受事实。 但直到富江变成咒灵,双方的接触次数乍然有了提升。 咒术高专的一众学生因为老师的话语,对川上富江产生的滤镜也紧跟碎了个遍。 “我早就说过了,老师应该是那种对弟弟妹妹无论如何都会夸奖的性格。” “……可是这个滤镜,感觉下雨天会自己跑回家都会在启的眼里成为优点。” 要论这一点的话,五条悟觉得自己简直胜过禅院直哉和川上富江太多。他已经十七岁了,不仅有六眼,并且四肢健全,从小独立呼吸,一天可以陪启吃九顿甜点,还是五条家未来的家主,前途有望,未来有期。 可是宇智波启貌似根本看不见,最近最喜欢的学生反而由于他妹妹的缘故,变成了夏油杰。 咒灵操使可以把分裂的咒灵结合成一个整体。 启每天都在和他一起讨论如何抑制咒灵「富江」的特性。 在拿出完全的对策之前,富江根本无法接触人类的社会,否则的话就会分裂。分裂出来的个体倘若相隔太远,就会真正地被视作独立个体,到时候就连咒灵操使都没有办法将她们一个不落地都找出来。 「富江」们的记忆是互通的……宇智波启不想让自己的妹妹面临屠杀。 所以在真正得出解决方案前,「富江」只能暂时沉睡。 —— 为了防止未被记录的咒灵气息外泄,宇智波启的房间里设有独立的结界。 但是在禅院直哉的眼里,就是宇智波启无缘无故地将学生叫到他的教室宿舍内做事。 这个人作为学校老师,当然可以私底下对学生进行一对一的谈心……但是有什么话是不能再办公室内谈的?非要把人叫到自己的宿舍里再说? 禅院直哉觉得惊讶,又觉得震撼,对这个庶子的品行又不禁生出几分轻视。 ……原来他是这样让悟君对他另眼相待的吗? 想起那个人亲手帮自己擦去脸上血迹时的轻柔动作,金发青年不禁在心头想到。 川上启唯一的优点便是他那无用的温柔,但确实很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这种黏糊糊的态度,悟君出生在那样等级森严的家庭,恐怕确实会缺乏真正的关怀。 他的思绪还没有来得及飘向更远的地方,面前的门便被推开了,宇智波启对他说了一声:“请进。” 而禅院直哉进屋以后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夏油杰,没有说话,但让其避嫌的意思非常明显。 这个人倒是没有半点被抓包的尴尬之情,也没有半点作为客人的自觉,等到杰君走后,金发青年则是占据双人沙发另外一边的位置,慢悠悠地把脚搭在茶几的上面,姿势非常随意粗野。 “你专门来东京一趟是有什么事吗?” 宇智波启没有批评他,而是就着夏油杰来时泡茶的热水,给他倒了一杯满是茶叶沫子的冷茶。 禅院直哉说:“我可没有专门来东京。” 他好整以暇的端起茶杯,看了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皱起眉,又放了回去。见宇智波启仍旧是纹丝不动,索性开门见山地说道:“在禅院家的时候,那个女人……也就是我的母亲,她有没有为难过你?” “你是说千鹤夫人?千鹤夫人对所有人一向仁厚。” 真是挑不出任何问题的回答。 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禅院直哉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换了个角度继续发问:“他们让你改姓的时候,禅院家的人有没有朝你说些没头没尾的怪话?” 面前的青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微微挑眉看着他,禅院直哉读得懂宇智波启这时候的意思—— 这人是在说,只有自己正朝着他说这些怪话。 事到如今,直哉心底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从小活得都足够称心如意,周围人都讨好他,兄长们都避让他,母亲也不怎么同他说教,唯一不称心的便是家里老不死的那群老头足够唠叨。 嫡子大人何曾跟别人这样弯弯绕绕地说话,以期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向来都是忍都不愿忍的。 但是为了从宇智波启的口中套出话来,他还是得装成客气的模样:“我那几个没用的废物哥哥,看我不爽已经很久了。成天在家里没有事干,只会把米吃贵,一副嫉贤妒能的嘴脸……你是知道的吧?” 第173章 “所以我在想,日后老头子死了,按照惯例,家产多少要分给自己的兄弟一点。与其分给喂不熟的几条狗,还不如给我看得惯的家伙……你是禅院的血脉,这自然不用多说。” “但分割遗产好歹要讲究事实论据,不如你给我一根头发,这样免得日后落他人口实。” ——这下总该同意了吧? 禅院直哉当然要拿这个人的dna化验一下,不过检验对象不是直毘人而另有其他人选。 他不在意怎么获得一个死人的基因样本,就像禅院直毘人无论如何都是自己板上钉钉的亲生父亲,而直哉已经在心里设想过无数遍上位以后,该怎么安排前任家主的遗产。 正如甚尔君和悟君,现代是年轻人的舞台,老东西就应该早早地退位让贤。 结果这个家伙却说不用了。 “我没想过从禅院直毘人那里继承遗产,”那家伙如此正直地说道,禅院直哉几乎从他的身后看见了圣光,“说到底,我没有冠上‘禅院’的姓氏,没有承担义务,自然就不期待享受待遇。” 失策了。 这话要在那个死丫头面前说才会有效果。 禅院直哉不耐烦地磨了磨后牙槽,不继续假装兄弟情深,直接摊牌了:“家里的老头让我亲自过来问你——我们两个究竟谁和川上有血缘关系?” 他这里的用词讲究,既非‘川上富江’,也非‘那个死丫头’。 如果是这两种说法,可以理解为询问富江生父的真实身份,但直哉最终采用了‘川上’这个措辞,没给眼前人半点糊弄过去的可能性。 宇智波启看了他一眼,心知到了该说实话的时候,言简意赅地说道: “你。” 心里的猜测得到印证,直哉的心最终沉了下去。 第149章 我的弟弟直哉(二十四) 禅院直哉本想大声呵斥,说这个卑贱的庶子简直在胡说八道。 可是这话卡在喉咙里,随着喉结上下翻滚了好几番,他却能从口腔里品出几分弥漫开来的苦涩。 ……这个人根本没有理由说谎。 他的目光清明,声音澄澈,从上至下无论怎么打量都是一位正直廉洁之人。 宇智波启一点都不在乎‘禅院’,一点都不在乎财富和地位,一点都不在乎禅院家那些男人所趋之若鹜的名义。 正是因为平时知道这个家伙有多不在乎禅院,所以又为他的话添上了有力的佐证。 禅院直哉前面的几个哥哥,都是废物、蠢货,是不成器的家伙。 大家都说他是嫡子、天才,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家主。他也一直以自己嫡子的身份,优秀的实力而洋洋自得。 像川上启这样的人,禅院直哉向来都不怎么看得起,认为他是个寒酸的可怜家伙,并且不像别人那样讨好自己,指不定脑袋里面有什么问题。 庶子、天与咒缚、自身又是个性格立不起来的废物。 连被侮辱了都不会想要还回去,这样的家伙无论放在哪里都是生态链的最底层。 但此刻他却被这样的人反过来安慰了,宇智波启在这天之前,从来都没有对他这么温柔亲切过。 他轻抚着禅院直哉僵硬的肩膀,就像直哉看过无数次他安抚富江一样,轻柔的话语此刻倒有了几分兄长的姿态。 那个庶……不,废物、也不是,那个可恨的家伙轻言细语地同他说道:“是与否又有什么重要的呢?无论如何,你都会是禅院家下一任家主。” 禅院直哉以前最想收到的便是宇智波启的温言细语,但是这件事以意想不到的走向得偿所愿,却没有令他感到真正的喜悦。 况且这个家伙的轻言细语之下也不是真正的温柔。 他甚至没让自己多待一会,便起身送客给他赶了回去。 ——这个废物。 禅院直哉躺在榻榻米上,脑袋里突然蹦出这样一句骂人的话。 他用手遮着自己的眼睛,透过手指的缝隙盯着天花板看,房间里的窗帘被他拉得密不透风,因此只能瞧见阴影和暗色。 ——川上启是垃圾。 是狗屎、是渣滓、是杂碎,是笑里藏刀的无耻之徒,是厚颜无耻的衣冠禽兽。 他的那个生母也不是什么好货。妈的,是丧尽天良、罔顾人伦、寡廉鲜耻的厚脸皮女人。 自己的废物肚子生不出有天赋的儿子,自己没有能力坐稳正室夫人的位置,十月怀胎血统高贵诞生的嫡子却是没有半点能力的‘天与咒缚’,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为了不让自己被下人非议,为了不背上拖累丈夫的名声,便在丈夫的默许之下,和侧室调换了孩子,上演一出狸猫换太子的诡计。 当年她会做出这举动也算合理。 在御三家这种封建大家庭里,譬如禅院扇之流,生不出有天赋的孩子就只能被嘲笑唾弃。 就像禅院直哉那废物叔父至今对错失家主之位耿耿于怀,认为是孩子拖累了父母的脚步,于是默许作为侄儿的直哉欺负他的女儿。对禅院真希的遭遇直接不闻不问。 他恐怕认为有这样两个遭人耻笑的孩子,还不如没有吧。 但这绝不是让禅院直哉容忍他们做法的理由。 狸猫换太子的主母固然看起来是最为可恨的那个,但他和启的出生时间足足相差有半个多月,作为母亲的川上纪子怎么可能分不清自己的孩子相貌发生了改变? 在禅院这样规矩森严的大家族,作为家主的禅院直毘人怎么可能对此一无所知,自己的嫡子生下来究竟是怎样一副德行,他自己的心里怎么可能不清楚? 这个事件里根本没谁能够独善其身,所有人都自私地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行为! 而禅院直哉看似是这场事故的得益者。 但他一直以来为嫡子的身份自豪,如今回想起来,在所有的知情人眼中,自己才是那个自鸣得意的可怜小鬼,全凭好运才拿上了这张人生的彩券。 禅院直哉恨他们恨得几乎要死。 从小身边的人都不怎么管教他,禅院夫人除了关照他的衣食住行之外几乎不插手其他任何事,本以为她是恪守作为女人的本分,现在想起来是害怕和他生出怨怼,导致日后离心的下场。 那女人是那样勤勤恳恳地想要让川上启回归禅院,弄得直哉误以为她是看出了他对那庶子其实有几分欣赏,结果是心中对亲子的不安和愧疚在作祟。 ——可惜川上启的态度显然是致死都不会原谅她! 还有川上富江……那个恼人厌的死丫头,明明是只是个生父不详的杂种,自己却觉得她的长相异常符合禅院的审美,这是他无数次凝望镜子无意识描绘自己长相的结果。 家里那个老女人当初给她送那么多的礼物,绝对是看出川上启在乎这个没有血缘的妹妹,所以投其所好补偿试图补偿他。 往日想不通、觉得不合理的事情,都在此刻已经有了千万种答案。 禅院直哉暗恨这群人的自私,竟然对自己的人生随意戏耍。 川上启的安慰诚然不错,即便真相如此,当初的知情者几乎全部都死去。天与咒缚不会被家族承认,禅院直毘人不会自毁长城,他依旧可以假装无事发生,继续做那个高高在上的嫡子。 但是思及自己曾经对那个人的发言,曾经对那个人所说的话——真是该死!他究竟在何时知道这个真相?恐怕迄今为止,在那淡然的态度之下,这个家伙估计在心底以此取乐吧。 扪心自问,禅院直哉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嘲笑他人的机会。 所以他认为川上启在私底下同样如此。 他绝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真正秉性高洁的家伙,那不过都是摆出来糊弄蠢猪的人设。 禅院直哉试图说服自己只是遭到了欺骗。 那个人今天说的话都是谎言。 但……川上启真的很强。 杂鱼的罪过是不懂得什么叫做真正的强大,如果不承认这点的话,那禅院直哉就直接成为了以前自己最看不起的人。 那个人的实力超出自己不知凡几。 实力强大,相貌优越…… ‘如果当哥哥的本事还不如自己的弟弟,那干脆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这是自己曾经亲口说出的话。 单从这一点来讲,川上启就更加适合做兄长,纵然两个人的位置没有发生倒错,禅院直哉也成了他曾经口中的那个‘失德’的哥哥。 他一定在心里嘲笑过他无数遍。 禅院直哉说宇智波启不配做五条悟的跟班,让他不要再贴过去和甚尔君说话。 结果他很轻易地便和悟君打好了关系,整个禅院一族的人,甚尔君也只愿意和这个人有私下的来往。 因为他们能相互理解。 因为他们彼此之间才是同类。 因为他站在比自己更高的地方,他们之间才有共同的话语。 禅院直哉从童年起,便一直跟在禅院甚尔的身后,哪怕甚尔君离开禅院家,他也不忘依旧一口一个‘甚尔君’,将这个人挂在嘴边。 第174章 ——但说到底,他知道甚尔君的什么啊? 禅院甚尔从来都对他爱答不理,从头到尾连话都没跟他讲过几句,就连那个人的近况,都是他动用禅院家的关系网调查出来的。见到自己之后,他的态度便只有敷衍和应付。 他根本对甚尔君半点都不曾了解。 就连悟君也是,双方根本就没有友谊这种东西。 禅院直哉不过是对他们的强大心生向往,在自己心目中把他们划为与‘强大’等同的意象。 悟君很强大、甚尔君也很强大。 他好像站在河边,面前是湍急无法越过的河水,河的对岸是从不回头的悟君和甚尔。 河水湍急,而非凡人能够轻易越过,但那蒹葭的彼岸却依旧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那是禅院直哉看过千百回,绝对不会认错的那个人的背影。 是启。 那个唯一有资格与悟君、与甚尔君同行的家伙,和他们站在同等的高度,却走得比甚尔君和悟君还快,站立的位置比甚尔君、悟君还要远。 虽是禅院家名义上的庶子,却是二人终实际上的兄长。 ——他才是那个从来都不肯回头看我一眼的男人。 明明离他那么近,却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展露过一刻强者的光辉。 禅院直哉想到这一点便感到羞耻,白日被宇智波启拂过的动作是那样轻,他却觉得如同火烧那般强烈。 原先被那个人擦过脸的触感本该早已忘记,可是此刻却灼烧般无法忽视。 风荡过两岸的芦苇,白色的苇草像是翻滚的海洋,衣袂飘飘间,三人中最远的那个人似乎有感于他的视线,若有所觉地微微回首。 让人想到了渡世的神子。 每当有世人匍匐在神佛之前苦求怜悯,他便敛眉低首,慈悲地询问信徒有何祈求。 禅院直哉说,他想要度厄苦海的一叶舟楫。 可是启不是神子。 世间最公平的道理,便是想要得偿所愿,就必定要有所付出。 梦中的兄长问他:“你愿意付出什么呢?” “一切。” 禅院直哉回答道:“我所拥有的一切。” “如果你愿意将我渡往你、悟君、甚尔君所在的那个彼岸,我愿意拿我的一切来交换。” 他抓住宇智波启的手,如同跃入激流的溺水之人,牢牢地抓住一根浮木。 “无论是名义、实力、身份,我所占据的东西,还是我所拥有的己身。” 但是梦醒了。 第150章 我的弟弟直哉(完) 禅院大少爷好像突然懂得了什么叫做人间疾苦。 虽然不清楚他平时对待身边的同学是否还是以前那副模样,但至少在东京高专的人看来,他好像一夜之间名叫‘兄弟之情’的东西,不再和以前那样动辄便对宇智波启出言不逊。 大家都觉得很奇怪。 “该不会是真的受到启的感化了吧?” “那种家伙突然摆出那种态度,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有点渗人。” 五条悟对此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测:“启难道真的对他做了什么?总不可能把这家伙打上一顿吧……” 说到底,禅院直哉又不是没有没有挨过毒打。 可那家伙绝不是会轻易变更主意的模样。 而宇智波启完全没有满足他们好奇心的打算,面对五条悟的旁敲侧击则是摆出一副八风不动的姿态。 这个人身上的未解之谜太多。 小悟要是每一个都要计较,那简直就是没完没了。 碰巧宇智波启把一本书直接塞到了他的手上,这是打老师进教室以后,便单独给他的,旁边的夏油杰和硝子都没有。五条悟便兴高采烈地拿在手里,刚看到那本书的标题,他的脸便瞬间就垮了下来。 “……这是什么?” “我觉得你可能需要的东西。” 宇智波启的回答没有任何波澜,这让五条悟感到有些不高兴。 《如何培养健康向上的孩子:儿童教育心理学》——他当然认字,直到这个标题是什么意思。 但是正因为知道这个题目是什么意思,成熟的大人五条悟在启这个行为中品出了几分针对。 不过好在宇智波启送他书的目的不是特意嘲讽他,这个人做不出这么无聊的举动,他把书送给五条悟,只是觉得五条悟在日后可能确实需要这个东西。 这起因于前段时间发生的状况,让他觉得五条悟恐怕很快会担上教育他人这个职责。 起因为‘护送将要与天元融合的星浆体’事件。 名叫天元的古代术士,负责维护这个国家土地上的结界网络大约有千年之久。 可以说日本几乎大部分的结界都建立在这个人的术式基础之上,经过天元的强化,那些根本没有显著才能的辅助监督才能够普遍掌握释放‘帐’的技能。 天元拥有‘不死’的术式,但肉//体的老化会使他向非人的方向发展。 为了防止结界的崩塌,咒术界每隔五百年都会在人类中筛选出特殊的‘星浆体’和他融合。 牺牲一名少女的生命,让剩下的一亿人获得安全。 听起来非常划算,但也有几分残忍。 但这是‘他们’,也就是咒术界内部决定的方案,宇智波启这个行外人根本没有置喙的理由。 ……况且死在他手底下的都不止这么点无辜人。 只是在如今的眼光看起来比较残忍。 每当天元需要和星浆体融合刷新肉//体的时候,此等大事件都会有不少好事者想要制造点什么阴谋。 他的两个学生——也就是作为特级咒术师的五条悟、夏油杰,接手了护送星浆体的任务。 本来这期间没有宇智波启这个‘非术师’什么事。 但坏就坏在,东京咒术高专的选址非常考究,所谓的天元大人待着的薨星宫就在学校的底下;坏就坏在他那个成天只知道赌马的堂亲最近缺钱,接了单子埋伏到学校里,在结界的大门口捅了他的学生。 在学校里捅人也就罢了!这可是极大的恐怖袭击丑闻! 没有哪个老师会为自己任职的学校里发生这种事感到自豪!换算过来就相当于,忍者学校里竟然潜入了别村的间谍,还冲上去捅了他们家人柱力一刀,于是放出了九尾。 每一个木叶当值的忍者都应该为此感到羞耻…… 宇智波启只是咒术高专的一介老师,本来还可以对星浆体的案件视而不见,但如果在学校里伤害他的学生——这青年本质上可是无论干什么事都非常敬业的人。 小悟为了保护星浆体已经足足有两天没睡了。 全天无间隙地开着无下限的术式,和杰将天内理子送到高专结界的内部,本来到了最该松口气的时候,结果一上来便被术式杀手捅了好几刀。 宇智波启赶来的时候,他可怜的学生正倒在满是血泊的地面上,像极了一只被虐待死掉了的大白猫。 而杀猫人伏黑甚尔把猫的尸体软趴趴地丢在一边,去追带着星浆体进入薨星宫内部的夏油杰。 明明是个术师杀手……不,正因为是个不择手段的杀手,所以他还非常不讲武德地随身携带手//枪,正阴悄悄地打算在两个年轻人的道别抵达最高潮的时候,给那女孩来上一枪。 虽然杀人是他的工作内容,但非要挑选个好时机才下手——怎么称不上伏黑甚尔的恶趣味? 宇智波启对他祸害小孩的行为进行了批评:“这是你的饭碗,这是我的饭碗,你不能因为你的饭碗来踹我的饭碗。我帮你解决你的雇主,所以赶快给我收手。” 由于杀掉目标的时机被突发状况搅黄了,所以伏黑甚尔对自己的堂弟还有那么几分停下手聊天的闲心。 不过他好像还没完全放弃完成任务的机会,虽然不知道这群人为什么突然不让那女孩跑下去和天元同化,但盘星教的验货标准是见到星浆体的尸体。 于是他和宇智波启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去观察站在夏油杰身后的天内理子——似乎准备伺机而动。 “那怎么可以——你是不懂得挣钱的辛苦。” 伏黑甚尔说:“有人拿六千万买这女孩的命,收下定金以后再易辙改弦,那后面就没谁想要雇佣我这个术师杀手了。” 宇智波启说:“我给你两倍。” 一亿多买这女孩的命,照理来说对咒术界算不上昂贵。 不过两个男高中生决定保下星浆体,让星浆体不去履行她被赋予的职责——估计高层也没谁愿意出这钱。 但是五条家的大少爷不是还有一口气吗? 宇智波启进薨星宫的时候,死掉的猫不仅尸体没变得硬邦邦的,好像已经开始自我痊愈了。 这话可满足不了伏黑甚尔,他把手搭在面前青年的肩上,一副哥俩好的亲密姿态——不过这个人确实在平常蛮以兄长的身份自居,虽然兄长的尊严倒是半点没有,干得全是一些当酒托、找富婆、泡女人之类的‘好事’。 第175章 “这不是钱的问题,要是这么轻易便松口了,可对我半点都不划算……” “我陪你赌三天三夜的马。” 伏黑甚尔话音一转,干脆利落地握住他的手。 “成交。” ……毫无底线嘛,这不是。 —— 宇智波启是个赌马高手。 这自不用多说。 宇智波的这双眼睛就注定他们会在赌博一事上无往不利,大不了就用幻术亲自进行一些操纵。 伏黑甚尔喜好赌马,可是他的赌运却并不怎么样。 有时候玩博//彩,每回开奖之前他都会发来短信问概率如何。 哪怕只是直播而非亲眼所见,宇智波启每回都会精准地押中胜者。 于是这男人接下来的时间直接在赌场赌了个爽,大概这个世界上的赌狗都是这样,越输越对赌博这种东西升起兴致,一直赢下去反而觉得没有多大意思。 没有赌上两把,这人反而要求宇智波启不要预测得这么精准,多制造一点惊喜的概率。 ……所以现在便成了这样的场面。 宇智波启押赌局的胜负,伏黑甚尔押宇智波启的胜负,总而言之无论如何都能从赌局中体会到快乐。 不仅能哗啦啦地赢钱,还能毫无妨碍地享受乐趣。 任谁看一眼不说声诡计多端的赌狗。 —— 在五条悟眼里,启的这个堂兄也确实是个诡计多端的家伙。 他在生死的刺激下习得了反转术式,在事后对输给他的一事感到不忿,于是又趁宇智波启不在,找上伏黑甚尔打了一架。 作为败者,不知道这个男人哪里来得这么一张脸,竟然对他说:“输给你了真是没有办法,我的孩子就任凭你处置吧。” 那托孤般的沉重语气就好似他孩子成了五条悟的战利品—— 可是说到底,这家伙绝对是想借此机会甩掉一个拖油瓶。 便宜完全被这家伙占尽了。 五条悟转过头便向宇智波启吐槽了这件事,为了不让老师知道自己是专门过去寻仇,他省去了开头,省去了中间的打生打死,又省去了伏黑甚尔的气息奄奄。 只着重地描述了这男人对自家崽子不负责任的轻快态度。 “日后我可不会成为这样的人——”五条悟说,“他小孩是启的侄子吧,有那样的父亲不是太可怜了?” “甚尔他一直都那样。” 宇智波启评价说:“像大黑猫一样。会把孩子叼给自己中意的人。” “他原本觉得禅院家不错,有术式和咒力的惠会在那里得到优待,可禅院家毕竟……后来又觉得我不错,不过富江肯定会不轻易罢休。现在又选中了你,恐怕是觉得你比较好。” 那伏黑甚尔一定是看出他和启之间的亲密了,五条悟顿时觉得这家伙还算有些眼光。 他把宇智波启给他的书塞进抽屉里,又把椅子朝着启的方向拉了拉,用手拖着下巴,以软绵绵的语气向老师问道:“所以啊——启,你的兄弟最近有朝你说奇怪的话吗?” “甚尔?没有。” 宇智波启的回答很简短,简短到令五条悟勾起嘴角。 这不假思索的姿态真令人感到高兴。 他本来是想问伏黑甚尔有没有找机会和启说关于自己的坏话,但是却采用了‘兄弟’这个代称。 结果启根本没有想到他还有另外一个兄弟。 某个家伙突然转变心态又能怎么样? 这不是早就完全出局了嘛! 第151章 我的弟弟带土(二十二) 宇智波启被咒灵一炮从废弃仓库轰到了森林里。 虽说是为了试验这咒灵的强度,才选择硬接它的攻击,但归根结底,五条悟和夏油杰都清楚这玩意不可能伤害到老师分毫。 ……莽夫般的行为。 怎想这咒灵本身带着点时空间的属性,竟然一下传送到了这里。 不该用这方式和他们玩闹。 烟雾散去以后,宇智波启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不出意外的话,他本来打算用飞雷神之术将自己传送回去。 但闭上眼睛细细感应,距离自己最近的传送印记都比较奇怪。 ——宇智波启可以选择的传送范围其实很广,广到几乎能抵达这世界的各处。 他的标记不可能会随着距离的变化而微弱,而在此刻的感知内,自己原先在世界内规律布下的传送节点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了零星的一处两处。 而且根本不像是他才新布置上去的飞雷神印记。 ……因为这术式有点像他上一个版本采用的风格。 汲取前几个世界的教训,宇智波启在原有的术式上增强了标记与施术者本人的联系,以至于他能借此计算出被标记者进入异时空的位置。 这是咒术师们的结界术给他的启发,所以宇智波启在新版本能稳定运行后,很快便将原有的术式都给更新迭代了一遍。 但现在出现在他感知内的术式,无一例外都是上一个老版本。 他皱起眉,转变了感知的方向。 原本漫无目的在空气中游离的自然能量,因为感应到查克拉的存在,顿时变得躁动狂暴,拼命向宇智波启涌来—— 这是宇智波启非常熟悉的仙人模式,他当初为了掌控它们还费了一番功夫。 虽然其他世界没有这种自然之力,但其与生命能量结合的模式也非常值得借鉴。可无论开发再多的衍生模式,宇智波启都绝对不会认错它。 ……没错,于这个世界无处不在的大源,不是咒术师们口中的‘咒力’,不是阴阳师和魔术师口中的‘灵力’或者‘魔法’,而是这狂暴无比,动辄会将人吞噬同化的自然之力。 而宇智波启恰巧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过飞雷神印记——时隔这么多年,他又重新站在了家乡的土地上。 意识到这点以后,宇智波启在感知范围内选择了一个离木叶最近的标记,将自己传送了过去。 顺便从出村忍者的脑海里获取了一些必须的情报。 譬如第三次忍界大战早已结束多年,譬如四代目火影波风水门在九尾之乱里战死,譬如三忍中的大蛇丸因为拿同村忍者做人体实验成为了叛忍…… 宇智波启错过了太多。 他接受的变化也出现得太多。 在幻术制造的空间里,他朝那忍者问出了自己最为关心的事:“那带土呢?你听说过没有,就是宇智波带土,他是四代目的学生,你应该知道他的下落……” “宇智波带土?” 那中忍二十多岁,宇智波启思来想去,觉得他应该是和他弟弟差不多的年纪,搞不好带土有可能是他的同期。 只是他好像想不起木叶村有那么一号人的名字,直到启同他说‘四代目’的时候,这人因为幻术失去高光的眼睛一亮,连带着启的眼睛也跟着一亮。 他说:“四代目的弟子——「写轮眼的卡卡西」!啊,我知道,他有一个同伴在临死前将血轮眼送给了他,两个人都被称作「写轮眼的英雄」。” 宇智波启的手指攥得有些发白。 他告诉自己没有关系。 又继续询问关于宇智波一族的情报。 “宇智波一族的眼睛流落到外面,那群人会善罢甘休?” “宇智波一族已经灭亡了。” 那人说:“当初四代目和三代目大人确实在其中斡旋了不少,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那一族已经灭亡了……听说九尾之夜就是他们对村子有不满才动的手。” “不过还真是厉害啊,那样了不起的家族,一夜之间全部都覆灭,只留下了一个小小的遗孤。据说全部都是一个人动的手,他们自己内部出了一个叛徒,还是那个遗孤的哥哥呢——” “我记得名字叫做鼬。” 这个名字让宇智波启想到一些早就被他遗忘了的记忆。 宇智波富岳、宇智波美琴……富岳队长说要把他的第一个孩子取名做鼬,美琴姐坐在他的旁边微笑,还让那时候不敢靠近的宇智波启来感受一下小宝宝的胎动。 但宇智波启不敢靠近那时候的美琴,孕妇都是脆弱的,怀孕意味着新生,忍者意味着扼杀。 他们一边夺取别人的生命,一边创造着新的生命,和新生儿有关的东西都是这么奇妙,就像是襁褓里他第一次见到的带土。 那天美琴姐给他倒的茶很烫,富岳队长要当父亲了还是板着一张脸,尽管压不下去的唇角已经出卖了他,那时候他们还提出等孩子记事以后让启做孩子的老师。 ……这两个人曾经无比期待「鼬」的诞生。 「鼬」是带着父母期许降世的孩子。 所以…… 宇智波启把那中忍放走了,把幻术的痕迹删得干干净净。 死者复生无疑会引起极大的波澜,他换了个面貌,打扮成来木叶发布任务的商人。 有曾经生活中村里的经验,和先前中忍的记忆,守门人检查过一遍证件便放他通行。 第176章 再一回变更相貌之后,他下意识去的是宇智波原先的族地。 彼时一族人的居所已经被改造了繁华的商业街道,他和带土的旧住址也被征用做了其他用途。 宇智波启这才想起来,九尾之乱过后,宇智波一族受人排挤,然后搬迁到了村子最边缘的地方。 带土没有尸体留下,唯一能和他有联系的便是村子里慰灵碑和卡卡西的眼睛。 想到这一点,宇智波启在心底再次告诉自己没有关系。 他去了慰灵碑,接近中午的时分,墓园这个位置根本没有什么人。 来的时候他在花店买了一束百合,花店的小姐告诉他这花适合用来缅怀死者,但宇智波启觉得有些不合适。 白色不适合带土,可是红色的花又好像更不合适。送他被血染成的花,九泉之下的带土肯定又会责怪他选礼物不认真,嘟嘟哝哝的好一顿抱怨。 他还在慰灵碑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宇智波启’和‘宇智波带土’没有被刻在一起。 想来也是,宇智波启在战争开始的第二年就死了,而带土死在了两年之后。 他们中间又隔着许多许多的逝者,但是安排这一切的人心肠很好,他和带土的名字虽然没有在同一排,却仍然处在同一列,以至于宇智波启第一眼就能望见。 ——那一场战争里,木叶村出了三个‘写轮眼的英雄’。 而现在村子里只剩下一个写轮眼的遗孤。 宇智波启远远看了那小孩一眼,隔着忍者学校的大树和窗户,那孩子大概十来岁左右,比起富岳队长更像是美琴姐,冷冰冰的一张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他离开木叶村的时候,根本没有谁察觉到他来过。 这地方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有带土的地方才算作家,他曾经那么热衷于建设村子,维护木叶,只是因为带土将来、以后会生长在这个地方。 树木的枝叶要足够浓密才能为人遮风挡雨。 可是……相对于树,人才是最重要的存在,为什么当年的宇智波启根本意识不到呢? 他太焦急了,着急于周围人的去世,着急于抓不住任何东西,着急于笼罩在头顶影影绰绰的战争阴影,着急于自己不够强,着急于宇智波被孤立,着急于弟弟终有一日会成为忍者,然后按部就班地死去。 只要想到这一点,年轻的宇智波启便会如鲠在喉。 非要吃许许多多的甜点才觉得平和。 但是他现在已经足够强,却依然抓不住任何一样东西。 宇智波启感到自己的肠子都在打结,心中的千言万语都好似咽下去的刺。 他想起自己才意识到这是忍者世界的时候,那时候的心思是多么轻快,多么充盈。 他在想带土已经长到了多高,有没有交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做女朋友,和卡卡西还有没有做一辈子的宿敌和挚友…… 如果带土不需要他了,那也没有关系。如果带土憎恨他的话,那也没有关系。 如果带土让他滚,那么宇智波启就绝对会走开,他只需要在旁边看着,确定他没事就好。 没关系的……没有任何关系,只要带土还活着,只要带土还有一条命。 启现在已经很强很强了,无论怎么样都能满足带土的愿望。 不过带土已经死了,诸多方法之中,他唯一办不到的便是起死回生。 ——怎么能这样呢? 宇智波启试图告诉自己:“没有关系。” 除了国之常立,他还有天之常立。 回溯时间的瞳术没办法挽回他的过错,那么他还有跨越空间而逆转未来的瞳术。 无论经历多少次,他都要前往那个带土还活着的世界。 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上百次、上千次、无数次,直到宇智波启成功为止,直到他闭着眼睛都能抵达有带土的世界为止。 虽然很麻烦,很漫长,不过这都是为了带土。 哥哥生来便要照顾、生来就要保护弟弟,宇智波启答应过母亲。 所以无论如何,他必须要找到自己的带土。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这个世界的宇智波带土死了。 已经有一个带土死了,源自于他这个做兄长的不负责。 第152章 我的弟弟带土(二十三) 宇智波启走出木叶村没有多久,便在森林里听见由远及近的呼救声。 “呜哇!!!” “——好危险!!救命啊!!!” “有没有谁救救我,山体滑坡啦!” 那家伙大喊大叫冲到大路上,身后浓烟滚滚。 一块巨大的球形落石轱辘轱辘地跟在他的身后,眼看着两者的距离逐渐接近,那落石即将要把求救者给碾死。 宇智波启不是见死不救的性格。他轻轻一跃,便在求救者即将面临危险的关头,把这人整个捞在手里。 而后那巨石顺着山势一路滚到了看不见的谷底,宇智波启则是安稳将手里的人放在了地上。 “你还好吗?” 那人穿着长袍,将自己裹得分外严实,脸上带着螺旋纹的橙色面具。 除了毛刺头的外观以外,想要判断他的真面目有一些难度。 不过通过接触时身体的触感,宇智波启还是断定他是个青壮年的男子,并且绝对是一个忍者,更不可能真要落到向别人求救的境地。 ——多半是一场故意创造的接近。 果不其然,那家伙在宇智波启问完这句话后,低下了头开始对自己的手指,浮夸的语调甚至能听出几分娇羞:“前辈好帅啊!我的名字是阿飞,今年二十四岁,是爱慕前辈的男大学生。” “人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为了接近前辈而不得不出此下策……” 正当宇智波启想往后退,打算离开的同时,阿飞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巨大的粉色礼品盒:“这是我亲手为你制作的巧克力!前辈——请接受我的爱吧!” 作为一个死了快有十五年的人,宇智波启不懂如今这个时代的风尚,也不清楚现如今的潮流。 他不懂为什么有人会突然窜出来送第一次见面的人巧克力。 但这不妨碍他大为震撼。 “这就不用了,你恐怕认错人了吧?”他紧急往后退了两步,“阿飞,我们明明才第一次见面……” “呀嗬~我绝对不会认错人!”面具人顿时提高了音量,超大声地嚷嚷道,“从第一次见到前辈起,前辈的身姿就深深地迷倒了我!无数个日日夜夜阿飞都深深把前辈铭记在心……” “因此人家无比确信,前辈就是阿飞要找的那个人!请让我加入你的队伍吧!我想要向前辈学习怎样成为一个优秀的男人!” 宇智波启不认为自己是个优秀的男人。 “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结果面具男已经开始自作主张地在他面前开始自我介绍:“阿飞很有用的,前辈!带着人家一起行动,人家可以帮前辈问路,可以扶前辈过马路,可以帮前辈解决前辈不喜欢吃的东西——” “喜欢的套餐里面有讨厌的青椒?可另外一个套餐竟然赠送自己不喜欢的纳豆?没有关系!现在全部可以交给阿飞来解决!” 面具人举着双手手舞足蹈地讲到这里,还用说悄悄话的手势偷偷凑到宇智波启的耳边:“最关键的来了!阿飞虽然是男大学生,但是也懂在女高中生中流行的风尚哦!” “前辈!你看、你看!” 他把手指兴奋地在宇智波启面前晃来晃去:“阿飞的指甲非常漂亮吧?这可是最近流行的……那什么斩、斩首,不对,是斩头色!” 要是这人搭讪的方式没有那么奇怪,宇智波启搞不好真的会被他逗得笑起来。 他说:“谢谢你阿飞,不过我是不需要涂指甲油的……” “而且如果我不带你的话,一个人就可以吃两份套餐,又有什么可纠结的?” 阿飞的冷汗肉眼可见地从漩涡面具上滑落了下来。 他顿时背过身,自以为隐秘地在角落里阴暗地碎碎念:“……糟糕了,前辈竟然真的能免疫这么多便利的条件,怎么办……看来不拿出点真本事是真的不行了!” 等重新转过身,面具人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排资格证:“这是我的《杂技表演三级证书》、《时空间操纵二级证书》、《亲热天堂传道证书》、还有《神无毗桥兵粮押送资格证书》什么的。” 宇智波启的目光落在亲热天堂上,面露土色,表情不太好,又想到阿飞如今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年纪,顿时又觉得合情合理了起来。 “你考的证书还蛮多的嘛……” “那是自然,因为最近的就业有些不景气。” 阿飞突然换了一个沉稳的语气,隐隐之中带着一点悲伤:“我原先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公司职员,平平无奇又没有什么特长,极其照顾我的公司前辈离职以后……我也被上司以员工优化为借口裁员。” 第177章 “从此我奋发图强!报仇的最好方法就是比那些看不起我的人活得更久,活得更好!等阿飞卧薪尝胆,重生归来……” 阿飞抖了抖手里的杂志,当着宇智波启的面,然后又歪着头翻了一页:“阿勒……后面没有了,前辈可以借阿飞500円解锁接下来的复仇剧本吗?” 宇智波启向他展示了自己空空如也的钱包,就连他原先买花的钱都是从最开始遇见的中忍身上拿的。 “真可怜啊前辈!本来以为你年纪这么大,又单身这么久,应该很有钱才对。” 那个人把话都全部说完,才装模作样意识到不对,隔着面具捂住自己的嘴巴。 “想不到竟然这么寒酸……啊……不对,前辈是阿飞仰慕的人!不应该说前辈寒酸的!” 宇智波启没有被他的话给惹恼。 “所以你还要加入我的队伍吗?因为没有钱,所以我既不会给你发工资,也不会给你买保险……有可能还要风餐露宿,等到你老了还没有自己的房子,可能还付不起房租的钱。” “……真是惨烈的景象啊,前辈。” “是啊。非常惨烈。” 阿飞伸出手抠了抠自己的下巴,假装自己正在慎重考虑:“怎么感觉这是前辈你亲身体验过的事呢?” 宇智波启的神色也变得有些苦恼。 ——要论风餐露宿,他肯定不止一次;但是要说老了流落街头,他过了这么多年,好像没有几次活到老的时候。 “所以我根本不算是个优秀的男人……” 他把这话说到一半,阿飞便凑过来主动握住宇智波启的手,面具男以一种沉重又轻浮的语气(棒读)同他说道:“吃点苦没关系的,前辈,对阿飞来说,爱能止痛。” —— 所以他们当天晚上就在火之国和风之国边境附近的小镇上住下了。 就连宇智波启自己都不知道该前往哪里,原本只是打算找个地方待着,等待解除这个咒灵的术式。 但突然遇到了想要加入他小队的面具男阿飞,他还是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做。 好在阿飞他是个不会客气,还擅长得寸进尺的家伙。 ——这让宇智波启有点欣慰。 问他想要去哪里的时候,他扭扭捏捏,但还是毫不客气地提出自己的想法:“那个……前辈,要说两个人在一起的话,果然还是得一起去泡温泉才更像约会吧!” 他们两人去换金所换了钱……感谢这个组织十年如一日地维护他们偏僻得要命的各处据点,否则宇智波启搞不好真的要去扒空新人阿飞的钱包。 ……他还是希望给他留下好印象的。 前去温泉小镇的路上,他们一起吃了三十六串团子,六个甜甜圈和小蛋糕。 阿飞全程都是一副开心到极点的模样,就是宇智波启在阿飞转过头去吃点心的时候,总感觉他可能在趁此机会向自己翻白眼——也许是错觉中的错觉,毕竟阿飞是个好孩子。 他们路过书店的时候,宇智波启还给他买了《亲热天堂》作为礼物,接过去的时候,阿飞的手有些僵硬,但他最后还是兴高采烈地欢呼雀跃。 “前辈好体贴!前辈真棒!” —— 带土第一眼便觉得他和启很像。 外貌对得上,年龄却对不上,宇智波启那家伙要是活到现在,恐怕早就从木叶的交际达人变成了年近三十的大叔。 他的性格糟糕,满嘴的胡话,就算变成了大叔,恐怕也没有多少人能看出他的真面目。 因为宇智波启这个家伙最擅长说谎。 把他的冷漠伪装成用心良苦,把他的言而无信隐藏为深思熟虑。总是无法兑现诺言,总是错过一切。 一意孤行、自作主张,是个蠢毙了没用透了的废物。 偏偏所有人都认为他是英雄。 就连他也是一片虚假。 然而十四岁的带土却对他没有任何仇怨。 但是二十多岁的带土忍不住不去仇恨他。 如果不仇恨他的话,就没办法接受他抛下自己的事实;如果不仇恨他的话,更无法接受这个被他抛弃的世界;如果不仇恨的他的话,记忆里兄长就会不像以前那样鲜活。 他不是一个很好的人,宇智波带土对自己说,他会耍赖,会食言,会嘲笑他,会吃掉自己的点心,会骗自己做更多的家务。 这些都是他需要记住的东西……所以没有必要像对琳那样美化他,琳是自己喜欢的人,她在生前就足够好了,而宇智波启则不是。 他是写轮眼的英雄,很多人的英雄,却独独不是自己的英雄。 ……你在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呢……宇智波启,如此强大的你,在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 所以他对他满怀愤怒。 如果有机会看到宇智波启,他一定要给上这家伙一拳,如果有机会再和宇智波启相见,他一定要嘲弄他对他的弃之不顾。 ‘你是一个混蛋、自大狂、垃圾,允诺好了幸福,却让我除了痛苦之外一无所有,不过你不必觉得愧疚,因为你的愧疚根本无法弥补我内心的空洞。’ 直到他在慰灵碑前看到了这个人。 他活过来了。 在战场上没有留下一点尸体的他,活过来了。 哪怕没有任何证据,他都知道那是本该出现在极乐净土中的死者。这个人的变化很大,但他毫无疑问就是宇智波启。 不是‘相似’,而是货真价实的‘就是’,宇智波带土绝对不会认错他。 于是他怀着假情假意接触这个人,这个人也仿若未觉地同自己互动。 他们一起吃饭、一起泡澡、一起睡觉。 好像没有半点的变化。 但直到宇智波启当着他的面,没有半点犹豫地钻进被子里的时候,宇智波带土终于维持不住‘阿飞’那轻快的声线。 于是他在月光底下揭开面具,忍不住出言怒骂兄长:“宇智波启,你这几年都学了些什么?你对你路上遇到的随便一个人都是这么亲热的吗?” 第153章 我的弟弟带土(二十四) 宇智波启的视线停在带土的脸上,目光沉了沉,他朝着弟弟伸出手,然后唤了一句:“带土。” 然而手却被宇智波带土推了回去。 “你真是自作多情,宇智波启。” 他仿若很畅快般地笑了一下,然后又迅速收敛神色,露出冷酷的表情。 “很早以前你就喜欢搞这一套,欺骗我,戏耍我,接着就假惺惺地摆出一副兄长的姿态,等着我傻乎乎地以为你有万不得已的苦衷,忙不迭地扑到你的怀里。” “就这么想和我上演兄弟情深吗?就这么有把握依旧能轻而易举换来我的原谅?” “——宇智波启,你不仅下贱,而且还很令人感到恶心。” 被带土骂了,这场面不超出宇智波启的意料。 因为他的确不能算做很负责任的兄长,就连没有离开带土的时候,都有办法能经常惹他生气。 ……回想起来,在最开始,带土他并不是这样的。 他很崇拜宇智波启,很喜欢自己的兄长,再小的时候两兄弟一整天都要黏在一起,宇智波启从忍校放学回来,一进家门就能看见一个小小的团子。 幼年的带土喜欢被宇智波启抱着,然后便要开始撒娇,要跟他一起玩游戏,要听哥哥在学校里的见闻。 在只能和邻居家小孩一起玩忍者游戏的带土眼里,能握着真正的手里剑学习忍术的宇智波启已经很厉害了。 而那时候宇智波启也很乐意陪带土玩,他的作业都不会放在家里写,因为知道带土一定会在旁边等得无聊。 在长大一些,等带土也成为忍校的学生,那时候奶奶已经过世,差不多是他们两人同为学生的唯一一年。 宇智波启担起了作为长兄的职责,而带土一如既往是那个活泼可爱的弟弟,哥哥无论做什么事,他都会欢呼捧场。 无论是做出奶油乌冬面此等奇怪的料理,还是骗他说咽下去的西瓜籽都会在肚皮里发芽。 带土无一例外都会给出非常非常捧场的反应。 就像是成天都在傻乐的笨蛋小狗,很多时候都会败在宇智波启的坏心眼下。但是到了第二天全部都会忘光光,看到自己就会高高兴兴两眼放光地跑过来。 ……究竟是什么时候变了的呢? 是宇智波启成为忍者之后,是宇智波启因为任务错过他很多次重要的场合。 是宇智波启总是带伤回来,乃是木叶医院的常客;是宇智波启总是给他很多承诺,却屡屡食言。 是宇智波启明明知道宇智波带土最想要的是什么,却总是忽视他,不肯让他满足。 “我知道我会被你讨厌。” 宇智波启说:“因为曾经的我非常愚蠢,总是说让你不开心的话,做你不高兴的事。每当回想起那时候……我都一度自觉没有什么颜面面对你,但是没有办法,我向弟弟承诺过,我一定会回来。” 第178章 “——你该不会觉得我真的会很想你吧?” 听完这句话,宇智波带土脸上没有出现多余的表情,他冷哼了一声,仿佛又觉得这番言辞有些好笑。 因为宇智波启就算这样容易让人心软的家伙。 他能狡猾地轻易把握住别人的软肋,宇智波带土至今为止被他愚弄过无数回。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希望你回来吧?” “已经离开的东西……不必再有。已经失去的东西,回来后也和原先不再相同。” ……况且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又怎么能知道你是真实的?既然你是真实的,又怎么要降临在这个虚假的世界之中? 这个人既然已经打算走了,就没有必要再回来了。 逾稀…… 除了让他感到迷茫和痛苦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用处。 因为这是个无聊又充满绝望的世界,能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有垃圾,没有成为垃圾也只会沦为废物。国家是垃圾,忍者是垃圾;木叶村是垃圾,宇智波也是垃圾。 任何人都逃不脱这个宿命轮回,正因为如此,他成为了一个守护不了任何东西的废物,卡卡西也成为一个见死不救抓不住同伴的废物。 他最崇拜、也是最得意的兄长,那个和他承诺过会看着他当上火影的了不起的哥哥,也沦为一个抛下弟弟而不顾的废物。 好在他的哥哥废物得还没有很彻底。 ……他至少早早地死了,还没有当着自己的面成为一个废物。 这个人还没来得及变成彻底的虚妄和乌有。 好在如此,宇智波启的‘废物’之处,只有他的弟弟宇智波带土才懂。 只有他宇智波带土才知道宇智波启是一个究竟什么样的大烂人。 而一切都是可以弥补的,还可以弥补—— 他会重塑这个把所有人变成废物的世界,创造一个更完美、更好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所有人都是胜者,所有人能幸福,所有人都能得到完美,而他的兄长也不会变成废物。 ……这个人会实现他的所有诺言和期望,这个人会成为一个所有人都会艳羡的成功者。 想要从战场上回来?那自然可以,宇智波启会成为第三次忍界大战中众望所归的英雄。想要看着他当上火影?那当然可以,而且这个人也自然会像他期望的那样成为弟弟的暗部。 到时候他会看着他子孙满堂,到时候他会看着他如何履行承诺做一个合格的兄长,到时候他会延续他们已经过去的过去,把它们都变成新的未来。 你会继续做老师,继续在庭院里种树,继续每年给‘我’送款式相同的护目镜,继续给‘我’吃你不喜欢的红豆馅…… 一切都会如你所愿,就像你曾经承诺的那样。 “……可是没有办法,除了你的身边,我没有别的地方作为归宿。” 宇智波启深知带土的痛苦,他从不怀疑他对弟弟的爱,也从不怀疑弟弟对他的爱。 爱不能阻止悲剧,爱不能创造奇迹,爱是没有质量,没有用处,甚至得不到证实的虚无缥缈之物。 所以爱让人愚蠢。 他和带土都因此变得盲目。 “归宿?”宇智波带土为此露出嫌恶的表情,“你该不会要继续说羁绊、亲情之类的蠢话了吧?曾经的我倒是对此深信不疑,到后来才发现这不是人的自我满足……” “你说你将我当成归宿,我问你,你征求过我的意见了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厢情愿的人自始至终是你……不要再说了,再说下去,只会让我感到你的不堪和废物。” 宇智波启的脾气很好,宇智波带土从来没有见过他恼火的一面。 此刻他倒开始希望他生气。 ……可以证明他是个活人,然后再借此机会发难,惩罚他才好。 死去多年,又突然复生的兄长,宇智波带土乍然之间失去了正确的应对能力,只有满腔困苦的情绪,喜悦、怨恨、烦躁、迷茫、不安—— 以及绝望和愤怒。 铺天盖地的绝望和愤怒直接压倒剩下来的一切。 你回来了固然很好,那你为什么当初要离开呢?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你的一切对于我来说就像是一个诅咒……爱能胜过痛苦?不过是一场笑话,给我希望,又让我一个人面对失去你的绝望。 正是你的爱才让我如今这么痛苦。 如今的宇智波启在为他目前的模样自责……这样的宇智波启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一个虚伪的冒牌货,在宇智波带土的记忆里,真正的兄长远不会为此而自责…… ——因为真正的‘宇智波启’根本不会做出让他绝望的事! 于是宇智波带土朝着他说:“你回来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高兴的不过只有你自己!” 他朝着兄长尽情嘲讽:“你可以开始你的表演了,无论是哭还好,笑还好,那都是你一个人的独角戏,你独自一人的自我陶醉。” 宇智波启凝视着他,在弟弟说完这句话后,低声接道:“是的,因为我真的很需要带土。” “因为我是个软弱到没有你就活不下去的男人。” “当年如此,现在也是如此。作为兄长的我恐怕比你想象中还要软弱和无用。如果不找到点什么作为支撑着我的动力,仅凭我自己、仅凭我一个人,是根本无法活着的。” “所以,你唾骂我是应该的,因为我年复一年地靠着你活在这个世界上,依赖着你,依靠着你,却欺骗你说,这是我对于你的爱——其实不是,那是我的懦弱。” “我很害怕失去你,比你还害怕你失去生命。其他人大概会误以为是兄长对弟弟的维护,其实那不是这样,那是源自于我的胆怯、我的自私。毕竟假如你离开这个世界,我就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宇智波启是个开朗友善的人,但那不过是看起来开朗友善罢了。 他瞧上去善解人意,爱护同伴,十分为他人考虑,在相处的过程中非常令人舒服。 但那不过是因为大家都比较喜欢、更加倾向于被人照顾。 他们需要什么,他就给予什么,内心没有更多的感想。 宇智波启不吝啬于满足周围人小小的心愿,但那件事的前提是在此之前为他提供一个‘锚点’。 而宇智波带土就是他的锚点,他成为他的弟弟,他使他成为了一位兄长。这件事从母亲将带土抱在怀里,给他看到的第一眼时便已经注定了。 母亲说:“因为有带土在,启就不会孤单了。” 母亲还说:“启作为哥哥,可要保护弟弟哦。” 可实际上母亲是在说:“启会失去我们,可是没有关系,启还有弟弟。” 父亲死了,母亲快要跟着病死了,而奶奶她的年事已高,必定不会陪伴他们长久。 年长的家人最终都会离开宇智波启,但是启的身边还有弟弟。 启失去了其他的家人,可启至少还可以作为‘某个人的兄长’而活。 ……所以宇智波启才会只想要带土。 那是他最开始的锚点,最后的家人。他可以更改方向,但是从那以后他该去往何方呢? “所以我根本就没有办法离开带土啊,无论怎么样我都想要回到你的身边……不是因为诺言,可能也有一部分是诺言,但更多的是,我没有那个勇气面对没有你的那个世界。” 宇智波启轻声说:“让你失望了,想骂就骂吧,我确实是个没有你就不行的废物。” 兄长如此坦陈地剖析自己,宇智波带土还是第一次如此直面兄长真正的内心,他感到这感情有些刺人,如同玻璃渣刺进他的血肉,却只觉得酸楚。 那言辞好似一团火焰,煌煌燃烧着让人不敢直视,它太亮,又太旺盛了,可是在这漆黑的黑夜里又恰巧是他所需之物。 他被宇智波启的内心打动了,哪怕那只是虚假亦或是谎言——宇智波带土曾经质疑过无数遍兄长对他的爱,在他设立的无数次想象中,这份爱和他所有设想都不大相同。 他的兄长是正直的,是光辉的,是爱他、却也毫不逊色地将爱分与他人的英雄。 而他回过头,才知晓这团火焰其实只为自己燃烧。 就仿佛一个永远抬起头便能望见月亮的人,终有一日知道这月亮的光辉只撒在他的身上。 教科书中冰冷无情的月亮奔着凝望它的人而来,而兄长实际上给他的爱意远比他想象中多得多得多。 如今宇智波带土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意相通的圆满。他上一刻对着宇智波启剑拔弩张,大声呵责,而现在的怒火却完全消融。 他重新朝着面前的人伸出手,那个人也立刻握住他的手掌。 兄长的面容看起来甚至还要比他更年轻一点,他大他很多,但却始终停留在了十四岁,无论看过多少次以前的照片,宇智波带都想象不出他青年以后时期的模样。 第179章 “即便你是虚假的……但那也无所谓了。” 宇智波带土喃喃说道:“哪怕这只是虚浮泡影,我也根本不在乎。” 他心满意足,哪怕第二日这一切都化为泡沫,但至少在这一刻,他的空洞已被这泡沫填满。 而兄长轻轻抚着他的头发,在他耳边问道:“你原谅我了吗?” “……我怎么可能不原谅你。” ——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在这个虚假又荒芜的世界里,我怎么可能恨你? 我是否会原谅你这一点,从你见到我的第一眼,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吗? “因为……” 宇智波启把头靠在弟弟的肩膀上,接过了宇智波带土的话:“因为我们俩是兄弟啊。” 跨越了多年,在月色下,他们两人紧紧相拥。 第154章 我的弟弟带土(二十五) 在宇智波启死后,忍界发生了很多事。 譬如木叶在那之后打赢了战争,譬如他其实在神无毗桥的任务中就应该死了,譬如说哥哥的朋友宇智波真一还是自己杀的。 ……真的有很多事,有太多事了。 哥哥这么些年一定不在忍界,没有什么能够瞒得过白绝的眼线,但宇智波带土甚至找不到他的尸体在哪。 可那么多能够说的事,宇智波带土却一句话都不愿意和兄长说。 他反而提起一个相对无关紧要的消息:“蝉间被我送给卡卡西了。” “本来就是留给你的东西,被送到过你手里就好。” 兄长和和气气地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在对话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抚着他的头发和脸。 “然后你的刀碎了。” “刀剑本身就是易碎的东西,能在战斗中起到作用就已经足够。” “……我弄碎的。” 宇智波带土闭上眼睛:“有那么一刻,我觉得假若没有把它送给卡卡西就好了。” “那一定是发生了很难过的事。”宇智波启叹了一口气。 “然后我杀了水门老师,”他继续说道,“策划了九尾之乱,宇智波的灭族之夜我也有插手。” 带土说完这些话,便失去了分享的欲望,也没有睁眼望向宇智波启,但宇智波启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开口。 于是他抚弄带土头发的手顿住了,俯下身轻声说道:“……这怎么怪你呢?” 这应该怪我啊。 那个时候的带土才多大啊,说来说去,也应该是他这个监护者的错。 所有人都在说,一个好的兄长,应该时刻走在前方,给自己的弟弟做出好的榜样。 要有作为兄长的风范,当弟弟走上歧途的时候,要用宽容和耐心感染他,帮助弟弟度过难关。 ……可是宇智波启,甚至连带土的安全都无法保证。 他缺席宇智波带土的人生太多。 弟弟遭遇危险的时候,兄长不在;弟弟承受苦难的时候,兄长不在。 弟弟受伤的时候,只能躲在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 所以等到他犯下错误的时候,做兄长的最不应该站出来指责他。 因为他的错误,其实是宇智波启的错误。他们两人应该共享这份沉重的罪孽。 做下一个决定非常轻松,而沉重的是紧接下来的往后。 可是宇智波带土已经回不了头了。 好在宇智波启也做不来一个好哥哥。 ……这么多年过去,他发现自己还是最适合做一个坏兄长。 所以宇智波启温柔地摸了摸带土的头,告诉他说:“没关系的,带土是个好孩子,我知道的。无论有多少人不认同你,哥哥都会认同你。” 只要带土的心能好受一点。 宇智波启只有这么大的本事,所以只能当个坏哥哥了。 —— 等到宇智波启睡着,宇智波带土缓缓睁开眼睛,在月光底下凝视着兄长的睡颜。 ……这个人的变化很大。 相对于少年时期的宇智波启,青年时期的他除却身高和越发明朗的相貌以外,仿佛时间并没有令这个人发生太大的变化。 如果不加以伪装走在木叶里,恐怕依旧有不少人能够将这个人给认出来,大概还会认为宇智波启这些年活得一定很不错。 他其实已经有些不太像忍者了,无论是说话的措辞,做事的仪态,都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从外表上看根本分辨不出经历过风霜之苦,哪怕是皮肤都没有一点细小的瘢痕。 不像是忍者,倒像是贵族。 ……但是那些除了吃干饭外什么都不干的贵族,又怎么比得过宇智波启呢? 曾经的兄长已经足够沉稳了,据他的队友反应,这个人就连肋骨断了,从土之国一路赶到火之国的国境线,却能够沉默着一声都不吭,参与期间发生的几场激斗。 现如今的宇智波启却沉稳到直接收敛了以往的锋芒。 少年时期的兄长开朗、善良,身边总是充满着欢声笑语,任谁看了都觉得他是个很让人惊讶的宇智波。 但天才总是要有锋芒的,他的光芒偶尔会让人觉得谎言,作为家族引以为傲的天才,再如何体贴和善解人意,宇智波启也有决不能退步的地方。 那就像已经归鞘的刀剑,仍旧有令人难以忽视的危险。 而眼下的兄长,虽然依旧不失原先的光彩,但就像已经打磨完成的勾玉,美则美矣,可人尽皆知那是后天被雕琢完成的成果。 ……是什么东西完全磨平了这个人的棱角? 发生了什么事……使他的兄长变得这么疲惫、怠倦?十几年的分离,真的能让一个人产生这么大的变化? 一个身处壮年的人,却如此死气沉沉。就连在山洞里待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宇智波斑,心态和他比起来都要年轻。 但他却也同样不愿意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宇智波带土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兄长身上新添了许多未知,明明是最亲近的兄弟……就像宇智波佐助对鼬,明明自以为很了解兄长,结果却对他的真实一无所知。 这让他感到这个世界都虚幻透顶。 ——如果不是在慰灵碑前看见这个人,如果不是发现‘这个人’和‘那个人’极像,如果不是下定决心前去搭讪。 那他一定会和他的兄长错过。 宇智波启会再次回到那个‘他无法到达的世界’吗?他是不是真的就没有与这个人相见的机会了? 他或许是个幻影,一个有血有肉的幻影。也许孟兰盆节提前,今天正好是死者返魂的时间。 宇智波带土为自己的猜测觉得好笑。 因为他确实已经很久没有给宇智波启扫墓了。 这个人刚死的头两年,他倒是常去陵园和慰灵碑同他说话,等到后面则是觉得没有必要。 人已经离开了,给他扫墓又有什么用?他在天堂过得倒是痛快了,留他一个人在人间为他哭? 如果宇智波启真的能从净土往下望,望见宇智波带土在他的墓前,他又会有一种什么感受? 悲伤、唏嘘、喟叹?这都不是宇智波带土想要这个人产生的情绪。 他应该后悔,祭奠他没准会让这个家伙感到欣慰。 于是宇智波带土此后再也不去宇智波启的墓前,他要让这家伙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有他这个亲人。 ……所以,宇智波启在听闻他的死讯的时候,心里究竟怀揣着什么样的感想? 他会不会认为自己已经真的死了?如果宇智波带土是真的死了,这个人接下来又会做出什么举动? 宇智波带土心里思绪万千,但最终还是落到了一点——如果证实了自己的死讯,那么宇智波启会不会哭? 会哭吗?或者说,一定会哭吧。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宇智波启哭泣,没有别的特殊原因,只是因为这个人是兄长。 因为是兄长,所以成了看护他长大的那个人;因为是兄长,成为忍者的日期也比自己提前;因为是兄长,所以远比小时候的自己要更加强大;因为是兄长,所以活着的时候时刻走在他的前方。 ——天底下哪有怎么便宜的好事? 他狼狈的模样宇智波启全部看过,这个人在弟弟面前的姿态永远都是这么从容。 十几年前宇智波启永远是家里的主导者,要做这样,要干那样……可是不行,不能再让宇智波启这样放任下去了。 说到底,他想看宇智波启哭。 并且一定要是为了他哭。 哪怕已经原谅了他,但这不代表着宇智波带土想要宇智波启好过。 ——所以你能不能哭给我看呢?就当我已经死了,不知如何眼泪忽然掉了下来,毕竟你那时候以为我已经死了,所以无论如何,心里都禁不住产生了软弱。 然后我就突然跳出来。 对你说:“为我哭吧,只要你哭,我就不会让你寂寞。” —— 宇智波启醒过来的时候,带土又重新扣上了他的橙色漩涡面具。 第180章 他不引以为怪,只当伪装成那样是弟弟的别样爱好。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带土从他那边的床直接坐到了自己这边,不知道把手伸到自己的头顶上方,托着脑袋盯着自己看了多久。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宇智波启问他。 毕竟带土做了这么多件大事,肯定有一场巨大的谋划,不像是每天没有什么正事干的那种人。 宇智波带土闻言变动了一下托着下巴的手势,而是转而用脸颊靠着手背,在宇智波启面前稍稍歪了一下头:“……你不是要走了吗?” 这是一种介于带土真声和阿飞之间的声线。 尽管有点可爱,但宇智波启还是立刻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随着身体本人的注意力回升,从手臂变透明的速度好似正在稳步提升。 然而带土却在旁边自顾自地说道:“今年的回魂夜我很满意,所以我会酌情为你扫墓。不过期限只有一年,如果还想我继续帮你扫墓,明年这个时候记得准时过来……如果想要更多的服务,你得到时候多准备点好话给我。” “我会来找你的!” 尽管知道弟弟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宇智波启趁着还没彻底虚化的时间赶紧说道,“我一定会赶快来你的身边,你千万要等着我。” 带土的眼神蓦地变得很奇怪:“你难道还想不来不成?……小心我让你连别人的贡品都没得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的队友经常来给你送花。一三五是你学生,二四六是其他人,送得可勤了。” ——当初有那么多时间搞交际,怎么不多陪陪他呢? 紧要关头,没时间解释。宇智波启只来得及飞身上前,扯着带土的衣领大喊:“我没死!” 在彻底消失前,他还听到弟弟甩下的半句话:“是啊……你没死,至少没完全死透。” 第155章 我的弟弟带土(二十六) “启!” “老师!” 宇智波启才出现在废弃仓库里,瞬间就被人给抱住了。 这只大白猫的个子很高,人也很大,此刻却像一只无尾熊扒拉在宇智波启的身上,甚至还把脑袋埋在当事人的颈窝处用力蹭了蹭。然后眼含泪光,以一种经历了生死别离的语气大声嚷嚷道。 “老师——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这幅上演狗血剧的场面,把原本跟着跑过来的夏油杰给弄得禁不住往后退了退。 他捂住嘴巴,可能是在控制住自己不要拆好友的台,控制了一下语调,最后才开口说道:“……是啊,老师,悟他真的好担心你。” “在你失踪以后,悟他差点快要掘地三尺了。虽然老师才消失三十秒,不过谁让他是个尤其怕寂寞的家伙呢?” 宇智波启伸手拍了拍五条悟的背,示意他赶快撒手,主要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夏油杰的话语上:“你是说,我才消失了三十秒?” 夏油杰把手机上的时间展示给他看。 宇智波启面露凝重,最后伸手将自己和五条悟之间隔开一些距离。 “唔嗯,这样的话,就有些难办了……算了,你还是再操纵那个咒灵朝我蓄力攻击一次。” “刚刚究竟发生什么了?连六眼也搜寻不到你的踪迹。” “我有个猜想需要证实,等待会回来再向你们解释。” 说来话长,于是他没有选择留在这里先和学生们讲清来龙去脉,而是招呼旁边的夏油杰赶紧向他攻击。 五条悟瞬间觉得这样的老师有点可恶。 —— 等烟雾散去以后,宇智波启这回正好掉到了一个陌生的办公室。 办公桌前的人立刻就给出反应,结下寅之印,顷刻间朝着宇智波启的方向扔出一道水牙弹之术。 四代目水影,枸橘矢仓。 他认出了这个脸上带疤的小孩的真实身份。 只是枸橘矢仓比起当年,似乎还多了一层三尾人柱力的身份,查克拉都带着一股水腥气的味道。 换做其他影,宇智波启还可能担心弄出太大的动静,引来没必要的目光关注。但尾兽遇见宇智波,恰如羊羔落进了虎口,制服它们只需要一个眼神。 血红色的眼睛中,漆黑的三勾玉快速转动,形成了万花筒的形状。 对三尾人柱力施加幻术时,宇智波启在他的大脑中体会到一股熟悉的查克拉……是宇智波带土。 他顷刻便松开了对三尾人柱力控制权的抢夺,屋外传来暗部的问候声:“四代目大人?” 枸橘矢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也是和宇智波启如出一辙的猩红。 他的声音在暗部听来,一如往前那样平稳——四代水影自上位以来,行事风格便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在成为三尾人柱力以后,更是自恃完美人柱力的力量,不愿意让一众暗部贴身守候。 “无妨,是我心血来潮在办公室里实验了一个新术。” 宇智波启的表情瞬间变得非常奇怪。 等到带土控制枸橘矢仓扔给他一个面具的时候,他的表情也非常奇怪。 “我的真实身份不方便在明面展露,”三尾人柱力有着一张近似于小孩的娃娃脸,吐出的却是带土那低沉的声音,“在暗处,我操纵着四代目水影做事,明面上,我对外宣称的身份是斑。” “许多人将信将疑,不过那只是一个虚假的身份。但如果你露脸,难免会有些人以此来试探我的真身。” 这对宇智波带土的计划很不利。 而且他认为,当初宇智波斑为他留下来的队友,黑绝不可相信。 ……死去多年的死人血肉都能给他找来,却告诉他去世没有两年的兄长真的死无全尸。 一定在瞒着他谋划什么东西。 宇智波启依言称是,乖乖将面具带好,在听见带土提到‘宇智波斑’的名字以后,依靠面具的遮掩,没有让他察觉到自己变得更加古怪的神色。 “你在村里姑且就以四代目的护卫身份活动,”宇智波带土从神威空间里走了出来,继续说道,“代号就叫「弥生」。” 宇智波启没有想到,他的多年梦想竟然在自己弟弟不经意的安排之下实现了。 哪一个宇智波没有一个作为暗部的梦想? 带着花里胡哨的面具,成为冷酷又肃杀的冷血角色,不分早晚和一年四季都能名正言顺地踩木叶居民们的砖瓦和雨棚。 一发现有什么危险的间谍,就迅速降临在罪犯身边,掏出火影大人的命令,用冷酷无情地声线说道:“请跟我走一趟,这是上面人的吩咐。” 如果将宇智波警卫队比作警察的话,暗杀战术特殊部队就是大家眼里的特种兵。 前者虽然也了不起,但要说耍帅的格调,果然还是不会露脸的暗部比较酷。 不过在他那个年代,宇智波一族从建村起,都少有被暗部征调的前例。 即便他们一族的写轮眼确实强大无比,但正是因为他们一族的写轮眼,大家才会在政策上被人排挤。 在才建村的时候,宇智波启本来有机会完成自己的梦想,但是扉间和泉奈是真的油盐不进。 两个总是意见相悖的人却在这件事上同一了战线,联手让他在暗杀部队里根本没有一席之地。 宇智波启顿时欣然领命,朝着四代目大人提出了任职后的第一个请求:“我们雾隐暗部有更具特色一点的面具吗?我觉得这个和隔壁村的风格没有什么区别。” “你想要什么样的?” 宇智波带土心想这个人又开始了。不过他倒不介意给他找一个来。 “能一眼就看出是雾隐村风格的那种。” 带土旁边的枸橘矢仓从抽屉里摸出一排额头有雾隐标记的暗部面具,有猫、狗、鸟、狐狸,传统歌舞剧风格不等的图案。 但宇智波启一眼扫过去,顿时开始摇头:“这些面具除了有雾隐标记,根本就是大街上哪里都在卖的面具吧……我想要更特殊一点的。” 宇智波带土从神威空间里掏出自己的珍藏,原先第一次见面时‘阿飞’的面具赫然皆在此列。 但兄长对他的品味表示了否定:“颜色太单调了,而且这橘色有点土气,我不喜欢。” 面具人摸着面具的手指突然攥出了青筋,不过他还是和颜悦色地问宇智波启:“所以具体呢?描述一下你的具体要求吧。” “白色的底,水之国的话果然要蓝色的花纹。主题我想要一点海边特有的动物,譬如说,海豚、海星、海马、鲸鱼、鲨鱼……” 宇智波带土没有说话,隔着面具也瞧不出他的真实表情,但是他身旁的枸橘矢仓脸上的神色好像是有点想骂他。 这必定不是操纵者的真实意愿,而是三尾人柱力仍然具有一定的自我意识…… 不愧是能成为影的男人,意志力果真非同凡响。 “你这回能在这里待多久?” 宇智波启想起和夏油杰的沟通对话,相比于上一次的光炮,这一次他明显花费了三到六倍的时间蓄力。 第181章 再估算一下上次驻留的时间,差不多能得出一个大概的情况。 “两到三天不等。” 宇智波带土点了点头,没有给出具体的评价。 “既然如此,那你这段时间就跟在我的身旁,我带你认识一下‘宇智波斑’的下属。” ……所以说,带土为什么要拿斑的名字做代号?带土接受了斑的遗产吗? 可是按照时间来算,就算宇智波斑没有在九尾事件时被千手柱间杀死,等带土出生的时候,他也是个化为尘土的老头子才对。 看来他死后发生的事,远比生前要精彩。 —— 宇智波带土给他介绍了白绝和黑绝,长得像是芦荟盆栽一样的东西。 黑色的那一部分宇智波启总觉得有些熟悉,感觉在哪里见过。 但弟弟告诉他不要在他不在的时候单独和他们对话,白色的那一部分则是更加不行。 “他们会向你问一些奇怪的问题。不要回答,否则就没完没了。” 然后则是被‘宇智波斑’幕后操纵着的晓组织。 “明面上的首领是轮回眼的使用者长门,是我——也就是‘宇智波斑’布下的棋子。如果你下次出现在雨之国,没有必要同他起冲突。只需要说是我的人就好。” “晓组织的目的是收集所有的尾兽,制造尾兽兵器。对这个世界施加痛苦,以使人们不再妄图掀起战争,达到暂时的和平。” “这是带土的想法吗?”宇智波启注意到他话里的那个‘暂时’。 “不是。但你可以理解为现阶段要筹备的事就是如此。” 宇智波带土没有进一步详细解释下去的想法,他掀开面前的帘子,向宇智波启介绍了晓组织内部目前的‘自己人’。 “这是干柿鬼鲛。是我们实行‘月之眼’计划的同伴。” “……这是宇智波弥生,算是我的后辈,日后你可能会接触到他。” 随着带土的介绍,宇智波启的目光和干柿鬼鲛对上。 蓝白的底色、海洋生物的主题、而且长得像鲨鱼,还一眼就能看得出是水之国的特产。 特征全部都对上了。 还没等干柿鬼鲛开口,宇智波启便缓缓转头看带土:“……斑前辈,只是一个面具,没必要这么残忍吧?” 而且他想要的不是头套,只是个面具。 “闭嘴。” 面具男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大片阴影。 ——还有‘斑前辈’这个称呼,我不过是随口给你胡诌了个身份而已,你怎么就这么快带入角色了?叫得这么甜蜜,你平时究竟是有多熟练啊? 第156章 我的弟弟带土(二十七) 宇智波带土不打算告知宇智波启‘月之眼’计划的具体内容。 他的兄长诚然有很强的能力,可他实实在在已经是一个死者。宇智波带土没有什么尊敬死者的想法,但是……让这个人知道这么多又有什么作用? 他会发自内心地肯定他,会发自内心地认可他。 可这个世界已经烂成一团了,这个人既然已经前往极乐净土,就没有必要回到这个世界和人一起腐烂。 兄长的返回除了让他再次坚定实施‘月之眼’计划以外,更让他决心背负这沉重的一切。 他杀死了水门老师,杀死了玖辛奈姐,杀死了一族的族人,琳说她会一直看着自己,宇智波启非常短暂地回到他的身边,又很快会离开……但大家都会在重铸后的新世界中重逢。 所以没必要再让他知道更多的事。 因为终有一日,大家都会得到圆满,这些苦闷很快就会被抛在脑后。一个不生活在俗世中的亡者,没有必要深入了解这些虚伪的、即将被掩盖的荒芜。 他的安排如此用心良苦,然而他的兄长却对他说道:“带土,我消失以后,你可以尽快将我秽土转生。” 那个咒灵的术式不能让宇智波启长久地停留在这个世界,但他由此对于时空间的概念又衍生了新的理解。 如果有秽土转生的强烈呼唤,没准能让他的灵魂在这里驻留多时。之所以不带躯体传送,是因为此举能降低瞳力的小号和时空间术的计算难度。 宇智波启已经有八成的把握能一举成功,如果返回咒回世界再给他点时间研究,评价这两次穿行带来的灵感,他带着身体穿越的概率几乎可以做到十成十。 ……但是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逝非常不同,终究是时间紧迫。 选择秽土转生而不是其他术,宇智波启自然有他的打算和想法。 不过这话落到带土耳里,则是成了兄长本来就死去多年的有力证明。 他闻言脸色一黑,觉得他哥是在质疑他的能力——有哪家的死人,死了快有十几年都还不安宁,吵着闹着要留在人间?分明是在暗指对自己根本不放心。 “如果时机合适的话,我会将你召唤出来。” 宇智波带土略显冷硬地说道:“其余时间不准你轻举妄动,免得打乱我的计划。” 他说到这里,又想起宇智波启曾经有过的那些前科,以及这个人就像刮彩票式的守诺概率,紧接着不容置疑地补充了一句。 “这是命令。” “是斑前辈对他的后辈发出的命令吗?”这家伙立刻反问,“还是四代目水影大人对他的暗部下达的命令?” “是我对你的命令。是宇智波带土对宇智波启的命令。” 本来以为说到这里就可以打住,怎想宇智波启这家伙还是不依不饶。 混蛋兄长仿若不理解地‘哦’了一声,发出疑问的声音,笑眯眯地问道:“那是以什么样的立场呢?说到底,我为什么偏偏要听带土的命令啊?” 诚然,宇智波启是个混蛋。 是个非常喜欢让人下不了台的混蛋。 这种对话依旧是宇智波带土熟悉的风味,在很早之前,这家伙就喜欢用一堆好话把人给捧得高高的,然后故意装傻让人感到难堪。 不过宇智波带土这么多年不是毫无长进,他冷冰冰地瞧了兄长一眼,面不改色地给出一个陈述句:“是我这个弟弟对兄长的请求。” 宇智波启的笑容顿时变得灿烂夺目,一把揽过弟弟的肩:“不错,谁叫带土是仰慕哥哥的可爱后辈——” 被这个人顺手抱住,踉跄间被拉到这个人怀里,宇智波带土内心异样的情绪顿时到了极点。 ——哪家的兄弟长这么大还要这样抱在一起! 十几年前的宇智波启就足够黏黏糊糊了,要让弟弟给他买东西,要让弟弟帮他付钱。 这家伙分明是年纪比较大的那个,却没有半分兄长的风范,而且还很不知廉耻,每回任务结束回家后,就想尽一切办法捉弄他。 不过等到宇智波启该低头的时刻,他却一点都不会含糊,甚至不吝啬于用可怜兮兮的模样向自己撒娇。 这样做确实不赖……可是天底下哪有朝着弟弟撒娇的哥哥? 但宇智波启还是我行我素,毫不在乎宇智波带土都在为他这么个大人感到羞耻。 没有一点强者该有的风范和冷酷,也就仗着作为弟弟的带土不会故意在别人面前揭他的老底——不对,这个人平时伪装得足够完美,就算说出去,恐怕不会有谁选择相信他! 现在看起来,宇智波启这家伙比他记忆里的还要难缠许多。 什么‘仰慕前辈的男大学生’,这个人竟然暗戳戳地把这话给记这么久,果然不是一般的恶劣。 宇智波启没有管弟弟的心绪是多么繁杂,而是继续在旁边长吁短叹:“说起来,带土现在这么帅,品味又是这么好,还懂什么叫做‘斩头色’,看来你当初说自己是万人迷的宣言果然没错……” 恼怒之下,宇智波带土直接从神威空间里抓了个团子塞进这混蛋的嘴里。 这混蛋不以为意,鼓起腮帮子咀嚼了两下,像是只半边脸塞满坚果的仓鼠。莫约三十秒以后就咽了下去,还高高兴兴朝着他竖起大拇指。 “猕猴桃奶油馅的!绝品,”宇智波启说,“你从哪里掏出来的?神威空间?” 他说这话时面上平静无波,好似单纯对宇智波带土的品味进行赞赏。 但宇智波带土怎么可能不明白某个人真正的用意,索性直接掏出一大盒草莓大福,打算借此直接堵死这家伙那些不合时宜的废话。 “你怎么会买这么大盒点心?”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宇智波启反倒觉得有些不妙。 因为带土从小到大都不待见自己摄入太多的甜点,他说自己总有一天会因为吃太多点心而死,要么是糯米摄入过多导致胃下垂,要么是短期摄入巨量糖分导致糖中毒。 宇智波启通常不以为然,将弟弟的话引以为‘诅咒’。 所以这场面等同于普通青少年的父母和颜悦色招待他抽烟,班主任邀请学生一起通宵玩英雄联盟,猫咪发现主人一次性给它碗里倒入超量的冻干。 第182章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他非但没有感到喜悦,还连带着被唤醒了几分警惕心。 ——该不会有什么陷阱?或者带土打算拿红豆馅的大福暗害他? 宇智波带土直接冷淡一笑,轻轻呵了一声:“你现在觉得有很多了?” “这是你昨天当着我面吃的量,我趁你中途离开的时候收入了神威空间。” 宇智波启大为震撼。 ……怪不得带土每次和他一起吃团子的时候,不肯当着他的面摘下面具,而非要背过身去。 本来以为是弟弟这些年来为了掩人耳目养成的小小癖好,结果是带土装成享用的模样,结果在背着他用神威风暴吸入空间,只是为了不让他多吃一点! 每次宇智波启都在惊叹弟弟吃甜品的速度和数量已经不逊色于自己半分,原以为他是领悟出了甜食的美妙……结果自己的幻觉不是幻觉,带土他真的有趁自己不注意偷偷朝亲爱的哥哥翻白眼! 宇智波带土钓鱼执法。 宇智波启的心碎成了无数片。 他握着点心包装盒的手在不知不觉中沁出汗珠。 “……多吗?不多吧,作为一个宇智波,这是每天吃东西的正常含糖量吧……哈哈。” 糟糕、带土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好冷漠! 赶在宇智波带土发难之前,宇智波启瞬间找到了一个兄长应该提出的话题。 “我把我的眼睛给你吧,带土。” 宇智波带土眼里的烦躁不见了,顿时转变成了疑惑和警告,并通过肢体语言明明白白地告诉宇智波启——‘你在说什么屁话?’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死人不要多操活人的心。” 宇智波启被弟弟的话一堵,无奈地发现他竟然还没能消除和带土之间的误会。 “我没有死,”他耐心地解释说,“我真的没有死,带土。你之所以找不到我,只是因为这么多年我不在这个世界。” “极乐净土当然不在这个世界。” 带土也对令兄长认清现状充满耐心。 他这下总算知道宇智波启为什么这么非同凡响,死了这么多年还能不定时地返回人间。 ——原来是认为自己还活在人世。 这种状况非常不好,宇智波带土虽然希望启能够一直陪着他,但同样希望兄长的亡魂能得到安息。 于是他对宇智波启说:“你已经死了,可能产生了一些不好的幻觉。你刚刚还让我秽土转生你,不是死掉的人不可能被秽土转生。” “现在逻辑通顺了,你要是能成佛的话,还是赶紧往生比较好。我们终有一日会在新世界里相见。” 宇智波启再一次被弟弟的话弄得有点难受。 他发现带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哥哥说什么都会选择相信。 弟弟有了心眼,这当然很好。但现在的问题是,宇智波带土显然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那就是自己无论怎么解释,他都会选择质疑,固执到了极点。 “我所在的位置不是极乐净土,秽土转生又不是只能从极乐极土里招来灵魂。” “况且……我是不是活着,你是真的不知道吗?”宇智波启接着叹气,他握着弟弟的手,轻轻贴着自己的脸,“我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有血也有肉。” “死人会有体温吗?死人的血液会流动吗?死人的心脏会怦怦直跳吗?死人会拉着带土一起去吃很多团子?” 宇智波带土的手掌靠着兄长的脸颊,感受他鲜活的体征,恶声恶气地应对:“我哪里知道,我又没有死过。” ……不过宇智波启的灵魂不在极乐净土。 这个人虽然很差,但至少在其他方面是受到过一众夸奖的人,他总不可能这些年里都在地狱吧? 照他的性格来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毕竟这个人在以前就是无论发生什么,都可以装作若无其事的家伙。 这么些年绝对受了很多的苦,却像是个闷罐子一样一声不吭……偏偏又在这时候装聋作哑了。 宇智波启被带土的话弄得心火直冒,他伸手怒搓弟弟的头发,非常正式地同他讲:“那就当我死了,但你一定要秽土转生我。因为这是我的遗愿,否则死不瞑目,你懂了吗?” 如果宇智波启在地狱过得不好…… 拿这样做也勉强说得通。 宇智波带土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所以我要把我的眼睛给你,这你也不能拒绝,”宇智波启接着说,“我眼睛的能力非常方便,对于你的计划或许有用处。” “而且你的左眼不是给卡卡西了吗?多一双备用没有什么不好。而我是没有生活在极乐净土的人,灵魂所在的世界其实离这里非常远,放在你的身边也能充当固定的道标。” “那你呢……你怎么办?死人也能夺取死人的写轮眼吗?” 宇智波带土记得自己送了不少死人去地下世界,他们都是死掉了的宇智波的族人。 什么东西能在一夜之间消失?昙花、冰雪、露水?都不是,答案是木叶时期的宇智波一族。 他觉得这个地狱笑话有些好笑。 如果没有月之眼计划,那么大抵自己死后会前往和宇智波启相同的地狱。 ……不,应该说,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忍者都应该下地狱,因为忍者这种东西本身就烂透了。 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随着大势被扫进阴暗的角落。 “哪有那种奇幻的说法?只因为我的眼睛和寻常的万花筒写轮眼不同。” 国之常立的瞳术就已经能够算作奇迹,但天之常立的作用更是非同凡响。 因为它是在使用者死后才起效果的瞳术,携带着宇智波启的灵魂在各个世界中穿梭。 天之常立的特殊性,就注定了宇智波启重要的强化方向是灵魂而不是□□。和灵魂的稳定性相比,肉身于他不过是行走在人世的一个躯壳。 瞳力是一种宇智波独有的查克拉,由独特的精神力转换而来,通常来源于大脑,储存于眼部。 而他有着独特的运用方式,精神能量来自于灵魂,再作用于眼睛,所以每一世的瞳力都在不断增多。 普通的族人失去写轮眼,可能会元气大伤…… 但宇智波启早在不断轮回转世中,借此在自己身上做过很多次实验。 倘若在生前挖去自己的眼睛,如果触发国之常立,那么双眼会回复成原来的模样,绝不可能因此得到两双写轮眼。只有在破坏彻底的情况下,才有可能消耗巨量的瞳力生成新的眼睛。 ……但恰好,他和带土待会隔着两个世界。 “所以尽快秽土转生我。我会帮助你达成你的所愿。” 道别的时候,宇智波启这样向宇智波带土叮嘱道:“这是我作为兄长唯一能为你做的事。” 我会一直待在你的身边,无论你是喜悦,还是痛苦,我会实现我的所有诺言,和你一同前往那未来。 如同衔尾之蛇般。 这一个时空如此,下一个时空亦然。 凝望着兄长,宇智波带土点头道别:“……我会的。” 等月之眼计划达成,你就永远停留在我身边。 一同在外部守护所有人的梦。 既然地狱无处可去,那倒不如在这荒芜的世界里,共享这份清醒的孤独。 第157章 间章 这回连夏油杰都觉得宇智波启有些不对劲了。 他一面注意着时间,一面观察着老师消失的方向,等到秒表过去刚好三分钟,烟雾又重新出现,那个人再度被传送了回来。 这回宇智波启捂着眼睛,好像还是顺着指缝往外面渗血。 夏油杰的冷汗都被这场面给激了出来,他立刻从身上掏出手帕:“处理一下吧,启老师……我们马上去找硝子。” 五条悟这回没有朝着宇智波启开玩笑,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捂住眼睛的手。 只见他顺手接过夏油杰递来的手帕,莫约两到三秒之后,老师便重新扬起脸,带着一如既往的和煦神色。 “没有关系,我现在已经恢复了。” 青年脸上的血迹已经被逝去,但仍旧残存着一点薄薄的红色,在宇智波启的皮肤上添了些许红晕。 夏油杰觉得老师的状态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怪异。转过头去看自己的同伴,结果五条悟也一反常态一言不发,像是有什么东西引起了他的深思。 宇智波启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帕子,原本素净的白色被沾上了点点的血色红梅,他怀着歉意向夏油杰道了谢:“给你添麻烦了,到时候我洗净了再还给你。”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老师?这样强的你,竟然还会受伤……” “是老师自己造成的吧?”五条悟突然开口,“启身上根本就没有战斗过的痕迹。而且你在那边的时间也和我们这里不一样。” 不愧是观察入微的六眼。 第183章 宇智波启以欣赏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结果小悟板着一张脸,转过头不愿意看他。 “接下来的时间,我可能要请比较久的假,这十几天恐怕没办法陪着你们了。” 宇智波启说:“不必担忧,没有什么大问题。” 滴水不漏的回答,夏油杰心想,这不是完全没有解释……老师他看出悟开始闹脾气了吗? —— 宇智波启请完假以后,便一直在等带土的秽土转生。 可是等来等去都没有等到来自宇智波带土的讯号,思及弟弟原先的叮嘱,又担心擅自行动破坏他的布置,姑且只能强行按捺内心的焦急,暂时按兵不动。 不过在他等待信号的期间,又发现了一件耐人寻味的事。 因为频繁穿梭于两个世界……他曾经的某一位故人,可能很快便要再度出现在他的身边。 无论他前往哪里,鬼舞辻无惨的踪迹总是如影随形。曾经的无心的诺言,现在完全化作了无比深刻的诅咒。 这人憎恨于数千年前宇智波启对他的抛弃之举,于是接下来的每一世,每一次轮回,便如同攀附在榕树之上的藤蔓,绝不掩饰对于曾经兄长的纠缠。 鬼舞辻无惨发誓要占据宇智波启回忆中的每一处荫翳,他决心要成为宇智波启感情中的每一处裂痕。 如果不能用憎恨和苦闷填满兄长的心灵,不能让兄长心甘情愿地向自己低下头颅,不能让兄长的视野里映照出半分自己的身影…… 那么就永远存在他的阴影之中,日日夜夜向他倾诉自己的执着和愤懑—— 三千年来的执念决计比诅咒要更苦! 你是何等地冷酷无情!我恨不得咽下你的血肉。每逢想起你之时,死掉了的身躯仿佛在燃烧着血液,肠胃如同咽下剧毒那般翻滚不止。 我那样憎恨你,然而你却不肯思念我分毫! 鬼舞辻无惨曾经告诉过宇智波启,他要永远横插在他与其他人之间,他要化为阻止他破镜重圆的梦魇。 他要使他覆水难收,使他回天无力,让自己的兄长即便得偿所愿,也永无安宁之日。 “你怎么可能甩开我呢?你怎么敢想要摆脱我呢?我绝不会让你轻而易举地踏着我的失败和屈辱走向光明的未来……于是我从地狱里逃了出来,只要你想起我的名字,哪怕只是一个轻飘飘的念头。” “——我就绝对会如附骨之疽般让你无法甩开。” 那天夜里,鬼舞辻无惨朝他说完这句话后,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 有着苍白面色的青年,语调中的恶毒夹杂着志得意满的餍足。 他和兄长的地位从来都并不相等,这人是居高临下的,对待他永远只有俯视,但他绝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否则为何要与充满怨毒的自己纠缠不休? 鬼舞辻无惨知道启的一切经历,知道启的一切遭遇,知道他被人尊崇着奉为神子—— 那些人真是一群蠢货! 为什么要心甘情愿将这人捧得如此之高呢?他偏要将这人拉进污秽的泥沼里玷污! —— 宇智波启不知道这位曾经的兄弟怀着什么样的想法,但他能感到鬼舞辻无惨的出现将近。 尽管努力令自己不要生出有关于这人的想法,但曾经共处的千年之久不是那么容易完全抹去。况且穿梭于两个世界之间,确实减弱了一部分他与咒术世界的联系。 要么他很快便能梦见这个人,要么过不了多久这人便会在他面前拥有了实体。 宇智波启觉得有些棘手。 但从很早之前,他便让自己认识的咒术师帮他检查过,所得出来的结论很不让人觉得理想。 大家都一如千年之前,不约而同地告诉他‘没有问题’,可宇智波启却依然有着极为强烈的不妙感受。 他盼望这是错觉,直到有一日,遇见的一个征兆却向他昭示这并非错觉。 那时候的天色已经接近日落时分。 随着太阳的西斜,路边的民居围墙和道标,都被染上如同火烧云般的橙黄色泽。 宇智波启路过的街区附近大概有所中学,六七点左右正好到了学生们社团活动结束,正式打算回家的时间。 走上坡路的时候,零零落落有成群的中学生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一些男高中生打闹喧哗的声音更是在黄昏时候的风景下,被这份寥落的氛围衬托得分外响亮。 这群高中生大概是才打完篮球回来,围着中间的主力球员说说笑笑。 “不愧是前辈啊,轻而易举就把隔壁学校的人打得落花流水。” “那群人还在开赛之前说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呢,打到后面直接傻眼了,笑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也确实该他们嘚瑟,隔壁正邦本来就非常厉害,好像还是东京市有名的强队。不过谁叫我们临时从文艺社请来了谢花前辈……” “谢花哥好帅啊!没想到竟然这么深藏不露!实在是太棒了!谢花哥!” 被一众男高中生围在人群中心,被称作‘谢花哥’的人,神情反而是所有人中间最为淡然的一个。 他确实有着一副深藏不漏的外貌—— 个子很高,但除却手臂和大腿拥有几分肌肉以外,其他地方都骨瘦如柴,尤其是腰部,瞧上去细得仿佛下一刻即将要断掉。 他的脸上也有不少黑斑,头发如同枯槁,是不带有多少生命意味的绿色。那绿色蔓延到头顶,又仿佛烂掉的葱一般,是腐烂的暗色色彩。 此刻的谢花前辈脸上多少带着点不耐烦,他挥了挥手:“这样就够了,你们也多少给我低调一点,下次我就没那个闲心为你们出头了……”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不耐烦地朝着四周游移,又仿佛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带着点冷汗装作不经意地将眼神移开。 他的反应很快,换做他人其实不一定能察觉出他的小动作,也不一定能看透他是在躲避什么。 可惜这回谢花面临的是宇智波启,作为训练有素的忍者,找出目光的来源方向,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下忍级别的基本功。 “——谢花前辈?谢花太郎?” 宇智波启轻轻念出这两个名字,隔着莫约有五米远的谢花太郎便条件性地把头一缩。 他躲避的动作一半,又觉得逃避下去不是个办法…… 如果遇见的真是那位大人的兄长,他相信就算自己躲到天涯海角都会被弥生大人给翻出来。 于是谢花太郎狠狠拍了一下旁边后辈的肩膀:“现在赶快走吧,我有一点事要处理。” “太郎前辈——不是约好一起去聚个餐吗?” “对噢!今天吃烤肉,因为要招待你所以从社团经费里扣,不吃白不吃啊?” “吵死了!臭小子们,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要走赶快走。” 谢花太郎凶神恶煞地喊了回去,等到这群青少年走掉以后,他又回过头恭恭敬敬地来到宇智波启的面前。 “——弥生大人。” ……果然是有记忆的啊。 宇智波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妓夫太郎,发现他的身体强度,竟然和作为鬼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可这人毫无疑问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走在阳光底下,上着普通的高中,还用自己超凡脱俗的力量碾压普通的篮球队员。 “不必叫我弥生大人,我目前的名字是川上启。” 他的名字一直都是启。 但是无限城的鬼却拥有着将宇智波启唤作‘弥生大人’的习惯。 这全部都得归咎于上弦二童磨对此的大力宣传。 万世极乐教的教祖好像一直都对他那次见面报上的假名耿耿于怀,哪怕鬼舞辻无惨当着他的面叫过无数次启的名字,但无论多少次,那青年都会笑眯眯地、兴致勃勃地用一种甜蜜的嗓音叫他:“弥生阁下。” 假使谢花太郎的转世并非偶然,那么相信过不了多久又能遇见许许多多的旧相识。 但宇智波启要求证的不是这种事,他问谢花太郎:“血鬼术还在?” “是前段时间才逐步恢复的,之前的身体素质只比普通人要强上一点。” “前世的记忆也是如此?” 两位大人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威严还历历在目,谢花太郎不敢向宇智波启隐瞒:“……这个是逐渐随着年龄恢复的。” 面前青年的神色顿时变得若有所思:“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妹妹也是这样的状况?”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宇智波启觉得好极了、妙极了,看来他曾经的胞弟确实并不完全没有可取之处。 至少他曾经的部下为自己解决妹妹的问题提供了一个非常具有价值的参考。 妓夫太郎和堕姬是一对令人艳羡的兄妹,十二鬼月里或许有人会对他们的实力产生质疑,但绝不会否定他们两人紧密又亲切的关系。 这对出生于花街的兄妹,对于生存之道有着自己的独特见解,虽然称不上什么好人,但在如今的世道里,也绝不会舍弃已有的幸福剑走偏锋。 第184章 妓夫太郎将他的妹妹给宠得没边,但可叹的是,就连这女孩对于人性的理解都超出富江不知凡几…… 毕竟他的妹妹是在健全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对危险根本没有什么防范心,是个脾气很坏又没有什么自保能力的温室花朵。 如果这样放任她长大,日后不知道该会惹出多少人的报复心。 而小梅则是从淤泥中生长出来的食人之花,虽然天真又任性,可她的刺却剧毒无比……他的妹妹虽然也具有攻击性,但远远比不过小梅的锋芒。 富江会走到这样一步,一部分是宇智波启将她身边的环境打造得太过理想,认为无论如何自己都不可能受到伤害,另一方面则是她缺乏女性长辈传授经验,没有树立好正确的同性、异性的交友观念。 但没有哪一个女性、哪一个女孩,能够经得住富江的折腾。 现在想起来,既然纠正不了妹妹的性格,那还不如直接以毒攻毒,给她找一个脾气相似的朋友。不仅可以相互学习,还可以相互折磨,没准还能在碰撞之中收获一份新的友谊—— 他们木叶的传统友谊基本上都是这样培养出来的。 既起到了充实人生的效果,还能和小伙伴一起成长,这样就算宇智波启十几年之后离开人世,也能为妹妹的未来大感快慰。 他一边沉吟,一边打量着谢花太郎。 心里盘算着他们的血鬼术其实来源于无惨,以无惨的实力而言,完全可以压制「富江」的感染特性。 谢花太郎的心被宇智波启的目光看得七上八下:“小梅她当然和我一样,川上大人……” “「川上先生」,这样称呼我吧,”宇智波启说,“无需紧张,我这一世也有一个妹妹。” 不知为何,谢花太郎的脑海里出现了女装的无惨大人的形象。 “她是一个很令人头疼的孩子,自然,也很可爱。只是你知道的,这个年纪的小孩总是喜欢闯祸,所以过不了多久,她大概需要转一次学。” “富江她的性格是一个大问题,身体最近也出现了一些特殊情况。我有些担心她在新的环境中交不到新的朋友……” 想到自己的妹妹小梅,虽然非常可爱,但谢花太郎不认为她能作为一个好朋友的人选。 “您恐怕不了解,小梅的性格其实和多年以前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想起多年之前弥生大人在无限城的时候,那时候堕姬的任性确实会在两位大人的面前收敛,不过恶劣的本质却一点都没有掩盖成功。 可能隔了这么久,弥生大人已经将当年的场面给忘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为了不让弥生大人如今的胞妹成为小梅的受害者,他认为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 “她其实在学校里也没有什么朋友,那些女孩特别容易被小梅惹哭。” 谢花太郎委婉无比地说道。 怎料弥生大人听闻以后,面色闪过一丝惊喜,紧接着又露出了作为教育者的难堪:“……那就差不多了。” “堕姬那种性格就刚刚好,而且血鬼术也刚刚好,”宇智波启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妹妹她啊……她是个可以无限分裂的特级咒灵。” “所以非常需要有一个好朋友能在她分裂的时候,把她多余的部分给封印储存,等我回来再进行统一处理。” 谢花太郎沉默了。 弥生大人不愧是无惨大人的胞兄…… 随随便便一个妹妹都和无惨大人这样相似。 —— 不日以后,等到那女孩转学来到了谢花梅所在的班级,在两个女孩的相处过程中,他痛苦地发现。 ——那女孩恐怕不只是和无惨大人相似。 除却无惨大人的力量以外,她简直就是像无惨大人那样难以伺候的翻版! 碍于宇智波启的脸,谢花兄妹保持着表面上的尊敬。虽然不会选择动手,但孩子气的小梅依旧时常和富江发生争吵。 “你真是丑陋啊,连控制自己的分裂都做不到吗?像你这样的女孩,放在以前连我的点心你都不配做!” “那也比你好!我可是出身高贵的大小姐,比你这种平民丫头有气质得多!” “大小姐又能怎么样?不照样考试要作弊吗?我哥哥还是年级第一,这是你这辈子绞尽脑汁都考不到的分数吧?” “你哥哥年级第一又能怎么样?我哥哥已经大学毕业了!而且他还比你哥哥好看!” “——我哥对我非常好!” “——我哥对我百依百顺!” “——我哥认为欺负我的人都应该去死!” 堕姬这句话将富江本来打算耀武扬威的发言堵了回去,蓝眼睛的白发少女踌躇满志地插着自己的腰,像是一只斗胜了的孔雀,得意洋洋地仰起头。 “怎么样……我可是哥哥唯一的妹妹,约定了接下来无论多少世都要继续做兄妹,就冲这一点,多子女家庭的你就已经输定了。” 富江咬了咬牙,心想这女人真是一个蠢货。 她冷冰冰地扫了堕姬一眼,而后在少女兴高采烈的时候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谁说我输定了?我的二哥敢吃屎。” 堕姬闻言眉头一皱,不假思索地接道:“我的哥哥也敢吃——” 在后面帮着两个女孩领书包的谢花太郎闻言立马冲了上来,手忙脚乱地捂住傻妹妹的嘴巴。 “——我不敢!这一局就让她赢吧!” ……所以说弥生大人的弟弟是谁啊?不会是他想的那个人吧? 妓夫太郎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一些冒犯。 第158章 我的弟弟带土(二十八) 这个虚幻的世界空洞得如同地狱。 即便面对以前的队友,宇智波带土仍旧认为无话可说。 但那个名为‘漩涡鸣人’的九尾人柱力小鬼……与曾经的他实在是相似。 宇智波带土决定教会他何为绝望。 因为现实只会留给人以冷冰冰的残酷,所以他会教会他何为阴暗、冰冷的死亡,何为与希望、理想所对应的憎恶与痛苦,何为珍惜之物逝去后所余下的潦倒和空虚。 活在这个世界上事事皆不能如意。 因为你那些轻率的诺言,我会杀掉所有你认可的人。 你的同伴只会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剩下你、也只会剩下你,让你再度回到那冰冷熟悉、无边无际的孤独之中,饱尝那由寂寥所组成的苦楚。 自来也和四代目火影将他们的希望和信念托付给你。 但他们也曾经将希望和信念托付给我,我被那痛苦和绝望所压倒,而你所胜过我的只不过是因为年轻。 我期望你和我站在同一边,证明我如今的道路乃是正确。 ……你该把他们托付给你的东西全部抛弃,和我一同证明这个世界的尽头不过是空虚。 成为十尾人柱力,召唤出神树。 在等待神树开花,等到月之眼计划开启的十五分钟里,宇智波带土仍旧没有放弃说服漩涡鸣人,让他同自己结盟的想法。 语蜥…… 他和宇智波启约定了要在新世界中相遇。 照理说此刻的内心不应该如此空虚。 但他在面对卡卡西,面对波风水门以后,内心的憎恶之火熊熊燃烧,如同巨浪般席卷他世界中的一切,除了倾泻之外别无他法。 宇智波带土没想到在和漩涡鸣人的争辩之下,自己的内心却反而产生了动摇。 九尾人柱力和宇智波佐助合二为一,借助威装须佐能乎,趁此机会斩伤了他的右半腰,想要将他体内的几只尾兽给抽出来。 ——漩涡鸣人那小子未免也有些太过自信。 “我早就说过了,这个地方,这个世界,都是地狱。新的时代将会来临,旧的一切都将会被打扫干净。由我创造的新世界中,一切不尽人意的地方都会被抹平……” “没有孤独,没有战争,没有痛苦。只有爱和幸福……想要达到这一切,只需要舍去一些同伴的性命。我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漩涡鸣人,光明的未来唾手可及!” 但漩涡鸣人这小子却丝毫不为这话动摇:“——如果你所说的未来是指踏过同伴的尸体,那么我就绝对不会允许!” 他对他说道:“我能从你的查克拉中感受到你的感情……你根本就没有完全忘记过去的感情,无论是卡卡西老师,爸爸,还有琳的回忆。你至今还没有抛下那个成为火影的梦想。” 他还对他说道:“逃避现实不是正确的做法,我看到了你和那个女孩相约拯救世界的梦想,我看到了你和你的兄长约定迎来和平的诺言。” “你该找回你自己失去的信念,你该和我站在同一边,以木叶忍者的身份,你不是什么都不是的男人,你是宇智波带土!” 宇智波带土的内心因为漩涡鸣人的话产生了剧烈的震荡。 ——内心的空洞得靠他人填补?不!内心的空洞仅仅靠自己就足够! 第185章 其他人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其他人根本就靠不住……无论是哥哥,无论是琳,无论是卡卡西还是水门老师,不都一言不合抛下了他吗? 说好的要保护他,却把他一个人丢在这个世界,死前还大言不惭叮嘱他要坚强。 明明答应好了要替他守护好琳,结果却对自己的同伴见死不救。 明明是他们当老师,忍界第一的神速忍者,却总是慢上一步,还根本认不出自己的学生。 宇智波启那个家伙……宇智波启那个家伙…… 是个总是向他道歉的笨蛋,可是从来都没有给过他半点补偿! 他确实叮嘱过宇智波带土要尽快秽土转生他。 但宇智波带土又怎么能真的亵渎死者的亡魂,把兄长的尸体当成战争兵器来玩弄? 死人就不该插手生者的世界。 他问过药师兜,秽土转生是否存在着逆向通灵的用法。但他却告诉他,除非生者干涉,根本不可能出现死者的亡魂重回人间这码事。 “大蛇丸大人在生死领域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呢。” ……这是否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明,兄长的亡魂至死也不曾安宁? 他挂念着他,在乎着他,关心着他。 因为他陷入了迷茫,因为他无法战胜自己的痛苦。 宇智波带土想起若干年前,和卡卡西他们组成水门班的时候,因为自己总是要帮助老人而迟到,旗木卡卡西就会借题发挥和他吵嘴。 每当队伍里的两个男孩争吵不休,琳就会跑到他们两人的中间,拉住他们两人的双手,朝着水门老师跑过去。 “我会牵住带土和卡卡西的手,就算你们两人不肯坦陈,我也会连接你们两人的心。” 记忆中的琳依旧笑着,拉着宇智波带土奔跑。 可他拉着的是宇智波带土的手。 记忆中的兄长跑在原野上和宇智波带土放风筝,朝着自己微笑。 可他的目光中映照着的是小小的带土。 他无法做到谁也不是,更无法做到不想成为谁。 他想被琳一直看着,想要一直都待在兄长的身边,想要做回最初的宇智波带土。 —— 漩涡鸣人朝他伸出手。 余下来的几只尾兽从他的体内被抽离。 所以宇智波带土败了。 他躺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头顶的夜幕,猩红的月亮仿若玛瑙一般点缀在阴沉的夜空。 旁边的几个人商量着对于他的处置。 宇智波佐助是第一个想要动手杀他的人,旗木卡卡西是最为名正言顺的处刑者。 水门老师和鸣人又因为是否要杀死和周围人产生了一些讨论,但战争还没有真正终止,所以忍界联军又急哄哄地朝宇智波斑的方向涌去。 但宇智波带土根本无暇去注意他目前的处境。 他只是呆呆地望着月亮,心想兄长此刻正在干什么。 ——这家伙会嘲笑他吗?不过被他嘲笑也无所谓了,反正宇智波带土被宇智波启嘲笑过不知多少次。 “外道魔像具有很强的生命力……所以就算尾兽被抽出来,人柱力也不会死。” “带土不会死吗?” “大概全身僵直……几个月不能动吧,反正六道当初就是如此。” 在九尾和波风水门的对话中,宇智波带土伸出双手,颤颤巍巍地开始结印。 “……这是什么印?” “要释放忍术吗?” “不,带土他是想要……这和当初长门释放的印完全相同。” 宇智波带土当初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也会选择这种方式来背叛宇智波斑。 这样的死法有些好笑,当初他还为此认为长门是个废物。 自己杀死了这么多人,又用自己的生命来复活。 ……可是不这么做的话,似乎没有脸面去面对琳,虽然还想要在生前再见宇智波启一面,但这个术过后,他又能在地狱和兄长永远在一起。 宇智波带土打算使用外道轮回天生之术复活因战争而死的人们。 正当他调动查克拉,即将发动术式的时候,一道黑白相间的人影从身边的土地破土而出,瞬间裹满了瘫倒在地的带土全身。 “来吧宇智波带土!现在也该到了你报答斑大人的时候!” “——外道轮回天生之术!” “现在,从此刻开始!月之眼计划的主导者换人!” —— 宇智波斑从千手柱间体内抽取了他的仙术查克拉,传闻中的仙法对此刻的他来说不难掌控。 后世的小鬼大言不惭地宣称秽土时期的宇智波斑更甚他自己的全盛时期。 但那具不死的身躯,极大地消减了宇智波斑对战斗的热情。 “新世代的忍者孱弱到令我难以想象。” 解除秽土转生,重获血肉之躯,让他重新燃起了对于战斗的心潮澎湃之情。 宇智波斑花费一秒扭转了和千手柱间战斗的局势,用黑棒封住了初代火影的查克拉流动,对突袭他的佐助提出邀请,收下白绝送来的轮回眼右眼,通灵出外道魔像将九只尾兽带上项圈—— 完成这些准备的流程不过三、四分钟,他便直接化身为了十尾人柱力,比宇智波带土更强的六道仙人。 为了凑齐自己的双目,他主动降临在施展了轮回天生之术的带土身边。 降临在带土身边之时,宇智波斑并非没有受到阻挠,木叶村的二代火影是个阴险至极的家伙,卑劣的战术和阴险的手段层出不穷。 千手扉间最喜欢趁敌人即将获胜的大意之时,跳出来用飞雷神斩进行突袭。 宇智波斑早已谙熟这点,在这家伙现身之后,不出意料用查克拉黑棒直接将他扎成了刺猬。 “老实说……我想这样做已经很久了。” “我在心里曾经想象过无数遍……但因为那个人对你的看重,我一直都没能付诸行动。” “启他,发自内心将你视作至交好友,所以泉奈才会在云隐针对你的阴谋中,对你拼命相救。” “会那样对你,是因为我们俩兄弟,对自己手足所留下遗物产生的珍重之心……无论是村子,还是火影。但就我本人而言,我非常讨厌你,因为泉奈为你而死,我不止一次想要杀你。” 宇智波斑掰下手里的查克拉黑棒,重新抛出一根,将千手扉间继续钉死在土地上面。 光从黑棒的数量来看,扎在扉间身上的数目比他的兄长多出不知凡几。 即便面对这种行动被限制的情况,千手扉间也坚持向宇智波斑问话,想要得知他的真实目的。 “这种老生常谈的话不要再说了,”他说,“你费劲心思复活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不过是旧时代的亡魂,属于我们的时代早就过去。” “没有别的特殊的意思,”宇智波斑闻言短暂地笑了一下,“我只不过是觉得这个由启所提出设想的世界不太如意。明明当年我和柱间的交情最好,但我的兄弟却比谁都要热衷于推进国家和忍村创建的设想。” “可以说这个世界的现状得益于宇智波启,这是启所赠与我的礼物……千手和宇智波共同结盟的愿景,却在我和你们的手里功亏一篑,造成了这样一个无助、绝望、如同垂死的病患般无力的世界。” “这个世界是个矛盾的世界,人们渴望和平,又忍不住相互仇恨。为了保护一些东西,就不得不牺牲一些东西。哪怕那人是挚友,哪怕那人是兄弟,哪怕那人是自己的孩子……” 这是当初柱间在终结之谷和他决裂时说的话,宇智波斑觉得有些讽刺。 “但启在一开始和我共同追求的和平,不正好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兄弟,为了守护自己的朋友,为了守护自己、家族里的孩童……这是柱间所打造的矛盾的世界,他本末倒置了。” “而我作为那个人的兄弟,只不过是将柱间的错误抹去,为了不辜负启所赠给我的礼物。” 话说到一半,他反手将偷袭他的佐助穿心,这行为尽收千手扉间的眼里。 “——你这混蛋!启他不会认同你这观点!” 宇智波斑淡淡答道:“认同与否,也该由他本人来评定,而不是你这个辜负他期愿的外人。” 他将宇智波佐助随手抛在地上,就像抛弃一片秋风中的落叶,便没有再继续注意千手扉间。 “很遗憾,我已经给足你机会了,现在我要去拿回我的左眼。” —— 等到了宇智波带土所在的战场,黑绝仍然附着在带土身上和旗木卡卡西和波风水门周旋。 “太慢了。” 带土身上的黑绝对宇智波斑的责怪不以为意。 “只要我一离开这个小鬼的身上,就一定会遭受这两个人的攻击……而且带土的情况也有些不对劲,他的生命力非常不对。” “施展了轮回天生之术的人必死,即便是生命力强如长门的漩涡一族也是如此。本来我以为他不过是苟延残喘,所以才亲自附身替他延续生命……但是这小鬼现在竟然还有精力反过来限制我的脱离。” 第186章 黑绝的话引起了宇智波斑的兴趣。 他用右眼的轮回眼观察这小鬼的身体,发现他的生命力果真如常人一般旺盛。 轮回天生之术必定要以施术者的生命为代价,使施术者消耗完所有查克拉而死。 宇智波带土能暂时不死,这结果不超出宇智波斑的预料,毕竟他的身体中有十尾人柱力期间残存的六道之力,以及柱间的细胞。这两者再加上黑绝的作用,勉强可以令他短暂的寿命稍稍延长,可是依旧要走向必死。 但他现在的状况显然不是强行续命的半死不活。 查克拉的状况正常,生命力的规模正常,身体的损伤不过是十尾被强行抽离时所造成的僵直。 他本来应该因为复活他而死去,此刻的生命状况却完全没有减轻的迹象—— 这让宇智波斑想起一种堪称奇迹的瞳术,不是以改写现实而著称的伊邪纳岐,而是由他的兄弟所拥有的,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奇迹。 ……只有切身体会过它,才能知晓那种瞳术究竟有多么不可思议。 “熟悉的感觉,让人怀念……你身上怎么会有启的查克拉?” 宇智波斑绝对不会认错宇智波启的查克拉痕迹。 因为他的永恒万花筒诞生,正是源自于接受了他手足至爱的祝福。 这个人在死前将他的一切托付给他,摆脱他前往他无法到达的未来,没想到这一点,宇智波斑沉重的心情都会沾染上几分喜悦。 他的双眼会帮他注视未来。 就连这副双目,这副轮回眼,也同样是宇智波启的一部分。 他们是血肉至亲,如同手足,这个人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做到了真正的骨肉交融。 宇智波斑绝不会忘记泉奈、启、还有自己共处的日日夜夜。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带土这个小鬼身上也会出现和宇智波启如出一辙的瞳术? 而宇智波带土则是觉得这老头眼里的怀念简直出现得莫名其妙。 他不喜欢这人用这种语气念着他兄长的名字。 “我身上有没有「启」的查克拉关你什么事?” 这话没有堵住宇智波斑的嘴,反而让他摸索下巴,沉着地打量起宇智波带土: “仔细一看,你的脸真的长得很像……本来我以为你有几分接近泉奈,性格和我有几分相似,但果真还是……” 有那么几分像他逝去的兄弟。 因为这小鬼总是一惊一乍,性格毛毛躁躁的,表情根本没有安定的时候,因此很难找出和宇智波启相似的角度。 况且这小鬼也只是和宇智波启有几分相像罢了,并不能证明什么,宇智波斑才刚刚杀死一个和宇智波泉奈更像的青年。 不过带土毕竟是他从小培养到大的棋子,用起来其实还算顺手。 宇智波带土完全没有弄懂这人又在感慨什么,但宇智波斑的话里,将他与其他人比较的意味非常明显。 他以‘宇智波斑’的名字在忍界活动这么多年,是宇智波斑名副其实的替身。 虽然不打算完全遵循他的计划,但对这个人的故事远比他人了解。 此刻从他的嘴巴里听到兄长的名字,哪怕心知不过是一场重名,但宇智波带土还是忍不住火冒三丈。 “「启」?你怎么好意思提那个名字,是你挖掉你兄弟的眼睛,才由此获得永恒万花筒的吧?” 这话没惹恼宇智波斑。 他反而淡淡笑了一下,似乎因为这个名字回想起一些愉快的回忆。 “当年我听白绝说过,你也有一个名叫[宇智波启]的兄弟。不过很遗憾没见过他真实的模样。假若那个时候他还活着,或许我会选择他和我站在一起……” “——我对你究竟算什么?” “你对我而言什么都不是,只是宇智波斑罢了。我把一切都托付给你,让你走在我的前面,因为你拥有比谁都强烈的爱,比谁都能理解失去这份爱以后的痛苦。” “宇智波带土曾经拥有一位名叫「启」的兄弟,曾经想要战胜旗木卡卡西获得野原琳的青睐,但因为他的力量是虚假的,所以他失去了这一切……人与人终究不能理解,充斥于现实中的只有苦闷,你一定不会明白吧这点?” “所以你大可以舍弃这份虚假,和我站在一起,成为‘宇智波斑’,成为忍界的救世主,成为缔造新世界的英雄……来吧,过来吧,[斑]。” 宇智波斑朝着他伸出手,踌躇满志地目视宇智波带土朝着他走来。 而宇智波带土却在两只手交握的时候,从他体内揪出了一部分尾兽查克拉。 上一刻还算完美的气氛,却在此刻被带土的背刺给捅破。 “你这家伙……想要借此来削弱我吗?” 宇智波斑的神色远远到达不了惊讶的地步,他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即便同样有着那样的兄弟,你也远远不如我。” “如果你的兄长真的和我的兄弟很像,那也不过是在辱我兄弟的名声。我的「启」是这个世界上最为深不可测的人,哪怕在我看来,也几乎从未见过他在战斗中使出全力。” “正直、率真、无私,拥有坚定的信念和广阔的胸怀,正可谓是强者的典范。如果他能活到壮年,如今的世界绝不会像一个空荡荡的地狱。你们根本无法想象他的优秀和力量,终究是些荧荧之光,无法与皓日争辉。” “——单看你把初代的脸弄在身上,就知道你和你的「启」的交情没有好到哪里去嘛。” 宇智波带土朝着他冷笑:“我的「启」可是曾经愿意为我放弃火影的梦想,说做我的暗部就心满意足。” “他虽然是个爱说胡话,也经常丢三落四的混蛋,但他可是蝉联‘木叶村最受欢迎的宇智波’连续五六年,要是没选择牺牲,没准现在已经成为超人气的火影……这是你这辈子都办不到的事吧?” “你的「启」,恐怕抵不过我的兄弟半分!”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住了。 带土的手还插在宇智波斑的身体里,扯着尾兽查克拉不愿意撒手,宇智波斑同样不愿意让他带走一尾和八尾的部分查克拉,僵持着让他的手卡在自己的身体里动弹不得。 两个人靠得极近,周围的人害怕误伤友军,于是真的就让这个‘谁的「启」更好’的话题持续了下去。 听着两个人对兄弟不相上下的赞扬,旁边抢救鸣人的小樱露出了‘我逐渐理解一切’的神色。 连带着旗木卡卡西和波风水门都跟着大彻大悟。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们不是在打仗吗?救救鸣人!不要再回忆了,鸣人快要撑不住了!’ 直到宇智波斑想起在路边被他插成刺猬的千手扉间,于是被带土所不断吹捧的兄弟情所激怒。 他冷淡地勾起唇角:“也罢,既然你还有这么大的余力,那就让你好好瞻仰他的英姿。” 宇智波带土的身体突然失去控制,开始在宇智波斑的操纵下自主结印。 “——什么,黑绝吗?不是,是咒印的效果、怎么会?” “不是已经通过旗木卡卡西的攻击去掉了我设置在你心脏处的咒印……你是这样想的对吧?” 宇智波斑脸上的笑多少有了几分真情实感:“真可惜啊,我的「启」可是有着逆转时间的瞳术,在他帮助下的我,永远都处于不败的境地……” “看来还是我的「启」技高一筹呢……来吧,作为真正和平即将实现的庆贺,重新回到我身边来吧,宇智波启![外道轮回天生之术]!” 第159章 我的弟弟带土(二十九) “来吧,宇智波启,我何等怀念与你并肩作战的时刻……” 宇智波斑勾起嘴角,露出狂放豪气的笑容。 在场其余的所有人都面露凝重,死死地盯住光芒散去以后显露出的那个人影。 “这个查克拉的反应!” “冷静一点,卡卡西,”波风水门立马出言提醒,“他不过是有着和带土兄长相似的查克拉,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 “就亲代遗传而言,可能出现两者查克拉及其相似的状况,他们毕竟来自于同一个家族,有着血缘……” 在战场的另一边,释放完轮回天生之术的带土耗干了所有的精力,沉重无力地再度瘫倒在地上,但即便这样,他依旧坚持抬起脑袋关注局内的状况。 等看清由他复活的那个人的面容以后,他扬起眉毛,神色顿时变得离奇又古怪,然后轻轻地‘呵’了一声。 这人似乎觉得可笑、讽刺,但却换了一副懒洋洋的姿态,重新躺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摆烂。 随着宇智波启的神志复苏,他的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 “好久不见了,启,”宇智波斑在他的身后说,“我猜你才复活,正是想和故人叙旧的时候……我给那两个人留下了刚好可以移动的余裕,想来现在的时间刚好到了。” 第187章 果不其然,他的话才刚刚落音,战场上便相继出现先两代火影的身影。 查克拉黑棒牢牢地封住了他们身上的查克拉流动,就连千手扉间这个忍界第一神速忍者都只能以正常的速度赶过来。 “——好久不见,启!” “启!怎么回事,突然在战斗中感知到了你的查克拉!” 率先开口的是千手柱间,紧接着便是千手扉间毫不客气的询问。 白发男子这种旁若无人的语气惹得宇智波斑不快地皱起眉。 “连问候都没有一句吗?启怎么会有你这等不知礼数的好友……” 然而处在关注中心的「宇智波启」本人,似乎才适应了重新活着的感觉。 他对众人的问话置若罔闻,只是低下头看自己带着忍者护甲的双手:“随机选择生前的状态吗?……奇怪,是肉身?……复活,不是秽土转生?某些人果然干了点傻事啊。” “如果你是指宇智波斑的话,那他确实干了很多蠢事。” 千手扉间的声音吸引了宇智波启的注意,他敛眉抬头,便瞧见了秽土转生状态下的昔日好友。 相对于战争上的其他人,这位才复活出来的亡者心态显然要比所有人都更轻松。 他立马说道:“我喜欢你的这个造型,毛领看起来很温暖。” 千手扉间在其他人的目光下,浑当没听见这个人的夸奖,直接将他们的对话拉回正途:“不要扯题外话,听我说。你死后宇智波斑决定实行一个危险的计划,掀起了这场战争,决定用危险的忍术将全世界都拖进梦境。” “启,你也是期待和平,对这个世界抱有热爱的英雄……肯定明白宇智波斑打算消灭忍者的做法并不现实。” “村子和现如今共同的一切都凝聚着大家的心血,”千手柱间说,“我相信你的正直,正是因为你这份高尚的品格,我相信你不会认同这份虚无的计划。” “至今为止,依旧抱有这么天真的想法吗……柱间。” 宇智波斑站在宇智波启身后嘲笑他,即便瞧不见他的真实表情,但也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不可忽视的愉快。 “你以为我为何使用[轮回天生],而不是[秽土转生]?正是因为我比谁都了解宇智波启,正是因为我比谁都清楚宇智波启的正直。” “他对他的兄弟——也就是我,打心底怀着爱。正是因为这份爱,才孕育出了他的正直。所以他绝对会站在我这一边,而不是和你们站在一起维护这世界的虚无。” “口口声声说着最了解宇智波,千手扉间,看来你对我和启之间的感情半点都不曾理解。” 千手扉间冷冰冰地回应道:“启他是超越了感情局限的人。正是如此,我和他才能抛弃家族的仇恨,从而诞生友谊。” 说完这句话,他目光重新落在面前的青年身上,朝着他伸出手,神色稍霁。 “或许你当初没有去世,忍界的局势应该会变得更好。我时常想象,有你的木叶村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光景……你是我最钦佩的友人,来到我这边吧。不应该让这件事为你的名字蒙尘。” “启,战争以后你不想回到木叶村吗?看看我们当初一同建设的村落,它就如同你我的孩子……” 宇智波斑在一旁双手环胸,冷笑了一声。 而宇智波带土则是被这话惹得牙酸,心想之前这位二代目配合别人打他的时候,可没看出来竟然还有这种柔情时刻。 哪怕他现在找回了火影的梦想,打算站在鸣人的这边,想要将胜利托付给他们。 但想到刚才宇智波斑和千手扉间的发言,他不免在心里咬牙切齿—— ……宇智波启,你真的该死。 哪怕你告诉过你经历过很多事,可我根本没有想过竟然是这个! 你甚至第一个对话的是千手扉间,还夸人家的造型不错……‘最好的朋友’,你这些年来过的究竟是有多轻浮? 宇智波带土突然有些后悔和宇智波斑提出「启」这个话题了。 哪怕想要借机被刺宇智波斑,也有许多其他的办法。 而不是让现在的他完全处在无比纠结的心情里。 那混账的兄弟是自己的哥哥,没有让斑平白无故多出一个帮手,不会使局势沦落到最坏的情况,这自然很好。 宇智波启虽然平时很不着调,但他办事确实可靠,有他在大可以把心全部放在肠子里…… 可是眼前的情况,甚至比七八个漩涡鸣人面对面朝自己大放厥词还要令人生气。 此刻,这家伙要真走到宇智波斑的身旁,宇智波带土甚至动起用尸鬼封尽和这人同归于尽的念头。 但宇智波启要是真听了千手扉间的鬼话,立刻跳到木叶的阵营,寻找回他失落的友谊,宇智波带土也觉得极其恶心。 他躺在地上装死,呆滞的目光逐渐变得锐利,连黑绝都没有察觉出发生在宇智波带土身上的情绪变化。 它怀疑过带土的兄长是那个人的转世,但最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十四岁的万花筒固然优秀,可是还比不过宇智波斑的兄弟当年带给他的致命感。 黑绝甚至在那人活着的时候,不敢接触阿修罗和因陀罗的转世。 哪怕是潜伏在深远的土地之下,战国时期的「启」也能遥有所感,相对而言,只拥有写轮眼的少年便显得无比平庸。 ——去世多年的人又怎么摸得清楚‘月之眼’的真实目的? 以宇智波一族那如同诅咒般的爱意,宇智波启必然会选择同斑站在一起。 等到母亲重获自由,即便这人知意识到它反水,那也只能在辉夜姬的强大之下溃不成军。 所以黑绝并不担忧这个变故。 —— 宇智波启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对于别人的好话根本不会动容。 听完扉间的发言,他只是喃喃了一句:“是吗?……你们和斑还是决裂啊,那就说明泉奈很早死了。” 宇智波斑当即对火影的做派发出强烈的指责。 “他死在木叶和云隐的一场政变里,当时作为千手扉间的护卫选择殿后……哪怕云隐的二代同样死在这场变故,我也不接受木叶竟然如此轻易地就接受谈和!” 宇智波启抬头看了看天色:“我理解你的心情,斑,作为一位兄长。” “兄弟之间很多事情,应该由我这个缺席之人背负。” 等重新和四周的人对视,他的眼框内是如同今夜之月如出一辙的血红。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宇智波斑见状有些痛快地笑了出来,豪爽的笑声充斥在整个战场,将千手扉间的脸色衬得有些不痛快。 “启,你要想清楚……” 宇智波启用平静的语调打断他的话:“曾经的我,想要只靠自己的力量就能做好一切。现在回想起来,我远不如斑的纯粹,也远不如扉间你的智慧,是一个充满自负的男人。” “我常听别人说,兄长的意义就在于时刻走在兄弟的前面,为弟弟日后的路做出参考。” “倘若我脚下的路是正确的,那么兄弟们便借鉴着我脚下的路前行便可;如果我脚下的路是错误的,那么兄弟们便以此为参考避开即可。” “但是我却放弃走在弟弟前面的机会,自以为只要为他加油鼓劲,为他灌输前行的信念便好。殊不知我这样的想法狂妄又自大,自诩高明实则愚蠢。” 宇智波斑有些爱看启和他曾经的好友抢白。 千手家的扉间……是他以前讨厌无比却根本拿他无可奈何的男人。 只是宇智波启这发言未免太过自信,竟然狂妄到在话语里俨然以最年长的兄长自居。 要知道,他可不承认这个人以当年以‘死’分出了胜负! 然而他又听见启道:“作为木叶英雄的我已经死去了,而现在站在这里的,不过是只为所爱之人存在的亡魂。” 宇智波斑被这句话说得久违地心花怒放。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兄弟说漂亮话的水平看来没有半分衰减。 而这一回和去世之时的发言并不相同,说得尽是一些他中意的言辞。 “你怎么会是亡魂呢,启。月之眼计划即刻便能实现,我即将开创一个属于你、我、泉奈三人的世界。往日的不尽人意全部都可以弥补。” “你曾经是忍界的救世主,如今和往后也将一直都是世界的救世主!你是我的兄弟,绝不是什么亡魂!” 面朝对面的二代火影,宇智波斑露出得胜的微笑,伸出手让宇智波启来到自己身边。 他想和自己的兄弟来一次久违的击掌,就如同以往那样,用他们两人都熟悉的方式打招呼。 而宇智波启果然也没再看木叶方一眼,迈动步伐朝着他走来。 但在他更后方的宇智波带土,却在众人都不注意的时候,脸上露出极为复杂的神色。 启那个家伙虽然没有在话语中指名道姓,但是他知道这人刚才的一番肺腑之言,是为自己而说。 第188章 ——大家都会以为他会走向斑,但他的目光其实正看着自己。 被宇智波斑利用无数年以后,他宇智波带土竟然也成为了站在他身后的男人。 宇智波斑踌躇满志的神色,一直维持到注视着的人和他擦肩而过。 他额头浸出汗珠,不复之前的从容,回过头不解地看着他的「启」在带土身前站定。 “怎么了……启,不是说好了,你要永远支持我?” “我会支持你的,斑。月之眼计划固然很好——” 宇智波启的脚下出现无数由黑色符文组成的封印术式,附身在带土身上的黑绝见形势不妙,打算遁地逃跑。 半径十余米的封印术式化为数道流动的黑色锁链,立刻像兜网一样将黑绝束缚住。 将它压缩成一个黑球,咕噜咕噜滚到宇智波启的脚边。 “[忍法一糸灯阵]——忍校必学的常规忍术,当初我编写的教材,不过后面部分是我现在学生给我的灵感。” 宇智波启俯身捡起黑色的圆球球,朝着地上装死的带土露出灿烂的微笑。 “那个黑绝根本不是你的意志,月之眼计划其实只是个骗局。斑,没泉奈在你身边,你果然性格耿直。” 在场的所有人都因为这变故和宇智波启的发言心神震动。 但是宇智波带土却无视眼前人朝他伸来的手,冷哼一身自己爬了起来。 ……敢在看着他的同时念别人的名字,哪怕笑得像蜂蜜一样甜,也只能说明宇智波启是个恶贯满盈的混蛋。 第160章 我的弟弟带土(完) “怎么回事……月之眼计划为什么变成了骗局?” “那个宇智波斑的兄弟为什么又突然封印了黑绝?二代目大人的劝说不是失败了吗?那个人到底是敌还是友?” 被掩护在卡卡西身后的春野樱,一边努力提取查克拉维持着漩涡鸣人的生命,一边感觉到自己的脑力也仿佛随着身体的查克拉一样,同时被这场战争榨干榨尽。 她有些看不懂目前的局面。 只知道才复活的这个人是初代火影、二代火影同时期的旧相识,当年和他们一同建立了木叶村,因此立场也跟着变得扑朔迷离。 如果宇智波启站在宇智波斑这一边,那么这场战争估计会变得更加艰难。 既然他是从那个战乱时代活下来的强者,理所应当只会比现有的五影更加棘手。 怎么会如此! 鸣人他……还能得救吗?他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失去了九尾的人柱力快要不行了啊! “不要担心,小姑娘,你大可以坐在这里好好看戏。” 方才是敌人的宇智波带土,用神威出现在春野樱的身边。 他最终还是没能从宇智波斑身体里抽出尾兽查克拉,声东击西的偷袭策略没有问题,会失败全因为宇智波启这个混账的瞳术搅局。 宇智波带土想到这点,便有些想骂人。 他在春野樱戒备的目光下席地而坐,维持着脸上的冷笑,把舞台让给了战场中央的那个混账和他的‘至亲好友’们,一点都不忧心接下来的战局。 “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感到这个黑色生物给我的感觉非常熟悉。当时以为是一种错觉,现在想起来,世界上哪有这么充分的巧合。” 宇智波启说:“我小的时候,天赋并不出众。虽然能够算得上优秀,但在时代和战争的激流下却显得无比平庸。弱小的我在成为忍者以后,只能坐视族人和同伴一个又一个地死去。” “目睹生命的逝去,我的心里非常不好过……这在很长一段时间,让我的梦里萦绕着挥散不去的黑暗。” 千手扉间从来不知道宇智波启还有这段时期。 他从见到启开始,这个人就是非常有余裕的强者。 无论是对体术的见解还是对忍术的操纵,都非常精细、精妙。他是一个成熟的人,而不是孩子,这是宇智波启给他的第一印象。 不过想来也不出意外,无论哪个独当一面的忍者,终究有逐步成长的时期。 正是因为宇智波启会因为失去同伴产生无力和软弱,从中孕育出的善良,才使他成为了日后眼界开阔、战胜两族间仇恨的那个人。 然后千手扉间又听见宇智波启说:“那时候我少眠,经常从梦中惊醒,原以为是焦虑本能地在排斥我的弱小。” “但只要我一进入梦境,就时常听见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在夜晚隐隐约约地响起……不断跟我讲述卯之女神和无限月读的传说。” “他说他是宇智波一族的先祖,让我要铭记宇智波一族的使命,让我去解救月亮上的‘母亲’,还说我和因陀罗转世是兄弟……” 宇智波启从面无表情变成了有些不满,他慢吞吞地说道:“这话实在是荒谬,但梦的内容总是光怪离奇的,所以我梦醒之后就没有放在心上。而且奇怪的是……等到我开启了写轮眼以后,那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大概是觉得我的天赋可见一般,不是他要找的那个命定之人。这些事随我年长,就完全忘在脑后。” 这话落到众人耳里,则是心思逐渐变得复杂无比。 宇智波带土第一时间想到启他以前确实很晚睡觉,小时候他总以为哥哥是总要等到他睡着后才会回房间,是奶奶监督他不要熬夜的间谍。 再往后,总是不按时睡觉的人就成了宇智波启,但那时候大家都以为他是吃了太多糖的原因。 ……不,怎么想吃太多点心绝对会干扰睡眠吧?哪怕他是真不容易,也没必要这么主动找理由给这人开脱。 而宇智波斑则是想到启才开眼的那段时间,他那时候病得要死,连日高烧不断,整个人的身体便如同沸水般滚烫。 族内的医师都说他因为透支生命开眼,在不及时清醒过来恐怕会撑不下去。 那时候的他惟恐自己失去宇智波启,所以和泉奈一直陪在他身边照顾他……而启果然是听到他那番话,才被激发了求生的意志,毕竟就连黑绝也判断启命不久矣。 一想到兄弟曾经作为这阴谋的受害者,宇智波斑便忍不住咬牙切齿:“所以,南贺神社的石碑……” “我印象中的石碑可不是什么月之眼的计划,反而是一些团结友爱、开创光明未来的废话。” 宇智波启当年可是被族长伯父给罚着在南贺神社里住了七天。 除了泉奈来给他送饭的时候,那个深林里的地方根本见不到其他人。 他把神社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没有找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否则以他的性格,一定会在死前告诉给泉奈。 那密室石碑上面不过是一些假大空的劝告,想来是在自己死后,黑绝才到神社中纂改。 毕竟在他活着的时候,可没在宇智波的族地里有察觉到这么大只老鼠的气味。 宇智波斑听罢觉得可笑…… 他不怀疑宇智波启的话,因为他的兄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认可的人。 如果宇智波启想阻止月之眼计划,那么他们两人可以好好打上一架。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启战斗过了。 宇智波斑无比怀念曾经那些斗争的时光,从始至终,启在作为他兄弟的同时,也始终和他保持着竞争对象的身份。假如启以这种方式和他对立,他不会产生任何怨言。 所以当宇智波启将黑绝抛到他手里的时候,宇智波斑不假思索地直接读取了它的记忆。 ‘卯之女神的降临’、‘查克拉神树的由来’、‘因陀罗和阿修罗生生世世的纠葛’、‘月之眼计划的真相’…… 这一切真相让宇智波斑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哼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怎会如此!这是在说我和柱间之间的纠葛都是一场笑话吗?”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一敛,恢复了平静,带着对‘因陀罗转世会输给阿修罗’真相的厌恶,把手里的黑绝抛给了千手扉间,硬生生将这个黑球扔出了求道玉的风采。 “可恨……我努力的一切不过是场空想,百年的布局不过是场阴谋。” “可笑……我承认的兄弟不过启和泉奈而已。柱间你最终也没有逃脱宿命的影响,而我如今获得了六道之力,超脱这个轮回,宿命终究被我踩在脚下。” 哪怕已知月之眼计划不过是骗局,但宇智波斑还是对木叶发出了耀武扬威的嘲讽。 他的心态远远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击垮。 但在得知真相以后,比宇智波斑情绪更激动的是漩涡鸣人。 他感到难以置信,再其次便涌上来了气愤:“那这场战争的意义究竟是什么?那么多人都为此牺牲了!仅仅是因为一个阴谋……” 九尾人柱力那气势汹汹的姿态压根没有维持两秒,说完这句话后又捂住胸口躺了回去。 “鸣人!” 漩涡鸣人的突然清醒,将旁边一直在施加医疗忍术的春野樱给吓了一大跳。 第189章 她赶紧扶住漩涡鸣人的身体,又重新将他的身体状况检查了一遍。 照理说被抽出尾兽的人柱力很快就会死去,但鸣人的生命迹象竟然惊人地稳定了下来。 虽然相比全盛时期是那样的微弱,但好歹不再如风中的火烛,在生死之间徘徊,看起来仿佛要随时熄灭一般。 “冷静一点,九尾的小子。” 漩涡鸣人那一嗓子,几乎将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宇智波启朝他一挥手,神色之中有些无奈:“我记得你的同伴叫你‘鸣人’是吧?” “听好了,我用瞳术暂时稳定住了你的生命体征,但是也只能恢复到九尾刚被抽出来的状态。所以要是还这么活泼的话,恐怕接下来会让你够呛。” “噢!你叫作宇智波启是吧?” 漩涡鸣人躺在队友的怀里,看上去根本没有听进‘不要乱动’的叮嘱,反而超级大声地朝着新出场的人物喊话:“我在岩颜大叔那里听说过你,你和带土回忆里的那个兄长真的长得好像!” 岩颜大叔,特指千手扉间。 不过他早在事先就已经纠正过漩涡鸣人的叫法,此刻更不可能闲得没事出来认领这个称呼。 而宇智波带土此刻早已经坐在了他们身旁看戏,由于旗木卡卡西在中途小声提醒过春野樱‘他目前不是敌人’,所以一时之间出现在木叶阵营中并不突兀。 他闻言又冷笑了一声。 ——想不到这群火影还没有被秽土多久,就已经向不知情者传递过‘宇智波启’的大名。 这家伙隐瞒不报的累累罪行又增加了一项。 不愧是漩涡鸣人,意外属性第一的忍者,才醒过来的第二句话就引爆了两个雷点。 将宇智波斑、千手扉间、宇智波带土的神色都弄得有些不太好看。 宇智波启立马就用眼神捉住了冷笑出声的宇智波带土:“既然轮回眼还在宇智波带土的身上,那待会大家就配合他施展轮回天生之术……复活因为这场战争死去的人。” “虽说事不过三,在黑绝的记忆里他已经施展了两次,但是这毕竟是他自己的临死心愿。” “「不愿意活着慢慢赎罪,想要清算自己身上的罪孽,哪怕是死也不足惜」,想必他本人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就让他以死来赎罪吧。” 宇智波带土怎么也想不到这火竟然还能烧到自己的身上。 兄长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警告,此等严厉的眼神,落到其他人眼里,就像是突如其来的针对。 当即带土的老师四代目火影便开始劝架:“带土他现在还活着,只是因为他曾经做过十尾人柱力,他现在已经是垂死的状态了……” 然而宇智波带土不顾波风水门的好意,直接站了起来:“[轮回天生],就[轮回天生],也不知道某些人哪里来的立场责怪我,做出这种事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 他走到宇智波启面前,和他四目相对,竖起手指开始结印。 “我早就跟你说过,那可不是恶人先告状,是[先发制人]。” 宇智波启叹了口气。 除却战国时代的一、二代目,在场的人还没有彻底厘清现在的状况,便感到自己脚下的土地轰轰烈烈地震动。 巨大的阎王从地底升至地面,扬起头张大嘴巴。 像是傀儡吐出密集的千本一样,从它巨大的嘴里飞出无数绿色的灵魂,直接飞向这个战场的各处。 宇智波启眨了眨眼睛,眼里的万花筒纹样消退,恢复成与以往别无二致的黑色。 “我还以为你会瞎呢。”旁边的带土朝着他挑眉。 “如果我这么轻易瞎了的话,那你的眼睛正好挖出来给我做万花筒。” 宇智波启看着满天的绿光,随口恐吓他说:“我还以为会耗干积累了这么久的瞳力,没想到这个术竟然这么经济环保。” “长门就能一个人复活全木叶,我没道理比他更差劲才是。” “所以你才要小心一点,以后一有不顺心我就把你抓来当工具人。” “工具人么,”宇智波带土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给你做工具人,那倒还是不赖。只是这轮回眼是宇智波斑的眼睛,他要是收回了,你会不会不要我?” 他说完这句话,便用眼角瞄了旁边的宇智波斑一眼。 果不其然这老头的脸色顿时漆黑得如同黑绝伪装成的锅底。 相对于宇智波启先前的目光,宇智波斑看向他的神色才明晃晃的叫做‘警告’,仿佛即将在下一刻要用求道玉把自己给碾成灰。 宇智波带土刚想再说点什么刺激他一下,旁边性格有些天然的水门老师直接让他痛失了这场机会。 “宇智波斑的「启」……为什么会和带土这么熟稔?” “我的「启」和斑的「启」是同一个人转世。只是转世的方式和其他人不同。” 他在宇智波启开口之前率先解释,甚至露出白净的牙齿,朝着宇智波斑露出难能可贵的爽朗微笑。 “不过很可惜啊,启好像对我的感情要更浓厚一点。” “谁叫他能为了我放弃火影的梦想,而你却只能把千手柱间纹在身上呢?你脸上的初代目会说话吗?能说话吗?要是把这个人面换成千手扉间,没准启会更喜欢一点……” 这等骑脸输出直接一次攻击了宇智波斑和千手扉间两人。 宇智波斑身上骤然爆发出了无比强烈的气势。 直到宇智波带土直接把连埋在宇智波启的肩头,开始伪装连续施展转生之术的虚弱。 ……邪恶的宇智波小鬼。 千手扉间如此想到。真是颇有宇智波泉奈当年的精髓。 但是主要受到嘲讽的毕竟是宇智波斑。 从他的角度上看,宇智波带土那家伙施施然环着他兄弟的腰,背对着宇智波启朝着他露出[计划通]的表情。 他另外一只手自然地往下垂,又微微转了转手腕,比出一个大拇指。 好似在说,‘你的「启」果然就是比我的强’。 宇智波带土……你最好趁宇智波启不在,把另外一只眼睛从旗木卡卡西那里挖出来,然后两只神威轮流站岗。 “国之常立的原理是逆转时间的回复性瞳术,”二代目火影在一旁向其他人解释道,“所以可以完美避开轮回天生的所有副作用……由启配合带土施术,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于是宇智波启借势把带土撒开,并且开始向弟弟秋后算账。 “为什么不在我离开以后,马上秽土转生我呢?要不是我的瞳术正好如此,那就……” 宇智波带土露出低落的神色:“我怎么知道你是真实的?这个虚假的世界里,就算把你叫出来也无济于事……我曾经相信月之眼计划能够能够带来真正的幸福。” “看来以虚无来抵消虚无,带来的只是幻灭。我追求的一切也不过如此。” 就算将已死的人再度复活,他在这个世界上也全无落脚之处。 他和宇智波启的家,早在九尾之夜过后,连带着宇智波的族址一起被新的建筑取代。 “我们的家,是我自己销毁的……”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带你离开这个你所认为的虚无的世界。” “那个新世界就不是虚假的了吗?” 宇智波启看着他,悠悠地答道:“不一定,不过那个世界会有你和我。” 第161章 我和我的弟弟(一) 宇智波斑自打宇智波启站到带土面前,脸色就变得极其不好。 纵然宇智波带土解释过启是他兄弟的转世,他的心情也不由得极为阴晴不定。 ……这个人只是他所选中的‘宇智波斑’的代替品。 竟然还真的从自己的手里夺去了他的东西。 启他明明提到了泉奈,还和扉间叙旧,有着与他们共度一世的记忆…… 哪怕是转世,他应该更认同自己这边的身份,况且要论先来后到的话,怎么想都应该他宇智波斑才是那个胜者。 究竟有什么出了差错? 或者说这家伙是在蓄意报复吗? 责怪他没有看好泉奈……不、宇智波启才不是这种性格,他大概会认为泉奈的事他也有一部分责任。 宇智波斑开始细数生前的一切,包括和启临别的场景、病情加重时和他说过的话。 等到这些东西最终全部在宇智波斑的心底过了一遍,他最终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最后那几年确实把宇智波启管得很严。 ——这个人该不会因为威严扫地而记恨他? 可那又能怎么办,宇智波启在病中都未曾有过消停的时候。而且先摆出那副姿态的还是泉奈,他最能算得上是追随。 但全因为父辈的那个‘约定’,宇智波启比起在意泉奈的态度,没准会更在意他的做法。 ……所以他想要他怎么办?难道非要他反过来称呼他一句兄长才好? 第190章 宇智波斑想到这一点,攥紧的拳头放松以后又再度捏紧。 他的心里纠结得要命,还没等进一步做下决断,就听见启和宇智波带土的对话。 “如果你不愿意留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那么就和我一起离开吧。” “新的世界不一定不虚假,但是会有你我的以后。” 听到这话,宇智波斑脑袋里的弦‘嘎嘣’一声断了。 他也不管失态与否,直接一把抓住宇智波启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同意。” “除非你带我和泉奈一起。” —— 宇智波带土打心底讨厌宇智波斑这老头。 当年莫名其妙给他抓到地洞里不说,又给他安排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计划,在那山洞里修养的一年说是在教导他,其实没少跟他说一些莫名其妙的废话。 要是谈起之前的故人,基本上是和千手柱间有关的事,关于宇智波泉奈的消息讲得少之又少。至于他的另外一个兄弟,自己还是在他死后才从黑绝的口中得知真正的名字。 显然是在生前和那人的感情不怎么好,所以才会摆出不怎么熟的模样。 ……但现在怎么又非要跳出来抓着他哥不肯撒手呢? 明明是他和宇智波启两个人决定搬家,但由于宇智波斑的非要在其中横插一脚,他们的队伍里直接又增添两人。 从宇智波泉奈那张乖巧微笑的脸蛋来看,这家伙绝对有着两副面孔,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宇智波带土决定将他列为自己的重点防备对象,以免日后不知不觉遭到暗算。 宇智波启直接将他们带回咒术世界的家。 空荡荡的公寓内正好没有其他人,富江就读的是寄宿学校,只有在周末才回来,而他这几天正巧给保姆凉子放了一段时间的假。 “这是我在这个世界的住处,等到明日我会去物色新的房屋,姑且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吧。” 宇智波启委婉地将这里称作他的‘住处’,但在场的三个人都看得出这里明显有其他人留下的生活痕迹。 无论是玄关处的鞋柜,随手塞在架子上的女士包,摆在沙发上的巨型毛绒熊,还有一些明显是女性才会感兴趣的装饰,完全都不像宇智波启独居会购置的东西。 宇智波泉奈一抬眼,便看见了放在置物柜上的相框。 上面是一位陌生的女性,一个和那女性容貌有七分相似的女孩,她被宇智波启抱在怀里,笑容极其灿烂。 他的瞳色沉了沉,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既然他的兄长在死后没前往极乐净土,而是继续轮回转世,就说明他的每一世都会有血亲存在。 眼前的宇智波带土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宇智波泉奈早有心理准备。 宇智波启没有主动向他们提起亲人,这对在场所有人都是一件好事。 他的态度坦荡,没有隐藏家庭的状态,大概是认为宇智波斑他们迟早都会知道此事。没有任何扭捏之情,更没有主动介绍的意思,则是意味着他认为接下来他们接触的机会不会太多—— 宇智波启绝对是要和他们在一起的。 所以那种意思不言而喻。 以这个人的性格,要是特意向他们介绍,反而说明那人在他的心里尤其重要,是个极为可观的竞争对手。 ——譬如宇智波带土。 宇智波泉奈打量环境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到了一旁的带土身上。 他留着一头刺状的短发,右脸有一些伤疤,大致扫过去,和小时候的宇智波斑有些相像。似乎正是如此,斑哥当年才会把他从岩石下面捡了回来。 除却表面的相似以外,启哥和斑哥的生日正好相同,听说带土又和他的生日相同,这可以称得上是命运的巧合,映照着他们合该是兄弟的身份。 但宇智波泉奈不打算就这样真心实意接受他。 因为一个哥哥绝对不可能分成两半。 所以他日后绝对会和斑哥把启哥从这家伙手里拯救出来。 斑和带土的眼睛早在离开忍者世界前就换了回来,因此两人的瞳孔都是正常状态的黑色。 这人此刻正百无聊赖地抱着双臂,同样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注意到宇智波泉奈的目光,等他望过去的时候,泉奈脸上露出非常和善友好的微笑。 这表情和在宇智波斑和启面前没有什么不同,但宇智波带土就是意会到了这人的不简单。 “目前现在有两个空卧室,一间是闲置的主卧,一间是和室……恐怕今天晚上要有两个人住在一起。” 照理说,把宽敞一点的房间让给本就是兄弟的泉奈和斑比较合适,毕竟泉奈过世多年,两兄弟之间一定有很多话想说。 但把带土一个人孤零零地放在一边,宇智波启觉得他难免会感到寂寞。 “依我看来,其实让带土和我睡一起也行。” 被点到名的宇智波带土一怔,基于身体内的反骨本能,立马随口接道:“都长这么大了,谁还想和你……” 结果宇智波斑反应比他更快:“不行!” 他看了泉奈一眼,话锋一转:“我和泉奈一起住,这当然没有什么意见。但是泉奈很久没有见到你了,启,如果可以的话,要不然让泉奈和你今晚和你呆在一起。” “启和我也已经有很久没见面了,”带土的脸色立马一沉,“而且泉奈不是和你也有很久没见了吗?有人有两个兄长,有人却只有一个哥哥……” “日后的时间还长,没有必要这么着急吧?” 开玩笑,等明天你们就会被宇智波启打包出去,再也没办法在没有我的情况下,和这个人说上一句话。 只要给我一点跟宇智波启单独接触的机会,我就把这么多年宇智波斑的黑状全部告诉启,毁灭掉臭老头在启心里的每一份好形象。 “可是以前我经常去启哥的房间啊。” 宇智波泉奈说:“小的时候,启哥经常让我到他的房间里睡,即使长大了也没有改过……我其实很想看看启哥这些年来有没有什么改变呢。” 谁没有和启一起待过? 这个家伙离开这么多年当然会有变化了! 明明是平平无奇的描述句,但宇智波带土听罢,只觉得他的鼻尖萦绕着一股茶香。 不过要比向宇智波启表达关心,谁还比得过女高中生带土?他把眉头一蹙,等到再看向宇智波启的时候,兄长瞧见的便是弟弟略显低落的一张脸。 “可是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我唯一熟悉的就只剩下这个人了。如果是你在我身边的话,今天的夜或许会比往日安宁……” ——弟弟在向他表达不安。 宇智波启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看见带土那低落、失意、又略微带着几分惆怅的表情,他的整颗心顿时被愧疚和歉意给填满了。 不过他刚想开口答应,立马就被宇智波斑伸手压低了肩头。 斑此刻的脸上带着一点微笑,不知为何宇智波启却从中品出了几分怒意。 他朝着宇智波启说道:“泉奈和带土不是都想晚上和你说话吗?我有一个好办法。” —— 然后他们四个人今夜挤在了一间和室内。 打死宇智波带土他都没有想到宇智波斑竟然会提出这么恶心人的方法。 他现在躺在和室的最右侧,左侧是他的兄长宇智波启,启的左侧依次是宇智波斑和泉奈两兄弟。 原本想象中的夜谈叙话根本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则是室内极其凝固的氛围。 熄了灯以后,整个房间内压根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因为在场的人都心思各异,闭上嘴盯着天花板看是所有人目前唯一的消遣。 宇智波带土倒是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是他只要稍稍往启的方向一侧头,旁边就会齐刷刷亮起两对猩红的写轮眼,像是黑暗中的明星。 然后带土心里所有想说的话一瞬间都被全部给堵了回来。 ……好歹做点什么吧,宇智波启。 好歹说句话啊,启,惹出这么大麻烦的罪魁祸首……不都是你吗? 然而躺在他旁边的兄长仿佛半点都没有听见他内心的祷告,明明这个人才出现在房间里的时候,神色显然也是同样的为难,而现在仿佛睡着了一般安静得不得了。 宇智波带土的额头都要为这氛围渗出冷汗了。 他今夜是不敢睡觉的,因为担心这老头暗杀他,哪怕宇智波斑顾虑宇智波启,看今天的状态也估计会给他找点什么麻烦。 说到底,这两个人现在会按捺不动,只不过是投鼠忌器。 等到宇智波启睡着以后,就完全没了这种顾忌…… ——等等、该不会真的睡着了吧? 虽然写轮眼不是白眼,但宇智波带土还是竭力用余光瞄了旁边的兄长一眼,只见这家伙卧在枕头上,神色安稳,平静地闭着眼睛,看样子八成已经步入了梦乡。 第191章 宇智波带土的心情一瞬间变得恶劣起来。 这家伙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今天明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带他离开那个世界,突然要与其他人共享自己的兄长,给他们的新生活加入了两个如鲠在喉的搅局者。 之前有那么多问题需要他解释,之后又有那么多不确定的因素需要他解决。 而这个家伙此刻竟然就在这么窒息的氛围里,心安理得地往床上一趟,毫无愧疚地开始呼呼大睡。 要是今天晚上是他们两个人独处,宇智波带土高低要在被子里给这个家伙来上一脚。 他心头不痛快得很,在黑暗里无声无息地磨牙,直到床铺的另一边探过来一个热源。 宇智波启的手轻轻附上他的手背,将宇智波带土的手轻轻握住。 这是一个很轻柔的动作。 却带着宇智波带根本没有办法抗拒的坚定。 估计到旁边还睡着其他人,他只能在心底轻轻地哼了一声,嘴角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翘起来。 而在宇智波带土没有看见的地方。 他兄长的右手和另外一个人靠在一起,宇智波斑悄无声息地离他越来越近。 宇智波启顺势捻住那人作祟的食指,但与此同时,宇智波斑还是用指腹勾了勾他的小指尖。 第162章 我和我的弟弟(二) 照宇智波斑的态度,宇智波启自然要和他与泉奈住在一起。 照宇智波带土的想法,他和兄长日后的居所不需要太大。 只需要像当初那样,不大不小的一幢房屋,仅容得下真正的家人。 宇智波启自然是遵照带土的意见。 在场的人都比较喜欢清净,所以位置没有选择市区,选择在了僻静一点的地方。 他和带土住在一起,宇智波斑和泉奈住在一起。 这样的安排刚刚好……恰好属于是一个令双方都不太满意,但是都勉强能够接受的距离。 宇智波启把未来的规划说给带土听:“到时候我们可以在后院移栽一颗柿子树,还有枇杷树的树苗,对了……紫阳花也要种上一点。” 提到这些事情的时候,面前的青年表情远比往日更加柔和,整张脸都带着对未来的期待,仿佛渡上了一层薄薄的柔光。 宇智波斑不喜欢启撇开他同别人说话,因为那些话题他无法加入进去,但是好在无论过上多少时间,他所了解到的那一部分都是宇智波启的本质。 只要启的本质不曾改变,那么无论什么样的话题都不会让他感到陌生。 所以宇智波泉奈骤然插进了他们的谈话,他说:“还有洋桔梗。” 这个人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他们的身上,神情有些怔怔,但是很快眼睛又立马柔软地弯起,朝着他们露出笑,含着美妙又轻柔的笑意。 “对的,洋桔梗。” 宇智波启说:“我喜欢洋桔梗。” 于是泉奈的眼睛也跟着弯起漂亮的弧线,点点头,微笑中带着几分心满意足的甘甜。 宇智波斑也意会到了弟弟心中的喜悦,他带着点可怜地扫了宇智波带土一眼,心想这家伙此刻绝对在生气,不过却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抓住生气的重点。 宇智波带土以为泉奈打断他们的对话,为的是用过去的回忆在他们的布置里横插一脚。 但只有宇智波斑和泉奈两人都知道,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前,洋桔梗这种植物对宇智波启根本没有特殊的含义。 他们以前的生活,可没有这种符号出现。 是泉奈刚才为他赋予了新的含义,而宇智波启立刻接受了它。 这即是这个男人的本质,包容亲人、认可亲人,对家人深怀着热爱,所以他才会是「宇智波启」。 宇智波斑不将他的兄弟视作所有物,但他把和带土的竞争视作别样的战场。 战争的形势瞬息万变,倘若拘泥于一时的的胜负,那只能说明不过是个毛躁的小鬼。宇智波斑只会以他的节奏攻城略地,从宇智波带土手里夺去所有的国土。 果然是不成熟的孩子。 就肆意挥霍宇智波启对你偏爱吧。 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这片被我侵略的土地上没有你一分立足之处。 —— 搬进新家有很多东西需要购置,宇智波泉奈接受新环境的速度远比其他人两人要快得多。 到了晚间的时候,他邀请宇智波启到他们那里吃饭:“无论哪个世界都有[温居]这个习俗呢,搬家的第一天该请亲友吃饭,而且还该给左邻右舍送见面礼……” 言下之意便是,宇智波启既是他们的亲人,也是他们的邻居,所以更加没有推辞的道理。 宇智波带土当即便抗议道:“怎么不是你们到我家吃饭?今天也是我和启搬新家的第一天吧?” 于是宇智波启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神色,盯着宇智波带土看。 “这么说起来,带土的厨艺这些年来有很大的增长了吧……事先说明,我今天是绝对不会帮忙刷碗的。” 因为如果去泉奈那里的话,怎么样都轮不到他去揽这个活。 而旁边的宇智波斑跟着嗤笑了一声:“我有点不信任他。” 宇智波带土有些恼火,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放话出来说他要‘大展身手’。自从半边身子被缝上了白绝,这么多年来别说做饭,就连饭这种东西他都很少吃过。 所以四个人还是出现在超市购买食材。 泉奈在最前面扫货,宇智波斑和带土在后面推着购物车,要说宇智波启,他们自从路过糖果区以后,这个人的目光就再也没有从那个方向移开过。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作茧自缚,因为在场的三个人都好像会阻止他尽情享用甜食。 不过宇智波启还是险险地克制住了把手伸向货架的冲动。 做人还是要懂得在生活中运用策略,不能现在打草惊蛇、轻举妄动,只要让泉奈和带土放松警惕,日后他还有的是机会和芒果千层、草莓蛋糕它们天长地久共度余生…… 只要让他们放弃阻止宇智波启和点心们重逢。 大概由于宇智波启的目光灼灼,一会盯盯零食区,一会望望走在前方的几个兄弟,这目光把宇智波斑给刺得如芒在背。 启的眼神无端把他的良心都搞得有些隐隐作痛。 趁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宇智波斑朝这个家伙低声说道:“去拿一块巧克力吧。” 宇智波启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些疑惑,瞬间又被溢满出来的心花怒放所取代:“……真的吗?斑,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宇智波斑闭上眼睛,心想你要是像以前那样就够了。 但是他想起宇智波启的性格,又立马补充:“只许拿一块巧克力,听到了没有?要是拿多了,泉奈那里首先就过不去。” 宇智波启点头应是,也不知道将他的话给听进去了几分。 只见这家伙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售卖零食和糖果的区域,随即便再也没了音讯。等到他们从蔬菜区逛到水产区,这个人都还没有回来。 宇智波启和泉奈之间要是没有他,这个家究竟会怎么样,宇智波斑想都不敢想。 瞧见泉奈隐隐发黑的笑脸,他立马包揽了前去寻找宇智波启的任务。 等到接近宇智波启所在的货架,宇智波斑便瞧见这个人好像在和三个年轻人说话。 他看样子和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熟悉,因为看站位,宇智波启隐隐被他们围在中间。 对忍者来说,倘若这样做的人不是同伴,那么就是一个非常冒犯的举动。 然而宇智波启看起来毫不在意的模样,还笑着和他们说话,有人不知礼数地贴得他极近,这个人半点都不介意,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头。 哪怕当年族里的那些年轻人尤其喜欢宇智波启,因为这个人强大、帅气、又易于接近,但他们都从来没有做到如此得寸进尺的地步。 宇智波斑只觉得自己眉头直跳。 等到他走近以后,宇智波启第一时间朝着他挥手,并且第一时间向他介绍道:“斑,这几位是我的学生。” 夏油杰对宇智波斑第一印象是阴沉。 这个人很强,光是站在老师的身边就很有压迫感。 浅浅地扫了他们一眼后,神色看起来有些不快……是因为看见他们和老师亲昵的举动了吗? 比起冷漠肃杀的气质,更让人印象深刻是这种要命的独占欲啊。 “你的弟子真是一个比一个不成器啊。” “有吗?” 宇智波启回答。 好在宇智波斑没有看过当年的不知火玄间和飞竹蜻蜓,否则的话,不知道他们将在斑这里获得怎么样的评语。 “这里毕竟和我们那里不同,而且他们的职责是咒术师……在那一点上,我反倒是个行外人。” 老师一边说话,一边去看那个人的脸色,好像是在温温柔柔地给一只大猫顺毛。 第192章 这个男人的气质虽然冰冷,但是长相却很俊丽,眼下的卧蚕非但没有破坏他相貌的美感,反而稍稍综合了他那严肃的神色,在和宇智波启说话的时候添了几分疲倦的温柔。 夏油杰不由得暗自在心底估量起两个人的关系。 他和五条悟平时以最强自诩,但是在老师面前确实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稚拙,但宇智波启时常鼓励他们,说他们确实是世间罕见的强者,只是尚且缺乏时间。 可夏油杰有时还是仍旧忍不住怀疑,终有一日能否成长到启口中的那个程度…… 他已经被五条悟甩下了一截,夏油杰的心里难免对此耿耿于怀,可是由于老师这个存在,但归根结底不至于到达执念那般难过。 本来打算找个机会从老师这里寻求建议,结果紧跟而来的是宇智波启累日的假期。 等到再见到老师,则是在任务结束后,悟闹着要去超市补充存货时相遇。 眼前这个男人,恐怕才是启口中世间罕见的强者。 ……悟能否成长到那种程度,他觉得有些不好说,但夏油杰敢断言,挚友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像他那样危险。 那并不像咒术师,杀人如麻的诅咒师也无法契合这男人的身份。 他搞不好真的制造过尸山血海。 夏油杰一面这样想着,一面稍稍站在硝子的前侧,用眼神对着五条悟发出‘不要搞事’的警告。 但那家伙显然是没有接收到夏油杰的讯号,有可能是作为烦人的猫的本能作祟。 瞧见自己本身中意的梳毛者在替别的猫顺毛,由此感到不忿,完全屏蔽了夏油杰向他发送的电波。 “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兄弟,斑,”宇智波启抓住宇智波斑的手,“宇智波斑。” “……宇智波吗?” 听到这个姓氏,原本被烦人男高弄得有些萎靡不振的硝子顿时来了点精神。 “说起来,老师的社交账号头像一直都是团扇呢。而且我叫启为团扇(うちは)老师的时候,老师从来都没有反驳过呢。” 宇智波斑的心情好了一点。 夏油杰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单纯的昵称吗?” “倒不如说,我更适应被这样叫一些,”宇智波启说,“如果富江日后要是结婚了的话,搞不好我真的会把姓氏改成宇智波。”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把在场的三个高中生都震得裂开。 夏油杰的眼睛张大,黑色瞳孔都开始随之震动:“老师你……平时不声不响的,竟然发展得这么快吗?” 家入硝子的眼神也顿时变得如同名侦探兔美那样犀利。 她拍了拍五条悟的肩膀,三人顿时往后面平移了将近有三米,当着老师的面开启了秘密作战协议。 “怎么办啊……那样的话悟就不是彻底出局了吗?” “我本来以为老师还是那种怎么也弄不明白的电波系呢,没想到启竟然是只对特定人开窍的天然选手!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天降绝对打不过竹马,悟,你还是趁早放弃为好。” “我不接受,我绝不接受就这样输得不明不白……” 在两位同期同情的目光下,五条悟把嘴里的棒棒糖直接嚼了个粉碎。 然后他转过头,直接像只中暑的大猫一样,扑到宇智波启的怀里,目光含泪开启了星星眼攻击。 “老师,你还那么年轻,那么漂亮,为什么就这么着急葬送自己的前途?也许那种生活根本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妙,辞掉工作然后寿退社,自己的生活就被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内……”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宇智波启被他突然的举动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只好一边安慰他,一边看着宇智波斑,试图用目光提醒他这是他的学生。 “如果说辞职的话,我这几年都没有这个计划哦?而且我不打算结婚……” 他这话说出口后,怎想三个学生的表情变得更加震撼。 原本夏油杰还有些认同五条悟的胡搅蛮缠,听到这话以后,原本笑着的脸就化为了凝重。 “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吗?老师……即便成为养子,你也要和他共用同一个姓氏。我已经明白你的决心了……” 他雷厉风行地快步走上前,狠狠给了五条悟一拳,拎着他的衣领往后拖。 “老师,悟这段时间给你添了许多麻烦,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会管住悟,不让他再有机会打扰你们。” 宇智波启有些看不懂势态的走向,只好勉强跟着胡乱点头:“这没有关系,因为我是你们的老师,帮学生处理麻烦是我的职责……” 被夏油杰拖走的五条悟顿感不爽,他睁大蓝色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好友,大声嚷嚷道:“你听到了吗?老师他一点都不觉得我麻烦!干嘛非要替我做出承诺啦,我这是在为自己的终身幸福做出奋斗啊?” 夏油杰冷笑着摇了摇头,不甘示弱地回应:“为了自己的幸福,就能狠下心去拆散老师的幸福吗?没想到悟你竟然是这种人,作为朋友,我不会让你一错再错下去了!” “你究竟在说什么啊?你究竟想说什么啊?你这是又带入了哪本纯爱漫画的新设定啊?” 五条悟被他的话弄得有些抓狂:“我这分明是作为爱的战士在拯救老师!你难道想让启被不明底细的人带走吗,难道想让启被骗得一干二净吗,启他明明只有在我们身边才能得到幸福!” 然而夏油杰此刻给自己加的戏一点都不逊色他的挚友,他半分都不为所动: “看来也只能和你打一架了。没关系的,悟,你太执迷不悟了,就让我这个挚友来打醒你……” 五条猫咪瞬间被恶心得咧开了嘴:“这种羞耻的台词你也能说得出口啊?不过……谁怕谁,打就打。” 两个男高中生当着他们的面,在货架之间做出战斗的姿态。 家入硝子的表情一点都不惊讶,根本没有半点劝架的意思,直接和他们的老师站在了同一排。 而旁边的宇智波启则是把着宇智波斑的胳膊,至今依旧有些弄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发展到如今的状况。 “——你们两个!要打出去打,不要给超市里的工作人员添麻烦啊!” 紧要关头间,宇智波带土的声音立马在他们中间响起,如同盖世英雄般从天而降,力挽狂澜终止了这场战斗。 “而且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说什么‘启’、什么‘幸福’的,你们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干什么不好,非要抓着别人的兄弟自说自话?” ……不愧是带土。 热心、爱帮助他人,善于站在别人的角度将心比心,这时候都想着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宇智波启欣慰地想——无论经历多少事,他的弟弟果然都是一个善良的人。 这话终止了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的党争,但是让原本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的眼神顿时犀利了起来。 “你听见了吗,杰?” “我听见了,好像又突然冒出一个老师的‘兄弟’,该不会也姓宇智波吧?” “你们在说什么胡话,”带土的头顶顿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我是那个人的兄弟,不姓宇智波又能姓什么?” 说完这句话,他竖着大拇指,颇为潇洒地往身后一指:“不仅我是宇智波,那家伙也是宇智波。” 宇智波带土侧开身体,从他的身后露出一张清俊温和的脸。 那扎着低马尾的青年面上带笑,温和有礼地朝他们点了点头:“你们是启哥的学生吧?有劳你们平时关照他了。”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兄弟啊? 三个高中生的脑海里不约而同蹦出了这样一句话。 ……而且老师和我们是同龄人吧?你们看起来可比启他大多了! 就算那位先生瞧起来年轻,但怎么看都是成年人了,结果却反过来叫老师为[启哥]? 五条悟在旁边沉默着思忖了一下,随即换上了一副极度失意的神色,他无比悲怆地说:“我明白了,原来这也是你们之间的play的一环?” 一直在后方看戏的家入硝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受过专业的训练,无论多好笑,都会不会笑,可惜最终却没有忍住。 ——谁让她的同期是两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而宇智波启觉得现在的状况更怪了,但是让他指出哪里怪的话,又有些说不出来。 第163章 我和我的弟弟(三) 宇智波启刚恍恍惚惚步入梦乡,他的弟弟便从神威空间蹦了出来。 虽然用时空间忍术出现在他身边的人是带土,但启还是第一时间就失去了困意。 他不建议弟弟经常这样做,哪怕带土的查克拉和气息已经很熟悉了,可乍然出现在这么近的位置,宇智波启控制自己的反应还是会很辛苦。 “我还以为你根本不介意和别人的距离范围呢。” 宇智波带土坐在他的床边,开口就是宇智波启熟悉的嘲讽。 第193章 这么些日子以来,他直接将自己的兄长视作了不知边界线为何物的男人,直到今日看到兄长从床上坐起猛然绷紧的肌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评判宇智波启的行为。 “那还是不同的,”宇智波启掀开被子,因为被强制弄醒,神色中难得流露出苦痛,“突然和有预见性的举动当然很不一样……” 他顿了一顿,又说:“不过如果是带土的话,多相处一段时间大概就会克服了。” 宇智波带土没答他的话,只是拍了拍床铺,示意宇智波启多给他再让出一个身位,然后半点都不客气地也挤了上床。 “谁想听你说这个。” 他说:“我有话要问你,宇智波启,宇智波斑我就不问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了——我只想知道,就像今天的那个场面,如果不是他们突然跳出来,你打算要瞒着我多久?” “你究竟又为我准备了多少惊喜?像是定时炸弹那样等着我踩上去?不许敷衍。” 带土的语气里带着恼意,白天的时候他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不过是不打算让其他人在中间煽风点火。 他是在忍界兴风作浪了十几年的幕后黑手,不是以前那个一天会被这人给骗哭七次的毛头小孩。 如果宇智波启不好好给他一个交代,那么这件事绝不会轻而易举就能糊弄过去。 宇智波带土是带着怒意问出这句话的。 倘若在宇智波启这里得不到好的回答,他决定把他关到神威空间里去。 但是这家伙听完以后却没有说话,没有用以往他那些恼人的言辞来扰乱带土的思绪。 他好像抱着双臂陷入了沉思,宇智波带土静静等着他的回答,看起来极具耐心——倘若宇智波启不假思索立马接话,他反而会认为这个人的态度不是很郑重。 “我本想结束所有的羁绊再来见你,”宇智波启的声音有些低沉,“但如果那么容易斩断,就好像不能被称作因果……” 宇智波带土说:“把事情推给天不如人意吗?像是你会找的理由。” 宇智波启没接他的话。 又好像是彻底不愿意说话。 摸约三分钟之后,带土被这静默的氛围再度扇起几分火气。 他恨宇智波启的花言巧语,又有些暗恨能言善辩的兄长此刻甚至都不愿意用那些花言巧语哄他。 “……你连装模做样都不愿意了?” 他凝视着这个青年,看着他这位年轻的兄长,他的目光没有落到他的身上,反而朝着另外一个角落望,如练的月光洒在两个人之间,倒为这人的眉宇间添上几分郁色。 郁郁愤愤、忿忿不平。 难以置信……这个小心眼的家伙是在为自己刺激他的话感到生气吗? 不过宇智波带土最终还是没有和这个家伙吵起来。 毕竟无论他成长得有多么快,而这家伙总是有很多新的反制技巧。 宇智波启的更新迭代总是牢牢跟随着宇智波带土,就像是兄长永远都要比弟弟厉害,而带土总是没办法超出宇智波启的预料。 所以这个人在他面前噼里啪啦掉起了眼泪。 眼泪珠大颗大颗的往外掉,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却把带土给弄得根本没办法。 这个人向来是不讲究什么尊严的。 因为忍者无需尊严,工具也不需要尊严。 宇智波启看起来开朗得不像个忍者,但是他确实是个实打实的忍者,只是借用笑脸掩藏起他的冷漠,可宇智波带土知道,很多事情他都不在乎。 玙蜥…… ——只要能达到目的,这个人他一定不在乎。 所以尊严和脸面被宇智波启视作无物,他不在意兄长的威严,除非他能靠这行为欺负带土,他也不在意哥哥向弟弟撒娇这回事,因为他知道这样做会惹得带土恼怒。 只要能达到目的……于是稍稍哭上一两场也不要紧。 演技对忍者也是必修功课,哪个忍者没有用变身术伪装他人,或者做间谍刺探情报的时刻? 所以想要哭的话,宇智波启他绝对哭得出来;如果哭能减少很多麻烦,那宇智波启他绝对会哭。 因为宇智波启就是这样的人,他就是这样做下决定,就会不计代价的人。 ……本来是这样的。 但是宇智波带土却从来没有看过兄长的眼泪,哪怕他们之间有再大的矛盾都没有过。 可宇智波启他此刻流下眼泪、他的兄长终于为他哭了,可是这和宇智波带土所想象的场景完全不同。 勾起他的心软,再让他不好追究。 ——此乃这个人的惯用技俩。 宇智波带土的理智这样告诉他,但在感情上却忍不住为此起伏动荡。 ……他哭了吗、是为他哭的吗、果然是因为他的那些话哭的吧? 因为宇智波带土误解他,因为宇智波带土讨厌他,因为宇智波带土故意拿话刺痛他的感情。 兄长的示弱好似一块蜜糖,柔软温暖地融化到水里,暖洋洋地浸泡着他的心。 宇智波带土深感自己的恶意…… 或许二代目火影对宇智波给出的评语半点没出差错,这一族是何等的邪恶……竟然以伤害自己所爱之人为满足,要以折磨他人的方式才能证明自己的重要,将骨肉血亲的眼泪视作抚慰的甘霖。 可是宇智波启毕竟才是率先伤害他的那个人,所以他合该好好回敬。 况且……只是示弱,不意味着真正弱势。 这是这个人安抚他的策略,和平常技巧没有半分差别,但宇智波带土就是不可否认他吃这一套。 如果你哭,就说明你爱我,你有一千种一万种解决纷争的技巧,为什么非要选择这一种呢? ——说到底,你为什么朝着我哭,你为什么只愿意朝着我哭? 只要想通了这一点,宇智波带土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上当,他伸出手攀上兄长的脸颊,笨拙地替他擦掉眼泪,张了张嘴,又感到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形容此刻的心绪。 宇智波带土最终说:“好,这些都是不要紧的事。” “但是你不能一直瞒着我啊——你要告诉我,你究竟轮回转世了多少次?” “很多次。” 带土轻嗤了一声,被这回答弄得发笑,这是不带着多少善意的笑意:“究竟多少次?” “我已经记不得了,”他的兄长回答说,“真要讲的话……将近三千年。” 宇智波带土竟然荒谬地从这[三千年]的词语中,品出几分悲凉夹杂着幸福。 他为他和兄长的命运感到悲凉,但是那一瞬间,他却在兄长的行为中体会到了幸福。 ‘带土和启’,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心意相同的兄弟,哪怕死亡将他们二人分开,哪怕死亡都未曾让他们两人分离。 不过他的眉头还是皱了起来:“你是笨蛋吗?” 相比于先前的兴师问罪,此刻的带土瞧上去倒有一些色厉内荏。 他的语气是严肃的,但是语调却是干巴巴的,用词甚至还有几分轻柔,听起来反而像是小学生吵架般那样,因为词汇量不够,带着点不痛不痒的可爱。 相比带土,启的语调反而要轻松很多。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语气甚至带着点轻巧的甘甜:“因为忘不了带土啊……” “我可以有别的身份,但是我得首先是带土的哥哥。” 因为宇智波带土是他的最重要、也是最初的锚点。 他的人生就像是一座高塔,可以越砌越高,随工匠的意愿建成什么样都好。 但带土是他世界的基石。 这个家伙的眼泪果然收的很快,云散雨消只需要两秒。宇智波带土根本没怎么替他擦,宇智波启就根本不怎么哭了。 他有些不忿地朝他伸出手,说:“既然是我的哥哥的话,那你总得向我表示点什么吧?” 谁料宇智波启这家伙直接捧住他的手,颇为随意地将下巴搭在他的手掌上。 见宇智波带土有些不解,这家伙挑起眉毛,从下往上看他,兄长清俊的脸就像是无暇的白百合,但眼尾带着几分作弄人的狡黠,此刻正温温和和、又从容得体地朝他微笑。 “——怎么样?我很漂亮吧?” “哪有男人说漂亮的?” 尽管知道这个人不讲什么底线,也不知道何为边界感,但是宇智波启忽然的举动还是将带土给吓了一大跳。 他蹙着眉,竭力装作镇定,又不好意思直接甩开这人的手,只好强装着严肃说兄长的不是。 “况且你这家伙,也该收敛一下自己,以前在木叶的时候就算了,现在这样还……” “因为带土很帅嘛。” 他主动撒开宇智波带土的手,表情很随意,仿若刚才的事什么都没发生。 “但是我比带土还帅很多,所以只好找一个更高级的词语——在木叶的时候也是如此,这一点你是会理解的吧?” 第194章 宇智波启又在说一些不中听的胡话。 宇智波带土本该生气,但是他却一点都不生气。 恼怒的情绪完全被另外一种感觉压住了,还没等到他静下心来分析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脸却比脑袋反应更快,立马就红了起来。 第164章 我和我的弟弟(四) 宇智波启真的该死。 宇智波带土在心里阴恻恻地想。 彼时他在餐桌上腹诽他那糟糕的饮食习惯无数次,这个人每回都是连连点头满口答应,郑重其事地表达会参考弟弟的意见,但每回—— 确实是每回,宇智波带土看见他哥正在吃的东西都会眼皮直跳。 早餐的时候他就开始吃芝士蛋糕,一口气吃了两个,其中一个是口感绵密的乳酪蛋糕,另外一个夹着樱桃馅和巧克力碎,底下细细地铺了一层核桃饼干。 吃完以后宇智波启便去上班,但宇智波带土当然知道这个人肯定不会好好吃午饭,顺手检查了家里的零食储备,果不其然发现少了一整盒麻薯和瑞士卷。 晚上回来的时候,宇智波启和他一起吃完饭,没吃两口就又开始拆带回来的香蕉木瓜大福。这家伙真的像是一只防不甚防的猫,总是会趁铲屎官不注意的时候把没有拆封的猫粮咬上两个洞。 诸如此类的种种行为把宇智波带土给气得要死,然后在睡前又看见宇智波启在浏览购物网站,激情下单黄油曲奇饼干。 他把家里的所有点心全部放入了神威空间,并勒令这个混蛋每天控制摄入糖分。 宇智波启每天的快乐生活从此减半。 本以为这样总算能纠正一部分这个人的饮食习惯,但是宇智波带土很快发现—— 笑死,根本难不倒他。 宇智波启宁愿吃根本没有什么味道的糯米团子,吃芥末味的压缩饼干,吃麻婆豆腐风味的特辣海苔仙贝,总而言之,就是不愿意吃正餐。 想起以前在木叶生活的日子,那时候糖分这种东西在生活中还没有这么泛滥。 商店里售卖的传统点心基本上离不开甜豆沙,但这个家伙也依旧不怎么靠着正餐过日子,不开火的日子在商店街随便找点东西凑合。 重温旧梦的宇智波带土血压顿时上来了。 “可是带土不是和我约定好了,只要控制糖分的摄入就足够?” 这家伙还伪装成无辜的模样朝着他反问,宇智波带土被他那模样搞得火大,索性直接不理他,对兄长的放纵行为痛痛快快地撒手不管。 袖手旁观的第一天早上,宇智波启吃了三个糯米团子,对其中红豆的馅料直接弃之不食。 袖手旁观的第一天中午,宇智波启食用了六个樱饼,是里面没有放入豆馅的那种。 袖手旁观的第一天下午,宇智波启和学生一起在任务中体验度假村风情,顺便获取了一整盘斑斓椰香西米糕。 袖手旁观的第一天晚上,这个家伙回来没有吃晚饭,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宇智波带土怀疑这个家伙肚子痛。 ……想想都是吧,一天内吃这么多点心,哪怕是强如宇智波启也绝对会消化不良。没准现在正肚子痛,但因为先前的别扭不好意思告诉自己的弟弟,只能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连晚饭都不出来吃。 虽然先前放过狠话,譬如说‘我绝对不会再管你’,但是想到缩在房间内裹着毯子,保持着自己倔强不肯低头的哥哥,他又难免从这种行为中品出几分可怜可爱。 所以宇智波启收到了来自弟弟慰问—— 一盘切好了的水果。 并且在一堆苹果、橙子、猕猴桃、火龙果中,还巧妙地夹杂着些既可以划分成水果,又可以划分为蔬菜的植物。分别是番茄、玉米、黄瓜。 之所以没有彻底沦为沙拉之流,是因为上面干干净净,根本看不见沙拉酱和千岛酱等物。但是处于食物的美学角度考虑,宇智波带土还特地加入了生菜和紫甘蓝做点缀。 正可谓是别有用心、啊不,别具匠心。 宇智波启和弟弟对视了两秒钟,就体会到了他的用意,带着有些郁闷的表情接过那盘水果:“我不是那种需要哄才吃得下蔬菜的小鬼。” 但问题就在于兄长是除了红豆以外什么都可以吃的那种人。 他不挑食,所以宇智波带土根本没法批评他挑食,这家伙只是比起普通的食物更爱吃甜的东西而已,以至于别人根本在论据上面辩不过他。 以前控制宇智波启的方法是,忍者世界根本没那么多五花八门的甜点给他选择,而现在带土决定率先用健康的食物填饱这家伙,以阻止他乱吃。 宇智波启面不改色地在弟弟的目光下嚼草,他躲在房间里的目的是写作业,毕业以后他便获得了教师的执照,而现在正在进一步攻读教育学的专业—— 他认为自己有些不擅长处理一些棘手的儿童(尽管很多都是过去式了)。 论文写到一半宇智波带土还没有离开,他还站在一边用幽深的目光打量自己的兄长,临到要走的时候,问了一句:“肚子还不舒服吗?” “啊啊、没有问题……?”宇智波启条件反射答道,反应过来后又稍微抬起头看弟弟,“我没有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 “是,没有不舒服……” 带土的手稍稍一扬,突然把一张叠好的纸从宇智波启的包里抽了出来。 “这是什么?【亲爱的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情书吗?”他眯起眼睛,慢慢悠悠地念出开头那几个字,冷漠地断言,“那你恐怕很快就要不舒服了。” —— 宇智波启假期结束的第一天,就受到了来自学生们的礼物。 家入硝子的是巧克力,夏油杰的是糖果,交给他的时候还特地做了说明:“老师,义理巧克力。” 宇智波启下意识想去看电子钟上的日历,但夏油杰温和地笑了:“没有记错,今天不是过节,只是觉得启平时照顾我们实在是辛苦……算是感恩大回馈吧。” 他用手遮住嘴,稍稍靠近了老师说悄悄话:“还有啊,待会悟他要是做出了什么奇怪的举动,你千万不要在意。” 因为五条悟肯定会选择今天发疯。 “启——” 白发的男高中生从天而降,带着因为超速而产生的滚滚浓烟,手里还攥着爱心形状的心形巧克力。 他不出意料地在距离宇智波启还有一米就要相撞的位置稳稳刹车,脸蛋和耳根都红扑扑的,好似在雪中盛开的红梅那样明显。 当了有两个学期的老师,说起来这还是五条悟第一次向宇智波启鞠躬。 哪怕是礼节性的鞠躬,那行为还是郑重到有些吓人,直直地快要超越了三十这个角度——虽然对常人算不了什么,可这毕竟对这个年纪的男高算得上是史诗级进步。 五条悟顺势将手里的巧克力怼到了他的眼前:“老师!废话就不多说了,请接受我的心意吧!” 宇智波启总感觉这场面有些似曾相识。 还没等他回应,小悟就自顾自地继续说起来:“上一次的误会已经解除了,但都怪我说的那些话败坏了老师的名誉!” “所以请让我为你负责吧,启……虽然我身边的有些烂橘子可能会唱反调,但是杰和硝子绝对会祝福我们!” 在旁边点到名的夏油杰,这时候遥遥地朝宇智波启竖起大拇指,看那口型仿佛是在对他说,‘悟他向老师表达谢意的方式比较特别’。 不明所以的五条悟朝着挚友露出‘不愧是好兄弟’的目光,然后又说:“所以赶快接受吧,老师,是老子的话你绝对不会后悔。” 可怜又可爱的悟酱人设只坚持了十秒就破功了。 不过只是收巧克力的话,当然不会有什么后悔可言。 但宇智波启还是迟疑地问道:“悟……你今天的人设也是【爱慕老师的男高中生】?” 五条悟顿时平静,看向夏油杰的目光充满了然。 两个学生没在老师的招呼下就去操场开启了体术训练,这让作为体术老师的宇智波启顿感欣慰不已。 而五条悟的巧克力被他留在了办公室里,和夏油杰、家入硝子送给他的糖果放在一起。 顺带一提,夏油杰的糖果是橘子味的,家入硝子的则是酒心巧克力的,袋子里面有很多块,正方形、三角形、五角星和爱心形状的都有。所以五条悟的心形巧克力放在其中并不出奇—— 而且小悟曾经跟他分享过很多次巧克力味道的点心。 —— 学生送他礼物,这种事宇智波启很清楚。 但是这张纸什么时候被塞进包里,宇智波启想来想去就只有他不注意的时候。 “大概是恶作剧吧,”他说,“这个年纪的小孩性格都是那样。” 要知道,小悟和小杰也经常开一些‘你爱上我了吗’、‘没有你的夜晚真的寂寞’之类的玩笑,加上硝子和夏油杰之前都送了他礼物,所以宇智波启根本没把他的话当真。 第195章 “十八岁已经不是小孩了。” 在宇智波启根本无缘目睹内容的情况下,带土手里的纸应声变得粉碎。 “你的学生总是能给我很多惊喜。” 他慢悠悠地说道,同时在心里把宇智波启曾经木叶时期的爱慕者给梳理了个遍,名字宇智波带土不一定记得,可他记得住每个在兄长死后频繁到他墓前的人的脸。 带土没有宇智波启那样广大的胸怀。 很长一段时间,他的世界都由启、琳,卡卡西和水门老师他们几个人组成。 比不了交际达人宇智波启,明明那样无趣,生活却那样充盈,认识他的人基本上都会给他好评。 “抱歉,带土……” 宇智波启知道这个话题对带土有些敏感,他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任谁都好像没办法再在未来再插一个人进去。 不是占有欲和承诺的问题,而是[孤单]之类的问题。如果一个人被留在原来的道路上,那个人势必会感到被抛弃的绝望……这是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所以他立马回答:“我是不会……” 但宇智波带土对这件事的处置自有看法。 他心想自己现在离这个人这么近,每天又什么事情都要管他,即便是脾气好如宇智波启,没准心里也有不耐烦的时候。 而且他们像现在住在一起,每天处在同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会生出很多摩擦,大大减少了对彼此的思念。 况且——他们小时候亲密无间,那也是再宇智波带土还没有长成的时候,现在兄弟俩都作为成年人,彼此多少该留有点距离……哪有弟弟有事没事考察兄长私人感情方面的事? 那太荒唐了,而且没有什么道理。 只有像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这种战国老古董才另外一说。 也只有他们这种老古董不怎么分家,听说那个年代的千手扉间也和初代目火影他们混在一起住。而他和宇智波启都是观念很新的年轻人,当然不会存在如此腐朽的风气。 宇智波带土以前的人生围着兄长、琳,水门班的人打转,现在来到新世界后,他没必要固步自封到如此地步,以至于无视自己本身的自由。 宇智波斑那家伙果然狡猾,早早料到了保持距离才是让人时刻惦念的最好方法。 不过他此刻醒悟也为时未晚,目前刚好已经对这个世界有了初步了解,也该向宇智波启提出告别,出去寻找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理想、自己的人生…… 想到这一点,宇智波带土神色一肃,张口便对宇智波启说道: “差不多是时候了,宇智波启,我准备离开……” “离开什么?” 他们的对话才进行一半,阳台便传来了宇智波泉奈敲玻璃的声音:“——启哥,我今天做了奶油炖菜和苹果派,斑哥让我给你送一点。带土他在家吗?要是不在的话,你到我这边来吧?我给你准备了零食。” ——这群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这辈子都没有走过正门?他有没有在家,这种级别的忍者会感应不到吗? 宇智波带土直接按住了宇智波启的肩膀,阻止他立马应声,原本想对兄长说的话也在嘴巴里一转,成为了另外一个意思。 他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竭力平和地说道:“我刚才的意思是说……我准备离你近一点。” 第165章 我和我的弟弟(五) 宇智波带土时常怀疑隔壁两兄弟对启的亲情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虽然没有住在一起,但情况已经胜似同居。 他基本上每天都能见到宇智波泉奈笑眯眯地在启的身边晃来晃去,宇智波斑的出现频率要少一些,不过也仅仅少上一点。 每回他只要出现,就多半会把他哥给叫出去,然后两个人一起失踪半天。 等到宇智波启回来后,不出意外都跟他解释说:“斑让我陪他出去打架,实在有些拗不过他。” “他让你出去跟他打,你就出去跟他打?” 然后这个家伙就笑着同他讲:“没有办法嘛,总要保持一下手感,总不能让他一直去揍那些咒灵吧?” 于是宇智波带土听懂了启的言下之意,这个世界厉害的咒灵拢共就这么两三只,要是全部都死在轮回眼之下实在可惜,还不如留着等他的宝贝弟子日后当口袋精灵收服。 宇智波启的脾气太好。 要是顺手而为的事,能给别人少添点麻烦,那么他一定不介意去做,更何况那几个人是他名义上的学生。 宇智波带土即便知道这不算特殊,心头难免也有些不痛快。 让他不高兴的事情诸如此类还有许多,不过让人最不舒服的果然还是另外一件事—— 今年的生日,自己是和宇智波泉奈一起过的。 —— 带土对生日的规划没有什么过分的想法,以前就算了,没有什么好机会,所以这一回他独独只想和兄长一起度过。 因此打时间一迈入二月,宇智波带土便二十四小时防备泉奈出现在启的身边,让他根本找不到独处的空隙向兄长提出生日的邀请。 作为启最重要的那个人,宇智波带土当然可以任性地向他提出‘不许和泉奈有私下往来’之类的提议。 虽然会换来他笑意盎然的调侃,可是以那个人的性格,毫无疑问会答应。 但兄长同时肯定会被夹在他们三个人中间进退维谷,虽说本来就是他的不对,可一打破现在僵持的局面,搞不好什么对面什么昏招都能使得出来。 到时候这家伙一定会身不由己、如履薄冰、危在旦夕…… 宇智波斑刚好是个恐怖分子,惹急了眼的宇智波会干出什么难以预判。 而这家伙恰巧对自己信任的人没什么戒心,做弟弟的宇智波带土难免要为兄长的安全做考虑,所以对这两个战国老古董一直持相互忌惮的状态。 可是从战国传下来的古法制茶工艺防不胜防,实在高明无比。 这回的宇智波泉奈不过是区区佯攻手,看起来一点都不能言善道的宇智波斑才是真正的主力。 他竟然对宇智波启说:“泉奈知道这个要求会让你为难,一直以来,他都很体会你被夹在兄弟之间的不容易。带土他从小性格都很急躁,因为太在乎你,所以眼里容不下一粒的沙子……” “而我们做了这么久的兄弟,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和一个孩子急眼?如果让重视兄弟的你硬要做出选择,实在是违反你温柔妥帖的本性。泉奈他最不想让你这么痛苦。” 宇智波斑停顿了一下。 先前的发言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情商水准,好在他还有一个能充作外援、替他写发言稿的亲弟弟。 哪怕这些委曲求全的话不符合他的心意—— 照宇智波斑看,到时候直接把决定通知给带土便好。全程只需要抽个夜晚背着宇智波启,和这个后辈再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话。至于如何收尾,相信没有谁会愿意把矛盾直接闹到宇智波启的面前。 但是在泉奈的安排下,他还是不得不记下了这番言辞。 “搞不好启哥真的会生气,”泉奈当时是这样说的,“不单是因为他特别看重带土,如果我和斑哥背着启哥闹矛盾的话,想必启哥也一定会生气。” 好脾气的人生气恐怕会尤为可怕,宇智波启只是单纯不高兴还好,要是把人惹得索性谁都不给好脸色了,那他们还维持表面的平和干什么?干脆从一开始就噼里啪啦直接打一架得了。 ——可宇智波带土那小鬼确实卑鄙。 他绝对会飞奔过去朝着宇智波启告黑状,就目前来说,即便直接杀了带土也得不到原来那个启。 “所以,”宇智波斑皱着眉说,“泉奈他主动提出和带土一起庆祝生日。带土那边你不用考虑,我们已经跟他沟通过了。” 讲到这里,他的心里属实有些不高兴。 宇智波斑打心底不想让泉奈受委屈,并且认为处理这件事还有许多其他办法。 譬如说分给带土一个影分身,然后让启本人跟他们一起去度假,或者说让启和他们过一天,然后宇智波斑同意在十二点钟之前把启放回来。 “那不行啦!太霸道了!穷追猛打有时候会起反效果,以退为进反而是个好方法。” 泉奈这样叮嘱他说:“哥哥就当是在胜利前给带土一点小小的甜头吧?我啊,早就不是只在乎生日和喜欢的人过的小孩了……我想要的是更多的东西。” 此乃赠送给带土的糖衣炮弹。 不过以这个人的水准,能品得出几分甜味都有些难说。 他大概会觉得很愤怒,觉得如鲠在喉,如果当场能和宇智波启吵起来就更好了,这样宇智波泉奈就可以安慰他。 “带土好凶哦,启哥就是这样在家里成天被他凶来兄去的吗?没关系的,我和斑哥绝对不会这样对待启哥。” 第196章 可惜宇智波泉奈没有看到宇智波带土暴躁的模样。 虽然脸上充满了不快,但是从头到尾这个人都没有发作的兆头,额冒青筋勉强和泉奈分别吹了蜡烛——蛋糕是一人一个,所以各种仪式都准备了两遍。 然后就顺理成章到了拆礼物的时刻。 宇智波启给带土准备的礼物是护目镜,对于中忍时期的带土恐怕有些幼稚,但是对成年的带土来说则是刚刚好。 如果他的哥哥在私下场合把这玩意送给他,没准宇智波带土还会生出几分重温旧梦的感动。 而此刻,在灯光的照映下,宇智波带土把眉头一挑,因为有两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好险忍住了骂宇智波启‘有病’的冲动。 “试一下吧。” 宇智波泉奈这时候反而善解人意了起来,那种乖巧柔和的神情此刻看起来竟然十分惹人嫌。 宇智波斑向来要为弟弟捧场,这时候也面无表情地开口:“这好歹是启的一番心意。” 在两个人看好戏的目光,以及兄长满怀期待的目光下,宇智波带土低沉着脸将那橙色的护目镜套在了头上,大小竟然出人意料的合适——宇智波启经常在这种没有用的地方上花费心思。 宇智波斑看见这一幕,可能是感觉有些恶寒,此刻微微往后一仰,露出无比微妙的神色。 而宇智波泉奈脸上的笑意则是更浓,怎么看都像是在心底暗自嘲笑。 “……怎么样?” 宇智波带土简直不愿意让这个土里土气的护目镜多在自己头上停留一秒,他刚想摘下它,手顿时就被宇智波启给按住。 “非常帅!” 他的兄长不假思索地朝他竖起大拇指,连连夸赞道:“只要是带土的话,无论怎么样都非常可爱。” “从当初第四次忍界大战的时候我就想说了,带土真的非常帅,不知不觉中,在我没看到的地方,已经长成了十分优秀的男人……”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顶着旁边戏谑的目光,宇智波带土觉得不自在极了,不过他还是放弃了去拨弄头上的护目镜,转而掏出一个透明的袋子。 “虽然今天是我过生日,不过我有准备东西要给你。” 送到宇智波启手中的是两张相片,一张是启在成为忍者时和带土专门去拍的合照,一张是带土成为忍者时和启一起去拍的合照。 相片是新洗的,带土在第一张后面题了字けいとビト(启与带土),另一张相片的背后则是空空如也的干净。 “你的那两张在战场上已经搞丢了吧?不过我这里有备份,所以拜托人重新印刷了出来……” 见宇智波启低头没说话,他小声说道:“所以这张的背面是该由你写,ビトとけい(带土与启),千万别写错了。” “呜呜呜呜呜带土——这一回我绝对不会弄丢了!” 兄长猛然一把抱了上来,尽管对这家伙的动作有心理预期,但是这不妨碍带土整个人都开始发烫。 “你这家伙!今年也该有二十岁了吧?多少给我拿出成年人的样子!” 为了维护所剩无几的尊严,他当即大声抗议,结果是被宇智波启狠狠搓了两把脑袋。 可怜的带土脸蛋红红的,尽管已经是个留有余裕的大人,却还要在心怀恶意的诸位对手面前上演此等羞耻的场景。 “我才不是二十岁啦?我是比斑的年纪还要大的家伙,”宇智波启毫无羞愧,甚至颇为自豪地说道,“所以……带土想要撒娇的话,尽管朝着哥哥撒娇就好。” “毕竟我比你年长那么多那么多……无论弟弟长多大,带土的柔弱和善良只有哥哥才会懂!” 宇智波斑还算严肃的脸,终究在此刻有些绷不住了。 他听到兄弟对别人的倾情表白,此刻心底也不算很恼,毕竟这可以称得上启这家伙的传统艺能。 当初这个人就是这样在所有人面前,一意孤行夸千手扉间豪爽又正直。 他轻哼一声没忍住笑了,然后顺口骂他:“这也太离谱了,你脑袋里除了宇智波带土还有什么?” “有很多东西。” 宇智波启不假思索地回答:“带土、你、泉奈,我在这个世界的亲人……各种点心,我的工作,我的学生,鬼鬼祟祟我决定杀掉的家伙——” “还有宇智波御美都*。” 听到这话,宇智波泉奈瞬间也没能忍住,噗嗤一声跟着破功。 第166章 我和我的弟弟(六) 五条悟毕业以后成为了一名高专老师,和夜蛾正道做了同事。 ——这很好。 五条悟毕业了好几年都不准备去拿教师资格证,至今依然在无证上岗。 ——这很不好。 不怎么靠谱的老师姑且再说,绝对不靠谱的父亲倒是有很大一个。 伏黑甚尔把自己的小孩甩手留到二婚的妻子家里,五六年都不一定回来看上他们一面。 在瞧见年幼的侄子对父亲消息的渴望之下,宇智波启忍痛为甚尔君编下一个‘因为在南极挖石油所以不能回来’的谎言。 直到小侄子越长越大,也从原来的‘惠酱’变成了收拾埼玉县中学不良少年无敌手的那个人(youknowwho)。 只要宇智波启一提起他远在国外务工的父亲,伏黑惠那张冰冷的脸就会无奈地消融,然后轻轻叹气。 “叔叔,你没必要再骗我,他一定是死了。” 众所周知,懂事的小孩都早熟,尤其是惠和津美纪在成长的过程中遭受过太多的挫折。 五条悟的存在更是让伏黑惠的童年经历雪上加霜,加剧让他成为了传说中比大人还要稳重的小孩。 ——如果家里有人去世,长辈通常都会告诉小孩,那个去世的人去了遥远地方或者变成天上的星星。 ‘爸爸在南极挖石油’这回事,可能骗得住四岁的伏黑惠,在一年以后就迅速退去保质期,对五岁的成熟伏黑惠根本不起效果。 他对外宣称父亲还活着,只是为了不辜负叔叔特意照顾小孩而编出借口的心意。 久而久之,就连宇智波启都忍不住在心里想—— 搞不好伏黑甚尔那家伙真的死了。 毕竟他从惠的妈妈去世以后,就一直抱有自我毁灭的心态…… ——如果不是他的信用卡有时候会被盗刷,跳出几条拉斯维加斯赌场消费记录。 所以宇智波启只能一边微笑,一边对伏黑惠说:“你爸爸肯定来看过你,只是你没有察觉到罢了。” 伏黑甚尔哪里是什么把孩子叼来叼去找下家的大黑猫,简直就是直接把蛋拉别人窝里的杜鹃鸟。 和五条悟共同育儿的这两年,宇智波启不信他没有来看过自己的孩子,只是伏黑惠根本不记得自己老爹的脸…… 惠君在进入高专以前就是四级的咒术师,有些时候会执行简单的任务。以他的性格,没准早就找过机会把惠君打上过一顿。自然,在混账老爹眼里这是在校考儿子的体术,只是伏黑惠完全没印象这是他的亲爹。 每当宇智波启这么说话,又拿不出什么证据,伏黑惠就会特别给叔叔面子地略微一点头。 “化作星星挂在天上,算是别样地在照耀我吧。” 以惠的酷哥形象,能说出这种话已经很不容易,于是宇智波启稍感惊讶,伸出手略略拍了拍侄子的肩膀。 从此以后,伏黑家除甚尔君本人以外的所有人,基本上都默认伏黑甚尔已经死了。 死掉的人就是死了,即便后来伏黑甚尔复活,那也不是他这个兄弟该插手帮忙的伦理事件。 虽说宇智波启早已经打破了生死的界限,作为忍者世界的强者,如果没有在棺材板里仰卧起坐几个回合,恐怕都难以被称作有头有脸的角色。 本来以为下一个被[秽土转生]出来的将是他的堂兄弟伏黑甚尔。 怎想半夜接到了来自五条悟的电话:“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坏消息。” “两面宿傩的手指被人吞了。” ……那种东西怎么想看起来都不是食物吧! 外观不仅不怎么卫生,而且外部还封了死蜡。储存了一千年的硬邦邦手指条,搞不好吞下去还会把人的食道给划伤。 这个消息的炸裂程度相当于有人潜入进殡仪馆偷骨灰泡奶粉,不仅可笑,对当事人的亲属还有几分地狱笑话的荒谬。 宇智波启猛然捏碎了手里的玻璃杯。 随着冰水顺着手指流了满地,他立马冷静下来:“……那好消息呢?” 五条悟那边的信号听起来有些不好,可能因为正在有移动动作,声音听起来时远时近。 “等下等下,我正在和两面宿傩打架……好了结束!现在的好消息怎么说呢?就是那孩子没有被宿傩的手指毒死,好像宿傩还跑到他身体里去了。” “那句话怎么说呢?启之前教给我的,那孩子成了‘宿傩人柱力’啦!” 第197章 宇智波启觉得这是个水平比之前不知道高到那里去的地狱笑话。 他直接飞雷神瞬身了五条悟的身边。 传送印记正好留在五条悟的肩头,天台上伏黑惠也在,除了两个熟人以外多出一个粉色头发裸着上半身的少年。 不用其他人的提醒,宇智波启就知道他是宿傩附身的那个小孩。 因为他刚刚用飞雷神到达现场,刚刚还貌似无害的少年身上顿时浮现出只有宿傩才会有的印记刺青,朝着他发动了攻击。 “小心!我控制——” 那少年瞬间惊慌地喊道,音色里满满都是惊慌的诧异。 他的神智在那一瞬间就压制住了两面宿傩。熟知诅咒之王强大的人都知道这是极为稀缺的特质。不过在此刻已经为时晚矣,他的拳劲已经收不回去。 宇智波启接住了他拳。 单单看表面,便能察觉他接得极为轻巧,可原本带起的拳风在天台上席卷出强劲的风力,极大的冲击令水泥地面都产生崩坏。 等到虎杖悠仁吐出‘できません’的最后两个音节,宇智波启已经笑眯眯地捏住了他的拳头。 “我不喜欢打拳。” 他说:“你知道的……除了揍你,我比较喜欢用武器。” 成年人的手掌能直接覆盖住少年的整只手,这人顺势拽住他的手腕,强烈的拉力向他传来,直接一把将他摔倒在地上。 “你自己不喜欢穿衣服,还要害得别人没衣服穿吗,宿傩?” 那个什么诅咒在他的身体里不高兴地嘁了一声,而虎杖悠仁直接被摔得个七荤八素,昏昏沉沉间,看到的是自己的手腕多出一些莫名的黑色符号。 ……是错觉吗?和两面宿傩的纹路有些不同。 这是虎杖悠仁失去意识前的最后念头。 —— 虎杖悠仁被诅咒附身,应该被处刑(祓除)。 但是五条悟和宇智波启两个人全程的表情都非常轻松,甚至一度嘻嘻哈哈的,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两面宿傩死灰复燃的苗头。 “惠,今天我们走运,刚好让启顺路把我们给带回去,不用去坐新干线了……” 五条悟从伏黑惠手里拿回装着伴手礼的礼品袋,把里面的毛豆喜久福塞给宇智波启几个。 “本来打算在路上吃的,现在正好作为路费。” 分喜久福的时候,他还故作大方地分了伏黑惠一个,但由于伏黑惠正好看见口袋里的数目,怎样都只能显出某个无良教师的小气。 “……这样真的好吗?” “怎么不好了,上百公里只耗能300卡路里。” 这一点伏黑惠知道,五条悟和宇智波启都有瞬移技能,但前者的使用条件比较麻烦,没规划好路线容易将路径上的生物给撞飞或者撞死。 相比起来宇智波启的技能就不太容易出现误伤,不过偶尔难免会因为传送时机不对出现尴尬状况。 捏着那个喜久福,伏黑惠的眉头直接为不靠谱的大人皱起来。 “我在说虎杖的事,他会因为被诅咒俯身被处死吧?我不想让他死,这是私情,请替我想想办法。” 宇智波启的头直接低了下去。 他的叔叔比老师要更靠谱一点,这举动让伏黑惠感到反常。 “很为难吗……” 凝重的氛围之下,五条悟脸上的笑容突然绽开:“你在当着别人兄长的面,说什么处死别人弟弟的话?启他也有很大的私情哦?不会让[宿傩人柱力]被处死的。” “[宿傩人柱力]又是什么怪发言?” “比起容器这个词语更好吧?我决定用这个说法跟烂橘子们周旋一下,如果虎杖悠仁醒来不会被夺走身体的话。” 宇智波启接话道:“老人家们的胆子都很小……不过我不会让人伤害我的弟弟。” “虎杖是叔叔的弟弟?” 才认识的朋友辈分突然超级加倍,这件事超出伏黑惠的意料,虽然宇智波启没有特意点名弟弟的名字,但相比已经死了上千年的两面宿傩,果然还是目前仍旧是活人的虎杖悠仁概率要大一点。 怎想五条悟脸上的笑容骤然扩大:“错啦,两面宿傩是启的弟弟……准确来说,启的上一世是祇园的神子,这个传说惠不会没听过吧?” “神子和两面宿傩是双生子,祇园夜奔的内幕其实是为了两面宿傩,怎么样?非常劲爆吧?千年以前的八卦,这可是流传到现在唯有御三家的古籍才记载着的内幕……” 伏黑惠看向宇智波启,竟然从叔叔的脸色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所以你们两个就一直瞒着我瞒到现在?” 宇智波启为难地说道:“要是直接解释的话,恐怕有些离谱吧。” 毕竟伏黑甚尔都成为天上的星星了。 由于五条悟时常起哄开玩笑,让伏黑惠对一些离谱的话语,产生了很大的免疫心理。 作为叔叔的他也担心有一天变成侄子内心里的星星。 伏黑惠深吸一口气,把宇智波启从他心中尊敬的人选里划掉,这个名单里的人一直都很少,升入咒术高专以后勉强多了一位,怎想乙骨前辈直接将他的叔叔通过置换反应,替换了出去。 —— “虽然如此,不过虎杖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宇智波启用飞雷神将他们从宫城县捎回了东京咒术高专。 五条悟见完咒术界高层以后,他们便在严密的结界外面等虎杖悠仁清醒。 宇智波启和伏黑惠说:“宿傩要是复活,对我来说非常棘手,这孩子给我添了一个大麻烦。” 诅咒之王对于整个咒术界都是大麻烦。 但宇智波启却不是因为和咒术界站在同一角度,才觉得这件事麻烦。 他有几个兄弟,其中有一个兄弟非常享受战斗的感觉……自从来到安定的环境以后,所剩无几的爱好就是和强者对决。 宇智波斑总是在找人打架,并且总是找得到架打,这个世界要是没有让他兴奋的对手,他就让宇智波启带他去其他的世界。来来去去,宇智波启总觉得他终有一日会以奇怪的概念被某些世界的英灵座给记录。 没有完全力量的宿傩不会被宇智波斑盯上,但要是复活以后的诅咒之王则是有些难讲。 斑会杀死他中意的对手,亲手给予那人死亡也是种荣誉。两面宿傩的性格就更不用多说了,从来没超出过宇智波启的意料。 无论谁输谁赢,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宇智波启不会让人伤害他的兄弟,哪怕那人同为他的兄弟。 伏黑惠听懂了他言下之意:“那五条老师和川上老师打算……” “果然一到学校就开始装不熟了啊?犯不着叫我川上老师。” 宇智波启伸出手搓伏黑惠的头,明明翘得像是海胆一样,摸起来手感却意外的好,和小时候的带土又是另外的感觉。 “——喂!现在在说正事吧?” 伏黑惠被他的举动给弄得有些不满,他叔叔有时候给人的感觉和五条悟完全如出一辙。 仔细一想,这两个作为师生关系,显然是一脉相传。 生活方式也尤其相像,感觉他们都干得出来很没有大人尊严的事。 他刚伸出手拍开宇智波启,五条悟从密室里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无精打采的男高中生。 “辛苦了。” “光说辛苦可不够啊,”五条悟朝宇智波启笑,“如果启愿意带慰问品过来,我肯定是非常高兴的。” 宇智波启没有管他,那声招呼实则是朝着虎杖悠仁打的。 “真是辛苦你了,虎杖君,接下来的事情也要继续麻烦你……死缓之前的事情都要拜托你了。” 看似非常从容得体、实际上给人的感觉也很从容得体,可嘴上却说着毫不留情的话的男人。 作为咒术高专的老师,非常亲切热情地朝着虎杖悠仁发出问候,同时也非常自来熟地伸出手揽虎杖悠仁的肩膀。 “啊,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咒术高专的老师,川上启。目前是共有的四个年级的体术老师,因为虎杖君没有术式,所以练习中有很多问题可以找我指教……” 一面这样说着,一面伸出右手和虎杖悠仁握手。 还没等虎杖悠仁自我介绍,他的左手手背便冒出一只眼睛和一张嘴,这个场面发出评价。 “你还是这么喜欢做多余的事。” 虎杖悠仁立马像拍蚊子一样,‘啪’地一声拍到自己的手背上。 “抱歉……我没想他竟然会这样。” 旋即两面宿傩的眼睛又从他右手手背上出现,像是打地鼠一样,无论虎杖悠仁怎么拍,这些器官总是会从出乎意料的地方冒出来。 宇智波启的表情也跟着他的动作变得非常奇异:“即便是九尾也做不到这种程度啊,抱歉,我弟弟他好像把你的身体变得相当奇怪了。” “……川上老师的弟弟?” 第198章 虎杖悠仁为这个称呼感到疑惑。 “上一世的弟弟吧,或者说一千年前的弟弟才对。” 两面宿傩跟着嗤笑一声:“果然是你……这是受肉了吗?不,你连术士都不是,看来当年是死透了才会转世。” 宇智波启同样没理他,他对虎杖悠仁继续说道:“不过不用担心,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现在的宿傩差不多可以说是我的敌人。” 第167章 我和我的弟弟(七) 吸取教训,宇智波启在虎杖悠仁手腕上留下了飞雷神的印记,方便他随时传送到宿傩的身边。 这种事情当然被他告知给了虎杖悠仁。 “没办法嘛,因为我也要给禅院家打报告嘛,我的职责除了接近悟以外,又多了一项要监视你。” “老师的职责是接触我吗?”旁边的悟接话道,“怎么感觉这么多年来启一直都在消极怠工?要是想刷我的好感,靠上班期间的眼缘可是远远不够的……” 宇智波启看着虎杖悠仁,直接把五条悟的发言当成背景音,此乃与他认识多年所修行出的丰富经验。 “因为禅院家的继承人很听我的话,要是好好表现,没准能从死缓变成无期……毕竟哪怕是敌人,我也不想看见自己的弟弟被别人杀死。” 他朝虎杖悠仁笑道:“[干脆让我来做你的死刑执行人吧]——我当时甚至冒出这样的想法。要是走到那一步,未免太糟糕了,所以我不希望看见……” 五条悟说:“启是天与咒缚吧?咒术界的人不会让你做处刑者。” “可是直哉目前真的很听我的话呀?等他成为家主,没准真的就可以。反正父亲已经七十一岁的高龄了,他天天在家里念叨着等着上位。” ——什么样的人天天盼望着自己老爹驾鹤西去啊? 虎杖悠仁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川上老师又重新转过头朝他说话:“所以虎杖君要加把劲啊,努力活个二三四五年,死缓变无期,无期变有期,也是未可知的事……” 不过日后大概是轻松不了的。 因为咒术师一方肯定期望宿傩容器死,宿傩一方肯定期望得到虎杖的身体,诅咒和诅咒师要是得到这消息,绝对期望宿傩彻底复活把水搅浑。 正可谓腹背受敌。 ——所以当时为什么要傻到把这种看起来不能吃的东西一口吞下去啦? 这回真成著名美食[宿傩肉]了,而且还是腌制了上千年的[特等宿傩咸肉]……感觉有种中华小当家的气息。 不过宇智波启在其中闻到了藏头露尾的阴沟老鼠特有的阴谋味道。 五条悟对上层提议死缓的说辞是,‘因为宿傩的容器很稀有,所以等虎杖悠仁吸收完宿傩所有的手指再杀掉他’。 咒术高层的人不见得信任这少年能吸收完所有的宿傩手指,不过,等他濒临极限的时候再处刑他,可以最大限度地削弱两面宿傩的力量。 ‘宿傩容器能越早死越好’,想必很多人都抱着这样的想法。 但是五条悟和宇智波启都决定让虎杖悠仁好好活着——虽然这样和宿傩永远共处一室,可能日常生活有些别扭,但木叶的人柱力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这小子先前只是个普通人,却能在身体上压制两面宿傩不落下风,可见有成为完美人柱力的潜质。要是他吸收宿傩的力量达到了限度,宇智波启也不会吝惜封印的力量帮助他。 尽管这样做对宿傩恐怕有些屈尊,不过他都已经是死掉了的人…… 况且,此时的待遇已经比尾兽它们好得不得了,要知道,九尾的两届人柱力都是女性,那就意味着那只名叫九喇嘛的狐狸切身实际体会过两次以上分娩的痛苦…… 宿傩该打心底感恩虎杖悠仁是个男人。 至于集齐宿傩手指后被处刑这件事,则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宇智波启没必要跟咒术界的人打交道,特意表示配合,不过是为了让虎杖悠仁能继续享受相对正常的正常人生活。 宿傩的最后一根手指,咒术界的人永远都不会找到,因为那一根当年落到了他的手里,就意味着宿傩想要都只能亲自向他通过战斗讨取。 ……至于他本人会有什么样的情绪,那反而是最不用关心的事。 诅咒之王可没那么多愁善感。 双方早就没有兄弟关系了,这一点两个人其实早就心知肚明。 转世的亲人那还能算作亲人吗?哪怕在不同人眼中有不同的看法,但在大多数人眼里,恐怕转世亲人都比不过此世真正的血亲。 更何况这个人是两面宿傩,做事的唯一指标,只在于自己高兴与否。 真正的血亲他也必定不会在意……上一世他根本就没把宇智波启当成兄长,而是把他当成自己的附庸品。 因为两个人是双生子,是同一个人,宇智波启既是宇智波启,也是他的一部分,即两面宿傩自己。 而现在,两面宿傩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是,“你果然死透了啊?” 死透了的亲人或许还是亲人,但死透了还去转世的自己,相信无论是谁都会给出相同的评判。 宇智波启不和他打感情牌,因为他知道打感情牌根本没用。与其做无用功,还不如省点力气,想一想怎么制约宿傩。 他的这个弟弟,和宇智波概念上的兄弟完全不一样。 宇智波是创造奇迹的一族,他们对爱的理解比什么人都要深刻,因此往往会做出许多令人不理解的事——将自己所爱的人放在一切之上,这个行为在世界上有一个名词,叫做‘偏执’。 所以宇智波启一定要拥有带土这个弟弟,带土会为他这个哥哥到达这个新世界来。 他们会为自己爱的人忍耐,会为自己爱的人退让。 而两面宿傩绝不会—— 和他讲这些话的人,绝对会遭到他的耻笑。 他只关心自己能不能从中得到乐趣,只在意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娱乐自己。 只要他高兴,无论是咒灵死完,还是人类死完,还是马上开启月之眼计划,把全世界所有生物都变成只会问‘便意是什么’的白绝,其实都无所谓。 其实真要有源源不断的乐子送上门来,没准他还挺愿意待在虎杖悠仁的身体里。 可惜这是不可能出现的状况,单单是不能自如支配肉/体,就已经大大限制了两面宿傩寻找乐趣的行为。 所以他绝对会甩掉虎杖悠仁的身体,然后再找点什么有趣的东西来满足自己。 要是以前的宿傩,大概是吃东西和打架……换成现在的宿傩,差不多就是吃女人和小孩,然后趁机上演他弟弟殴打他弟弟的惨剧。 无论哪种情况宇智波启都不太想见到。 如果真要选择一个人来殴打弟弟们的话,他愿意自己动手,反正之前不是没有动手揍过。 想到这一点,宇智波启带着几分可怜地揉了揉虎杖悠仁的脑袋。 这孩子非要说的话,真是非常可爱…… 可爱到像是他以前在乡底下养的那三只小豆柴,只要招一招手,就会摇头晃脑,拼命甩着尾巴乐颠颠地跑过来。 要是真要养柴犬的话,宇智波启决心给它们的名字取作‘直哉’或者‘童磨’。 禅院直哉他这些年来真的收敛了很多,不过好似仅限于在宇智波启的面前,禅院真希告诉宇智波启,[炳]的所有成员都在私底下偷偷将这个人称呼为[狗屎]。 他的心里顿时思绪万千,但是表面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辛苦啦,我现在带你回宫城县拿行李,虽然明天才能办理好手续,但是今天就可以入住宿舍了。” 虎杖悠仁挠了挠脑袋:“川上老师,今天会不会太赶?从宫城到东京,来回怎么说也该有300公里的车程……” “我们幻影移形过去。”宇智波启突然压低了声音。 “——诶?” 因为是电视儿童,所以基本上能很快get到梗的虎杖悠仁被这话整得突然一怔。 宇智波启顺势将声线压得更低,悄悄朝着虎杖悠仁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咒术师吧?其实我是隐居在日本的巫师,当年为了躲避食死徒之乱隐居日本,我掌握着幻影移形的高级技巧,可以带你一瞬间从东京移动到宫城县。” “看到那个五条悟没有?他因为想要招你做学生,肯定会跟你报销打车的费用。你就告诉他你要独自一个人回宫城县,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一定会给你报销,然后我带你瞬移到宫城县吃麦当劳。” “——诶?!” 虎杖悠仁顿时对这番发言大感震撼。 单纯的少年不知道究竟该质疑启的前半段话,还是后半段话,他目瞪口呆了半晌,最终结结巴巴地说道:“不可以啦——老师,要是五条老师知道被我们俩骗一定会很伤心的。” 这种纯良的反应把宇智波启给逗得笑了出来。 全因为家里的小孩打上了小学以后,就再也没有为他和五条悟的玩笑话震惊过了。 第199章 “虎杖!你不要信他的话。” 伏黑惠在旁没有好气地提醒道,然后又看向宇智波启:“川上老师,你还是和虎杖快去快回吧。” “——开玩笑的,怎么会让你请客,今晚上回来还是和一二年级的所有人一起吃个饭吧。” 宇智波启笑罢,拍了拍虎杖悠仁的肩。 眼前的风景一花,他和虎杖悠仁就瞬移到杉泽第三高中的天台。 这对少年来说可以算是非常稀奇的体验,他当即就望着天台上了流云晚霞,发出了不起的感慨。 “噢噢噢噢——” “怎么样?因为发生了战斗,学校这几天对学生放假了,所以瞬移到这里刚刚好。” “超级厉害!川上老师果然没有骗我!” 宇智波启的手此刻还搭在虎杖悠仁的肩膀上,而两面宿傩不耐烦地从容器的左脸颊处冒了出来。 他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不许碰我。” “没有碰你。” 宇智波启说:“我碰的是虎杖悠仁吧?” 虎杖悠仁若有所感,‘啪’地一下伸手拍在自己的脸上,把脸蛋拍得又红又肿,但两面宿傩在这之前就缩了回去,顺带丢了一句话。 “也不许碰他。” 第168章 我和我的弟弟(八) 宇智波启原本打算在虎杖他们家楼下等待他收拾东西。 老师送学生回家无可厚非,放他在门外等待,本来就是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不过好学生虎杖悠仁本人却热情得不得了,觉得把人晾在外面实在过意不去,执意要请他进去喝杯热茶。 “要是爷爷知道我把客人放在外面,他一定会骂我的!” 那少年一面笑着这样说着,一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帮助他人,爱护他人。 哪怕宇智波启不是带土这种会被嘴遁说得七荤八素的热血笨蛋,但这种发自内心的观念,让他根本没办法反感虎杖的热情。 不过悠仁这家伙……看来双亲早早地去世了啊? 孤儿在以前那个年代非常常见,但在现在和平世道非常少见。 结合他那异于常人的体质,无论是那不合理的身体素质,还是能轻松压制住宿傩的精神强度,要说不令人起半点疑心,让宇智波启完全相信那只是巧合…… 绝对是不可能的。 打被邀请进入家门,抬眼便开始收集虎杖家的蛛丝马迹便是他刻入骨髓里的本能。 ——这孩子独居很久了,在家基本上靠自己做饭,厨艺至少比带土要好上不少。很喜欢看漫画、女明星里好像比较喜欢詹妮弗劳伦斯,在班上人气很高,成绩应该不错但不怎么喜欢物理。 诸如此类从一些不起眼的小细节中就能判断出来。 但此行宇智波启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重大收获:一张虎杖悠人还在襁褓时期的全家福相片。 瞧见照片上头顶有缝合线的女性,他觉得事情开始有趣起来了。 —— “搞不好虎杖会是我的继兄弟呢。” 回去以后,宇智波启在聚餐的时候这么同五条悟说道。 “富江她虽然是我的妹妹,本来以为和我没什么血缘,但化验出来的结果非常出人意料。如果那个有缝合线的人能做到这种地步,没准也会对虎杖做出同样的事……” 所以虎杖悠仁会有这种程度的天赋便可以解释了。 想到他有可能是和富江异父异母的亲生兄妹,宇智波启就决定见到那人以后,要用天照之火奖励他竟然能搞出这种花活。 只可惜缝合线老鼠的隐匿水准和黑绝不相伯仲。 不过他既然有目的,那么一定会付诸行动,只要他开始蠢蠢欲动,宇智波启就绝对能逮得住他。 现在最首要棘手的事还是宿傩。 他对和宇智波启接触这种事情异常烦躁,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在一千年后又退回了原点。 两面宿傩打心底不怎么想看到这个曾经的兄长,就好像被驯化过又重新逃脱升天的野猫,看见了以前虐待过它的主人,高低要凑上去殴打他两下子。 诅咒之王对待宇智波启就是这样的状态——他对他的态度,比对五条悟的态度还要暴躁。 五条悟好歹招惹过他,而宇智波启除了带虎杖悠仁飞雷神瞬移以外什么都没做。 宿傩对六眼扬言说要‘第一个杀了他’,而对宇智波启说的话则是,‘不许碰他,也不许碰我’。 看似是挺温和的对待,以宇智波启的性格根本没把这警告放在心上。 姐妹校交流会结束后,他再度高高兴兴把手搭在学生们的脑袋上,一人狠狠地搓了一下,在禅院真希被揉乱头发后愤怒的‘你干嘛?’的声音中,顺便用胳膊去揽虎杖悠仁的脖子—— 这是男生之间庆祝胜利的常用姿势,在此前他已经对伏黑惠这样做过了。而胖达直接被宇智波启给勒得喘不过气,唯二的两个女生则是在旁边吐槽说:“熊猫也会有脖子吗?” ——胖达前辈是没有脖子的,但熊猫不一定没有,这行为辱熊猫了啊喂! 但就是这样很稀疏平常的动作,却招致了两面宿傩的不满。 等宇智波启收回手的时候,诅咒之王直接从肌肤相触的最后地方冒了出来,狠狠地咬了宇智波启一口。 两面宿傩的行为根本不属于打闹,但因为事发突然,没有产生什么杀气,宇智波启没能及时避开这突发状况。 就一个死了千年的人来讲,他的牙口委实有些锋利……其实仔细想想,诅咒之王与其说是人类,倒不如说是某种大型的肉食性猛兽。 天与咒缚的肉//体强度都没能抗住他突然来的这么一下,狠狠地被挖下了一块肉,手腕处的伤口瞬间鲜血如注,如同浅浅的水流急匆匆地涌了出来。 “川上老师!” 虎杖悠仁顿时被两面宿傩动作给吓住了,他想要压制身体里的宿傩,但宿傩根本没有进一步和他争夺身体的念头。 他在虎杖的侧脸处露出一个愉快的笑容,嘴角咧得极大,独眼里满是笑他无力的嘲讽。 “又死不了,我和他之间轮不到你操心吧?小鬼。” 宇智波启这时候转了转自己的手腕,因为他收手的反应够快,鲜血只溅到虎杖悠仁身上些许。好在出于战斗的设计,暗红色的痕迹落在高专的制服上本就不容易被看出。 “我没事。” 正如他所说,随着绿色的荧光出现,川上老师手上的伤势已经完全愈合了,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纹路。 两面宿傩顿时颇为扫兴地嘁了一声。 “你不是更中意小孩和女人的风味吗?” “你的味道确实不怎么样,不怎么好吃……连让人料理的资格都没有。” 两面宿傩想要咬宇智波启,不过只是一时兴起。他被困在小鬼的身体里只能靠发呆度日,而这个人却通过转世反而活蹦乱跳。 神子向来都不庄重,千年前就不怎么在乎神子的架势。 哪怕他事先发出警告,结果还是没有改好他随意亲近人的习惯。 这个时候他又刚好将手搭在虎杖悠仁那小鬼的肩膀,肌肤下汩汩流动的血液,鲜活又跳动的脉搏,有规律起伏的呼吸……无一不都是在向已死的诅咒之王炫耀他目前所获得的生命。 他们先前共享着同一条生命,以目前来说,两面宿傩不过是在向宇智波启收取往日的一点利息。 从本质上说,就算宇智波启的血液有着再怎么馥郁香气,他都不会对这个人产生半点食欲。 毕竟哪怕失去了手足,也不会有人会真正想要吃掉自己失去的肢体。 这对两面宿傩来说,不过是一个仪式,就像是和吞下自己的手指,重新拿回自己的力量相同的仪式。 他要回收自己失去的那一部分,为此必定要咽下一部分宇智波启的血肉。真要评价如何的话,这个家伙的肉和被死蜡封住的手指一样,根本没什么味道,其实算不上甘美。 对于宿傩而言,这个仪式已经进行了一半。 他对宇智波启说:“等我复活以后,我要和你打上一场。” “第一个要杀的人换做我了?可以。” 宇智波启表示同意。 两面宿傩的脸在虎杖悠仁身上浮来浮去,看不出他内心真正的想法,最后又对宇智波启说道:“如果我赢了,绝对会杀了你。但如果你没用尽全力,下场绝对会比死还要凄惨无比。” “那如果我赢了呢?目前为止全部都是你单方面的惩罚啊,就没什么好处吗?” 诅咒之王这下回答得倒很干脆:“我会给你我的手指。” “……我现在就有两面宿傩的手指,”宇智波启说,“你既然都活了,那玩意好像都没有什么用。” 他记得厉害的咒术师都会用反转术式自疗,这回宿傩的手指连遗物都算不上了,而且还从二十根限量版化为了量产型,实在不能称得上是好的收藏品。 第200章 但两面宿傩却认为那不一样。 目前的手指不过是风干后的死物,而他作为赌约的手指,届时会血淋淋地从他手上掰下来。 是鲜活的、带着鲜血的,前一刻还属于他生命一部分的肢体,鲜活到甚至可以直接接到断指的人身上,生命力旺盛到正好可以参与体内的血液循环。 他当年爱护神子,因为神子是他的所有物。 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有分类,他人和自己,一切都泾渭分明,唯有作为双生子的兄长和两面宿傩之间的界限模糊。 世人对神子顶礼膜拜,也同样匍匐在他之下,神子受人供奉,而宿傩也惟我独尊。 ……那个人和他是一体同心,是同心同德、相互映照着的双生子。 手足一词之于凡俗,不过是兄弟之间自鸣得意的吹嘘,而他和宇智波启,乃是真真正正的互为彼此,从一开始就注定的形影不离。 但是神子死了。 「他」活在这个世界上,但是「他」却离开了世间。 那个咒术师荒谬地告诉他,他的兄长带着那些东西离开人世,于是两个人都得到了圆满。 只有弱小的家伙才会这么认为,多么可笑的无稽之谈! 将一个人从此化为两半,让他们分成了两个个体,对两面宿傩来说,从来都不能被称作作圆满。 他从来不屑于去理解世俗的观念,更不在乎世人观念中的完整。 如果真要立下一个标准,那么应该以两面宿傩自己的想法为准则。当年他和那个人的联系,在他人眼里是多余的存在,便如同他的双面四臂,但蝼蚁口中的正常,于宿傩来说不过是‘残缺’。 分开上千年,他需要重新评判宇智波启是否还值得成为他的一部分。 在那之前,这个人说得不错,他们两人本身就是敌人。 不中意的东西,将其销毁也无可厚非……如果宇智波启表现得好,那么就说明他值得被自己吃掉,如果宇智波启表现得不好,就什么都不用再说了。 两面宿傩愉快地沉默了两秒,然后又说道:“我改变主意了。” “——哦?” 宇智波启歪头看他。 诅咒之王眼里的笑意越重,展现出来的恶意就越浓:“我改变主意了,如果我赢了,也会给你我的手指。” “那很好啊,”神子悠哉游哉地说道,“没道理只有我一个人流血……” “关于让宿傩也稍稍吃点苦头这件事,我还是挺感兴趣的。” 千年以前,旁人都将他的兄长称呼为神子,他却向两面宿傩坦白自己不过是伪物。 渝樨…… 到头来,他并不在乎这家伙是否为真正的神子,他只知道宇智波启的性格恶劣,得罪到他的事情一定都会回敬回来…… 恐怕只有神社里的人是觉得这家伙在以德报怨。 于是两面宿傩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我要让你将我的手指直接咽下去。” 血淋淋的,这个人绝对会吐,他期待这种神情。 第169章 我和我的弟弟(九) 时隔多年,宇智波启又体会到那种熟悉的感觉。 无论轮回转世过多少次,无论自己生活在多么偏远而不为世人所知的地方,有时候只是单单从睡梦中醒来,便能瞧见那个家伙不合时宜地从他面前出现。 鬼舞辻无惨仿佛永远不知道尊敬和隐私这两个字为何物,他知道兄长想要回避他,但不意味着他偏要满足他的心愿。 因为宇智波启从未将他放在眼里,所以他才要通过行动让这个人无处可避。 说到底,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兄长,那人从头到尾所见到的自己都是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于是等无惨摆脱病痛所致的孱弱,他便要特意反过来,通过折磨他,见到他的痛苦为乐趣。 可毕竟这个人永远都是那样光华夺目,如同天上的星辰那般璀璨无比。在这个人的满不在乎中,他的那些想法,就像是阴暗的泥淖在太阳的照射下无所遁形。 就像是回到了以前,他憎恨他,怨恨他,仰望他,却又不得不依靠他,承受着他的恩惠。 太阳的光辉洒满世间,即便那些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因为太阳的存在而得以生存。 他与宇智波启就是这样的关系。 日光于鬼,非常致命。但他却渴望站在日光之下,既是想要挣脱这致命的弱点,也想要不自量力地征服这太阳。 可穷极一生,鬼舞辻无惨从未在这个人身上找到任何缺陷。 兄长是完美的,无懈可击的,是不可攀登的雪山高峰,既然不在意自己,那么一切过错都无迹可寻…… 那一场茫茫大火所烧却的夜是天赐的良机,这个人的无暇因为他的话出现了裂缝,他欣喜若狂,每每思及此处,舌根处仿佛便会涌出比任何稀还要甘甜的甘滋味。 他是不知晓何为亲情的毒蛇,决心以兄弟之名化作腐蚀兄长的污点。 他的生命里充斥着宇智波启,当初每个人都在月彦的面前口口声声念着这个人的名字,他的世界被启填满。他被迫了解他,被迫服从他,被迫时刻揣测这个人的心意。 ——而宇智波启却想着从他的身边逃走! 我怎么可能放手!我怎么可能让你早登极乐?你合该和我一起烂死,这样才对得起我对你的如此恨意! 所以每一世鬼舞辻无惨都会不知疲倦地来到宇智波启的身边,哪怕实力的差距令他根本没法对这人产生什么威胁。 但他就是要看着他,时刻提醒他,告诉他那一页并没有翻篇。因为他,他和周围人的宿命完全不同。 从只是远远地看着,只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接触,到鬼舞辻无惨堂而皇之地出现,仿造各式各样的身份入侵宇智波启的生活。 通过这种方式,他把这个人逼得没办法,逼得他直接放弃了人类的身份。 造成这样的转变,期间只是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鬼舞辻无惨惊人地发现这家伙竟然不会伤害他这个兄弟…… 有了弱点的宇智波启果然可亲,水中的月亮依旧是遥不可及的星辰,但往往会给予人稍稍伸手能便能触及的错乱感。 宇智波启…… 他活着的时候,鬼舞辻无惨是他所造恶业的组成,这个人本该毫无罪孽,可他却为宇智波启加上了浓墨重彩。 直到宇智波启再一次将他甩开。 不可能、怎么可能、鬼舞辻无惨绝不允许。 冲天的恶气让他逃出无间地狱,即便只能沦为曾经胞兄身边的游魂,他也要在阴与阳的罅隙里对他日夜不息地诅咒。 宇智波启是鬼舞辻无惨最大的阻碍,是他一生中最让他不如意的痛苦根源。 比起人类,鬼舞辻无惨的感情更倾向于昆虫——趋光的昆虫终究会扑向火焰,但他在如此年幼的时候,就遇见了让他窒息恐惧的太阳。 此等距离,能将大海都晒至干涸,但他却瞧见了宇智波启的其他态度,两面宿傩。 瞧见两个人言笑晏晏的那一刻,嫉恨顿时像编织成形的茧,又密又厚地裹住鬼舞辻无惨的心灵。 死亡之后,究其一生逃避的死亡难以再像以前构成他心理阴影。 他害怕消失,被宇智波启彻底忘记,对鬼舞辻无惨来说,恐怕才是真正的死。 所以他要再度出现在这个人的生命中,再度像是蛇一样对他喷洒毒液,向他倾述他污糟的恨意,用沉甸甸的污垢将他的生命化为和绝望等同的虚无—— 所以当宇智波启醒过来,将目光投向他,然后长叹一口气,想要翻身的时候,鬼舞辻无惨立马说道:“不许装作视而不见。” “你一直拿我的力量压制和你同居的那个小鬼,你就不怕我根本不配合吗?” 他坐在宇智波启的沙发上,翻着宇智波启的笔记本,一如多年前那样热衷于翻阅宇智波启的藏书。 这个人一如既往的敬业让鬼舞辻无惨感到可笑,然而翻看这些东西,并不是他同样想要扩展知识面的兴趣,而是因为总能从其中窥探这个人的生活。 他如果来到曾经兄长的身边,那一定是在注视宇智波启。但死后的千余年,和活着的千余年,境况仿佛都无比相同,鬼舞辻无惨仍旧在不断地为寻找这个人所在而奔波。 但他总能找到他,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命运绝不会让这个人挣脱。 宇智波启没答话,而是自顾自地去望窗前的闹钟。因为故人来访,他起床的时间已经耽搁了七八分钟,要是再在房间里赖下去,准备好早餐的凉子一定会过来敲门—— 哪怕富江和启的性格都和常人迥异,但将他们照顾长大的保姆可绝对不会在乎这些细节。 于是他慢吞吞地起床,得益于这个‘惊喜’,此刻的心情同样变得有些糟糕。 “你是懂规矩的吧?就像以前对我家人那样。” 宇智波启说这话时,眉间能够看得出一丁点的不耐,语调也慢吞吞的。在鬼舞辻无惨听起来,反倒有几分妥协的意思。 第201章 这些事本来犯不着宇智波启自动提起,无惨的性格很烂,但那多么年相处下来,他其实将是否惹怒宇智波启的范围把握得很好—— 无论是以欣赏宇智波启艺术的投资者接近,还是用机缘巧合认识的同好者的身份搭讪。 总而言之,他还是乐意在启每一世的亲人面前装装样子,至少在表面上不会和他们起冲突。 但这回,富江的性格是个极大的变数。 “不过我建议你最好现在离开,”宇智波启说,“总不可能对我的妹妹感兴趣吧?” 从之前无惨的语气里,他听得出来这人对富江其实不感兴趣。 之所以会提上一嘴,不过是无惨对他刚才不想看见他的行为有些不满。 “你又来了,[我的妹妹]。” 鬼舞辻无惨以古怪的语气重复了宇智波启的称呼,红梅般的眸子里出现了感到可笑的情绪,他瞬间扬起纤细秀丽的眉:“好认真负责的兄长啊……[我的妹妹],亲爱的妹妹知道她的哥哥其实一点都不在意她吗?” 这发言已然到了阴阳怪气的地步,不过这基本上能称得上无惨面对宇智波启的惯有态度。 “如果你想和我说这些话,那就可以收住了。早在一千年前就已经对我说过。” “——可是你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不是这样吗?” 无惨淡淡说道:“你是多么执迷不悟,让我这个做弟弟的人伤透了心。如果将世人比作苇草,那么你简直可以被称作磐石……究竟什么时候你才会意识到,那些环绕在你身边的人不过是过眼云烟。” “他们终究会离开你,终究会死,终究会走向别人。哪怕是带土和两面宿傩也是如此,前者固然来到你身边了,那又怎么样?百年之后不过照旧留你孤零零的一人。” “而后者会将你的所有兄弟给杀干净。那些你爱的……那些你不爱的,一个不留。因为这就是他表达爱你的最好的方式,你们两人之间只有彼此,也只容得下彼此,这就是那个诅咒之王对关系的定义。” 青年将笔记本合上,神态懒洋洋的,带着一种上位者经年累月培养出来的厌倦。此刻他的皮肤仍旧非常苍白,不知道是因为生前病弱还是亡魂的缘故,不过再怎么样都无损他的容貌昳丽。 “而我就不同了,哥哥。” 无惨乍然放缓了语调,像是两个人之间的私语,声音变得异常温柔:“我一直跟着你,无论你前往哪里都在你的身边……千年以后,万年以后,这个由世界构成的荒原中只有你我。” “这一项我已经用行为所证明,而不是单纯的谎言,你大可以明辨——我是那么恨你,想要化作蝰蛇缠绕在你的脖子上,对你施加绞刑。然后我们俩就可以愉快地在地狱里烂死——毕竟我想要你死,以至于在这个世界只想要你死。” “我不会恨你周围的人,生命是需要用连绵不绝恨意饲养的恶鬼,我不会将这份诅咒分给任何人……所以在腐烂之前,你可以继续去摆弄那虚情假意的亲情游戏……” 宇智波启看了他一眼,从他的身边走过。 青年拉开房间的门直接走了出去,一如往前那样没有分给鬼舞辻无惨一分半毫的反应。 直到无惨同样来到客厅,堂而皇之拉开他身边的那个椅子。 “少爷,要为你的朋友再准备一份早餐吗?” 宇智波启还没来得及说不,但无惨却反客为主,温和地朝着凉子点点头:“麻烦你了。” 他紧接着对在场的其余两人做了一个颇从容得体的自我介绍,说他和宇智波启是再大学里认识的朋友,想要将宇智波启挖到自己的公司,所以刚从国外回来,下了飞机就跑来和他详谈,以至于没有在意上门时间。 如果换做其他人说这话,川上富江或许还会为有人迎合她的观点感到高兴。 哪怕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认为兄长还是不应该只成为一个小小的老师。 但眼前这个人给她的感觉不同,哪怕相貌可以说是俊美,给人的感觉优雅有礼,带着几分贵气。可富江第一眼就觉得他有些令人厌恶。 “我们家又不是没有书房,”她用餐具戳着碟子里的班尼蛋,有些不满地撅起嘴,顺势开始在哥哥面前上眼药,“怎么也不至于跑到别人的卧室里……” 关于这点,川上富江觉得这人有些像禅院直哉,那家伙虽然很早之前就算她的对家,可是以前往往没说两句话,就可以把哥哥给直接烦走。 但不知为何,几年前这家伙突然态度转变,黏人程度就像是成天汪汪在你家楼底下大叫的柴犬。明明自己拥有归宿,却一出门就想要找别人。 川上富江讨厌兄长一切莫名其妙钻出来的兄弟,她和宇智波家的人不怎么打照面—— 据说是兄长在老家的亲戚,单单是[老家]和[村子]这些词语,就让自诩都市丽人的富江感到窒息。 所以哥哥没让她去见他们,川上富江也乐得清闲,乱七八糟的亲戚确实有失她大小姐的体面,能少熟悉就少熟悉。 可是这不代表,她会容忍别人分去哥哥。 眼前这个人怎么看和宇智波启都不是普通好友,在说出‘麻烦你了’以后,富江甚至从其中感受到几分经常在她的男同学身上出现的死缠难打。 她看鬼舞辻无惨,鬼舞辻无惨却只是在看哥哥。 宇智波启用早餐的速度非常快,出门前不忘朝富江打招呼:“你今天有课吧?记得早点出发,下午我过来接你。” 关于这个陌生男人的事,却半点都没有吩咐。 富江从哥哥以往待人接物截然不同的态度中,品出了几分赶客的意味。 她有兄长的飞雷神印记在,有自恃本身的实力,因此往往对得罪他人而有恃无恐。 等到凉子收拾餐碟走进厨房,富江就忍不住立马开口:“你和哥哥不是所谓的朋友吧?” 一直目送启离开的病弱青年讶异地偏了偏头,仿佛这时候才刚刚注意到她。 这种看蝼蚁的目光,让富江颇为不快。 “你身上有股和堕姬那女人如出一辙的臭味,吃完了饭可以赶快走吗?” “感官倒敏锐,”鬼舞辻无惨评价道,“不过脑袋很坏,看来你是个蠢到家而不自知的女人。” 他因为富江的发言升起了一点微弱的兴趣,因此反而不吝啬在此刻赏这女孩几分好语气——尽管内容和川上富江的话是同等程度的刻薄。 “你没有意识到你哥对你的态度很古怪吗?只要不酿下大祸,你想干什么都由着你,有什么心愿都会满足。行为再怎么过分都不会生气……你看见过他愤怒的模样吗?恐怕没有。” “绝不生气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绝不在乎,你的哥哥从来都不在乎你,也不爱你。他只是因为和你是兄妹,才会做到这种地步。你是一个完全被他谎言蒙蔽的可怜虫。” “——我看你才是那个可怜虫吧?” 富江为他的长篇大论感到不耐烦。 她喜欢艺术,不过是因为艺术意味着昂贵,对于文艺根本没有实际意义上的欣赏。 一个男人,倘若送她名贵的珠宝,或者出自于大师之手的名画,富江可能会稍微看他两眼。 但若是想要在她面前滔滔不绝,卖弄哲学或者华丽的文藻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只会招来富江高高在上的嘲笑和奚落。 “那些[爱]呀,[在乎]啊,只有肤浅的人才在意那些东西。” 川上富江轻笑一声,语气里透着一股怜悯:“我看你才是那个脑袋空空的蠢货吧?这些词语不过是一些穷酸的家伙,想要空手套白狼编出来的词语。好告诉那些傻女人不要那么物质,乖乖送上门来让人白吃白喝的产物。” “因为一无所有,所以才告诉别人爱可以胜过一切,毕竟想要别的那些人也给不出来。其实爱这个东西完全靠人空口胡说,当事人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这样就可以把人给玩得团团转了。” ……这女孩,怎么回事? 鬼舞辻无惨暗自皱眉,因为他发现这女孩完全和他没有在一个频道上。 宇智波启以往的兄弟姐妹都很聪明,根本不需要他多做解释,大概就能被他戳到心头所痛。 ——但现在看来,宇智波启这个妹妹,完全没有听懂他说的话……该不会是个脑袋根本不灵光的笨蛋? 然后富江又紧接着说:“听好了,我才不在意启究竟爱不爱我。他只要永远满足我,永远包容我,永远夸奖我长得漂亮就够了。哪怕他半点都不在意我,那又有什么关系?” “我想得到的一切都得到了,哪怕不是真正的爱和在乎,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可以利用他,借用兄妹的身份指使宇智波启为我做所有事,普通人的爱和在意根本做不到这点吧?纠结这些的你才是真正的蠢货。” 相对于鬼舞辻无惨的欲壑难填,这个女人的欲望确实非常容易圆满。 第202章 他比川上富江还要更早地享受到这一切,甚至不是与其他人共同享有,而是朝着宇智波启予取予求了上千年。 ……但只是满足我的请求,那怎么能够呢? 不过川上富江确实看得非常清楚,爱不过是人类用来掌握其他人软肋的玩意,而宇智波启的软肋从来只有带土一人。 无惨从不嫉妒有谁获得那个人的爱,因为他只想过让那个人和他一起烂死。 了解到无法挑拨富江和宇智波启的关系,鬼舞辻无惨也顿时跟着失去了兴趣。 “哦,你要这么想,那就这么想吧。” 他换上了一副颇为冷淡的表情。 但那女孩却不打算这么快就结束这场对话。 “哥哥在不在意我另外一说,但依我看,你才是那个刚好彻底不被在意的那个人吧?” 战局一转,一方准备鸣金收兵时,另外一方向其发起了进攻。 被偏爱着的一方很容易就能看出谁最终受到了冷落。 她很确信自己所收获的关注,超乎了鬼舞辻无惨不知凡几。此刻正像是只翘着尾巴的大猫,扬起下巴,朝着竞争对手漂漂亮亮地露出一个带有炫耀性质的笑容。 富江的头发乌黑浓密,如同名贵的乌檀有着美丽的色泽,她的相貌异常动人,楚楚可怜惹人怜爱。微微上扬的眼尾下的泪痣,是整张脸的点睛之笔,无论怎么说,整个人都趋近于完美——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绝对不会有这样姿态,足以看出宇智波启对这位幼妹平时是如何呵护有加。 果不其然,这句话对于鬼舞辻无惨能称作绝杀,他原本还算得上晴朗的脸,立马就阴沉了下来。 “我身上有哥哥的术,如果你在这里对我动手,他能立刻赶到我的身边,然后把你赶走。” 川上富江毫无畏惧地直视无惨那竖成新月的猩红竖瞳,那是一双带着残忍和冰冷的眼睛,她不怀疑无惨是否有能力将她撕成碎片。 但这姑娘依旧不紧不慢,不愿意输掉自己的气势:“启之前已经暗示送客,但你好像听不懂,我现在不介意把话说得再明白一点……” 她用纤长秀丽的食指指了指门外:“滚。” —— 宇智波启走得很急,等到了学校,才发现自己今日穿的是私服。 平时上班的时候,他的服装都以咒术高专的制服为准。 高专会给战斗专员定制专门的服装,虽然款式难免有些单调,但这就和木叶村的绿色马甲一个道理,能够省去绝大多数人每天考虑穿什么的时光。 至于私底下的常服,宇智波启其实很不在意这个,做宇智波的时候就是宇智波的族服,其他时候常常有人因为看不惯他的随意主动包揽。 这一世自然很是如此,自从富江拿到他的副卡以后,基本上每个月都会花超额度。为了从哥哥手里拿到更多的零花钱,紧接着她就会按照自己的品味替他添置一些东西。 从这种角度来说,和川上纪子塞满他衣柜的行为完全相同。 晚上既然和富江有约,那么穿着高□□/服见面一定会引得妹妹不高兴,下班以后必定要回家换一次衣物——出于这种考虑,宇智波启才将常服放置到顺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结果因为想要结束和无惨话题根本就没有在意。 反正最后要换,索性还是算了吧。 “启这是打算和谁约会吗?” ——见到同事以后,果然遭受到了这样的询问。不过五条悟似乎因此陷入沉思,难得安静了几秒。 和其他人相比,有个家伙给出的反应最为出乎意料。 “比起这种衣服,你更适合穿和服。” 才和虎杖悠仁刚见面,原本领域内部发呆的诅咒之王冒了出来。 两面宿傩睁开自己的眼睛,一张口便开始毫不客气地指点宇智波启的服装规范,根本看不出他们之间目前还持着敌人的身份。 待在虎杖悠仁体内这段时间,他见到过不少新时代的风尚。 那些丑乎乎的高专/制服姑且另外一说,但只要见过平安时代神子的装束,相信没有人能接受现代服饰陪衬下的普通。 祇园神社的神主当年唯有一点做得符合两面宿傩的心意,那就是神子的衣装讲究端庄优雅,无论是正装、斎服,还是常装,都能很好衬托出神子端雅的风姿。 哪怕是离开神社,宇智波启不再主持神事,两面宿傩也没让兄长的衣着沦落到如此随意的地步。 于是他此刻无比不快地评价道:“谁替你挑选的这一身?难看得要死。” ——以后可千万不能让宿傩和富江见面啊。 宇智波启一边点头,一边在宿傩的目光下说:“下次一定。” 然后他在心里颇为难办地想到,这话可不能传到富江耳朵里,宿傩不是无惨……要是两个人待一起,绝对会闹出人命。 第170章 我和我的弟弟(十) 作为科目老师,宇智波启根本就没有带班这一项硬性要求。 他是咒术高专四个年级共有的体术老师,照理来说犯不着像做代理班主任的时候,陪着几个学生后面跑来跑去,尝遍夜蛾正道当年的辛酸和艰苦。 可是谁叫他的同事名字叫做五条悟…… 五条悟乃是咒术高专名产白发恶魔。 当初提出留校申请之后,才升职成为校长的夜蛾正道夜夜的枕头都浸满着泪水。 东京校区的天空连续几日都不见晴朗,得知这消息后,学弟学妹们几乎买光了校医室里的胃药。 ——咒术界有难了,咒术高专有难了,东京高专的所有学生和教职员工都有难了。 所有认识五条悟并且和他有见面交情的人,全部难以逃脱五条大魔王的魔爪。 才进校门时还是个青葱少年的伊地知学弟,被骗到五条悟的手底下做辅助监督,日日夜夜为他处理恼人的人际关系,顺带锻炼出了熟练使用excel的各种绝技。 而代价则是用自己的青春换来了五条悟的青春,肩负着两个人的重担而活,不到三十岁看起来年近四旬。 有着[从不加班]信条的七海建人,因为出身社会而被磨砺成了满面风霜的社畜。 高专时期水润的皮肤和脸蛋都已经成为了过眼云烟,化成为阴沉眼镜男的他依然逃不掉被五条大魔王折磨的命运。 而肩负着咒术师与宗教运营者双重职责的夏油杰,他的宿命就是时不时被挚友抓来义务劳动。 五条悟他不仅自己忙碌,也仿佛拥有加班发动机的奇妙buff,会带着周围的人一起卷入连轴转的漩涡。 这或许就是咒术界‘六眼’的宿命。 在做五条悟老师的时候,宇智波启偶尔还有时间在办公室里吃着点心玩蜘蛛纸牌。但等到和五条悟做了同事,尤其是近几年,好像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冒了出来。 前段时间还遇上了‘死去多年的弟弟突然开始攻击我’,这种百年难遇的离谱事件。 要他说,宿傩待在虎杖悠仁的身体里没什么不好,虽然弟弟的性格照旧暴躁凶恶,但是由于虎杖悠仁身体的缓和,反倒为他的叛逆添加了几分难能可贵的少年感。 就像是凶巴巴的幼虎,哪怕知道它是肉食性动物,却也大大地让他这个做兄长的感到心满意足,禁不住想要伸手上去摸一摸。 所以宇智波启很乐意帮五条悟分担一些工作。 他的侄子恰好和虎杖悠仁是队友,再配上一个可爱之余又有些暴躁的姑娘。 这令宇智波启多多少少找回了点熟悉的感觉,因此对一年级的学生又难免给予了更多的关注。 伏黑惠在学校内公事公办的态度放在一边,虎杖悠仁那孩子倒是挺喜欢他的…… 如果说,宿傩是被从成年期打回幼体的猛兽,依旧危险性十足。 那虎杖悠仁就是刚满月不久的小老虎,毛绒绒、软乎乎,是连血腥味都不知道为何物的幼崽,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叫做丛林法则。 “你是我理想中的弟子……” 要是这么说的话,恐怕某些人的心都会碎得七零八落,然后指责宇智波启是只偷腥猫吧。 所以他用手抚了抚下巴,最终还是将这话矜持地给咽了回去。 但在这之后还是发生了一些很不好的事—— 那就是宇智波带土,不知为何突然心血来潮地过来接他下班。 然后宿傩一言不合攻击了带土。 带土当场虚化无视了他的斩击。 两面宿傩再度发出了攻击,前来接兄长下班的某个宇智波,头顶冒出一个大写的miss。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原本单纯的试探已经变了味,仿佛化作了只有诅咒之王单方面行动的回合制游戏。 任两面宿傩怎么连招,宇智波带土都没有反击,还故意虚着眼睛用自己的身高俯视他,俨然是有意想要将其给彻底惹怒。 “成年人的余裕小孩可不会懂。” 第203章 他最后放出了一句宇智波斑经常用来嘲讽他的话。 某位忍界修罗的挑衅语录果不其然非常好用,果不其然立马看到对面开始合手结印。 宇智波带土心知怎么样才是激怒对方的最好方法,他紧接着主动躲到宇智波启的身后,声音也顿时变得滑溜溜的。 “——前辈,前辈,你让我接你下班,那个人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前辈,前辈,你这样维护我,对面那个人知道了不会不高兴吧?” 他扒着宇智波启的肩膀,故意用阿飞那种甜腻的声线说话,脸上的表情倒很认真严肃,看向宿傩的眼神里带着十成十的挑衅。 说到这里,带土顺势接过宇智波启手里的手提袋,扫了一眼纸袋的内部。他的神色为此微微一僵,不知不觉眼尾带上了几分埋怨,然后继续若无其事进行他的表演。 “哥,这该不会是你给我买的礼物吧?要是对面那个人知道了,他该不会揍我吧?好可怕啊,不过他好像已经对我下过手了,你还要继续看着人家挨揍吗?” 宇智波带土掐了宇智波启一把,在他目光灼灼的逼视下,宇智波启无奈地打断了两面宿傩的施法。 “……他是我的弟弟,我不希望你在我面前攻击他,宿傩。” 宇智波启说这话时,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带土他,是没有什么坏心思的——他不会攻击你。” 两面宿傩停手了,倒不是因为宇智波启的发言,而是由于他和虎杖悠仁之间的束缚,念出‘契阔’时他们交换身体的那一分钟已经结束—— 如果将五条悟比作在案板上跳得比谁都欢的鲜鱼,那宇智波带土简直就是沟里滑不沾手的泥鳅。 两面宿傩在这一分钟内根本没有揍到他的实体…… 加上宇智波启之前说的那些话,在将身体还给虎杖悠仁之前,他不爽地冷笑了一下:“等杀了你以后,我会杀掉你所有在意的人。” 话音刚落,他脸上的第二双眼睛便化为纹路。 虎杖悠仁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清澈无比,那清澈中甚至带着点男高中生特有的愚蠢天真。 几乎在意识回笼的那一刻,虎杖就下意识地拍了一下自己的侧脸,好似在警告宿傩不要轻举妄动。 但在另外两个人看来,这小子完全没有刚才发生的记忆。 “抱歉……我有时候还是控制不了宿傩他出来说话。” 虎杖悠仁看了看带土,又注意到他正拿着川上老师的手提袋。 可能是先前思维恍惚了一下,他一时间竟然想不起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做出的这个动作。 宇智波启为了缓解尴尬,直接从纸袋中掏出自己顺路买的伴手礼,就近分发给了虎杖悠仁和宇智波带土。 “是甘栗甘的招牌点心[落雁]——非常可爱吧?本来打算回去带给斑的。” 落雁是和菓子的一种,既然是传统点心,那么就一定少不了豆子这个组成。而落雁的模样小巧,造型可爱,被做成小小的红叶、樱花、银杏等富有季节变化之感的造型。 宇智波带土被分到是‘椿、龙胆花、千鸟’这个主题,然后惊奇地推断出其中的配方必定有豆粉这个成分。 ——以宇智波启的灵敏度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事实? 就像是以往那样,他看见各式各样漂亮的红豆馅点心,一定会心血来潮去买,但是以这个人对豆子口感和味道的讨厌,宇智波启买回来以后绝对不会主动去吃。 宇智波带土至今背负着‘爱吃红豆糕’的名义,宇智波启没少把不想要的东西往他这里塞。 想到以前他还傻乎乎地认为这不过是误会……带土的脸顷刻就黑上了大半。 “……谁爱吃这种东西?” “所以我是给斑买的,”宇智波启将[姬菊、山樱、红枫]那一组分给了虎杖悠仁,他说,“而且现在拿出来,也是为了分给虎杖。” 虎杖悠仁倒没有什么挑食的习惯,对于传统点心也并不排斥。 出于读空气这项技能,他觉得自己是时候表演现场吃上一个,以示对川上老师礼物的喜爱,借而化解掉这场一触即发的争执。 “我还是挺喜欢的。” 他一面笑着,一面拆开了包装袋,丝毫没有注意到宇智波带土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惊奇又敬佩。 ……传统的和菓子绝对甜得要命,尤其是宇智波启会买的和菓子。 那种程度,恐怕只有宇智波斑和泉奈才能勉强接受。 “——你们这些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他想到宇智波启身边的人,好似莫名其妙地都能接受这家伙对红豆点心的品味。 尤其是这个虎杖悠仁,宇智波带土一眼就看得出来他在说谎。要真喜欢那些点心的话,参照宇智波启,见到点心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 只能说虎杖悠仁对它们并不是很讨厌,才会心甘情愿为宇智波启揽下残局。 ……想到‘心甘情愿’这几个字,宇智波带土的心情顿时微妙了起来。 吃这种不喜欢的东西,什么时候成为时尚潮流了吗? 每次启带回来的红豆点心,宇智波泉奈和斑自然而然就处理掉,这仿佛是他们之间的默契,根本不需要这人多说一句。 曾几何时,被宇智波启迫害的人只有他带土一个……而现在,这种强人所难的事竟然还需要竞争上岗? 他怜悯地看了虎杖悠仁一眼,用颇为微妙的语气说道:“算了……你爱吃就吃吧,不过我事先提醒你,吃这种东西之前最好要先准备点水……” 带土前辈作为过来人的经验说到一半,虎杖悠仁刚好拆开塑料包装袋。 因为包装繁琐,完整地取出来废了他一些功夫。 那枚小小的和菓子自由落体掉到他的掌心,不知为何落到了突然出现的两面宿傩的嘴里。 虎杖悠仁的手掌心变得空空如也。 无论是诅咒之王,还是那枚落雁,两者就像是孙悟空从树上摇下来的人参果那样,顷刻消失不见。 宇智波带土的脑袋上顿时冒出问号。 这人有些茫然地歪了歪脑袋,语气重充斥着极端的不解:“不是吧?连你也?……你们这群家伙该不会被宇智波启给pua了吧?” 而回应他的则是某个诅咒不耐烦的回答。 “爱吃吃,不吃就滚。” 这是两面宿傩故意对宇智波带土的挑衅。 本来以为这个男人多少会有一些自尊,要么朝着他出手,要么被他惹出几分火气,正好试探一下这家伙虚化发动时有什么前提条件。 结果怎料家伙听罢,‘呀’了一声,捧住自己的脸,装作虚弱的模样靠在宇智波启的身上。 他用一种软绵绵的语气说道:“——前辈你看,那个人好凶啊,他竟然在你面前说这种粗鲁的话呢。” 第171章 我和我的弟弟(十一) “神子的存在自始至终都是极大的变数。” 羂索如此对合作的咒灵们阐述行动需要注意的事项。 蓝色长发的缝合线咒灵,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的话,他的睫毛又浓又密,像是细细密密的刷子,懒洋洋地微微收拢又分开,俨然是因为羂索的发言感到疲倦无聊的模样。 于是那个贺茂姓氏的诅咒师,猛然在真人的面前鼓起掌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把真人的注意力从遥远的天外拉了回来。 ——在这时候,他还在想在人类学校中遇见的两面宿傩。 那件事发生之前,孩童一般的真人对于传说中的诅咒之王不屑一顾,觉得漏瑚他们大费周章和人类交易属实没什么必要…… 可他只和两面宿傩打了一个照面,就狠狠地被那个男人的威势所压倒,原本不曾拥有的器官都仿佛在为这个强者震动。 毫无意外,诅咒之王是他的天敌,真人在两面宿傩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他狼狈地败退了,所以此刻更是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 [贺茂宪行],与漏瑚他们合作的诅咒师,据说是传说中的大阴阳师贺茂忠行的后裔,因为掌握着从先祖流传下的式神操术,所以他的术式几乎能和仅有四位特级之一的[咒灵操使]媲美。 真人对这人的目的不感兴趣。 他不喜欢人类,所以对人类的合作伙伴根本没什么盟约意识。 羂索先前跟他们所提到的神子的情报,蓝发咒灵根本没有听进去半点。 “神子他是天与咒缚,不受轮回的因果束缚,因此到时候产生什么变故都是有可能的。” 羂索又继续说道。 漏瑚一旁提到:“那五条悟呢?” 因为咒灵一方接连在人类那一侧吃瘪,最终不得不开始重视这个诅咒师为他们亲自划出来的‘重点’。 无论是五条悟的难以对付,还是两面宿傩的重要性,这两者贺茂宪行实现都曾经向他们强调过。 由于没在一开始听从劝告,漏瑚和真人都多少吃到了一些苦头。 第204章 “我会想办法将五条悟封印。” 羂索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特级咒物。 不是狱门疆,而是另外的神器的碎片——当初由大阴阳师安倍晴明拥有,最终传到了了他的师兄,那位忠行之子贺茂保宪的后代的手里。 ……老实讲,那个咒灵操使才是羂索最为中意的躯壳的人选。 他原本为此谋划了不久,既阻止天元和星浆体融合,让天元朝着咒灵的方向发展,又让咒灵操使对守护普通人类的决心产生动摇,堕入心神不定的困局。 只要拿到了夏油杰的身体,往后[全人类与天元同化]的计划就可以事半功倍,还可以借此扰乱六眼的心神,达到令狱门疆封印他的效果。 但因为有「神子」,「神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变数。 天与束缚使他的体内没有丝毫咒力,能够轻而易举打破因果之理,凌驾在命运的上方。 宇智波启上一世的结局,可以称得上是被众生的爱恨嗔痴所咒杀。 那个人的存在,则是所有人类怨怼的倾泻之口—— ‘为什么得不到拯救呢?’、‘为什么要盼望得到拯救呢?’、‘为什么要为那虚无缥缈的拯救忍耐如此之多?’ 只要神子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日,便如同辉日,让世间万物都能一清二楚地瞧见自己的污秽。 人唾弃罪业,又渴望罪业,如日中天的光辉中只能带着自己的恶意蛰伏,只待那日落月升,所有得不到救赎的人一起堕落,然而劣根性却让他们共同欢呼。 这就是拯救罪业之人,带着希望和救赎而来,却只会招致众生的排斥。 ……他很有趣。 因为神子是和他同样在世界这张纸上作画的「笔」。 偶尔有那么点不定数的东西,让羂索的心情产生了一点新奇的兴奋。 可是要让宇智波启从他手中夺取作画的机会,那么这游戏里就没有半点趣味可言了。 于是羂索再次叮嘱真人:“可不要被那个人逮住了。” 蓝发咒灵高高兴兴地应了,不过瞧上去可半分没有听进去贺茂宪行的嘱咐。 如果将神子和两面宿傩之间的联系告诉他,或许能令真人对此的印象稍稍深刻一些,但那家伙一定会自投罗网。 羂索没有在这点多做纠缠,而是继续讲述下一个要点。 站在角落的另外一个诅咒师,穿着袈裟,留着如雪般的银色短发,在会议结束直接离开了根据地。 ——他对除却宿傩大人以外的事都毫无兴趣,与羂索、以及一众咒灵都不是一路人。 —— 等里梅找上门来的时候,宇智波启正在和虎杖悠仁看电影,他对电影的内容不感兴趣,但对电影过程中吃爆米花这个环节尤其感兴趣。 正当他嘎嘣嘎嘣嚼着焦糖味爆米花正起劲的时候,窗外突然出现了一个妹妹头少年。 坐在身边的虎杖悠仁也立马换了内芯。 ……宿傩,好像根本就不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复活计划啊。 宇智波启看着宿傩当着他的面吞下五根手指,因为收集一部分宿傩的力量也在他和五条悟的计划之中,所以并没有出手制止。 不过或许因为他的存在太过坦然,那少年恭敬奉上手指以后,才意识到现场有一个完全不相干的家伙。 “这位是……” “你不用管他。” 两面宿傩懒洋洋地觑了身旁的兄长一眼,因为一次性找回大部分的力量,他对身体的支配已经大大超过了虎杖悠仁的意志,因此心情稍微变得有些愉快。 “这是以前那位神子,我的双生兄长。” 他撇下这句话后,并未做多余的解释,但里梅立刻换上了一副恭敬的神色。 咒术界对双生子的概念,近乎于人尽皆知的约定俗成。 他在追随宿傩大人之前,便知道他有一位身份贵重的兄长,素盏呜尊神子的声名显赫,乃是先代名至实归的最强者。 而里梅对于神子并未拥有何等的仰慕之情,他是在那个时代以后才得以崭露头角的术师,所追随的乃是两面宿傩的赫赫威势。 不过里梅此刻依旧对神子心悦诚服地低头再度行礼。 “失礼了,启大人……” 因为他将宇智波启当做宿傩大人的一部分来尊敬。 “你叫做,[里梅]是吧?” 宇智波启难免为这个举动多看了里梅两眼,然后便意识到这少年是个了不起的术师,还是咒灵一方的协力者。 好像以前和咒术高专的人交过手,忌库里的东西就是那时候失踪的……再仔细想想,他记得他的术式有那么几分意思。 而且少年的头发银白得如同落雪,奇异地却在中间沾上了一点梅花般的银红,这造型难免让人联想起浇了草莓果酱的刨冰…… 宇智波启立刻就看向了两面宿傩,这是个无比熟悉的举动,两面宿傩几乎立刻意会到兄长的意思,他用平静的口吻回道:“想都不要想。” 可这同样不是两面宿傩第一次拿这种态度应对他,所以宇智波启根本没把他的拒绝放在心上。 “……宿傩。” 他叫了一声弟弟的名字,换来的是两面宿傩隐隐带着不善的冷笑。 “现在说这些没用,你怎么不去找带土?” “可是刨冰……” 这家伙的锲而不舍这回确实把两面宿傩给弄笑了,虽说是怒极反笑,有几分嘲弄的意味,不过单从表面上看,那神情倒像是带着几分和煦的春风。 等到两面宿傩笑毕,他在兄长期盼的目光下,毫不客气地评价道:“我瞧你长得像个刨冰。” —— 虽然遭到了一番奚落,不过宇智波启最终还是得到了一碗绵绵冰。 冰被处理得很碎很软,口感蓬松绵软,和沙冰粗粝冷硬的口感完全不同,陡然一口让当事人彻底来了精神。 “和宿傩以前吃到的完全不同呢。” 里梅听到这评价以后表示完全诚惶诚恐。 “因为某个人当年只配吃那种东西。” 两面宿傩没在意他对属下的夸赞,他对宇智波启总有许多的不满,要是每一项都计较起来,只会让人更加心烦。 “——这时候怎么不去找你的带土?” 诅咒之王用这种嘲笑的语气取笑他,弯起的嘴角带着点恶劣的愉悦:“怎么看起来他像是虐待你了?[带土他是没有坏心眼的],你是不是还想要这么说?” “在我看来,宿傩也是没什么坏心眼的。” 宇智波启面不改色地如此说道,直接把这发言歪曲成了一时之间的胡说八道。 至于为什么不把这话说给宇智波带土听——因为其实他今天已经吃得足够量了。 在宿傩这里吃一点,然后再在带土这里吃一点,这样无论哪个人都不能把握住宇智波启的行动路线,利用这种信息差打情报战,此乃忍者的必修技能。 而两面宿傩回给他只是轻轻一声嗤笑。 和局外人所设想的生分不同,他对宇智波启的态度其实不曾改变。 两面宿傩对于他的兄长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滤镜,抛开神子的光环以外,这个家伙基本上浑身上下全是缺点。 所以他基本上没有为宇智波启的行为生气。 至于其他人的存在更没必要分给注意力,因为他们不过是蹦跶得特别欢的无名小鱼,连让他考虑如何料理的资格都根本没有—— 比起沟通,两面宿傩更倾向于行动。只要杀掉那些令他烦躁的人,启自然就只能待在他的身边。 这是远比沟通更好的处理方式,只需要让他们死掉,然后便能重修旧好。 他了解宇智波启,可以说两个人都非常了解彼此。正因为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起就非常恶劣,所以反倒对彼此糟糕的本性异常清楚。 从兄弟的角度来说,恐怕只有脑子进水的人类才会把宇智波启当成好哥哥。 从双生子的关系上看,相处的时候把最好一面留给对方的行为想都不要想。 因为那太清楚了,他们就是彼此,根本不存在什么保留。 和宇智波启敌对这码事,更像是他们之间久别重逢的小玩笑,没有任何一方为此感到伤心……如果兄长见到他以后黏黏糊糊靠过来,哪怕会令两面宿傩稍微高兴,可是这并不会妨碍他耻笑他。 不用猜测便能知道对方的真实态度,但这个人的兴致是不愿轻易令人如意。 于是神子根本就不像是神子,兄长也没有半分兄长的架势,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中,自己做事的时候反而要多上一点。 不过那不算重要,只有愚蠢的人才会通过这些表相揣度他和宇智波启之间的联系。 两面宿傩只在乎自己高兴与否,而他的这个兄弟,却让一切都紧跟着变得混乱起来。时常让他感到烦躁,总让他觉得不满,有的时候却又让人心满意足。 他对宇智波启的态度从来如此,想必这个家伙也清楚这一点。 第205章 ——只要兄长想要,他便让他得到,由此两个人都感到餍足。 第172章 我和我的弟弟(十二) 川上富江迷迷糊糊地睡得很不好。 因为有人一直在她的身边说话,窃窃私语地交谈,一些字眼隐隐约约飘进她的耳朵里,起到扰人清梦的效果,让富江哪怕在梦里都感到很烦躁。 “……死透了吗?” “不知道……剖开试试看?” “你剖,还是我剖?” “你来吧,我不了解你们咒术的技巧。” 其中一个人的声音温润沉稳,听起来有些像她亲爱的大哥的音色,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些低沉,对于富江来说稍微有些陌生。 虽然兄长出现在梦里,确实算得上一种感情深厚的体现,但是无论如何……在她耳边讨论杀人分尸这种事也太过分了吧? 联想到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富江猛然清醒,漂亮的脸蛋都因为焦急变得微微扭曲:“——哥哥!不要听那个人面疽的话烧我!” 火堆前的三个人都同时转过头来看他。 川上富江这才注意到场内除她以外,还有着第三个人的存在。 哥哥自然一如既往的英俊好看,和他一起蹲在火堆旁的是一个扎着双马尾的猛男,两个马尾的形状像是冲天的海胆—— 富江在心里默默给他打了个八分,因为她前几天还在时尚杂志上见过这个造型。 面朝她站立的那个男子则是得到了四分这个最低分数,因为他的背带紧身裤属实没品。 “你醒了啊,富江。” 兄长坐在火堆前正烤着什么东西,看她醒过来以后,朝着妹妹露出一个微笑。 川上富江觉得这场景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在记忆断片之前,她明明在涩谷买东西逛街……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东京好像发生了一场了不得的地震。 脚下的道路都开裂了,墙壁也跟着坍塌,露出和水泥分开的钢筋。往日繁华的大楼像是多米罗骨牌那样不断倒塌,整片大地都仿佛在轰鸣。 宇智波启这下从肢体语言中看出了川上富江的不解:“不记得了吗?有诅咒师在涩谷引起了骚乱,那时候你也在人群中间……” 他伸出手替妹妹揉了揉太阳穴,善解人意地用精神能量引导她梳理了原本混乱的思维。 川上富江的脑袋一下子就不痛了,她这时候才注意到兄长手里拿着的东西。 那是一把非常锋利的刀剑,剑身清冽地如同冰雪,但此刻却被宇智波启用来进行一些非常不高雅的活动。 ——烧烤。 这把剑正串着一颗粉粉嫩嫩的人类大脑,新鲜得像是刚从别人的脑袋里刚刚剖出来。 川上富江飞快地瞧了一眼便把目光从那颗脑子上面移开。 她比常人更了解人体结构,因为以前只要情绪一激动,一些长着和她相似外貌的[人面疽]就会从她身上任何一个微弱的创口中生长出来。 为了治好自己,那时候的宇智波启不得不尝试了很多方法,到了目前才起到了一些较好的效果。 富江对血腥场面的接受跟着就被磨炼了出来,但是此刻看见这个大脑,她的内心还是难免泛起几分不适。 因为那大脑不仅恶心,还长着只有人类才会拥有的齿状尖牙。 比电视里的异形的口腔结构看起来还要龌龊。 “这就是之前对你动手脚的那个人,”宇智波启说,“也是让纪子怀孕的那个男人。” “我打算用天照烧死它,但是胀相说那还不够,又给我提了一些很可靠的意见。因为他是你和胀相他们伦理上的父亲,所以我打算让你见他最后一面……” 这话宇智波启还没说完,川上富江便朝着那摊脑花吐了口水。 现场的气氛顿时凝固了一下,只有漆黑的天照之炎在噼里啪啦地燃烧,半秒钟之后,宇智波启和胀相等人都默契地选择对妹妹的行为视而不见。 “那我们现在可以烤它了吗?” 富江又顿时在兄长的面前换上了一副小鸟依人的神色。 宇智波启把妹妹往远离火堆的方向揽了一揽,以免她不小心沾上这种燃尽目标之前绝不熄灭的火焰。 “当然。” 这个男人回答这句话时,脸上露出了颇为满意的神色。 “天丛云剑、限定月度、尸鬼封尽、赤血操术、天照……捉住他的流程我全部遵照天元的提示,无论是他的躯壳,意识,灵魂,还是咒力或者别的什么,全部都别想要踏入轮回。” “敢在我的面前动手……就连待会火化烧完以后,这附近的空气我也会打包回去,让六眼再看一看的。” 眼前的兄长虽然陌生,但实打实地给了富江大仇得报的感觉。 “再另外的话,”他的话锋一转,朝着旁边招了招手,“待会胀相替我把你送回去,这几天东京很乱,你不要到处乱跑,有什么需要可以打电话给直哉……” 宇智波启旁边的那个男人,这时候也看向富江,朝着她露出较为和缓的神色:“你的名字是[富江]吗?我们有着相同的父亲,所以我和坏相,都能称作你的哥哥。” 经历过兄长老家来的那些村子里的亲戚,川上富江目前为止,最害怕的就是自己这边又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亲戚找上门。 但好在母亲川上纪子和家里的人感情不好,这边的亲人根本犯不着过多考虑……但川上富江怎么想也想不到,从来名不见经传的生理学[父亲]这边,竟然平白无故又为她多添了几个兄弟。 瞧见坏相那肌肉应召男郎的打扮,她便觉得自己的审美观隐隐有被创飞的趋势。 “将不会战斗的妹妹放在这里,确实很不妥当。” 她听见胀相语气严肃地朝着哥哥保证道:“等把她安全送到家以后,我会回来协助战斗的。” 富江只好用眼泪汪汪的眼神盯着宇智波启,她不想和莫名其妙的亲戚单独相处,尤其是在经历过恐怖袭击以后。 不过这会儿宇智波启的注意力显然没有放在妹妹的身上。 “不错,你待会直接来协助虎杖就好……” 他话刚说到一半,远处又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整栋大厦的玻璃都应声而裂。 高空中的巨大木龙只是随意地摆动尾巴,四周高耸的建筑物就如同积木般飞速坍塌,在原本并不开阔的市中心创造出可以称作战场的平地。 宇智波启脸色忽然一肃,用略带歉意的目光看了富江一眼。 “我有两个兄弟见面了,现在本体要集中力量……” 青年说完这句话后,立刻掏出卷轴‘熄灭’了地面上的黑色火炎,将东西交给胀相以后,整个人‘砰’地一声在白色烟雾消失不见。 只留下川上富江和在场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这就是妹妹吗?” 那个打着眉钉的肌肉男摩挲着下巴,正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太变态了。 川上富江心想,要是和这种穿着吊带袜的男人走到街头,指不定会被被路边的人怎么指指点点。 “妹妹和弟弟应该没什么区别吧,不过我们的妹妹不擅长战斗,所以我们要好好保护她。” 胀相不仅外貌要正常一点,性格好像也要正常一点…… 但是这种自来熟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她还没有承认他们是她的哥哥呢! 可谁知道这两个人好像根本没有想过富江不会接受他们的可能性,根本没有过问她的意见,继续自说自话地进行交流。 “好了,我知道。不过妹妹她怎么还坐在地上,是站不起来了吗?……好吧,我来抱你回去吧。” 坏相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完便朝着川上富江的方向走过来。 眼看这个肌肉猛男下一秒就要抱住她,川上富江内心的丑东西ptsd瞬间发作,恨不得长出翅膀马上飞走。 情急之下,她只好随手抓住一个东西遮挡,试图在他们之间制造出一个极大的间隙。 “——离我远点!我对你的品味过敏!” 呜哇、光秃秃的脑袋上只有玉米穗般的一撮头发,穿着可怕的皮革内裤和吊带袜,还带着眉钉的奇怪男子。 要是被这种东西拥抱一下,富江大小姐只会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变得肮脏;要是和这种家伙成为亲戚,那么富江大小姐恨不得跳进尼罗河里赴死! 可怜的漂亮女孩只能扒拉着手里的巨大玩偶阻碍他的前进—— 等等,玩偶? 蓝色的、丑乎乎的、要是放在这之前富江根本不会多看上一眼的巨大玩偶。 那玩偶本来被富江抓在手里,任由她随意搬弄,但是此刻也随着那奇怪男人的靠近,发出了断断续续呼喊‘いもう……いもうと’(妹、妹妹)的声音。 直到它带着它一共有两张畸形的脸。慢慢悠悠地转过来,和它亲密接触的富江直接被这份丑陋激出了热泪。 “呜啊啊啊啊——这什么啊这?” 第206章 胀相在旁边无奈又慢悠悠地叹了口气,好似在为这幅兄妹亲密的场面感到欣慰: “就这么喜欢血涂吗?眼泪都掉下来了,对了,忘了告诉富江,这样的兄长你一共有九个。” 富江紧接着被坏相有力的臂弯挤进他的怀里。 换做之前,她还是一个在宇智波启宠爱下长大的女学生,何曾见过如此之大的风浪。 她想要掰开血涂抚着她漂亮脸蛋的手,使了使劲却根本掰不动,想到之前因为兄长的纵容,自己根本没有心思在和堕姬的相处中掌握力量。 而现在,丑陋兮兮的咒灵此刻竟然笑呵呵地抚摸她的秀发,把她精心打理的顺滑长发给弄得乱七八糟。 想到这点,川上富江带着被宇智波启抛弃的满腔委屈,神经此刻已经濒临奔溃。 “——呜啊,别摸我,我脏了!” 第173章 我和我的弟弟(十三) 宇智波斑在这场突袭中玩得非常开心。 诅咒师发动涩谷事变的同时,他就不请自来地施施然入场,把目光所及能看见的敌人都全部扫荡了一遍。 这是个过于和平,也过于没有锐气的世界。 咒术师们怠惰松懈,能力不足疲于奔命。诅咒师们毫无志向,觉悟与意志堪称天方夜谭。 连本土的野兽瞧上去都没有收服的价值,连尾兽这种破坏力的生物在这里都能称作罕见。 他一直嫌在这里的战斗不够尽兴,而此刻的涩谷事件勉强带给他一些活动身体的时机。 无论是诅咒一方,诅咒师的一方,还是前来支援的咒术师。 全部都逃不脱宇智波斑对他们实力的‘校考’。 “真丑陋啊……何等难堪的舞姿。” 他有意玩耍一下,因此在应对上并不认真。 攻击他的人使用什么类型的术,宇智波斑便用同种类型的回应过去。 由于这里不是忍界,人与人之间缺乏忍界联军的初步默契,更不存在几十个忍者一齐应对他的火遁。 因此一路走来,宇智波斑都没看到什么像样的家伙,直到他遇到了几个怪模怪样的咒灵,看起来也有同他一起起舞的念头。 火山头的男子,敢主动向他挑战,勇气可圈可点。不过唯一值得夸奖的就只有这满腔的勇气。 奖励它燃尽在宇智波斑的火遁之中。 长着树杈的类白绝人形体,木遁的水准连带土都够不上,在他面前使用此种遁术本就是无谋。 让其死在木遁之下也算是有始有终。 宇智波斑在这里玩得风生水起,什么树界降临,什么地爆天星,什么木龙之术,场面比较大的忍术全部轮番上演,总而言之态度并不算认真,就像是在闹市区中闲庭信步。 譬如先前所说,他不过是在对此方世界的真实实力进行一番校考,焉有对小辈动真格的道理? 不过咒灵大多数是不通人性的牲畜,全部捏成齑粉。受肉的咒术师会主动攻击他,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而宇智波启的学生一个都跑不了,他对他们太宽容,以至于新生代根本不成体统…… 他的兄弟此前已经将查克拉分派到这里的每一个普通人身上,然后用飞雷神术将普通人转移到结界外。所以此刻还留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与咒术界有关的人士,宇智波斑可以毫无顾忌地使用力量。 摧毁那几只咒灵的时候,从它们身上掉下了几根手指。 宇智波斑循着那股同源的力量找过去,在天台处找到一个昏迷的少年。 ——这就是宇智波带土所说的两面宿傩。 想到带土所提到他与启之间的‘爱恨纠葛’,宇智波斑颇为贴心地喂给了他所有收集到的手指。 他的目的向来明确,任何试图践踏他领地的存在都只有死亡一条道路可走。 但击杀一个不完整的死人泄愤,属实没有太大的趣味…… 等到两面宿傩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原本捆缚着他的树干瞬间被整齐无比地切开,巨大的木遁产物轰隆隆地掉到地上,扬起一大片土尘。 “有点意思,”宇智波斑评价,“但是这种程度根本没有抵抗的必要。” 而两面宿傩回以他一个血腥的笑容。 下一瞬间,扭动的木龙砸下,宿傩的身影也瞬间出现在宇智波斑的面前。 然而那些藤蔓本身在查克拉的催动下反应灵活多变,宇智波斑抱着双臂岿然不动,无数粗壮的树枝飞快地从地面下浮露出来,宛如破土而出的苍莽巨兽,盘根错节地将所有能行动的空间全部更改为木遁的主场。 宇智波斑只是稍稍抬了抬手指,木龙带着他进一步拔地而起,此刻树界降临的轰隆声也随着停下。巨人般的罗汉随之在他的脚下出现,抵挡住了两面宿傩挥出的滔天火焰。 这些木遁本身就有吸取能量的效果,单纯的毁坏不能造成任何有效伤害。 ——千手柱间的打法往往就是这样无赖。 想到以前和他的战斗,宇智波斑的脸上微微出现一点笑容。 “领域展开吗?” 两面宿傩为这见面就开大的行为勾起了一点兴致,他带着点饶有兴趣的笑抬手结印:“看来你也是比较心急的那种类型啊。” “没办法,不回敬一下你说不过去,领域——” “停手。” 随着这句话的陡然出现,场内立刻发生了第三次爆炸,巨大的须佐能乎挥出长剑,在两者对峙的场地间划出一道深入裂谷的沟壑。 宇智波斑和两面宿傩结印的手势都被打断。 介入战场的第三方看起来来势汹汹,完全体的须佐甫已出现,便地动山摇,碎木横飞间,场内被激起了更多因为地势陷落而弥漫的烟雾。 “停手,我不希望有人在我面前争斗。” 两面宿傩像是听见什么笑话般,轻哼一声,收手将整个手掌插进高专校服的裤兜里。 宇智波斑则是紧锁眉头,看着来人欲言又止,眉宇间不大高兴,不过还是收起他的木人之术。 “我不希望有谁在我的面前伤害我的兄弟,”宇智波启说,“希望你们能理解我的心情,觉得不可置信也没有任何关系,只有这一点我无法退让。” 宇智波斑深深看了他一眼:“有的时候我会认为你的脑袋坏了。” 两面宿傩说:“他本来就不太正常。” “就当我真的不太正常吧。” 宇智波启看了看两面宿傩,脸上却没有几分笑:“我不指望你们和睦相处,但也不希望失去你们任何人……” “如果你想说的话和我猜想的一样,那还不如闭上嘴巴。比起这种话,我更宁愿听你说武运昌隆。” 斑在此刻也没打算给这家伙任何面子,他对兄弟的容忍度向来很高,但绝没有到千依百顺的地步。 他在此刻甚至有些想骂宇智波启,能忍到现在全靠他曾经作为大家族族长的好涵养。 “他是要杀你吧?那就不得不排除,宇智波启,不是你一个人单单有守护兄弟的决心。” 宇智波斑的语气里带着深深的不快,走到这种地步,宇智波启已经知道无法再度阻止兄弟的决定。 哪怕分道扬镳,他也不打算就此罢手,因为这是宇智波斑的决心。 “你不必阻止他复活,”宇智波斑说,“和一个力量不完整的人打架确实不能尽兴。” 他的目光落在旁边面露嘲色的诅咒之王身上,只是浅浅看了一眼,便又继续道:“等他集齐力量,我会杀了他。” 宇智波斑和两面宿傩必有一战。 宿傩回应他说:“我会杀了你。” 说完这句话后,宇智波斑的注意力又落在了远处,他唤出了通灵兽,跳到了忍鹰身上。 “你的那个学生他气息消失了一阵,看起来没死啊。” 他颇为惊奇地评价道,又可能是觉得刚才凶过了宇智波启,到底不愿意让兄弟之间的气氛太过尴尬,临别前朝着宇智波启一指。 “我去陪他玩玩,看看他这些年又有什么长进。你就在这里不要乱动,带土待会过来找你,你最好还是想想到时候怎么给他编个说法。” ……这根本就算不上缓和。 如果指宇智波斑的态度转折是去揍他的学生五条悟一顿,而且离开之前还用训小孩的语气教训他。 但宇智波启就是从他的语气中品出几分他想要表达的含义。 回过头去看宿傩,穿着僧侣服饰的里梅轻巧地落在诅咒之王的身边,朝着他行礼。 “宿傩大人,我来接你了,[浴]的准备已经完成。” 然后弟弟站在那里用余光瞥了他一眼,虽然是笑着的,但光从这个表情就能看出宿傩觉得他横插一手的举动很糟糕。 果不其然,他朝着兄长竖了一个倒拇指:“你就在这里等带土吧,跟上来也行,不过里梅可没时间招待你。” “你的手指已经集齐了吗?就开始准备[浴]……” 第207章 “不齐也行,反正战胜那个家伙绰绰有余。” 那就说明两人过不了几天就要开战了,宇智波启觉得情况不太妙:“你不是说和我打吗?” “当然要和你打了,也要和五条悟打。” 宿傩的语气愉快了那么一点,他又朝着宇智波启笑了笑,也许是在笑神子的急切,又可能是在笑兄长作为神子又那么不明白礼仪。 他漫不经心地回答说:“正餐当然要留在后面,那个人充其量是碟开胃前菜,而你的其他兄弟和五条悟则是余兴节目……不跟着来吗?那就在这里数蚂蚁吧。” 两面宿傩朝着他挥了挥手,带着里梅头也不回地走了。 徒留宇智波启一个人停在原地,他看了看宇智波斑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已经离开了的两面宿傩。 他觉得这场面有点像以前和千手扉间待在一起的时候,明明是三个人的事,泉奈和扉间却弄得好像跟他根本没有任何关联。 无论是宿傩,还是斑,都将宇智波启给毫不客气地说了一顿。 他们的矛盾不可调和。 —— “失罪于您,乞蒙见恕。无论如何都没有寻找到最后两根的下落。” 里梅恭敬地奉上最后三根手指,而后请罪道:“宿傩大人,我愿意接受处罚……” “罢了,也不能怪你,最后两根在我那个兄长和五条悟的手里。” 两面宿傩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羂索被宇智波启杀了,也算是配得上他这段时间的作为。对了,他应该有什么东西要你交给我吧?” 里梅又再度躬身行礼:“是宿傩大人的即身佛。” 这件物品并没有超出两面宿傩的预料。 “有了这个,补足一两根手指的余量还是可以的。” “还有一样东西,羂索说即身佛不够的话,也能用来补完您的力量,”里梅说道,“因为有些特殊,所以储存的方式也有些不同……” 他闭上眼睛,俯身再度向两面宿傩请罪:“您让我一直寻找的东西找到了。” ——神子的死讯众人皆知,但神子的尸体是由谁收敛的呢? 既然没有人瞧见过神子的尸身,为什么大家却言之凿凿说他离开了人世,这个消息又从哪一方传出来的…… 尽管坊间对此的传闻众说纷纭,但这件事情放在当年,已然成为了真正的未解之谜。 两面宿傩和神子乃是双生子,和他之间的联系自然不用多说。 他看了眼羂索送来的另外一件物品,最终笑了出来,继而用一种颇为奇妙的语气发出感慨:“那他还是真该死啊。” 第174章 我和我的弟弟(完) 宇智波启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被留在原地,去追谁都不是很好……如果不愿意做出抉择,好像斑和宿傩双方都能容忍,但他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的发生。 带着思虑,他在涩谷空荡荡的街头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故人。 奈落还披着人见阴刀的皮囊,站在城市的断壁残垣中,依旧清丽端秀得如同贵公子。他穿着简单的黑色和服,轻装薄游,一如当年朝夕相处时温雅动人。 只是那时候的阴刀,只在古朴庄重的城主府邸中出现,就像是只蛰伏的蜘蛛,往往栖息在阴暗的巢穴……宇智波启见他的时候,奈落总是在装病,气若游丝,眉心微蹙,即便后来见到了他的真身,宇智波启总感觉这妖怪命不久矣。 可能他在心中认为他与无惨有几分相似之处。 “是你啊……你还没有死。” 那青年朝他温文尔雅地点了点头,奈落做一切事情都有自己的目的,等到宇智波启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已经在一处葡萄藤下坐下。 他没有和奈落寒暄的打算,已经抛在身后的事物,宇智波启很难再回过头去看它。当年的谎言和别的事情也好,再度回想起来,已经根本调动不了任何的情绪。 宇智波启只是礼节性地发出一句问候。 可是奈落却注视着他,目光之中盈满情绪,最终缓缓开口:“在那之后四魂之玉发生了很奇妙的变化,我的愿望,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否实现。” 他将话题带到这里,便巧妙地停止。 和外冷内热的巫女不同,神子既是毫无温度的火焰,也是令人感到冰冷的天体星辰。 如果不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勾起宇智波启的兴趣,恐怕他在其心目中的印象也会随着时间泯然于众。 奈落看得出来他陷入纠结,可那到底不能算得上困惑,如果此刻不站出来影响他,那么神子下一刻就会像是流云一样从指缝中溜走。 “有什么事是我能帮到您的吗?” 他尽可能将声音放得柔和清缓,委婉的语调和姿态,无一不在向眼前人暗示自己是倾诉苦恼的极佳人选。 有着故人相逢的基础,神子非常自然地向奈落吐露出近来让他感到低沉的缘由。 “我好像变得非常奇怪了。” 宇智波启说:“再此之前我根本不会为这种事纠结。因为我只想待在带土的身边,如果换做以前的我,除了带土,应该谁也不在意。” “仔细想起来,应该是斑率先变得奇怪。他为什么会跟着我走呢……如果有谁想要和我分享带土,我大概会不高兴,但会尊重带土的意见。可是放在斑身上就显得好奇怪。” “大概是因为他不愿意服输吧。被他们挤在中间,被当做物品争抢,其实我也有点不舒服。” “我不舒服、带土不舒服,斑不舒服、泉奈不舒服。没一个人是高兴的,不过因为大家都是宇智波,所有人都在忍耐。现在宿傩复活,基本上要开始动真格了——” “[如果亲近自己喜欢的人,那么他们就会觉得高兴],这是你当年告诉我的道理……但是现在每个人都好像不高兴了,所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奈落听罢以后,朝着宇智波启笑了笑:“话虽是如此,但是您没有考虑到人的心。” “人的心?” “人的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不可能像任何一项道理那样古板。除却将心比心以外,不可能用共情以外的方法来揣测——您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朝你说那么重的话吗?” 宇智波启觉得这个道理很显而易见,他回答说:“因为他们不高兴了。” 态度不好就说明没心情拿出好的态度,不高兴就是因为他有事情没有做好。 他想要像以往那样,找到问题然后解决问题,然而这回的情况却像是一个死结,怎么样都找不到完美的对策。 “——如果喜欢的人亲近自己,只对自己这么做的话,会高兴也是人之常情。但如果喜欢的人对每个人这样做的话,那换来的只有愤怒。” 神子做了这么久的神子,却从来不知道世人的愤怒从何而来。 假若每个人都能得到拯救,那么就等同于每个人都得不到拯救。如果每个人都得到了爱,那么那份爱和别人就没有任何不同。 于是奈落告诉他说:“如果不想失去的话,就更应该保持距离。” 宇智波启领悟到了这点:“……所以我该远离他们?” 仔细一想确实如此,他和每个人的关系都过近了,过近的关系将所有人都变得奇怪。 如果远远的,像是寻常人家的兄弟,那么大概不会这样频繁见面,更不会这样频繁起冲突。 但是即便现在做出改变,宿傩和斑不日就要开战,这意味宇智波启必定会失去一个弟弟。 他把这个苦恼告诉给了奈落,而万能的奈落也立马为他指明了一个方针。 “不如把水搅得更混。” 把水搅得更混……究竟该怎么做呢? —— 宇智波带土找到启的时候,发现宇智波启正站在葡萄藤下,抱着手站在柱子旁看得非常起劲。 这场面有种不太聪明的既视感,令他一度有些想笑—— 他的兄长大小就是木叶,乃至于放眼整个忍界都非常出挑的天才,而此刻正开着三勾玉在空无人烟的地方煞有介事地数蚂蚁。 可想而知这家伙刚才在宇智波斑那里受到多么严重的打击。 “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带土说道:“赢的人一定是老东……宇智波斑,你还不如想想到时候找几句什么样的好话给他听。” 这个人没有理他,仿佛藤架上的蚂蚁搬家能够搬出一个金字塔出来。 宇智波带土无奈,又接着问道:“你有多大了,用这种方法闹脾气?” “没有闹脾气,我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宇智波启说:“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兄长,他们家有八个弟弟都能和睦相处……这群人的关系是不亲近吗?为什么到现在还能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我只有四个弟弟就要闹出人命?” 听见这种不知好歹的发言,宇智波带土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 第208章 他好险还记得这个人是他的亲哥,没有用特别过分的话去怼他,只是表面上冷笑一声,说:“你要不要看你找的都是什么妖魔鬼怪?” “带土……” 宇智波启可怜巴巴地叫一声弟弟的名字。 宇智波带土不耐烦,但是还是勉强嗯了一声。 “你会离开我吗?” 能让这个人问出这种话,自然让宇智波带土感到颇为新奇。 这个人在人际关系之中向来稳操胜算,宇智波启是以任务完成度极高而著称的优秀忍者,毫无疑问是个天才,只要敏锐把握住的东西就绝对不会撒手。 兄长是强势的,只是在相处中更倾向于展现温柔的一面。 兄长是冷酷的,只是行动的方式让大家坚信他是个好人。 大多数人给出的反应都不会超出他的预料,他很容易就能洞察到别人的需求,从而展现出那个人所需要的态度。 宇智波启惯于、并且擅长做这种事,所以他得到的是一个很好的兄长,有时候又不怎么令人满意。而那一点不足之处,恰好是他所展示对带土重视的地方。 想要欺负他,然后观察带土各种各样的反应。 宇智波启从来对这种行为乐此不疲。 因为那是他找准自己定位,确定自己定位的最好方式,所以宇智波启才是一个巨大的混蛋。 而这个巨大的混蛋,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对着他撒手,哪怕花费三千年都要跑到他的身边……就是这样强势又了不起的家伙,怎么可能稀里糊涂让别人来定义自己的关系? 所以他才从来不询问带土打不打算离开他。 宇智波启真是个混蛋。 他早就把一切都划分好了,却装模作样地让别人以为他自有选择权,不过这同时又让宇智波带土满足于这段关系——他是宇智波启的准则,是宇智波启的锚点,也是他组成自我的一部分。 他清楚兄长心中自己的地位,因为宇智波启不可能不满足他的要求。 所以他问出这句话并不是为了示弱,而是因为今天所发生的事,令这个人对兄弟的关系又有了确切的思考。 宇智波启所问的是——“你会死吗?” 宇智波带土会死吗?我的弟弟会死吗?宇智波带土当然会死,要是宇智波带土消失了怎么办? 于是带土回答他说:“你不会指望我说点肉麻的话吧?” 结果这个家伙期期艾艾地点了点头:“唔嗯……倒不是,这个意思啦……” 这种话宇智波启不一定想听,但要是能让带土觉得难堪的话,他一定会想要他这么做。 于是宇智波带土深深叹了口气:“我说你还是想想自己吧,没发现我和斑他们这几年都没怎么变吗?会像个普通人那样死掉的恐怕只有你啊。” 他恐吓宇智波启说:“到时候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让斑用轮回眼转生你,世世代代无穷尽也,而且你每死一次,我们还会在你的坟头举办一个超赞的party,你猜有谁不会来?” “——那你总得给我留个蛋糕吧?” 宇智波带土伸手重重地拍了拍宇智波启:“好了,没事了就赶紧回家煮饭,今天按照安排可是轮到你了,菜都给你买好了不准推三阻四……” 听到这个发言,本来打算离开的宇智波启,又顿时走不动路了:“我还是有个事情比较在意。” “什么?” “怎么让家里的兄弟和睦相处,我决定现在去找胀相,向他请教点经验寻求办法。” “那倒不用了,”宇智波带土突然换上了和颜悦色的表情,“你要真想要他们和睦相处,我倒有个方法。” 宇智波启以期待的目光看向他,只见弟弟毫不留情地伸出手赏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事发突然竟然没有防住,宇智波启猛地捂住自己的额头,然后听见带土幽幽说道。 “无限月读。” “……无限月读?” 这家伙吃了一个脑瓜崩以后,没想到根本没有吸取到教训,结果反而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 带土紧跟着皱眉:“——你又怎么了?” “你说得对,虽然我生性不好斗,但是难免要为弟弟痛下决心。” 这家伙一把抓住他的手,郑重地请求道:“带土,我们别回家做饭了,现在去抓十尾吧。对了,为了防止意外,还要搜寻一下宇宙里的大筒木,然后多抓几个。” 第175章 我的弟弟言峰四郎 言峰神父的两个儿子都是他的骄傲。 次子的名字叫做绮礼(きれい),清澈又美丽,具有祈望的成分在内。而长子的名字只有一个单字启(きい),启发和引导,在日语之中也有作为开始之意。 很难说在长子诞生之时,作为父亲的言峰璃正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选择了这样一个名字。 单从字面意思看,「启」的意味都非常美丽,更遑论这个家庭的宗教文化如此浓厚。 「启」自然是上天赐予言峰璃正的孩子,将长子的襁褓抱在怀里的时候,他的心里升起了对造物主的敬意和对此等奇迹的感动。 往后的时间里,长子的所作所为无一不向他证实这点。 在宗教上,他的孩子体现了无比虔诚的资质,启的性格沉静,经得住日复一日的清修,他的信仰虔诚,毫无道德与精神方面的污垢。 在能力上,启的优秀也无可置疑,如果绮礼超出他人的才华中付出了努力和汗水,那么启的才能便像是从容不迫的浑然天成。 然而更为重要的一点则是,这孩子丝毫不为自己的才能所骄傲,无比清廉正直。 他善良的本性以及对恶的无法容忍,在成为修道士的路途上如同两颗明星一般相得益彰。 无论是作为侍奉上帝之人,无论是作为教会的代行者。 教会对他赋予厚望,而启也没有辜负教会的期望。 从神学院毕业以后,便加入负有讨伐异端之责的埋葬机关,和不断调换部门的兄弟相比,启的履历则是安稳地不可思议,以代行者的身份度过了相当漫长的一段时日。 即便出身于圣堂教会最血腥的部门,作为职责是浴血战斗的战斗兵器,言峰启的性格也无比安定平稳,宛如修罗般的修行经历也无碍他纯粹无比的灵魂。 教会的人都将其视作高度虔诚的体现。 言峰璃正为他的长子骄傲,次子的成长轨迹同时追随着他的兄长。 相对于寻常兄弟的关系,或许启与绮礼的关系并不十分亲热。 可绮礼却无比在意自己的兄长,启在相处中也无比爱护自己的弟弟。 大概是他们两人表达的方式都较为内敛。这对言峰璃正来说,是个微不足道的幸福的烦恼。 “能成为他们两兄弟的父亲,我觉得非常幸运。” 老神父如此对冬木市的旧友说道。 —— 拥有这样优秀的孩子。 极其优秀的特质有时候并不意味着是一件好事,尤其是那种优秀已经堪称到达了异常的地步。 两者都降生在这个家庭里,作为父亲的璃正却根本没有意识到两者都有极大问题。 不禁会让人怀疑他在年轻的时候,是否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 天草四郎时贞、不,言峰四郎是这样想的。 在第三次圣杯战争中,作为爱因兹贝伦所召唤出的从者出现,受肉以来的五十余年,天草都在以言峰神父的养子身份活动。 进入秘迹会、各种文献和灵脉、等待即将来临的第四次圣杯战争,然后迎来救济全人类的机会。 他没有任何兴趣或者喜好地活着,虽说是名义上的养父,但天草与言峰璃正通常以朋友的身份相处。 等到言峰璃正自己的孩子降生到这个世界上,他或许会有意降低与璃正接触的频率……天草本身如此打算。 直到言峰神父告诉他说,他决心将那个孩子命名为「启」。 潘多拉之盒便朝着天草打开了。 ——天草实在无法忽视那个孩子。 他刻意疏远言峰神父的次子,是因为言峰绮礼拥有着无比异常且「扭曲」的本性。 他有意接近言峰神父的长子,是因为言峰启有着比牵着还要古怪、还要异常,体现出来却那样毫无瑕疵的性格。 如果人类都近乎于「启」,说不定仅凭自身的存在就能得到救济。 但如果人类都近乎于「启」,不再卑鄙、下贱、残酷,那么他们恐怕无法制造出任何幸福。 「启」他活得根本不像是人类。 这是个除却能够维持安稳生活的物质以外,近乎于无欲无求的人。 功利心不强,掌控欲不强,至于为了追求名誉财富,从而产生压迫他人的渴望,更是半点都不会有。 不过天草可以直接断言,这个人看起来是一个圣人,但他却基本没有任何道德。 愚蟋铮隶…… 第209章 因为「没必要」。 启根本不渴望在这个世界上拥有任何东西。 他是最不在意道德观念的人,反而在世俗的观念下拥有极佳的美德。 假如仅仅只是这样,或许能让天草有兴趣观察他,但做到这种地步……似乎有些过分了。 倘若这孩子从一开始就愿意和他交往,后来发展成友人关系,能称得上是水到渠成。 但言峰启从始至终都持着远离的态度,他不仅远离天草,也远离着自己的家人。 —— 言峰绮礼实则比谁都要在意自己的兄长。 他时常为自己的内心感到苦恼和困扰,因为他的本性实则完全有悖于世人所称道的德行。 人们能从他们所称为美好的事物中汲取到幸福,而令绮礼所困扰的则是,所谓的美丽究竟是为何物。 越是困惑,越是执着于那个答案,他忠诚于天主的教义,乃是渴求从上帝这里得到对人生的解读。 但无论花费多少努力去寻求解答,只会让他落入更加苦恼的窠臼,他无法安于任何一个职位,激烈地不断变更自己的位置,然而却从来不知道热情是为何物—— 不,这个世界上要说唯有一件事是例外。 那便是他的兄长。 言峰绮礼无法与他人口中的美丽感到共鸣,只有他的兄长是唯一的例外。 他能深刻地体会到兄长身上的美丽,清澈、妙曼,令人神经战栗般的愉快。 每每在与启的相处之中,言峰绮礼都会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令人印象深刻难以忘怀的动容。 如果吐露心迹的对象是兄长,那么他没准会理解自己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或者说,假使那个开解自己的人是兄长,那么他一定能清楚地明晰困扰自己的缘由。 他期待兄长能理解他,期待兄长能填满自己的空洞,于是他在年少的时候总是追随着启奔跑,期待他停下脚步,付与自己人生的价值,将他从无边的苦闷中解脱出来。 言峰绮礼或许需要一个伙伴、同类,他寄希望于‘美丽’的兄长能承担所有的角色,向导、火炬、北极星、引路人……最后将空洞到不为任何人理解的自己,彻底填满,是他看清不再迷茫的前路。 可正如全能的上帝不愿意给言峰绮礼任何解答,他往往从兄长这里一无所获。 启总是在拒绝他的接近。 —— 在成为代行者的第二十一个年头,宇智波启决定从这一职务上退休。 与选择了婚姻的父亲和弟弟不同,他在从神学院毕业以后,就成为了一名正式司祭。迄今为止,枢机主教们还在赞赏他是整个埋葬机关内信仰最为虔诚之人。 “如果你当年没有直接投入圣堂教会,没准可以直接干到枢机卿的职位。” “我的志向源自于父亲的影响,他任职于第八秘迹会。” “……是这样么?”负责管理调任的人思忖了片刻,用指腹摩挲着下巴,“这样就不奇怪了。” 但和所有人想象的不同,宇智波启对于宗教根本称不上虔诚。 他对于教条和教义基本上没有任何想法,成为神父则是遵照言峰璃正的意愿。至于成为代行者施行杀戮之举,对于宇智波启来说不过是一如往常那般的普通工作。 毕竟自己曾经、可能现在也是异端其中的一员。所以对其实质内容无法理解,同时不做评价。 在这时候选择退休,也不是因为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只是因为时间到了。 他一直在避免与他人产生羁绊,近日以来,已经察觉到了逐步到了脱离世界的最佳时刻。 宇智波启此世的母亲已然去世多年,父亲言峰璃正不怎么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也在不久之前去世。吸取了在鬼舞辻无惨身上的教育,他不再像以往那样粗暴地切断与他人的联系。 但这一世的两个兄弟都异常棘手。 亲生的胞弟简直如同苦修者一般,压抑、迷茫、痛苦,教育和他的本性完全背离了。生而为异类在宇智波启看来,并不能让人感到孤独和痛苦…… 令言峰绮礼无法轻松的根源,是他无法正确地意识到自己。 但倘若让他理解了自己的本性,作为他的血亲,恐怕会第一时间被他盯上倒大霉吧。 所以为了言峰璃正的安全考量,还是不得不对其放手。 而那位叫做言峰四郎的父亲的义子,算得上是他这一世的义兄弟。他对于言峰绮礼的态度是绕着走,恐怕也是因为担心找到绮礼的攻击,是狡猾的一个家伙。 如果他能对自己也避让一番就好了。 那个义兄弟不是什么人类,至少不能算作普通的人类。 作为神堂教会的神父来讲,单单以这样的借口来排斥自己的手足和同袍,似乎有一些过分。 毕竟他们时常接触神所赐予的「奇迹」与魔术协会的「异端」,表现超出常人的认知,其实不能算得上有多异常。 但那个人,那个从他诞生起就是青年模样的白发年轻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接触他的打算。 两个兄弟将他夹在中间,这些年同时都对他进行穷追猛打,怎么样的冷待都浇灭不了他们的热情。 宇智波启决定退休,他有预感这一年过去,或许这些事情都会不再成为他的困扰。 父亲言峰璃正的葬礼,差不多将会是他与胞弟绮礼、义兄四郎的最后一面。 葬礼结束以后,宇智波启难能可贵地与言峰四郎有了一段独处的时间。 那个白发青年终于向他说出了,这数十年来从未向宇智波启开口说出的疑问:“……你果真全部都遗忘了吗?” 在战国时代末期的九州发生的事。 他从小聪颖过人,俊秀风雅,有着神童的美誉。但母亲往往在夸奖过他以后,便难免生出几分惆怅的情绪,而后掩面叹息。 “你的兄长,在当初也是享有美誉的人杰……” 人们的话语中,四郎的长兄是个一切都尽善尽美的年轻人,品质高雅,仪容俊朗,言行和品德都尽善尽美,一切都无可指摘。 但他在很早的时候,在四郎刚出生的时候,就离开了家人和故土,而后则消失在这乱世的末尾里。 仿佛鱼在海面上跃起,只在众人的眼光中留下了那么一道波光粼粼的身影。 ——我相较于那位兄长又如何呢? 年少的天草四郎闲时不禁在心里如此设想。 ——如果换做他来做,会不会做得比我更好? 这些所有的念头不过是一厢情愿,兄长与其说是兄长,倒不如称做是一个理想的假想敌与倾诉的对象。 而后年少人的一腔热血,在那岛原之乱的城破中燃烧得一干二净,天草将民众的罪孽和死亡归结于己身,于是只剩下了一个想要通过圣杯救济人类的「幕后之人」。 但是,英灵受生前的事迹束缚。 生前的执念也是他成为英灵以后的执念,诚如「济世」这等想法,没有任何后退或者更改的余地。 所以当宇智波启面露疑惑的时候,天草的心中拥有的只有释怀的情绪。 “你不记得,那也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凝望着永不回头的哥哥,是我生前宿命的一部分。” 所以你根本不必记得。 第176章 我的弟弟揍敌客们 “糜稽被启给惯坏了。” 家里人都这么说。 尽管糜稽的天资本身并不是很好,在同等年纪的时候无法做到其他兄弟能轻而易举完成的高压训练,可是席巴和伊尔迷总是喜欢将过错归结到启的身上。 ——以阻碍他插手关于其他孩子教育的事。 对于席巴来说,启完全是一个天生的杀手,在小小的年纪就掌握着娴熟的杀人技巧,能够心无波澜地完美完成任何一项任务。 从家族成员的角度来看,长子的存在简直无可挑剔,他几乎能称得上是资质最好的。训练方面从不让人过多的操心,性格方面更是没有问题—— 没有过于奇怪的心理缺陷,更不会在外面交一些乱七八糟的朋友,爱护家人、重视家人。 目前为止,启是唯一一个能对裘基的换装游戏以及高音毫无怨言的孩子。 第一个孩子对母亲的忍受完美地承接住了她的控制欲,直到他脱离了幼崽的时期,不再是裘基最为中意的洋娃娃和玩偶,以至于后续的弟弟则是迎来了变本加厉的折磨。 启对家人的爱和包容甚至有时候到了一种不合时宜的地步。 令所有人反应过来这点,正是因为糜稽出生的契机。 糜稽是启的弟弟,但不是启的第一个弟弟,年幼的伊尔迷与长子的年龄差只有两岁。 他在兄长的注视与关怀下长大,但与其待在兄长的怀里撒娇,伊尔迷就像是自小会和兄弟姊妹模拟捕猎的猫科幼崽,更乐意于亦步亦趋地跟着启的训练强度,进行一些危险的游戏。 第210章 就像猫咪们偶尔会追逐,偶尔会打闹,时不时地会做出攻击的姿态,咬咬兄弟姐妹毛绒绒的耳朵或者尾巴。 ——有些疼痛,但对于日后的捕猎与独立求生大有裨益。 而伊尔迷就是这样有攻击性的幼崽,学会隐藏自己的技巧以后,他第一个尝试吓唬的便是宇智波启。 男孩的眼睛圆圆的,又黑又亮,头发也非常柔顺柔软,就像是只年幼的小小的黑猫,猛地从角落里窜出来,对着人类做出飞扑的姿势。 来势汹汹却并不能给人造成威胁,反倒让宇智波启觉得非常可爱。 等他再大一点,兄弟之间的玩笑和打闹也就跟着升级,他开始尝试着将钉子插入哥哥脑袋——这做法当然不是想要对哥哥造成伤害,只是为了表达对兄长的喜欢。 年长的男孩们相处模式非常奇怪,启看起来根本没把这无伤大雅的行为放在心上。放在其他家庭中要敲警钟的举动,落在杀手家族里差不多就是正确表达的兄弟爱。 直到席巴开始考量长子是否具有作为继承人的心性,开始接受训练的糜稽令启暴露出一个极端的缺点。 他太溺爱弟弟了。 溺爱到了无条件纵容的地步。 糜稽的天赋没办法让他像是伊尔迷那样平静地接受电击和鞭打的培训,但如果严厉地对待,也并非无法完成精英杀手的训练。 毕竟揍敌客的家族成员绝不可以弱小。 但正是因为天赋的差距,导致糜稽充满了抱怨,这孩子很聪明,但聪明却被他用在了逃避痛苦的方面,这时候反倒成为了不那么好的事情。 只要一接近训练的时间,糜稽就会跑到大哥的身后,拽着启的衣角。因为他知道只要待在大哥的身旁,任凭谁也带不走他,哪怕爸爸亲自来也是这样。 启第一次阻止别人带糜稽去训练的时候,简直将裘基给惹得高声尖叫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溺爱你的弟弟!他日后可是要成为杀手的!妈妈可没有教育过你这样对待弟弟!你这样是在放纵糜稽变得弱小!” 长子的反抗和三子的叛逆惹得裘基大所失望和愤怒,她的电子眼因为抓狂不断闪烁,裘基夫人的尖叫声和糜稽少爷哭闹的声音简直能贯彻家里的房顶,整个揍敌客的宅邸都因为这个事件兵荒马乱。 “妈妈,糜稽他才六岁……” “你和伊尔迷四岁就已经开始接受训练了!妈妈曾经是那么因为你感到自豪,启!你曾经是那么懂事听话!你是妈妈最喜欢的孩子!怎么可以这样叛逆惹妈妈伤心!” “可是这不是叛逆方面的问题……” 启的坚持惹得裘基更加不满,可无论再怎么反对,他都不肯让仆人们带走糜稽。 启一直都很令家里人自豪,此前根本没有任何令人不满的地方。席巴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因为天赋不佳的糜稽,出手打伤自己的长子。 他和启各退一步,协商着稍稍放宽一点对糜稽的标准,启他可以插手糜稽的训练,但是一些固有的训练环节绝对不可以缺少。 家里人总觉得他过于宠爱糜稽。 而席巴也看出了长子根本不适合家主这个位置,他太宠爱弟弟了,到了能把人给惯坏的地步,伊尔迷没有经历过糜稽的待遇,是因为他的心性使然,而且启根本没能来得及插手。 在启的放纵下,糜稽果然成长为一个不像话的青年,骨灰级家里蹲,自宅警备员,因为吃了过多的薯片,青春期一到就开始发胖,由于不擅长格斗,根本就不怎么出门工作。 “糜稽会长成那个样子,完全是被启哥给宠坏了。” 伊尔迷总是这么告诉家里其他弟弟,尽管知道这种过错不能全部归结于启,但他还是难免拿这一点恐吓奇犽,试图让他这个弟弟远离家里的大哥。 年长的哥哥们有着令人难以插入的友谊,阴沉沉且总是没有什么表情的伊尔迷哥总是喜欢待在启哥的身边,他们往往都是两两成组地出现。 家里的大哥既强大又温柔,阳光开朗得不像是这个杀手家族里的人,但伊尔迷哥总是不怎么喜欢弟弟们接触他,并且还喜欢在奇犽和科特的面前说启的坏话。 “所以你们不想变成糜稽那个样子,就要少和启哥说话。” 话虽如此,但是伊尔迷哥比谁都爱出现在启哥的面前。 哪怕家里确实有着‘启不允许插手任何弟弟的教育’这条不成明文的规定,奇犽也在心中坚信着伊尔迷试图在所有的兄弟间树立起与大哥隔绝的高墙。 如果说大哥和三哥的关系,很像总是纵容的老妈和不成器的家里蹲儿子。那么大哥和二哥的关系,就是被牢牢管教的男友和控制欲极强的病娇。 只要不是在任务时间,他们两个人的行程往往都会惊人地发生重合。伊尔迷哥甚至要知道启哥接手的每一个任务,毫无疑问,他们俩共享同样的银行账户,想必启哥的每一条资金流动链伊尔迷哥都会完全清楚。 他会定期旁敲侧击以一些方式判断自己对大哥的影响力,糜稽这一失败的教育先例,已经成为了他用来削减大哥与弟弟们相处时间的正当道理。 席巴只是有意让长子少插手弟弟们的训练,而伊尔迷却完全想要杜绝长兄在没有第三方的情况下,和弟弟们产生私下的交流。 “奇犽的事情我来操心就好。” ——听起来像是对他不容置疑的关心。 但奇犽却听过见伊尔迷哥私下里对启哥说的话:“你想要小奇变得和糜稽一模一样吗?不可以……其他人也不可以,你会把他们都变得毫无志气的。” “不会被你变得软弱的只有我,所以你差不多只能和我接触。” 好过分啊……伊尔迷哥。 奇犽知道在年长的哥哥们之间,还有一个名叫‘查岗’的仪式,二哥给大哥打的所有电话,必须要在响铃三声之前接通。 真不知道启哥如何能忍受如此旺盛的控制欲。 好像连妈妈都很少管启哥的事,因为伊尔迷哥对启哥的控制太强了。听说在糜稽那个时期还好,后面的弟弟们能和大哥相处的机会越来越少,启哥好像完全被伊尔迷哥管控了起来。 ……他不难受吗? 奇犽没办法忍受家里的氛围,刺伤了母亲和糜稽准备离家出走,那时候还在家里的启哥没有阻止他。 难得另外一个哥哥不在,所以他对他说:“你也快跑吧,过点自由的生活。” —— 他的兄长很强。 同时也很温柔,非常在乎他们的每一个家人。 只要明晰了这一点,启的行为和逻辑都非常好推测。 因为兄长很强大,所以许多事情根本就不会去在意;因为兄长很有责任感,所以他认为自己有义务满足每一个家人的需求。 换言之,就是作为弟弟的伊尔迷,很容易借助亲人的优势操控他的兄长。 启他真的很好懂,不需要怎么诱导就能让他遵循他的想法。启他真的很好骗,因为他根本不会拒绝周围亲人的提议,想要让他做什么事根本不需要去找理由。 他的强大又令人心动,能够给伊尔迷带来任何想要的东西。 兄长是个极其好操纵又绝佳完美的物品,不怎么费神就能指使他让他满足自己的需求。 但这一点既很好,又很不好。 因为启对所在乎的人的服从,注定了他能被自己轻易掌控在手里,也能够被别人轻易掌控在手里。 伊尔迷是启的弟弟,而在伊尔迷之后,启还会有其他弟弟。 在大哥心中的身份排序而言,伊尔迷和其他的弟弟完全没有任何不同。 他会满足弟弟的需求,也会满足糜稽的需求。 所以要时刻提防,消除那些能够在他之外欺骗哥哥的隐患。 伊尔迷没有制止糜稽向启求助,他知道那样做会让妈妈伤心……哥哥会和妈妈吵架,弟弟也不会像他自己想象的那样完全摆脱杀手的训练。 而且父亲会对哥哥以后插手弟弟们教育的事充满戒心。 哪怕在家人中,也只有自己能够掌控启。 伊尔迷自幼便领悟到了操作系的精髓——把飘忽不定的兄长攥在手里,让这份力量只属于自己。 第177章 我的弟弟极乐教祖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那么大概会更乐意选中他的兄长做神子。 他因为有白橡般无垢的发色,和如同琉璃般七彩的虹膜,被父母认作是个特别的孩子。 在万世极乐教真正创立之前,他的兄长也曾经问过他的意见。 那个时候兄长站在台阶下,台阶下的紫阳花开得正旺盛,青年随意在日光中朝着他挥挥手,示意弟弟朝他走过来—— 父母和周围人自幼对他的态度非常好,但只有兄长自始至终待童磨的态度就像是对一个普通的孩童。 他走过去,因为穿着仪式要用的袍服难免束手束脚,于是兄长帮他稍稍正了一下冠帽,然后问他说:“你想不想做神子?” 第211章 这种话放在别人耳里,恐怕会有些荒谬——神子又不是大白菜,是想做或者不想做就能选择的么? 但是童磨听懂了兄长的含义,大概他同样也觉得父母的行为有些愚昧。 不过还是孩童的童磨回答说:“我觉得无所谓。” “是吗?” 兄长淡淡地回了他一句,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又朝他挥挥手:“这样就好,我走了。” 然后兄长就真的走了,那是童磨在父母死前见过他的最后一面,而后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兄长他大概是真的早有离开的念头,虽然童磨和父母的感情不能称得上很好,但启他是和家里每个人的关系都不怎么亲近。 所有人都喜欢他,都夸奖他,他们夸他俊秀不凡,又夸他文雅尤甚。 他是江户城里非常有名的剑士,惊才绝艳的青年俊杰,前来幕府参勤交代的大名藩主们每年都会举办武术比赛。假使有他的参选,那么这场剑术大赛则一定会被称作盛会。 启是江户城内的话题人物,声名远扬的年少剑士,仰慕他、爱慕他的人不知道凡几。 因为长子优秀得超出常理,父母在与他相处的过程中都非常拘谨,与其说是抚养长大的亲子,倒不如说他们对这个长男充满敬畏。 家里的家业能在万世极乐教还未有雏形的前期支持运转,也多半是得益于被兄长的名声所吸引来的信徒献金。 如果启想开口制止他们荒唐的举动,想必这对夫妻绝对会战战兢兢地停止活动。 兄长就是有这样的威严。 他在家中素来说一不二,父母瞧见他,便如同老鼠遇见了猫一般。 童磨每见到这一幕,他都觉得是那种百看不厌的有趣。 ——自然,兄长对自己也是不怎么亲近的。 他基本上没有做到一个兄长该做的事,不过话又说回来,所谓‘兄长该做的事’,又有着什么样的含义呢? 陪他玩耍,和他说话,彰显兄弟之间的情谊——算了吧,这个世界上感情不和的兄弟也有,长兄对于弟弟其实并没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甚至他们的父母都没有尽下那么多的责任。 一个在万世极乐教稍有起色后,就开始跟女教徒乱搞的父亲,还有一个乱刀砍死丈夫又服毒自杀的母亲。 他们做这些事的时候丝毫没有在童磨面前避讳。 想来兄长也是看透了这对夫妻的无聊,所以不愿意让他们浪费自己的生命。 而童磨接手了没有任何自理能力的他们,果不其然这颗地雷炸在了他的手里。 血的味道真的很臭,洒在榻榻米的缝隙里很难打扫,于是接待信徒的房间又很快换了地方。 在此之后,他对自己的兄长没有任何想法——他去哪里了呢?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吗?究竟会不会再回来? 这些念头从来没有在童磨的脑海里升起来。 他自幼没有特别的感觉,也体会不到真正的情绪,就像是对成为‘神子’这件事根本无所谓,童磨对于亲人的离开或者逝去也没有格外的想法。 但在京都附近的但马汤一行,让成为青年的他遇见了失踪多年的兄长。 他还是那样的年轻,容姿俊秀,风度潇洒。 兄长青年的时候,童磨的身高只能抵达他的腰间,可现如今他已经达到了兄长当年的年纪,这个人的风姿还是一如当年。 他有些不理解,于是在兄长刚步入客间的时候,便朝着他微笑。 这个与谁都保持着距离的青年,如今和一个清俊美丽、瞧上去带着点矜贵文雅的年轻男子混迹在一起。 这令童磨觉得讶异,他顺水推舟提出一个很不合时宜的问题:“恕我冒昧,你们两位是兄弟吗?” 兄长回答他说不是,他说他的名字叫‘宇智波弥生’。 从那以后,童磨更改了对兄长的称呼,他在弥生离开以后,便接受了另外一个男人的血液成为了鬼。 童磨最开始只是好奇兄长身上的变化,不过弥生大人却很讨厌他—— 他原先是不讨厌童磨的,甚至对童磨没有什么感情。 童磨觉得兄长的情况和自己非常相像,他不在乎周围的人,也不能理解周围人的感情,可是兄长到底不会觉得内心的平静无波是件憾事。 他对于正常的情绪是什么,既不好奇,更不会主动去了解。 连伪装都不是出于兴趣使然,而是一种顺理成章的情况罢了。 如果换做兄长成为神子,他恐怕不会觉得人类是种多么可悲的生物,瞧不起和怜悯的心态更是不会拥有。 如果以诚待人是童磨的优点,那么完全表里如一则是兄长的优点。 他对所有人都发自内心地一视同仁,这样太奇怪了,弥生大人和无惨大人是兄弟,而且在许多年前就是兄弟,可他看起来半点都不把无惨大人放在眼里,这么多年都没有对他生出一分感情。 遇见无惨大人令童磨非常感动,能够窥见无惨大人和兄长大人之间的关系,同样令童磨觉得非常感动。 他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意味,但他总是情不自禁被兄长与无惨大人吸引去目光—— 默念鬼王的名字,会引发无惨大人的关注,思及兄长的名字,则是会引来同样的注视。 童磨还是在表面上称呼启为弥生,因为直呼姓名会换来鬼舞辻无惨的不快。 但他却依旧在心里将启以‘兄长’这个名词作为代称,鬼王的无名之火在见到他时往往便如同烈火燎原。 无惨大人之所以会生气,大概是因为自己对兄长还抱有感情吧。 只要想到兄长,童磨的心里就难免觉得奇妙。 这个世界不存在神明与佛祖,人们会觉得有净土与地狱,都是源自于他们不切实际的妄想。 人类会信仰自己变出来的故事,因为他们的生活实在无聊和可悲,如果不自我欺骗去对抗死亡的恐惧和虚无,那么他们首先在这凡俗之中就会活不下去。 这是非常愚蠢的念头。 人死后就会归结于尘土,什么都不剩。 而这种可悲的存在,连这种真相都接受不了,所以他们才需要自己去救赎。 ——但兄长的存在却让童磨忽然产生了改观。 原来人死后,并不是一朝一夕间化为乌有。兄长甚至能转世,能带着每一世的记忆清楚转世,他想要摆脱与无惨大人的因缘,看起来还想要到更远的地方去。 童磨正是因为想要知道更多,才带来了那对出身吉原的兄妹。 他期望无惨大人与弥生大人的关系会变得更好,不过瞧上去似乎却收效甚微。 兄长且不提,无惨大人怎么想都应该喜欢他送出的这份礼物。 鬼王发火的缘由简直令人找不到苗头——无惨大人不笑,是因为不喜欢吗?还是由于他生性不爱笑? 不过兄长在看见上弦六以后,他却笑了,并且评价说:“……总感觉有一种微妙的。” ——微妙的可笑感。 童磨微笑着用扇子微微遮住脸,然后在心底为启接上了没有说完的话。 所以说,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正有神明的话,那么他们大概会更乐意选中他的兄长做神子。 因为他打心底根本不觉得人类需要救赎,发自内心地能欣赏、并且接受每一件合理存在的事物。 兄长对这个人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来说,都能够称得上是理想的存在。 他的心绝不会被打动,也不会因为任何事物动容,就像是太阳升起的轨迹从来不会为人类偏移,一视同仁的残酷,也是一视同仁的仁慈。 童磨对于这样不似人类的兄长,心里生出了难以言喻的感动。 兄长大概是极为美丽的……屡屡看见他,自己的胸中就仿若被起伏的潮汐所填满。 童磨难以详细地叙述究竟是种什么样的心绪,但他无疑被这份感觉所击中了,目光被这份温和与残忍所牵引。 就像是人类一厢情愿上演的独角戏。 无论寄托着再大的怨恨、再大的期盼、再大的虔诚,神明对于所有的信徒只有漠然。 但人类却将它曲解为爱意,沉浸在自己对虚无的妄想之中。 神明是人类创造的木偶,如果世界上真有神明,那么兄长就是神明创造的木偶。 周围的人自然而然就会将他推上神坛,而他完全不在乎周围人的爱与恨。 启能让周围的所有人目睹到他的光辉,却能让所有人都无法切身实际体会到他的温度。 多么像神明与人类的关系,信徒的一切所思所想,神明都不会回应。 ——因为神明是虚假的,你所想象的神明根本就不存在。 人类用苦难换取来生的幸福,全然乎自我安慰。 所谓虔诚、所谓信仰、所谓功德因果,全是人类一厢情愿的约定。 就像无惨大人对于兄长的仇恨,对于兄长的怨怼,拼尽全力想要盈满的恶意玷污宇智波启。 第212章 ……是你将他捧上神坛的,而是否继续被你信仰和供奉。 神明根本就不在乎。 第178章 弟弟山庄(一) 宇智波带土今年七岁,是木叶小学二年级的三好学生。 最好的朋友是和他同班的同学野原琳,还有旗木卡卡西。 家里一共五个人,但不是传统组成的爸爸、妈妈,哥哥以及自己,还有一条狗。 在带土很小的时候,他们家的妈妈就化作了天边的流星一直陪伴着他,混账老爹把他寄回了乡下,带着生活勉强可以自理的亲哥数度再婚,甚至不惜更改自己的姓氏前去别人家做赘婿。 其只愿意吃软饭的行为遭到了广大亲朋好友的指责,最终在第三次成婚没过多久经历了报应,痛快地撒手人寰以后,徒给新婚妻子留下一大滩烂摊子。 这位太太没有放弃自己的继子,而是带着自己的孩子们继续生活,找了好几个男友以后,最终遭遇了仙人跳的骗局,也跟着痛痛快快地离开了人世。 这个时候带土五岁,他的亲生兄长十六岁。 等到后来宇智波启读大学以后,把一直生长在乡下的带土接到身边照顾。 那时候年幼的弟弟君还没有意识到他们家的成分究竟是多么的复杂。 他只是开开心心地打包走了自己的玩具,在辈分极高又极其讨厌的叔祖父“要不要吃顿饭再走”的招呼声下,拉着哥哥的手,催促他火速带着自己离开。 没错,他们家一共五口人,哥哥宇智波启是最年长的大哥,宇智波带土是年纪最小的孩子。 启和带土中间,还夹杂着从血缘角度上讲根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三个兄弟。 分别是鬼舞辻无惨,铁血软饭男老爹第一个再婚对象家的小孩。 他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大概是青春期叛逆了所以跑出来非要和他们一起住,是带土家报销家庭格外开支的冤大头。 两面宿傩,和他们家其实并没有法定继兄弟的关系,是带土第二个继母的第三任男友的小孩。 他父亲和奈落的母亲好了没有两周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本来不管他其实也可以,但他好像特别中意宇智波启,奈落至今都在怀疑那男人是否是他特意赖上宇智波启的理由。 奈落,宇智波启的第二个继兄弟,因为宿傩的横插一脚,导致他在家庭的排序中又往后面延续了一位, 宇智波带土家的常住人口虽然只有五位,但是宇智波启时常莫名其妙地冒出几个兄弟,抱着一些并不存在的记忆想要上门认亲。 关键是这家伙向来都是来者不拒,以至于家里的所有人时不时地要被意外破坏心情。 哪怕在家庭成员内部,他们所认可的兄弟关系也就只有宇智波启,其他人的相处之中更是不见得有多和谐。 整个家里唯一没被卷入纷争的恐怕就只有一个宇智波带土。 因为他的年纪太小了,还是一个根本不会有人跟他较真的小学生。 而且他确实没有太大的心眼,只知道整天叫着哥哥的名字在家里跑来跑去傻乐。 偶尔被人绊倒在地上,然后化身为眼泪直往下掉的爱哭鬼—— 欺负小孩确实让人找不到太大的乐趣,而且带土大概还觉得家里人之间的感情都很好。 毕竟启要时不时拜托别人来接他,家里日常是四个哥哥轮流做饭,偶尔他会收到兄长们特制的爱心便当。每个哥哥都在他倾诉校园烦恼的时候,在旁边插嘴给他出谋划策。 事实上的确如此…… 除却气氛有时非常古怪之外,宇智波带土觉得这个家里比宇智波祖宅的氛围好得不知道有多少。 宇智波一族目前的大家长是他的叔祖父宇智波斑,一个年纪轻轻却成天宅在家里,像老头一样什么事都不干的年轻男人。 关键是宇智波斑此人他很心高气傲,没有做人祖宗的年纪,却有做人祖宗的脾气。 如果不是还有一个叫做泉奈的弟弟照顾他,宇智波带土觉得以他的自理能力,没准过不了几天就会败光宇智波的家业,就会沦落到住山洞、没饭吃、只能和植物说话聊天的地步。 宇智波是从战国起就很有名望的大家族,所以才能支持这家伙什么都不干,每天都能非常有余裕地待在家里无所事事—— 换言之,他们是拥有许多资产的名门的后裔,哪怕住在乡下的郊野,但是一路望过去目光和道路能及的地方都是宇智波家的土地。 明明很有钱,却要生活在哪里都不方便的祖宅,足以见得这个家族内部依旧残存着一部分往日的遗风。 这就导致了要在斑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宇智波带土从小到大没有少受到各种方面的管教和束缚。 ——包括吃饭的时候必须要有仪态啦,不许咋咋呼呼露出不沉稳的那一面啦,在家只能穿和服不许穿方便的短裤啦。 包括和朋友们一起玩闹,要是产生了几句口舌,想要让这老头替他说两句公道话想都不要想。 他只会在缘侧手拿团扇卧着乘凉的时候鄙视他:“就这?就这也能算是宇智波家的幼崽?丢人,下次你不把他们都弄哭就开除你的宇智波籍。” 宇智波斑一直嫌弃带土的愚笨,他说带土五岁的时候竟然连三位数的乘除法都算不清楚,像是那种正常的宇智波小孩,止水和鼬五岁时都已经开始了解拉格朗日方程和罗德里格旋转公式,这才是正常的学习进度。 带土听罢以后只是不服气地笑了两声,反过来讥讽道:“学习什么?学习这些公式的平假名拼音吗?” 然后他的脑袋上就被宇智波斑敲打了两下,痛得带土晚上什么都没有吃躲在房间里生宇智波斑的闷气。直到泉奈过来安慰他,说:“哥哥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 ——很大期望?是[很大的意见]才对吧! 包括宇智波启来接他的时候,宇智波斑还不忘在一边说他的风凉话:“带土他从幼儿园起,就是班级里的吊车尾……” 那个时候的带土,对宇智波斑为何临走时还要在哥哥面前说他坏话的行为非常不解。 后来来到新家以后,见惯了那些人在兄长面前使出浑身解数排除异己,宇智波带土总算明悟了—— 原来宇智波斑也想做他哥哥的兄弟。 但是想都不要想,他哥哥早就和带土说过了,他最喜欢的弟弟只有宇智波带土一个。 哪怕给其他的弟弟笑脸,但是他的心里仍旧只有带土。 宇智波带土一直觉得其他人很可怜,所以他在面对家里其他三个兄长的时候,哪怕偶尔会被凶一下,但他的心里一直保存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来到新家以后,他在亲生兄长身边生活的待遇,相比之前就如同坐火箭般直线往上蹿升。 尽管其他哥哥有些不尽如人意,但是宇智波带土还是愿意为了自己的哥哥而忍受他们。 尽管那个叫无惨的哥哥阴沉沉的,总是要对着哥哥发火,但是发完火以后,就会给带土买很多很多的礼物,让带土帮他向哥哥道歉。 那个叫宿傩的哥哥总是喜欢讽刺别人,好像说两句话就能把无惨给惹毛,其他人好像因为打不过他一直容忍,堪称家里的一霸。 但就算这样,带土也很喜欢他,因为宿傩做饭很好吃,每次带去学校和小琳奉献的便当都非常给他长面子,还会给专门给小香肠用模具压出章鱼的花纹。 而奈落哥哥好像动画片里的反派角色,每次由他劝架的结果就是吵得更加厉害,不过他会传授带土怎么在同学面前出风头的技巧,宇智波带土将其视作自己的狗头军师。 小学生带土每天都会按时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他从来都不爱撒谎,于是在日记里如实写道: “我的二哥无惨像没头脑,我的四哥奈落像不高兴,而我的三哥宿傩看起来既没有头脑又不太高兴。但他却是家里很有智慧并且最容易满足的存在,只要他和大哥待在一起,大哥让他做什么事都仿佛很高兴。” “我们家除了五个人以外,还有一条小狗。我有一个高中生远方表哥迪奥,但是我们家的吉娃娃小狗不巧也叫迪奥。表哥迪奥每回看见吉娃娃迪奥都很不爽,都欲暗鲨之而后快,但是吉娃娃迪奥一有陌生人靠近就要大叫。” “后来哥哥还是打了哥哥,因为迪奥想杀迪奥。不过后来我们的小狗迪奥被救了回来,倒是表哥迪奥进了医院,因为他还要去补他的第三针狂犬疫苗。” “——带土。” 写到这里,辅导他写作业的奈落突然叫住他。 他低下头,被低低束起的发丝自然从肩头滑落,漂亮的头发在日光灯下泛着美丽的光泽。 奈落伸出纤细修长的手,专心致志地指了指文章的第二个段落,然后告诉他说:“你的杀字写错了,其他的都非常完美。” “真的吗?我会在作文比赛中得奖吗?” 第213章 小学生宇智波带土满怀期待地问道:“到时候老师会在全班面前当众表扬我吗?” “真的,你要是不信,待会可以拿给宿傩看看。” 奈落温柔耐心地回答道:“最好可以在吃晚饭的时候在大家面前朗诵一下,毕竟越集思广益,成果会越好。” 第179章 弟弟山庄(二) 宇智波带土的作文成果遭到了两面宿傩的镇压。 他因为‘文章内容造谣’这个原因,好不容易写完的作业被打回去重写。 对此,宇智波带土拒不承认自己的作文不符合实际。 因为二哥无惨确实看起来每天都在无能狂怒,四哥奈落每天确实都在以阴阳怪气无惨为己任。 但是他们两个人竟然惊人地就读于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 明明瞧上去都不太喜欢彼此,可是无惨和奈落两个人总是在一起活动。 他们简直像极了都市情感剧场八点档节目里面的塑料姐妹花。 两个人都瞧不上对方,却要凑在一起说大家都是情比金坚的好闺蜜。这种虚假的友谊三天两头都会在一些小小的利益面前分崩离析。 无惨和奈落的友谊甚至比戏剧化处理过的剧本还要脆弱,因为电视剧里的角色好歹还要演上一演,但无惨就是摆明了对奈落极为不爽—— 他与宇智波启有继兄弟的关系,却和奈落毫不沾边,每次的相处过程中,‘别来烦我’四个字几乎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可是宇智波启明显最喜欢的弟弟是宇智波带土……这也令人无话可说,毕竟带土是和启真正血脉相连的兄弟。 不过两面宿傩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家伙? 他和宇智波启的感情简直好得不得了,俨然成为了带土之下的第一人,但要算上两个人认识的时间,两面宿傩乘以十都比不上无惨的一半。 就因为这家伙表面上看起来暴躁,实际上却对宇智波启百依百顺。 但要论迁就宇智波启的程度,明明自己每回发过火后,作为弥补,也会反过来满足宇智波启的所有要求…… 无论是参与家庭聚会,还是与两面宿傩或者奈落好好相处,丧权屈辱的条件不知道答应了多少。 可是这家伙依旧觉得两面宿傩最好,很多事情只和两面宿傩商量。 唯一令鬼舞辻无惨略感欣慰的是,他不是在家里待遇最糟糕的那一个。 尽管宇智波启对他的关心显然比不上宿傩或者带土,但他在两个人相处的模式中其实不算太卑微。 继兄会像一个垃圾桶那样包揽鬼舞辻无惨的所有坏情绪,安定的、不安定的,因为压力造成的、自然而然地产生的…… 鬼舞辻无惨从来不觉得这种行为有任何不对,因为这个家伙乃是他大部分时间焦躁不安的源头。 从少年时期起,这个人一脚迈进了他的私人领地,身边的人都喜欢他,他的血亲甚至觉得这个继子更加优秀。 他的光辉完全被宇智波启给遮盖住了,就像是皓日之辉下的一个火烛。 那无数个与宇智波启相提并论被人比较的日日夜夜,化作了鬼舞辻无惨不可避免、无法忘却的阴翳和噩梦。 哪怕他知道过强的光辉,其实不能被称作一个过错。 但他对宇智波启的嫉恨心很重,习惯于将一切不顺心随意的原因推卸到宇智波启的身上。 这么多年已经成为了不可抵消的惯性,让他对这个继兄撒手,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与宇智波启之间有许多漫长的账要算,但唯一能将这人绑牢的只有继兄弟这个关系……如果不将他给榨干榨尽,使用到连最后一份价值都不剩,怎么对得起那些年他的不甘与愤怒? 鬼舞辻无惨自认为委身于这个家庭简直是种屈尊。 可如果不亲手抓住宇智波启,那么这个人肯定就会被其他人给吸引走——他怎么能忍受别人抢走自己看重的猎物? 所以,时至今日,哪怕在这里已经住了一年有余,鬼舞辻无惨也不怎么看得起家里的每一个人。 宇智波启,他对于家庭成员一定要友爱的想法完全令人作呕;两面宿傩,性行暴虐完全不知道他脑袋瓜里在想什么的疯子;宇智波带土,聒噪不休的笨蛋小鬼,仗着宇智波启的宠爱目前还活蹦乱跳。 至于奈落,他就完全看不上他了。 鬼舞辻无惨每回看到他和宇智波启说话,都会禁不住心想:一个人怎么可以没有尊严到如此地步? 奈落从来都不对着宇智波启发火,也从来没有向这个人说过一句重话,摆出来的人设是和宇智波启差不多的温柔可亲。 但与宇智波启从不扭捏的开朗姿态不同,这家伙的善解人意中,总是充满着一股委曲求全的黯然之态。 以至于往往有人觉得他心思敏感,主动对他表达关心—— 可怜又可悲的宇智波启竟然也出人意料地会吃这一套,总有一天会像是上钩的鱼,被拉到岸上任人宰割。 这人从来都没有发现过,每回但凡奈落出来劝架,矛盾都会衍生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每回奈落仿佛为了顾全大局做出退让,但他实际上最后都会有一些‘意外’的收获。 鬼舞辻无惨讨厌这家伙讨厌得要命。 既然能光明正大地指使宇智波启为自己做事,为什么还要采用迂回战术博取那个人的好感? 但是他又不得不和这个家伙联合起来,以对抗两面宿傩对他们造成的冲击。 要说鬼舞辻无惨与宇智波启的感情基本上都是虚情假意,但他和奈落的同盟才真的充斥着虚以委蛇。 两个人时常互揭短处,相互嘲讽,偶尔彼此之间交换一下信息,还要给出三分真七分假的加工。 无惨的勾心斗角玩不过奈落,可他的出身本来就不需要对这些有所了解,况且他的残酷跟暴躁半点都不比任何一个做大事的人要少,奈落时不时地也要忌惮他撕破脸皮。 因此两个人的‘友谊’竟然长久地维持了下去,这令一些不明真相的人感到颇为欣慰。 ……好像仅局限于在宇智波启的眼里。 “我觉得带土的作文写得挺好。” 他这话收到了两个弟弟不满的注视,但宇智波启同样觉得带土第一段的最后一句,绝对有一部分的艺术加工。 “哥哥哪里有让宿傩帮忙做事?”他说,“这话说得好像宿傩成天什么事都不干,每天就只和我待在一起。” ——难道不是吗? 餐桌旁的其他几个人颇有默契地挑起了眉毛。 老实讲,其实这个家里基本上只有宇智波启这个大哥的地位颇为稳固,其他时间纷争不断的缘由,也有一部分因为其他几个人的年纪实在是相近。 两面宿傩总是要和宇智波启待在一起,两个人读相同的学校,相同的专业,本来不在一个班级,可是宿傩却硬生生地把他和宇智波启的名字划在一起。 这下可不得了。 这两个人从此再也形影不离。 鬼舞辻无惨猜测他们俩就像是十六七岁的女高中生般,在学校里去个厕所恐怕都要一起行动。 他和宇智波启的认识时间确实比两面宿傩要长上不少,可是按照他们两人的相处模式,要论相处时长,两面宿傩摆明了即将超越家里的所有人。 ——也不管别人私底下是否腹诽这两个人的关系。 带土的观察确实没有大错,和宇智波启待在一起的时候,两面宿傩的心情确实会上升那么一点。 他不会随便动手,对于他们也顶多是种无视的态度。 这个人会包揽宇智波启的大部分待办事项,这座房子里的家务差不多按照轮班表值日,可是谁都能吃得出来当天的菜式是出自于宿傩之手。 唯有宇智波启觉得其他人对此一无所觉,觉得自己的偷懒计划简直天衣无缝。 但只要不跳出来打扰他和宇智波启,那么宿傩同时会好说话到极点,甚至哪怕不同意的事项也不会挨他的骂,只会获得一个轻飘飘的‘滚’。 鬼舞辻无惨怎么都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到如此地步。 他觉得情况不能再放任下去了,要是继续坐视不管,两面宿傩迟早要将所有人给扫地出门,只剩下一个根本没什么威胁的带土。 可是以往警觉敏锐到不得了的奈落,迟迟都没有主动站出来和自己商讨他想到的策略。 ……他该不会瞒着自己偷跑了吧? 在上课的期间,鬼舞辻无惨频频在抬头做笔记的时候凝视这个人的侧脸。 直到放课时,他们两个人被一个没有太多印象的同级生叫住。 “我们这里要做一个校园人物的专访,宇智波学长和你们的关系很近吧?能不能请你们帮我联系一下……” 按照他以往的性格,鬼舞辻无惨肯定要第一时间拒绝,并且亲切地告诉这个同学,他跟宇智波启根本就不熟。 但瞧着奈落似乎有一点想要答应的意愿,他立马伸手结果了那张表单,并且以一种乐意至极的口吻回答道。 第214章 “——是采访宇智波启吗?他是我的兄弟,我们俩的感情很好,大概明天之前他就会打电话给你回复。” 那人意想不到平时高傲的无惨竟然会回应,本身他就是冲着奈落发问,于是有些受宠若惊地对他们表示感谢。 等到不相干的人离开以后,奈落顿时用一种奇特的语气朝他反问:“……你们俩的感情很好?” 在这之前鬼舞辻无惨才在家里跟宇智波启单方面吵了一次架,大概现在无论是谁看到彼此都只会觉得头疼。 无惨则是把表格揉成一个纸团,随手扔到垃圾桶里—— 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人的作业,此事毫无下文,要影响也只影响宇智波启的名声和人缘。 鬼舞辻无惨轻哼一声,又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觉得他和我感情不好?……无所谓,他不想看到我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我会造谣。” 第180章 弟弟山庄(三) 两面宿傩对家里的其他人,其实没有什么非要弄死的想法。 无惨和奈落对他来讲和家里的小狗没有什么区别,与其说是暂且居住在一起的兄弟或者室友,倒不如说是有时候会令人厌烦的宠物。 至于宇智波带土这个存在—— 无所谓,宇智波启有其他的亲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与他无关。 两面宿傩是一个非常大度的人。 他们两个人往往在一起行动,他看惯了宇智波带土怎么被他哥捉弄或者打闹。 但偶尔的时候,两兄弟的互动也会令两面宿傩感到牙齿发酸。 不过近日以来,带土的稳重却显然一反常态。 他拒绝老哥的亲昵,提出一个人回家的措举,甚至拒绝了家里人提供的可爱便当,并且想要在学校的中午以红豆面包或者炒面面包果腹。 宇智波启对此大感惊奇,他向来觉得红豆面包是一种异端。 一切明显带有豆类口感的食物都不能被成为美食。 而带土的决定,落在他的眼里,不亚于娇生惯养的弟弟某一日自告奋勇想要去吃苦。 他捏着带土的脸,把他脸颊边的肉都挤得鼓鼓的,翻来覆去地把弟弟的面貌左看右看,好似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宇智波带土。 “说吧,你又是哪里蹦出来的狸猫冒充我弟弟……我的带土虽然愚笨,但唯有一样东西是个优点,那就是他从来不会当着我这个兄长的面说[红豆非常好吃]。” 宇智波启讨厌红豆味的东西,这件事宇智波带土完全清楚,可他完全没有想过兄长在听到这样一番决定以后,非但没有表示对他的关心,反而仅仅是从这个角度发现端倪。 这让他有些生气:“不要再这样对我啦!你这个家伙,总是在这个时候才摆出兄长的派头!” “——你究竟把带土藏在了哪里?” 在宇智波带土真正感到恼火的关头,宇智波启才笑着松掉了掐着带土下巴的手。 他拍了拍弟弟的脑袋,在当事人明显更心烦意乱的注视下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会是觉得其他人的便当不好吃吧?” 要说家里人除开宿傩意外的人厨艺不怎么样,这个评价倒挺有理有据。 无惨大少爷根本不屑于亲自下厨,往往是外面售卖的成品,拿过来直接应付。要是哪家餐厅可以直接提供外送服务,他绝不会关心差人送过来要产生多么贵的溢价。 奈落的方法大概要更加委婉一点,他大概是想塑造一下自己非常居家的人设,会将买回来的东西花费心思再重新组装一番。从摆盘的排列组合中,便能看见这个人的各种巧思。 所以这种根本不是出自于自己手中的便当,可以说是根本难吃不到哪里去。 宇智波启问出这句话后,果不其然带土便开始歪歪扭扭地露出别扭的神色:“……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啦。可是我毕竟已经七岁了,你懂的吧?” 那种花花绿绿的便当已经不再符合宇智波带土大人的气质了,他想要更加男人一点。 但是真要说出口的话,又难免被这群人嘲笑,于是只能期盼最为默契的哥哥能听懂他的含义。 然而宇智波启却只是好脾气地歪了歪脑袋:“七岁就可以不吃便当了吗?——原来你是指这个意思?” “不可以,带土,到时候如果营养摄入不均衡的话,你会越长越矮……这辈子只能小小的一只。” 宇智波启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又沉思着改口道:“不过带土要是能一直这么可爱那也不错。” 带土被他兄长的脑回路弄得彻底没有了脾气,颇为惆怅地叹了口气。 想到自己作为少年人满腔的心事,以及根本没人能领会的孤独,他以一种莫名的语气感叹道:“别说了,兄长,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自然就懂了。” 宇智波启一把将带土连人带书包从地上捞了起来,宇智波带土的双脚直接离地升空。 “……你叫我什么?” “兄长。” “我为什么是你的兄长,这件事带土也明白吧?” “因为我们俩是一个妈妈生的。” “所以我要怎么才能到你那个年纪?” 宇智波带土不说话了,他选择扒拉着宇智波启的手臂装死。 带土不久前才想到这么一句有道理的话,既富有哲理,又能彰显男人的深沉,结果才说出口就在他哥的面前铩羽而归。 总而言之绝不可能亲口承认自己的错误。此刻纵然天塌下来,带人哥的嘴也是硬的。 他说:“等你经历多了,自然就成熟了。” —— 当天晚上,带土的小学生日记又被几个兄长拿出来鉴赏了一番。 顺带一提,上次的作文题目是《我和我的家庭》,这次的题目是《我有一个好伙伴》。 大文豪带土在作文中倾情写到: “旗木卡卡西,我最好的朋友,他是一个肃杀的男人,有着白白的头发,黑色的眼睛就像是没有开灯的黑夜一般。他的一言一行中具有着无边的冷意和杀气,就像雪一样充满着高傲,身影就像是在麦田里瞭望着孤独的守望者,悲伤又沉着。” “这样的旗木卡卡西,也只有像我宇智波带土这样英勇帅气的男人能够成为他的对手。但以我们现在这个年纪,说永远似乎还太早。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一段真挚的友谊,要经过多少风吹雨打,才能经得起反复揣摩。” “我们两个人之间,终有一日会经历狂风暴雨,感觉七岁的悲伤也完全一样。大多数时候,不是我们彼此不够好,只是我们遇见的时间不对。听说你要跳级了,我和琳可以放你走,但是希望你不要回头。” 在场的人简直为这段文章内容而绝倒。 这篇文章的内容和之前那一篇日记的文采完全不同,小学生带土恐怕已经用尽了毕生所学的词汇,写作的时候字典整整齐齐地摆在他的桌台之前。 足以见得这位旗木卡卡西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远胜家里除却宇智波启以外所有兄弟的总和。 在旁边剥柚子的宇智波启手一抖,剥好的柚子瓣直接掉在了餐桌上。 两面宿傩眼疾手快,在食物接触桌面三秒之前将那块柚子抄起来,顺手塞进了在一众欢声笑语中大声抗议的宇智波带土嘴巴里。 “这有什么好笑的,你们是在嫉妒我的文采吧——唔!” 宇智波带土嘴里骤然被塞入一个东西,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条件性反射地咀嚼了两下,才意识到那是一块掉在桌面上的柚子。 两面宿傩在旁边幽幽地说道:“不要浪费你哥哥给你的东西。” 所以这时候他反倒不好吐了,含在嘴巴里简直不知道该不该咽下去。 “宿傩你怎么给小孩吃掉地上的东西?” 奈落在旁边觉得这行为有些不妥,纤丽的眉微微皱起。 ——小鬼在他们家究竟是什么待遇,在场的人基本上都一清二楚。 鬼舞辻无惨觉得这人此刻的发言有些装模作样,他懒懒地瞥了这两人一眼,不过到底选择了隔岸观火。 被点到名的当事人闻言冷冷笑了两声,似乎觉得奈落敢对他进行指责有些不自量力,他将腿翘起来,漫不经心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你吃的不是相同的东西?” 两面宿傩的话指向性很明确,无惨和奈落的脸色顿感不好。 果不其然这人着慢悠悠地弹了弹指甲:“你们每天便当里的蔬菜我也从来都不洗,不照旧吃到现在都没有生什么病?” 整个家里他瞧得最顺眼的人只有宇智波启。 因为两面宿傩做什么,这个人就吃什么,关于食材和菜式从来都没有什么二话。对于下厨的人来说,半点都不挑食的食客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资格活下去的存在。 哪像鬼舞辻无惨和奈落这两个人这么难伺候,有的吃就不错了,成天还挑挑拣拣。 第215章 当天口味稍微重了点,就说健康生活方式要少油少盐;有肉食和蔬菜就不错了,竟敢还敢要求更多种类的沙拉。 关键是这两个人每天准备的饭半点都不好吃,既然不像宇智波启那么老实干饭,也没有像里梅那样拿得出手的厨艺,根本就不配他给出什么好脸。 对两面宿傩来说,给家里的宠物做做饭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允许宠物上桌吃饭这件事,十成是有八、九成看在宇智波启的脸面。 无惨和奈落在他眼里,差不多就是并不可爱的那种类型的动物。 也不知道宇智波启究竟是什么品味,真要同情心泛滥,把他家那个叫伏黑惠的侄子接过来都比这两个家伙要来得顺眼。 ——至于宇智波带土。 他要和他哥待在一起就待在一起吧。 早就说过了,宇智波启有其他关系亲近的家人,宇智波带土这个小鬼究竟在宇智波启心里有多大的地位,其实根本就无所谓。 反正跟他无关。 两面宿傩是一个非常大度的人。 第181章 弟弟山庄(四) 宇智波启一直对外宣称迪奥是他的远房表亲。 实际上,鬼舞辻无惨才是迪奥真正的表兄弟。 无惨的母亲非常有钱,有钱到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们都想来攀关系的那种程度。 但至今入住过鬼舞辻家的,就只有迪奥和宇智波启这两个小孩。 宇智波启如何加入鬼舞辻家的自然不用多说,他在鬼舞辻无惨十二岁那年,以一种强势又根本无法抵抗的速度入侵了他的生活。 从此之后,品学兼优毫无短板的继兄,就作为‘别人家的孩子’成为了这个大少爷的噩梦。 等到迪奥因为家里的长辈过世,而不得不寄养在远方姑母的家中,此刻决定打压鬼舞辻家小孩,处心积虑侵占姑母家产的贫民窟小子就根本算不上什么。 ——你有计谋?我其实也会伪装。你是个天生坏胚?我的性格也绝对不会善良。 对于鬼舞辻无惨来说,向来都只有别人害怕他,哪里有他害怕别人的道理? 防止被臭虫算计的最好方法就是先下手为强,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是宇智波启,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完全免疫他的伎俩。 于是怀揣着‘有钱人少爷都很天真’念头的迪奥布兰度,全然乎和鬼舞辻无惨度过了一段相当‘完美’的青春。 他们两个人相互下绊子,相互破坏对方的好事,相互败坏对方的名声,相互空穴来风散播对方的谣言,甚至不约而同地冒出了把对方给毒死算了的念头。 不过由于某一个人的存在往往铩羽而归。 宇智波启维持着迪奥和无惨不会弄得你死我活的微妙平衡。 无惨相当残忍,他根本不吝于找个机会□□;迪奥相当恶劣,要是打起来绝对会把无惨捶成小饼干。 所以宇智波启的大多数时间都在劝架。 彼时鬼舞辻无惨已经精妙地找到了如何支使继兄的方法,他会帮助继兄更好地察觉到迪奥干的那些好事,然后静静地享受自己应得的那份胜利。 宇智波启很少打他,因为无惨的身体不是很好,这个人其实很不喜欢对兄弟大打出手—— 先前说过了没有?这个人对于亲人和兄弟必须要团结友爱的观念简直令人作呕。 但是迪奥出现以后,宇智波启的这一理念就成为了很好的利用工具……所以他的继兄会修理迪奥,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看似乖巧的少年真面目究竟是一只非常怨毒的恶猫。 ……五年,他们和宇智波启相处的时间差不多五年。 而这五年,迪奥这家伙似乎被这家伙修理出感情来了,一放暑假就会他们家这里跑。 这个男高中生照旧是要跟家里的什么人起点矛盾或者冲突的,其实要按照家里其他人的性格,要是不起冲突才是一件怪事。 屡屡出来调和的宇智波启对于迪奥,最终无奈地说出了出自于无惨的金句。 “——你就不能当做你的兄弟被大风给刮走了吗?” 迪奥说不行,因为想要支配世界首先就得先战胜宇智波启,要不然他入伙也行。 每个人都想要拉宇智波启入伙,就像他们对和他做兄弟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执念。 宇智波启偶尔会怀疑这是否为一场前世犯下的孽缘。 ……他当然不是指目前的关系令人痛苦,兄弟之间的羁绊怎么可能会令人感到痛苦? 不过要是大家彼此相处的时候,不会动不动可能闹出人命,那就再好不过了。 所以,最终在某一次生日许愿的时候,这个人在再三斟酌之下,发表了朴实的心愿: “你们都是我最好的兄弟,也和我有最亲密的关系,你们那么重视我、重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很感动,但是从今以后,请你们不要再说,‘谁是和我关系最亲密的兄弟’这样的话了,我们大家明明可以生活在一起。” ——宇智波启这个家伙终于疯了。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浮现出这样的念头。 而大放厥词的家伙总会遭到报应,宇智波启在第二日就不见了人影。 来叫他起床的人敲了无数遍门都不见反应,奈落又在他的门前停留了十秒钟,最终说了一声:“失礼了。”然后果断推门而入。 在他推开门的同时,一道黑影瞬间从门缝中闪出。 那道黑影简直就像闪现的飓风,快到让奈落根本就没有看清楚那究竟是何种生物。 但很快家里的小狗就紧接着‘汪汪’大叫起来,客厅里传来噼里啪啦物体应声落地的响动。 家里的唯一一个小学生带土也紧跟着惊讶地嚷了出来:“那是什么?跑得好快!” ——是「猫」。 这是一只非常漂亮的黑猫,光滑漂亮的皮毛,属于不长也不短的那种品种。瞧体型尚且还算得上是一只幼猫,小巧的鼻子,又圆又大的眼睛,翘着尾巴的姿态十分优雅。 大概是因为骤然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被狗追着汪汪大叫而有些炸毛,它此刻正跃到高处和家里所有人对峙。表面非常镇定,但实际却不安地拍打着尾巴,这模样看起来非常可爱。 奈落害怕有人误伤,随即出言提醒:“这猫是从启房间里跑出来的。” 鬼舞辻无惨眯起眼睛,因为有生物待在他的头顶俯视他,而感到有些不快。 “那个人的房间里怎么会有猫?——他不打算出来了吗?因为我们昨天嘲笑了他两句?” “启他没有在房间,”奈落说,“房间里都没有昨晚有人休息过的痕迹,手机也在他的房间里。” 那就有些不正常了,这个年头不带手机可寸步难行。 况且以宇智波启的仔细程度,根本不可能丢三落四地把手机忘在家里。 但无论如何,家里都没谁担心宇智波启的安危,否则这简直就是对想暗害他的无惨和迪奥的侮辱。 鬼舞辻无惨注意到他们说「启」这个字的时候,那只猫烦闷地拍打尾巴的频率微微降低了一点。 于是他随口叫了一声‘带土’,在带土望向他之前,这只猫率先朝着声源地望了过来。 和它对上目光以后,鬼舞辻无惨惊人地发现这只猫给人的感觉,其实和宇智波启本人有几分相似。 一样瞧起来温和驯服,实际上却非常表里不一,雷厉风行得不得了。 他还记得这猫刚刚窜出来,毫不犹豫给了打照面的小狗迪奥一个巴掌,而现在却施施然坐在柜子的最高处,好像是其他人把它逼得下不去。 要论茶香四溢这码事,肯定是奈落最为擅长,可是要论怎样推卸责任,十个奈落都比不过一个宇智波启。 “这该不会是宇智波启的猫吧?”他说。 宇智波家的人都喜欢猫,他以前跟宇智波启一起回乡下,发现那个小镇简直就像是人与猫咪共处的国度。 不过可能由于宇智波启很少和父辈的族人一起生活,他倒没有展现出对猫咪有多么特殊的喜好,只是偶尔会揉上两把商店老板的猫。 但是埋藏在血统内的习惯怎么可能去得了?要是这个人那天带回来一只猫,家里人也绝不会感到出奇。 果不其然,一提到‘宇智波启’这两个字,那只猫就朝着无惨‘喵、喵’叫了两声。 他觉得这只猫很喜欢这个词语,觉得和黑猫达成了一点初步的默契。 鬼舞辻无惨想要把这只猫从柜子上抱下来,不过才刚刚靠近柜子,这只猫就如同学会了瞬身术一般,从他的肩头一蹬,跳到了带土的身边,翘着尾巴翻来覆去地蹭宇智波带土的腿,好似想要用气味给带土打上标记。 ……弟控的猫也是弟控吗? 带土为这只黑猫突如其来的亲昵感到惊讶,他想要把这只猫抱起来,可是还没来得及伸手碰他,黑猫就不满地往后退了一步,好似不允许人类冒犯它的威严。 第216章 ……就连这一点也非常像宇智波启。 无惨都要怀疑这只猫是宇智波启变的了,或许他因为在生日会上的大放厥词遭到了报应,狂妄又不知高低的家伙就是应该惨受折磨—— 昨天晚上他确实有诅咒宇智波启,说他的人生里绝对要有令他后悔的事情出现。 可那毕竟是无惨一如既往的咒骂,如同例行公事一般,基本上每天都要上演个两三回…… 完了,该不会是昨天的怨气太重,导致真的在这个家伙身上应验了? 他沉思的时候,其他人差不多已经印证了这只猫和宇智波启绝对有关系。 奈落尝试着分别呼唤‘宇智波启’和‘宇智波带土’这两个名词,这只黑猫都会在一定程度上给出反应,它显然知道眼前这个男孩叫做‘宇智波带土’。 但是等到叫‘启’的时候,它就会抖一抖自己的耳朵,直勾勾地盯着呼唤者,甩了甩尾巴,好似有些不屑地在询问呼唤者究竟有什么事叫它。 可是等到宇智波带土叫它的时候,这只黑猫绝对会有问必答般地轻轻‘喵’上一声。 “……它该不会是哥哥变的吧。” 带土沉默了一会,以一种荒谬的猜测想要证实这件事的合理性。 “要不然试一下别的?” 有人从厨房拿来一把红豆,轻轻放在小猫的身后,等到黑猫注意到它的时候,瞬间一跃而上,噼里啪啦地攀上了天花板的吊灯顶。 ……红豆打猫事件发生了。 杅习—— 宇智波带土觉得这场面有点像节分时撒豆驱鬼,不过他们一群人正聚在一起欺负一只讨厌红豆的可怜猫咪。 而奈落则是以一种非常确定的语气破案:“这就是宇智波启。” 第182章 弟弟山庄(五) 最后还是个子最高的两面宿傩,将受惊的猫咪从天花板上的吊灯处取下。 它好像很亲昵宿傩,虽然表现出很喜欢带土的模样,但要是宇智波带土主动去摸它的头顶,那么黑猫绝对会警惕地向后缩,将他的触碰视作一场冒犯。 倘若把那个人换做宿傩,猫咪便直接若无其事,轻轻落在他的怀里,甚至于优哉游哉地在他的身上绷紧身躯伸一个懒腰,俨然把宿傩的手臂当成猫抓板来使用。 “绝对是因为那个吧?” 无惨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虽然没有点名,但是很快就遭受到了大家的应和。 因为宇智波启是个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有着格外坚持的男人。 他大概觉得宿傩的年龄和他相近,所以亲昵一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带土还是一个观念没有成形的小孩,所以一定要在他面前保持兄长的威严。 这种坚持在平常得不到体现,因为宇智波启可以随时通过其他手段迫害带土,但是等他成为了一只智商并不是很高的小猫,这种观念就化身为某种不可更改的直觉。 那就是宇智波启可以主动靠近带土,但是带土绝不可以对哥哥毫无尊重。 话虽如此,不过黑猫和两面宿傩的互动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这只猫看起来从昨天晚上就没怎么进食的样子,刚刚又经历了惊吓和激烈的运动,才从吊灯上下来,便一副饥肠辘辘的样子。 它一开始想要吃餐桌上的煎蛋,对着碗里的纳豆和红豆粥表现出虚空刨土的姿势,然后又把头埋在盛着天妇罗的碟子里嗅来嗅去,正预备张口一叼,整个身躯就瞬间升空离地。 宿傩把猫直接带离了桌子,把它放在一盆装着猫粮的碗旁边,拍了拍猫的背,不顾它‘喵喵’叫的抗议,说:“这才是你该吃的东西。” 黑猫大概是饿到了极点,只是抗议了两声就开始埋头咔吧咔吧地吃东西,它吃饭的样子可半点没有之前在柜子上俯视众人的那样优雅,大快朵颐的姿态活像一个挖掘机,哗啦哗啦地把猫粮全部送进自己肚子里。 饶是鬼舞辻无惨都对这幅模样感到不忍。 他以为宿傩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把这猫当成了真正的畜生来对待,尽管心里不止一次用一些颇具侮辱性的词语形容继兄,可是真要把宇智波启当成普通的猫…… 鬼舞辻无惨虽然觉得有些不忍,但是瞧见它这样,完全无法忽视从阴暗角落里生出的某些快意。 “那只猫可能是宇智波启。”他说。 无惨没有把话给说死,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现实里发生这种超乎常理之事。 但这猫身上的特殊之处确实有些和宇智波启重合,所以他根本不排斥把它当成宇智波启的代餐。 ——如果是真的,他希望是假的;如果是假的,他期望那是真的。 宇智波启要是真的能变成猫就好了,永远做一个不通人性的畜生那该多好。不会惹怒他,也不会让人心烦,猫也可以承接住他的所有情绪,反正宇智波启本身也觉得他许多时候无缘无故的恼怒简直无法理解。 那还不如真做一只猫,至少鬼舞辻无惨可以尽情地嘲笑它、戏弄它。 可以让它在桌子底下吃饭,不听话就让它哪里都没办法去……想想宇智波启对自己曾经的侮辱,鬼舞辻无惨觉得这些行为根本就不算数过分。 而且猫的宇智波启可比人类的宇智波启讨人喜欢多了,至少不会和他争夺谁做得更好、谁才是第一。 无惨不会要求一只猫通情达理,所以宇智波启往常的不近人情,好像又无法被称作不可饶恕。 两面宿傩听完以后,以某种奇怪的目光看了无惨一眼,他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大概是觉得这个说法有些有趣,于是出人意料地没有反驳。 “你说是,就是吧。” 这个不好应对的家伙这么快就接受这个说法,令鬼舞辻无惨稍感意外。 在旁边的黑猫依旧一副凶狠吃饭的模样,而这个时候,宇智波带土已经决定把这只猫命名为‘启酱’—— 虽然它很像哥哥,但是真要用哥哥的名字称呼一只猫,他依然觉得有种违和感。 “启酱,吃太多会把肚皮给涨破的。” 他想伸出手去摸摸小猫,黑猫顿时发出‘呼噜呼噜’不乐意的声音,总而言之就是不愿意让带土摸到。 家里的小狗迪奥早就不知道被黑猫一巴掌呼到哪里去了,反正被打的时候发出的声音极其哀婉。不过由于没有见血,所以大家并没有在意。 至少变成猫以后,宇智波启心里还是在意带土,顶多是不让弟弟触碰,这种差别对待可见一斑。 在场的三个人中,鬼舞辻无惨正沉浸在‘宇智波启变猫’的顶级代餐之中,而带土正在为兄长的排斥黯然神伤,只有奈落的思维尚且比较清楚。 “我们家什么时候有猫粮了?” 那只猫依旧在埋着脑袋大吃特吃,耳朵向后倾斜,好像在同时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奈落注意到装猫粮的饭盆都好像是十层新的,而不是直接拿家里小狗的碗过来凑数,否则的话迪奥肯定会冒着再被揍一顿的危险跑过来抗议。 ——这虽然是一只幼猫,但是战斗力却格外的强,哪怕放在野外,恐怕也是一只猫中霸王。 宿傩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 然后奈落紧接着注意到这个人刚刚出门一趟,又买回来一堆什么样的东西:猫条、猫罐头、逗猫棒、鹌鹑冻干和小鱼干。 奈落的神情瞬间变得极为古怪,如果这只猫真的是宇智波启的话,难以想象它会遭受什么样的待遇。 这家伙恐怕真的在家里让所有人都积怨已久……没有一个人不恨他无休无止的端水,烂到透顶的和稀泥技术,以及根本不需要的多管闲事。 且不说人会变成猫这码事只有年纪尚小的宇智波带土会信,其他人多半只是开玩笑性质般地说说。 但饶是以奈落的理智,也禁不住在此刻开始想象那个人要真变猫该是一件怎么样的美事—— 拿逗猫棒逗它,看它上蹿下跳左奔右跑,给它喂木天蓼,把它蠢笨的模样记录下来当乐子看待。 猫不比人类聪明,再怎么机智也违背不了畜生的本性,恐怕在场所有人只有他会花心思,去主动研究和了解猫的习性。 他会拆开猫条,用延迟满足让这只小猫着急地喵喵喵围着他打转,用奖励机制和惩罚机制,让可怜的小猫知道这个世界谁才是真正的好心。 想到这一点,奈落因为宇智波启曾经各种不解风情的发言而积郁的心绪,瞬间变得舒缓了不少。 由于心情乍然变好,他顿时同意了无惨的提议。 ‘这只猫多半就是宇智波启’的猜想,以史无前例的全票通过在这个家里成为了既定的事实。 在宇智波启本人现身之前,那它就是货真价实的宇智波启,就算释迦摩尼跳出来说它不是那也不行。 所以启酱顿时在家里享受到了超规格的待遇,好吃的猫零食,温柔的梳毛服务,家里的仆人向它提供了许许多多的消遣—— 第217章 虽然一些待遇对人类来说其实不怎么样,但对于小猫来讲,却是实打实的有意思。 黑猫追着红外线的光点玩得简直不亦乐乎,鬼舞辻无惨还给它定了一个巨大豪华的猫窝。 “你不会要它睡那里吧?”奈落说。 “它猫粮都吃了,住住猫窝有什么不好?” 无惨则是不耐烦地回答道,红梅般的眼睛甚至透出点点的愉悦。 可是等到晚上的时候,宇智波带土一进房间,黑猫启酱就开始在屋外不停地刨门。 打开门后看到小猫乖巧地坐在门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带土心肠一软,就把‘哥哥’给放了进去。 黑猫没有在房间里安静两分钟,随即开始上蹿下跳,跳到带土床头的柜子上,通过窗帘杆爬到房间里的空调上,折腾了一阵子把带土不小心落在沙发下和床下的垃圾全部给拍了出来。 宇智波带土:……谢谢你。 在房间里大约待了十来分钟,黑猫又开始对房间里的东西感到厌倦,哗啦哗啦地刨门表示自己想要出去。 宇智波带土恭恭敬敬地把它送走,又没过几分钟,这只猫又开始在外面喵喵直叫,仿佛在召唤它的仆人将它给请进去。 “它的饭盆和水盆都在外面,”奈落对他进行了一番指点,“而且你想和它待一晚上的话,恐怕还得将猫砂盆也给拿进去。” 好在宇智波带土的房间够大,折腾了半天安置好这些东西的合适地点以后。 启酱终于玩累了般安静了下来,乖乖躺在他的旁边和他一起休息。 猫咪毛绒绒的,却透着一股温暖,幼猫的毛发都很柔很软,因为睡觉发出轻微的呼噜声,有些催眠,像是一只会呼吸的毛团。 安静甜美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半夜,宇智波带土直接被从他脸上飞奔而过的毛球给碾醒。 一看时钟,三点钟到了,该是猫科动物快乐蹦迪的时候。 猫咪就像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旋风一般,在床上不停地跳来跳去,除了把带土弄清醒那一下,他一直缺乏和黑猫正面相见的机会。 ……我的哥哥变猫了,变猫以后的哥哥比人类时期还要让人痛苦。 难以再度入眠的宇智波带土心烦意乱地捂住自己的脑袋。 心里不断告诫自己这是亲哥,所以他急需一个比‘畜生’更具有攻击性的词语。 第183章 弟弟山庄(完) 宇智波启变猫的第二天,无惨得到了心灵慰藉,奈落得到了发泄渠道,宿傩得到了猫咪的信任,而宇智波带土收获了浓厚的黑眼圈。 家里所有人都非常幸福,没有一个人的利益收到损失。 偶尔的时候,宿傩路过黑猫,主动弯下腰挠挠猫咪的下巴,心里想着干脆宇智波启真的变猫算了。 ——那不挺好的吗? 反正也不妨碍他们两个继续做兄弟,倒不如说和猫做兄弟也挺有意思。 但是这等奇幻的事件不可能发生在他们的生活中。 在带土情绪要隐隐陷入崩溃的结点,那个家里目前最不受欢迎的家伙终于回家了。 才一推门,宇智波启就瞧见客厅里的猫飞狗跳,一只黑猫追着家里的小狗到处奔跑,因为小狗的慌不择路而撞倒了不少东西,其他人对这幅场景熟视无睹。 唯有一个人想要制止这场纷争,追赶在它们后面:“启酱!启酱!” 宇智波启因为这名词觉得恶寒,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在不知不觉中起了许多细密的鸡皮疙瘩。 “带土……”他有些无奈地叫了弟弟一声,“为什么要对着猫叫我的名字啊?” 追赶着猫的带土猛然刹车,闻言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回头望了一眼,记忆里的兄长跟个没事人一样站在玄关。 他望望猫,又望望哥哥,既觉得惊诧,眼里又在不知不觉中蓄起了泪花:“你你你——你不是变成猫了吗?” “我怎么就变成猫了?” 此刻的宇智波启还不明白问题的严重性,他没好气地回答:“想想就不可能吧,而且,就算是变成猫,为什么偏偏是我遇上这种事。你们几个变猫恐怕更有趣吧?” “可是无惨和奈落都说你变猫了。” 宇智波带土嚅嗫了一下,似乎有些心虚,但是很快想起自己不是散播谣言的主犯:“家里没有一个人说不是……” 两面宿傩在沙发那里哼笑了一声,宇智波启对带土轻拿轻放,对着他挑了挑眉。 “看来你们玩得挺开心。” “还有比我们更开心的。” 到了晚上,其他两个更开心的家伙回来以后,无惨便立刻把包放下,乐冲冲地打算呼唤‘启酱’。 那两个字刚刚出口,他的余光便瞥到沙发上的人影,和善可亲的笑容顿时一僵。 可惜身后的人根本没有注意到无惨的一场,跟着后脚进门以后,再度朝着走廊的深处呼唤了一声:“启酱——” 猫没有过来,这是理所当然的,黑猫还没有和家里人混熟到这种地步。 也许它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它的名字,不过只有在听见‘带土’和‘启’的时候,这只猫才稍稍会给出一点反应,所以家里人也就跟着这么顺理成章地用这个名字逗它。 果不其然,在看见沙发上的宇智波启以后,奈落也跟着僵住了,他用手在身后抵了抵无惨,示意他继续前进,鬼舞辻无惨则是没有理他——枪打出头鸟,奈落那么能言善道为什么不自己站出来? 两个家伙人赃并获坐在了宇智波启的面前反省,其中一人还振振有词为自己辩解:“你连手机都不带,我们联想丰富一点不算什么大错。” “我带了,”宇智波启说,“我只是换了一个手机,而你们根本没有想过给我打一个电话。” 鬼舞辻无惨觉得心虚,不过无理取闹这招他从小到大都在用:“难道还要我主动联系你吗?” 他说:“出门办事连个招呼不打,根本就没有把我们放在心上。” “宿傩说他会帮忙转告给你们。”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两面宿傩的身上,他理直气壮地抄起手,一一对视了回去。 宇智波启发现自己不能寄希望于他们和睦相处,转而说道:“……那是宇智波斑送给我的小猫。” 那就不难解释为什么黑猫独独对‘启’和‘带土’的名字有所反应。 “因为它很聪明,也有些像我,所以斑就把它送给我了。宿傩帮我把它带回来的,他们俩在路上就混熟了……我有些担心它不适应新环境,还有和迪奥相处不好,才拜托宿傩把它关我房间里。” 带土在祖宅里住了很久,难保有些物件依然有残存的气味,所以黑猫才在第一次见面对他表示了亲昵。 “那它为什么不让我摸它?” 宇智波带土发现自己这么久的温情和忍让全部都是对牛弹琴,又想起它对自己的折磨,继而感到有些不忿。 “……它在那之前是斑的猫。” 宇智波启尽可能地朝弟弟委婉地表达自己的含义:“或许它觉得自己的地位在你的上面吧。” 兄长说完这句话,就扭头朝着房间深处叫了一声‘弥生’,那只猫一反常态很快很急地冲了过来,跳上宇智波启的膝盖,朝着他撒娇般地喵喵直叫,期待主人的抚摸。 宇智波启摸了两把,就把小猫抱到了带土的怀里,因为经由主人之手,这只黑猫看起来乖巧了不少。 带土本着回本的心态狠狠搓了它两把,然后这只猫就伸出舌头,反过来舔宇智波带土,好像是有意要帮他梳毛。 ……它果然是觉得自己的地位比宇智波带土要高啊。 在场的人都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没有揭穿这温馨的一幕,而宇智波带土这时候已经接受了道歉,摸着猫咪的头告诉它:“以后这个家就由我罩着你了。” ——宇智波弥生正式成为家里的一员。 这是家里公认的事实,宇智波弥生确实有些像宇智波启。 这是一只很漂亮的猫,它全身的毛发非常蓬松,柔软,一眼望上去极有层次感,猫耳边的绒毛要比其他地方厚上两倍,可惜除了主人以外没有谁能知道它的手感。 这只猫是骄傲且孤独的,在夜晚能见到它无声无息跳上窗户,有时候感受到旁人的目光,漫不经心地回头扫视一眼,然后继续去欣赏那夜幕中的月亮。 后来宇智波带土和兄长说起这两天的经历,说起宇智波弥生是如何折磨他,折腾他,那时候对它的感觉是多么又爱又恨。 “我差点以为你真的变猫了。” 带土说:“因为你一直都是这么欺负我的。” 宇智波启沉吟:“那你期望我变猫吗?或者说我变猫会让你开心吗?” “……猫的寿命只有十几年吧。” 他朝着兄长说:“我和哥哥相处的时间,明明只有这一两年而已。” 于是兄长朝着他笑起来,月光如水,那神情却比水要温柔几分,他帮弟弟盖好被子,又用冰凉的手指点点他的额头。 第218章 “不用担心。我会看着你长大成人,会实现曾经的诺言。那些错开的时光每一日都能弥补,不会有谁会感到孤独,对于现在的我们而言,幸福乃是垂手可得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