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鲛人那些年》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1节 我养鲛人那些年 作者：上神酱 【本文简介】 路曦身为快穿部的神职人员，兢兢业业干了那么多年，终于快熬到光荣退休。 绑定“继承人培养系统”完成十世的任务，是她最后的工作，在她的努力下，总算顺利完成了九世，只剩最后一世她就可以退休了。 最后一世要培养的对象，是一只凶残的小鲛人，会咬人，会亮出锋利的爪子。 起初，小鲛人总会试图伤害路曦。 但渐渐地，他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看到路曦抱别的崽子，嫉妒得眼眶发红。 直到有一天，路曦任务出错死了。 等她回来，可爱的小鲛人已经变成疯子。 她只好费尽心思将他引回正途。 但是看着他犯下的错，她最终忍不住用鞭子狠狠教训他，“你知道错了吗？” “唔啊，路曦小姐……再用力点……” 路曦：“？？？” 再后来，路曦借用的陶瓷身体碎了。 于是，他眼睁睁看着她再次消失。 当路曦再次复活，她看到成年后的鲛人，他拥有任何人都无法抵抗的美貌，妖艳魅惑的鲛人将路曦压在身下，银蓝色散发光泽的长发铺在她身上，就像世上最名贵上等的丝绸。 “路曦小姐，你只能抱我一个。” 路曦才知道，似乎有什么偏离了轨道。 …… 到那时，鲛人已经成为家族掌权者，有人问他：“你得到自己想要的，你高兴吗？” 他浑身战栗表情痴狂迷醉：“我最高兴的……是被路曦小姐拿鞭子惩罚的时候。” 那个人暗骂他神经病。 【食用指南】 1作者会努力更新的，求顺手收藏本文，再收藏一下蠢作者的专栏，爱你们！ 2作者极度玻璃心，要是不喜欢这篇文，离开前也请不要告诉作者，跪谢！ 3微博：上神酱，欢迎来找我玩呀！ 内容标签： 甜文 现代架空 都市异闻 轻松 主角视角：甲乙丙丁 其它：甜文 一句话简介：养一只黑切黑小鲛人！ 立意：养一只黑切黑小鲛人！ 第1章 安城夏季的天气阴晴不定，前半会还阳光明媚，这时已经电闪雷鸣，窗外下起了大雨。 许多人打着伞在街上走着，路边的高楼超市都亮起了灯光，城市俨然一副夜里的模样。 一辆行驶中的黑色轿车里，路曦翻阅着手里的资料，上面是关于几个孩子的资料。 不过这些资料她没怎么看，因为还不如她脑海里系统的资料详细，况且她只重点关注其中一个孩子，那是她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 路曦是快穿部的神职人员，兢兢业业干了很多年，即将迎来自己的退休时刻。 ——绑定继承人培养系统，完成十个世界的任务。这是她最后的工作，上头这次对她没有任何业绩要求，算是部门给即将退休员工的缓冲期，就算她完成得有瑕疵也不会追究。 但路曦作为部门最优秀的员工，怎么会让自己的工作生涯有污点，在她的认真工作下，已经顺利完成了九个世界，只要再完成最后一个世界，她就可以光荣退休了。 “继承人培养系统”顾名思义，就是要培养继承人，路曦以前的任务对象，有的最终成为帝王，有的成为公司老板，有的成为一代名将。 而现在，她就要去见这次的目标人物。 车子经过一段时间的行驶，停在一座占地面积非常大的别墅前，路曦打伞下车，她没有直接去见那个孩子，先去换了一身衣服，纯黑色的保守长裙，头发盘在脑后，看起来拘谨而又严肃。 胸口挂着一个繁复图案的吊坠，站在全身镜前整理仪容，低头看了一下腕表，才让女佣带她去看那个孩子。宅子非常大，她跟着女佣走了好几分钟，才来到孩子所在的房间。 房间开着灯，一片通明的房间里有一个小男孩，八岁的男孩坐在轮椅上，他长得非常漂亮，皮肤白得几乎透明，头发是纯粹的银蓝色。但是他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妙，额头上裹着渗血的纱布，眼神灰败木然，一条毯子盖在他的腿上。 路曦在房门口看着他，抬脚准备过去。 “别去，他会伤人。”女佣提醒道，“伤口是在他昏迷的时候清理的，他不肯让人靠近。” 路曦笑着说道：“没事。” 她走到他的面前，男孩视线中出现一对高跟鞋，缓缓抬起脸，落在她嘴角带笑的脸上，对于很多孩子来说，这样的笑能让他们卸下心防。 然而路曦才刚靠近他，爪子就挠了过来。 后面的女佣吓得惊呼起来，路曦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直接把他瘦弱的手腕抓住。 另一只手“唰”地扯下他腿上的毯子。 在毯子落地后，一条跟他头发同色的银蓝色鱼尾，赫然出现在她眼前，这条鱼尾非常漂亮，然而上面血迹斑斑，布满交错的伤痕。 没错，路曦这次的任务对象是一只鲛人。 这个世界跟路曦之前去过的21世纪很像，人们生活在水泥钢筋建造的科技时代，大多数人只相信科学，但是他们不知道，在这个世界的角落，还隐匿着一个特殊的种族——妖族。 人们只知道“元氏”家族是世界首富，却不知道这个称号，是妖族在人类世界的外衣。 而路曦这副身体所在的路氏，表面上跟元氏是世交，实际上却是妖族的仆人，由于祖上与妖族的渊源，肩负培养妖族继承人的使命。 今天，是路曦被任命的第一天。 作为新上任的管家，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将培养五只妖族幼崽，从中选出最优秀那只，去跟其他管家手里的幼崽进行较量筛选，只有最出色的妖族，才能成为元氏最终的继承人。 而路曦眼前的这只鲛人，原计划半年后才来，可就在一天前，鲛人一族无故被灭族，他的父母用秘宝把他送走，才让他逃出生天，不过从他受伤的模样看来，这一遭是吃了不少苦。 “放开我。”他剧烈地挣扎起来。 小鲛人重重摔落在地上，他的一只手被路曦抓着，伸出另一只手企图继续攻击路曦。 路曦目光一凛，身上泛起柔和的白光，鲛人的爪子刺到她的身前就像陷进泥潭般，再也前进不了半分，过度用力让他的脸憋得通红。 很快，他就被反弹出去摔在地上。 “路曦小姐，你没事吧。”女佣跑了过来。 路曦摇摇头，“没事，你别靠近。” 女佣憧憬地看着路曦，路氏一族个别族人是拥有灵力天赋的，路曦就是其中一个，只有拥有灵力天赋的人，才能控制得住妖族幼崽，成为一名合格的管家，女佣并没有灵力天赋。 路曦踩着高跟鞋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语气淡淡地说道：“闹够了吗。” 小鲛人狼狈地趴在地上，他双手紧紧握拳，抬起头来，那双愤恨发红的双眸从银蓝色泛着光泽的发丝间露出，咬牙切齿地瞪着路曦。 他企图再次攻击路曦，可是没有双腿的他，在岸上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他一次次地滑倒，根本爬不起来，摔得身上的伤更多了。 “呵呵……呵呵呵……”明明伤势越来越重，他却忽然笑出声，诡异的笑声在室内回荡。 路曦皱起了眉头，他怕不是疯了。 小鲛人就像浑身带刺的刺猬，谁靠近他就攻击谁，但是他的体力不是用之不竭的。等到他已经筋疲力尽，路曦走过去很轻易就将他抱起来。 “你要干什么。”他怨毒地瞪着她。 他试图挣扎，但是刚才的一番折腾，以及身上的伤，已经几乎耗光他所有的力气，只能任由她抱着他走到床边。路曦将他扔在床上，拆开他额头已经松散渗血的绷带，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 她无视他仇视的目光，让女佣把药拿来，重新给他的伤口涂药，小鲛人没办法在反抗，只能任由她随意摆弄，将额头伤口处理完后。 路曦将药膏挤在手上，打算涂到银蓝色的鱼尾上，小鲛人忽然又剧烈挣扎起来。 “别碰我，滚开。” 他的挣扎只是徒劳，路曦将药膏涂在他的伤口上，双眸微微眯起来，“别再任性了。” 她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想想你死去的族人，他们把你送到这里，不是让你耍脾气的。” 鲛人一族救了他的秘宝，正是本家赠送给鲛人一族的传送器，本来是半年后使用的，方便将他送来这里，却没想到会被他用来逃命。 路曦本意是让他别再胡闹，他却敏感地抓住了她话语里的另一个信息。 “你胡说，他们没死，没死。” “我没有胡说。”她冷冷说道，“元氏已经派妖去看了，鲛人一族没有人生还。” “你骗人，你在撒谎。”他气得眼眶通红，“他们都活得好好的，父亲，母亲……” “那片海域染成了血色，你的族人全都被撕成碎片，尸体残骸漂浮在海里，被其他的鱼类蜂拥抢食，这就是被誉为海中霸主的鲛人一族，曾经的辉煌，以后都只是历史了。” “你胡说，我不听，你给我滚开。”他越来越激动，刚刚绑好的绷带又开始渗血。 但路曦就是要让他认清现实，她捏住他的脸，继续残忍地说道：“听着，他们全都死了，我有传回来的录像，要给你看看吗。” “不，你在骗我，你骗我……” 小鲛人虽然反驳，但那空洞的眼眸充斥着绝望，嗓音撕裂沙哑，泪水在眼眶中凝聚，从眼角滑落，滚到地上变成珍珠发出清脆的响声。 鲛人落泪成珠，路曦还是第一次见。 路曦知道，他其实心里都清楚，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现实，别说只是个孩子，就算是心理素质强大的成年人，都受不了这种打击。 她叹了一口气，忽然俯身抱住他。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2节 瘦弱的小身躯在她怀里剧烈颤抖着，她道，“你除了变强，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当你站在妖族最顶端，才能保护自己，保护你在乎的一切。” 鲛人一族无端被灭族，并不是意外，实际上各妖族群表面上和谐相处，暗地里一直以来却是明争暗斗，灭掉鲛人族的也是妖族一员。 小鲛人目光飘忽涣散，瘦弱的身体微微僵住，不再剧烈颤抖着，似乎把话听了进去。 …… “怎么，不肯吃饭吗？”路曦看着紧闭的房门，对女佣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路曦打开房间门，房间里的窗帘几乎都拉着，只有些许缝隙透光，不至于完全黑暗。 她看见一道小小的身影坐在轮椅上，毯子盖住他的下半身，他银蓝色的眼眸半垂着，手里捧着从花瓶里取下的花束，另一只手抓住美丽的花瓣，毫无怜惜地揉烂，不少花瓣洒落在地上。 他似乎并没有察觉路曦进来，或许是当做没看见，继续摧残着原本美丽鲜艳的花束。 “你在干什么。”她走过去夺走那束花。 “还给我。”他阴郁地瞪着她。 “我以为，你已经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没用的。”他失神地喃喃道，“我一点力量都没有，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保护不了。” 小鲛人浑身充斥着负面情绪，这些负能量浓郁到几乎要凝成实质，将他彻底吞噬。 第2章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他自暴自弃地环住自己，情绪隐约又开始有失控的倾向。 路曦目光凛然地看着他，忽然，她嘴角露出浅笑，转身过去打开柜子拿出一样东西。 “那么，你下去陪他们吧。” 小鲛人震惊地看着扔到他毯子上的剪刀，他以为她会跟她们一样劝他，会安慰他。 但她没有，她甚至叫他去死。 她逼近他，脸色咄咄逼人。 “既然什么都做不了，不如去死，至少这样什么都不用做，也不会再痛苦，不是吗。” 小鲛人颤抖地拿起剪刀，眼眶变得通红，是啊，既然他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不去陪他们，自己孤孤单单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双手颤抖着紧握住剪刀，对准他的喉咙，只要用力刺下去，他就再也不会痛苦了。 然而—— “啪嗒。”剪刀跌落在光滑的地上。 小鲛人捂住脸痛哭起来，他既保护不了家人，也狠不下心自杀，他什么都做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他这么没用…… 路曦看到剪刀掉在地上，不着痕迹地将它踢开，刚准备运转灵力也悄悄化解掉。 她并不是真的想逼他死。 路曦试着将食物推到他面前，刚刚烤好的蛋糕散发着甜腻的香气，他颤抖地抓起一块往嘴里塞，奶油糊得满嘴都是，眼泪掉了下来。 泪珠化成一颗颗珍珠“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他狼吞虎咽吃着，浑身剧烈地颤抖。 “慢点吃。”路曦用手指刮去他嘴角的奶油。 小鲛人低声呜咽，哭得脸红红的，忽然他停下进食的动作，沙哑的嗓音微小破碎。 “为什么，还会觉得好吃……” 为什么他心里明明很痛苦，还会觉得嘴里的食物好吃，明明他的族人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为什么他还会因为吃到食物高兴。 路曦愣住，随即表情软了许多。 他终究只是个孩子啊…… “既然死不掉，那就挣扎吧。”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挣扎活着，就像渴求氧气的鱼，直到生命消失殆尽的那一天。 “没有人活着是不累的。”她说，“背负着族人的生命活下去，这就是你未来的使命。” 小鲛人的哭声弱下来，失神地看着她，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就像从地狱来的魔女。 她告诉他，不想死就要挣扎下去。 背负着族人的生命，挣扎下去…… …… 第二天，路曦再次过来看小鲛人。 她亲自做了早餐，但是敲了几次门也没回应，拧开房门，发现房间里面空荡荡。 将早餐放到桌上，走出了阳台阳台外有个很大的游泳池，此时太阳已经升起，阳光照在水面上折射出稀碎的光芒，晃得人眼睛酸涩生疼。 路曦目光在泳池里扫了一圈，正打算转身去别的地方，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破水声。 一道身影从水里跃出，锋利的爪子对准路曦的喉咙，只是还没碰到她，女人随意抬起手，就抓住一条纤细的胳膊，直接来了个过肩摔。 小鲛人狠狠摔在光滑地板上，他吃痛地叫出声，路曦这才转身看着他，美丽的小鲛人躺在地上，直到这时，路曦才看到他是没有耳朵的，半透明的鱼鳍藏在银蓝色的短碎发间，银蓝色的鱼尾暴露在阳光下，每片鱼鳞都像一颗钻石在发光。 传说中，鲛人拥有让人无法抵抗的美貌，和令人在大海中迷途的歌声，路曦以前觉得有夸大美化的成分，但现在她信了，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就这么漂亮，很难想象长大后什么样子。 就连身上的伤，也不能掩盖这份美丽。 小鲛人以为路曦会生气，然而她只是似笑非笑说道：“真是特殊的打招呼方式。” 她将他从地上提起来，走进房间扔到桌前，“快吃，吃完早餐后，我要检查你的伤口。” 小鲛人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没有生气，还是打算等会再罚他，满脸警惕地看着她。 路曦：“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小鲛人愣了愣，低头看桌上的食物，食物香气刺激他的味蕾，他拿起三明治吃了起来。 虽然鲛人在海里生活，平时只吃海里的生物植物，但妖族本身就是杂食动物，他们的胃很强大，可以适应各种食物，包括人类的食物。 “你叫什么名字。”路曦问道。 他过了片刻才别扭地回答：“阿森特……” “我叫路曦，你可以叫我路曦小姐。” 阿森特知道路氏，大概没有哪个妖族不知道路氏的，他们世代是妖族的仆人，阿森特的父母曾经跟他说过，他到时会跟路氏的人走，只有被他们培养过的幼崽，才会变成整个妖族的主人。 阿森特没有再说话，低头啃着三明治。 “鲛人一族发生这种悲剧，已经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剩下的事情，元氏会帮你追查处理，不管有没有结果都不是你能左右的。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敌人，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阿森特是只聪明的幼崽，他只是一时被悲伤冲昏了头脑，明知道随便攻击人是没有意义的，只有找出真正的凶手，才能帮他的族人报仇。 可是这次对他的打击真的太大了。 在鲛人一族的事情上，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太弱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掉。 冷静下来的小鲛人，有点出乎路曦的预料，他的气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先前的暴躁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堪比成年人的沉静。 这样的气质，在她以往成功培养成功的孩子身上发现过，是很少数的孩子才有的。 “我想变强。”他握拳沉沉说道。 阿森特痛恨杀死族人的仇人，他想变强给他们报仇，这是他活在世界上的唯一念头。 小鲛人的身世让路曦同情，或许换成别人，会劝他放下仇恨，好好活下去，但路曦却不认为这是最好的，即使没有任务，她也不希望他没有一点力量，这个世界很残酷很残酷。[ 难保不会再有人来伤害他。 只有变得更强，才能保护自己。 “想要变强，你就要听我的。”在小鲛人炙热的目光下，她指着还没吃完的三明治，“现在，你还剩下五分钟时间，把早餐全部吃完。” 阿森特瘪嘴，继续吃三明治。 …… 吃完早餐后，路曦检查他的伤口，小鲛人比路曦预计中好得更快，即使资料里写着妖族恢复能力，前两天还很狰狞的血洞，今天已经快长好了。亲眼看到还是会有些感叹，比她以前带的人类强悍多了，换成人类没有半个月都好不了。 接下来，路曦给每个孩子都安排了课程，作为一名合格的继承人管家，孩子们的课程表都是她量身定做的，请了最好的老师来上课。 她没有让这些崽子相互接触，刚离开家人的幼崽负面情绪比较多，先让他们适应一段时间，让路曦比较欣慰的是，被老师夸奖次数最多的是小鲛人，他的学习能力是最强的。 这天，路曦交代女佣把晾干的衣服收回去后，闭眼感知了一下，朝花园的方向走去。 走到枝叶繁茂的花园深处，她看见不远处撑着轮椅坐起来的身影，阿森特似乎想摘很里面的一朵花，踮着鱼尾把颤抖的手指伸出去。 但紧接着，他却连带着轮椅摔进花丛里。 她赶紧走过去把他扶起来，荆棘刺得他满身是伤，衣服破了好多个血口子。 但他似乎毫不察觉，低头看着自己手里。 “这朵花，刚刚是这里最漂亮的。” 而现在，花瓣已经被压碎了，再也看不出先前的美丽，渗出的花汁染红他的手。 “我是不是很没用。”他黯然道。 路曦蹲在他面前，拍掉他身上的泥土叶子，细心地摘去扎在他皮肤上的小尖刺，这里的花枝都是带刺的，摔进花丛里可不好受。 阿森特看着手中残破的花，他连站起来摘朵花都做不到，还有什么本事为族人报仇。 路曦看着消沉的小鲛人，她扫了一眼周围的花朵，转身摘了一枝花放到阿森特面前。 血色的花瓣娇嫩欲滴，阿森纳顺着纤细白皙的指尖抬头，是路曦比花还美丽的脸。 阿森特接过，紧紧攥在手中。 “现在，它是最漂亮的。” 刚刚那朵已经毁了，这朵成了最漂亮的花。 阿森特愣了愣，抿唇，“嗯。”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3节 路曦推阿森特回到房间，他看起来还有些郁郁寡欢，直到路曦解开他的扣子。 “你干什么。”他抓住衣襟。 “你的衣服破了，身上也很脏。” 阿森特看了自己脏兮兮的衣服，以及衣服上的血痕，这才缓缓松手让她脱衣服。 手中的花被她拿走，插进装着水的透明玻璃瓶中，阳光从窗外照射在花瓣上。 路曦将他的衣服脱掉，这段时间一直是她照顾小鲛人，他对她已经少了些警惕。 “鲛人族的事情有查到线索吗。”阿森特低着头问道，这是他最近问得最多的事情。 他很急切想要知道追查的结果。 第3章 路曦说道：“没有，毫无头绪。” 阿森特紧紧握拳，尽管这个答案他已经听过很多次，心里还是忍不住气愤失望。 他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查的，还是根本没有认真查，为什么什么都查不出来。 小鲛人脸上闪过一丝阴鸷，没有人是真正关心鲛人族的死活，他们根本不在乎…… 路曦能够看出阿森特脸上的恨意，她没有刻意化解这份怨恨，有时候一定程度的恨意，能让他更努力变强，这个世界很残酷，他既然想得到答案，找出杀死凶手，他就要努力变强。 她拿来消毒水和棉签，帮阿森特消毒那些被刺伤的伤口，将植物碎屑清理干净。 她的动作很轻柔，阿森特看着离自己很近的女人，她能面不改色一个过肩摔将他狠狠撂倒在地，也能这样温柔地给他处理伤口。 人类，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路曦将消毒水涂在他的腰侧，他这里的痒痒肉很敏感，被碰到就会忍不住颤抖。 “够了……可以了……”他阻止路曦。 路曦看着他脸颊泛红的模样，给他换上新的衣服，将小鲛人重新抱到轮椅上。 拿过一件毯子，盖在他的鱼尾上。 阿森特笨拙地转动轮椅退后，陆地对没有双腿的鲛人来说，实在太不适合生活。 “饿了吗，我给你准备午餐。” 已经到饭点了，路曦麻利地做好午餐端过来，今天她准备的是生鱼片和鱿鱼。 鲛人最爱吃的，还是海鲜。 阿森特看着餐盘里的食物，肚子饿的他迫不及待伸手，却被狠狠拍了下手背。 “要用餐具。”路曦说道。 路曦给阿森特准备了两样餐具，刀叉和筷子，他皱了皱眉拿起更简单的刀叉。 人类的餐具对鲛人来说，实在很不习惯，但路曦要他适应陆地生活，学习陆地上妖族和人类的礼仪，不能总像个没开化的野人。 “又不记得用法了吗。” 路曦要照顾五只幼崽，她每天都很忙，不能每次都看着小鲛人用餐，明明上次才教过他握刀叉的姿势，几天没看又不记得了。 看来，她要多盯着他才行。 “要这样拿。”她夺走他直接拿拳头握住的叉子，教他如何用优雅的姿势握刀叉进餐。 路曦的手指难免碰到她的，她没注意到小鲛人愣愣地，盯着她白皙的手指发呆。 她的手指很漂亮，圆润的轻轻指尖擦过他的手背，带着一种他身上没有的温度。 母亲说，岸上的生物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是有体温的，就像被太阳照过的水面。 原来，是这么温暖的感觉。 …… 路曦从小鲛人住的院子出来，朝另一个院子走去，每只幼崽的住处都相隔一段距离。 还没走到地方，就听到一阵笑声。 路曦走过去，看见在女佣头发被编得奇奇怪怪，长着猫耳的小女孩叉腰大声嘲笑。 “你又在捉弄她们？” 当她看到过来的路曦，却像犯了什么错的孩子，低下头乖巧叫道：“路曦小姐。” “我……我只是想跟她们玩……”她忐忑地揉着裙摆，“你今天特地过来看我吗……” “你们去忙吧。”路曦斜眼道。 女佣们几乎要感激涕零，她们快被整蛊坏了，果然还是路曦小姐有办法治她。 “过来。”她严厉地说道。 小猫妖赶紧跟上，生怕慢了一步路曦要生气，只是一阵风忽然吹过，她伸长鼻子嗅了嗅，顿时拉下脸来，又是这臭鱼腥味。 “你的礼仪课老师，就是这么教你捉弄人的吗，看来这段时间你没有好好听课。。” “对不起，我错了……”她低头说道。 实则，心里咬牙切齿。 路曦小姐肯定又是去见了那个小鲛人，而且还抱他了，才会染上他的气味。 虽然橘苗没见过小鲛人，但她问过女佣，这里只有他是鱼类，明明路曦小姐连她都很少抱，凭什么他仗着没有腿，天天让人抱。 总有一天，她要给他好看。 …… “阿森特呢。”路曦问女佣。 “他在那里。”女佣指指墙角。 小鲛人坐在轮椅上，眺望着高高的围墙，落寞的背影，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 小鲛人几乎每天都要到墙边看着外面的天空，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仿佛他的眼睛能看到遥远的大海，看到曾经畅游海底的亲人们。 路曦走到他身后，阿森特听到她的脚步声，她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还有半个小时，你该上课了。” “知道了。”他闷闷不乐道。 路曦通知完事情后，转身准备离开了。 “路曦小姐有家人吗。” 路曦没有回答，静静看着他。 肯定有吧，因为他以前也有…… 阿森特眼眶迅速泛红，眼中显露出一些阴狠，“我想变强，我想给他们报仇。” 阿森特转过头来，双手紧紧握住轮椅把手，“变得很强很强，比所有人都强。” “你会变强的。”路曦把手放在他头顶。 路曦长得很漂亮，她半蹲着跟阿森特说话，逆光让她的身影变得很刺眼，就像是圣洁的光明女神，拥有着让凡人不敢触碰的光辉。 阿森特呆呆地看着她。 路曦给阿森特聘请的数学老师，是一名教学经验丰富的兔族男性，路曦看中的是他的温和耐心，每只幼崽的老师都不一样，像小猫妖的老师，就是另一个级别的，一般老师都管不住她。 路曦有空的时候，经常都会坐在房间里旁听，因为小鲛人情况特殊，她不太放心。 不过好在，小鲛人从来没出什么状况，路曦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努力学习。 只是，仅仅学习文化知识，不能让他攻击力变强，一段时间下来他越来越焦躁了。 路曦觉得，是时候该进行下一步了。 …… “把手放上去。” 路曦将一个水晶球放在阿森特面前，这是觉醒天赋的仪器，妖族筛选幼崽天赋是一回事，能成功觉醒又是另一回事，前者只是每个妖族幼崽必定要进行的测试，最终能不能觉醒才是关键。 不能觉醒天赋的幼崽会被遣送回家。 阿森特忐忑不安地看着水晶球，他对自己能不能觉醒很没用底，父亲说他是这些年来测出天赋最强的幼崽，他应该能成功觉醒吧…… 阿森特做了一番思想准备，把手放上去。 然而很快，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水晶球没有反应，它一点反应都没有…… “别着急，试着感受你体内的力量。” 小鲛人脸颊憋得通红，可他面前的水晶球就是没有反应，就像在无声嘲笑他的卖力。 路曦也微微皱眉，不应该这样才对，在她脑海里的系统中介绍，小鲛人天赋非常高。 “为什么没反应，为什么……”他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甚至把水晶球拿起来，它就是没有反应，“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觉醒不了天赋……” 阿森特脸色煞白浑身脱力，要不是坐在轮椅上，他可能已经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 “为什么，它是不是坏了……” “你冷静点。”路曦将水晶球从他手里夺走，不准他再继续，“今天先到此为止吧。” 天赋觉醒不一定首次就成功，虽然对于大多数妖族来说，第一次失败就意味着机会渺茫。 但是，路曦相信他可以。 “不行，还不能结束。”阿森特精神状态十分过激，“我还没觉醒成功，不能结束。” “够了，下次再觉醒吧。”路曦皱眉说道，小鲛人这样的状态，怕是只会增加失败几率，“下次再尝试觉醒，第一次尝试不代表什么。” 阿森特显然并没有接受她的安慰，但他听说过关于天赋觉醒的事情，很多族人都是第一次就觉醒成功，失败的人后面几乎都没机会了。 “路曦小姐，求求你再让我试一次。”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4节 阿森特哀求她，这还是小鲛人来了之后第一次求她，之前他对她都是抗拒和敌意。 路曦看着他，最终松了口。 “最后一次。”她道。 只是这一次，他还是失败了。 阿森特就像被冰水从头浇下，一开始的跃跃欲试和忐忑，到此刻只剩下浑身冰冷。 接下来几天，路曦都没有再让小鲛人尝试，倒是另外四只幼崽都成功觉醒了天赋。 这个消息，路曦让女佣别告诉他。 直到两个星期后，路曦让他第二次尝试。 本以为能成功，但再次失败了。 路曦也很发愁，虽然她相信他一定能够觉醒成功，但他现在的状态显然很不妙。 这次失败让小鲛人受了很大打击，他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直到过了一天一夜，路曦强行破门而入，才看到坐在地上的他。 “为什么我不可以，为什么……” 他坐在地上不断喃喃自语，就像疯子似的，房间里充斥着让路曦觉得不妙的血腥味。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路曦过去“唰”地拉开窗帘，顿时房间里不再黑暗，看清楚状况后她倒吸一口凉气。 小鲛人坐在满是花瓶碎片的地上，他的双手沾满了干涸的血液，一些碎片嵌进鱼尾中，地板上的血迹蔓延开来，这画面触目惊心。 而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苍白如纸。 这么多的伤口，难道他不会疼吗？ 第4章 路曦很生气，但她没有半分钟的拖延，马上喊人过来帮忙，他的伤口需要马上处理。 她赶紧帮小鲛人紧急包扎，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才包扎到一半他就昏了过去。 路曦坐在床边，看着床上清瘦了许多的小鲛人，这段时间他精神状态很不好，也不怎么吃东西，本来就脆弱的神经最终还是压垮了。 “路曦小姐，需要通知遣返部吗。” 小鲛人两次觉醒天赋失败的事情，女佣们都是知道的，这里的女佣全是路家的人，对于幼崽的遣返手续，她们都是非常了解，而且这只小鲛人总是出状况，不适合再留下来培养。 “遣返，把他遣去哪里。” 女佣一时语噎，别的幼崽觉醒失败还能回到自己的族群，但这只幼崽已经无家可归了。 “可以……可以遣送去幼崽福利院。” “那种地方，没有一个孩子想去吧。” “但是，我们有我们的职责。”不是所有地方都是福利院，这里是培养继承人的地方，她们的精力，也不应该浪费在没用的幼崽身上。 “再给我一点时间。”路曦揉揉额角。 作为幼崽管家，她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受到上头监控，不可能给小鲛人太多特权。 如果实在觉醒不了，他一定会被送走的。 路曦一时间有些头疼，她想过任务不会太容易完成，只是没想到第一步就卡住了。 这比她事先预想的要糟糕许多。 “这件事情，先不要再提了。” 没多久，路曦就关门出去了，在她跟女佣离开后，原本沉睡的小鲛人瞬间睁开眼睛。 银蓝色的眼眸茫然地看着头顶，他紧紧咬住艳红的下唇，眼眶里逐渐变得通红。 …… 路曦再进来的时候，小鲛人已经醒了。 他无声地躺在床上，失神地看着头顶的床帐，路曦走到他床边，也没有转头看她。 他就像个破布娃娃，任由路曦怎么涂消毒水包扎，都没有像以前那样吭声反抗。 现在的他，仿佛失去灵魂。 “饿了吗。”路曦问道。 阿森特没有回答，他心里觉得她都要把他送走了，还担心他饿不饿干什么。 路曦还是让人拿来吃的。 一盘能补充能量的生鱼片，他的双手受伤严重被纱布包裹着，她叉起一块喂给他。 “张嘴。” 他没有吃，还别过头去。 做这个动作的他，才稍微有些活力，不知道是不是路曦的错觉，感觉他像在赌气。 “为什么不吃。” “我吃不吃，又有什么关系。” “你需要恢复体力。” “反正我这么没用，连觉醒都做不到，恢复体力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废人。”他的情绪似乎找到发泄口，脱口而出怒道，“路曦小姐不也是这么认为的吗，我现在已经毫无用处了。” “是谁允许你这么说的。” 阿森特怔愣地张嘴，他很少见路曦生气，即使他伸出爪子对她攻击，她也只是用淡淡的表情应对，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激怒她。 至少，他很少看见她生气，但是现在，她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记住，你是最重要的。” 对路曦来说，阿森特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任务对象，“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 阿森特失神地看着她，心里涌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酸酸涩涩的奇怪又难受。 “张嘴。”她叹气道。 阿森特这回张嘴了，眼眶迅速变红，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有多难受，就像天塌下来。 “一切都会过去的。”她说。 阿森特心想，真的都会过去吗…… 他会不会永远都是个废物。 喂他吃完生鱼片后，路曦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坐在床边，哼着一首曲子哄他入睡。 人类的歌声相比于鲛人，可以说难听到极致，但她的嗓音似乎有某种魔力，阿森特缓缓睡了过去，梦里，他回到了生活很久的大海，回到族人的身边，他们过着曾经美好的生活。 一切悲剧，从来没发生过。 ……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路曦再没提起过觉醒天赋的事，小鲛人身上的伤也完全好了。 这天，路曦打算带他出门。 “出门……去哪里。”阿森特警惕地看着她。 “带你出去逛逛。” 阿森特沉默，他没有忘记那天听到的对话，她们要把他送走，虽然她后面说了那些话。 可是，她一定只是为了安慰他。 “我不去。”他冷着脸说道。 “出去走走，可以转换一下心情。” “妖族幼崽会被人类当成怪物。” “你放心，我会用幻术帮你掩饰。”幼崽的力量有限，不能收起自己种族的特征。 关于这一点，她早就想好对策。 “不，我不想出去。”他十分抗拒。 路曦不知道他的抗拒从何而来，她其实也带过另外几只幼崽出去，他们都非常兴奋，玩到最后还舍不得回来，他的反应有点过激了。 小鲛人的拒绝无效，路曦有一百种方法强制带他出去，最终，他被强行塞进轿车里。 阿森特的发色和瞳色，被她用幻术改成了人类的黑色，鱼尾也用毯子紧紧裹住。 阿森特被路曦的灵力制约，他根本使不出一点力气，只能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他要离开这里了吗…… 路曦不知道他心里所想，让司机把车开到她事先想好要去的大商场，等车停下之后，从后备箱拿出轮椅，将小鲛人抱到轮椅上。 阿森特茫然地看着人流涌动的商场门口，目光扫过那些商铺，试图从中找到福利院。 而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福利院。 路曦推着他进去，带他从第一层楼逛起，第一层基本上都是卖珠宝首饰的，她随意逛了一圈就去了二层，二层有一个很大的超市。 “有什么想买的吗。”路曦问道。 阿森特盯着周围的人流，直到这一刻，他才确定她真的是带他出来逛街的，但他不确定是不是因为马上要把他送走，才带他出来。 “没有。”他闷声说道。 路曦看着闷闷不乐的小鲛人，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似乎并没有让他高兴起来。 不过没关系，现在才刚刚开始。 从超市逛了一圈出来，路曦带他来到一家精品店，精品店的东西比超市里有意思多了，有很多创意小礼物，还有一些整蛊小玩具。 阿森特是第一次来人类世界，从来没有出来逛过，对店里的小玩意忍不住盯着看。 “老板，这个怎么卖。” 阿森特听见路曦的喊声，抬头望去，看见她手里拿着一个东西过去问老板价格。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5节 没过多久，她就回来了。 她将手中的东西扔给他，“拿着。” 阿森特看着落在身上的布偶玩具，一条可爱的人鱼，只不过人鱼身体胖乎乎的。 大概是因为，这是抱枕款式的。 他怔愣地盯着手中的人鱼，嘴唇微微张了张，却什么都没说，悄悄把人鱼按在怀里。 路曦推着轮椅继续往前走，再往上一层就是游戏专区了，游戏音乐夹杂着嘈杂人声，这一层是人最多的，不少家长带着孩子过来。 路曦不喜欢打游戏，她看阿森特也没什么兴趣，仅仅推着他在别人的电脑前看看就走了，倒是出来的时候，看到门口的夹布偶机。 “想玩吗。”这个倒可以玩玩。 “我已经有了。”他看着手里的胖人鱼。 如果这个是送给他的话…… 路曦问道，“你以前玩过夹娃娃机吗？” 阿森特摇摇头。 路曦推着他到夹娃娃机前，充值了一些游戏币，手把手教小鲛人怎么操作遥控杆。 “试试。”她将杆子让给他。 阿森特看着夹娃娃机遥控杆，透过玻璃紧盯着里面堆积的娃娃，缓缓将手放上去。 夹娃娃机很难操作并不容易，阿森特努力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每次都差一点点。 “路曦小姐……”他忽然转过头，却发现路曦已经不在身边，不知何时走到前面打电话。 阿森特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她过来，看向身旁放着的游戏币，自己动手投了一个进去。 硬币落下，夹娃娃机又重新响起欢快的音乐。 “妈，打给我有什么事。” “你在那边还好吗。” “我很好。”她的语气平静冷淡。 “你的工作，还顺利吗……” “嗯。” “这次是你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 “嗯，我知道。” 接着，两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还在怪妈妈吗？”那头的女声有些失落，“我也是没办法，这些年我太累了，你毕竟是路家血脉，我不能让你一直没有家。” “这里，也叫做家吗。” “曦曦……” “我在忙，挂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路曦挂了电话，她却没有立即收起手机，盯着手机黑色的屏幕过了好几分钟，才深呼吸抬起头来，刚刚这副身体的情绪影响到她了。 只是紧接着她发现，小鲛人不见踪影了。 第5章 阿森特笨拙地操纵着夹娃娃机的杆子，然而每次差一点点夹上来，最后都失败了。 很快，这些游戏币就被他投光了。 他看见路曦还在不远处打电话，抬眸望向不远处各式各样的游戏设施，自己用手转动轮椅过去，好奇地盯着小朋友们打游戏机。 阿森特开始自己转悠，只是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到了电梯门附近，一些人走进电梯里，不小心将他也挤了进去，等电梯门再次打开，他出来却发现，这里已经不是他刚才玩的地方。 小鲛人茫然地看着周围，他看不见路曦的身影，只有无数的陌生人在他身边走过。 陌生人和陌生的环境让他害怕，身体微微颤抖，全身寒毛竖起，手指紧紧抓住毯子。 有路曦在的时候，他不觉得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有什么，现在看不到她，很多不好的感官瞬间放大，来来往往的人流让他眼前发黑。 忽然，他似乎想起什么，转动轮椅回到电梯里，也有人跟着他进了电梯，但电梯门再次打开，他转动轮椅出去，却发现还是不对……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不对…… “路曦小姐……” 他低声吐出她的名字，却没有人回应他，阿森特跟路曦走散了，他找不到她了。 阿森特以前一直都是待在海里，他所有知道的那些有关岸上的事情，是父母和族人给他讲的，这还是他第一次单独待在人类中间。 他脸色阴沉地转动轮椅在人群中穿梭，来来回回地寻找，可是到处都找不到路曦，人类浓郁的气味刺激他的感官，恶心到想吐。 忍住胃部的反胃不适，他在楼层里转了一遍又一遍，随着时间推移脸色越来越白。 “小弟弟，你跟家人走散了吗。” 阿森特反常的举动，引起了一个女服务员的注意，她走过来站在他的轮椅前面。 坐在轮椅上的男孩很漂亮，只是他脸色很难看，她已经看见他在这层楼转了好几圈，而且身边没有其他人，怀疑他跟家人走散了。 阿森特听见有人说话，心脏猛地一阵颤动，迅速抬起头来，但很快就拉下脸了。 原来不是她…… “你怎么一个人转来转去，你的家人呢，你是跟着谁来的，需要姐姐帮你的忙吗？” 陌生人类拦住阿森特的路，还在他面前喋喋不休，他揪紧毯子说道：“不需要。” “真的不需要？你是不是跟家人闹脾气了。”服务员还是坚信这个男孩一定跟家人走失了，或许是因为闹脾气，才不愿意让她帮忙。 阿森特在人群中待了很久，原本他就身体很不适，好不容易才忍住强烈的反胃。 他转动轮椅试图离开，女服务员却不死心跟在他身后，聒噪的声音不断刺激着他。 “够了……”他的喉咙里滚出沙哑的警告，但女服务员似乎不会听人话，还不要命地伸手抓住他的轮椅，他绷紧的情绪一下子崩塌了。 “我说够了。”随着这一声怒吼，伴随而来的是他的利爪伸出来，试图撕碎身后的人类。 只是很快，他的小手就被柔软的掌心包裹，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瞪大眼睛看着女人美丽的脸，暴长的指甲颤了颤，变回了原样。 “路……曦……小姐……” “请问你是这个小弟弟的家人？”女服务员没看到阿森特的利爪，路曦阻止得很及时，她瞥了眼不远处的监控，挡住了没有拍到。 “抱歉，我跟弟弟走散了。” 女服务员看小男孩脸色好了些，确定他们真的认识，“我就说他跟家里人走散了。” 女服务员总算确认自己猜对了。 “你弟弟真可爱，我刚刚看他在这里转了很久，想帮他找人来着，幸亏你来了。”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路曦笑着道完谢，就推着小鲛人离开了，到了没什么人的地方，才沉声道，“刚刚为什么乱跑。”幸亏路曦能够感受到他的气息，要不然这么大的商场，只能去监控室找人了。 而且刚才，他差点暴露身份。 阿森特低着头没有说话，路曦低头看见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身上萦绕低气压。 直到他们出了商场，空气变得不再那么嘈杂后，他才闷闷道：“我不是故意的。”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人挤进那个门。 他紧紧咬住下唇，眼角以最快的速度湿润泛红。“你也有错，为什么这么久才来找我。”质问里夹杂着委屈，“你太慢了……” 路曦怔愣地看着他，小鲛人眼角鼻子都红红的，却倔强得没有流出一滴泪水。 想到小鲛人是第一次来人类世界，还在商场里走失，他刚才应该也吓坏了吧 其实这次主要错误不在他，他什么都不懂乱跑很正常，是她监护不力的过失。 她脸色缓和些许，走到他面前蹲下来跟他平视道，“是我让你等太久了。” 阿森特看着面前美丽的女人，明明她也是人类，却跟那些人类不一样，那些人类那么弱小，她反而很强大，气味也不难闻。 他别过头去，攥紧的拳头悄悄松开。 …… 回去的车上，小鲛人累得很快睡着了，他第一次这么毫无防备，路曦盯着窗外的风景，她这段时间也累了，为了小鲛人觉醒的事情，不知道发愁上火多少次，窗外的风景让她思维逐渐涣散，闭上眼睛意识逐渐抽离。 车子晃了一下，阿森特就醒了过来，但他身旁的路曦却没醒，发现自己的脑袋不知道何时枕在女人身上，他触电般往后退。 但是过了好一会儿，发现她没有醒来，他又缓缓靠了过来，盯着她沉睡的脸。 路曦是典型的古典美女，黑色的长发非常柔顺，只可惜平时都是老气地盘在脑后，她的皮肤很白，脸蛋小小的，鼻子也小小的，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皮底下洒下一层阴影。 她平时很少化妆，但这些眉眼比那些化了妆的女佣要好看，嘴唇天生樱桃色。 眼前的女人比他一些族人都要好看，气味也很特别，阿森特不由得看痴了。 他在她身上嗅了嗅，跟其他人类的气味完全不一样，跟花园里的花气味很像。 于是，他凑得更近了些…… 淡淡的花香，似乎让人上瘾。 但是紧接着，车子忽然一个急刹车，阿森特本来半个身体凑到路曦身前，惯性将他狠狠地往前拽，脸蛋撞进她柔软的胸前。 “同叔，怎么了。”路曦醒了。 “有人闯红灯。”司机擦擦汗道，“好在我刚刚开得慢刹住了，没有撞到人。” 路曦点点头，没有撞到人就好。 她转过头，发现小鲛人也醒了。 “撞到头了吗？”她发现他的脸很红很红，就像发烧似的，可能撞到前面的椅背了。 “别碰我。”他躲开她伸来的手。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6节 阿森特看着她胸前凌乱的印子，脸色变得更红了，慌乱失措地把头转向车窗。 “我没事……”他嘟囔道。 下车后他自己转动轮椅回房间了，路曦看着他的背影，可能今天他真的吓到了。 忽然，她的手机响了。 拿起手机接电话，“喂。” “美丽的路曦小姐，你最近有想我吗？”富有磁性的男声说道，“我可是很想你。” “说正事。”路曦冷冷道。 “你还是这么冷淡，对于好不容易预约上的医生，你是不是该客气一点呢？” “请问元慕先生有什么事情。” “哦不，你还是叫我慕吧，我有点不习惯你这么官方的称呼，可爱的小曦曦。” 路曦：“……”准备挂电话。 “你别挂我电话，我是想提醒你，你预约的日子就在明天，你别忘了过来哟。” “我记得。”她淡淡说道。 “我当然知道你记得，毕竟你的记性那么好。”他嘴欠地说道，“不过你记得是你的事，我提醒你是我的事，这两者并不冲突。” 路曦觉得，这个人大概是个智障。 “那么，您提醒完了吗。” “你就不打算跟我叙叙旧吗，你这个绝情的女人，我都不知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很好。”她道。 “如果你很好，还需要预约我吗？” “……我是帮幼崽预约的。”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遇到麻烦了。” 他这么说，也不是不对。 “明天过去再说吧，我挂了。” “不行不行，我才跟你说几句……” “嘀——嘀——嘀——” 路曦挂了电话，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一些星辰爬上天幕，她走进别墅，走到挂历前，明天那一栏里标注了“看医生”三字。 为了补偿自己今天的过失，路曦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请阿森特出来吃晚饭。 让女佣推阿森特出来的时候，他脸蛋还有些红红的，目光躲闪不太敢看路曦。 “吃吧，你应该饿了。” 阿森特确实饿了，路曦今天做的是几道中餐，梅菜扣肉，小鸡炖蘑菇，糖醋排骨，炒青菜，再配上一碗白米饭和一碗鱼汤。 他看到这些饭菜后，原本那些害羞很快就被他抛在脑后，他不会用筷子，路曦特地给他配了饭勺子，菜就用叉子叉起来吃。 第6章 美味的饭菜让阿森特把今天的不愉快都忘了，这天晚上他难得睡得很好。 阿森特醒来后，在床上呆呆坐了很久，就连路曦敲门进来也没有完全清醒。 “昨晚睡得好吗？” “……嗯。”他沙哑地应道。 路曦走过来抚平他睡得乱糟糟的头发，银蓝色的头发很柔软，就像丝绸般的触感，她帮他整理头发之余，偷偷揉了几把。 路曦推着阿森特进卫生间，即使是妖兽的幼崽，也需要教育他们刷牙洗脸。 小鲛人房间的洗漱台，是专门为他定制的高度，坐在轮椅上也不影响使用。 “今天上什么课。”他问。 “今天不上课，等会要出门。” 听见又要出门，他身体微僵。 阿森特几乎是被路曦绑上车的，双手被她反剪在身后，胡乱拍打的鱼尾也被压住，小鲛人气得双眼红红的，却没有反抗之力。 “为什么要出去。”他咬牙切齿。 刚刚还没有听路曦说原因，他就反抗起来了，现在逃不了才平静下来问她原因。 “带你去看医生。”路曦看着他的眼睛，“检查你的身体，找出觉醒失败的原因。” 闻言，阿森特愣住了。 觉醒失败，还能有什么原因，不就是天赋不行，他很想变强，但这件事让他很挫败，他连觉醒天赋都失败了，还有什么办法报仇。 小鲛人将自己蜷缩起来。 路曦却不这么认为，以往觉醒失败的幼崽里面，可没有筛选天赋sss级的幼崽。 没错，就是sss级天赋。 她之前运气好抽到这只幼崽，还让一些族人嫉妒了一番，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她不相信他真的不能觉醒。 阿森特笼罩在低落的气压中，到了医院后，被路曦直接带着去了预约的科室。 “你终于来了。”穿着白大褂戴黑框眼镜的男人走过来，“好久不见，可爱的小曦曦。” “我已经是管家了，请叫我路曦小姐。” “这样称呼会不会太生疏了呢。” “完全不会。”她不着痕迹后退半步，躲开他热情的拥抱，将小鲛人推到面前挡住他。 “他是你这次的患者，阿森特。” “哦？”元慕的目光缓缓下移，推了推眼镜，竖瞳微眯，“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呢。” 元慕打量阿森特的时候，阿森特也在注视着他，男人身上的气息告诉他，对方也是一个妖族，而且实力非常强大，直到他看到对方胸前的医师证上，银蓝色的双眸剧烈收缩起来。 元慕，竟然是元氏。 元氏是妖族在人类世界的伪装，但妖族并不都能称为“元氏”，众所周知路氏会培养继承人，但妖族之主的位置只有一个，那些很优秀的妖族，即使不能成为家主，也会被赋予“元”姓。 那是无数妖族梦寐以求的荣耀。 “可以进来说说他的情况吗？”元慕走到阿森特面前，“乖孩子，在外面等一下哦。” 元慕示意护士照看幼崽，打开诊室门。 阿森特抿唇，看着路曦。 “我很快回来。”她摸摸他的头。 “如果我没记错，这好像是一只sss级天赋的幼崽吧，他身上出了什么问题吗。”元慕靠坐在办公桌前，嘴上说不知道路曦最近过得好不好，却又知道她领的幼崽都是些什么情况。 “他觉醒天赋失败了。”路曦道。 “什么？”元慕以为自己听错了，摊开手，“是我听错了吗，路曦小姐可真爱开玩笑。” 路曦盯着他，表情严肃。 “你是不是走错流程了。”元慕收起笑，他知道路曦并不是会随便开玩笑的人。 “没有。”就是因为没有，才觉得奇怪。 元慕皱紧眉头，这可是测出sss级天赋的幼崽，在他的认知里，天赋高于a级的幼崽都是不可能觉醒失败的，除非程序没走对。 “所以，你想给他检查身体？” 路曦点头，“我想知道原因。” “这件事情，你发现多久了。” “一个月。”她语气平淡道。 “嘶……”元慕震惊，“上头知道吗。” 而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他答案。 “你胆子是真的大，觉醒失败的幼崽，如果因为心软没有处理，被发现要受处分吧。” “他情况特殊，有缓冲期。”路曦说道，她指的是他提前到来这一点，而且家族出事了，对于情况特殊的幼崽，上面给了她缓冲期。 元慕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忽然，巨大的敲门声响起，震动得就好像要拆掉诊室的门，夹杂着护士的声音。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发生什么事了。”元慕打开诊室门。 他话还没说完，小鲛人就推着轮椅进来了，看到里面的女人，表情才缓和了些。 “我也不知道，他突然暴躁起来，要冲进去。”护士是只绵羊妖，她刚才被吓坏了。 他扫了阿森特一眼，“你去忙吧。” “怎么了。”路曦低头看着他。 她以为他出了什么事，但很奇怪，闯进来的小鲛人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盯着她。 “我以为……你又不见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阿森特眼睁睁看着路曦走进诊室，冷冰冰的房门将她的身影隔绝，昨天的阴影涌现出来，当时他就是进了一扇门，就被送到另外的地方。 路曦小姐会不会也被送到另一个地方，他会不会再也找不到她了，强烈的恐惧将他淹没。 医院过于嘈杂的气息，夹杂着消毒水的气味让他窒息，加上熟悉的人又不在身边。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7节 终于，他忍不住砸门了。 路曦把手放在小鲛人的肩上，感受到他的小身体微微颤抖着，脸色也苍白得厉害。 小鲛人明明在别墅里那么凶，怎么出来外面却那么胆小，路曦离开一秒钟都不行。 又或者是，昨天给他的阴影太大了。 路曦把手掌放在小鲛人头上，轻轻揉着他的发丝安抚，好一会儿小鲛人才冷静下来。 “可以给他做个全身检查吗？” “当然。”元慕挑眉道。 接下来的流程，一路都是路曦全程陪同完成，就算不能进去，也会在窗口看着他。 “查出什么问题吗。” 所有项检查都结束后，路曦走到元慕身边，看着他电脑上面显示的检查结果。 “没有，什么问题都没有。”所有的检查都显示小鲛人很健康，什么都看不出来。 路曦皱眉，难道真的白来了。 “路曦，等等。” 当她拿着检查报告跟元慕道别，推着小鲛人走出诊室，元慕却跟了出来，他看了一眼检查那么多项目已经犯困的小鲛人，低声说道，“如果你还不死心，我建议你带他去精神科看看。” “精神科……”路曦有些惊讶。 “他的身体没有问题，听你说了他族人的事情，我怀疑觉醒失败是心理障碍。” “好，我会考虑的。”她正色道。 说完想继续推着阿森特往电梯方向走去，忽然她回过头，看见还站在原地的元慕。 “元慕医生，今天谢谢你。” 男人脸上挂着笑，用手势示意她电梯来了快进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才低声喃喃。 “都说了，叫我慕的……” …… 两天后，路曦预约到了精神科医生。 因为这家是幼崽医院，精神科的患者相对少一些，路曦很快就预约上了。 吃完早餐，她就带着阿森特出发。 想比于上一次，这次他没有那么抗拒了，大概是已经适应，一路上没有太闹腾。 路曦推着阿森特进医院，还没走到电梯口，忽然有几名医护人员跑过来守住电梯，原来另一部电梯出故障了，有幼崽发生重大交通事故，五分钟后送到，现在要空出来准备抢救。 很多家长都是牵着孩子走楼梯，但阿森特行动不便，路曦本来想要不要等会再上去，但是刚才路上堵车，马上就到面诊时间了。 她想了想，直接抱起小鲛人。 “路曦小姐……”他惊呼道。 “抱紧我。”她道。 由于害怕跌下去，小鲛人抱紧路曦的脖子，她说话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她胸腔的震颤，之前在车上闻过的气息再次闯入他的鼻尖。 人类的身体暖暖的，带着他身上没有的温度，他仰头看着她的脸，能看到一些细小的血管，这些血管里面，也有滚烫的血液在流动。 他能够感觉到她鲜活的生命力…… 她跟他，是截然不同的种族。 妖族的医院跟普通医院不同的是，走廊上来来去去的都是一些长得奇形怪状的生物，有些低等的妖族一生都隐藏不了妖族特征。 所以，他们只生活在妖族的领地中，在外人看来，这些地方都是有钱人的私人领地，“元氏”为妖族建立了一座外人不能踏足的堡垒。 没有人知道，在世界的某些角落生存这样一群神奇的生物，他们跟人类如此不同。 路曦娇小的身躯，在这些怪物之间是何等的娇小，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人踩死。 在这里，似乎她才是怪物。 第7章 精神科的楼层几乎没人，精神出现问题的幼崽还是比较少的，毕竟妖族对孩子没有人类那么苛刻，很多时候都是让他们自由发展，除了那些八岁前被选中重点培养的优秀幼崽。 阿森特的医生是一头狼妖，让小鲛人配合做了一些测试后，他就得到一些结论了。 “他确实有很大的心理障碍。” 狼医生是元慕的朋友，对于小鲛人觉醒失败的事情，答应过元慕不会跟其他人说。 “如果不能克服，就麻烦了。” 路曦当然知道麻烦，如果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阿森特还是不能成功觉醒的话。 到时候，她可能留不住他了。 “不过，我建议你别给他压力，这时候施加压力，我怕他反而更严重。”狼医生瞥了一眼坐在几米外看书的小鲛人，对路曦嘱咐道。 因为路曦不能离开阿森特的视线，狼医生只让他在旁边看书，再跟路曦说明情况。 “那我应该怎么办。”她皱眉道。 “他急切想要变强，害怕自己做不到，才导致现在的状况。”狼医生严肃地说道，“你可以给他转移注意力，让他觉得就算不变强也没关系，就现在这样也没关系，先让他放松下来。”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狼医生补充道，毕竟是要培养成妖族之主的幼崽，怎么能让他一直这样，不想变强的幼崽不是好继承人。 他的意思是，就算小鲛人想要变强，也要安抚他不能急于一时，让他暂时放松下来。 至少，不能太急于求成。 小鲛人的问题不算很严重，至少还没到吃药的地步，不妙的是需要时间，有可能开导一下他就想开了，也可能一直没办法走出来。 路曦抱着小鲛人下楼，将他放回到轮椅上，准备回去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她面前。 “哟，这不是路曦吗。” 拦在路曦面前的是一个波浪长发的女人，她也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牵着一个孩子。 “怎么，你也带崽子来看病？” 她看了眼轮椅上的小鲛人，“怎么，这只幼崽还没有觉醒？你的进度也太慢了吧，外行人果然是外行人，什么都不懂还要逞强。” “谢谢你的关心，但是不需要。” “你……”路媛咬牙轻哼一声，“哼，别以为自己多有本事呢，到时候误人子弟可不好。” 她有些不甘地看了眼小鲛人，当初路曦抽到这只小鲛人，可让她心里难受了好久。 这么好的崽子，可真是便宜她了。 “路媛小姐还是带你的崽子去看病吧，我看他状态不太好。”路曦看着路媛手里牵着的幼崽，只见他低头不断咳嗽，看起来挺严重的。 路媛脸色不好地走了，不过走了一段路，她忽然扭头看路曦，眼珠子转了一圈。 像她们这些管家，都有待命的专属家庭医生，一般要来医院的，都是一些比较严重的病，比如她这只幼崽，高烧几天似乎引发了肺炎，医生建议带来医院检查，那路曦那只幼崽呢？ 又是什么病才带他来医院…… 路曦推着阿森特出了医院，来接他们的车子还没到，她推着他在路边慢慢走着。 “那是什么。”阿森特指着不远处。 路曦抬头看去，一辆很有特色的冰淇淋贩卖车，几只幼崽和大人正在买冰淇淋。 “冰淇淋，你要吃吗。” 小鲛人眼眸写满了不解，冰淇淋是什么？ 跟陆地上的幼崽不同，一直生活在海里的小鲛人，比这些幼崽知道的事物更狭窄。 路曦推着他过去，买了一根给他。 冰凉的外衣包裹着冰淇淋，阿森特学着刚才看到的幼崽那样，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从舌尖扩散的冰冷甜腻的滋味一直蔓延到胃里。 好吃…… “路曦小姐不吃吗？”他看见她给了钱，就推着他继续走，没有给她自己买一根。 “我不吃。”她浅笑道。 阿森特低头默默吃着冰淇淋，他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一只幼崽拿着冰淇淋仰头，他的妈妈笑着摇摇头，他坚持将冰淇淋放到她嘴边，最后，那个女人低下头在冰淇淋上咬了一口。 阿森特轻轻咬住唇，他抬头看着推着他的女人，忽然将手中的冰淇淋递到她面前。 “给你咬一口……”他别扭道。 路曦愣住，依旧缓缓摇头，“我不吃。” “叫你吃你就吃。”他似乎生气了。 路曦没办法，只好低头咬了一小口，几乎只是沾了一下唇，尝到一丝甜腻的冰凉。 “谢谢你，很好吃。” 幼崽跟她示好是一件好事，路曦笑着跟他道谢，顺便用手指帮他刮掉鼻子上沾着的冰淇淋，“你快吃吧，等会化了要弄脏手了。” 阿森特轻轻躲开她的手指，尽管她平时经常做这个举动，他还是会忍不住脸红。 回去的车上，小鲛人靠在车上静静看着路曦，发现他盯着自己，路曦也看向他。 “怎么了？”她问。 阿森特垂眸，很久才小声说道：“我真的还能觉醒吗……”路曦特地带他出来看病，他很希望有效果，但是他连一点信心都没有。 “会的。”她看着他的眼睛。 女人的目光那么地让人信任，似乎有一股温暖的力量注入阿森特的内心，他觉得自己体内多了一种力量，仿佛他真的能觉醒成功。 “医生说，你只需要放松下来。” “放松……”阿森特茫然，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放松，他的族人全都死了，他怎么能放松。 他需要变强，迫不及待想要变强。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8节 这种急切的想法，就像一条铁链桎梏住他的心脏，他很想像她说的那样，先放松下来，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做，他痛恨这样的自己。 这样的他，不知道怎么放松。 “别着急，一切都会好的。” 路曦揉揉他的脑袋，让他靠在她的肩上，阿森特轻轻闭眼，感受来自她身上的温暖。 人类果然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明明那么难的事情，为什么她还能这么平静说出来。 如果他做不到呢？为什么相信他？ 为什么她总能轻易说出这些话。 …… 车子从幼崽医院的地段驶出，进入到人类区域，又从人类区域进入到别墅地段。 没过多久他们就回到家了。 路曦打开折叠的轮椅，将阿森特抱下车，本来打算推他进去，女佣却跑了过来。 “路曦小姐，橘苗又闹脾气了。” 路曦皱眉，那只小橘猫是典型的大小姐脾气，被家人宠坏了，过来这么多天还是很不安分，除了路曦之外其他女佣都被她捉弄过。 “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路曦将小鲛人交给女佣，转身离开了。 阿森特看着路曦离开的背影，紧紧咬住下唇，即使路曦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起过别的幼崽，但不妨碍他知道他们的存在，父亲母亲曾经给他讲过一些规则，还有她身上沾染的气味。 他知道，这里应该还有四只幼崽。 阿森特被女佣推进房里，隔着房门隐约听见她们的对话，那些话让他心脏隐隐泛疼。 “橘苗太任性了，也就路曦小姐能管得住，我上次给她拿吃的，还被她挠了一爪子。” “不知道路曦小姐这次会怎么惩罚她。” “还能怎么惩罚，她天赋这么高，这可是s级的幼崽啊，路曦小姐心里可疼她了。” “也对，她是路曦小姐的希望吧。” “那当然，毕竟其他幼崽……” 说话声渐行渐远，没有人知道在昏暗的房间里，小鲛人痛苦地抱着心脏蜷缩起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呼吸困难，这种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内心充满强烈的恐慌。 如果，连路曦小姐也不要他了。 那他应该怎么办…… 第8章 路氏每隔一段时间的例会，所有继承人管家都要参加，七位管家谁也不能缺席。 庄重的圆桌会议上，各自报告自己的情况，路曦也站起来汇报了手里幼崽的情况。 “幼崽状况一切良好，四只已经陆续觉醒天赋，这是他们的报告。”她将报告递出去。 “路曦小姐，你家幼崽病好了吗？” 路曦皱眉看向对面的路媛，她捂嘴好像仿佛有些惊讶，“呀，难道我说错什么了？” “路媛，发生什么事了。”上位的老人开口。 “奶奶，前几天我在医院见过路曦，她带着那只小鲛人去看病呢，也不知道怎么了。” “有这回事？”老人锐利的目光扫过来。 “只是给他做个全身检查。”路曦淡定地说道，“毕竟经历过那件事，不知道身上有没有什么暗伤，关于这件事情，我的报告里有说明。” 老人盯着她手里那沓报告，示意身旁的助手将报告收过来，路媛心有不甘地咬牙。 “奶奶，那只小鲛人不是天赋sss级吗，怎么这么久还没让他觉醒，路曦这样的进度，好像不太好吧。”路媛说道，“您看我们的幼崽，除了比较调皮的，s级以上的都觉醒天赋了。” 路媛不知道阿森特觉醒失败，只拿路曦迟迟不让他觉醒说事，因为这么多年以来，sss级天赋觉醒失败的幼崽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只是希望他在更稳定的状态下觉醒。”路曦看着老人，“请您给我一点时间。” 路曦看着圆桌另一边的老人，这是是她跟路媛的奶奶，也是路氏的掌权者，是培养出上一代妖族之主的人，一个绝对权威的女人。 但对路曦来说，她们只是名义上的亲人。 因为，她们之间没有亲情。 路曦的妈妈当年跟父亲在一起，并没有得到路氏的祝福，于是她爸妈偷偷私奔了。 后来，在一个小镇上生下她。 没想到后来，她爸在一次工作中意外丧生，她妈带着她定居另一座城市，把她拉扯到十五岁，虽然过得很苦，但她们好歹相依为命。 她曾经以为，她们会一直在那里。 直到有一天，妈妈带她来到路氏，她说她受够了那种穷困生活，她再也熬不下去了。 于是路氏收留了她，也改变了路曦的人生，因为她的天赋，她接受了一系列的训练，接受训练的这几年里，她再也没见过妈妈。 在通过无数严格的测试，以及作为助手工作几年后，终于，她成为了一名“管家”。 路曦指甲紧紧掐住手心，由于这副身体匹配度的问题，原主的情绪时不时会影响她。 老人盯着温缘，看着她苍白的面色。 “行了，这件事情下次再说。” “奶奶，怎么能下次……”路媛不依不饶。 “媛媛，你先说说，你为什么会在医院，你的幼崽又出了什么状况，写了报告没有。” “我……”路媛没想到话题会转到她身上，想到自己想要隐瞒的状况，顿时哑口无言。 “奶奶，我这边的幼崽没事……” 老人瞪了她一眼，“等会你来我院子一趟。” “是。”路媛就像打了霜的茄子瞬间蔫了。 路曦从会议厅出来，路媛跟在她身后。 “有事？”她瞥了路媛一眼。 路媛最看不惯路曦总是一副淡然，好像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她轻哼，“别太自以为是了，像你这种半路出家的半吊子，能成什么事。” “不劳路大小姐关心。”路曦继续往前走。 她跟路媛虽是姐妹的关系，但路媛从来都没有把她当过姐妹，见面只会冷嘲热讽。 “你……路曦你等着瞧。” 路曦走出路氏的大门，一直走出监控的范围，忽然身体一踉跄，扶住身旁的墙壁，她揉揉泛疼的额角，努力压制原主给她带来的情绪。 等她坐上来接她的车子，回到别墅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四周变得很安静，路曦推开沉重的大门，却意外地看到沙发上的那道瘦小身影，小鲛人躺着沙发上睡着了，月色映在他光滑的脸上，白皙细腻的皮肤被镀上一层光泽。 她走到他的身旁，看着小鲛人睡梦中的模样，半晌后，脱下外套俯身将他抱了起来。 “你回来了……”他揉揉朦胧睡眼。 “在等我？”她很肯定地说道。 “我……只是……忘记回房间了。” 路曦嘴角微勾，口是心非的小家伙。 阿森特嗅着她身上的气息，今天她身上的气息很复杂，似乎在外面接触了很多人。 “你很累吗？”昏黄的壁灯照在她的脸上，让他看见她脸上掩盖不住的浓浓疲惫。 “还好。”她还没有到让幼崽担心的地步。 虽然，她很高兴他会关心她。 路曦将小鲛人抱进房间，将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做完这一切她准备离开了。 “路曦小姐……”阿森特抓住她的手腕。 路曦垂眸看他，她那墨色的眸子凝视着他，让阿森特心脏狠狠一颤，房间里光线微弱，基本上只有外面的月色洒下来，光影交错给她带来一种神秘感，她就像主宰黑暗的夜之女神。 阿森特愣了好久都没有说话。 “怎么了。”路曦问道。 小鲛人还是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她，路曦失去耐心，打算掰开他的手离开。 “你现在……要去看别的幼崽吗？” 小鲛人在她掰开手前问道，路曦看着他慌张咬着下唇的模样，说道，“不是。” 她低头看了下腕表，“我准备休息了。” 路曦把手放在他的头顶，揉了揉他手感很好的发丝，“晚安，你也睡吧。” 说完，她就起身离开房间了。 阿森特看着她的手从头顶抽离，纤细身影从门口出去，心里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 …… 路曦系好脖子最上面的纽扣，整理好黑色的长裙，黑色长发团成一丝不苟的发髻。 做完这一切，从房间里出去。 她看了一下腕表，开始做早餐，在她熟练的操作下，几份香喷喷的早餐很快做好了。 阿森特被女佣从房间里推出来的时候，看见的是这样一副画面，美丽的女人俯身在几个孩子身边，他们似乎在跟她说话，女人耐心地听着，那张白皙漂亮的脸上挂着浅浅笑容。 他的脸色顿时下沉，放在轮椅把手上的拳头握紧，这时候，女人的视线扫了过来。 “过来了？”路曦走了过来。 她走到他面前半蹲下，帮他理了理银蓝色的发丝，细心地抚平他衣领上的小褶皱。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9节 她温柔的模样，就跟平常一样。 “路曦小姐，快来陪我吃早餐嘛。”说话的是一个长着橘色头发的小姑娘，她头顶盯着两个毛茸茸的尖耳朵，那是猫族幼崽的特征。 阿森特看着这几只幼崽，他们身上的气味，他都从路曦身上闻到过。懒洋洋的雪族幼崽，带着血腥味的狼族，还有鹰族，花族。 而他闻到过气味最浓郁的，是那只猫族。 路曦推着小鲛人过去，幼崽们住进这栋别墅这么久，她觉得是时候让他们见面了。 所以，才准备了这次早餐。 “路曦小姐，我手疼，我要你喂我。” 橘苗扬了扬自己包着纱布的手，她是这里最不安分的，前两天爬树跌下来把手摔断了。 大概是鱼和猫天生不对头，阿森特很不喜欢这只猫，尤其她说话的时候，还特意看了过来，阿森特没有错过她眼里的挑衅，那双眼睛仿佛在说——路曦小姐是我的，你别跟我抢。 阿森特抿唇，脸色很不好看。 跟阿森特相同的是，橘苗在路曦身上闻到过最多的就是他这条鱼的气味，所以还没见过阿森特，她就讨厌起他了，不就是仗着自己不能走天天让路曦小姐抱，一只没用的废物而已。 “路曦小姐，想洗手手……”迷糊的雪族幼崽开口了，雪族是典型的慢性子，说话做事都是慢吞吞的，他举起沾了酱汁的手看向路曦。 “我带你去。”她牵着他往洗手间去。 阿森特第一次见路曦带别的幼崽，看着她牵着他去洗手间的背影，原来她对其他幼崽也这么温柔，原来他对她来说并不是特别的。 一时间，有种说不清的失落涌上心头，但还不等他被抑郁淹没，有人走到他面前。 “我警告你，路曦小姐是我的。”小姑娘一手叉着腰奶声奶气说道，她的模样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对别人说这个老师是她的所有物一样。 只不过区别于幼儿园小朋友，眼前的小猫族幼崽散发出的威压，让阿森特像被大石头压在身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呼吸不顺畅。 “路曦小姐……不是……你的……” “你说什么？”她顿时生气了。 “她……不是你的……” “不是我的那是谁的？”她叉腰怒道。 她是谁的？阿森特茫然，不是这只小猫族幼崽的，难道还会是他的吗，像他这样连觉醒天赋都做不到，可能很快就会被遣走的幼崽。 不，他没有这种资格。 第9章 路曦回来的时候，看见小鲛人消沉地坐在角落里，落单的背影仿佛与世界隔绝。 她过去将他推到餐桌前，帮他把餐巾平整垫好，把他的那份早餐放到他面前。 阿森特目光紧紧黏在她脸上，看着路曦像往常一样做好一切，她也同样帮其他幼崽做好这些，自己不过是他们之中的一个而已。 路曦的目光忽然跟小鲛人撞上，他艰涩地移开目光，拿起面包片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路曦小姐，你喂我吃早餐。” 橘苗仗着自己的手摔断了，不依不饶地让她喂早餐，实际上以她的恢复力，这样的伤，她早就不疼了，只是故意留着耍小性子。 在小鲛人发红的目光中，女人朝猫族幼崽走了过去，在她身旁坐下喂她吃早餐。 路曦其实知道小姑娘的心思，不过毕竟只是个小孩子，偶尔一两次顺着她也没关系。 只是她没有看见，猫族幼崽背着她偷偷看向小鲛人，眼里的洋洋得意快要溢出来。 “你要喝牛奶吗？” 阿森特的注意力，被走到自己面前的鹰族幼崽扯了回来，他看见一个剃了短发的小男孩，端着一杯牛奶站在面前，脸上带着笑容。 阳光的笑容充满了善意，阿森特注视着眼前的同龄人，但刚打算开口就被泼了一脸。 “呜呜呜……对不起……”小鲛人还没反应过来，鹰族幼崽哇地哭了起来，“路曦小姐，对不起，我只是想喂弟弟喝牛奶，我不是故意的……” 鹰族幼崽捂住眼睛哭着，一些幸灾乐祸和挑衅却从他的指缝后那双眼睛泄露出来。 阿森特拳头紧握，紧紧抿着嘴唇。 “怎么回事。”路曦走了过来。 眼前的小鲛人脸衣服上都是牛奶，卷翘的眼睫毛上都挂着奶渍，他薄唇紧抿着没有说话，脸上看不出情绪，似乎被这次意外吓呆了。 “呜呜，路曦小姐，对不起，我只是想喂鲛人弟弟喝牛奶，没拿稳杯子倒他身上了……” 鹰族幼崽哭得很伤心，路曦的眉毛一下子拧紧，她交待了女佣几句，俯身抱起小鲛人。 阿森特没想到她会突然抱起他，身上的牛奶把她的衣服也沾湿了，他挣扎起来。 “不要，我身上很脏……” “别动。”她按住挣扎的他。 小鲛人的力气没她大，被她一把按在怀里再也动不了，被她抱回房间放进浴缸里。 温暖的热水冲洗掉他身上的牛奶，路曦把花洒固定在头顶，开始帮他脱掉衣服，她解开他衬衫的扣子，小鲛人却不肯配合，他没有抬起手让她把衣服脱掉，而是把湿漉漉的脑袋重重地靠在她身上，手指揪住她黑色的裙摆一角， “他是故意的。”他低声道。 “我知道。” 路曦的话让阿森特意外地抬头，他以为她不会相信他，但她看起来什么都知道。 路曦是做过那么多个世界任务的，见过各种喜欢耍滑头的小孩子，这点招式她还不至于看不出来，到底有多手滑才会泼得满脸都是。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 她的话，让原本受委屈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说出来的小鲛人鼻子发酸，喉咙哽塞。 路曦本来是希望幼崽们借这次机会接触一下，毕竟已经住进来一段时间，但她忽略了他们是竞争关系，有些族群甚至还会在幼崽过来之前，教育他们寻找各种机会扳倒竞争对手。 这些小幼崽不可能全都是天真活泼的，但是这样的竞争关系，只要不造成严重的伤害，管家们一般都会置之不理，因为学会怎么跟其他幼崽抢夺利益，也是他们要上的重要一课。 只不过，路曦不喜欢这样的做法，这样勾心斗角培养出的孩子，真的能有多优秀吗，或许，以后还是尽可能让他们少接触比较好。 …… 去往路氏本家的车子里，今天路曦的打扮跟平常不一样，她换了一身深蓝色的晚礼服，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头发挽成温婉的发髻，只留了一缕垂在耳边，衬托那纤细的颈项。 阿森特呆呆地看着她，过了好久才回过神，忐忑地低下头，因为他是第一次去路家。 路曦今天化了淡妆，透过车窗的玻璃，能够看见一张美得让人很难挪开视线的脸蛋。 不过现在，她根本没心思欣赏自己。 路氏掌权人也就是路曦奶奶的寿宴，同样是一次管家与管家之间的较量，路曦万万没想到，她今晚抽中要陪同的幼崽会是小鲛人。 一般抽中的都是测试天赋最高的幼崽，每个管家都会带着幼崽参加宴会，到时候也会有一些元氏的妖族出现，大致过目一下幼崽们。 小鲛人是路曦手里测试天赋最高的，抽中他也算正常，但是他们不知道他的状况。 只希望到时候别出差错。 路曦推着小鲛人进宴会厅，除了管家之外，路氏各个领域的人都会参加，场面很热闹。 本家人都到齐了，除了路曦的妈妈。 阿森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异族的幼崽，以前他只见过小鲛人，眼前的画面眼花缭乱，有些幼崽长得很特别，跟他完全不一样。 他们唯一相同的特点，是气息都比他强。 老人的寿宴，一定程度上也是各个管家晒娃的场合，拎着自家最强的崽特别有面子。 小鲛人好奇地盯着他们的同时，那些幼崽也注意到他，还给他投来鄙视的目光，显然看不起他气息这么弱，竟然也能来参加寿宴。 渐渐地，小鲛人也不再看他们了。 路媛今天打扮得很漂亮，浓密的大波浪上点缀着一些装饰，让她看起来像个公主殿下，她今天带来的幼崽是一只ss级天赋的幼崽，小幼崽长着尖尖的狐耳，目测是一只白狐幼崽。 “哟，你可算来了？”路媛瞧见路曦推着小鲛人进来，老样子忍不住过来冷嘲热讽，“没想到你还真带这只连路都走不了都有在来了。” 虽然小鲛人被测出sss级天赋，但毕竟不是陆地生物，行动不便这一点是事实。 阿森特咬唇，他不喜欢这个女人。 “看来路媛小姐很闲。”路曦浅笑回击，“不然，怎么总是关心我这种小角色做什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她捂嘴笑得高傲，“带优秀的幼崽跟带一群水货可不一样，我除了隔一段时间看一眼，还真没什么需要操心的。” 路媛是本家的大小姐，这挑选幼崽的程序再怎么严格，还是给她开了一个后门，如果说路曦走狗屎运抽了一只sss级幼崽，还有一只s级的小橘猫，那路媛的幼崽全是s级以上的，整体水平比路曦高了一截，因为路曦除了这两只幼崽之外，别的都是这些幼崽里面天赋略差的。 如果小鲛人身体没出状况还算没那么糟糕，但现在的情况，还挺让人伤脑筋的。 “是吗，那真是让人羡慕呢。” 路曦并没有被她气得跳脚，反而大度地露出最标准的微笑，她就像高高在上的公主，注视着路媛，把路媛衬托得宛如跳梁小丑。 随后毫不留情走向另一个方向。 “路曦。”路媛面色青黑地叫住她。 路曦推着小鲛人没有回头，路媛咬牙切齿地再后面说道：“你知道吗，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前两天，我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呢。” 路曦感觉袖子被人扯了一下，低头看见小鲛人担忧的目光，她捏了捏他的脸蛋。 “别担心，不会是关于你的。” 路曦的手指让小鲛人身体微僵，他漂亮的脸蛋被捏得有些变形，却没有试图挣脱。 漂亮的小鲛人即使什么都不做，还是引起很多人的注意，除了因为他的外表之外，还因为他之前测试的天赋，引起了很多人注意。 这里面，就有元氏今天到场的妖。 “他就是那只小鲛人？”二楼的走廊上，外表看起来跟人类完全没区别的中年男人说道。 “没错，就是那只。”路沐茹说道。 路沐茹是路曦奶奶的名字，老人此时正在陪元氏派过来参加她寿宴的妖族说话。 “看不出有什么优势。” “因为他还没有觉醒天赋。” 中年男人挑眉，“为什么。”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10节 “毕竟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得给他一点时间适应，我路氏自然有分寸，你不需要操心。” “路氏的尽职，妖族有目共睹。”中年男人笑道，唯一有别于人类的竖瞳注视着楼下。 寿宴很快正式开始了，老人说了一些激励后辈的话，就切蛋糕进入正题了。 贺寿有一个环节，是让七位管家手里的幼崽用妖力点燃烟花，这是妖族特有的一种烟花，妖力不同颜色也会不同，往常每位管家带来的幼崽都已经觉醒了，这次多了一只没觉醒的。 路曦直接把这个环节推掉了。 老人没有为难她，毕竟寿宴还是怎么高兴怎么来，反正其他幼崽能代替他完成。 “你这进程，尽早加快吧。” 老人其实心底也觉得她进度慢了，只是这只幼崽情况特殊，才破例给了个缓冲期。 “是。”路曦应道。 “奶奶，你让路曦加快进程，这件事情怕是连她自己都决定不了吧。”路媛忽然走过来，她就像一只花蝴蝶，空气中多了一股香水味。 “什么意思。”老人略微皱眉。 路媛瞥了路曦一眼，将一个纸袋放到老人面前，“虽然孙女知道您今天寿宴，有些事情可能会影响心情，但孙女也不想看您被瞒着。” 路媛的的举动让路曦眼眸眯起，推着轮椅的手微微捏紧，一种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第10章 灯火通明的房间里，气氛有些凝固。 老人坐在案桌前，她的手边放着刚刚看完的文件，表情严肃，“怎么回事。” 路曦看向她放在桌上的文件，摊开的文件里面的内容落入她眼中，是有关小鲛人多次觉醒失败的，她以为这件事情不会泄露。 “为什么没有跟我报告这件事情。” 路曦沉默不语，看着她沉默的态度，老人脸色又沉了几分，“告诉我，你隐瞒的理由。” “我只是觉得，sss级的幼崽不可能会觉醒失败，他现在需要一点时间。”路曦不急不缓地说道，“我希望他能在更稳定的状态下再试着觉醒，在此之前，我不能让他被路氏遣返。” “我没有问你这个。”老人冷声道，“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跟我隐瞒这件事情。” 路曦看着面前严厉的老人，这位老人似乎对她从来没有和善过，似乎只有路媛在的时候，才会表现出几分奶奶的和善，仅此而已。 “看来路媛说得对，你不适合当管家。” 老人的话让路曦呼吸有些不通畅，她这句话，就等于是否认原身这些年来的努力。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们会因为几次觉醒失败，就否认一个sss级天赋的幼崽。”老人脸上写满了失望，“在你眼里路氏到底是什么。” 路氏是什么？是一个她根本不想待的地方。在路曦心里面有一道声音这么告诉她。 在这里，她并不快乐。 路曦从老人那里离开的时候，脚底虚浮脑子还有点不清醒，但是她的很快就收拾好情绪，询问佣人后，找到安置小鲛人的房间。 打开房门首先落入眼中的，是门口旁边摔坏的台灯，地上洒满乱七八糟的物件。 “让我去找路曦小姐，放我出去。” 小鲛人狼狈地趴在地上，轮椅倒在他身后，他以为进来的还是别人，直到目光触及一双精致小巧的高跟鞋，喉咙间的低吼戛然而止。 “路曦……小……姐……” 路曦在他面前蹲下来，将趴在地上脏兮兮的小鲛人扶起来，擦了擦他脸上的灰尘。 “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家”这个字眼，让他心底颤了颤。 回去的时候车里很沉默，路曦看着窗外没说话，阿森特留意到她心事重重的样子，这是他第一次看她这副模样，以往的路曦小姐总是能把所有事情都解决，好像什么都难不倒她。 但是今天，她似乎被什么心事占据，到了别墅也没有跟他多说话，就让人推他回房间。 阿森特看着路曦离去的背影，他很想问她发生什么事了，但最终只是咬唇沉默。 接下来几天，一切如常。 她没有告诉他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回来后一切如常，她还是跟之前一样照顾他，照顾那几只幼崽，偶尔处理些幼崽间的小闹剧。 阿森特被路曦推着晒太阳，自从那天早餐的不愉快闹剧后，他再也没见过那几只幼崽了，他很满意这种状态，虽然依旧从路曦小姐身上闻到他们的气味，但生活再没有被打扰过。 “路曦小姐，我会被送走吗。”阿森特忽然抬头看着女人漂亮的面孔，在树木的笼罩下，女人脸上印着一些微微晃动的枝叶阴影。 路曦没想到阿森特会突然这么问，她低估了小鲛人的聪明，路媛把资料袋给老人的时候他就在场，让她加快进程那番话他也听了进去，那天晚上路曦被带走，他就感觉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他知道路曦一直隐瞒他觉醒失败的事情，所以稍微想想，就明白自己的事情被发现了。 “就算被送走，也没关系……”他低着头缓缓说道，其实这么长时间他有心理准备了，觉醒失败这几次，先前让他很多个夜晚都睡不着，但就算被送走他也不想去福利院，他想回大海，本来他就不属于这里，大海才是他该待的地方。 就算那里再也没有亲人了…… 报仇的事情，他会自己想办法。 “不会。”路曦说道，“你不会被送走。” 她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柔软的掌心揉了揉他的发丝，阿森特看着她墨色的眼眸，如水的眼眸含着温柔的笑，有种让人安心的魔力。 “可是……”他咬唇说不下去。 “我说过，这里就是阿森特的新家，没有人能把你从家里赶出去。”路曦柔柔地笑道。 他定定地看着她，并不相信。 “真的，我保证。” 她的话让小鲛人悬了几天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虽然他说被送走也没关系，可是想到自己以后孤苦伶仃，心里的恐惧没有人能懂。 他的手颤了颤缓缓抬起，覆在揉着自己发顶的柔软指尖上，暖暖的温度从她身上传来，似乎能够通过皮肤传递到他冰冷的身体里。 很温暖，很温暖…… 第11章 晚上，路曦将小鲛人洗白白放到床上，帮他盖好被子，关掉头顶明亮的吊灯，只留了床头一盏温馨昏黄的小灯，捧起厚重的童话故事书。 她听取了精神科医生的建议，最近正在用一些方法帮小鲛人缓解压力，其中有一项就是睡前给他讲讲童话故事，一般不是特别忙都会讲讲。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 她的嗓音很轻很轻，比当初责备他不爱惜自己身体少了些严厉，让他想起自己的母亲，他的母亲也是个拥有这样好听嗓音的鲛人。 阿森特其实听不太懂这些童话故事，什么王子，什么公主，很多地方并不能理解。 但是莫名其妙他不讨厌听她讲故事，甚至在她合上书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睁眼唤住她，“明天晚上，还给我讲故事吗？” “你想听？” “嗯……”他难得这么坦率。 “好，晚安。” 听到她的承诺，阿森特安心地睡了过去，只是他没有想到，等他第二天醒来，迎接他的已经不再是她了，而是另一张新的面孔。 “早安，可爱的小鲛人。” 陌生女人穿着特制的黑色长裙，长发一丝不苟地团在脑后，嘴角挂着专业得毫无破绽的微笑，从她的装扮就知道，她是一名“管家”。 “你是谁，路曦小姐呢。” 小鲛人的警觉瞬间拉起，他几乎是一瞬间就从迷糊间清醒，防备地看着这个女人。 “阿森特，雄性，8岁，鲛人族，性格暴躁易怒……”女人手里捧着一本资料开口念着。 她念完后看着阿森特警惕的模样，笑着跟他自我介绍，“你好，小鲛人，我叫路满，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新管家了，请多指教。” 女人的话宛如炸弹在他脑海炸开。 今天的别墅很不太平，因为小崽子们并不听话，橘苗闹得快要把屋顶掀翻了，雪族幼崽哭得停不下来，小鲛人失控伤了几名女佣。 路满看着他们闹腾的样子头疼地扶额，所以她才不喜欢接手管别人的崽子，由于管家平时跟幼崽接触密切和照顾他们的起居，相当于幼崽的母亲，可以说幼崽们对自己管家的依赖不是一星半点，至少不是换个谁都能代替的。 “谁先停下来不哭不闹，我就奖励一根棒棒糖。”路满说道，手里拿着一根棒棒糖。 鹰族幼崽先停了下来，他的表现很好，所以那根棒棒糖奖励给他了，接着路满又说：“如果还有谁停下来不哭，一样有棒棒糖吃。” 路曦的教育比路满严格，至少用奖励棒棒糖哄幼崽这件事路曦从来没做过，幼崽情绪都是来得快去得快，那只狼宝宝也不哭不闹了。 于是，他也得到了一根棒棒糖。 小鲛人坐在角落里，两眼发红地看着女人用棒棒糖贿赂了一只只幼崽，就连平时最粘路曦的橘苗，最终也被女人哄得接受她的糖果。 为什么？为什么要妥协？明明路曦小姐平时对他们这么好，为什么现在她不见了，他们为什么还要接受这个女人的东西，他很生气。 “你呢，要吃糖吗？” 一根彩色的棒棒糖递到小鲛人面前，但紧接着就被他一把拍落在地上碎了，女人眯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刚刚反应慢点绝对这手要废了。 “路曦小姐去哪里了。” 这句话，小鲛人已经问了一早上。 路满看着像刺猬一样的小鲛人，这只幼崽是最难搞的了，一直追问路曦的去向，因为涉及到本家的决策问题，她先前的回答都很敷衍，只是小鲛人并不好糊弄，追问到现在都没有放弃。 “她走了，不会回来了。” “你骗我。”阿森特气急败坏。 “我说真的。”路满居高临下得看着满脸凶狠的小鲛人说道，“这是本家对她的惩罚。” 听到“惩罚”二字，阿森特愣住。 “你应该很清楚吧，她隐瞒幼崽觉醒失败这件事情，是很严重的错误。”路满直说了。 “惩罚……是因为我……” 阿森特这才明白，原来路曦离开是因为他，是因为隐瞒他觉醒失败的事情受到惩罚。 “犯了这样的错误，她不可能再回来了，不过没关系，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听见她这么说，小鲛人瘦弱的身躯剧烈颤抖起来，银蓝色的双眸被滔天恐惧填满。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11节 他想起路曦昨天对他说的话。 “不会，你不会被送走。“ “我说过，这里就是阿森特的新家，没有人能把你从家里赶出去。” “真的，我保证。” 原来她真的没有骗他，他没有被送走。 因为，走的是她。 第12章 幼崽们吃完早餐后，路满让他们回去准备上课了，她看见小鲛人还坐在位置上，走到他的轮椅身后，推着他往等会上课的房间去。 小鲛人低着头，直到路满推着他进房间，准备离开，他满眼通红地抬起头来。 “你说的是真的？路曦小姐真的走了？” “当然。”路满挑眉说道。 阿森特咬牙，“路曦小姐没有错。” 她没有错，不应该离开。 “不是她的错，那是谁的错？”路满看着他，“难道是你的错？你是想被送走吗？” 阿森特茫然地睁着双眸，“如果，如果把我送走……路曦小姐是不是就能回来了……” “哈？”路满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是不是我走了，她就能回来了？”小鲛人咬牙问道，紧握着拳头凶狠地逼视她。 “你是笨蛋吗？”路满皱着眉看着他，“你知道多少幼崽想留下来吗，况且还是你。” 路满手里掌握着每个幼崽的资料，这只小鲛人她挺关注的，因为鲛人族发生的悲剧，这件事情在整个妖族和路氏引起了一定重视。 “你把我送走吧。”他眼眶发红道，“路曦小姐没有错，不关她的事，你让她回来。” “我拒绝。”路满说道。 “为什么。” “上面给我的指示，是代替她成为这里的管家，除了照顾你们我不会做多余的事情。”不得不说在服从命令这点上，路满做得比路曦好。 “让我去跟他们说。” “不行哦。”路满眯起眼眸，“你知道自己的处境吗，如果再觉醒失败你会面临什么。” “那个女人有什么需要你在意的，比起她，你难道不更应该想想自己吗？”路满说道，“你的族人都惨死了，你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路满的话戳中阿森特的心脏，让他身体猛地僵住，是啊，他的族人全都死了，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他要抓住一切机会努力变强报仇。 路曦小姐是路氏的人，就算她不能再当管家，路氏也不会怎么样她，她还能过得很好。 可是他不一样，他必须留下来。 只有待在这里他才能变得更强。 “我说得没错吧，路曦只是带过你一段时间而已，她是因为职责才一直照顾你们，如果不是因为“管家”这个身份，你们只是陌生人。” 路满说完这番话之后，看见小鲛人的肩膀微微抖动着，他垂头丧气地低下头。 阿森特不能只为了自己，族人的仇没有报，他不能去福利院，他有他该做的事情。 所以，他根本什么都改变不了。 晚上，路满翻着路曦留下来的笔记，逐一完成各项任务，最后来到小鲛人的房间。 小鲛人的房间还没关灯，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要不是睁着眼睛还以为他睡着了。 路满走到书架旁边，从上面拿下一本厚重的通话故事书，翻开还看到一个书签夹在里面，她坐到床边，“困了吗，要听故事吗？” 小鲛人没有回应，路满想到路曦留下的笔记里写着，小鲛人从来不会自己挑故事。 于是，她随便翻一个讲了起来。 女人抑扬顿挫的嗓音在房间里响起来，路满是学过播音的，她讲故事的语气生动活泼，跟路曦完全不一样，路曦只是照着书念而已。 然而这么生动的讲故事声，却很快被小鲛人打断了，他忽然翻身拿被子裹住头。 “别讲了。” “怎么了，不喜欢这个故事？” “别讲了。” 他的嗓音带着轻微颤抖，路满凝视着用被子盖住脑袋的小鲛人半晌，将故事书合上，站起来把书放回书架，走到门口回头看他。 “你早点睡吧，晚安。” 离开之前，她帮他将灯关掉了。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一盏小小的夜灯散发昏黄的光芒，就像地狱里唯一的光辉。 漆黑的环境下，脑子变得愈发活蹦清晰，这段时间路曦的相处片段，不断往外冒。 她给他包扎伤口的场景，她告诉他要变强的场景，她的手很温暖，比海面的阳光还要温暖，她说过会教他变强，会给她讲故事…… 可是，她现在却离开了。 “路曦小姐……” 阿森特现在的感受，就像之前在商场里跟她走散一样，那个环境让他害怕，置身恐怖至极的恐惧中，好在最后她很快就找到他了。 但这次，他明明很害怕她却没有出现。 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 …… 第二天，路满过来喊小鲛人起床。 为了保证幼崽们那能早点适应她，她目前的工作完全按照路曦的安排进行，什么时候喊他们起床，什么时候做早餐，什么时候上课，除了管家小姐换了一张脸之外好像什么都没变。 那几个幼崽很喜欢这个新管家，女佣推着阿森特路过院子时，他听见他们的欢声笑语。 小鲛人烦躁地握紧拳头，“别过去。” 他阻止女佣推他往那边走。 第13章 女佣给他换了一个方向，往花园方向过去，阿森特看着红艳艳开得娇艳的鲜花，又想起路曦，以前这片花园都是路曦打理的，她前两天还说过两天打算修剪花枝，这样看起来会更好。 “剪刀在哪里。”阿森特忽然开口。 “剪刀？是整理花园的吗？”女佣注意到小鲛人目光落在那些长势茂盛的枝叶上。 “嗯。” 女佣给他找来了剪刀，在女佣的目光中，漂亮的小鲛人抚摸着手里的剪刀，就像在抚摸什么心爱的物品，低头嗅着上面的气息，她觉得这个画面怪诡异的，但很快小鲛人就停了下来，握着剪刀开始修剪枝叶，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咔嚓，咔嚓——” 阿森特努力学着他平日里在窗户旁看路曦修剪的样子，一截截枝叶被剪下来，可他却觉得很不对劲，哪里都不好看，咬牙继续修剪，剪到最后却发现凹陷了一个洞完全不能看了。 “不剪了。”他将剪刀一把摔在地上。 在身后的女佣眼中，小鲛人周身笼罩着阴沉的气压，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这天晚上，阿森特睡得很早，早到路满来不及给他讲故事，但是他睡得并不安稳。 断断续续做了很长的梦，梦见他族人被杀害的场景，刺目的鲜血染红了整片大海，梦到母亲把他传送走，却传送失败，就在他即将被杀死时，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替他挡了致命一击。 他眼睁睁看着她的身体支离破碎，跟族人的鲜血融合在一起，再也找不到了。 “路曦小姐，不要，不要……” 阿森特气喘吁吁地从梦中醒来，睁着眼睛在夜色中大口喘息了很久，才意识过来刚才只是噩梦，可是梦境依旧清晰得可怕，梦里肝胆俱裂的恐惧还残留在身体里，他不敢闭上眼睛。 被黑暗包围的环境让他害怕，他看着床边的轮椅，挣扎着爬了上去，转动轮椅过去打开灯，只听“啪”的一声，整个房间亮堂起来了。 直到这时，他才稍微冷静下来。 “这好像是路曦小姐的衣服？” “应该是忘记带了，你先给她放好。” “那我放到她房间里吧。” 阿森特睡得很早，以至于做了一场梦醒来，女佣们还没有休息，打开门缝看见她们站在不远处，其中一个女佣打开房间门进去了。 等到她们离开，阿森特才出去。 路曦的房间以前是上锁的，但她离开后就空了出来，阿森特拧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令他颤抖的熟悉气息，他进去后谨慎地关上门。 房间里到处都是路曦的气息，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目光落在被子叠放整齐的床上，上面放着一件黑色的长裙，是她平时穿的裙子，他转动轮椅过去，把手轻轻放了上去。 小心翼翼地把裙子捧起来，把脸埋在衣服布料里，汲取上面残留的独有体香。 她的气味让他安心。 “路曦小姐……” “你在哪里……” “想见你，我想见你。” 他不断地喃喃自语。 …… 路曦接到小鲛人失踪的电话时，是她回到自己以前住处的第三天，当路氏的助手是有工资的，而且还不少，她在安城买了一套房子。 刚回来住了一天，还在适应突然空闲下来的日子，没想到就接到别墅的电话。 ——小鲛人失踪了。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12节 毫无预兆的意外，那边调了监控才发现小鲛人半夜坐轮椅打开了别墅大门，使用鲛人族的特殊能力，控制保安给他打开栅栏门。 在那之后，他就失踪了。 “你先冷静下来，别着急。”路曦道。 “我怎么能不着急。” 路满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她以为小鲛人只是郁闷几天就过去了，没想到他会逃跑，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比路曦隐瞒要更加严重。 妖族幼崽不能让外界发现，如果让普通人类看到小鲛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怀疑他是想去找你。” “找我？” “你不知道他前两天的状态，他一直想让你回来，我以为他放弃了，没想到……”路满有些后悔，她应该盯紧他的，“虽然这件事情你没有责任，麻烦你很不好意思，但我希望你能帮我找找，就……就看在他这么舍不得你的份上吧。” “我知道了。”路曦深吸一口气。 路曦知道事情严重性，妖族的存在是不能被普通人类知道的，人类的好奇心有多可怕，从他们多年来逮到一些蛛丝马迹就各种研究这一点就知道，小鲛人很可能会被送去做研究。 甚至是被送上手术台解剖研究。 就算路满不求她，她也会找他的，更何况他还是她的任务对象，他绝对不能出事。 第14章 漆黑的夜色中，空无一人的马路上只有路灯微弱的光芒，飞蛾扑腾在灯光下，地上还有一些受伤掉下来的小虫子，在微微抽搐着。 四周寂静得可怕，肉眼根本看不穿黑暗之外的远方到底有什么，世界被黑暗吞噬。 就在这样一片黑暗中，轮子转动的细微声响显得那么的突兀，这声响慢慢地由远到近，直到一道坐着轮椅的身影闯入路灯范围内。 阿森特坐在轮椅上，他的鱼尾用毯子紧紧地包裹住，小手正在费力地转动着轮椅。 在他结构特殊的眼睛里，其实这漫无边际的黑暗并没有那么难看清楚事物，可越看得清楚，他越感到迷茫，因为这里真的很偏僻，偏僻到看不到任何人和店铺，更看不到他想见的人。 从别墅偷偷溜出来后，他就顺着记忆中她带他坐车出来的方向去，可是空气中已经很难嗅到她的气味，他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她。 理智告诉他应该回去，回到房间继续睡觉，趁还没有人发现他出逃或许不会受到惩罚。 可是，就这样回去的话…… 小鲛人低着头握紧拳头，过了好一会儿，他继续转动轮椅，一点一点慢慢往前移动，正常人走几步的距离，对他来说是那么的艰难。 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刹车声，刺目的灯光照在阿森特身上，他眯眼望去，看到一个人类从车里下来，“小朋友，这么晚你怎么还在外面。” 阿森特不再转动轮椅，抬起一只手将套在头上的卫衣帽子拉下了些，盖住银蓝色的头发和眼睛，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裹着下半身的毯子。 “你要去哪里？” 阿森特隐藏在帽子下的眼眸隐约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身材看起来很瘦，身上散发着他很不喜欢的气味，甚至还有一点恶心。 “找人……” “找什么人，叔叔可以帮你。” 阿森特茫然地看着他，这个不认识的人类竟然说要帮他，心里的警惕让他想要拒绝，可是拒绝后他还能怎么办。他没有方便行走的腿，什么地方都去不了，再这样下去，等到管家小姐发现他偷偷溜出来，他一定会被抓回去的。 “你要找谁，告诉叔叔吧。” “路曦小姐。”他低声说道。 “路曦小姐？哦，路曦，我认识她，我跟她是好朋友，原来你想找她呀，早说嘛。” “你真的认识路曦小姐？”小鲛人两眼放光。 “当然，上车吧，我带你去。” 青年走到小鲛人身后，推着他的轮椅带他到车门前，这辆车子看起来很旧，有些地方都掉漆了，跟阿森特平时坐的车子根本没法比。被抱上车的时候，阿森特很艰难才忍住恶心感。 小鲛人没有注意到，抱他上车的青年在坐上驾驶位后，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我的轮椅。”阿森特看见他的轮椅没有搬上车，以前都会折叠好放进车厢里的。 “没事，反正要去找路曦了。” 马上就要见到路曦小姐的喜悦降低了阿森特的警惕，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幸运，能够碰到认识路曦小姐的人，他甚至已经在心里想象他们见面要说的话，心跳变得比平时快许多。 阿森特乖巧地坐在车里，安静地看着车窗外景物在不断变化，车子从偏僻的地方开进闹市，周围红绿灯车辆很多，让他想起自己之前出来的时候，他们的车子也会经过这些地方。 忽然经过一个路口，他猛地抬头。 “是路曦小姐的气味……”阿森特激动地趴在车窗上，他真的要见到路曦小姐了。 “你别乱动。”青年踩了下油门加速。 车子瞬间拐了个弯开往相反的方向，青年回头瞥了一眼小孩，看见他被拐弯的惯性带得趴倒在座位上，但很快他又爬起来看着窗外。 “路曦小姐在那里，一定是她。” 青年心里一咯噔，该不会真的让这小孩看到要找的人了，“你看错了，我跟她今天才见过面，她说她晚上不出去，怎么会在这里。” “可是……”他闻到她的气味了。 “你看错了，不是她，你快点乖乖坐好，我就带你去找她，不然我就送你回去了。” 听到送他回去，阿森特顿时闭嘴了。 安城宽阔的马路即使到了深夜依旧车水马龙，路曦看着窗外的车辆，陷入沉思。 她刚接到路满的电话，就打车出来找人了，可是这也太奇怪了，小鲛人行动不便，就算他偷偷溜出别墅，不可能一下子就跑远。 唯一的可能性…… 想到他可能被人带走了，路曦心里顿时一沉，希望这件事情没有她想的这么糟糕，别墅附近有一条河流，兴许他是跳进河里离开了。 她闭上眼睛揉揉疲惫的眉心。 第15章 安城最后一个收费站，在一条很少车辆经过的马路上，女收费员犯困地打着呵欠，看到有车子来了，打起精神接过窗口递进来的卡。 开车的男子瘦得像竹竿一样，透过灯光看到车后座有一个小孩子，卫衣的帽子盖住他的脑袋，只隐约看见红艳艳的嘴唇以及半个下巴。 她多瞄了两眼，这开车的男子长得这么猥琐，没想到生的儿子似乎还蛮漂亮的。 青年瞥见女人在看后面的小孩，收好卡后赶紧启动车子离开，阿森特茫然地看着窗外的景象，车子从繁华的街道到偏僻的小路，他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因为他想快一点见到路曦。 “还要多久能到？”阿森特问。 这里这么偏僻，路曦会住在这里吗？ “呵呵，你真以为我要带你去找她？”青年啐了一口，离开安城后他已经不怕了，也不需要继续伪装，“路曦是谁我可不认识，不过我现在要带你去见另一个叔叔，我们很快就到了。” “你说什么……”青年说的话让阿森特身体骤然一僵，他的瞳孔剧烈收缩，浑身颤抖起来，“你不认识路曦小姐，可是你之前明明说……” “哈哈哈，因为我在骗小孩啊。” 青年透过后视镜看着小孩，看见他咬着唇身体不断颤抖，腿部有残疾的孩子估计不好卖，不过器官应该能挣点钱，够他挥霍一段时间了。 “你是……骗我的？” 阿森特心里如遭雷劈，原来这个人根本不认识路曦小姐，原来是骗他的，自己根本没有马上就要见到路曦小姐，他根本找不到她。 一路上的窃喜、担心、忐忑不安，此时都变成了愤怒，而更多的是害怕。如果这个人不认识路曦小姐，那他怎么样才能找到路曦小姐，她到底在哪里，到哪里才能找到她？ 原本因为青年的欺骗压抑下去的迫不及待，因为谎言的终止变得更加不能遏制。 他想见她，他想见路曦小姐…… 很想，很想见到她…… 现在就想见到她…… 小鲛人低着头，周身萦绕起低气压，青年又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以为他害怕了。 但是很快，他就没机会这么想了。 锋利的爪子掐在他的喉咙上，他手一抖车子差点撞上围栏，气得直接骂起粗口，打算停车教训这个孩子。而在他看不见的身后，小鲛人隐藏在夜色中的银蓝色眼眸泛起诡异的红光，紧接着被掐住脖子的司机眼睛也像被传染似的变成红色。 “带我回去，我要找路曦小姐。” “是。”司机木然应道，宛如提线木偶。 路曦找了很多地方，包括她带阿森特去过的商场、医院都找了，也没有任何消息。 路曦想到她之前带他出来，他那害怕的样子，没想到会为了见她从别墅里溜出来。 真不知道应该生气还是心疼。 直到清晨，路曦才坐车回家。 回去的车上她一直打开灵识，试图感应小鲛人的气息，可惜太远了根本感应不到。 而且这样会增加她的疲惫感。 还没到小区门口，路曦就让司机停车了，她绕了一段路，去了这两天晨跑的河边。明明她已经很累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大概是希望小鲛人就在这条河里吧，如果他真的来找她。 “路曦，是你吗？” 路曦抬头，看见一个高挑英俊的男人。 “你是……”她皱眉。 “我是杜楚生，我们是高中同学。” 路曦不太记得那些同学了，不过稍微回想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同学，她向来都比较独来独往，除了上课跟他们没有太多的交集。 “你住在这里？”杜楚生问。 “嗯，你也住这里？” “不是，我送我朋友回来。”他摇摇头道，接着又补充，“是男性朋友，他喝醉了。” “你是出来晨跑，还是……”他注意到路曦的衣着，她身上穿着一件薄外套，脸上透露着疲惫，比起晨跑，更像是忙了一晚上刚赶回家。 “我上夜班。”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13节 “这样吗，那你快回去休息吧。” “嗯。” “对了，可以留一下你电话吗？” 路曦只想快点结束对话，在他递来手机后直接写了私人电话，那人才总算离开了。 清晨的河边没什么人，因为现在天其实还挺黑的，路曦迈着疲惫的步伐往前走。 “路曦小姐……” 忽然，一道嗓音让她身体僵住，她转过身，看到河边台阶爬上来一道湿漉漉的身影。 “路曦小姐，我找到你了……”小鲛人身上不断往下滴着水，咧嘴笑着脸色苍白宛如恶鬼。 第16章 路曦脱下外套包裹住小鲛人，施了一个小障眼法把他的眼睛头发都变成黑色，抱起他回到小区上楼，因为时间还很早，电梯里没有人，直到他们回到屋里，中途都没有碰到别人。 路曦将身体冰凉的小鲛人放下，打算去拿毛巾给他擦拭身体，却被他紧紧抱住。 “路曦小姐……” 他身上的水渍印在她身上，冰凉的触感透过轻薄的布料传来，让她微微抖了抖。 “我去给你拿毛巾。” 小鲛人依旧不肯放开她，路曦没办法，只好抱起他一起去拿毛巾，小鲛人其实挺沉的，要不是路曦借用了灵力，估计也抱不起他。 她帮小鲛人擦拭头发，障眼法现在已经解除，轻轻擦着银蓝色的柔软发丝，等把水分都擦干净了，才发现小鲛人一直盯着她。 对上她疑惑的目光，小鲛人低下头去。 “怎么了。”路曦问道。 “没什么。”他将颤抖的手背在身后。 “你受伤了？”她注意到他的胳膊上有擦伤。 “刚刚，有人差点发现我……” 妖族幼崽的身份是不能被人类发现的。 母亲教他的话，他一直都记着。 路曦沉默片刻，站起来，“我去买点药。” “不要。”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慌乱道：“我很快就好了，不用买药，你别丢下我。” 小鲛人害怕地哀求着她。 路曦注意到他身体在颤抖着，想到别墅到这里的距离，怎么都觉得不可思议。 “告诉我，你是怎么过来的。”尽管别墅附近有河道，但她也知道并不能通往这里。 路曦此时心情有点复杂，她没想到他真的会来找她，在她的认知里，小鲛人总是对所有人竖起防备，在外面依赖她也只是因为害怕。 没想到他会这么拼命来找她。 为什么？因为他想见到她，很想很想。 阿森特抿着唇没有回答。 路曦叹气，抱起他在房里寻找药箱，幸亏以前的药箱里，找到还没过期的消毒水。 小鲛人的脸色很苍白，看起来除了皮外伤之外，似乎还有别的问题，“你之前做了什么。” 他的样子像是精神力使用过度。 “有人，骗我，带我去别的地方……” 回想起欺骗他的人，阿森特眼眸泛起一阵血色，他控制那个坏人带他回来，但是他的精神力太弱了，到了中途就已经很吃力了。 “我控制他，让他把我放河里……” 透过只字片语，路曦不难猜出他的遭遇，幸亏他很聪明，知道使用鲛人的特殊能力。 “我给你倒杯热牛奶。” “我不要热牛奶。”他不肯放她走开。 路曦是打算借此打电话给路满，告诉她小鲛人找到了，但是小鲛人根本不撒手。 没办法，只好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刚打算把手机收起来，就感觉手里震了一下，有信息回复了：家主让你暂时照顾他。 路曦愣了愣，继续把手机收好。 “为什么要过来找我。”她问。 “你说过，会给我讲故事……” “她们也能给你讲。” “你说过，会教我怎么变强……” “路满会代替我教你怎么做。” “这不一样。”他忽然失控地歇斯底里，身体颤抖起来，“不一样，我不喜欢她。” 小鲛人脸上写满了委屈，脸色濒临失控的状态，路曦沉默了片刻，没有再说下去。 “饿了吗？”她刚说完就看到小鲛人警惕的模样，又道，“我不出去，给你点外卖。” 路曦才刚刚搬回来，冰箱还来不及备好食材，再加上很久没吃过外面的东西了，这两天她都是点各种外卖吃，正好现在她也饿了。 路曦点了不少东西，一份肯德基和两份牛肉面，还有一些油炸的小吃，她吃着碗里的牛肉面，这家店她还没吃过，第一次吃味道感觉还可以，油炸包菜和麻辣豆腐都很好吃。 阿森特吃得很快，很没有形象，路曦这次没有纠正他吃饭的动作，他吃着吃着慢下来，悄悄看着路曦，以前在别墅里路曦从来都不跟他一起吃饭，她每次都只是在旁边看着他吃。 再看看现在的路曦，她穿着一身跟以前不一样的裙子，长发披散在胸前，这样的打扮让她看起来跟以前不一样，没有那么严肃了。 大概是因为牛肉面加了辣，辣得她鼻尖有些泛红，脸色也比平时多了几分红润。 “怎么了。”他的注视引起路曦的注意。 “没……没什么……” 小鲛人低下头去，脸蛋发烫变得红红的，过了一会儿又偷偷看她，小心翼翼不让她发现。 不再是管家的日子，让路曦变得很悠闲，白天不用安排各种事情，晚上也不用再写总结，每天洗完澡后，看电视睡觉一天就过去了。 等小鲛人吃饱后，她先给他洗了个热水澡，自己也进去洗了个澡，她出来的时候，看见小鲛人焦躁不安地坐在沙发上紧盯着浴室门，要不是因为她的命令，早就忍不住爬过去拍门。 沐浴过后的路曦，穿着白色连衣睡裙，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香味，刚洗的头发微湿。 “困了吗？”她看到小鲛人呆愣的模样。 “不困。”他低下头飞快地摇头。 路曦沉默片刻，弯腰抱起他，“还是睡会儿。” 她抱着他走向房间，边在心里盘算着还是要准备一辆轮椅，这样抱来抱去很不方便。 小鲛人躺在床上，却揪住路曦的衣角不放，睁着漂亮的眼睛看她，根本不打算睡觉。 “快睡。” “路曦小姐会走吗？” 路曦：“……” “不走，我就在这里。” 小鲛人得到承诺，似乎安心了些，不过很快路曦就知道这是她的错觉，因为他闭上眼睛几秒又睁开了，紧接着又闭上，又睁开。 似乎是在确认她有没有离开。 当他再一次打算睁眼，眼睛被柔软的手心覆盖住，耳边是她如风般轻柔的嗓音。 “睡吧。” 他身体僵了僵，很快放松下来。 路曦就这样陪着他，等他睡着了，才把手收回来，谁知道刚收回小鲛人就醒了。 “别走……”刚醒的嗓音有些沙哑。 她叹了口气，将手放回去。 路曦看着他重新睡着，她一晚上没休息也累了，趴在床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阿森特醒来的时候，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盖住眼睛的手已经拿开了。 他骤然清醒过来试图爬起，直到注意到床边趴着的女人，才松了一口气重新躺下。 阿森特看着路曦的睡容，上次这样看她还是在之前的车上，她黑色的睫毛长而卷翘，头发像瀑布一样披散在床上，他忍不住伸手将一缕发丝攥在手里，滑滑的从手心溜了出去。 等路曦醒来时，他已经不知道看了多久。 “我睡了这么久？”她动了动手臂，发麻得酸软让她倒吸一口气，好半晌才缓过来。 窗外的天色告诉她现在已经傍晚了。 “叮铃铃，叮铃铃——”路曦电话响起。 “喂？”路曦拿起来接通。 “小曦曦，是我，慕。” “……元慕医生有什么事。” “我听说你隐瞒小鲛人身份的事情被揭穿了，现在接受惩罚停掉了管家的工作。” “所以呢？”她语气冷淡。 “所以你现在很闲吧，要不要一起吃顿饭，我订了一家很好吃的餐厅。”那头语气欢乐，丝毫没有因为她被惩罚礼貌性地表现出同情。 “不了，我没胃口。” “还是这么绝情？”元慕难过地说道，“你知道吗，因为你带小鲛人来医院做过检查，已经有人过来调查我了，你知道我向来很忙的……”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14节 “他们去调查你？”路曦皱眉。 “小曦曦不用担心，我做事向来严密，就是浪费了些时间，所以现在肚子饿了。” 路曦：“……” “好，我知道了。” “你真的过来？我订了天鹅湖a0号……” 路曦打断他，“可以带人吗。” 元慕：“？？？” 第17章 王继当外卖小哥三年了，这三年他跑遍了安城的大街小巷，什么角落没去过，接到奇葩单子是常有的事，让他帮忙买姨妈巾都试过。 但今天这单子也太奇葩了，客人只点了两杯珍珠奶茶，居然让他帮忙买轮椅。 一般人估计都不知道去哪里买，好在他有个老同学在安城开医疗器械店的，刚好离客人住的地方不远，他绕路去那边买了一把。 老同学还关心他是不是家里哪个人病了，害他解释了好半天，差点耽误了送单。 “不是，不是，客人让带的。” “你客人摔断腿了还点奶茶？” 王继：“……”所以重点是这个吗？ 不对，又不是摔断腿才能坐轮椅。 总算把轮椅跟奶茶送到门口，开门的是一个漂亮的女人，那张脸蛋让他有些晃神。 “谢谢，这杯送你了。” 路曦只拿了一杯奶茶，以及轮椅。 路曦不可能把小鲛人单独留在这里，但是没有轮椅带他又不方便，才让外卖小哥捎一把，在下单之前，她想过是不是太为难人了。 好在，对方真的给她买来了。 元慕看到路曦带来的小鲛人，脸色有些不太好，身为一个大人跟小孩子大眼瞪小眼。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带来的。” “我又不瞎。”元慕气笑，“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已经被停职了，怎么还在带娃。” “……”路曦沉默，“这件事说来话长。” 天鹅湖餐厅的西餐确实好吃，路曦给小鲛人点了一份鹅肝，一份牛排，他全吃光了。 “还要吗？” “你怎么不问我。”元慕抗议。 “你是小孩子吗？” “对，我今天就要当一回小孩子。” 路曦很久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了。 阿森特抬头看着他们斗嘴，默默抿紧嘴唇，握着刀叉的手紧了紧，指尖有些泛白。 “怎么了。”路曦注意到他不对劲。 “肚子疼。”他往她身上靠。 小鲛人脸色略显苍白，轻轻咬着下唇，浓密卷翘的睫毛半阖，看起来脆弱得不行。 路曦皱眉，伸手揉揉他的肚子。 “让我看看。”元慕站起来，他毕竟是医生，面对这种突发状况有不少处理的经验。 “不要。”他紧紧抓住路曦不放手。 “阿森特。”路曦脸色变得严肃，关乎到幼崽的身体状况，她先前的纵容已经消失。 但是小鲛人依旧不肯放手。 就这样，他们僵持了好一会儿，最终是路曦做出了让步，“算了，我先带他回去吧。” “可能吃撑了，应该不要紧。”对于这只小鲛人，路曦最近表现出了极度的耐心。 大概是因为医生说过别让他受刺激。 “真的不用我看看？”元慕皱眉。 路曦低头看着小鲛人，他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意思很明了，想让她带他回家。 “不用，有事我再联系你。” “那……好吧。”元慕也知道事情轻重，关乎到幼崽的事情，路曦肯定没心思再留下。 回去的路上，路曦打开车窗透透气，希望这样能让他好受点，夜晚的风有点大，她不敢开的太大，留了一点缝隙让夜风倒灌进来。 路曦撑着下巴看窗外，所以她没有看见，她身旁的小鲛人盯着她吹乱的发丝发呆。 妖族的嗅觉是很灵敏的，能嗅到很多人类嗅不到的气味，比如路曦身上独有的气息，明明也是一个人类，闻起来却香香的很特别。 忽然，司机刹车了。 “同叔，怎么了。”路满将小鲛人扔给她照顾后，把别墅的司机安排过来给她使用。 “有灵障。”他严肃道。 “灵障”是妖族跟路氏部分人才能施展的能力，是为了隔绝人类和监控的运作，让人类没办法发现他们，也方便他们搞些大动作，而这种深紫色的灵障，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路曦打开车门出去，夜风吹动她轻盈的衣角，她提起警惕，慢慢走进灵障之中，半透明的屏障就像是水一般，将她的娇躯吞噬进去。 直到进了屏障的范围内，她瞬间嗅到一股森冷恶心的气息，是很浓很浓的血腥味。 这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也看不到一个人，空气安静得可怕，仿佛世界沉浸在水里。 忽然，她紧盯着一个方向。 纤细的手缓缓抬起来，随着纯白色的点点荧光升起，一条纯金色的细小锁链缠绕在她的手臂上，锁链末端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路曦抓住锁链往虚空一甩，那个方向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一道身影摔在地上。 她凝眸望去，看见一只长相很丑陋的怪物摔在地上，怪物身上除了路曦造成的伤口外，还有其他的伤，不断往地上滴着恶臭的血。 路曦很少见过这么丑陋的妖族，但她只是惊讶没有被吓到，眼见怪物要逃走甩动锁链缠住它不让它走，将它再一次狠狠甩在地上。 “嗷呼，嗷呼——”怪物嚎叫起来。 她熟练地挥动手中的锁链，锁链变长绕过不远处的电线杆，足尖轻点跃到上面。 阿森特从来没见过路曦战斗，婀娜的身姿轻盈得像跳舞，一次次轻盈躲开怪物的袭击，相对于怪物的狼狈，她是那么的游刃有余。 “小心。”这是路曦的叫声。 阿森特回神看见那只怪物正朝他袭来。 “该死。”路曦暗骂一声扑过来。 等路曦安全救下了小鲛人，转身却发现怪物已经逃跑了，原来它是为了声东击西。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另一道气息，在他们车子的不远处，出现一道紫色的身影。 漆黑尖锐的犄角，复古的玄紫色长袍，手里握着萦绕着闪电的长剑，身上的气息神秘而让人捉摸不透，半个面具盖住那个人的脸。 那是元氏的行刑者——紫犀。 紫犀扫了一圈凌乱的周围，路曦不等对方开口，就示意一个方向，“它去那边了。” 那是怪物气息消失的方位。 “它看到这只小鲛人了？”紫犀看向阿森特。 “什么。”路曦听得不是很清楚。 他却收回目光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说道，“剩下的交给我，你们快离开这里。” “行刑者”是专门处决犯了重罪的妖族，这群人是妖族里面实力最强大的，虽然不知道刚才的妖族犯了什么错，但比她对付专业多了。 入秋的安城有些凉意，一晃阿森特在路曦这里待了两个星期，路曦看着外面楼下的车水马龙，再过不久就是冬天了，就在她以为小鲛人可能陪她过年的时候，路满打电话过来了。 “下周，你把小鲛人送回来。” “好。”路曦没有一句挽留。 只是她觉得，路沐茹还真是把她当枪使，想扔的时候就扔，想用的时候就一句话。 那头的路满沉默了好一会儿，如果当初路曦这么听话，就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路满：“迟点我再联系你。” 挂了电话，路曦盯着手机出神，她没有说一句求饶，是因为放弃了吗？当然不。 她知道如果继续违抗命令，她可能连小鲛人的面都见不上了，所以，她在等一个契机。一个她可以回去的契机，她不相信那个女人会一直把她放在这里，只是可能有一点棘手。 路曦看向沙发上的小鲛人，他正在跟电视机里的人学折千纸鹤，他的学习能力很强，很快就折了一只，渐渐地，折了好几只串在一起。路曦走过去，小鲛人将那串千纸鹤递给她。 “给我？” “嗯……”他表情有些扭捏。 “谢谢。”她将手放在他脑袋上揉了揉，去掉管家的身份，她对阿森特多了些纵容。 忽然路曦的手机震了震，她拿起来一看，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后天班级聚会你来吗？ 这是先前找小鲛人的时候，在河边碰到的高中同学，给她打了好几次电话她都没接。 这回，改成发短信了。 路曦过了几分钟才回复：我要加班。 她上学的时候跟他们就没什么交集，她身为路氏的人，跟这些人没有交集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她所接触的东西不是他们能理解的。 多余的关系反而会碍手碍脚。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15节 手机一震，又收到消息：你现在忙吗？ 路曦：嗯，我在上班，别发短信了。 路曦收好手机，打算带阿森特去外面新开的拉面馆尝尝，才刚走出小区就被人叫住。 “路曦，真的是你？” 路曦回头，看到刚刚给她发短信的人。 “你不是在上班吗……”他笑了笑。 看到这个情形，杜楚生要是再不知道路曦是找借口不理他，就真的是个傻子了。 路曦看着他，脸上表情有些冷淡。 杜楚生很熟悉这个表情，或者说在他当年的记忆里，这个班花似乎从来都没笑过，但她又那么的引人注目，包括成绩也是全校第一。 “这小孩是……”他注意到阿森特。 “我弟弟。” “原来你还有个这么小的弟弟，长得真可爱。”路曦没有接茬，她在等他离开，但杜楚生的脸皮显然比她想象中要厚，他看着路曦在路灯下更显白皙柔美的脸，“可以一起吃晚饭吗。” 第18章 热闹的拉面馆里，香喷喷的气味充斥着整个小店，三人坐在角落里，路曦脸色淡淡的，阿森特坐在她身旁，杜楚生坐在对面看菜单。 “你们看看有什么想吃的，我请客。” “不用，我们各自买单。” 杜楚生脸上的笑一僵，他没想到路曦分得这么清楚，“你就让我请一次客吧。” 路曦今天穿着杏色的连衣裙，头发随意地扎在腰后，几缕头发从额角倾泻下来，衬托那宛如用墨水描绘的眉眼，未施脂粉的脸有种独特的美，加之清冷的气质，宛如傲立雪中的梅花。 杜楚生看着她，再一次出神。 忽然，他感受到一道恶意的目光，下意识朝这道目光看去，却见小男孩低着头看桌子，他长得也很漂亮，不愧是姐弟，基因真好。 大概……刚刚是自己的错觉吧。 他们点了三份招牌拉面，拉面很快上来了，阿森特点的是加辣的，这段时间他在路曦这里吃住，已经爱上了吃辣，可是他的体质却经不起辣，每次都是边吃边灌水，不知道他图什么。 “好辣，哈啊……”他红着眼眶。 路曦看着他湿润的眼角，微微皱眉，鲛人滴泪成珠，即使用了幻术也掩盖不住。 “别吃了。”她揉揉他的眼角，把他的眼角搓得有点红了，才察觉自己力气太大了。 小鲛人长得很漂亮，像极了路曦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动漫人物，她的指尖不由得颤了颤，在他滑腻的脸上捏了一把，不露声色收回手。 但紧接着就跟他无辜的目光撞上，指尖有些火辣辣，没有人知道，路曦其实对萌物没什么抵抗力，只是为了维持管家的形象，平时才表现得很严肃，再加上原主是个冰山美人。 这顿饭最后是路曦买单的，她不习惯欠别人的人情，抢在杜楚生结账前扫了二维码。 “聚会我是不会去的，别再来找我了。” “为什么。”他不是很能理解，“都这么多年没见面，没什么事的话聚一聚不好吗。” “不好。”路曦直白地说道。 都已经这么多年没见了，就算见一次又能怎么样，况且她来这个世界是为了完成任务，多余的事情能免则免，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风吹动她轻飘飘的裙摆，将她额角的发丝吹得有些凌乱，却有种不拘一格的随性，这样的她就像虚无缥缈的雾，一不小心就消散了。 “呵，你真的一点都没变。” 杜楚生还记得当年自己第一次见路曦，他对这个长得很漂亮的少女一见钟情，向来在情路上没受过挫折的他，那天拦住少女的去路。 “可以一起吃午饭吗？” “不可以。” “为什么，我们不是同学吗？” “全班都是你的同学。”她冷冷地看着他，“我没有这个义务，让开，我很忙。” “就一次不行吗？”他不相信自己的魅力不管用了，一定是少女还没认识他的好。 她眼睫毛颤了颤，抬起头来，杜楚生一看觉得有戏，直到听了她的话脸色垮掉。 “再不让开我告诉老师了。” 他身体僵了僵，路曦趁机离开了。 后来，杜楚生觉得路曦在欲擒故纵，他故意没再找路曦，看路曦什么时候回头，但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在那之后他们都没有交集。大概是年少的自傲，到毕业他也没再找过路曦。 时间一晃，已经过去许多年。 “我还有事，先走了。” 路曦推着轮椅转身，没有给人挽留的余地，秋风瑟瑟，席卷地面枯黄的落叶，就像下了一场浪漫的雨，夜色很快淹没她的身影。 他们以后，或许再也不会见面。 停掉管家职位的这段日子，路曦就像放了一个长假，但她没有太过担心，毕竟是她退休前最后一个任务，她比任何时候都更有耐心。 距离把小鲛人送回去的日子越来越近，这次分别或许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见面，所以她对小鲛人越来越纵容，基本上什么都满足他。 几天后，路满的电话打过来了。 “明天，我派人过去接他。” “嗯。”路曦应道。 紧接着，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以为你会想办法拖延时间。” “这样有用吗？” “好吧，确实没用。” 路满其实不是很懂路曦，明明之前为了留下小鲛人，不惜隐瞒他的部分数据，如果她当初有这么坦诚，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说起这件事情，路曦先前确实失策了，她其实应该坦白的，可是现在已经迟了。 比起后悔，不如想想后面应该怎么做。 “不过。“路曦顿了顿，轻描淡写地说道，”把他交给你只是暂时的，我会回去的。” “哦？是吗。”路满挑眉，她就知道路曦不会就这样罢休，“现在的你还能做什么。” “年度考核第一名的管家，可以申请任意一只未满十岁的幼崽，而今年的考核，快了。” “你是打算……”路满震惊，“你是想考第一名？路曦，你未免也太看不起其他人了。” 路曦没有看低其他人的意思，她知道路氏其他的管家都很强，但她必须孤注一掷。 挂了电话后，路曦开始头疼怎么把这件事告诉小鲛人，小鲛人忽然转着轮椅过来。 “路曦小姐快生日了吗。” “你怎么知道。”她有些惊讶。 “我看到的，在抽屉的资料里。” 路曦才想起来，抽屉里放了一些资料，都是不太重要的，她平时也没限制他翻抽屉。 “电视里说，人类生日都会送礼物。”他表情有些扭捏，“路曦小姐想要什么礼物？” 路曦愣了愣，生日礼物啊，在她的记忆里，原主最后收到生日礼物是在很多年前了。 “你要送我生日礼物？” “嗯……”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故作傲慢，“你先说说看。” 路曦目光一柔，“不用了。” 谁知道他却拉下脸，“为什么。” “你能记得我生日，就够了。” 阿森特看见她脸上的落寞，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难受，像被人掐住脖子一样呼吸困难。 “你喜欢千纸鹤吗？”他看着她的眼睛，“我可以给你折很多个，折一屋子的千纸鹤。” “就这样说定了。”他自顾自说道。 不需要路曦的回答，他已经默认她同意了，抱着这个决定，这天晚上他睡得很好。 直到第二天，他的满心欢喜被打破。 路满派的人过来的时候，小鲛人刚刚跟她吃完早餐，看到她放几个人进来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路曦告诉他，这些人是来接他回去的。 “接我……回去？”银蓝色的双眸睁大，瞳孔剧烈收缩，“路曦小姐，你在骗我对不对。” “你该回去了。” “回去，去哪里……” “回别墅，那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不，我不回去。”他抗拒地嘶吼，眼里写满了受伤，“我不想回去，路曦小姐，我不回去，别送走我好不好……”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臂。 在他祈求的目光下，路曦一点点掰开他泛白的手指，站到远离他几米外的位置。 “你不是想要变强吗，路氏有很多资源，你回去是最好的选择，他们会帮助你觉醒。” “我留下来也可以觉醒……” “阿森特，别再任性了。”路曦拿出管家的威严，“你是被路氏挑中的幼崽，不管要不要报仇，你都要努力成为元氏家主，无论跟着哪位管家。” 这是路曦对他说得最狠的一次。 小鲛人脸色煞白，忘记了挣扎。 “路曦小姐，我不想回去……” 路曦没有看他，小鲛人既然会跑出来，那他肯定是不愿意回去的，但这件事情不是路曦能决定的。路曦就这样看着他面色灰败被人带走了，没有一丝挣扎，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直到他被带走，她才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说得太狠了，毕竟他对她的依赖很深。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16节 她是他来到岸上接触得最多的人，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对她产生了雏鸟情结。 路曦看着桌上刚吃完早餐的盘子，她不喜欢他吃剩东西，所以他每天都吃完，她不喜欢他进餐粗鲁，他就笨拙地学习使用刀叉筷子。 即使不在别墅里，他也在慢慢进步。 忽然没有小鲛人的干扰，路曦恢复了好多天没进行的晨跑，跑完步回来洗澡看书。 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悠闲。 只是看着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房子，竟然莫名觉得有些空荡，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原来，她已经习惯他的存在。 不过这样的感觉只存在几秒钟，她毕竟经历过很多事情，多到她已经能很好处理自己的情绪，只是她没想到，会接到一个不好的电话。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她正窝在沙发里看书。 “路曦，刚刚去接小鲛人的车子被袭击了。”路满焦急的嗓音从电话里面传来。 路曦脑子顿时一阵嗡鸣，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他呢，有没有受伤。” “小鲛人……他被掳走了。” 第19章 阿森特醒来的时候，躺在一个很黑的地方，鼻尖嗅到的空气是阴暗潮湿的，就像终日不见阳光的海底，却散发着难闻的发霉气味。 “抓到了吗？”粗犷的嗓音响起。 “大哥，抓到了，活的。” “提过来看看。” 他感觉自己脖子被衣服勒得生疼，在他模糊的视线里，隐约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 “很好。”对方语气似乎很满意。 “看好了，这可是个上等货色。” “明白。”提着他的人客客气气。 阿森特很想睁大眼睛看看，自己到底被抓来什么地方，是什么人袭击了车子，可是他做不到，脑子浑浑噩噩的，手脚提不起一丝力气。 他快要死了吗？死了就见不到路曦小姐了，她一定还不知道他被坏人抓走了，以为他已经回到别墅，而他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路曦小姐…… 没过多久，他撑不住又昏了过去。 路曦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她把小鲛人交给他们带回去，却半路把人给弄丢了。 “到底是什么人掳走他。” “这个……我们还在调查。” “调查？”她表情冷如冰霜，“路氏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连一只幼崽都会弄丢。” 忽然，周围涌动出一股强大气息，路曦将目光转到一片空地上，看到那里浮现出一道紫色的身影，漆黑的犄角，半个面具盖住脸。 是那天路上碰到的行刑者。 “人类，我想跟你谈谈。” 萧瑟的风吹拂着空旷的马路，这段路是通往路氏的地盘的，所以车辆很少，再加上他们走到远离马路的空地上，这里没人干扰。 “谈什么。”路曦看着他。 除了一些重要的场面，路曦以前从来没接触过行刑者，过去见面她也只是远远注视，她想不到这个行刑者会有什么事情跟她谈。 况且，现在找小鲛人时间紧迫。 “你知道妖族偷猎者吗。” “妖族偷猎者……”路曦当然知道，那是一群明明身为妖族，却反过来祸害同族的妖，一群残害同族，向人类贩卖妖族器官及皮毛等各种东西的败类，是元氏多年来一直追捕的对象。 “你要找的小鲛人就在他们手里。” “你说什么。” 这是路曦怎么都想不到的，那群妖族几十年来做过多少残忍的事情，路曦就算不了解也略有耳闻，小鲛人在他们手里绝对很不妙。 说不定，会被他们杀了肢解。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要合作吗？我要抓他们，你救你的人。”紫犀看着路曦，风轻轻吹动他的衣袍。 “之前你追杀的，也是偷猎者？” “嗯。”他没有隐瞒。 “为什么要找我。” 路氏元氏这么多人，比她强的不是没有。 他静静看着她，“我觉得你不是内奸。” 内奸，这个词让路曦瞳孔放大…… 看来，他们内部也并不太平。 “我要他完好无损。” “成交。”他承诺道。 阿森特不知道自己被抓来多久了，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变得清醒，能看清这个地方。 这里像是一个旧仓库，摆放着许多庞大的铁罐子，他们用绳子将他绑下房梁下。 “醒了？”一个壮汉走了过来。 阿森特恶狠狠地瞪着他，他被绑住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但是他能够嗅到这个壮汉身上的气味，混杂的血腥味令人肮脏得想吐。 “那就吃点东西。” 他将手里的生肉扔在小鲛人面前，这块肉已经被撕咬过，阿森特瞬间反胃干呕。 “放我出去。”他用力挣扎着。 绑住身体的绳子在他身上勒出血痕，他却仿佛没有任何痛觉，像疯狗似的往前扑。 壮汉似乎已经习惯了，没有再理会他的嘶吼，转身回到小桌前继续茹毛饮血。 “你知道这块肉哪里来的吗？”壮汉看着小鲛人面前的肉块，鲜血淋漓的破烂肉块。 “送你回去的人，都被我吃了。” 阿森特身体一震，他的视线恍惚地抬起来，看见小桌旁边地面撕碎的衣服布料，瞳孔顿时剧烈收缩起来，脸白得像地狱里的恶鬼。 “吃了，你把他们……”声音抖得像筛子。 “没错。”他咧嘴笑，“我都吃了。” “对了，你是中海鲛人一族的吧？”他似乎想起什么事情，“你是那次的幸存者。” 阿森特趴在地上咬牙狠狠瞪着他。 “你的族人身上真的全是宝贝，除了肉很好吃之外，内脏和鳞片都卖了好价钱。” 这句话让阿森特双眸睁大肝胆俱裂。 这一刻，大概是他这辈子的噩梦。 “你说……什么……”他身体剧烈颤抖，汗水将他的衣服都湿透了，衣摆沾满了脏兮兮的泥巴，一滴滴泪水无意识地从他的眼角滚落。 “咦？鲛人眼泪？这个也很值钱。” “父亲……母亲……所有人……” “都被……吃掉了……全都……” “是啊，真好吃。”壮汉舔舔嘴角冷笑。 坐在边上的其他几个人也跟着大笑起来。 …… 路曦永远都忘不掉她来救小鲛人看到的场景，本来还在想办法，看能不能悄悄把他带出来，直到里面传来惨叫声和浓浓血腥味。 紫犀告诉她，绑架小鲛人的只是几个小喽啰，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另一边，那些人交给他来对付，紫犀希望她能活捉这几个喽啰。 但路曦担心他们会伤害小鲛人。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天际，就连见识过无数世面的路曦，这一刻都觉得心脏在震颤。 她不再考虑那些七七八八的，带着几个人冲了进去，入目的场景让她瞳孔剧烈收缩。 仓库里铺着散落的肉块，污浊的鲜血在地上汇聚成一个个水洼，散发着难闻的恶臭。 在这一切的中心位置，腾空漂浮着一道身影，正是路曦想救的小鲛人，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他身体外面形成圆形的半透明屏障，将他笼罩起来，浓稠的鲜血溅了他一身，他的两只爪子都被染成了血色，一滴滴鲜血顺着手臂淌下。 “呕，呕……”跟着她进来的人吐了。 路曦压下胃里的翻滚，她踩着血污走了过去，雪白的鞋子被染上鲜艳的颜色，她看着小鲛人，看来他是受到某种刺激觉醒天赋了。 而地上这些人都是被他杀死的。 “阿森特。”路曦走近他。 小鲛人僵硬地扭过头来，溅满鲜血的脸上淌过两道水痕，一颗颗泪珠砸在地面上。 “为什么，要杀父亲母亲……” “你们全都该死，都该死……” 路曦看着他崩溃的神情，想起自己跟紫犀最后的谈话，她在行刑者离开前唤住他。 “鲛人一族的事情，是不是也是他们做的。” 他看着她片刻，并没有直接回答，“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路曦挑眉，“你只需要回答是和不是。” “是。”他竟然没有再转移话题。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17节 “好，我知道了。”她深吸一口气。 路曦想起当时传回来的画面，那遍布的横尸肉块，据说血腥味过了好久都不消散。 怪不得这么残忍，原来是他们的手笔，只是不知道元氏哪个人，跟这些人有来往。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知道应该说那些跟妖族交易的人类可恶，还是这些妖族唯利是图。 “准确来说，那次并不是预谋。”紫犀注视着远方的草地，“只是路过，顺手为之。” “顺手……吗。” 仅仅只是路过，就因为寻到鲛人一族的踪迹就顺手把他们一个种族给残害殆尽。 ——这就是“妖族偷猎者。” “阿森特，我来带你回家了。” “我不回去，不回去……”他像魔怔似的喃喃自语，“路曦小姐为什么要来，你不是真的关心我吧，只是因为我是你之前的幼崽，如果我出了事情，会给你带来麻烦。”他嘴角带着凄惨的笑意，笑得失魂落魄，宛如被全世界抛弃。 “就算我不存在了，也不要紧……” “你在说什么。” 路曦皱着眉头靠近一步，谁知道身上涌出的奇怪力量划伤她的手臂，“别靠近我。” 阿森特低吼一声，才发现她受伤了。 明明周围全是血，却没有她身上这道渗出的血痕刺眼，脑子里似乎有一根弦崩断了，霎时间笼罩在他周身的力量撤退，原本托着他腾空的力量也消失了，幸亏路曦扑过去接住他。 “松手，我不回去。”他拼命挣扎。 路曦将小鲛人按在怀里，跟其他人打声招呼准备撤退，谁知走到门口脸色一变。 阿森特只觉得天旋地转，他被路曦抱着猛地转了一个方向，等他睁眼看见眼前触目惊心的金属圆锥，这枚圆锥生生穿过路曦的肩膀。 “唔……”路曦忍住肩膀的剧痛。 抬起头来，看见挡在门口等身影，紫犀不是说拦住其他人了吗，这个人哪里来的。 “一只小蝼蚁，竟然钻进来了。” “你也是妖族偷猎者？” 路曦拔掉圆锥的时候，滚烫的鲜血溅在阿森特的眼睛里，他看到空洞淌出很多血。 血，好多血…… 路曦觉得很不妙，她带着小鲛人不好施展，而且这个人的气息让她觉得很有压力。 就在路曦脑速飞快运转，他们应该怎么逃脱的时候，对方已经发动攻击了，圆锥形金属利器射了过来，快得让人躲闪不及，路曦只来得及用自己的后背挡住，希望不会伤到小鲛人。 就在这时，一柄长剑挡掉飞过来的利器。 熟悉的紫色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们快走，我拦着他。”紫犀说道。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就冲了出去。 路曦没有半分犹豫，命令带来的人跟着她一起走，那个人很强，没必要无辜送命。 路氏的车就在停外面，路曦抱着小鲛人上车，车子发动，用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 过了好一会儿，路曦才缓过神来，她低头看着小鲛人，发现他也一副吓呆的模样。 “已经没事了。”她捧起他苍白的脸，用拇指擦掉他眼角的血迹，却发现越擦越多。 “我们……回家。” 在小鲛人惊惧的目光中，肩膀全是血的女人嘴角挂着笑，失去意识栽倒在他身上。 “路曦小姐——” 第20章 路满赶到医院时，看到浑身的是血的路曦，医护人员正在抢救，场面混乱得可怕。 等到一切沉寂下来，她才注意到趴在路曦身旁小小的鲛人幼崽，他也全身沾满血。 “带他去检查一下。”路满道。 “滚开。”小鲛人用尾巴拍开靠近他的医生，恶狠狠瞪着他们，宛如放出笼子的猛兽。 “我来。”路满不能纵容他这样。 她的灵力压制着阿森特，他挥出的爪子顿时被剥夺了力气，就连身体也软得不行。 路满走过去，打算把他提起来。 “不……不要……”他满眼惊惧。 此时的路满就像巨人，压制得他提不起一丝力气，银蓝色的眼眸睁大，眼睁睁看着自己腾空，就要被提出病房，“不……放开我……” “路曦小姐，路曦小姐……”他看着渐渐远离的病床，看着路曦苍白得像死人的脸。 他不要离开这里，不要…… 霎时间，小鲛人身上迸发出庞大的力量，这股力量像火焰般灼热，路满被迫松开他。 趁着这个空档，阿森特挣脱她逃回病床旁边，趴在昏迷的路曦身上，警惕地看着他们。 “你没事吧。”护士担忧地看着路满的手，那只手像被火烧过，掌心的皮肉都烧焦了。 “没事。”她皱了皱眉，看着小鲛人。 这股力量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小鲛人在这时候觉醒了，但刚觉醒天赋的幼崽会有这么强的力量吗，看来他们对他要重新评估了。 “算了，先让他待在这里吧。” 路满带着医生离开了，路曦的伤势暂时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失血过多正在输血中。 剩下的就是等她醒来静养恢复了。 等所有人都出去，房间里变得很安静，阿森特提起的十二分警惕，总算放松下来。 他意识一恍，差点摔倒在地。 阿森特撑起沉重的身体，他现在脑袋很沉很想睡，可是他不敢睡，如果他睡着了是不是会被人送走，路曦小姐出状况他也发现不了。 所以他不能睡，不能……不能…… …… 路曦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有关于身体原主的，也有她自己作为快穿部神职人员的，画面真实得宛如回到自己的世界。 “我说路曦，你真的要退休？”同部门的好友兼同事叹气，“不多做几年吗，多挣点钱，反正我们现在还年轻，虽然工作挺费头发的。” “不了。”她抱起桌上的文件，看着窗外飘过的白云，“人生除了工作……还有生活。” “是是是，最好还能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等你什么时候结婚，请我去喝喜酒啊。”她噘着嘴古灵精怪道，“对了，听说你去了仲廷？” “嗯，上头让我去送份文件。” “那你听说了吗，仲廷的顶头上司前段时间出了事情，他现在腿走不了，也查不出什么毛病，传闻要接受精神治疗。”穆弄夸张地说道。 “我知道。”路曦顿了顿，“我见过他。” “你见过他？”穆弄被惊到了。 “嗯。”想到那天的画面，微微出神。 那个人，她应该不想再碰见第二次。 …… 路曦醒来睁开眼，只觉得胸口透不过气，目光下移看见趴在她胸口沉睡的小脑袋。 毛茸茸脏兮兮的小脑袋全都是血。 她看到他眼皮底下的黑眼圈，眼角还沾着一滴要掉不掉的泪珠，这次大概吓坏他了。 她不想打扰到他，直到门被医生推开，小鲛人一下子惊醒，发现床上的她睁着眼睛。 他双眸眨了眨，似乎不敢相信。 “路曦……小姐……你醒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轻轻点头。 “醒了？你感觉怎么样。”医生走过来。 只有在给路曦做检查的时候，小鲛人才允许别人靠近她，在接受检查的时候，路曦目光停留在小鲛人身上，对自己伤势心不在焉。 “医生，你带他去洗洗吧。”她看见那些血都已经干了，跟头发黏在一起结成块了。 “这个……我带不了。”医生苦笑。 路曦看着医生为难的表情，大概在她昏迷的时候，他又做了什么让人为难的事情。 “去洗干净。”她命令小鲛人。 阿森特咬着下唇，银蓝色的双眸紧紧盯着她苍白的脸，过了半晌竟然爬上轮椅。 医生见到这一幕觉得出奇，先前小鲛人明明那么凶狠，现在这么乖巧得判若两鱼。 等他检查完路曦的伤势，将小鲛人推了出去，病房门关上，房间里顿时变得安静。 只不过这份安静没有维持多久。 再次被打开的时候，路曦以为小鲛人这么快就洗完回来，直到看见很多天没见的老人。 看着来者，她嘴角的笑意缓缓消失。 第21章 路沐茹的到来出乎路曦预料,虽然这个女人是她的奶奶，但她以为对方并不关心她。 当然，来医院也不一定是因为关心。 穿着黑衣的助理给老人搬椅子,一身旗袍的老人拢了拢披肩坐下，“伤口疼吗。”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18节 “还好。”路曦语气平淡道。 “我问了医生，他说没有伤到内脏,就是失血过多，这几天会头晕,多补点营养。” 路曦没想到她还问了医生，虽然不懂老人这么做的必要,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你妈妈知道你受伤吗。” “我没有告诉她。”路曦不想她担心。 “是吗。”老人抬眸看她,一眼就看穿她的想法，“可能你说了,她也不一定关心。” 老人很不喜欢路曦的母亲,不仅是因为路氏从不跟外界联姻，更因为路氏的女人向来自强不息，没有哪个像路曦妈妈那样哭哭啼啼的,没了男人就活不下去,还有脸跑来让路氏养着。 那个女人，也算是倚女求荣了。 “她是我妈妈，请您尊重她。” “罢了。”老人也不气,“我今天过来除了看看你，主要想谈谈那只鲛人幼崽的事情。” 老人的话让路曦眉梢微挑,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顿住,“有什么好谈的。” “我看了仓库传回来的录像。”老人随意换了一下坐姿，“这只幼崽有点出乎意料。” 听见她这么说路曦才知道，原来当时这么混乱的场面夏,居然还有人录像。 “那个幼崽的表现，我们开会已经分析过，按照我这么多年的经验，如果没估错……”老人摩挲着腕上手镯，“他的等级可能是ssss。” ssss级是什么概念，当年镇压四方妖族，统一整个妖族的第一代掌权者就是这个等级，在那之后，妖族就没出现过这样的后代。 路氏身为人类，其实是个很特殊的存在，在很多妖族的眼里，路氏世代都是妖族的走狗，明明身为人类，却致力培养妖族的掌权人，不是走狗是什么，甚至觉得他们不配做人类。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路氏培养妖族掌权人，除了因为祖上的渊源，实际上一定程度也是为了掌控着妖族，谁也不敢想象这些怪物如果没有约束，在人类世界任意妄为会是什么局面。 人类固然生命力顽强，但妖族也并不弱，就算人类不会一下子毁灭，这世道也绝对不会太平，因此他们才要培养更优秀的掌权者，一个聪明的掌权人，才知道什么叫关系利弊。 至少，到今为止都是这样。 “您是不是太高估他了。”路曦也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就被她压制下去，她知道小鲛人天赋肯定不低，却没想过会这么高。 老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是与不是，等过几天，我们给他做个检测就知道了。” 路沐茹目光落在路曦苍白的脸上，其实对于这个孙女，老人并没有很不满，因为她拥有路氏血脉该有的优秀，只是没有感情罢了。 今天过来，也确实是想关心下她，毕竟是亲血脉，还不至于完全不管她死活。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关于幼崽的事情。 “如果他的天赋真的如我所想……”老人脸上有着比以往更多的严肃，“那么，他就不是你可以掌控的，也不是路满可以掌控的。” 老人的指尖轻轻敲着椅子把手，“到时候，我会让更合适的人来教导那只幼崽。” 路曦眼皮一跳，原来老人已经不打算让她们教导小鲛人，那她怎么继续做任务。 “请谁。” “这个，就不是你该关心的。” 路沐茹并不打算跟路曦汇报，她过来跟路曦说明，已经很看得起这个后辈了。 路曦揪紧身上的被子，一些思绪在心头盘旋了无数回，老人这一出着实打乱了她的计划，原本想趁年度考核把小鲛人抢回来，现在的情况，就算她考核再怎么优秀都没用了。 老人说完这番话，站起来准备离开，路曦觉得，有些话她觉得自己现在就要说。 “如果我说，我想继续教导他呢。” 老人转过头看她，锐利的目光像利剑般射在路曦身上，宛如凝成实质般扎向她。 “你？” “是。” 她似乎听见什么笑话，挑剔的目光落在路曦苍白的脸上，“你在开玩笑吗。” “不，我是认真的。” 老人盯着路曦半晌，转身走到病房门口，背对着她，“先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吧。” 说完，老人就离开病房了。 …… 路氏医院的药物很见效，因为掺了特殊的药物成分，比普通医院的药物要好几倍。 普通人可能要养几个月才能痊愈的伤，在路曦这里才过了一周，就恢复得七八成。 接下来，她只需要回家静养。 路氏得知她出院的消息，竟然派人来医院接她，说这次救援有功要接她回路氏。 这些人的架势，不容她拒绝。 路曦知道是路沐茹叫来的，不知道那位老人又要做什么事情，但绝对不会是好事。 车子开往路氏的本家，驶进大山就被浓雾掩盖了来路，这整座山都是路氏的地盘。 车子刚驶进大门，远远看到一群人站在门口，为首的是几天前去探望路曦的老人。 “欢迎出院，我让人带你去房间。” 老人慈祥的话惹得站在旁边的路媛不满，明明是一个小贱人，为什么对她这么客气，但是想到奶奶的嘱咐，只能把不满压下。 “我想回去住。”路曦站在原地没动。 老人看见她手臂的纱布已经拆了，但脸色还有些差，说：“你现在手臂不宜多动，需要有人照顾，小梅，带路曦去她的房间。” 老人的语气，显然不是在跟她商量。 一个女佣走了上来，主动帮路曦拿东西，路曦想推轮椅，被另一个女佣抢先了。 “路曦小姐，我来就行。” 路曦皱了皱眉，只能跟上去。 路氏本家老宅是在很多年前建的，路曦从来没来过这里，因为不管之前参加寿宴，还是平时的会议，都是在新建的地方进行的。 这个地方，是路氏的最内部。 古典的房子让人宛如穿越时空，回到多年以前的古镇，枝头的小鸟在欢快鸣叫着。 大概因为在山里，这里比外面要冷些。 她拢紧身上的外套，可能由于这里气温比较低，差不多痊愈的肩膀又隐隐作痛。 路曦的住处是一个风景很好的院子，屋里摆设也很有格调，如果这不是在路氏，而是旅游住的地方，或许她会想多住几天吧。 “这只鲛人幼崽就安排在隔壁房间。”女佣帮路曦把行李箱的衣服拿出来叠放好。 她眉梢挑了挑，“好。” “请问路曦小姐还有什么需要吩咐？” “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好的，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有事可以直接打内线电话，我会立刻过来。” 在女佣关好的房门后，路曦目光落在桌上放着脸盆和毛巾上，刚才女佣打算给她洗脸，被她她拒绝了，就算手不方便，她也不喜欢被别人这样伺候，走到脸盆前，刚拿起半湿的毛巾却被人给抢走，原来是小鲛人推着轮椅过来了，脸色不太好地将毛巾抢了过去。 “我说过，路曦小姐不准动那边胳膊。” “我受伤的是肩膀，不是手。” “不行，会扯到伤口。”他恶狠狠说道。 阿森特记得在医院的时候，她只是抬手轻轻扯了下被子，肩膀就渗出一大片红色。 后来就算路曦伤口好多了，不会再渗血，他还是记得那个画面，不让她做事情。 小鲛人熟练地浸湿毛巾，拿起来拧干，明明态度看起来很不好，擦脸的动作却很轻柔，他不像之前在医院刚开始那么笨拙了。 轻轻擦拭额头，眼睛，脸颊……力道很稳，路曦不得不说他很有伺候人的天赋。 路曦看着阿森特认真的模样，她不知道老人到底有什么计划，明明已经不打算让她继续教导小鲛人，为什么还把他放在她身边。 难道，是想等再次监测结果出来。 擦完脸后，路曦过去关上窗帘，室内顿时变得昏暗许多，打开暖气脱鞋躺到床上。 “你要去隔壁休息，还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小鲛人就自己撑着爬上她的床了。 小鲛人小心地靠在路曦身上，他身体是没有温度的，凉凉的身体在夏天抱着舒服，但到了这个季节却过于凉了，好在他没有挤进路曦的被窝里，只是隔着被子躺在她身边。 昏暗的环境里，呼吸声有些明显。 “阿森特。”她在昏暗中看着他，窗帘遮光效果很好，她只能看清他脸颊的轮廓，知道他睁大的眼眸离她很近，“你想回到海里吗。” 这个问题，好像是路曦第一次问。 因为小鲛人是她的任务对象，她对他的要求一直是变强，变得更优秀，他变强可以保护自己，也能给族人报仇，但她从来没有听过小鲛人的意愿，他到底愿不愿意这样。 也不知道，他想不想放弃仇恨，放弃一切回到海里，就算孤身一人也没有关系。 “不想。”他毫不犹豫道。 “为什么。” “我要变强，给父亲母亲报仇。” 小鲛人说到“报仇”二字的时候，语气里透露出来的森冷让路曦诧异，如果以前提起这件事情，他还是个被迫接受现实的孩子，那这一次，他似乎积累了更多的恨意和决心。 路曦更加肯定，在仓库里发生了什么刺激他的事情，导致他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真的那么想报仇吗？” 就连元氏都头疼的一群怪物，撞上去这样太危险了，虽然路曦知道，既然要成为元氏的掌权者，这个问，阿森特迟早都要面对。 “嗯，我要报仇。”想到在仓库里听到的话，阿森特咬牙切齿，眼眶里渗出丝丝血色。 没有人知道，当他听到自己的族人都被当成食物吃掉，心里到底有多少恨意，他恨不得毁灭所有，哪怕是连他自己也毁灭掉。 那个时候，他身体涌出无限的力量。 “路曦小姐会帮我的，对吗？” 路曦当然很想亲自教导他变强，但是现在路氏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只不过对于阿森特来说，无论是她还是路氏其他人教导，结果都是一样的吧，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坏处。 ……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19节 阿森特的天赋检测，定在路曦搬进路氏的第二天，路曦按照吩咐一路陪同着，检测结果毫无悬念ssss级，当场震撼所有人。 当天中午，路氏召开了紧急会议，还邀请了元氏的长老过来一起商议后续安排。 这次会议，足足开了半天时间。 阿森特不知道ssss级天赋是什么概念，但是看着其他人的反应，就知道不低。 “路曦小姐，我厉害吗？” “嗯。”路曦揉揉他的脑袋。 阿森特眼角红通通的，这样是不是表示，他可以变强，可以给族人报仇了。 比起阿森特的开心，路曦心里愁云密布，这次紧急会议后，不知道会有什么变动。 直到会议结束第二天，女佣过来让她带小鲛人去大厅，路曦看着窗外的阴云密布。 看来，已经做好安排了。 “路曦小姐，您来了。”管事很客气。 路曦视线扫过大厅，并没有看到老人，管事大概看出她所想，“家主今天不在。” 路曦倒没想过她连人都不出现，不过这样也不奇怪，本来她对老人而言，就只是一个小角色，“那她对我的安排是什么。” “安排？”管家满脸不解，“家主没有安排路曦小姐做什么事情，只有鲛人幼崽的安排。” 管事告诉路曦，鲛人幼崽过来两天了，家主担心他太闷，想给他介绍几个朋友。 说完，管事就让人带来几只幼崽，这几只幼崽第一次见小鲛人，好奇地看着他。 一只幼崽问小鲛人：“你叫什么名字？” 另一只幼崽看见有人开口了，也跟着问：“你是鱼族吗？我叫林林，是麒牛族。” “我……我叫小木……我是树羊族。” “我是灵兔族，我叫默默……” 这几只幼崽，都是比较温驯好相处的族群，比较腼腆，小心翼翼地跟他打招呼。 坐在轮椅上的小鲛人皱眉，除了在海里跟同族玩耍，他很不习惯跟这些异族幼崽说话，尤其是之前的幼崽给了他不好的印象。 “哦。”他高冷地应道。 那只树羊幼崽身体一颤，转头就扑到女佣怀里，被她安慰了好一会儿才又鼓起勇气，跟其他几个幼崽靠近阿森特，“那……那，我们能跟你玩游戏吗，你喜欢玩什么游戏？” 阿森特觉醒后，身上会散发出一种威压，只有妖族能感受到，尤其是这些实力弱的同龄人，越弱感受到的威压就越强烈。 在他们眼里，小鲛人也很可怕呜呜。 可是管事爷爷让他们跟他交朋友，交到这么厉害的朋友，他们也会变厉害吧？ 路曦看着幼崽们努力跟小鲛人交友的场面，本来以为会对她做什么安排，或者给小鲛人重新安排管家，没想到就这件事情。 直到小鲛人回去了，后面还跟着一串跟屁虫，“小鱼鱼，我们交盆友好不好？” “对呀，对呀，好不好嘛？” 小鲛人根本没有理他们，直到他们离得越来越远，那些幼崽才没有再追上来。 回到住处，路曦低头问小鲛人：“不跟他们做朋友吗？”她也觉得他可以交些朋友。 “嗯。”阿森特扭过头去。 之前在别墅里，那些幼崽的行为已经让他产生心理阴影，很难再接受这些幼崽，以前在海里鲛人爷爷说得对，岸上的这些妖族，都是一群不安好心的家伙，他不会再相信他们。 “我有路曦小姐就够了。” 路曦却觉得，朋友是不一样的。 第22章 秋风渐渐凉,几个看起来七八岁小朋友的幼崽，天天追在轮椅后面跑，俨然已经成为这几天的一道风景线,阿森特去哪里，那些幼崽都要跟着，一串小团子像排火车似的。 他们不敢太靠近小鲛人,又不能离他太远，记得之前有一只幼崽不小心碰到轮椅把手,一道冰冷的目光射过来，他差点吓尿了。 “对……对不起……” 嘤,小鱼鱼好可怕呀！ 路曦站在窗台前看着外面,看见小鲛人自己转着轮椅散步，身后跟着几只幼崽,这几只幼崽都是很温顺的种族,本身没什么力量，也不在妖族之主竞争的范围内，不像别墅里那几只幼崽那么强势,为了争夺明争暗斗。 “小鱼鱼,你理我一下嘛。”灵兔族的幼崽有着一头雪白的头发，眼睛红红的，委屈的时候脸皱起来,就像一个白胖的肉包子。 忽然，树羊族的幼崽不小心被石头绊到,摔在地上呜呜哭起来：“呜呜,好痛……” 他扭到脚了，怎么挣扎也爬不起，下巴也磕破了,委屈地趴在地上大哭起来。 阿森特看见那只幼崽摔倒，只是冷眼看着他趴在地上狼狈地哭，刚打算转动轮椅继续散步，就看见原本待在屋里的路曦走出来，抱起地上的幼崽跟他说：“扭到脚了吗？” 树羊族幼崽愣愣地看着她，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他盯着她漂亮的脸蛋。 路曦抱起他走到旁边的椅子前放下，掀开他的裤腿检查，“没事，不严重。” “嗯。”他红着鼻子轻轻点头。 而不远处的阿森特看着这一幕，薄唇抿成一条线，指甲紧紧扣住轮椅把手。 “我帮你按按就不疼了。” 路曦是学过一点处理方法的，她力度恰当地给幼崽按摩脚踝红肿处，从幼崽渐渐舒展开的眉毛就知道，她的手法起了作用。 直到她让女佣将幼崽带走，驱散凑热闹的另外几只，才注意到小鲛人脸色不对劲。 她走到他面前，“怎么了？” 他紫蓝色的眼眸异常发红，脸色很苍白，薄唇轻微地颤抖着，双手青筋暴起。 路曦想伸手向摸摸他的额头，却被他一手挥开，“啪”的一声，她的手背迅速泛红。 阿森特似乎没想到会这么用力，看见她泛红的手背，惊慌失措地道歉，“对不起……” 路曦沉默，盯着他过了好半晌。 他咬唇道：“路曦小姐会不要我吗。” 他一直以为只要觉醒成功，就不会害怕被抛弃，可是看到路曦对别的幼崽好，他又忍不住怀疑，她会不会讨厌他不会走路，会不会觉得别的幼崽更可爱，会不会再丢下他。 “路曦小姐会像之前那样扔下我吗？” 路曦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说实话，她现在被问得莫名其妙，“不会。” “你撒谎。”得到想要的答案，他却不相信了，眼眶湿润，“你之前就扔下我了。” 上次他也以为她不会丢下他，可她还是把他交给其他人，明明说过会教他变强的，明明说过会给他讲故事，但是她撒谎了。 路曦没想到他还在意这件事，把他交给路氏照顾，也是她逼不得已的事情。 对于这件事，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而阿森特咬紧下唇盯着她，眼眶红得渗血就像一只小野兽，他只想听路曦说她这次没又撒谎，看着她过了很久她都没有说。 “路曦小姐为什么不说话？” “阿森特，这件事情很复杂。” 小鲛人却不理解她，见她始终不肯解释清楚，咬牙转动轮椅自己进屋里去了。 小鲛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接下来几天，他都不肯跟路曦说话。 又下了几场雨，深山里雨水很多，即使已经秋季也总是会下雨，阴雨天伤口的疼痛，似乎已经成为路曦的日常，路曦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得了风湿，不然怎么老是反复发作。 但也可能是因为伤口还没好完全。 “要出去走走吗？”好不容易放晴，路曦看着外面的蓝天，打算推阿森特出门。 她的手现在已经可以推轮椅了。 “我不出去。”他扭头闷声拒绝。 “我听说，路氏本家有一个湖，那边风景很美。”路曦自顾自走地到他轮椅后。 “我不去，我不去……” 他挣扎起来，直到听见她的闷哼。 因为路曦已经把手放在轮椅上，他的挣扎让轮椅晃动，也牵动了她肩膀的伤。 “嗯……”她的伤口疼了一下。 阿森特看见她紧锁的眉毛，薄唇瞬间抿成直线，拳头握紧，表情阴沉得结冰。 “没事。”她看出他的担心。 小鲛人被看穿顿时恼羞成怒，他别过头去恼怒吼道：“我说了，我不要出去的。” 这一声很大，震得路曦耳膜发颤。 路曦看着他的后脑勺，“真的不去？” 久久没有听到答复，路曦转身出去了。 看见房门关紧，阿森特的拳头又紧了紧，指甲紧紧嵌入肉里，他挫败地低下头，抱住脑袋。他不想这样的，不想弄疼她的伤口，不想看她这么严肃的表情，他不想这样…… 可是…… 路曦这次出去，到了饭点都没回来。 其实是因为元慕想过来找路曦，她反倒想出去透透气，就叫他别来了，换她出去。 她也是想给小鲛人一点时间空间，让他消消气，她还不至于跟一个孩子计较。 餐厅里，路曦坐在落地玻璃窗旁，吃了久违的一顿烤肉，她喝粥已经腻味了。 “没想到那只暴躁的小幼崽，居然是ssss级，说实话我很意外。”元慕挑眉道，“不过我一开始也说了，像他那个级别测试等级的幼崽，怎么可能觉醒失败，现在才算正常。” “嗯。”路曦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你怎么就顾着吃，你不担心吗？”元慕见路曦一直在吃烤肉，“你不是想要那只鲛人幼崽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抢回来。”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20节 路曦：“……”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还这么淡定。” “那我应该怎样？”她挑眉看他。 以前做任务也会有碰到坎儿的时候，不过一般都不会是绝路，总会有办法的。 所以现在，她需要好好想想。 “那只幼崽，元氏很重视。” “嗯。”路曦知道，最近周围的气息复杂了许多，一些不速之客暗中到访了。 “要不要我帮你想想办法？” 路曦抬眸看着元慕英俊的脸，他的脸上只差写着“不怀好意”了，果然，又听见他道，“叫我一声元慕哥哥，我就答应你。” “呵。”她冷冷地笑了一声。 “真的，我知道很多事情。” “那你能帮我什么。”路曦不以为然。 “嗯……好像没有。”他摸摸下巴。 路曦：“……” 她作势准备要起身离开。 “别，我开玩笑的。”他怕路曦真的走了，“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帮，总行了吧。” 路曦也不指望他能帮什么，一个小小的儿童医生，能帮她搞到ssss级的幼崽吗？ 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他有这个本事。 这顿饭，路曦吃得很饱，拿纸巾擦了擦嘴，用柠檬水漱口，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你刚刚说，你知道很多事情？” “当然，你需要我的帮忙了吗？” “嗯。”她想了想，皱眉，“可能有点麻烦。” 元慕扬了扬下巴，“你说说看。” “我怀疑，我得了风湿。” 元慕：“？？？” 路曦出来坐车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夜幕降临的大都市，霓虹灯的光芒盖过了星星，天空被灯光映成红色，比晚霞还要红，不过想想这是对大自然的污染，瞬间觉得不美了。 她刚上车不久，包里的手机响起来。 拿出来一看，是陌生号码。 “路曦小姐&x……%￥……”接通后，那头声音很嘈杂，伴随着摔东西的声音。 “路曦小姐，您现在在哪里。” 对方似乎换了一个位置，这回总算听清楚了，路曦道：“我在外面，怎么了。” 路曦记得这个声音，是女佣小梅。 “您一直没回来，鲛人幼崽发火了，他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正在乱摔东西。” 路曦隐约听到小鲛人的嘶吼声。 她深吸一口气，“好，我知道了。” “那，您现在……”她很着急。 “我现在回去。” …… 阿森特对路曦发怒完就后悔了，尤其是路曦一句话都不说，直接关上门离开。 他在想她是不是生气了，可是他不是故意吼她的，他只是气自己不小心弄疼她了，气她总是丢下他，气她抱别的幼崽…… 阿森特坐在房间里，心情很复杂，他在想等下吃午饭的时候，是不是该道歉。 只要他道歉，她就会原谅他的。 没错，就是这样，只要道歉…… 可是他等啊等，等到女佣端吃的过来，等到食物都凉了，都等不到她回来。 一直到天黑，她都没有回来。 女佣进来好几趟了，她想把放凉的食物端走，阿森特不让，因为路曦小姐还没吃。女佣看着他冷冰冰的表情，只好由着他了。 到晚饭的时间，女佣又过来了。 “我把这些端走，你该吃晚饭了。” 他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见女佣过来，他护住饭菜，“不要，路曦小姐还没有吃。” “路曦小姐还没回来吗？”女佣小梅头疼，鲛人幼崽眼睛红红的，眼看着情绪越来越不对劲，平时路曦在的时候，她怎么没觉得这只小鲛人难带，“说起来，我今天都没见到她。” 这句话似乎刺激到小鲛人的神经。 “没见到？”他僵硬地抬起头来，干燥的嗓子带着沙哑，“你在外面没见到她？” “是啊，我刚刚还以为她回来了。” 小鲛人的双眸，倏地瞪大。 “那她去哪里了……”他的嗓音隐约颤抖，“对了，湖边，她说过要去湖边的……” 女佣看到他暴躁地转动轮椅，赶紧从后面拉住，“你待在这里，我让人去找。” “不要，我要去找路曦小姐。” 小鲛人转动轮椅，可是他的轮椅被人紧紧拉着，小梅安抚他的情绪，“你在这里等着，万一路曦小姐回来了呢，我叫人去很快的。” 小梅不敢耽搁，马上叫人帮忙去找。 没过多久，去找的佣人回来了，并没有找到路曦，小梅头疼该怎么办，忽然想起她可以问问管事，看他那边有没有路曦号码。 而阿森特却被恐惧淹没了，路曦小姐不在湖边，那她去哪里了？她是不是真的生气了，明明他打算道歉的，他想跟她道歉…… “路曦小姐……她是不是走了……” “她是不是生气了，她不要我了……” “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弄疼她的，我只是有点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路曦小姐在哪里，我要去找她……” “你冷静点，路曦小姐一定是有事出去了。”小梅安抚他的情绪，让人跟管事汇报。 管事的动作很快，立即派人过来拦住小鲛人，阿森特出不去，只能在屋里砸东西。 “滚开，放我出去——” 路曦赶到的时候，看见门口守着一排人，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破碎声和女佣的惊呼声，因为怕小鲛人弄伤自己，女佣们还要留在屋里安抚他的情绪，顺道清扫那些碎片。 路曦过去的时候，管事赶紧客客气气地迎了上来，“路曦小姐，您总算回来了。” “嗯。”路曦没空管他，直接进屋。 平时居住的雅致房间，如今只剩下一片狼藉，满眼通红的小鲛人就像一个怪物，坐在破烂的轮椅上，怒视着困住他的人们。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他沙哑地怒吼，鲛人独有的音颤，震得人耳膜生疼。 阿森特想出去，可是他出不去，他只要想到自己待在这里多一秒，路曦小姐就会走得更远，就被恐惧吞噬殆尽，不，他要去找她。 滔天的愤怒和恐惧磨灭他的意识，一些力量在他周围涌动，迅速生成可怕的飓风。 “阿森特，你在干什么。” 冷清的女声，让他涌出身体的可怕力量瞬间化为乌有，他震惊地看着门口的人。 “路曦……小姐？” 原本嚣张暴躁的小鲛人，在看见路曦的那一刻，就像烈火沉浸在冰水里瞬间熄灭。 他努力想转动轮椅过去，可是轮椅已经被他弄坏了，轮子也被压扁了，怎么转都不能动，他着急地撑着把手，恨不得要站起来。 而门外的管事看着这一幕，内敛的目光稍微闪了下，果然，就跟家主说的一样。 这只小鲛人，离不开路曦。 第23章 在阿森特即将摔倒在地时,路曦已经走到他面前按住他，阻止他再失控乱来。 阿森特冷静下来，注意到周围散落的各种碎片,他双眸倏地睁大，被恐惧充斥。 “不是我做的，不是……”大概觉得骗不过路曦,他咬唇低头，“我不是故意的。” 路曦叹了口气,小鲛人暴走不是第一次了，她让管事遣散这些人,俯身接着抱起他,这段时间小鲛人似乎长大了些，有些沉了。 “我不要你抱,你的伤口……”阿森特本来冷静下来,被她抱起来眼眶顿时又红了。 “你不乱动我就不疼。” 路曦没有用受伤的手臂，拿另一边手臂托起他的身体，抱着他走进房间,小鲛人的衣服破了不少口子,她必须检查他的伤口。 路曦小心翼翼解开他的衣服扣子，本以为衣服破了这么地方，他身上应该有不少伤口,但实际上，她只在他的肩膀和锁骨上看到几处渗血的划痕。难道是因为觉醒后,身体强度比以前提升了,那些玻璃碎片伤不到他了。 “疼吗？”她的指尖触碰伤口旁边。 小鲛人身体颤了颤，被触碰的地方泛起红晕，他咬住唇眼角变得朦胧湿润。 “我给你拿药吧。”路曦起身。 她帮他消毒后拿药涂在伤口上,微辣的药膏让他身体轻颤，显然是觉得疼的。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21节 “下次别再这么傻了。” 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总是把自己弄伤的，之前在别墅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 阿森特没说话，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等路曦给他涂完，准备将要放回去时，刚起身她就被小鲛人从后面抱住，紧紧贴在她的腰上慌张道：“路曦小姐要去哪里。” 她轻轻叹气，“把药放回去。” “可以等会再放吗。” 路曦察觉到他的不安，她将药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转身看着坐在床上的他。 小鲛人从她身上起来，但手指还揪着她的衣摆，低着头小声地说：“对不起。” “早上，我不是故意的……”这里的“故意”指的是他弄疼她了，还有他生气吼她了。 他低垂着脑袋，“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路曦说道。 “没生气，路曦小姐为什么要走？” 阿森特双拳捏紧，要不是那些人去找她回来，路曦小姐是不是就不会回来了。 “我说了，我要出去走走。” “不，你撒谎……”他控诉地说道，“她们说你不在湖边，哪里都看不见你。” 路曦：“……” “我只是换个地方散散心。” 阿森特还是不相信，紧紧盯着她。 路曦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如果有用他之前就不会逃出来，刚刚也不会暴走了。 “我会努力变强。”他看着路曦的眼睛，坚定地说道，“比他们都强，都要厉害。” 所以，别再丢下他了。 …… 第二天，路沐茹过来了。 “那只幼崽没事了吧。” 老人开口就问阿森特，这么多天没见面，这位奶奶都没问候一下她这个孙女。 “嗯。”路曦冷淡应道。 “没事就好，你好好待在这里照顾他，别再乱走了。”老人的意思是不让路曦出门了。 路曦眯眼，“您不是说换个人教导他吗。” 老人抬了抬眼皮，“这是当然。” “那个人什么时候过来。” “这件事情，我自有安排。”老人盯着路曦的脸，那浑浊的老眼似乎要看穿她。 路曦没有再继续问，路沐茹的城府很深，在她挑明之前，路曦什么都猜不到。 说完这番话，老人就离开了。 路曦抬头看着窗外，小鲛人正在池塘边晒太阳，温暖的阳光落在他身上，鱼尾每一片鳞片都泛起淡淡光泽，比世界上最名贵的宝石还漂亮，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 阿森特注意到她的视线，转动着轮椅朝她过来，“路曦小姐，那个人走了吗？” 阿森特提起刚刚过来的老人。 “我不喜欢她。”阿森特直白道。 路曦轻笑，“我也不喜欢。” 那样的亲人，存不存在有什么区别？ …… 日子推移，很快路曦生日前一天。 路曦看了一晚上的书，等她准备睡了，才才发现晚上格外安静，因为小鲛人不在。 对了，他在隔壁房间折千纸鹤。 路曦披上一件保暖的毯子，来到另外一个房间里，打开门就看见满地的纸屑，这个房间温度有些冷，秋风从打开的窗户灌进来。 她看着趴在桌前睡着的小鲛人，不知道是应该羡慕他不怕冷的体质，还是应该心疼他从几天前开始，从早到晚不停折千纸鹤。 因为他说过给她折一屋子做生日礼物。 路曦跟他说不要一屋子，只要他送的她都喜欢，他也不听。昨晚她喊他睡觉他不睡，她自己睡了，结果一觉醒来发现他还在折。 果不其然，现在熬不下去了。 路曦帮他把散落的纸屑清理干净，将掉落在地上的一些纸鹤捡起来，替他关灯关窗。 路曦没有拉上窗帘，今晚的月光很明亮，落在小鲛人白皙漂亮的脸上，她看着他的睡容微微走神。路曦往年生日都是自己过的，那个称为“妈妈”的女人倒会给她打电话，但只有一句单调的“生日快乐”，就没有别的了。 元慕倒是送过她生日礼物，但是原主没有接受，渐渐地好像她被所有人遗忘了。 而现在，阿森特答应送她一屋子千纸鹤，就真的要送，路曦没见过脑子这么不会拐弯的孩子了，傻得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唔……路曦小姐？”阿森特忽然醒了，他揉揉睡意惺忪的双眼，看着黑暗中的路曦。 因为鲛人要在深海里生活，深海是没有阳光的，他们的眼睛构造特殊，能看清黑暗中的画面，在阿森特眼里夜晚跟白天一样。 “吵醒你了？” 阿森特摇摇头，“我做梦了，梦见路曦小姐生日了，我还没折完一屋子千纸鹤……”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眼睛瞪大。 “已经快十二点了？我要快点。”阿森特留意到墙上的钟，赶紧继续手里的活儿。 但是很快，他的手就被人抓住。 “不，已经够了。”路曦抓住他的手。 阿森特怔愣地看着她脸上的笑，浅浅的笑意就像海面的暖阳，他忍不住失神。 “这些千纸鹤够了，我很喜欢。” “真的？”他心里顿时漏了一拍。 “嗯，可以教教我怎么折吗？” 阿森特没想到路曦小姐也有不会的事情，在他眼里她是全能的，忽然对她有了新的了解，这个意识让他心里像被爪子挠了一下。 他拿出一张纸做示范，透过窗外的月光教她怎么折，阿森特折得很慢，路曦其实以前折过，只是太久没折忘记步骤，看他折了几遍她自己也拿起一张纸，根据记忆折起来。 路曦折千纸鹤的样子很认真，视线集中在手里的纸上，她的眼睫毛浓密卷翘，像羽毛似的轻轻扇动，白皙的脸蛋十分漂亮。 阿森特目光本来在她的纸上，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上移，最后盯着她的脸发呆。 “是这样吗？”她抬头看他。 “嗯……”阿森特慌乱地移开目光，耳尖悄悄红了，视线到处飘忽不定不敢看她，直到发现她已经再次低下头，又忍不住偷看她。 当路曦折好一只千纸鹤，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她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生日到了。 “咚咚。”两声有人敲了敲门。 “路曦小姐，您的生日蛋糕。”小梅笑着把蛋糕端进来放桌上，“祝您生日快乐。” 等她出去后，路曦问阿森特：“你订的？” “嗯。”他稍显扭捏地点头。 那段时间待在路曦家里，他电视看多了倒是知道不少事情，比如生日要吃蛋糕。 路曦过去打开灯，她看见阿森特笨拙地取掉蛋糕盖子，把蜡烛拿出来插在上面。 蛋糕上插满了蜡烛，路曦大致看了一下，应该是二十几根，跟她年龄一样多。 插完蜡烛，他开始点火。 小鲛人的动作很笨拙，点了好几次才点染一根蜡烛，准备点下一根，发现上一根差不多烧完即将要烧到奶油，急得不知所措。 路曦无奈地摇头，拿走他手里的打火机，迅速点完蜡烛，火光让屋里变得温暖。 “要关灯，许愿。”阿森特急忙道。 “好。”原来他连这个步骤都知道，路曦过去把灯关了，握住双手认认真真许愿。 许完愿望后，她重新把灯打开。 路曦切蛋糕的时候，阿森特乖乖坐在旁边等着，她把切的第一块蛋糕放他面前。 “路曦小姐先吃。”他噘嘴推开了。 “你吃吧，没关系。” “不要。”他坚决道。 路曦只好留着那块，又切了一块给他，顺便叫小梅过来，也切了一块给她吃。 切完后，她端起蛋糕尝了一口。 甜得发腻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心里涌出一种奇怪的触动，路曦知道，是原主的情绪又在影响她，以前的路曦，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享受过自己的生日了，或许这样也好…… …… 清脆的鸟叫声从外面传来，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玻璃射进来，落在木质地板上。 房间内的矮桌前，趴着一大一小两道熟睡的身影，小的那道身影忽然动了一下。 接着，他悠悠地转醒抬起头。 阳光映入他银蓝色的眼眸中，浅色的眼珠子就像一颗蓝宝石，折射出淡淡光泽，由于睡得很好，他的脸色透露出健康的粉色。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懵懂的状态中清醒，看见身旁趴着的路曦，她还没有睡醒。 路曦的皮肤很白，隐约看见眼角细小的血管，双眸紧闭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阿森特就这样看着她，他很少有机会这么明目张胆地看路曦，因为她总是比他先醒来，打点好各种事情，才喊他起来吃早餐。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22节 想起昨晚，阿森特忍不住勾起嘴角，路曦小姐很喜欢他的礼物，跟他吃了蛋糕。 不过很显然，她这次真的累了。 阿森特没有吵醒她，静静地趴着看了她很久很久，安静乖巧地等着她醒来。 但直到太阳完全升起，小梅过来问候他们，路曦都没有醒来，她这次睡太久了。 “路曦小姐。”阿森特忍不住叫她。 路曦向来睡眠很浅，这样理应会醒来才对，但他连续叫了几声，她都没有动静。 这次，他伸手摇了摇路曦的手臂。 然而，在阿森特惊骇的目光中，路曦身体直接往旁边旁边倒去，跌落在地上。 “路曦小姐？”他嗓音剧烈颤抖。 而女佣小梅，也被这一幕吓坏了。 第24章 “各项检查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病房里,医生拿着检查报告，“大概是低血糖吧。” 路曦点头，脸色还有些虚弱。 “还有一份血液检查,过几天我会让人送过去路氏，休息一下你下午就能回去了。” 医生出去后，病房里只剩下路曦跟阿森特,阿森特这次被她吓坏了，脸上还惊魂未定。 “我没事了。”路曦安慰他。 “低血糖……是什么……严重吗？”他大睁的眼睛轻颤着,“为什么路曦小姐会昏倒。” “不严重，多吃点东西就行。” “可是……”他紧握住拳头,“可是刚刚……” 小鲛人从来没有昏倒过,在他看来昏倒是件很严重的事情，她刚才真的吓坏他了。 “你能不能治好？”阿森特还是很在意。 “……”路曦叹气,“可以。” 路曦以前没有试过低血糖,她体质向来挺好的，估计是这次受伤影响了身体吧。 这天中午路曦就回去了，风灌进车里还有些头晕,远处的建筑似乎在摇晃,顺手关掉车窗，靠在车里逐渐犯困，沉重的眼皮合上。 …… “你好,我是来送份文件的。”仲廷豪华的一楼大厅里，路曦穿着一件风衣,抱着文件站在柜台前,询问的同时，悄然观察四周的环境。 相较于他们部门，仲廷就连大厅都无比豪华,这里是路曦用尽力气都挤不进的地方。 只是很可惜，她到退休都没机会了。 “请问有预约吗？”柜台小姐问。 “有，我叫路曦。” 可能是路曦多心，她发现自己报出名字时，柜台小姐漂亮的脸上多了一丝探究。 “好的，请您乘坐那边电梯上300层。” “谢谢。”路曦抱着文件走过去。 直到上了电梯，她才依稀记起，穆弄跟她说过的话，仲廷的最高层就是300层。 穆弄还说，那里谁都没有去过。 路曦甩头，大概是她记错了吧。 坐电梯上300层，比起她平时上班坐20层用的时间长多了，就在她盯着脚尖已经开始有些晕眩时，电梯总算“叮”的一下，门打开了。 楼层很宽阔，也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走廊，路曦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交资料，不过既然柜台小姐叫她上来，应该就是这层了。 300层的窗户外面，已经看不见地面有什么了，一些云雾甚至就萦绕在窗外。就算现在有飞机从眼前飞过，路曦也不会觉得奇怪。 甬长的走廊尽头，是一扇脸门牌都没有的门，但除了这里，似乎没有别的地方像是办公室了。 她站在门外片刻，抬手敲响了门。 “咚咚咚。”根本没有人回应。 “咚咚咚。”她又敲了三下。 门里面还是没有传来声响，照理说，如果里面有人上班，应该会回应她的。 路曦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在离开和打开门之间犹豫，最后，还是拧开了门把。 门没有锁，一下子就开了。 随着门的打开，里面的景致也映入眼帘，宽大办公桌前没有人，雅致的玻璃桌和沙发也空荡荡的，阳光从落地玻璃窗倾泻进来，落在铺着羊毛毯的地板，以及高高的书架跟盆栽上。 没有人在，自己大概走错地方了。 路曦转身正准备离开，忽然留意到一个细节，她愣住了，她看到沙发上挂着一只手。 一只白皙得不像话，骨节分明印出淡淡青紫色血管的手，指节修长的手垂落下来。 这一刻，寒毛“唰”地竖了起来。 空无一人的楼层，挂在沙发上毫无血色的手，她想起柜台小姐最后那深意的眼神，该不会是仲廷发生了什么命案，有人想家伙到她身上。 但是很快，她的猜想就被打破了。 因为，那具“尸体”发出了声音。 “唔嗯……” 他从沙发上缓缓爬起来，白色衬衫上面几颗扣子没有扣紧，露出半边肩膀跟锁骨，雪白的头发被压得很凌乱，慵懒地撑起上半身。 这个人的骨架很漂亮，多一分则粗犷，少一分则干瘦，皮肤被沙发压出淡淡红印。 在路曦的注视下，他慢慢抬起头。 …… 路曦从医院回来后，对于保暖和饮食各方面都更注意了，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只有把身体养好，才能做其他的事情。 在她回来的两天后的早上，路沐茹让路曦带小鲛人去一趟她那边，似乎有事情吩咐。 “我不想去。”阿森特板着脸道。 路曦给他扣好衣服扣子，袖子就被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扯住，“路曦小姐，我不去。” “阿森特，不许任性。”路曦皱眉。 阿森特咬唇，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他不喜欢那个老太婆，每次她出现都没有好事。 最终，阿森特还是被带过去了。 路氏的会客厅是复古雅致的古典风格，可能是因为天冷了，倒显得有些冷冰严肃。 他们等了大概半个小时，才等来老人，老人身后跟着管事，从内屋里走了出来。 老人扫了他们一眼，“到了？” 路曦倒不觉得，对方才知道他们到了。 老人拄着拐杖，走到椅子前坐下，“今天，是想给这只鲛人幼崽介绍一名老师。” 路曦眼皮一跳，“是吗。” 老人给管事示意，管事看了路曦一眼，走进内屋带了一个人过来，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女人有着一张漂亮的瓜子脸，气质温婉，只不过这张脸，却让路曦莫名觉得有种眼熟。 “啪嗒。”是小鲛人手里的茶杯摔了。 “母……母亲？” 小鲛人撑起身体要扑过去，被路曦紧紧按在轮椅上，他浑身颤抖地抓住她的衣摆。 “路曦小姐，她是我的母亲，是我的……” 但是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了。 因为他发现那并不是他的母亲，她们身上的气味不一样，眼前这个女人是一个人类。 这是一个长得很像他母亲的女人…… “阿森特。”老人开口了，浑浊的老眼看着小鲛人说：“她是你的新老师，她叫珑月。” 而旁边的路曦，眼眸缓缓眯起。 第25章 老人说道：“过来,你们认识一下。” 阿森特双目瞪圆，他嘴唇抖了抖，路曦看着他的反应,站在他身后没有说话。 “你叫阿森特，对吗？”穿着长裙的女人走到孩子面前，半蹲下来,“很高兴认识你。” 阿森特紧盯着女人的脸，神色紧绷。 “珑月是非常出色的老师,以后由她来教你。” 珑月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从弯月般的眼睛到漂亮的瓜子脸,以及嘴角勾起的弧度。 简直跟阿森特母亲一模一样。 “怎么不说话？”她侧头道,“不舒服吗？” 女人说话的同时，伸手轻轻放在他的脸上,他眼角却颤了颤,忽然把头转过一边。 “可能人多害羞了吧。”珑月也不生气，说道：“要出去走走吗？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阿森特没有回答她，只是放在毯子上的手紧紧握成拳头,低着头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23节 珑月走到他身后,推动他的轮椅走了两步，阿森特没有说话，但也没有说不同意。 女人脸上温婉一笑,推着他离开了。 路曦看着两人的身影渐远，放在身侧的手心稍微紧了紧,转过身看着老人和管事。 “珑月是从路氏旁支跳脱出来的子弟,也是我精挑细选的人，她会代替你们教导那只幼崽。”老人比她先说话了，“我相信她会做得很好。” 路曦没有说话,老人从她平静的脸上，并没有看出她是什么想法，“你不意外我的安排？” 路曦的表情平静得像湖水。 老人收敛目光，继续说：“如果一开始，你能够做得很好，或许我会让你继续带他。” 她目光挑剔，“但是你做得不够好。” 路曦之前的种种举动表明，她不是一个很好控制的人，而珑月正好是聪明又听话的。 路沐茹离开后，路曦在会客厅等了半小时都不见阿森特回来，她没有再继续等下去。 走出会客厅，秋风瞬间包裹她的身体。 最近天气越来越凉了，看来将近冬天了。 头顶的树枝被风吹得咯吱响，路曦拐过几个拐角后，脚步渐渐停下来，眼睛轻轻闭上。 说实话，这一出确实很出乎她的意料。 尽管她在老人面前表现得很平静，也不能否认她是很意外的，老人安排小鲛人跟她一起住，她思考过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小鲛人很黏她。 但是现在出现了一个跟阿森特母亲长得很像的女人，从他震惊的样子就知道，路曦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易容，还是本来就长得跟阿森特的母亲很像，而她的出现，总觉得会改变一些事情。 路曦不知道阿森特跟珑月去了哪里，过了将近两个小时，珑月才将阿森特送回来。 “他吃饱了，有点困了。”珑月说道，她将被风吹乱的几缕发丝，轻轻别在耳朵上。 路曦看向轮椅上的小鲛人，他没说话，低头看着手里的花，是一束很漂亮的野菊花。 “好，麻烦你了。”路曦说道。 “不麻烦，我很喜欢这孩子。”她嘴角勾起温婉的笑，只不过那双眼睛露出些许锋芒。 路曦注意到了，但她并不觉得奇怪，她从一开始就不觉得，珑月会跟外表一样温婉。 这个女人，估计是朵带刺的玫瑰。 珑月离开后，路曦推着阿森特进屋。 “她给你摘的花？”她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野菊花上，好几种颜色搭配起来很漂亮。 “嗯。”他应道。 “在哪里摘的？”路曦都不知道，路氏有什么地方，会生长出这么漂亮的野菊花。 “南边的山坡上……” 其实路氏占着好几个山头，但路曦一直都只在附近转悠，倒没有去过太多地方。 “要拿插在花瓶里吗？” 阿森特沉默，紧接着摇摇头。 路曦注意到他眼睛里的挣扎，她其实知道他在挣扎什么，即使知道珑月不是他的母亲，即使明知道母亲已经死了，可是他太想念亲人了，就算明知道那不是母亲，他还是会想多看一眼。 这不是他的错，他不过是个孩子。 “还是插起来好看。” 路曦伸手拿走他手中的野菊花，插在桌上的青瓷花瓶上，淡淡的花香传入鼻尖。 阿森特抬头看她，嘴唇掀了掀没说话。 …… 第二天一大早，珑月又过来了。 毫无疑问，她又带走了阿森特，不过这次不是带他去玩，因为她是带着一份课表来的。 珑月单独教导阿森特好几个科目，也就是他们每天会有好几个小时，都会待在一起。 上课地点基本上都是在别处，只有吃饭睡觉阿森特才能回来，仿佛故意分开他们。 阿森特离开后，路曦打开脑中久违的控制面板，她其实很少看控制面板，因为在完成任务之前，这个系统是不会统计分值的，只有在达成“成为家主”的成就后，才会根据她的劳动力打分。 所谓的“劳动力”不是她付出多少努力，而是她所付出的努力对于任务目标成为家主这件事，到底占多少催动作用，作用越大分值就越高。 所以不是非得做“管家”才能完成任务，只不过她觉得，管家是最容易接触小鲛人，才力争这个位置，事实上她以前几次任务都是当神秘人，即使是不露身份的神秘人，贡献值达标一样能评优。 路曦顺便翻了一下珑月的资料，珑月的资料算不上机密，所以写得很详细，包括从她什么时候出生，读了哪些学校，是怎么经过层层选拔，最终被路沐茹看上的，都写得一清二楚，当然，也附着她的照片——跟现在长得完全不一样。 她正打算继续看，忽然手机响了。 路曦掏出手机，这个号码没有记录。 在铃声结束之前，她按下接听键，淡淡的嗓音从手机里传来，似乎有点熟悉，“是我。” “紫犀？”路曦有点意外。 “嗯。”他应了声，“你现在有时间吗？” “有什么事。”没想到他会给她打电话。 “关于偷猎者的事情，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偷猎者？”她脸色严肃起来。 这是路曦第一次来元氏关押罪犯的牢狱，阴森的底下牢狱涌出阵阵森冷的气息，连带着路曦好几天没发作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即使墙壁隔音效果很好，还是听见各种凄厉的惨叫声。 比起以前见过的阴暗潮湿的牢房，这里的墙壁都是白色的，白得没有一丝瑕疵，而且很光滑，明亮的灯光从头顶打下，把人脸照得惨白。 在引路人的带领下，来到紫犀所在的牢房。 “这个人，你还认得吗。” 路曦看着被钉在墙上满身是血的男人，这段时间一直折磨她的伤，都是拜他所赐。 这个男人全身是伤，已经没有之前在仓库里那么嚣张，手脚的骨头都被钉子刺穿，一大片血液顺着衣服淌下，因为时间过长，已经在脚下干涸成黑色结块，伤口不到治疗已经发脓溃烂。 “认得。”她到现在肩膀还隐隐作痛。 “本以为是个小头目，但很可惜。”紫犀看着狼狈的男人，“他只是个挡枪的。” 路曦皱眉。 “呼……呼……我记得你，女人。” 只能睁开一只眼睛的狼狈男人开口了，沙哑难听的嗓音就像破损的风箱发出的。 沉闷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滚出来，“你现在是不是很嘚瑟，你们这群该死的蝼蚁……” 但是还没等他说完，忽然一把匕首从他的脸颊破风而出，扎在他脸颊旁的墙壁上。 紫犀冷冷道：“没让你说话。” 男人表情瞬间狰狞许多，手脚因为他的挣扎流出更多的血，“你们这群卑微的人类，别让老子逮着机会出去，我要把你们撕成碎片吃掉。” “你不会有那个机会。” 紫犀抬手，又将一把匕首扎进他手臂里，他凄厉地叫起来，骂骂咧咧说出更恶毒的话。 “我们老大会把你们送入地狱的，他一定会为我报仇，你，还有这个女人，你们都要死。” “在那之前……”路曦朝面目凄惨的男人走过去，冷声道：“先死的会是你，臭水沟里的老鼠。” 紫犀讶异，她说话也蛮狠的。 “你说谁是老鼠，谁是老鼠。”他目眦尽裂，挣扎起来，“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那些所谓的同族，安居在人类不要的小角落里，早就磨灭了本性，就算没有我们，迟早有一天也会毁灭。” “与其自取灭亡，不如死在我们手里。”男人脸上写满了疯狂，这是个活生生的疯子。 “歪理。”路曦冷声嗤笑，“说这么多，还不是为了利益，用别人的性命换来钱财。” 每一个疯狂的组织背后，肯定都会有一套疯狂的洗脑理念，就像路曦在某个世界见过的“传销组织”，他们会拿一套歪理来欺骗自己欺骗别人。 跟他们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他咬牙切齿，“你们有能好到哪里去，表面上是一群君子，说到底，你们路氏也是帮凶呢。你以为我们狩猎者，到底怎么跟人类交涉的。” 路曦看着他，双眸缓缓眯起来。 “对了，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吧。”他似乎想起某件事情，笑道，“你知道吗，你活不长了。” 第26章 充斥着浓浓消毒水的医院里,路曦拿着体检报告，在看到内容时，手指抖了几下。 “你听说过qt-z07药剂吗？” 元氏的牢狱里,那个疯子的话回荡在耳边，“一种可以破坏人体机能的药剂，我把它涂在武器上了,被我伤到的人，都会慢慢死掉。” qt-z07药剂其实是路氏研发的失败品,本来是想用来加快伤口愈合的，只不过试验出了点问题,成品不仅对伤口没有帮助,还会导致人体全身细胞死亡，所以当时失败品全都销毁了。 qt－z07药剂不会导致马上死亡,但它就像百草枯一样,渐渐破坏身体机能，或者说它比百草枯温和，至少路曦现在还活蹦乱跳。 不过她的检查报告,不容乐观…… 路曦不怕死,她每次做完一个世界的任务，都会以“死”的方式离开，她已经看淡了死亡,因为她的死亡，只是换个地方生活而已。 她担心的是她的任务。 还有,那只小鲛人…… “叮铃铃,叮铃铃——”手机响了。 “喂。”她拿起来接听。 “路曦，你还在医院？”是元慕的声音。 “你知道我在医院？” “你别走，等我过去。”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路曦没走,她坐在医院角落的椅子上，盯着手里的检查报告，想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24节 这一次，她真的陷入绝境了。 直到检查报告被人抽走。 抬头，是元慕，他似乎很急着赶过来，外套的领子是歪的，一边还夹在衣服里面。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敢置信。 这份报告，真的非常糟糕。 路曦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本以为最后一个任务会非常顺利，却变成这样。 “qt－z07我以前研究过，我会找到救你的办法，我一定可以救你的，你别担心……” 元慕安慰路曦，但他眼角红了。 因为qt－z07，根本无药可解。 路曦站起来，帮他把领子扯出来整理好。 “我先回去了。”她拿回体检报告。 路曦恍恍惚惚回到路氏，她在想应不应该告诉他们这件事，还有她这副身体的母亲。 她去的是妖族开的医院，既然元慕能知道她去做检查，那一定说明，他在里面有人。 她不说的话，或许他也能帮她隐瞒，但qt－z07泄露，是一件大事情，她应该说。 只不过现在，她需要一点时间。 路曦回到路氏没多久，阿森特就回来了，他看见路曦坐在大树下，皮肤白得几乎透明。 曾几何时，她变得比他还白了，就像一个神秘的精灵魔女，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 “路曦小姐。”他慌忙叫出声。 “嗯，回来了？”她回头，嘴角带笑，拍了拍裙子起身，“累吗，我给你做好吃的。” 路曦推着他进屋，径直走进厨房里。 路曦做了他没吃过的几个菜，小鲛人很捧场地吃光了，哄他入睡后，路曦看着窗外。 刚刚，她没尝出什么味道。 前些天吃不出什么味道，她以为是因为身体还没好，但现在她知道，是味觉减退了。 接下来是不是触觉，视觉，都会慢慢消失，等到所有感觉都消失，她就要死了。 这一天，来得很快。 一周后的早晨，路曦下床被绊了一下摔倒了，脚踝疼得不行，女佣闻声跑进房间。 “路曦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帮我拉开窗帘。” “唰——”是窗帘拉开的声音，然而，室内的光线仍然暗暗的，她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路曦小姐？”阿森特揉着眼睛坐起来，发现她摔倒后，着急地让人把她扶起来。 路曦脚踝扭伤了，医生帮她抹药的时候，qmdjzl她沉默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路曦小姐，很疼吗？”小鲛人问。 脚踝传来一阵凉意，“呼……呼……吹吹就不疼了。”他之前受伤，她也帮他吹过。 路曦很努力想看清他的脸，但她只能看清一个很黑的轮廓，路曦知道，她不能留下了。 小鲛人去上课后，她叫住小梅。 “帮我请一个人过来。” 元慕将路曦接走了，她安顿下来后，给路沐茹打了一个电话，把身体状况告诉她。 “关于药剂泄露的事情，我会派人查，没想到路氏出了走狗，但你的情况，别告诉那只鲛人幼崽。”路沐茹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她。 路沐茹看着她，她越发不懂这个孙女了，发生这种事情，她看起来没有一丝害怕。 “我会告诉他，是你抛弃他的。” 路曦嘴角露出嘲讽，“随便你们怎么说。” 路曦住院了，住院第一天，她就接到了小鲛人打来的电话，“路曦小姐，你在哪里。” “路曦小姐，他们说你不会回来了，我想去找你，他们是在骗我的，对不对……” 路曦沉默了很久，深吸一口气，她知道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就很难回头了。 但是…… 如果她很快离开这个世界的话。 或许现在对他残忍一点，更好。 “阿森特，对不起。” 路曦语气很慢，对面却瞬间安静下来，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吼叫，“不，不许对不起——” “路曦小姐，你在骗我的对不对？”他嗓音哽咽了，她知道，他一定在大颗大颗掉眼泪。 路曦这句话，真的伤到他了。 “我挂了。”她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顺便把手机关机了，她怕再多说一句她会心软。 她低着头，沉默了很久。 路曦入院一周后，她的身体机能忽然变得很差很差，完全是跳崖式的下滑，已经不能走动，吃东西都要让人照顾，五感基本全部丧失。 也就耳朵，用助听器还能听到有人跟她说话，偶尔她能听见，是元慕在她耳边说话。 “我会救你的，路曦，我不会让你死。” 路曦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她的手麻麻的，动不了，这一丝触感很快也会消失吧。 当她还能说话的时候，她叮嘱过元慕别告诉她妈妈，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安慰那个女人。 反正对方真正的女儿早就不在了。 虽然，她应该迟早会知道吧。 三天后的夜里，路曦由于心脏骤停被推进急救室，她恍惚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 “唤醒智脑中，唤醒成功……” “加载进度，10%……67%……100%……” “加载成功！路曦，我们又见面了。” “我死了吗？”路曦看着周围，她看见身边很多星星在漂浮，她现在就像飞在宇宙中。 “你没有死，是因为你的任务进度遇到不可逆转的状况，才启动了紧急唤醒智脑功能。”机械感满满的嗓音道，“我要祝贺你，由于你之前的优秀完成度，系统奖励你一次假死的机会，可以保留你在这个世界的身体，但假死期间任务会暂停，直到有人救醒你，才能继续做任务。” 路曦：…… “你确定，我不会被埋了？” “就算被埋了，身体也不会腐烂的。” 路曦：…… 听起来不是值得让人高兴的事情，难道还会有人把她的尸体挖出来，将她救活？ “但有一点，我必须告知你，一旦身体保存了一百年都没有人救醒你，任务将失败。” 一百年，够久的了。 不过任务里的时间流速，跟她所在的世界流速不一样，可能回去才过了几天时间。 “那么，你要开启奖励吗？” 耳边传来“嘀——”的长音，路曦知道她没有逃过qt－z07的夺命，死神的号角奏响。 “好，我要开启。” 不管如何，她都想试试。 …… 路曦出事这件事，在路氏传开了，这都要多得路媛多嘴，在院子里说话被人听见。 而这个人，也包括路满。 听到这个消息，她很震惊，因为路沐茹对她说，路曦只是离开了，而不是病危。 路满回到小鲛人的院子，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孤零零的，就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这几天，路满被派来照顾他。 当然，还有珑月，珑月拥有跟他母亲一样的容貌，但现在，这一点似乎对他不奏效了。 比起路曦，珑月什么都不是。 “你在想路曦吗？”趁珑月不在她走过去。 “我不想她，不想……”一提起路曦，他的眼泪哗哗掉了下来，一颗颗珍珠砸落在地上，阿森特不想哭，但他还记得，她说，她不要他了。 鲛人的眼泪，在这一刻是多么的不值钱， “不想的话，为什么哭？” “我没有哭。”他倔强地擦擦泛红的眼睛。 “你想见她吗？”她说，“我可以带你去。” 阿森特愣住，猛地抬起头。 路满驾驶轿车悄悄将小鲛人带出路氏，她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这不是她一贯的作风。 曾几何时，她也这么任性一回。 或许是因为，她虽然一直听从命令，但打心底，她觉得路氏的作风太过冷血，她发现自己其实是羡慕路曦的，她总有勇气做出各种事情。 阿森特忐忑地坐在车里，即将见到路曦让他心跳加速，忍不住高兴，又忐忑不安。 害怕她会不会把他赶走，害怕她让他回去，害怕她又会说那句话，害怕她不要他了。 可是，他还是很想很想见她……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25节 “为什么到医院？”停车后，阿森特看着医院门口愣住，“不是去找路曦小姐吗？” 路满深吸一口气，“路曦就在医院。” 这件事情，阿森特第一次知道。 路满带他去前台，查询路曦住的病房。 只不过，刚找到那个病房，却被告知路曦由于心脏骤停，已经被推进急救室抢救了。 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 “为什么……要抢救，路曦小姐怎么了，她怎么了，我要见她，我要去见她……”小鲛人浑身发抖，脸色前所未有的惨白，嗓音剧烈颤抖。 路满推着小鲛人，找到路曦所在的急救室门口，看见坐在长椅上低头等待的男人。 他听见脚步声，抬起头，路满认得元慕。 元慕也见过路满，她带幼崽到过医院看病。 “路曦小姐呢……她在哪里？” 阿森特抢先了问，满怀敌意看着元慕，阿森特记得他，他一直不喜欢这个医生。 元慕对他们的到来有些诧异，因为路曦说过她的情况是不公开的，不过想到小鲛人的粘人程度，发现她出事也不是料想不到的结果。 “她在里面。”元慕嗓音沙哑道，他看向急救室，为了找出救路曦的方法，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合眼了，脸上写满了疲惫，眼底全是红血丝。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门开了。 元慕急忙站起来，询问医生，医生沉重地摇了摇头，这个动作让他身体骤然脱力，脚步踉跄跌坐在长椅上，成年男人瞬间红了眼眶。 紧接着，路曦就被推了出来。 “路曦小姐？”阿森特高兴地转头。 但是很快，他的笑就淡了下去。 路曦身上盖着白布，安静地躺在小床上，即使阿森特不清楚状况，但他感觉不到她的呼吸，也听不见心跳声，就像曾经死去的族人们。 当初那些族人们，也没有再醒来。 “等会，你到楼下办理一下手续。”医生告知元慕后面事宜，安慰他几句就离开了。 护士推着床从阿森特身旁经过，却被一把抓住，看见他凶狠的眼神，她被吓了一跳。 “麻烦你松手。”护士说道。 阿森特目光恍惚涣散，盯着刺目的白布，喃喃道：“路曦小姐睡着了吗？帮我叫醒她。” “这位病人已经死了。”护士说道。 “不，她没死……”他身体猛地摇晃起来。 他一把掀开白布，看着“安睡”的路曦。 “路曦小姐，我来找你了。” 他轻轻晃动她的身体，可是死人怎么会回应，他触碰到冰冷的肌肤，稍微愣了一下。 路曦的体温，永远都不会这么凉。 而且她的皮肤前所未有的白，比他最后一次见到她还要白，难道那个时候她就生病了。 他忽然懊恼，自己为什么没发现。 “路曦小姐，你很冷吗？”他将掀开的白布重新盖在她身上，只留下一颗小脑袋，“这样还冷吗，你告诉我，我可以让人给你加被子的。” 阿森特轻轻地跟她说话，语气轻柔得好像怕吓到她似的，表现得前所未有的乖巧。 只要他乖乖听话，她就不会不理他。 路满看不过去，走过去，“我们走吧。” 她试图将他推离小床，他像是受到刺激，紧紧抓着铁床不撒手，“不，我不走。” “路曦小姐，你快醒醒……”他哀求道，“我是阿森特，我来找你了，你快醒过来……” “阿森特……她死了。”路满不忍道。 路满后悔了，她不应该带他来的。 路满本以为能赶上让阿森特见一面，如果她知道见到的只有尸体，她就不会来了。 她为什么这么久才知道这件事，要是她能早点来的话，或许能见上她最后一面…… “她没有死，她没有死。”他嘶吼出声，“我要路曦小姐带我回去，她醒来带我回去。” “阿森特，路曦已经死了。”路满怒道。 “请你冷静，病人已经去世了。”护士也开口安慰，这种场面她见多了，也理解，但病人去世的事实无法改变。她试图扯开他的手，他猛地挣脱，爬上小床，掐住路曦的双臂拼命摇她。 “路曦小姐，我不生气了，你不要我没关系，我要你就好了，快醒来好不好……” 一颗颗珍珠从眼眶掉落，砸在她的脸上，但她感觉不到疼了，也不会醒来责备他。 “你快睁开眼，睁开眼看看我。” 以后，她再也不能跟他说话了。 第27章 路曦说不出自己现在的感觉,头脑一片晕眩，眼前无尽的黑暗慢慢撕开一道亮光。 直到她在一张大床上醒来，睁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扫视了一圈，雅致的房间让她有种任务失败换了个世界的错觉。 “系统？”路曦呼唤系统。 “我在。”系统回应道。 “我失败了吗？” 系统还没来得及回答，有人打开门,开门进来的人让他打消了她这个猜想。 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脸上写满了疲惫,长满胡茬的脸上略显邋遢，是元慕。 比起路曦上一次见他,他的脸消瘦了许多,眼下的黑眼圈非常显眼，像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 “路曦,你……你醒了？” “元……慕……”沙哑的嗓音非常难听。 “你真的醒了,我成功了。” 坐在庭院里，看着草地上被风吹拂的小野花，以及迷失在风里的蝴蝶。 前一刻身体还在承受着qt－z07的折磨,而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元慕一点点告诉她现在的状况,虽然她活过来了，但又不是完全活过来，因为她的身体损伤太严重,以目前的技术还不能复活，所以元慕给她的灵魂制造了另一个容器,类似于陶瓷材质,不会影响行动的身体。 她现在，是在另一具身体里。 路曦看着自己白皙得过分的手指，她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醒来。 而且现在，已经过了四十年。 四十年啊，很多事情都变了吧。 “我自己的身体呢。” 元慕脸上的浅笑渐渐收敛，变得严肃，片刻后才开口，“在元氏。” 这一点她倒也没想到，她以为已经被人埋了，不然也是被元慕保存着。 毕竟谁会藏着一具尸体。 不知道，阿森特他现在…… “阿森特……现在怎么样了……” 元慕皱了皱眉，路曦口中的这只妖族，元慕不可能不知道，只不过…… “他很好。” 路曦很怕自己的死影响到他，毕竟小鲛人对她很依赖，离开一下都不行。 不过，已经四十年了啊…… 就算妖族成长速度比人类缓慢，现在也应该已经长大了吧。 “系统，我想知道阿森特的现状。”路曦在心里面默念。 系统还没有进入休眠，“正在搜索中……很抱歉，在见到目标人物前，无法搜索。” 还有限制？ 接下来的几天，路曦一直在适应新的身体，发现这具身体虽然不能再使用灵力，但力量却不弱，比她原本的身体还敏捷。 路曦这具身体的年龄，比当初的她还年轻，大概是十五六岁左右，容貌也与原本的她相似，只不过脸上少了人类的血色。 苍白的皮肤，没有一丝温度。 元慕走进院子，看见路曦沐浴在晨曦下，白皙的皮肤折射出淡淡冷光。 现在的路曦，跟以前很相似，但又不一样了，就算那只鲛人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元慕。”路曦转过身来。 “你感觉怎么样。”元慕问她，“这副身体还适应吗？” “嗯。”路曦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元慕，我想见阿森特。” 元慕表情微愣，嘴角的笑僵住，眼底似乎有些诧异，片刻后说，“见他干什么。” “我想看他过得怎么样。” “我说了，他过得很好。”元慕皱眉道，“你不相信吗，我可以给你看资料。” 路曦怔愣地看着他，难道见阿森特这件事情很难吗，她以为只是一件小事。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就算小鲛人当年很舍不得她，现在也已经过去，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 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不知道他会不会被吓到，况且她现在不算真正复活。万一她突然又消失了，岂不是又让他难过一次。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26节 元慕真的给路曦拿了一堆资料，从这些资料中，路曦一点点知道他这些年来的经历，知道他怎样一步步挤掉竞争者的。 即使没有她，他也会成为元氏之主。 只不过…… 任务就是任务，即使他一个人也可以成为继承人，但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她可以帮他更快达到目的。 路曦摩挲着手里的照片，这是一张偷拍的照片，很模糊，照片上的人影有着一头银蓝色的短发，凌乱的发丝微微盖住眼睛，他看起来是十四五岁的模样，脸蛋比以前长开了许多，即使看不清也知道多好看。 “元慕先生，有人找您。”一名长着猫耳的女佣走进来，恭敬地说道。 “是谁。” “是明秋葛先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路曦觉得猫耳女佣对她有敌意，但仔细看又没发现什么。 元慕离开没多久，一股陌生的气息造访庭院，路曦记得元慕说过，这里是他的地盘，很安全，但现在却被人闯入了。 不远处出现一名身穿着西装，面色严肃的中年人，他把手放在胸前，“路曦小姐。”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路曦诧异，她没想到这个人知道她的身份，但随即她摆出警惕的姿态。 “很抱歉，路曦小姐，我没有敌意。”中年人笑道，“我家主人想见你一面。” 路曦掂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实力，以及面前中年人的实力，她没有一丝胜算。 “如果我说不见呢。” 中年人微笑，“这可不行，我家主人脾气不好，见不到她会生气的。” 复古的阁楼走廊很长，头顶悬挂着红灯笼，清脆的风铃声随风飘入耳。 跟随者中年人走一路，路曦来到一个房间，见到了他口中的主人。 一个很美的女人，不，应该说女妖族才对，因为她黑发间长着一对狐耳。 这个女人，很强，是她见过最强的人。 “你来了？”她看见路曦，走了过来，红唇微勾，“我等你很久了，路曦。” 路曦面无表情，“你是谁。” 女人看着她，“我是元楼的妻子。” 路曦心底涌出一丝惊讶，即使她猜测要见她的人不简单，但听到这个身份，还是难免诧异。元楼，谁不知道元楼，元氏的这一任家主，但路曦没有见过他的妻子。 这个女人，为什么会找她。 而且，她竟然知道她还活着。 “有件事情，想请路曦小姐帮忙。”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路曦。”路曦不知道她的目的，也不打算轻易暴露身份。 “不愿意承认吗。”她轻笑一声，“元慕这些年的举动，你以为没人知道吗。” 路曦脸上无异，心里却暗暗下沉。 “难道路曦小姐就不好奇，当年偷了qt－z07，勾结偷猎者害死你的是谁？” “我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我的死活，不应该引起元夫人的注意。” 路曦确实不好奇害死自己的是谁，她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任务而已，只要能完成任务，她的遭遇从来都不放在心里。 更不会对谁产生恨意，顶多只是有点不高兴，但是却不会为自己报仇。 大概看出她的满不在乎，女人拨开肩上的黑色长发，眯了眯眼说道：“你先听我说完，再决定要不要帮我的忙吧。” “我要你，帮我照顾一个人。” …… 路曦没有在那里待多久，车子刚送她回元慕的住处，元慕就从屋里冲了出来。 看见是元氏的车子，他脸色发黑，压抑住怒火，沉声问道：“路曦，你没事吧。” 路曦摇摇头，面色平淡如水。 “该死，元氏怎么会发现你。”元慕发现院子里残留的气息，才知道她是被元氏带走的，刚准备去找她，她就回来了。 “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没事，只是答应帮他们一件事。” “什么事。”元慕稍微放下心，却听见她说答应办事，脸顿时变得更阴沉。 路曦只是路氏的一个小角色而已，她是死是活没多少人关心，也就他拼了命想救她，她这样的身份怎么会被元氏找上门。 况且，他们是怎么发现她的。 “不是什么大事。”路曦说道，或者说这件事正合她意，“让我照顾一个人而已。” “谁。”他着急问道。 “阿森特。” 元慕的身体剧烈的晃了一下，几乎摔倒，嗓音艰难地挤出，“你说照顾谁？” 路曦不解地看着他，“阿森特。” “路曦。”元慕过了好半晌才说，“你听我说……那只鲛人，跟以前不一样了。” 人过了四十年肯定会变的，路曦有心理准备，别说是他，就算眼前的元慕也一样。 岁月也磨平了当初的棱角，比起以前那个元慕，现在的他脸上多了些沧桑。 阿森特肯定也变了。 “人都会变的。” “不，这不一样。” 元慕似乎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他脸上写满了反对，“总之，我不允许。” “元慕。”路曦眉心微皱，“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是我有我想做的事情，如果什么都不能做，我复活又有什么意思。” 元慕扣住她的肩，“我只是想你活着……想你活着……你不应该被人威胁。” 他深吸一口气，“这件事情，我会帮你摆平，你不需要听任何人的话。” 路曦摇摇头，看着元慕脸上的维护，心里淌过一阵暖流，“元慕，不用了。” “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路曦看着他的眼睛，“你的恩情，我会努力报答。” 路曦说完，越过他回屋了。 元慕站在原地，握紧拳头，很久，才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谁要你报答。” 元慕也转过身，但刚走两步，就回头看向猫族女佣，轻飘飘的一眼，让猫族女佣全身血液仿佛被冻住，寒毛倏地竖了起来。 “等会，你就收拾东西离开。” 她满脸不敢置信，“元慕先生，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赶我走。” 元慕私底下做的事情，没有让多少人知道，为什么路曦刚醒来就被发现。 所以，肯定有人报信了。 这只猫族跟了他很多年，他以为是值得信任的，虽然不知道她背叛的理由。 但他不会原谅她的背叛。 第28章 第二天,系统智脑再次陷入沉睡，无论路曦怎么呼唤它都没有再回应过。 路曦拿到了阿森特最新的资料，这些资料比元慕给她看的还多,也更详细，比如阿森特现在在斜城的一所高中读书，那是元氏创立的学校,是一所妖族和人类的混校，但人类不知道他们有的同学是妖族。 这所高中,并不是阿森特读的第一所高中，由于生长缓慢,他们成长期需要很多年,会更换不同身份在这些学校读书。 路曦要做的事情，就是陪读。 为了方便照顾他的起居。 阿森特现在已经不再属于哪个管家了,一直都是元氏安排人在照顾他。 虽然路曦不知道那个女人的目的,但她本来就不能离开，决定先静观其变。 在专人的带领下，路曦顺利地办了入学手续,只不过阿森特所在的班级比较特殊,她不能进，进了普通人类的班级。 斜城高中是很有名的私立高中，基本上来这里读书的都是有钱人子弟,每个人都拥有独立的房间，只是当路曦看见只属于阿森特的独栋别墅时,还是微微诧异了。 元氏,果然财大气粗。 路曦推开沉重的大门，随着吱呀的声响，装饰豪华的别墅内部出现在眼前。 她仅仅扫了一眼这偌大的居住环境,就知道今后收拾起来会有多辛苦。 路曦没有多作停留，将行李搬到房间后，就拿出一本小册子翻看。 这是过来之前元夫人给她的，据说是以前照顾阿森特起居的人留下的东西，里面记载着阿森特的行为习惯等等。 她盯着手中的册子有些走神，曾几何时，那只被受欺负的小鲛人，也被人这么认真呵护对待，她越发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路曦按照册子上所说的，收拾好行李后，准备了一桌子饭菜，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现在的她跟以前不一样了，阿森特估计认不出她，又或许已经忘了她是谁。 在路曦的沉思中，天色渐晚，阿森特都没有回来，按照册子上写的，阿森特经常不回来，这个时候，她可以自行休息了。 而接下来的几天，路曦都没见到阿森特。 “路惜，我们去校外新开的冰淇淋店看看吧，听说特别好吃。”李灿灿是路曦的同桌，刚入学没几天，就跟她成了朋友。 路曦毕竟长得漂亮，读书好像也很厉害的样子，每次老师点名都能回答得很完美，虽然性格很安静，但谁叫她们是颜狗。 漂亮的事物，总有更多人喜欢。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27节 路曦是有任务在身的，她一般下课就回别墅待命，有人邀请都是拒绝。 “不了，我妈让我早点回家。” “就这一次呗，你跟你妈打个电话，她不会这么狠心吧，你都读高中了。” “是呀，又不是小学生，迟点回家没什么，反正都是跟同学一起。”徐婷说道，她是李灿灿的好闺蜜，从小玩到大的闺蜜。 “去嘛，去嘛。” 路曦沉默，她等了阿森特两周了，虽然很担心，也给元夫人打了几次电话，不过都是让她别担心，看来是常有的事情。 今天，或许也不会回来吧。 “好吧。”路曦点头答应。 “欧耶，我成功了。”李灿灿高兴得跳起来，“婷婷，我劝动她了，说好的你请客哦。” “行啦，知道啦。” 银铃般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书写着青春的美好，只可惜路曦虽然披着年轻少女皮囊，但早已不再年轻，她或许还是这里活得最老的怪物，好歹去过那么多个世界。 冰淇淋店里，人潮涌动。 “路曦，我听说你被一班的齐子泽表白了，是真的吗。”李灿灿边吃边说道。 “真好啊，我也想当美女。” “快说说看，被校草表白的感觉怎么样。”徐婷两眼发光道，“是不是超爽。” “要说齐子泽是校草……我觉得不对。”李灿灿摇摇头道，“我见过比他帅的，而且，是帅一万倍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怎么可能，我们学校哪还有人比齐子泽帅的人？他是谁，是哪个班的？” “这个嘛……我不知道……” “什么，你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当然没有，总之是真的。”李灿灿信誓旦旦，“我就见过一次，然后就……” “是嘛？真是我们学校的？” “对，穿着斜城高中的校服呢。”李灿灿努力回想，但是很奇怪，她只记得那个人很帅，却记不清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了。 路曦心不在焉地听着她们聊天玩笑，一杯冰淇淋下肚，直到天黑才回家。 今天是周五，基本上学生都回家过周末了，只有路曦回到一片漆黑的校园。 平常晚自习明亮的教学楼，只剩下高耸的黑影，大风呼呼吹过格外渗人。 路曦回到别墅门前，刚把手放在门把上，身体顿了顿，有人在她之前进门了。 是阿森特回来了吗。 别墅里没有开灯，屋外传来树木摇摆的沙沙声，稀碎的树影映在玻璃上。 直到路曦打开头顶的水晶吊灯，才驱散弥漫的阴森气息，但与此同时，一阵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她心头一紧。 定睛一看，才发现地上一排血迹，一直延伸到二楼，难道是阿森特受伤了。 二楼浴室的门虚掩着，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路曦毫不犹豫推开门。 血，很多血，浴缸都被染成红色，银蓝色的长发铺在血中，里面是人闭眼毫无动静，只有浴缸的水龙头在不断加水。 血水漫出浴缸，顺着下水道流进去，但无论怎么冲刷，血还是那么的红。 “阿森特，你怎么了。” 路曦拼了命摇醒他，摇了很多下，鲛人才缓缓睁开空无一物的眼睛。 纯粹的银蓝色眼瞳，斜斜注视着她，但目光又好像落在更遥远的地方。 很陌生，很冰冷的眼神。 路曦顾不得其他，赶紧放光浴缸里的血水，检查他有没有受伤，却发现她身上一处伤口都没有，那这些血哪里来的。 “阿森特……” 路曦还没把话说完，忽然天旋地转，脑袋狠狠磕在浴缸上，她敢肯定如果自己身体不是用特殊材料制成，而是用普通陶瓷黏土的话，她现在早就被砸成碎片了。 “新人？”少年的嗓音清脆动听，就像天使手中拨动的竖琴，但跟动听嗓音违和的是，长着锋利爪子的手掐在她的脖子上，即使她的身体没有温度，还是感觉到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我只说一遍，我叫元森。” 少年漂亮的脸蛋，跟小时候可爱的鲛人融合，他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只是五官更加精雕细琢，棱角也分明了，鼻梁线条流畅，薄唇带着淡淡粉色，皮肤光滑如玉。 一头银蓝色的长发铺在他身后，他身上还沾着不少血迹，湿哒哒地黏在皮肤上，看起来就像被恶魔拖入地狱的精灵。 最让路曦在意的，是他那双宛如蓝宝石的眼睛，很漂亮但始终空无一物。 就好像…… 就好像他看不见了…… “你……”脖子上的爪子松开了，路曦想问他眼睛的事，可是又担心他像刚才那样忽然袭击，“……我帮你重新放水吧。” 说着，她爬起来给他加水。 现在的鲛人比她强太多了。 一连换了四五遍的水，才把鲛人身上的血迹彻底冲刷干净，路曦拿出浴巾帮他擦干身体，正想着怎么把他抱出去时，让她诧异的事情发生了。 她眼睁睁看着鲛人的鱼尾分裂开，变成白皙光滑的双腿，一头银蓝色的长发变得越来越短，最终圆润的脚趾踩在光滑的地板上。路曦脑子有一瞬间转换不过来，紧接着她抓起浴袍披在他身上。 幸亏鲛人是背对着她，刚刚才没看到关键部位，就算他在她眼里还是个孩子，她也没有想偷看别人那个地方的癖好。 鲛人自己离开浴室了，也省得路曦去找轮椅把他搬出去，只是这别墅里遍布的血迹，她要费些功夫才能清理干净了。 等路曦打扫完，已经是后半夜。 周末不用上课，路曦精心准备了早餐，手册里说，鲛人不喜欢别人叫他起床，所以她做完早餐后，只是在楼下等待。 她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看书，直到中午，才看到穿着睡袍的人下楼。 变成人类姿态的他，头发不再那么长，而是跟路曦看到的那张照片一样，一头银蓝色的短发，凌乱的发丝微微卷翘。 只不过他的五官，比照片里的那人要更成熟些，看得出来那张照片不是近期拍的，由此可见，他真的不喜欢拍照。 不过那张照片也只是偷拍吧。 鲛人光着脚下楼梯，他身上的睡袍松松垮垮，敞开的领口露出雪白的肩膀以及圆润的锁骨，要不是有腰带绑住，睡袍都要掉下来了，看来他起床都没扯一扯。 路曦赶紧过去帮他把睡袍整理好，变成人类姿态的鲛人，比她足足高了一个头，“你睡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路曦将放凉的早餐加热，元森嗅了嗅，空气中传来有些熟悉，但又很陌生的食物香气，脑子闪过一阵尖锐的刺痛。 只是一瞬间，刺痛消失了。 路曦坐在旁边看着鲛人吃东西，心里有些感慨，对她来说，照顾他吃饭还是前不久的事情，他之前还是个小团子。 现在，小团子长大了。 只不过他的眼睛…… 路曦昨晚回去翻了手册，上面说，不要问他有关眼睛的事，这是禁忌。 既然有这一禁忌，果然他眼睛出了问题，他真的看不见了吗，但为什么？ 路曦盯着进食的鲛人出神，明明他的眼睛里依旧空无一物，却能准确拿起刀叉，走路的时候也不会被东西绊倒，如果不是路曦敏锐，都不会发现他眼睛有问题。 第29章 等阿森特放下刀叉,餐盘里的食物全都吃完了，如果上一任照顾他的人看到一定会惊讶，这还是那只挑食的鲛人吗？ 路曦将餐具收拾好,拿到厨房里冲洗，她没有留意到鲛人目光一直跟随着她。 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族。 她身上没有活人的气息,这一点元森第一眼就知道了，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鲛人对她表露疑惑的同时,路曦也在考虑很多事情，比如说要不要告诉他自己是路曦,她实在有很多事情想问他。 但是她总觉得他现在很奇怪,很多地方都很违和，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曾想过,四十年的时间阿森特肯定会变的,却没想过他会变成这样。 眼前的鲛人，很陌生。 路曦打开控制面板，想从资料里找出自己想知道的,只可惜系统不是万能的。 没有她想要的资料。 既然这样…… 阿森特吃饱后,没有继续在别墅里待着，路曦又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在阿森特离开后，路曦也出了门。 复古的亭台楼阁,红艳艳的灯笼悬挂在屋顶，清脆的风铃声荡漾在耳边。 依旧是上次的中年人接待路曦。 路曦坐在房间里等待,昨晚的血迹她很在意,她有很多问题想问那女人。 “我们又见面了，路曦。” 看着眼前长着狐耳的美妖娆女人，路曦比起上次的镇定,这回却严肃许多。 “你知道我会来？”女人的神情已经告诉她了，路曦也不拐弯抹角，“阿森特的眼睛是怎么了，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姬秋湖掩嘴轻笑一声，将目光转向窗外，清风徐徐吹着她的长发，“是发生了些事情，不过往简单说，是因为他受过伤。” 受伤，到底受了多严重的伤，眼睛才会瞎掉，他还有没有可能治好。 “哦，对了。”女人似乎想起什么，又说，“他的记忆方面，也出了点问题。” 路曦眼眸微眯，脸色变得很不好，“他失忆了？”怪不得她觉得他很奇怪。 一个人就算变了，气质也不可能这样翻天覆地，他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 陌生，难以言说的陌生。 “不算失忆吧。”姬秋湖红艳艳的指甲敲着窗户边缘，“只是记忆有点混乱。” 路曦心里升起怒气，“看来，元氏这些年没落了，连一只幼崽都保护不好。”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28节 姬秋湖脸色微变，射向她的目光露出不悦，但毕竟是元氏第一夫人，神色很快恢复正常，“追究这些已经没用了，总之你照顾好他就是，至于其他……我们会想办法。” 路曦盯着女人美丽的脸，想确认她说话的可信度，而她的脸上没有破绽。 元氏既然安排人悉心照料他，又给他安排了独栋别墅，想来是看重他的。 阿森特毕竟也是ssss级的幼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重要的苗子，会遭受这样的伤害，但应该不是元氏故意为之。 路曦嘴唇抿紧，就算他们治不好阿森特，她也会想办法，她不会不管他的。 “昨天他回来了，全身都是血。” “哦？”女人显然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淡淡关心一句，“那他有没有受伤。” 路曦面无表情，就算他没有受伤，身上沾着这么多血回来，都不担心吗。 姬秋湖看出她内心的想法，缓缓说道，“妖族跟人类不一样，培养继承人的方式也不一样，这一点希望路曦小姐能理解。” 由此看来，这件事她是知道的。 这就是元氏，这就是妖族。 在路曦离开后，长着狐耳的女人看着窗外的车子离去，吐出低低的嗓音。 “路曦，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 路曦原以为这次见到鲛人之后，下一次见他不知道要过多久，但是让她意外的是，她回来发现，鲛人居然比她先回来了。 他坐在沙发前，沙发前的桌上撒满了千纸鹤，他的手里也正折着千纸鹤。 先前跟姬秋湖会面的愤怒不悦，在见到鲛人的同时，瞬间烟消云散。 “你喜欢折千纸鹤吗？”路曦靠近他。 鲛人的手很巧，他折千纸鹤的功夫比以前精进了，很轻易就折出一只。 路曦还记得，当初他给她折生日礼物的画面，如果按照现在的速度，说不定真的能在她生日前折一屋子的千纸鹤吧。 他没有回答，仿佛没有听见路曦跟他说话，继续垂眸折着手中的千纸鹤。 “你现在折的是红色的，你喜欢红色吗。”路曦知道他看不见，“要不要折橙色。” 说着，她抽出一张橙色的纸。 鲛人的身体一顿，轻轻柔柔的嗓音从喉咙里飘出来，“橙色……” 阿森特，你喜欢什么颜色。 路曦小姐喜欢什么颜色？ 橙色。 那……那我也喜欢橙色…… 鲛人怔愣失神的时候，一张纸塞进他手里，他的指尖轻轻磨挲着纸片。 橙色，这是……橙色。 鲛人薄唇微抿，他放下折好的红色千纸鹤，开始折橙色纸片，不知道是不是路曦的错觉，她感觉鲛人折叠的速度变慢了，每折一下都要确认好几遍，才继续往下折。 等他折完，路曦不由得感叹，他的手真的很巧，这只千纸鹤真的很漂亮。 “我……还要……” 路曦看着他空洞的银蓝色眼睛，以及伸到面前白皙得几乎透明的手指。 “橙色。” 路曦将一张新的橙色纸放到他手里，但是这回，他没有马上开始折，而是紧盯着纸片过了很久，浓密卷翘的眼睫毛轻轻颤动，涣散空洞的眼神落在纸上，目光一动不动。 路曦知道他的意图，他很努力想要看清楚纸的颜色，但很可惜他什么都看不见。 回想到当初小鲛人清澈的眼神，路曦心里涌出不知名的难过。即使他只是任务对象，她不否认，自己心里对他是有感情的。 路曦手里拿着一沓彩色折纸，鼻尖传来一股甜甜的香味，她忽然想到什么。 “你可以闻闻。”路曦忽然开口，“这些纸都是水果味的，橙色纸是橙子味。” 元森鼻尖嗅了嗅，刚才纸的气味混到一起他没注意，确实有股淡淡的橙子味。 “红色是西瓜味，绿色是苹果味，紫色是葡萄味，黄色是柠檬……”路曦扯下一张张不同颜色的纸，凑到他的鼻尖给他闻。 鲛人没有拒绝，他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眼睫毛不停地颤动，薄唇微张。 “这是……橙色……”他扯出一张橙色纸。 “对，是橙色。”路曦道。 路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看到他嘴角微微勾起，如获至宝地把纸捧在手心。 接下来路曦发现他真的很喜欢橙色，因为其他颜色的纸都被抛弃了，他只折橙色。 她看着安静折纸的他，时间恍若回到过去，明明他还是那个孩子，明明还是他啊，她怎么会觉得他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呢。 路曦陪着他，自己也拿起一张纸。 她学着他的动作，将纸张小心翼翼地对折，虽然以前阿森特教过她，但可惜她在折纸方面真的很没天赋，转眼就忘了。 “不是这样。” 少年轻轻的嗓音传来，路曦才发现阿森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动作。 他拿走路曦手中的折纸，将错误的步骤复原，重新递给她，“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折错了？”路曦问道。 “声音。”鲛人说道，“很难听。” 路曦：“……” 接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路曦总算折好一只，只是千纸鹤皱巴巴的，很不好看。 鲛人也不嫌无聊，一直折到天黑。 最后，路曦熬不住自己休息了。 第二天，阿森特已经不见踪影，路曦今天没有外出，一直等他，可惜没有等到。 接下来的半个月，她都没有见过他。 再次见到他，依旧是满身的血迹，鲛人坐在浴缸里，闭着眼睛宛如睡着一般。 路曦刚走进浴室，他那蝉翼般的眼睫毛颤了颤，眼眸倏地睁开，空无一物的眼珠子斜睨着她，眼神冰冷，就像看着死尸。 这一瞬间，脖子传来一阵凉意，明明他没有动，她却觉得有一把刀架在脖子上。 她知道眼前的鲛人很危险。 路曦放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缓缓松开，她朝他走了过去，在他锁定的目光中，她拿起毛巾擦拭他身上的血污，她什么也没问，只是低头认真地擦着，可是腥臭的铁锈味却怎么搓都搓不干净，就像血迹干掉一层又一层，紧紧黏在他身上，跟他的血肉融为一体。 路曦能感觉到刀子一样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但她还是没有停下来。 一点一点，慢慢地擦掉他身上的血迹，换作一般人早就忍不住呕吐了，她仿佛不知道这些是血，毛巾洗了又洗，擦了又擦。 一遍又一遍地冲洗…… 他也宛如一个破布娃娃，任人摆布。 等到路曦帮他洗干净，已经不知道换了几遍水，鲛人离开浴室后，路曦仍然站在里面过来了很久，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路惜，你挑好了吗。” 文具店里，李灿灿拿着几本笔记本和几支笔，走到盯着架子发呆的少女面前。 “路惜，路惜？你怎么了？” “嗯？”路曦回过神来。 “我们都挑好了，你呢？” 路曦随手拿下架子上的两支签字笔，忽然想到什么，走到柜台前问老板。 “老板，有水果味的彩纸吗？” 老板是个年轻男性，他看着眼前漂亮的少女，长长的黑发披散在她的腰间，沉静恬淡的神情，让她显得比一般高中生成熟。 “彩纸？你要多大的。” 她想了想，“可以折千纸鹤的小纸片。” “当然有，你等会我帮你拿。” “路曦，你要折千纸鹤？”徐婷走过来，刚好老板把彩纸拿过来，“好漂亮，我也要买。” “婷婷也买，那我也要买，老板，帮我也拿一沓。”李灿灿怎么都不肯掉队。 第30章 路曦买完彩纸回到别墅,看见院子的草地上躺着一个人，她走了过去。 鲛人躺在树下，摇曳的树影帮他挡住刺目的夕阳,但他好像睡得很不安稳，眉心紧紧皱着，气息混乱,似乎被梦魇缠身。 就连路曦接近，也没有醒来。 “元森,醒醒。”路曦摇醒他。 一连摇了好多下他才醒，睁眼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的路曦,竖瞳收紧,抬起的爪子几乎就要落在她身上，却及时刹车了。 只差半秒,路曦就会被开膛破肚。 “做噩梦了吗？”她看见他剧烈喘息,脸色也比平时更苍白，宛如一张白纸。 对于路曦的关心，他没有回答。 他起身无声地回了别墅,路曦也跟着进去,不过她没看到阿森特，估计是上楼了。 路曦没有上去找他，而是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开始准备阿森特的晚饭。 路曦的身体是陶瓷做的，其实她并不需要进食,不过吃也没什么问题。 因为这样,才敢跟同学去吃东西。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29节 路曦做了小鸡炖蘑菇，糖醋排骨，还炒了一盘西红柿炒蛋,煮了一锅肉汤，她记得，以前阿森特很喜欢吃她做的这些菜，也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他还喜不喜欢吃。 浓浓的食物香气充斥着整个厨房，路曦敲门叫阿森特时，他脸上还是不太好。 “饿了吗，吃晚饭了。” 鲛人面无表情地跟她下楼，路曦走到他面前，“这是小鸡炖蘑菇，这是……” 路曦没能继续介绍下去，因为鲛人脚步停了下来，鼻尖在空气中嗅了嗅。 忽然他表情变得难看，痛苦地抱住头，身体一歪倒在地上，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阿森特。”路曦急得叫了他原来的名字。 元森头痛剧烈地倒在地上，耳朵里尖锐是嗡鸣，滋滋的噪音让他无法思考。 隐约中，他早就看不见的眼睛似乎模糊能看见东西了，他看见一个脸上带着微笑的女人蹲在他面前，很漂亮，很温柔的女人，把手放在他头上，嗓音柔和，“阿森特。” “阿森特。”温柔的女人唤着他。 “路……”他的喉咙挤出沙哑的嗓音。 恍惚间，他的身体好像一下子变小，被人轻轻抱起来，他满足地靠在她怀里。 “阿森特，我们回家吧。” 他的眼角微微酸涩，心脏揪痛，想叫出声，但嗓子干涩到很难说出一句话。 明明他被温暖的人抱在怀里，明明他很开心很满足，可心里就像破了一个洞。 好难受，好痛苦，无法呼吸…… 路曦担忧地摇着他，看见他痛苦地抱头挣扎，脑子在这一瞬间变得空白。 忽然，他颤抖的手抬起来，似乎在虚空中触碰到什么，“回……家……” 路曦赶紧打电话给元氏，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好在没过多久，医生就到了。 但是鲛人这时已经陷入昏迷。 “他没事。”一名男性中年妖族说道。 “没事怎么会这样。”路曦不相信他说的话，“麻烦医生再好好看看。” “没用的。”中年妖族叹了一口气。 路曦看着他无奈的样子，就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她忽然想起前几次见到他，他好像也出现过头疼的症状。 “为什么没用，他到底怎么了。” 难道这也是受伤留下的吗，路曦想起姬秋湖说的话，阿森特曾经受过伤。 “让他睡一觉吧，醒了就好。”男性中年妖族没有再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第二天他还是没醒，路曦不放心，干脆请假留下来照顾他，毕竟读书只是个幌子，她来学校的目的，是照顾这只鲛人。 之后，阿森特连续睡了一周。 这天夜里，路曦依旧趴在他床前守着他，不知不觉她睡了过去，直到她觉得有点凉，从睡眠中醒来，发现阿森特不见了。 “阿森特……元森。”发现少年只是坐在窗台上，路曦顿时松了一口气。 “怎么醒了也不告诉我，夜里凉，不要坐在窗台上……”路曦趴在床上睡得都腿麻了，踉跄地站起来朝他走过去，但走到半路她就停下了，脚底像粘了胶水再也动不了。 坐在窗台上的少年回过头看她，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涣散的眼眸斜睨着她。 明明还是同一个人，路曦却怎么都迈不开腿，微风吹拂着少年银蓝色的发丝，月光穿透那双看不见的眼睛，在冷白色脸颊上留下淡淡光泽，少年绝美的下巴微微扬起，嘴角挂着笑意，笑意里却掺杂着一丝血腥味。 “咦？醒了。”他挑了挑眉。 少年从窗台上跃下，丝质睡袍被风吹得鼓起，落地时脚尖轻点不发出丁点声响。 轻盈的身姿就像一只夜行的猎豹，他朝路曦走了过来，脸蛋凑到她面前。 “是你一直照顾他？” 他？路曦眉心皱了皱。 少年抬起纤细的手腕，冰凉的手触碰到她同样冰凉的脸蛋，涣散的眼眸在月光下映出她美丽的容颜，这只手在她的脸上慢慢滑过，一点点描绘她的额头，眉眼，鼻子。 “真是奇怪呢……” “没有体温，没有人类的气味……” “没有呼吸，没有妖族的气息……”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少年比路曦高一个头，他居高临下捧着她的脸，玩味好奇地在她脸上摸索。 路曦皱眉，她觉得少年很不对劲，这是什么情况，他跟之前的元森完全不一样。 “但是，太像了……” 冰凉的手从她的眼眶下划过，“太像了，这额头，鼻子，眼睛，嘴唇……” 随着他多说一个字，他脸上的表情就越发痴狂，就好像一个发病的疯子。 路曦猛地后退一步，拍开他的手，“元森，你怎么了。”她看着跟平时完全不一样的少年，心里猛地产生一个猜测，难不成…… 路曦跟他拉开距离后，少年很快放下被拍开的手，嘴角的笑意缓缓加深。 “吓到你了吗？”他似乎有些无辜，笑意多了几分讽刺，“不过，果然不是她呢……” 那个人，才不会被他吓到。 她是世界上对他最温柔的人。 她是世界上最温暖的人。 “元森，你怎么了。”他真的很奇怪。 “我没事，只是睡醒而已。”他伸了一个懒腰，“这一觉睡得很长，很长……” 路曦感觉眼前的少年很奇怪，要不是还是原来的脸，她根本不相信是那个少年。 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真的…… “双重人格？”她脸上一变。 没有人会一下子变这么多，她也不相信先前那个少年，睡一觉就会变得这么奇怪，这个不是伪装，就连气息都变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双重人格。 “你是元森的副人格？” 而他似乎并不意外路曦能猜出来，因为他们两个太不像了，完全是两个人。 “嘘，你猜。”他把手指放在唇上。 路曦心里面很复杂，竟然真的是双重人格，这些年阿森特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失忆和瞎掉，居然还分裂出别的人格。 这两个人格，都跟她记忆中的那只小鲛人不一样，她自己也区分不出来。 “不可以告诉我吗？”现在无论告诉她什么，她都不会惊讶了，只有心疼。 到底原来那个是主人格，还是现在的是主人格，又或者两者都不是…… 而这个人格比之前那个狡猾多了，你越是想知道的事情，他越不告诉你。 直到最后，路曦都没有答案。 …… 路曦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现在的感想，依旧是同只鲛人，性格却完全不同了。 路曦端来一碟未经过烹调的生鱼片，放在鲛人面前，他拿起刀叉慢悠悠吃起来。 “真的不需要我去煮饭吗？” 只吃生鱼片不会很腻吗？她明明可以为煮更好吃的食物，为什么不吃。 他斜睨了一眼路曦，明明看不见，却让人感觉到寒意，他在排斥别的食物？ 为什么？她记得他以前很喜欢的。 路曦第一次见鲛人穿斜城的校服，雪白的衬衫搭配长裤，衬衫最上面的两个扣子没系上，露出修长的脖子和半截锁骨。 那头晃眼的银蓝色头发，被他变成了黑的，这样不会吸引不必要的眼光。 路曦看着他有些出神，眼前的少年走出去，不知道会迷倒多少花季少女。 “你要去上课？”路曦问道。 “我是学生。”他似笑非笑。 路曦还没见过他去上课，差点忘了他是斜城高中的学生了，不过说起来她也请好多天假了，老师打过很多次电话问候了。 路曦跟在少年身后出去，妖族跟人类虽然混校，但通常不会被分到同样的班级，妖族所在的班级在另一栋教学楼。 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打了上课铃，自然没有遇到其他学生，路曦目送他走进教学楼，才往自己班级的教学楼走去。 只是路曦还没走进教室，就在楼下遇到一个人，一个长相很眼熟的女性。 “路……曦？” 第31章 “路曦？真的是你,你没死？”女人踩着尖尖的高跟鞋，极其激动地走过来，“不可能……不可能,她早就死了，我亲眼看见的。” 眼前一头波浪发的女人大概三十几岁，这熟悉的语气,熟悉的样貌，即使比起以前多了几分憔和几道眼纹,路惜还是认出她了。 “路媛？”路曦吐出她的名字。 路媛听见路曦的嗓音，看着她比以前还年轻的脸,美丽的妆容瞬间裂开,表情变得狰狞，“真的是你,你没死,你居然没死。” “我没死，你很意外吗？”路曦其实也不打算隐瞒，如果她没有被元氏发现,或许是打算隐姓埋名,因为不想给元慕带来麻烦。 但是现在，似乎没必要了。 路媛怨恨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这么多年没见,路曦不但没死，还变得更年轻了。 而她,虽然身为寿命比一般人类更长的路氏,过了四十年还是憔悴了许多。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30节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侵木-防盗-这里。”路媛咬牙切齿，忽然脸色一变，“难道是为了那只怪物？” “怪物？”路曦冷下脸,“你说元森？” 在路曦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路媛脸色“唰”地白了，浑身剧烈颤抖起来，“那个怪物，他会遭到报应的，他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路媛，你给我闭嘴。” “他杀了我的幼崽，他会遭到报应的，元氏不会让这样的怪物当上家主……”她痴狂地笑了起来，“你们都会遭报应的，呵呵呵……” 路曦皱眉，她的话什么意思。 “咦？路惜，都上课了，你在这里做什么？”这时候，路曦的班主任走过来。 路曦的班主任是个大肚便便的中年，顶着一个地中海头，戴着厚重的眼镜。 “路老师也在这里呀。” 老师？路曦看向路媛。 路媛现在已经收起刚才的疯狂，顶着一头大波浪，和精致的妆容，路曦发现她怀里还抱着几本书，原来她是这里的老师。 她打着厚厚粉底的脸，勾出僵硬难看的笑，“是啊，秦老师也是这时候来？” “路曦，你身体好了吗。”班主任关切地问路曦，为了照顾鲛人她请了一周的病假。 “好了，谢谢老师关心。” “那就好，现在已经上课了，你快去吧。” 路曦点点头，朝楼梯口走去。 路媛看着她离开，指甲掐进肉里。 路曦因为碰到路媛，一早上的好心情都被打乱了，上课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 直到下课，李灿灿跑过来。 “灿灿，你知道路媛吗？” “路媛老师？当然知道啦。”李灿灿双手交握在胸前，满脸憧憬，“她可是全校的女神呢，又漂亮，又温柔，我真的好喜欢她。” 温柔？那个女人？路曦很难将这个词跟早上偶遇的女人联系到一起。 “路媛老师可好了，听说她家里还很有钱，不过好像……老师她还没有结婚呢。” 李灿灿一副对路媛很了解的样子，说起来滔滔不绝，“之前我考试忘记带笔，还是路媛老师借给我的呢，她人可好了。” “其实有这么漂亮的老师，偶尔也让人烦恼啦，貌似好多男生都喜欢她哦。” “不对……”李灿灿忽然停住了，双眸紧盯着路曦，“你也姓路，你们该不会……” “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真的？”李灿灿不太相信。 “嗯。”路曦不想再跟路媛有关系，也不想跟路氏有关系，她不是以前的路曦了。 下课后，路曦跟李灿灿她们道别，往别墅方向走去，只是很快她就被人叫住了。 “路曦。”一道男生的嗓音响起。 路曦回头，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站在不远处，他见路曦回头，无措地低下头。 “你是谁。” “我是三班的容明杰。”他说话磕磕绊绊。 “有什么事吗。” “我……可以请你吃顿饭吗。” 一阵风吹过，把路曦长长的黑发吹乱，她抬起指尖把头发轻轻勾到白皙的耳后，男生看着少女美丽的容颜，顿时陷入失神。 “抱歉，我没空。” “那……明天呢，明天有空吗？” 路曦皱眉，她不难猜到他的心思，因为这不是第一个人了，长得好看挺麻烦的。 “明天也没空。” 她说完后，直接转身了。 男生咬咬牙，见路曦马上要走了，他着急地叫住她，“路惜同学，你等等。” 他跑到路曦面前，脸涨红得很厉害，似乎下定什么决心，“……路惜，我喜欢你。” 路曦理解青春期少年的萌动，但她没有心思应对他们的感情，“我不喜欢你。” “没关系……我们可以先做朋友……”男生握了握拳头，依旧不愿意死心。 “不用了。”路曦拒绝道。 路曦继续往前走，这回那个男生没有再追上来，大概是内心受到了打击。 走了一段路，头顶忽然传来竖琴般的嗓音，只是这好听的嗓音带着讽刺。 “你也叫路曦？” 修长的身影从树上跃下来，一下子落到路曦跟前，她抬眸看着少年白皙的脸，他嘴角挂着笑，但路曦却看得出，那双眼睛里透露出不悦，为什么不高兴，是因为她的名字？ “路惜，可惜的惜。” “是吗。”他的语气漫不经心，斜睨了一眼路曦来的方向，“不打算接受表白吗？” “嗯。路曦继续往前走，她有点不太习惯这副姿态的鲛人，总觉得有点别扭。 元森跟在她身后回到别墅，这个人格不吃煮熟的饭菜，倒是让路曦轻松许多。 切好生鱼片，甚至不需要添加任何佐料，就这样单调乏味的食物端到桌前。 路曦去房间敲门，敲了好多下都没回应，她拧开房门，却发现人不在里面。 路曦微微闭上眼睛，仔细听着空气中的声音，紧接着睁开眼，往楼下走去。 偌大的露天泳池里，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路惜走到泳池边，却没有发现鲛人在泳池里，“奇怪，我明明听到……” 紧接着，在路曦完全没有防备的瞬间，一只手从水里伸了出来将她拖进水了。 水面传来“噗通”一声。 路曦沉入水中，她漂浮在水里，首先入眼的是瀑布般的银蓝色长发，紧接着他的脸凑近她，半透明的睫毛近在咫尺。 路曦被他紧紧按在泳池底部，如果不是不需要呼吸，她现在已经要没气了。 他似乎也发现路曦这一点，在他略微走神的时候，路曦挣脱他朝水面游去。 “真没意思。”他也游了上来。 路曦如果还是以前的身份，看到这张写着满脸可惜的脸，她一定会忍不住捏住扯一扯，看他的脑袋里到底装着什么坏主意。 “元森，你刚才在干什么。” 他一跃坐在泳池边上，脸上的笑已经消失了，只留下宛如万丈沟壑的疏离感。 “一个玩笑而已。”他满不在乎道。 “我饿了，去吃饭。”说完，他大咧咧在她面前变成人类姿态，披上浴袍出去了。 在他离开后，路曦皱了皱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那看似恶作剧的举动，让路曦感受到一丝杀意。 阿森特想杀了她？为什么。 夜晚，月亮爬上空中，今夜的风有些喧嚣，乌云遮住月光，过了很久才散开。 静谧的房间里，少女皱着眉睡得很不安稳，忽然房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 出现在门口的少年神色涣散，他的头发凌乱，身上的睡袍皱巴巴的，气息很混乱，光着脚踏入房间，踉跄地朝大床走去。 “啪嗒，啪嗒……”一颗颗珍珠砸在地板上，沿着光滑的地板滚得到处都是。 如果是往常，这样的动静路曦早就发觉了，但今天她被噩梦缠身醒不过来。 不过再怎么被噩梦缠身，当被人掐住脖子的时候，路曦也不得不惊醒了。 “呵呵……呵呵呵……” 流着泪的疯子，用这个词来形容眼前的少年再合适不过了，一颗颗眼泪从他眼眶里流出，在空中化为珍珠砸在路曦脸上。 路曦从来没见过这么绝望的眼神，她能够感受到令人窒息的悲伤，但是现在她没办法安安慰他，一双手紧紧卡在路曦脖子上，路曦奋力挣扎，她觉得自己脖子快要碎了。 “为什么丢下我……你骗人……”他的脸上闪过恨意，但是很快恨意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漫无边际的恐惧，眼泪不断往下掉，“不要走，不要……” 眼前的鲛人很不正常，虽侵、木、独、家、整、理然路曦知道他这个人格很像个疯子，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就算要掐死她，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阿……森特……放……开……” “阿森……特……” 忽然，路曦抓住一瞬间的间隙，挣脱少年的钳制，反过来将他压制在床上。 他闷哼一声，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了，不再试图掐路曦的脖子，就这样躺着。 路曦知道他恢复正常了。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刚才差点杀死她，不过从他脸上，她看不出他有一点愧疚。 “你怎么了。”她发现他一动不动，忽然担心起来，明明她更应该担心自己。 少年用一只手背盖住脸，嘴角勾起讽刺的笑意，她刚才差点被他杀死，却反过来假惺惺地关心他，人类还真是虚伪呢。 尽管路曦身上没有人类的气息，但她既然姓路，大概也是路氏培养的走狗。 在他眼里她跟其他人类一样。 “只是做了一个梦……”无论睁眼还是闭眼，看到的始终都是一片黑暗，有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在现实还是在梦里。 鲛人把手拿下来，视线落在路曦脸上，仿佛能够看见她，“不打算下去吗。” 路曦这才发现，自己还骑在他身上，而身下的少年袒露着皱巴巴的衣襟，身上留着她刚才挣扎留下的抓痕，显得十分暧昧。 路曦脸色一僵，紧接着身体天旋地转，她再次被人压在身下，只是这回，她不是被人掐住脖子，雪白纤细的胳膊被他抬起。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31节 鲛人长得很漂亮，凌乱的发丝敞开的睡袍，让他有种说不出的诱惑，路曦身为女性，当然也喜欢好看的人，一时间看得失神。 他的身体跟她贴得很近，她能够嗅到他身上的海水气息，“人类应该很喜欢我的身体吧，刚才伤了你，我可以做出补偿……” 鲛人在她面前低下脑袋，紧接着，她感觉到手腕传来滑腻濡湿的触感，意识到他在做什么，路曦的脸瞬间黑了，如果对她这么做的人，换成别人她或许真的会被诱惑。 但是一想到他是当初的孩子…… 她一拳砸在他的脑袋上，怒气冲冲地翻身爬起来，“小孩子别说这种话。” 路曦推开他，直接跑出房间。 在她离开后，刚才还散发着诱惑气息的鲛人爬起来，默不作声地坐在床上。 第32章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元慕给路曦检查完脖子,皱眉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元慕已经很多天没见路曦了，今天她突然跑过来让他检查,把他吓了一跳。 路曦摇摇头，“只是摔了一下。”她知道元慕对阿森特没有好感，不打算多说。 “摔到脖子？”他挑了挑眉。 昨晚鲛人掐她的力道很重,她有一瞬间感觉自己要碎了，怕自己身体出什么问题,早上下完课就火急火燎赶过来一趟。幸亏这副身体不会留印子，才没让元慕发现什么。 “你的身体是很特殊的材料做出来的,只要不是很致命的重击都不会碎,一般磕磕碰碰什么的都不怕，就怕妖族……” 妖族的力量是可怕的,要是谁不小心伤了她,这副身体碎掉是分分钟的之前，所以元慕才不想路曦去照顾鲛人混这趟浑水。 现在的她，受伤会很麻烦。 路曦沉默,她也知道跟元氏沾边会很惹很多麻烦,但这是她不得不做的事情。 “这是给你的礼物。” 路曦将一个袋子扔到元慕面前，元慕打开一看，当即叫出声,“哇，是我最喜欢的那家甜品店的蛋糕,那家订单超难抢的。” “就当是这次检查的谢礼了。” 路曦说完,站起身来。 元慕见她就要走，脸上的兴奋沉寂下来，叹了口气道：“路曦,照顾好自己。” 路曦脚步一顿，“知道了。” 路曦回到别墅，看见鲛人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淡淡的阳光洒在他白皙的皮肤上。 目光触及他的睡颜，她想起昨天晚上的闹剧以及手腕的湿漉触感，脸色一僵。 “唔……” 忽然，鲛人好看的眉毛皱了皱，缓缓睁开禁闭的双眸，睁眼时他还没有完全清醒，银蓝色的双眸沾着湿润的水雾，迷茫得像只小动物，沙哑的嗓音带着异样的诱惑。 “咦？你回来了。” 他用手臂撑起身体看过来，红艳艳的舌尖舔了舔唇角，路曦身体又是一僵。 “我饿了。” “我知道了，我去准备吃的。” 鲛人本来刚睡醒还有些茫然，但似乎察觉到什么，他嘴角勾起玩味的浅笑。 “……真是有意思呢。” 路曦觉得自己有些奇怪，脸蛋滚烫得厉害，不过她还是努力压下这异样感。 做完生鱼片端出来的时候，忽然看见角落柜子上，被遗忘很多天的小袋子。 路曦拿起袋子，里面是她买来打算送给鲛人的彩色折纸，但现在鲛人已经换了一个人格，她这份礼物也不知道送不送。 “你在做什么。”一道嗓音在身后响起。 路曦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鲛人已经走到她身后，她将袋子放回原位。 “没什么。” “哦……是吗。”他瞥了一眼传来塑料袋摩擦声的位置，“你藏了什么东西。” 如果是先前那个人格，根本不会过问路曦在做什么，有时候路曦想让对方理一下她都很难，但这却是个不依不饶的主。 他直接走过去，把路曦放下的袋子拿起来，掏出里面的一沓水果味彩纸。 他跟那个人格虽然不共享记忆，却知道对方喜欢折千纸鹤，“你送给他的？” 这个他，路曦知道指谁。 “嗯。”她大方承认了。 空气有一刹那的停顿，他银蓝色的眼眸落在她脸上，漫不经心道：“是吗。” “那我的呢。” 他摊出一只纤细修长的手，路曦一时间思维没转换过来，他的？他的什么？ 路曦迟迟没有开口，鲛人似乎察觉什么，挑了挑眉，勾起的嘴角似笑非笑。 “你给他买了，不给我买？” 路曦皱眉：“这是之前买的，那时候你还没出来。”她可不知道他是双重人格。 “偏心可不行哦，我也要。” “你要什么。”既然他提出来了，路曦也觉得偏心不好，就是不知道他要什么。 “我要……”他忽然俯身贴近她的耳朵，冰凉的气息呼在她耳尖，她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栗，仿佛被传说的妖精蛊惑，“你。” 令人酥软的嗓音在耳边回荡，在她浑身紧绷渗出薄汗的时候，少年莞尔一笑。 路曦面色一冷，知道被调戏了。 “元森，你够了。”她真的怒了。 “我开玩笑的。”鲛人倏地拉开距离，那惑人的气息散开，不再那么燥热。 “那你要什么。”路曦怒道。 鲛人看着她精致的脸，他摸过她的脸，已经把她的五官记下了，尽管看不见，也能感觉到她的脸现在滚烫的温度，她现在脸上一定很红很红，就像他记忆深处的晚霞。 脑子里闪过一阵刺痛，一些往日的记忆涌入脑海，就像支离破碎的碎片。 “我要……冰淇淋。” “冰淇淋？”闻言路曦一愣。 路曦以为以他的性格，一定会狮子大开口或者想一些奇怪的礼物来捉弄她。 但是没有，他只要一支冰淇淋。 这份礼物实在是太容易实现了，当天下午下课，路曦就去外面买了冰淇淋。 回到别墅，发现鲛人已经先一步回来了，她把冰淇淋递到他面前。 “给你，你要的冰淇淋。” 他似乎没想到路曦这么快就买来了，涣散的眼眸落在她脸上，久久没有动。 “快吃，要化了。” 路曦直接塞到他手里，她自己也买了一支冰淇淋，趁还没化赶紧吃了起来。 鲛人握住手中的冰淇淋，能够感觉到一阵寒气逼近脸颊，他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很冰，很凉，还有一点麻麻的触感。 “好吃吗。”路曦问道。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垂着眼帘继续舔了一下又一下，路曦也就不再管他了。 他看起来是喜欢吃的吧。 鲛人沉默地吃着，他什么话都不说，因为没有味道，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只有冰冷沁入心脾，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他根本就尝不出丁点味道。 “真羡慕那个傻子……” 尝不出味道的只有他而已，而另一个人格，从来都不会这样，从来都…… “你说什么。”路曦转头看他。 鲛人没有让她看出异样，半透明的银蓝色眼睫毛微微垂下，他忽然凑近她。 “你的是什么口味。” 他伸出红艳艳的舌尖，舔了一下路曦的原味冰淇淋，把路曦吓了一大跳。 路曦脑袋上划过几条黑线，刚打算质问他怎么突然凑过来，他已经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挑了挑眉，“比我的好吃呢。” “不是同样的口味吗？”路曦疑惑道，她明明买的是同样的，怎么会有区别。 闻言，鲛人撑在身侧的指尖顿了顿。 “是吗。”他漫不经心地瞥开眼眸。 …… 路曦不想再跟路氏有任何关系，所以她最不想在学校碰到的人，就是路媛。 偏偏路媛故意在路上等她。 “路曦，我们谈谈。” “你觉得，我们有什么要谈的。”路曦似笑非笑看着她，路媛想到上一次见面，自己还骂她会遭报应，脸上也是有点别扭。 眼看着路曦绕过头要走，想到奶奶答应过她的事情，她咬了咬牙追到她面前：“这么多年过去，你不想你母亲吗。” 路媛看她愣了一下，似乎有戏，赶紧说道：“你母亲她……就葬在路氏陵园。” 这件事情路曦早就知道了，在她重生的当天，元慕就告诉她了。原身的母亲是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这个岁数去世很正常。 倒是那个一直稳坐路氏家主的老女人，还跟四十年前一样，稳握路氏权利。 “路曦，你想去看她的吧。”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32节 路媛通过路氏的调查得知路曦现在的情况，她确实死了，但死了又活过来了，现在为元氏效力，她还真是命好啊，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魅惑一个妖族把她救活。 看着这张比她年轻的脸，她恨不得一把撕碎，凭什么她比自己还年轻貌美。 “那又怎样。”路曦面无表情。 “只要你跟我回路氏，我会求奶奶让你去你母亲坟前祭拜。”路媛继续说道。 “回路氏？”她挑了挑眉。 “当然，你要把那只鲛人带回去。”路媛抛出条件，“你知道吗，元氏已经不让我们管他了，不行，培养他是路氏的职责。” “路曦，你身为路氏的子孙，应该也知道自己的义务，那只幼崽我们必须拿到手，只有路氏才能把他培养成优秀的妖族。” 只要诱骗路曦把那只鲛人带到路氏，奶奶自然有办法牵制他，奶奶答应过她，会给她安排新的幼崽，恢复她管家的身份。 路曦听见她打阿森特的主意，脸色阴沉得像沉浸在冰水里，“要我把他交给路氏？” “不，可，能。”简直痴人说梦话。 路曦怎么会不知道路氏的小心思，阿森特很有可能成为元氏的家主，他还是ssss级的幼崽，只要牵制住他，将来可以驱使他做很多事情，比如让妖族成为路氏的傀儡。 “路曦，你别不知好歹。”她见路曦不入圈套，顿时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元氏会让那只凶残的鲛人当上家主吗，只有路氏有办法帮他洗白。” “洗白？”路曦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他为什么需要洗白，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路曦，我知道你不在很多年了，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你知不知道他……” “咦？真是热闹呢。” 少年的嗓音在两人身后响起，听见这道嗓音，路媛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元森。”路曦回过头来。 “你们在聊什么呢，我可以听吗？” 少年宛如聊家常一样的语调，让路媛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她甚至不敢扭头，身体渗出一身汗，戴着美瞳的瞳孔剧烈收缩。 “什……什么……都没有聊……”路媛完全没了刚才的盛气凌人，宛如一只落水狗。 “是吗？”仿佛看死尸的冰冷视线扫向她，路媛这一刻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他轻笑一声，“还以为你们在聊我呢。” 路媛身体像糠筛似的发抖，她几乎跌坐在地上，“我……我先走了。”说完直接跑掉了，中途绊到石头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而元森也没有阻止她离开。 第33章 甩掉路媛这块牛皮膏后,路曦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跟在元森身后往别墅走去，默默盯着前面高挑的少年,倒有些心不在焉。 刚才跟路媛的对话，她是以“路曦”的身份在说的，也不知道少年到底听了多少。 他会不会已经知道她是路曦了,又或者说他其实已经不记得，曾经在他很小的时候,有个叫“路曦”的管家照顾过他一段时间。 毕竟比起这四十年，那段时光短得不值一提,就算当初小鲛人很依赖她,他也只是个孩子，就算不记得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知不觉,他们回到了别墅。 “怎么了？”他忽然停下脚步,路曦险些撞上他的后背，少年一言不发地站着。 “没什么。”他继续往楼上走。 鲛人每日如常地上课下课，路曦也尽心尽责照顾他,把他养得可以说油光水滑。 偶尔他心情好的时候,会在露天泳池里游泳，路曦盯着那钻石般愈发璀璨光滑的鱼尾，真的很美,就像上天雕琢的艺术品。 不知不觉，距离先前那个人格沉睡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路曦说不上想不想念,只是偶尔会思考，他消失之后会哪里。 是在脑海深处感受着外面的世界，还是陷入长眠,直到重新获得身体支配。 无论哪一种，都太孤独了，可是如果他回来了，现在的人格又会怎么样…… “喂，你在想什么。” 路曦回过神来，看见鲛人近在咫尺的绝美脸颊，他刚从泳池里跃出来，脸上还沾着水珠，瀑布般的长发垂落在地板上。 路曦本来坐在泳池旁边发呆，就跟平时一样待着，没想到鲛人突然跃上来。 她有些被吓到，“没什么。” 路曦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以及双空无一物的眼眸，她清楚记得这双眼睛以前有多好看，只可惜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 “元森……”路曦犹豫了好一会儿，开口道，“……你的眼睛是怎么瞎掉的。” 明知道是禁忌，路曦还是问了，她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会伤得这么严重。 空气瞬间冷了许多，鲛人脸色变得苍白，表情阴沉道：“跟你没关系。” “是谁伤的？”她没管鲛人恼怒的表情，继续追问道，“是在什么情况下……” “闭嘴。”他转身跳入泳池中。 这天晚上，元森出去没有回来，路曦等到天亮，直到收到元夫人的邀请。 依旧是那栋散发着古风气息的建筑，女人坐在窗户旁边，头顶的风铃摇曳。 “你喜欢喝茶吗？”女人开口，“这是元氏特有的灵茶，是一方妖族种出来的。” 女佣给路曦倒了一杯茶，请她坐下，路曦也不喝，“你请我来不只是喝茶吧。” 女人轻笑一声，媚意横生，“总不能一上来就说事，这不是我的待客之道。” 她瞥了路曦一眼，“你也有话对我说？” 路曦确实有话想问她，憋了很久的疑惑堆积得越来越多，“你为什么没告诉我，阿森特分裂出了双重人格。”这么大的事情，这女人居然没告诉她，谁能知道她后来有多生气。 姬秋湖挑了挑眉，“你知道了？” 路曦冷笑，突然在她面前大变活人，她能不知道吗，“换做是你，日夜相处怎么会不知道。” 姬秋湖脸色倒也没什么变化，毕竟她也不觉得，这件事能一直瞒着路曦。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姬秋湖耸了耸肩，她斜眼瞥像路曦，“大概……是受刺激了吧。” “什么刺激。”路曦皱眉。 “你不知道？”她似乎听了什么笑话，似笑非笑地看着路曦，“他四十年前疯的。” 四十年前…… “你想想吧，四十年前发生了什么。” 四十年前，她死的时候……路曦双眸倏地瞪大，心里隐约有个不切实际的怀疑。 赤脚的女人走近她，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脸贴近她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姬秋湖盯着路曦睁大的圆眸。 “他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 “你不是说……他说因为受伤才……” “之前的话是骗你的，怕你因为愧疚，对他过于溺爱，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姬秋湖轻笑道，“我要利用你的愧疚来帮他。” “你知道元氏多重视这只幼崽吗，即使他疯了，也不甘心放弃他，因为他是从来没有过的ssss级……”姬秋湖脸上升起痴迷和狂热，就像看到金钱美食的流浪汉，“虽然也有些反对的声音，但是那些声音我迟早会消除的。” “不过在那之前……”姬秋湖脸上的狂热逐渐褪去，“要先把他的眼睛治好。” “他的眼睛是谁弄瞎的。”路曦问道，既然阿森特不肯说，她只能问眼前的女人。 “他被骗了。”姬秋湖说道，“偷猎者骗他喝下药剂，只要他喝了，就给他qt－z07的解毒剂，但是根本没有什么解毒药剂。” 心疼，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她原本以为，他是因为受伤才瞎掉，才分裂出双重人格，结果都是因为她。 都是她的错，全部她的错…… 姬秋湖一直在留意她的表情，当然也没错过她脸上的愧疚，这就是她要的效果。 “元慕说……我的身体在元氏。” “没错，虽然你没气了，但身体还保持着某种活性，也没有腐烂，索性留着了。”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那只幼崽不肯把她埋葬。 “所以呢，你要我做什么。” …… 元氏大厦警备森严，一道身影没有人阻拦直达高层，通过虹膜检验进入某个房间。 偌大房间很昏暗，空无一人，很安静，只是摆满了各种设备，闪烁着提示灯。 他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停在一个涵盖了一面墙的透明培养皿前，少年脸上完全没有平时的轻浮调笑，无声驻足在培养皿前。 而巨大的培养皿里，漂浮着一个美丽的女人，她全身插着各种管子，柔顺的黑□□在身后，双眸紧闭很安详像睡着一样。 “路曦小姐……” 一只过分白皙的手贴在透明的玻璃上，少年仿佛在隔着培养皿抚摸她，涣散的银蓝色眼眸不住地颤抖，眼底写满了痴迷。 “路曦小姐……”他唤着她的名字，嗓音很轻很轻，仿佛担心会惊扰到她。 明明里面的女人已经没有呼吸了。 他的指尖在玻璃上摩擦着，留下隐隐约约的指印，脸贴在上面，轻浅的呼吸落在玻璃上，留下一片不太清晰的水雾。 如果可以，他想把她紧紧拥在怀里，或者她把他抱在怀里，即使她已经没有体温也没关系，他可以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小时候的鲛人是一点体温都没有的，长大后的他，倒是稍微有了些体温。 虽然对比人类还是很冰凉。 白皙指尖轻微颤抖抽搐起来，由于他努力克制住打碎这个培养皿的冲动，导致身体也剧烈颤抖着，双腿脱力地滑跪在地上。 “路曦小姐，你什么时候醒来……”他的眼底泛着猩红血色，“我快等不及了。” 痴狂颤抖的嗓音里，透露着浓浓的悲伤，绝望，就像被锁在笼子里的困兽。 如果现在有人进来，一定会被少年的眼神吓到，那是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33节 …… 路曦回到别墅时，鲛人还没有回来，今天正好是周末，她索性边看书边等他。 过了几个小时，总算看到他进门。 “元森，你回……”来了。 少年的眼神从来没有过的森冷，即使是看习惯的路曦，也觉得冷风像刀刮一样。 他甚至没说一句话就上楼了。 路曦抬起来想要打招呼的手，默默放了下去，心想他还在为昨天的话生气吗。 昏暗的房间里，少年整个人脱力地倒在床上，任由身体陷入柔软的大床里。 他抬手盖住自己的脸，以及脸上的疲惫，很累，很累，这四十年他真的很累。 其实只要放弃，只要不再想她的事情，他可以过很不一样的日子，可是只要升起这个念头，就像有一把刀割进肉里，刺穿他的心脏，她已经像毒药般蔓延进他的骨髓了。 他乏力地躺着，睡意逐渐涌上来。 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个画面，曾经很熟悉的别墅，夜归的女人把他抱回房间。 他睁着眼睛傻傻看着她，月光柔和地落在她身上，她就像美丽的夜之女神。 只是静静看着她，心里就很满足。 “路曦小姐……”她把他放在床上后，眼看着她就要站起来，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嗯？”她浅笑着看着他，温婉的眼眸中写着温柔，汇成一股暖流涌入他的心中。 “你要……去看别的幼崽吗……” “不是。”她抬手摸摸他的脑袋。 闻言，小鲛人松了一口气。 路曦站起身来，婀娜的背影落入他眼中，月光笼罩在她身上泛起淡淡光泽。 “我要走了，离开这里。” 他的眼眸倏地放大。 “离开……你要去哪里。”他心里一下子慌了，猛地从床上翻身爬起来。 “去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再也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她要丢下他…… “不要……不要……”恐惧宛如洪水猛兽般将他吞噬，“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她又要丢下他吗…… 丢下他…… 啊，为什么是“又”，他被她丢下过吗…… 对了，她丢下过他的…… “路曦小姐，不要走……至少带上我，我会很乖很听话，别丢下我……” 女人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哀求，她打开房门，小鲛人绝望地往前爬，可是他没有腿，最终狠狠地摔在地上，他不顾疼痛狼狈地往前爬着，“不要走……不要走……” 一颗颗珍珠不要钱地摔在地上，他眼睁睁看着她在眼前消失，忽然，身体像被放进一个熔炉里，稚嫩的手脚一点点撑大，拉长，皮肤也因为撑开而撕裂，一道道血痕布满他全身，就连漂亮的脸上也全是血。 他身体不断抽搐起来，身体下方蔓延开来的鲜血宛如一朵盛开的花朵。 直到最后，痛到失去知觉。 “路曦小姐。” 低沉沙哑的嗓音是属于少年的，他的鱼尾撕裂开变成修长的双腿，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迈出的每一步却像被针扎一般，很痛很痛，可是都不如心脏撕裂的疼痛。 浑身是血的少年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血色的脚印，“我要……去找你……” 房间里的大床上，沉睡中的鲛人眉心紧锁着，湿润的眼角流出一滴滴清泪，在泪水落入枕头前，凝固成圆滚滚的珍珠。 第34章 这天晚上路曦睡得不好,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最后索性起来走出阳台吹风，夜风凉嗖嗖的,不过正好让她脑子清醒。 白天听姬秋湖说了那么多事情，她睡得着才怪，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告诉他,告诉她自己回来了，她路曦活过来了。 可是正如她之前担心的,她现在的身体只是暂时的，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万一她又出什么事,他一定会更难过吧。 路曦对其他人都没有隐瞒身份，可都是别人发现她的身份,她没有开口说过。 她完成任务后也是要走的,鲛人越是在意他，她就越担心自己会再次影响他的生活，她对着只幼崽的在意已经超出范围了。 一夜的失眠,导致路曦第二天醒来精神很不好,她也不懂为什么这副身体也会疲劳过度，昏昏沉沉地起床，给鲛人准备生鱼片。 当她把生鱼片切好摆到桌上,平时会安静吃完的鲛人皱起眉头，“我不吃这个。” “嗯？”路曦以为听到了幻觉。 “我不吃生鱼片。”他重复道。 路曦眨了眨眼睛,眼前的鲛人面无表情,如果真要在他脸上找出什么，那就是冰冷。 “你……”心里猛地升起一个猜测。 难不成，他的人格又调换了。 事实上正是这样,往日那个爱吓唬人的家伙消失了，变回了一开始的少年。 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完全不打算吃桌上没有加任何调料的生鱼片，路曦把生鱼片端走，换成一些烤面包和牛奶，烤面包中间还夹着奶油和鸡蛋，他才拿起一块吃起来。 鲛人一口一口咬着面包，眼睫毛随着咀嚼轻轻颤动着，半盖住银蓝色的眼睛，他的唇色是淡淡的粉色，嘴角还沾着面包屑。 路曦心头一动，抬手在他薄唇上擦了擦，将细碎的面包屑捻走，“慢点吃。” 他停住，抬眸“看着”路曦。 路曦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明明少年还是同一张脸，可为什么看着他吃东西，心里会涌出莫名的母性呢？真是奇怪。 不过很快他又继续吃了起来，直到他把这些面包全部吃完，这才停下来。 “还有牛奶。”路曦提醒道。 鲛人又端起玻璃杯，仰头把牛奶喝了个精光，嘴唇旁边留下一圈奶渍。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这圈奶渍，站起身来准备离开餐桌，路曦赶紧叫住他。 “等等。”她扯了一张纸巾跑到他面前，踮起脚帮他擦拭，“怎么这么迷糊。” 鲛人也不反抗，任由路曦帮他擦嘴，一动也不动，比幼儿园小朋友还乖巧。 路曦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被他浑身是血，眼神冰冷宛如修罗的模样吓坏了，现在回头一想，她当时的害怕大概是多余了。 这个人格竟然有点呆萌？ “可以陪我坐会吗？”路曦问道，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自顾走到沙发前坐下。 鲛人站在原地过了几秒，才慢半拍地走过来坐下，空无一物的双眸看着前方。 “你们……怎么突然换回来了？”路曦问道，“我是说人格，什么情况下会调换。” “不知道。”鲛人回答道。 “不知道？”路曦愣住，“你自己也不知道吗？那调换之后你会去哪里。” 他慢半拍地回答：“睡着。” 路曦也想过是睡着，这这两个人格记忆好像不相通，但是又好像不只是这样。 “你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路曦问出这个问题之后，鲛人扭头看向他，脸上写着茫然，难道他听不懂？ “你是哥哥还是弟弟？那个人格和你，谁先诞生。”这样解释应该明白了吧。 “一起。” 路曦：“？？？” 路曦一通问下来，他没有一个问题答出来的，问到最后感觉自己在浪费时间。 …… 路曦来找元慕的时候，元慕不在，是一只陌生的妖族给她开门，她发现先前那只猫族不知道哪里去了，已经很久没见过。 “元慕先生出差了，要一周后才回来。” “这样吗。”她到没想到。 “请问您是路曦小姐吗？元慕先生说如果您想进来坐，可以随时进来。” “不了。”路曦拒绝道，“他回来让他联系我。” “好的。”妖族少女礼貌道。 路曦离开后，坐上回去的公交车，经过街道的超市的时候，她下了车。 很久没有逛过超市了，刚好有些生活用品要买，这超市非常大，一共有三层，路曦挑挑拣拣了半小时，才把东西买齐。 她推着购物车到前台付款，沉沉的两个袋子让收银员担心少女纤细的胳膊能不能提回家，就看见她毫不费力地提起来了。 收银员心想，果然人不可貌相。 出了超市门口，往公交车站台走去，两分钟后公交车来了，路曦刚打算上去，脚步一顿，提着两个大袋子往一个方向跑去。 大街的人流很大，到处都是各种欢声笑语，街边小摊卖力地做着小生意。 只是这欢声笑语，并没有渗透每一条小巷，至少在某一条无人的巷子里，有一个清瘦的青年在卖力地逃命，没错，就是逃命。 后面穷追不舍的，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怪物，顶着人类壮汉的外表，却能像蜘蛛一样攀爬在墙上，嘴里发出桀桀的尖锐笑声。 “跟我走吧，你逃不掉的。” 笑声蔓延在小巷里，明明周围不是完全没有住户，他甚至看见一个在二楼阳台上晾衣服的妇女，“救我，救命，有怪物……”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34节 可那妇女好像没有看见他，也没有听见他的求救，边晾衣服边回头骂着儿子，“都叫你少看点电视，你看看你这次的分数。” 向成林几乎绝望了，但求生欲和恐惧支配着他的双腿，逃，继续逃，逃走…… 即使力气快要用完了，即使肺滚烫地几乎着火，喉咙也涌出一股血腥味。 忽然，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向成林欣喜若狂，终于有人出现了。 但是等他看清那只是个年轻小姑娘后，像是被人从头顶淋下一桶冰水，不行，她根本打不过怪物，她会被那只怪物吃掉的。 “你看得见我？”他焦急地问。 小姑娘抬头无声地看着他。 “小妹妹，你听我说……”向成林回头看了眼怪物还没追上来，赶紧抓着小姑娘嘱咐，“你要信我说的话，我碰到怪物了，是吃人的怪物，你现在马上逃走，赶快去报警。” 向成林推了推小姑娘，想让她快逃走，却推不动，发现她手里提着两个沉甸甸的大袋子，这时候还顾什么袋子，他抓着袋子想扯下来，小姑娘去缩了缩手，他没有扯到。 向成林真的急了，气急败坏道：“你不信我说的吗，怪物马上就追上来了，你会被他杀死的，快逃啊，别管什么袋子了。” 路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向成林以为她被吓傻了，将她拽到旁边的角落里，“你躲在这里别出来，也别出声。”嘱咐完之后，他朝另一个方向跑去了，消失在路曦眼前。 路曦眨了眨眼睛，她这是被人保护了吗，不过嗅着空气中的气味，有点不妙。 向成林气喘吁吁地跑着，他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绝望，他今天要死了吗。 不，可能不会死，怪物一直叫自己跟他走，也许他不会被吃了，而是有别的用途。但也可能是因为在这里吃不方便，才把他带走，总之无论是什么结果，他都不会好过。 体力最终还是用完了，向成林扑倒在一个犄角旮旯里，这里没有一个人。 他知道自己完了。 身后是怪物越来越近的笑声，向成林没有力气再逃，不过却松了一口气。 那个小妹妹应该躲过了。 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信他的话，会不会报警，告诉警察他遇到了怪物。 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这只怪物到底是什么，向成林从小到大只相信科学，可是今天，却刷新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原来科学不能解释的生物真的存在。 “你……到底是……什么……” “桀桀桀，告诉你也没关系，反正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好伙伴了。”壮汉嘴角咧开一个吓人的弧度，“我们是高贵的妖族。” “妖族……”他咬牙切齿，“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要把我吃了吗……”向成林大口喘着气，颤抖的嗓音很艰难才组成一句话。 “桀桀，吃了？”他站在落水狗般的向成林面前，“比起吃，你有更大的价值。” 他看着向成林脸上的疑惑，接着说：“你是医学上的天才，你的脑子，你的能力，是我们看好的，我们要你帮我们做事。” “呵……”向成林冷笑，“你做梦。” 壮汉脸色非常难看，他不满一个小小的人类对他这种态度，打量着向成林狼狈的模样，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大哥只说活捉，没有说不能弄残，反正有很好的伤药。” “你……你要干什么……”向成林喘息了一段时间，手脚恢复了些力气，求生欲让他拼命地往后退，远离这个残忍的刽子手。 “当然是把你的腿骨掰断无数截，医生就算没有腿，也还是能看病的吧？” 恐怖宛如洪水猛兽袭来，向成林几乎晕厥过去，咬紧的牙关渗出血腥味。 “桀桀桀桀……” 一只长着粗毛的手伸过来，就在这时，一道纤细的身影闪现，一个空翻将壮汉踢翻，他的脑袋直接陷进铺着水泥的地面。 少女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根金色的锁链缠在壮汉身上，将他捆成粽子。 紧接着，她掏出手机。 “没错，就是这条巷子……有路牌，我发定位给你吧……嗯，尽快来处理。” 向成林本以为已经逃走的小姑娘，戏剧性地出现在他面前，一脚把怪物给踹翻了，他看着小姑娘一气呵成，掏出手机好像是联系什么人过来处理现场，直接目瞪口呆。 “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35章 市中心的医院里,向成林正在接受身体检查，同时也在跟警察汇报情况。 “我是说真的，一头长得跟人很像的怪物,一只追着我，你们要相信我。” 警察为难地看着向成林，转而小声问医生,“是不是应该给他检查一下脑部。” 向成林听到他的话了，生气道：“你觉得我脑子有问题吗,我很正常。”他指着站在病房外的路曦，“不然你问她,她当时也在场。” 警察目光扫过来,路曦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看他不舒服才帮忙打120。” 警察这回真的把向成林当成疯子了。 等警察走后,向成林盯着还没离开的路曦，面色不太好道：“为什么不说真话。” “你觉得说了，警察会信吗？” 向成林沉默,确实,她说得对，如果不是自己亲眼看见也不会相信，那是什么生物来着,妖族……对了，怪物说自己是妖族。 二十几岁的青年抱紧双臂,至今还能感觉到逃命的恐惧,“妖族真可怕。” 路曦皱了皱眉，“也有可爱的妖族，就算是人类,也会有好人坏人之分吧。” “可爱？那种生物？”向成林不敢想象要是小姑娘再晚一步出现，自己会怎么样，“难道你知道妖族，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样的身手，不是一般的年轻小姑娘会有的，反倒像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人。 路曦不知道自己在向成林眼里，自己非常厉害，说实话，她这么轻易踹翻那只妖族，纯粹是因为对方实力不强，可能那边觉得抓一个人类不需要派厉害的角色，如果换成稍微强一点的对手，现在的她估计很难对付。 “我是什么人，你不需要知道。” 路曦看他龙精虎猛，估计没什么大碍了，提起自己两个大袋子准备离开。 “你要走了吗？”向成林问。 “嗯。” 路曦刚迈出第一步，就听见他说，“可以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吗，我会报答你的。” 路曦只是顺手救他而已，不打算要什么报答，不过她忽然想到什么，“你刚刚说，妖族掳走你，是看上你的医学能力？” “没错，我是中洲奥赛医科大学最年轻的医学博士，上个月才回国。”要不是陪爷爷回家乡探亲，他也不会出现在小小的斜城。 路曦心头一动，“你……会看眼科吗？” 向成林：“？？？” 路曦：“不然……精神科？” 向成林：“……” …… 路曦本打算去元慕那里一趟，早去早回的，没想到中途救个人耽搁了。 等她回来时，天色已黑。 路曦一进门，就看到站在门口里面的鲛人，似乎站了很久的样子，“你在等我？” 他没有回答，走到一个小柜子前将一个袋子拿出来，“这个……给我……”他凑到鼻子前嗅了嗅，“水果味，彩纸……” 袋子里装的是之前路曦买的彩纸，因为先前人格换成了那个家伙，一直没机会给他，没想到他鼻子这么灵敏，给找出来了。 路曦笑道：“本来就是给你的。” 她提着两个大袋子往里面走，身后的鲛人鼻子动了动，嗅到空气里的气味。 他皱了皱眉，很难闻的气味。 “你今天去哪里了。” “去买东西了。” 鲛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你身上……有很难闻的味道，是妖族。” “是吗？”她嗅了嗅自己的衣服，什么难闻的气味都闻不到，反倒有一股洗衣液的清香，“路上出了点小意外，不过没事了。” 元森站在少女身后，看着她把今天去超市的战利品一件件拿出来，拆开包装。 “这也是给你的。”她扔给他一个钥匙扣，“本来想给你买冰淇淋，但带回来早就化了，就买了这个。”冰淇淋吊坠的钥匙扣。 他盯着手里精致的钥匙扣，抿了抿唇，没有说出自己不喜欢冰淇淋这件事。 两个人格的爱好是不重叠的。 路曦累了一天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想到今天无意间救下的青年，姬秋湖让她帮忙的事情，是寻找能够治好鲛人眼睛的人。 路曦本来想让元慕帮忙，他是医生，认识的医生应该不少，只是没想到他正好外出，巧合的是，今天这个青年也是医生。 中洲奥赛医科大学最年轻的医学博士，或许，他真的有办法也说不定…… 路曦给向成林留了联系方式，只是她没想到，才过了两天对方就打给她。 “救我，救命，有怪物……” 路曦听他惊恐的嗓音，就知道大事不妙，难道还被人盯着，“你在哪里。” “南城街，快救救我……”后面电话一阵嘈杂的噪音，紧接着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个时间正值太阳下山，路曦刚给元森做完晚饭，她脱下围裙就要往外跑。 “你去哪里。”元森问道。 “你吃吧，我有点事出去一下。”路曦浅笑道，不打算让鲛人掺和这件事。 元森听着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路曦已经很久没开过车了，她随便从车库里开出一辆，疯了似的踩油门。 南城街是斜城有名的酒吧街，对于喜欢喝酒享受夜生活的人，那里简直是天堂，刘明跟几个酒肉兄弟醉醺醺地从酒吧出来，才刚出门口就吐了一地，恶臭弥漫开来。 “呃，下次……约几个妹子再来。” “外面的妹子，哪有这里面的带劲，你们带吧，我吃不惯那些清纯挂的。” “嘿嘿嘿，各有各的好。” 几个人满嘴荤话，忽然，刘明揉了揉眼睛，“你们……看到天上飞过的女人没？”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35节 “女人？在天上飞？哈哈哈……开玩笑，才刚刚出来你就想女人了？不然今晚你别回去了，嗯？”好兄弟暧昧地看着他。 “是真的，我真的看见……” “甭说了，回去睡觉吧。” 向成林如果知道这次出来又会被追杀，他打死都不敢外出了，上次追杀他的怪物，是个可以在墙上爬的汉子，这次换成会飞的女人，她这么张扬就不怕被监控拍下？ “呵呵……呵呵呵……” 女人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但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估计只有他能听见。 向成林拼命地狂奔，他刚才边逃边打电话求救，没有打给警察，潜意识里觉得打了也没用，一咬牙拨了小姑娘给他的号码。 求求你，一定要快点接电话。 好在没多久那头就接通了。 “救我，救命，有怪物……” “你在哪里。”小姑娘问。 “南城街，快救救我……” 向成林还来不及说详细一点，他就不小心绊了一块石头，虽然没摔倒，但手机不小心摔了出去，他也没有办法再回头捡了。 他一路躲躲藏藏，可怎么躲都逃不过飞在天上的女人，她是有能力秒杀他的，一下子就能把他抓走，但是她没有，她似乎很喜欢这种躲猫猫的游戏，正好让向成林争取时间。 向成林逃得几乎虚脱，但他不敢停下来，不能停下来，远方的黑暗越来越浓。 啊，为什么他这么惨…… 为什么被追杀的只有他，如果这是一个噩梦，他只希望能够快点醒来。 向成林最终还是摔在地上，就像上次一样，但这一次，他还能幸运得救吗？ 他后悔刚刚没有抓紧手机，他已经逐渐偏离南城街，不知道那个小姑娘还能不能找到他，可就算她找到了，现在已经晚了吧。 恍惚间，他听到脚步声。 脚步声？不是那个鸟人吧。 他艰难地抬起头，涣散的眼眸努力聚焦，透过昏暗的路灯隐约看见银蓝色。 银蓝色，很漂亮的颜色。 他狠狠晃了晃脑袋，才看清站在不远处的身影，是个看起来十六岁的少年。 不过刚才好像看错了，没有什么银蓝色，少年穿着斜城高中的校服，黑发柔软地贴在头上，眼睛盯着前方，他的鼻尖嗅了嗅。 “你身上，有她的味道。” “谁……”向成林满脸失望，为什么来的不是她，这个少年一定会被鸟人杀的。 对了，鸟人呢…… 他看了看天上，没有，原来鸟人已经降落在他身后不远处，满脸惊恐地盯着少年，满脸惊恐？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都不信。 为什么要惊恐，少年让她害怕吗？ 鸟人身体剧烈颤抖着往后退。 少年抬头看向她，冷静的嗓音宛如拨动的琴弦，“你身上，有难闻的味道。” 下一秒，少年的身影消失了，准确来说不是消失，而是移动速度太快，人类的肉眼捕捉不到，向成林听见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以及骨肉敲断撕碎血液喷涌的声音。 他艰难地回头，看见了这辈子最恶心的画面，即使解剖尸体也没有过的画面。 他“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而刚刚他以为会被杀的少年，面无表情地站在血泊中，身上沾满了鲜血。 大概察觉到他的目光，少年转过头来，漂亮的脸上也沾着鲜血，他就像地狱来的修罗，向成林心头一紧，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自己是凶杀案目击者，一定会被杀了吧。 向成林心头一紧，悄悄往后挪。 他以为鸟人已经很恐怖了，但是能把鸟人撕碎的少年，才是真正的怪物吧。 少年抬脚朝他走了过来，一步，一步，很慢，向成林却觉得有一座大山压下来，连气都不敢喘，他不敢想象自己的结局。 “别过来……你别过来……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别杀我……” 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即使是被蜘蛛怪物追杀，被鸟人追杀都没有过的恐惧，如果现在手上有一把刀，他可能会自我了结，完全没有挣扎的念头，自己会死得很惨。 “我什么都没看到，求求你……”求生欲驱使他不断往后挪，即使距离还在拉近。 “元森，你怎么在这里。” 忽然，一道清脆的嗓音打破一切，向成林猛地回头，看见身材纤细的小姑娘。 路曦联络不上向成林，为了找他，稍微费了点时间，却没想到会碰到元森。 他不是应该在家吃饭的吗？ 路曦扫了一眼地上血肉模糊的场面，再看看几乎吓昏的向成林，难不成她离开后，他也跟出来了，还比她先找到向成林。 她盯着少年的脸，皱了皱眉，走过去掏出一张手帕，“怎么又脏兮兮的。” 向成林瘫坐在不远处，看着路曦帮少年擦拭掉脸上的血迹，边擦还边小声责备，就像一个妈妈责备玩泥巴把脸弄脏的孩子。 而刚才手撕了一个怪物的少年，站在原地默默低头让她擦拭，一句话也不说。 这幅画面，才是最惊悚的。 第36章 因为不知道向成林会不会再被人盯上,路曦直接将他带回别墅了，向成林环顾着装修奢华的别墅，没想到学校里会有这种建筑物。 “你知道要抓你的是谁吗。” “不知道。”向成林叹气道,“不过……好像跟上次是一伙的，她嘲笑那家伙没本事。” 路曦想了想，眉心微微皱紧。 “今天的事,你别说出去。” 向成林苦笑，他怎么敢说,况且就算他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吧，“你放心。” 鲛人身上还满身血迹,路曦拉着他上了二楼,跟进浴室没出来，等她跟鲛人再次出现在向成林面前,向成林目光古怪地看着他们。 “你们……还是高中生吧。” 向成林犹豫道：“高中还是以学业为重,发生关系什么的，还是等上大学比较好。” “你在想什么。”路曦额头浮现出黑线，知道他误会了,“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路曦拿出吹风洗,帮鲛人吹头发，他现在还保持着伪装，头发眼睛还是黑色的。 路曦帮他吹头发的时候,他安安静静地坐着，路曦纤细的手指拨弄着他的头发,他微微闭上眼睛,眯着眼就像被主人梳毛的小猫。 路曦很喜欢帮他吹头发，他的头发很软摸着很舒服，就像某种猫科动物的绒毛。 猫科动物？绝对不是一只小猫。 元森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向成林,向成林只觉得背上一凉，鸡皮疙瘩起来了。 鲛人没说话，直接转身上楼。 直到少年的身影走上二楼，消失在走廊上，向成林才觉得空气变得流通顺畅。 “你今晚睡二楼尽头的房间吧，房间里有浴室，对了，二楼单独的浴室你别用。” 路曦给向成林找了套衣服，大概是以前照顾鲛人的人留下的，是一套男睡衣。 这一夜，向成林意外的很好睡，醒来时已经天亮了，阳光从阳台洒落进来。 他听着清脆的鸟鸣，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阳台上，看见楼下不远处站着的两道身影。 “怎么了？”路曦问道。 少年回头盯着二楼尽头的房间，阳台上什么也没有，他把头转回来，“没什么。” 向成林背靠着阳台旁边的墙角，直到过了很久才走出来，楼下的人已经走了。 这几天的遭遇对他来说，太难以置信了，凶残的少年到底是什么身份，还有小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她能把一只怪物踹晕。 向成林头痛地揉揉额头。 中午下课后，路曦接到姬秋湖的电话。 “他们是偷猎者。”姬秋湖道。 路曦昨晚给姬秋湖打电话，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给回复了。“他们的手还是伸这么长，看来这些年的打击没让他们长记性。”元氏一直以来都在追杀他们，只是他们隐匿地很紧，比水沟里的老鼠还难肃清，“不过那个人类也很有意思。” “我查到一些有趣的资料，你可以看一下。” “叮咚。”那头刚挂电话门铃就响了。 打开门看到姬秋湖身边的中年人，他恭敬道：“路曦小姐，这是夫人让我交给你的。” 他递过来一个牛皮纸袋。 “那么，我告辞了。” 路曦将资料拿出来查看，总算知道姬秋湖说的有意思是指什么，原来向成林这几代开始都是医生，而且他们家族不只是治病救人，对动物的救治也很有研究，救助过很多野生动物，资料显示，他们还曾将死掉的动物内脏移植给生病的动物，成功救活了病危的动物，其中包括眼角膜移植，那只动物至今还养在野生动物园里。 现在人类的医学研究，基本上主力都在研究治病救人方面，向成林家却没放弃动物研究，算是现在屈指可数的，偷猎者盯上的就是他们对动物的研究吧，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路曦盯着手里的资料，眼角膜移植……吗，能不能治好阿森特眼睛，可是又去哪里找到合适的眼角膜，他的族人不是早就死光了。 忽然路曦电话又响了，是姬秋湖打来的。 “资料，你看了吧。”姬秋湖说道。 “嗯。”路曦应道，“你有什么打算。”她隐约猜到对方的打算，但还是等她说出口。 “我要……他治好元森的眼睛。” “元氏不是有医院吗，为什么还要他。”路曦皱眉，元氏的医院专门给妖族看病的，论医学造诣，没有人比妖族自己更懂得自己。 “他眼睛看不见是个秘密，况且，我怀疑元氏医院里面混了脏东西，会对他不利。” 这点路曦倒是缺乏考虑了，她以为过了这么多年，元氏在管理上已经有所改进。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36节 看来，事情比她想的要复杂。 “什么脏东西。” “不知道，可能是一些不安分的族人，我怀疑有人勾结了偷猎者，不过还在查。” “我知道了。”路曦说道，“不过，元氏内部的事情，我不希望对他造成伤害，虽然不知道混进了什么人，但希望你能尽快揪出来。” “你真的很宠他呢。”姬秋湖轻笑。 “没别的事，我挂了。”路曦道。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 这天晚上，向成林就被路曦叫过来，向成林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的少女，想到她之前遇到那些怪物的淡定，以及压倒性的实力。 “你……也是妖族？” “不是。”路曦说道。 向成林松了一口气。 “抓你的团伙查出来了，是一个不择手段的犯罪团伙，他们都是一群非人类。” 向成林心头一紧，“有办法抓到他们吗。”他知道自己被盯上了，有前面两次可怕的经历他现在有家都不敢回了，他们不会放过他的。 路曦盯着他，“没有。” 向成林脸色“唰”地白了，那他怎么办才好，就算去报警，警察也只会把他当成疯子。 他会死的，下次他一定逃不掉。 “小姑娘，请你帮帮我。”虽然他不知道她的身份，但现在只有她能对付那些怪物。 路没有拒绝，只默默看着他。 “只要你肯帮我，我什么都答应你，我还不想死。”向成林咬牙道，他才二十几岁，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幸，要遭遇这种事情，他现在还不想死。 “什么要求都可以？” “没错。”什么要求都没有活着重要，“不过，如果是犯法的事情，我不会做。” “不是那种要求。”路曦指尖在桌子边缘滑过，缓缓说道，“算是你的本职工作。” “本职？”他不是很理解。 向成林很想逃离现在的场景，因为小姑娘直接把少年拉了过来，让他帮忙看眼睛。 “他的眼睛有什么问题？”少年眼睫毛微垂着，隐约盖住那双美的惊心动魄的眼眸。 不可否认这双眼睛非常漂亮。 “他看不见。”路曦说道。 “什么？”向成林不敢置信，因为眼前的少年无论是行走还是做事，都没有盲人的姿态，如果不是路曦跟他说，他根本看不出来。 “真的看不见？”他抬起手在少年面前挥了挥，紧接着少年刀子般的视线扫过来。 向成林手指顿时一僵。 “可能你误会了，他看得见的。” “不，他看不见。” 向成林还是不太敢相信，不过既然路曦这么坚持，或许真的看不见，不过这自理能力真的很厉害，“你有没有带他去医院检查。” “没有。” “为什么不去检查。” “他不是人。” 向成林：“？？？” 向成林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无论跟谁说这个漂亮的少年不是人，都以为会是在开玩笑吧，不过看小姑娘的脸色不像是开玩笑。 “那……他是什么。” “鲛人。”路曦说道，既然已经决定让他帮忙看病，他的身份没有办法再隐瞒了。 路曦转头：“元森，你变回来吧。” 在向成林惊悚的目光中，少年漆黑的头发和眼眸颜色褪去，变成淡淡的银蓝色。 这回，向成林不得不相信了。 大概从今天开始，就算有人跟他说街上路过的胸大翘臀的美女是一只恐龙他都会信。 “他是什么情况，你跟我说说吧。”向成林硬着头皮道：“还有，我要回家拿些仪器。” 三天后，路曦接到元慕打来的电话。 “你有事找我？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路曦听他这么说，才想起她之前去拜访过，告诉他家的佣人，等他回来联系自己。 “一点小事，想等你回来再谈。”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元慕知道路曦的性格，一点小事怎么会特地联系他，而且还要等他回家再谈。 “是关于那只鲛人的？” 他知道路曦现在的生活重心，都是围绕着那只鲛人，想来是跟他有关的事情。 “嗯……”路曦道，“你回来了吗。” “还没有，我有事情打电话回家，是美昂告诉我你来过，这趟出来要多几天。”元慕说道，“怎么了，是电话里说不清楚的事情吗？” “也不是。”路曦说道。 其实她找元慕的事情很简单，姬秋湖让她帮忙给鲛人找治眼睛的医生，她想到元慕也是医生，想问问看他有没有认识比较好的医生。 “他眼睛的事……你知道吗？” “嗯，稍微知道一点。”换成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当初鲛人刚出事时，他有接触过。 “有没有什么信得过的医生能治好他。” “很难。”元慕说道。 路曦也知道很难，不然以姬秋湖对他的重视，不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有把他治好。 “但如果你想，我会想办法。” 路曦真的很感激元慕，明明他们顶多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他却处处都在帮助她。 “先别急着说谢谢，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他似乎看穿她的想法，当即说道。 “不，还是要谢谢你。” “真要谢我的话，再给我买上次的蛋糕吧。”元慕说道，“去到哪里都念念不忘。” “好。”路曦认真道。 第37章 “路惜。”路曦一下课就被堵住,李灿灿跑到她桌前，“你说你是不是偷偷谈恋爱了。” 路曦：“？？？” 徐婷道：“最近下课就不见你。” “我说了，我家里有事。” 李灿灿：“你周六有空吗。” “周六我们要去聚餐。”徐婷道。 “我表姐在十四中读的,周六她约了几个同学聚餐，我让她把我们带上。”李灿灿捂嘴笑道，“据说有几个很帅的学长会来哦。” 路曦眨了眨眼,“不许早恋。” “路班主任，咱们不早恋,就是交交朋友嘛，跟电视上看帅哥一个道理。”李灿灿叉腰,“你就说你去不去,不去我们自己去咯。” 徐婷道：“去吧，人多比较有意思。” 路曦看着面前凶悍的女学生,虽说是表姐约的,但怎么说也算是同窗的好朋友，路曦不太放心她们自己去，“周六几点。” “早上十点整,在校门口集合。” 周六恰逢阴雨天气,宏伟大气的斜城高中校门口，一道清丽的身影打着黑伞。 雨点落在柏油马路上，屋顶上,街道上，乌云将天空染成了阴郁的灰白色。 “路惜,这里。”一辆昂贵的黑色轿车摇下车窗,李灿灿坐在车里向她招手。 “你家车呢？怎么不在车上等。”李灿灿问。 “我让司机回去了。”路曦不可能说自己从学校出来的，周末大家都回家了。 “快上车，都淋湿了。” 徐婷也坐在车里,拿着手机低头不知道跟谁聊天，看见路曦上车才抬头打招呼。 “林叔，去金门寿司店。” 这辆车是李灿灿家的，司机也是他们家的司机，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乌云沉沉的仿佛要压倒这座城市，斜城已经很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雨了，仿佛要把这么多天的雨一口气泼下来。 “真背，偏偏今天下暴雨。”李灿灿看着被水模糊的车窗，“好心情都磨没了。” 路曦靠在靠背上，余光正好看到手机亮了，拿起来一看，是10086发来的暴雨预警，提醒人们今天暴雨，出门要注意安全。 “橙色预警，这雨有够大的。”徐婷显然也收到短信了，“希望快点停吧。” “等会马路估计要开船才能过了。”李灿灿看着路面的积水，担忧道，斜城的排水系统不太好，下暴雨经常会淹没一些街道。 在她们的阵阵抱怨声中，车子总算到金门寿司店门口，这家寿司店地理位置很偏僻，如果不是李灿灿表姐，他们根本不会来。 “我表姐已经到了，我们进去吧。”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37节 李灿灿带头进店，刚进门就碰到李灿灿的表姐出来迎接，是个很漂亮的美女，跟着她一起来的还有三个男生，都长得非常帅气。 等到进包厢坐下，李灿灿凑到路曦耳边道：“我表姐漂亮吧，她可是十四中的校花，看到那个穿白衬衫的男生没，他是十四中的校草，正在追求我表姐，不过我表姐还没答应。” 路曦看向李灿灿指的那个男生，确实很帅气，不过她看习惯了鲛人的脸，倒觉得这些人颜值有点普通了，只不过李灿灿却很着迷，凑近她小声说：“这校草可真帅呀，我表姐对人家不冷不热，不然我追追看吧。” “高中生不许早恋。” “知道了，我这是欣赏，纯粹欣赏这个人的颜值，想跟他交个朋友。”春心荡漾的女高中生哪里还按捺得住，眼里都冒爱心了。 路曦看她两眼发光的模样，包厢里充满欢声笑语，虽说不许早恋，不过这个年纪个感情最纯粹，有时只是一个瞬间就喜欢上，喜欢某个人，是青春期发育的正常现象。 前提是不要影响学习。 李灿灿和徐婷跟他们打成一片，只有路曦一直默默吃着寿司，半路她悄悄离开包厢透气，由于下雨天，店里没有几个客人。 “不跟大家聊聊天吗？” 跟路曦说话的，是刚刚李灿灿看上的校草，他露出一抹很帅气的笑。 如果换成李灿灿，可能要晕了。 “嗯，我想透透气。” “听说你跟李妙妙的妹妹一个班？” 李妙妙是李灿灿的表姐。 “嗯。”路曦回应得很冷淡。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纪子信。”他浅笑道，眼前的少女依旧是淡淡地点头，完全没有其他女生看见他时的花痴模样，偏偏这幅样子吸引纪子信的注意，“可以加下微信吗？” “不了，我不喜欢加微信。” 如果之前还怀疑路曦欲擒故纵，那这下他总算相信她是真的对他没意思了。 从来都是别人追纪子信，他什么时候放下过身段，大概面子放不下，纪子信没有再跟路曦说话，自己转身回到包厢了。 等他们准备回去，天色还是昏昏沉沉的，大雨没有减弱过，路曦坐上李灿灿家的车，还没等回到热闹的市区，路曦忽然抬头看着窗外，皱了皱眉，闭上眼睛感受着什么。 “小姐，前面那条路堵住了，我们过不去。”由于大暴雨，那段路已经被水淹了。 “什么？绕路吧。” “好的，那是去路小姐家还是……” “路曦，你家在哪？” 路曦睁开眼睛，“灿灿，我要下车。” “下车？现在下什么车。” “我家司机过来接我了。” “叫司机来干嘛，我送你回去就好了，这种天气别下车了，等会又淋湿了。” “不了，我还有地方要去。” “去哪里，我可以送你去。” 路曦摇摇头，坚持要下车。 “那你等会到家给我打电话哦。”司机停在一家酒店门前，李灿灿叮嘱道。 目送着李灿灿家轿车离去，路曦脸上的笑瞬间消失，打开伞走入暴雨中。 郊区的街道本来就人少，现在下雨天更加没有人出门，只听见嘈杂的雨声。 路曦边走边感受空气中的气息，是鲛人的气息，而且很乱，他可能受伤了。 原本缓慢的步伐，在拐进小巷后迅速加快，就连雨伞也被她扔了，一路狂奔。 阿森特，等等我。 空无一人的巷子深处，少年被一些人围在中间，说是人，但都是一群长得奇形怪状的怪物，有的站在屋顶，有的站在墙上，无一不面露狰狞，不怀好意地盯着下方。 “鲛人，别挣扎了。” 不断有血从少年身上冒出来，他手里握着两柄短刃，冷冷地站在他们中间。 他用行动代替说话，朝一只怪物冲过去，那只怪物没接住差点受伤，好在有他的同伙帮他挡了一下力道，但尽管这样，怪物脸上还是被划出一道血口，鲜血猛地喷涌出来。 “啊啊啊啊——”它发出惨叫。 “没用的东西。”说这话的是一个人类姿态的妖族，他似乎很嫌弃其他妖族，也不像其他人一样淋雨，而是打着伞站在墙上。 如果混进人群中，这个妖族更像加完班下班的社畜，而不是杀人的怪物。 他拿出一把美工刀，朝鲛人射了过去，美工刀擦过鲛人的肩膀留下一道血口。 “你知道吗，一幅成功的作品，是经过千雕万琢完成的，这才是真正的美。”打着伞的妖族轻轻抬手，那把美工刀飞回他是手里，他将刀子放到嘴边舔了舔上面的血迹。 鲛人的愈合能力很强，才划开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消失，只是流的血不会那么快恢复，鲛人的脸色苍白如纸。 但他仿佛疯狗似的，不断扑向周围的怪物，已经有不少怪物负伤了，他仿佛不要命似的，也不知道疼痛，宛如一个机器人。 “切，无聊，太无聊了。” 打伞的妖族跳了下来，即使负伤，鲛人依旧很难对付，难怪派了这么多人。 他朝鲛人冲了过去，匕首和美工刀摩擦产生火花，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楚。 妖族整齐的西装被划了几刀，他生气了，招式越来越快，趁少年被伤势拖延速度，将刀子扎进少年的肩膀，少年闷哼一声。 “结束了。”妖族冷笑道，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把美工刀，朝少年胸口扎去。 所有人都以为结束了，但事实却是那把美工刀在接触到鲛人之前就碎了，这只妖族猛地瞪大眼睛，用上这辈子最快的速度逃离鲛人身边，随之而来的是其他怪物的惨叫，他亲眼看着他们被鲛人身体外面形成的圆形半透明屏障吞噬瓦解，连渣滓都没有留下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 从来没有报告他拥有这么强的力量，这只鲛人到底怎么回事，突然变异？ 不，之所以至今没人发现他的力量，也许是因为之前派出去的人都死了。 如果刚刚慢一步，他也已经死了。 “我不玩了，你们继续。” 比谁都会看形势的妖族转身逃走，他知道现在不走等会就走不了了，然而他逃了一百米，忽然被看不见的力量压制住，他目眦尽裂满脸惊恐，下一秒身体就爆炸了。 其他怪物看见比他们强的妖族死这么惨，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赶紧逃走。 但他们无一不是相同的结局，身体莫名其妙燃烧起来，在雨中烧成灰烬。 而杀光所有人的鲛人，被半透明的圆形光罩包围着，身体腾空悬浮着，他面无表情仿佛变了一个人，脸上写着对生命的漠视。 这些生命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元森，你没事吧。” 冒雨狂奔的路曦赶到了，地上的血迹让她知道刚才经过多激烈的打斗，而她祈祷不要出事的鲛人，被圆形光罩包围着悬浮在半空中，这副场景跟当年在仓库找到他一样。 “元森。” 路曦想靠近他，但是被他冷冰冰的眼神镇住了，那是从来没有过的眼神。 路曦缓缓伸出手，触碰到半透明的光罩，指尖传来炽热的燃烧感，她没有停下，直到一股力量打在她身上把她弹飞出去。 “唔……”她摔在墙角。 路曦爬起来，朝他走过去，将手伸向光罩，再次被弹开，摔在泥泞的地上。 她的头发都被积水弄脏了，脸也脏兮兮的，再次爬起来，她慢慢朝他走过去。 他眼神冰冷地警告她。 路曦很肯定他现在不认识她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能不管他。 “元森，阿森特……” “别叫这个名字。”他忽然瞪大眼睛，像炸毛的猫，“只有路曦小姐可以叫。” 鲛人胸口剧烈起伏，他身体剧烈颤抖，嗓音沙哑，“只有她可以，只有她……” 路曦叹了一口气，走到他面前停下，把手伸像半透明光罩，“我就是路曦。” “路曦，晨曦的曦。”路曦认真道。 她用力把手伸进光罩里，大山般的压力涌向指尖，她仍然咬牙将手往里伸。 最终，她一把抓住鲛人的手腕。 “阿森特，我们回家吧。” 鲛人怔愣地看着她，他涣散的眼眸中映出她美丽的脸，紧接着咔嚓一声，在恐怖力量的压迫下，路曦的手腕出现了裂缝。 第38章 他听见有什么裂开的声响,这道声响并不大，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耳边无限放大，就像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他身体猛地定住。 在他失神的这一刻，半透明光罩碎掉了，一副冰冷的身体倒向他,他触碰到她裂开的手腕，熟悉的气息从裂缝中渗透出来,是他在梦里才能感受到的气息，是四十年没有一天忘记过的气息,是属于那个人的气息…… 内心深处猛地震颤,瞳孔剧烈收缩，他心跳几乎停止,“路……曦……小姐……” “是我,我回来了。”路曦意识忽然变得模糊，身体变得虚弱无力，似乎有什么顺着裂开的手腕渗透出去,是她的灵魂吗。 难不成,她到此为止了。 路曦软倒在他身上，鲛人摇了摇她的身体，见她没有再发出声音,他的脸色“唰”地一下变白，抱起她不顾一切冲了出去。 “救她,救救她。” 姬秋湖第一次见这样的鲛人,他唇色苍白得可怕，抱着昏迷的少女出现在自己面前，脸上慌乱的表情,就算杀得浑身是血，他都没试过这样，这样的他从未有过的鲜活。 “求求你，救她。” 他身体不断颤抖着，紧紧抱着怀里的少女，看来，他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发生什么事了。” “她碎掉了，路曦小姐碎掉了，救救她，求求你救救她，救路曦小姐……” 姬秋湖盯着慌乱的鲛人，皱了皱眉，拨通元慕的电话，“你马上过来。”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38节 “怎么了？我刚出差回来，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下，卖命也要喘口气吧。” “路曦出事了。” 元慕哑然，“我马上到。” 元慕很快就赶到了，当他看到路曦出现裂痕的手腕直接气得半死，他没想到路曦这么快把身体弄坏了，有灵魂从身体渗透出去她才会变得虚弱，看来是他太放心她了。 “都是我的错。”他不该让她跟元氏扯上关系的，妖族对她果然是危险因素。 元慕拿出一种特殊黏土堵住她手腕的裂缝，几番鼓捣下来，才将黏土顺着她的肌肤铺平，完全贴合在她手腕上，用高温烤干降温，她的手腕总算重新修复得光滑无暇。 “她没事了。”元慕擦了擦汗，幸亏只是裂缝而不是碎掉，不然他也没办法。 鲛人立即扑过来，背脊僵硬地坐在她的床边，即使看不见也要紧紧盯着她。 元慕很想质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他看见鲛人银蓝色的眼睫毛正颤抖着，脸色甚至比躺在床上陶瓷做的少女更苍白。 他忍了忍，没有现在逼问他。 路曦睡了两天两夜，这两天里鲛人不吃不喝守在她床边，所以当她醒来睁眼，就看见他银蓝色的脑袋趴在床头，只是她没能多欣赏他养眼的睡容，他就敏锐地醒来了。 “路曦小姐……”他嗓音沙哑。 “嗯。”她轻应道。 “路曦小姐……” “嗯。” “路曦小姐……” “嗯。”她不厌其烦。 “手……疼吗？” “不疼。”她现在不会疼，只会碎掉。 “对不起。”他低着脑袋，刘海盖住漂亮的眼睛，周身萦绕着消沉的低气压。[ 路曦把手放在他脑袋上，轻轻揉了揉记忆中毛茸茸的脑袋，他身体颤了颤，任由她揉着，就像小时候那样，只是不再温暖。 路曦叹气，“我没事。” 一颗珍珠砸在床上，紧接着又是一颗，两颗，三颗，最后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停都停不住，路曦猛地被他一把抱住，他把脸埋在她肩窝，将她紧紧嵌入怀中。 现在的鲛人，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娇小，他宽阔胸膛已经能轻易将她圈住，强有力的手按在她的背上，让她动弹不得。 元慕得知路曦醒过来，很快就过来找她了，他用检查的借口把鲛人支开。 “是谁伤了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我自己不小心。” 元慕深深看着她，“是那只鲛人吧，上次你说摔伤脖子的时候，我就怀疑了。” “……他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是故意的。”他顿时暴躁起来，站起来说道，“等你休息好，跟我回去。” “不行。”路曦摇摇头。 “你不能再陷入危险了。”元慕咬牙道，“如果还有下次，连我都救不了你。” 路曦没有说话，如果她是原本的路曦，她可以走，可以为自己而活，但现在的路曦不行，她来这个世界只是为了任务，为了帮那只鲛人，虽然觉得对不起元慕，但她没办法。 “元慕，我不能回去。” “为什么不能，我去跟那个女人说，她不能利用你的命去达成她的目的。” “你知道，我不是怕她。”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元慕气急败坏，眼眶发红，“我只知道是我救了你，你这条命是我的，我不允许你死。” 路曦沉默，她现在也不算活着，但看他的激动，现在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吧。 由于路曦的灵魂渗透了一部分出去，经过将近一周的休息才总算能下床，但她明显觉得，自己的身体动起来比以前吃力了。 只是，她没有告诉元慕。 “路曦小姐。” 路曦在姬秋湖的宅子住了一周，她现在正坐在雅致的亭子里垂钓，鲛人朝她走过来，现在的鲛人仿佛变回小时候的他，总是跟着她，他虽然疑惑她的体温为什么这么冰，但从来都没有怀疑她不是路曦，路曦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还以为自己要费些功夫证明身份。 只是他跟小时候还是不一样了，他没有小时候那么容易暴躁，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待在她身边，比之前在别墅时更亲近她。 每一个人格，都有跟当年的小鲛人相像的地方，但每一个都不是完整的他。 他走到她面前站定，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手心里躺着一只橙色的千纸鹤。 “给我的？” 他点点头，她拿起他折的橙色千纸鹤，他轻轻扯住她的袖子，像是要带她走。 路曦跟着他来到一个房间门口，当他推开门，她看见屋子里堆满的千纸鹤。 不用问都知道是他折的。 “为什么都是橙色？”她走进房间，小心翼翼怕踩到哪只，他到底折了多久。 “你喜欢橙色？”路曦问道。 他摇摇头，“路曦小姐喜欢橙色。” 路曦没想到是因为这样，所以之前他总是折橙色千纸鹤，也是因为她吗，她一直以为是因为他喜欢橙色，原来并不是这样。 这个孩子…… “路曦小姐喜欢这些千纸鹤吗？” “嗯，只要是阿森特折的，无论什么颜色我都喜欢。”感受到他嗓音里隐藏的忐忑，她浅笑道，抬手揉了揉他柔软的银蓝色发丝，现在他长高了，要踮脚才能摸到他的头。 鲛人眼眸睁大，白皙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粉红色，他将她的手拿下来放在脸上蹭蹭，她冰冷的温度，恰好缓解这莫名的燥热。 “我可以摸摸路曦小姐的脸吗？” “嗯。” 他抬起修长白皙的指尖，他的手指真的很好看，细细长长的让女孩子都妒忌。 他似乎不太敢碰，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放在她脸上，指尖轻轻抚摸触碰着，描绘着她的眉眼轮廓，像是在回忆她的长相。 路曦看着他涣散的眼眸，心里闪过一阵刺痛，到底怎样才能把他的眼睛治好。 “看不见东西害怕吗？”她问。 鲛人愣了一下，抿唇摇摇头，“以前害怕，怕找不到路曦小姐，现在不怕了。” 路曦心里复杂，她以为之前那段时光他早就忘了，毕竟两人相处连一年都不到，原来自己在他心里这么重要，她不该犹豫不决，担心自己再次离开他，就不坦白身份。 “我会治好你的眼睛。”她承诺道。 鲛人的手还放在她脸上，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仔细听着，只是为了听她的声音而已，能不能治好他的眼睛，他一点都不在乎。 “路曦。”元慕出现在她身后，路曦转身，鲛人失落地收回手，元慕不满地看着那只鲛人，对路曦说道，“你过来，有事找你。” 路曦跟鲛人打声招呼就走了。 在她离开后，鲛人才走两步忽然晕眩向前面倒去，脸色苍白地跪坐在地上。 “我不想睡，我要陪着路曦小姐，我不要进去，不要……”唇瓣被他咬出血，他喃喃自语，“不要逼我，我不想进去，我不走……” 路曦再回来找鲛人的时候，他已经不在房间里了，路曦用线将千纸鹤串起来挂在窗户上，花了半天时间，做好千纸鹤窗帘。 她站起来观赏了好一会儿，发现门外沾着浑身是血的鲛人，他又去训练了吗，到底是什么样的训练，才会弄得这么触目惊心。 路曦看着他被鲜血浸湿的眼角，涣散的眼眸染上冷血的杀戮气息，她叹了一口气，过去拉他进浴室，跟以前一样帮他清洗。 鲛人变回本体，银蓝色的鱼尾占据整个浴缸，她拿起毛巾给他擦拭血迹。 在她帮他擦第一下的时候，鲛人眼底的杀戮气息一扫而过，他抓住她的手腕。 “脏。”沙哑的嗓音说道。 “不脏。” 她扯开他的手，继续帮他擦洗，但跟以前不太一样的是，她每擦一下，都感觉到他身体轻轻发颤，那片皮肤浮出粉红色。 “太用力了吗。”她问。 他摇摇头，僵硬地将脑袋别过去。 路曦以为他不敢承认，擦洗的力道轻了许多，不过这样一来洗的时间更久了。 她擦干净身体和鱼尾后，发现他脸颊旁边类似于耳朵的半透明鱼鳍也沾了些血迹，用毛巾沾水轻轻擦拭，他轻轻颤抖着没有避开，等路曦擦完，看见他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身体也红红的，眼角沾着一丝水雾。 “不喜欢擦这里？” 他摇摇头，咬着下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路曦小姐也会帮别人洗吗……” “不会。”她拿过浴巾裹在他身上，让他变成人类姿态出来，帮他吹干头发。 他默默地享受她的照顾，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直到眼前晕眩脑袋刺痛。 不行，再给他一点时间…… 他还不想走，他不想睡…… “阿森特，你怎么了。” 路曦发现他的不对劲，刚刚还好好的，也没发现伤口，怎么现在脸色就变了。 “路曦小姐，我不想走……” 走？他要去哪里？ 鲛人痛苦地捂住脑袋，下唇被他咬出血，从来没试过被这么强势驱逐，另一个人格在驱逐他，即使自我伤害也要驱逐他。 “路曦小姐……”他喊着她的名字，在路曦担忧的目光中，少年身体失去力量倒下。 “阿森特。”路曦惊呼。 第39章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39节 元慕不情不愿地给鲛人看诊,确定他只是疲劳过度昏睡，“让他睡一觉就行了。” 路曦守在鲛人床边，帮他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元慕看她不打算离开的样子。 “让他休息，我们出去吧。” 路曦摇头，“你先去休息。” 元慕心里有气,看着她只知道关心那只鲛人，完全不管自己身体也才刚恢复,气得转身出去了。路曦察觉到他的怒气，但现在她真的担心鲛人,他可能是因为她才疲劳过度。 前几天每次醒来,鲛人都守在她的床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 路曦坐在鲛人的床前,看着他安静恬淡的睡容,不知不觉她也趴着睡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发现手腕痒痒的，而房间已经完全暗下来。 天黑了吗？ 路曦打算起来开灯,感觉自己手腕被轻轻捏住,抬头看到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起来，被子盖在他腰上，他冰凉的指尖摩挲着路曦光滑的手腕,漂亮的眼眸半阖。 窗外柔和的月光洒在他脸上，在他白皙的脸上落下阴影,身上仿佛散发柔光。 “阿森特,你醒了？”路曦高兴道。 但紧接着，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就被一只手扯过去按倒在床上,少年压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这个语气，难道说…… “你们调换人格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路曦，他跟另一个人格的记忆不共享，但这次的冲击太大了，大到将他从沉睡中唤醒。 他迫不及待想出来，想见一见她，但是那个蠢货不让他出来，他想占着她。 终于，他把他挤了出去。 鲛人抬起她的手腕，将脸贴在手腕上，那天她的气息从裂缝中倾泻出来，他就醒了，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换了一副身体，但当初的相似感总算有了解释。 她就是路曦小姐。 “为什么不告诉我，路曦小姐。” 路曦听着他语调里的痛苦，这个人格向来爱笑，因为她才让他这么痛苦吗？ “对不起。”路曦抬起手臂抱住他，感受到他胸口心脏在剧烈跳动，他身体微微颤抖着，回抱她，听见她说，“我回来了。” 眼睛忍不住湿润，他咬牙忍住没让她发现，他等这句话，已经等了四十年…… 空荡荡的游乐场里，一个银蓝色头发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坐在滑滑梯旁玩积木。 “喂，你告诉我呗。” 另一个小男孩从滑滑梯上滑下来，他长着跟这个小男孩一模一样的五官，只是神情与他完全不一样，没有那么死气沉沉。 “路曦小姐喜欢吃什么。”他蹲在小男孩面前，路曦小姐现在睡着了，他要调查清楚她喜欢吃什么，到时候让人做给她吃。 “你又吃不出味道。” 玩积木的男孩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另一个小男孩不高兴了，“你告诉我就行。” 玩积木的小男孩还是不理他，他走过去继续追问，“别玩了，你到底说不说。” 这回，小男孩停下来，但依然低着头，“说了有什么用，她死了，不会回来了。” “她没有死，路曦小姐没有死。”他一把揪住男孩的衣领将他抓起来，瞪着那张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她只是睡着了。” “她死了。”男孩依旧低着头。 “她没有，不准你说她死。”男孩揍了他一拳，又将他推倒在地上揍了两拳。 男孩全程没有反抗，只是手里还紧捏着一块积木，尖尖的角刺进手心的肉里。 “路曦小姐死了。” 他再次重复这句话，另一个男孩气鼓鼓地抬起拳头，眼看着就要砸他脸上。 但是他没有砸下去，因为他看见被他压在身下的男孩眼眶鼻子红红的，一颗颗珍珠砸落在身后的沙地上，那是他的眼泪。 “笨蛋。”他从他身上起来，背对着那个脸颊红肿的男孩，“我会让路曦小姐醒来，等她醒了，你不要跟我抢，她是我的。” “不要。”躺在地上的男孩拒绝道，他别过头去，不让他再看自己狼狈的模样。 “你说什么。”男孩气鼓鼓走过来又想揍他，但是看着他半死不活的模样，咬牙停了下来，“你就在这里哭吧，最好别再出来。” “路曦小姐不是你的。”在他离开后，小男孩喃喃道，“她不是你的，是我的。” 在那之后，两个小男孩再也没见过面，他们离开身体的时候，就一直睡，为了保存最好的精力，在重新占据身体的时候，能集中精力去做想做的事情，努力让她醒过来。 为了这一天，他等了很久。 路曦只照顾了鲛人一个晚上，第二天他醒过来后，又换成他来照顾她了。 “烫吗？”他舀了一勺肉粥放在她嘴边，她无奈地吃下，就看见他关切的眼神。 路曦一时真的很不习惯。 “不烫。”她摇摇头。 路曦就这样被他一口口粥喂着，她已经跟他解释过这副身体的来龙去脉，她不用喝粥也可以活着，偏偏他好像听不进去。 “好吃吗。” “嗯……” 没多久，她看他停了下来。 她不解地看着他，只见鲛人白皙的指腹擦过她嘴角，将手指伸到嘴边舔了舔。 “好吃。”他轻笑道。 路曦看见他伸出舌尖舔掉指腹上的粥水，完了还舔了舔下唇，红艳的舌尖跟浅色的薄唇形成对比，唇面还留下湿润的水痕。 即使经历过很多个世界，当看到这么漂亮的少年做出这么暧昧不明的举动，路曦还是没忍住老脸微微发烫，看着他有些失神。 不过很快路曦拉下脸，她觉得他年纪还小，应该教育一下，“以后别这样做了。” 他脸色一僵，“路曦小姐不喜欢？” 路曦见鲛人明媚的笑颜收住，银蓝色眼眸蒙上深深的黯然，仿佛世界都变暗了，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语气太重了。他们刚刚相认，他心里开心，才忍不住跟她亲近吧。 “总之别再这样……”她叹气道。 路曦这天夜里睡得不是很安稳，她隐约间似乎听到远方传来悠扬的歌声，这歌声带着让人沉醉的魔力，她想醒也醒不过来。 她感觉有什么印在她的额头，脸颊，鼻尖，带着湿漉漉的软绵，最后流连在她的唇瓣，湿润的柔软撬开她的唇舌肆意索取。 “唔……” 路曦不太舒服地反抗，被紧紧按住后脑勺，她被紧紧纠缠着，最后不再反抗。 “路曦小姐。” 沉睡中的路曦不知道，她被微喘的鲛人紧紧按在怀里，他的脸上泛着诱人的红晕，涣散的银蓝色眼眸，宛如最美丽的宝石。 此时的他，因为动情而失控变回鲛人的姿态，如瀑的长发铺落下来，就像蜘蛛网一般将他们两人缠在一起，再也分不开彼此。 “路曦小姐，我爱你。” 他在她耳边诉说着爱意。 他很久以前就爱上她了，在她还把他当成一个孩子的时候，只是那时还不懂。 直到现在亲口说出来…… 总有一天，他会在她醒着的时候告诉她，只是现在还不可以，还不是时候。 鲛人冰冷的指尖捧着她的脸，指尖描绘着记忆中的五官，忍不住再次俯身亲吻，而鲛人的歌声，让路曦怎么都醒不过来。 路曦知道自己为什么睡不安稳了，因为她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缠着一条鱼尾，漂亮的鲛人少年睡在她身旁，长发铺满整张床。 她顿时黑着脸扶额，他到底什么时候爬上她的床的，不过他看起来还没睡醒的样子，平时白皙得过分的脸颊被被子捂得红润，银蓝色的头发很长很长，像绸缎一样铺在床上。 “唔……”他忽然皱了皱眉，睫毛颤了颤，睁开半透明的眼眸，“路曦小姐？” 眼前的鲛人要不是会说话会动，就像一件精美的雕刻艺术品，美得令人窒息。 “你怎么在这里。”路曦问道。 “咦？我不在自己房间吗？”他茫然地爬起来，睡袍滑落露出一边雪白的肩膀。 路曦有些头疼，他知不知道这样躺在一个女人床上很危险，幸亏她不是别人。 “你不知道？”她帮他扯好衣襟。 “嗯。”他茫然地偏头。 路曦想起之前他梦游过，还哭着说梦话，差点掐断她的脖子，难不成昨晚他又梦游了，改天问问元慕能不能治治这毛病。 元慕现在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虽然他知道鲛人是个疯子，但看见之前那个呆呆的少年突然变成黏人的妖精，脸色像吃了屎。 “路曦小姐，喝牛奶。” 一杯牛奶推到路曦面前，路曦喝了一半感觉有点撑了，她这副身体很奇怪，吃进去的东西会自动消失，从来不需要上厕所，虽然能尝到味道，但总觉得吃了也是浪费粮食。 “不喝了？”他听见路曦放下杯子。 “嗯。” 他自己拿起来喝光剩下的半杯，注意到一道不满的视线，他知道元慕在看他。 在对方注视下，他舔了舔杯子边缘，那是路曦喝过的位置，元慕脸色更阴沉了。 “路曦。”元慕忍无可忍，难道前几天这只鲛人一直在伪装，“到底怎么回事。” 路曦才想起旁边还坐着元慕，她还没有跟元慕解释鲛人的状况，因为元慕总是知道太多事情了，今天阿森特换了人格，她都没想到跟他说清楚，难道他也有不知道的时候。 “双重人格？”听完路曦的解释，元慕拧眉，他注视着鲛人，看见他上半身无骨般懒洋洋地倚在路曦身上，怎么看都不舒服。 第40章 “路曦小姐,要去散步吗？” “你先去吧。”路曦用力推开他，“我有事情跟元慕医生说。”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40节 鲛人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元慕，元慕也看向他,鲛人露出挑衅的轻笑。 元慕：“……”很想揍人怎么办。 等鲛人出去后，元慕总算憋不住了，一把按住路曦的肩膀,“路曦，跟我回去。” 路曦没想到他还要说这件事,明明她已经拒绝过了，“不行。”路曦摇摇头。 “他很危险。”元慕几乎是吼出来的,“别相信他的伪装,你知道他杀过多少人吗。” 路曦沉默，其实从鲛人一次次浑身是血地回来,她就知道他肯定经历过很多杀戮,但就算他背负着再多条生命，她也不可能走。 “元慕，我不想跟你聊这个。”路曦不想跟他争吵,“我想治好他的病,除了眼睛的问题，还包括治好他的双重人格。” “不可能，我不会再帮他的。”元慕狠下心咬牙切齿道,“除非你跟我回去。” 路曦没想到他这么决绝，她叹了一口气：“是我麻烦你太多了,我自己想办法。” “路曦。”元慕气急败坏。 路曦回到学校重新上课已经是半个月后,李灿灿和徐婷担心死她了，但好在姬秋湖帮她请了病假，她们才没以为她失踪了。 又上了一段时间的课,迎来了暑假，应姬秋湖的要求，她带着鲛人去安城了。 再次踏足安城这片土地，路曦的境遇已经完全不一样，想当年这只鲛人还很小，她成为五只幼崽的管家，跟他们一起生活。 而现在，身边只剩下他了。 四十年前安城发展已经很迅速，现在多了许多高楼大厦，高架桥一道道，俨然有些认不出来，他们被安排在元氏的一栋公寓。 虽说是元氏的公寓，却是出租给普通人住的，元氏在房地产方面向来发展不错。 苏琪漫是一个外乡打工人，初中毕业就到安城打工了，安城经济向来发达，这里有钱人非常多，房地产发展迅速，她一心扑进房地产销售，加上从小养的一副嘴皮子，这些年挣了不少钱，不然也租不起元氏的公寓。 躺在舒适的公寓里，数着手里成交的业绩，和卡里的存款，有时候不由得感叹为什么别人那么有钱买得起房子，她却只能租。 最近苏琪漫隔壁搬来了一对姐弟，她没跟他们说过话，为什么知道是姐弟，只因为坐电梯的时候，她听见男生喊女生姐姐。 不得不说这对姐弟颜值真高，女生长得很漂亮，皮肤光滑得就像个瓷娃娃，一头及腰的长发修剪得很整齐，气质干干净净。 男生就好看得离谱了，他的皮肤很白皙，五官精雕细琢，鼻梁高挺，唇形漂亮，高挑的骨架合着从没有见过的出色外表，要不是电视上没见过，还以为他是什么大明星。 不过苏琪漫总觉得这对姐弟怪怪的，这要从那天她下班回来，刚好在电梯里碰到那对姐弟，而电梯里只有他们三个人说起。 “姐姐，给我尝一下你的。” 他们两人手里都拿着一根冰淇淋，男生凑到女生面前，舔了她的冰淇淋。 “好甜。”他兴奋地说道。 路曦已经习惯他这样，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苏琪漫却觉得不太适应，她自己也有俩弟弟，如果有一天她弟弟舔她的冰淇淋，她一定打爆他的狗头，剩下的也不想吃了。 不过她想想又觉得，天下姐弟千千万，有的姐弟从小就格外亲密也不一定。 元森跟着路曦回到公寓，他倚着路曦坐下，“路曦小姐，我可以不叫姐姐吗？” 路曦得知这公寓是跟普通人混住后，她就给他们两人设定了姐弟的身份，毕竟孤男寡女住一起要不是姐弟，怎么想都不太妥当。 其实她更倾向于扮演他的母亲，只是他们外表相差不大，叫妈妈太奇怪了。 “不行。”路曦拒绝。 “路曦小姐……”他哀求道。 鲛人的脸凑到她面前，路曦被他诱惑得有些失神，但还是偏过头去没有答应他。 苏琪漫发现那对姐弟真的有问题，是在一个深夜，她下班回来得比较晚，加上应酬喝了酒，正打算到阳台上吹风，她租的公寓有个不小的阳台，上面种了许多奇特的植物。 不过她还没走出阳台，头顶的乌云散去，月光倾泻下来，她注意到隔壁阳台有动静，醉酒的双眼有些模糊，她揉了揉定睛一看，吓得瞬间酒醒，因为她看到隔壁阳台的躺椅上躺着一个女生，看身形就是那个男生的姐姐。 而那个每次碰面都看得苏琪漫两眼发直的漂亮男生，正俯身在女生的上方，他们的头贴得很近，苏琪漫看到他们的唇连在一起，男生啃着女生的唇，甚至能听见暧昧的水声和男生的低低的喘息，女生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苏琪漫用力捂住嘴怕发出声音，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她看到了什么？ 是禁忌罪恶的一幕。 苏琪漫以为自己没有被发现，却不知道沉迷亲吻的男生涣散的眼眸轻瞥了过来，只是他没有揭穿她，反而勾了勾魅人的唇，在她竖起耳朵偷听的时候，凑到路曦耳边呢喃。 “姐姐，我爱你……” “轰”的一声，苏琪漫三观被炸得支离破碎，她再也偷看不下去，脚步虚浮地逃了。 后面那几天，苏琪漫都很不想碰到那对姐弟，那天晚上偷看的画面让她不适。 甚至做梦的时候，都梦到那对姐弟在面前亲吻，男生不断在姐姐耳边说爱她。 精神的折磨让苏琪漫病倒了，她昏倒在走廊上，是经过的路曦送她到医院。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茫然地睁眼，周围是雪白的房间，充斥着消毒水味。 “你醒了？你发烧昏倒在走廊上，是我和弟弟送你来医院的。”路曦说道。 苏琪漫看到自己最近噩梦的主角，背脊不由得一僵，但是自己刚生病被她救了，不好意思赶她走，只能僵硬道：“谢谢。” “你饿了吗？”路曦问道。 苏琪漫肚子恰巧“咕咕”响了，脸尴尬一红，也不好意思说不饿，“有点……” “我去给你买点粥吧。” 路曦刚站起来就被人按回座位上，鲛人在她头顶说道：“我去买吧，姐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今天喊“姐姐”这两个字格外大声，哪有平时的不情愿。 苏琪漫身体又是一僵，不过还是忍住没有让他们发现异常，在男生离开病房后，她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弟弟真听话。” 元森很快买了粥回来，他将那碗粥随意放到苏琪漫面前，拆开另一份外卖。 几个香气四溢的小炒，外加两碗白米饭，路曦看见他买这么多，说了他几句。 苏琪漫闻着空气中的食物香气，嘴里的肉粥只觉得清淡到不行，她忍不住留意那对姐弟，看见女生安静地低着头吃饭，男生不停地给她夹菜，他自己碗里的饭却没动几口。 正常的弟弟怎么会这么宠姐姐，完全是把她当女朋友吧，她又想起那晚的画面，这份感情到底是弟弟单方面，还是他们双方的，她记得那时候女生没动过，可能是睡着了。 难道是弟弟趁姐姐睡着的时候…… 苏琪漫开始暗暗观察他们的互动，她觉得女生是有分寸的，眼神也干干净净，倒是她弟弟总是往她身上靠，他都比姐姐高一个头不止了，是高中生吧，怎么还这么不知收敛。 “你们……一直都这么亲密吗？”在男生出去扔垃圾的时候，苏琪漫试探道。 路曦没有兄弟姐妹，她不知道一般的姐弟长大后，基本上都会保持距离了。 “嗯。”路曦喝了一口水漱口。 “你弟弟这么帅，一定有女朋友了吧。” “高中生不能早恋。”路曦道。 “是啊，我也觉得高中生不要早恋，不过我弟不听我的，他有喜欢的女生。”苏琪漫瞥向她，“你喜欢什么样的，你弟弟这样的？” 路曦皱眉，“他还是个小孩子。” 苏琪漫是做房地产推销的，最基本的看人脸色的本事是有的，从路曦坦荡的眼神中，她就知道路曦对她弟弟不是那种感情，所以整件事情都是他弟弟单方面，她是无辜的。 苏琪漫想告诉她，她弟弟不是小孩子了，他对她有非分之想，还为之付出行动了，但她还来不及开口就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影。 他不知道站在这里多久了，听没听见她们刚才的对话，不过脸色好像不太好。 漂亮高挑的男生走进病房，经过苏琪漫病床的时候，她感觉到一股敌意，脖子凉飕飕的，她开始还以为是错觉，但很快就知道并不是，因为倚着他姐姐坐下的男生，刻意将身体懒洋洋地靠在女生身上，眼神挑衅警告。 他知道了，知道她看出他龌龊的内心，苏琪漫皱着眉头，毫不示弱地看回去。 内心萌生出一股倔强，她想帮助这个好心送她来医院的女生，帮她摆脱她弟弟。 苏琪漫只是过度疲劳导致发烧，当天晚上她就回去了，是路曦送她回去的。 “你可以过来陪我住一晚吗？”站在公寓门房门前，苏琪漫抓住路曦的手，“我头还有点晕，我家就我一个人，可以吗？” 路曦他们的住处就在隔壁，她也可以叫她过来跟他们住一晚，她看得出来苏琪漫不是坏人，但阿森特毕竟是鲛人，她不想让外人进他们的屋子，怕不小心被她发现什么。 住在对方家里，倒是没什么。 她看着苏琪漫还很苍白的脸，见她脸上写着哀求，也不太好拒绝，“好吧。” 第41章 “我也要住。”元森说道。 “不行。”路曦还开口没说话,苏琪漫已经比她先一步拒绝，说完才觉得自己好像拒绝得太快了，僵硬道,“跟男生住不方便……” 路曦看得出苏琪漫不想鲛人留下，其实她也不希望他跟不认识的人接触太多。 “你回去吧。”路曦也拒绝道。 鲛人眼眸眯了起来，他瞥向旁边的苏琪漫,苏琪漫看不出他是个瞎子，却隐约从那双眼眸中看出危险气息,但很快就消失了。 “好吧。”他不情愿道，忽然俯身抱了一下路曦,在苏琪漫瞪大的眼眸中转身。 “你……”苏琪漫不知道该说什么。 路曦跟元森回一趟隔壁公寓,把她的睡衣拿来，回头看见苏琪漫在收拾东西。 “抱歉,平时很少收拾。” “你坐吧。”她将路曦拉到沙发前坐下,继续收拾屋里乱扔的衣物，她的动作很利索，这副精神的模样哪里需要路曦照顾。 “你还饿吗？我给你煮面。”她说。 “不用了。”路曦摇摇头。 路曦打量她的住处,其实屋子装修都是一样的,只不过苏琪漫自己在墙上贴了些相框，还有全家福，多了些温暖的气息。 “这是你的家人？”路曦问道。 “对呀,这是我的大弟，最右边的是二弟,我姐,我们四姐弟，还有我爸我妈。”苏琪漫指着全家福上的人一个个给路曦介绍，她说话时语气很温柔,听得出她很爱她的家人。 路曦忽然想起过世的母亲，那个女人死后她算是没有亲人了，毕竟路氏的那些人根本不算，路曦有些走神，直到苏琪漫问她：“你有多少兄弟姐妹，该不会只有你们两个？” “嗯。”路曦含糊应道。 “两个人多寂寞呀，我们姐弟四个人小时候玩得可开心了，打麻将都不用喊人。” 苏琪漫又跟她絮叨起小时候的事情，她说着说着发现自己讲太多了，才停下来，看见面前的女生听得走神，对方只有姐弟两个人，应该很难理解兄弟姐妹多的日子吧。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41节 虽然她家里穷是穷了点，以前她也抱怨过家里穷还生这么多，但毕竟都是家人啊，她现在已经不会埋怨了，只想努力赚钱。 “你们一直待在一起吗？”苏琪漫问，那个男生这么黏她，肯定一直在一起吧。 路曦过了半秒，才反应过来苏琪漫指的是她跟鲛人，但他们的关系是编造出来的，本来就不存在，她能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如果只是问他们是不是一直待在一起的话…… “没有。”路曦摇摇头。 苏琪漫有些惊讶，想起男生寸步不离的模样，那个人怎么可能肯跟她分开。 “因为一些事情，我们分开很多年。” “很多年？那是多久。” 路曦沉默了半秒，“最后一次见他，他还是个小孩子，现在已经比我高了。” 四十年真的很长，虽然对她来说她只是睡了一觉，但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这样吗……”苏琪漫皱眉。 如果是分开很多年的姐弟，重逢后产生不伦的感情是有可能的，毕竟不是一起长大没有亲情基础，相当于重新认识一个人。 英俊的弟弟跟漂亮的姐姐长大后重逢，忍不住被姐姐吸引，走上不伦的道路。 苏琪漫心里面暗暗猜测…… 路曦进浴室洗澡的时候，苏琪漫自己晃悠到阳台上，注意到隔壁阳台有人。 漂亮的男生慵懒地坐在躺椅上，他看起来已经洗完澡，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袍，一只手撑在身侧，另一只手拿着高脚杯，晃着杯子里晶莹剔透不知道是酒还是汽水的液体。 白皙的皮肤在月光下散发淡淡光泽，他仰头喝光高脚杯中的液体，隐约看到一道水痕从嘴角滑下，顺着下巴和精致的锁骨落入松垮的睡袍中，苏琪漫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但是很快，她就甩甩头狠狠皱眉，唾弃自己居然被这个人迷惑，她又想起自己的弟弟，虽然同样是高中生，但这个男生却给他一种很奇怪的违和感，他真的只是一个高中生吗。 这时，他察觉到苏琪漫的视线，狭长的眼眸扫了过来，嘴角的笑意晦涩不明。 他薄唇微启，无声说了几个字。 苏琪漫脸色一黑，倏地拉上窗帘。 他刚刚的唇语说的是—— 『把姐姐还给我。』 苏琪漫觉得自己被明目张胆地挑衅了，他真以为她不敢说吗，以为她不敢告诉他姐姐吗，她只是不忍心让那个女生知道自己看似乖巧的弟弟，实际上是个危险人物而已。 女生是个善良的人，如果她知道自己弟弟对她是那种感情，一定会很痛苦吧。 路曦洗完澡出来，看见屋子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的，苏琪漫脸色有些不太好。 “怎么了，还头晕吗？” “嗯，不想吹风，拉上窗帘比较好……” 直到洗完澡一起躺在床上，苏琪漫还是没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她有些挫败。 “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苏琪漫问道，都躺在一起了，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路曦，晨曦的曦。” “真好听，我叫苏琪漫，苏轼的苏，王字旁的琪，漫画的漫。”苏琪漫说道。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苏琪漫抓狂地挠头，如果她现在不说的话，喊路曦过来睡一晚有什么意义，明天又要把她交给那个恶魔，说什么她都不甘心。 “我感觉你弟弟太黏你了，这样不太好，他都是高中生了，应该保持点距离。”苏琪漫委婉道，没有说破她弟弟对她的感情。 “是有点黏人。”路曦说道。 苏琪漫等待她说下去，他很黏人，所以呢，然后呢，是不是应该做出改变？ 但是路曦没有继续说了。 “你不会烦吗？”苏琪漫瘪嘴道。 路曦没有觉得他烦过，只是偶尔觉得他太不知收敛，有些越界，经常要她提醒。 “……也是我欠他的。”路曦说道，虽然她留下来只是为了任务，但不可否认她确实亏欠他，他因为她弄瞎了眼睛，生病分裂出两个人格，所以对于他的黏人，她真的很纵容了。 “分开那么多年又不是你想的，你欠他什么，要欠，也是你父母欠你的才对。” 苏琪漫真想不出什么样的父母，会让一对姐弟分开那么多年，难不成是离婚？ 苏琪漫不想试探别人的身世，对于这个刚认识的女生，她只是想顺手帮一下，就跟对方顺手送她去医院一样，安城虽然很繁华，但人与人之间也很淡漠，有时候只需顺手就能救人一命，可大多数的人只当没有看见。 “你弟弟都这么大了，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男生这个年纪也该独立了。” 路曦没有接她的话，苏琪漫以为路曦这次听进去了，实际上她只是在计算四十多岁的妖族幼崽相当于人类多少岁，最后的得出的结论是，他现在的年龄还需要被人照顾。 既然路曦以后会跟他保持距离，苏琪漫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把这份不伦的感情能够扼杀在摇篮里最好，两人还能继续做姐弟，或许，她还应该找个时间跟她弟弟谈一谈。 苏琪漫本来睡得很好，却被一阵震耳欲聋的敲门声吵醒，今天是周六，她本来想睡到自然醒的，是哪个神经病这么早敲门。 路曦也醒了，见苏琪漫用被子捂住脑袋，痛苦烦躁地弓着身子，她下床去开门。 等到路曦走出房间，苏琪漫本来还捂住脑袋，忽然触电般惊醒跳起来穿拖鞋，她跑出房间，刚好路曦打开门，高挑的男生站在门口，他看起来也才刚睡醒，身上还穿着睡袍。 最可耻的是，他头发睡得凌乱，脸上还残留着浅浅的睡痕，他抬手懒懒地打呵欠，眼角变得湿润起来，眼睫毛沾上几滴水珠，抬手的动作让他本来就穿得松垮的睡袍，顺势往旁边划落了些，基本上差一点点就要掉了。 苏琪漫脸顿时就黑了，小小年纪就这么不矜持，尤其是她自己还没忍住咽口水，好在路曦目光清澈，看来并没有被他诱惑到。 “你过来干什么。”苏琪漫怒目道。 鲛人没有看苏琪漫一眼，涣散的目光只落在路曦身上，舔了舔下唇：“我饿了。” “你不会自己做早餐吗？” 经过一晚上的相处，苏琪漫已经代入路曦朋友的身份，对男生说话毫不客气。 鲛人狭长的眼眸眯了眯，他脸色很不愉快，对方已经霸占路曦小姐一晚的时间了，现在还不让他跟她接触，忍耐是有极限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抓住路曦的手腕将她扯出门外。 “跟我回去。”鲛人将路曦拉走。 苏琪漫想阻止他，但是两人的门口相隔太近了，她还没跟上对方已经关门。 “开门，你快把门打开。” 门外，苏琪漫还在用力地拍门，路曦注意到鲛人眼眸闪过的杀意，她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摇摇头说道：“别伤害她。” 元森拳头握紧又松开，最后变成紧紧抱住路曦将她按在怀里，他枕着她的肩窝，一只手按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按在她脑后，沉沉地呼吸着，感受她在他怀里的真实感。 “我不喜欢她。”他闷声道，所有跟他抢路曦小姐的人他都不喜欢，包括他自己。 路曦觉得他抱得太紧了，她想挣脱，但她能感受到他在忍耐着杀戮，在他压制下去之前，她不敢轻举妄动，虽然眼前的鲛人平时总是黏人的模样，但正如元慕所说的，他手上沾过很多人的血，当然不会在乎再多一个人。 而她不希望他伤害苏琪漫。 第42章 路曦抬手,放在他的背上轻轻安抚，就像小时候哄他睡觉一样，“好了吗？” 背部感受到她轻柔的抚摸,他的身体颤了颤，拿脸蹭了蹭她的颈窝才抬起头。 路曦感觉勒着她的力气小了，试探性地后退了一步,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我去给你做早餐。” 鲛人将路曦带回屋后，苏琪漫心里一直都很烦躁,尤其后来她又在电梯里遇到他们，那个男生几乎整个人贴在姐姐身上。 终于,她忍无可忍了。 “喂,你给我站住。”苏琪漫叫住元森，看到路曦不解的眼神,她又道,“路曦，你可以先回屋吗，我有事想跟你弟弟谈谈。” 路曦不知道她想谈什么,但想到鲛人对她的敌意,进屋前给了他一个眼神。 她不许他伤害苏琪漫。 苏琪漫带男生到走廊尽头的角落里，才打开天窗问道：“你喜欢你姐姐吧？不是亲生姐弟那种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鲛人睨着她,没有说话。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看着他默认的态度，她气急,“你会害死她的。” “不,不只是她，还会害了你自己，你的家人不可能接受这份感情的。”苏琪漫试图劝他,“你现在还小，不懂男女之情可以理解，但不能再继续了，你放过她吧。” 鲛人之前想逗她才没有收敛，但现在他不想玩了，尤其这女人叫他放过路曦，他脸色不悦，“我跟她的事情，不用你管。” “路曦是我朋友，我不能不管。”苏琪漫怒道，明明路曦只是帮了她一次，她就以朋友自居了，不过她挺喜欢路曦的，真心想跟她做朋友，不想看着她被人伤害。 他不以为然，“你的话说完了吗。” 鲛人转身打算离开，他不喜欢跟路曦以外的人废话，苏琪漫却拦在他面前。 “你再这样，我就告诉路曦了。” 苏琪漫刚说完，就感觉周围的空气好像冷了许多，脖子上传来凉飕飕的感觉。 她不知道要没有路曦的交待，在她说出威胁那一瞬间，她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那你就说吧。”他嘲讽地勾唇。 说完这句话，就绕过苏琪漫离开了。 苏琪漫想不通，按照他对他姐姐的态度，他应该很害怕姐姐知道他的感情才对，为什么能说出这句话，难道他真的不怕？ 还是说，他以为她不敢。 苏琪漫觉得自己被人小看了，从未有过的愤怒席卷而来，她这次忍无可忍。 她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告诉路曦。 苏琪漫回屋想了一夜，第二天还没来得及敲隔壁门，她家的门就被敲响了。 “苏琪漫小姐？”门口是一个穿着西装笑吟吟的男人，他身后还站着几个人。 “你是……”她警惕地抓着门把。 “苏小姐，早上好啊。”跟路曦说话的是男人身后的其中一个人，苏琪漫认得他，他是物业收费处的人，她经常看见他。 见到熟人，苏琪漫才放下警惕。 “你是？”她瞥向面前的男人。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42节 “我是谁不重要。”男人依旧笑吟吟道，“从今天开始，麻烦苏小姐搬离公寓。” “你要赶我走？”苏琪漫震惊。 “如果苏小姐非要这么理解，也可以，从今天起，这间公寓被元氏收回了。” “为什么。”她很不理解，她已经在这里住两年了，从来没碰到过这种事情。 “没有为什么。”他并不解释。 “你们不能赶我走，我是签了租赁合同的。”苏琪漫稍稍冷静下来，搬出合同道，“我租房的日期还没到，我不会走的。” 他摇摇头，“苏小姐必须搬走。” “这就是元氏公寓的服务态度吗，你们要赶我走，我不介意走法律程序。” “这样吗。”他笑吟吟的脸看得苏琪漫很不爽，就好像是被人看笑话，“我方也不介意走法律程序，该赔偿的条款都会赔偿给苏小姐，我们还会帮苏小姐找好安置的公寓，帮您联系搬家公司，只要您今天能搬走。” 苏琪漫原本以为他只是过来找麻烦的，没想到会说出这种话，按照条款赔偿？他知道要赔多少钱吗？还帮她找到别的公寓，联系搬家公司，她就更加想不明白了。 苏琪漫是个谨慎的人，不然也不能在安城混这么久，越是这样诱人的条件，她越觉得不对劲，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如果我还是不想搬呢？” 门口的气氛非常紧张，苏琪漫不肯让步，而她面前的男人也始终没换过表情。 “苏小姐现在，是在元氏工作吧？”他拿出手机，上面显示一个号码，苏琪漫双眸倏地紧缩，心头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如果我拨打这个电话，苏小姐就会失去这份工作，您现在愿意搬走了吗。” “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琪漫没想到对方要做到这种地步，她开始在脑海里搜索自己最近是不是得罪公司什么人，为什么要逼到这个田地。 “苏小姐，你就搬走吧。”物业收费处的熟人小声道，“他不是你能得罪的人。” 苏琪漫咬咬牙，放在身侧的拳头握紧，“李叔，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为难道，看向笑吟吟的男人，擦了擦汗。 他唯恐得罪对方的态度，让苏琪漫心底沉了沉，拳头松开，握紧，最后叹气。 “好，我搬。” 失去住处是小事，失去这份工作她就真的完了，家里弟弟还等着她交学费，她还要给家里寄钱，攒钱过日子，要是丢了这份工作，她去哪里找比现在高工资的工作，至少按照她的学历，很难再找到更好的。 男人见苏琪漫松口，放下手机笑道：“您放心，即使没有走官司，元氏违约就是违约，该有的赔偿和答应的条件都会兑现。” 既然对方能帮她找到新的住处，还联系搬家公司，她还平白无故得了巨额赔偿，苏琪漫就没什么担心的了，只是心头像被人拿着羽毛不停挠着，她还是想不明白。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我搬走吗。”就算被判死刑，也要知道犯什么罪吧。 男人居高临下看着她，苏琪漫等了很久，才等到他的动作，只见他看向隔壁门，这轻轻一个眼神，让苏琪漫明白了什么。 “他脾气不太好，叨扰您了。” 心头顿时惊涛骇浪，苏琪漫其实一直很疑惑，这对姐弟明明只是学生，怎么住得起元氏公寓，不过后来想想，可能他们家里条件好，家人给钱出来度假才住到这里。 但她没有想过，他们会跟元氏沾上关系，那个男生到底是什么人，只是警告他远离路曦，就让自己搬走，威胁她的工作。 想起昨天那张嘲讽的脸，他不是不怕她告诉路曦，是因为他不会给她机会。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苏琪漫不知道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会不会说那些话，她是真的把路曦当朋友，不想她被瞒在鼓里，最后被他伤害。 但是现在，她没有选择了。 苏琪漫嘴角露出嘲讽，她算什么朋友，比起告诉路曦真相，她选择了自己。 她不敢说，她知道她真的会没了工作，那个男生为了路曦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样的感情，路曦能接受吗。 苏琪漫搬走得很突然，等到路曦发现，她已经不在了，不过两人本来就没什么交集，只是帮了对方一次而已，路曦说不上舍不舍得，她跟鲛人的生活没什么改变。 路曦认真做着度假安排，姬秋湖让他带鲛人到安城散心，只是她有些犯难，因为安排度假这件事情，她其实并不擅长。 “你想去哪里玩。”她看着平板上的地图，地图上标着许多景点可以用来参考。 “这里。”他随手一指。 路曦一看，是游乐场。 暑假的游乐场人山人海，无论玩什么都要排长龙，这炎炎夏日，也不能阻止人们到游乐场玩的热情，到处都挤满了人。 路曦拿着游乐场门口发的地图，边走边观察排队人数，考虑他们该玩什么。 “小心。” 身旁传来鲛人的提醒，紧接着她就被人扯了一下，落入一个凉凉的怀抱。 她抬起头看见鲛人精致的脸颊还有那双漂亮的眼眸，他的体温很低，身体在暴晒下还是很冰，白皙的脸上没有一滴汗。 路曦偏过头发现，看到有个小孩子刚刚从她身边冲过去，差点就撞到她了。 “谢谢。”她道。 鲛人自然而然地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两人的颜值引起许多人的注视，路曦不知道在很多游客眼中，他们是一对小情侣。 “小哥哥，送朵花给女朋友吗？”一个女生提着篮子走过来，跟鲛人推销她的花，“你们是学生吗？你女朋友可真漂亮呀。” 路曦刚想解释，鲛人已经比她先一步说话，“我不要花，这个怎么卖。” 女生篮子里的花闻起来不够新鲜，不过她的话取悦到他了，他不介意买点东西，手背刚好碰到一个物件，就拿了起来。 “这头箍二十，这个三十块……” 头箍，元森知道什么是头箍，他摸到头箍上有两个尖尖的猫耳，拿起来戴在路曦头上，她的脸本来就很嫩，一头齐腰的黑色长发搭配猫耳，倒真像一只小猫咪。 “哇，超可爱的。”女生赞美道。 鲛人也拿了个一模一样的戴在头上，不得不说跟他也很搭配，但一想到他的本体是鱼，而猫喜欢吃鱼，路曦有些古怪。 然而鲛人却自顾自付了钱。 第43章 他牵着路曦往前走,嗓音从前面传到路曦耳中，“路曦小姐想玩什么？” “今天我是陪你来的，该问你才对。” 鲛人停在分岔路口,过了半晌都没有动静，路曦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路曦小姐决定吧,我看不见。” 路曦才意识自己疏忽了，因为他平时生活不受影响,她经常忘记他是个瞎子。 路曦想了想，带他往旋转木马走去,两人坐上旋转木马,路曦坐在前面，他坐在后面,刚坐上他就听到“咔嚓”的声响。 “路曦小姐在拍照？” 路曦忘记把手机调静音,不小心被他听见了，不过既然被发现，她大方承认,“嗯,等你以后眼睛治好了，就给你看。” 她记得之前资料上说他不喜欢拍照，不过他现在表情看起来好像不讨厌。 听见路曦说起他的眼睛,他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微勾,“好。” 路曦跟元森离开游乐场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斜阳把天空染成血红色。 “路曦。” 他们刚走出游乐场大门，被迎面而来的人叫住,看见那张脸，路曦愣住。 四十年后的路满，长相跟当年没有太大变化，身为拥有灵力的路氏后人，她衰老缓慢，只是看起来比当年气质成熟些。 路满满脸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没想到她真的还活着，虽然知道她其实不算真的复活，但这样已经很令人意外了。 “路满？”路曦看着她。 路满眼里氤氲着复杂的情绪，她看向少女身旁的鲛人，当年自己就是带着他赶去医院，只可惜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后来，鲛人就被元氏带走了。 比起当年的幼崽，现在的他已经长得很高，也不需要再用轮椅代步，总是哭哭啼啼的小鲛人，正用危险的眼神盯着她。 “路……满小姐……”一只小手扯住路满的袖子，坐在轮椅上的小身板瑟瑟发抖。 路曦这才看到她推着一只幼崽。 幼崽长得很怯懦可爱，他满脸惊恐地坐在轮椅上，下半身被一条毯子裹住，看到这样的幼崽，路曦想起当年的小鲛人。 路曦愣住，“这只幼崽……” “路曦，你现在过得好吗？” 路满看着路曦年轻的脸，没想到这么多年后还能见到她，其实当年在医院，她也难过了很久，自责没有早一点去。 路曦也看着路满，“我很好。” “其实当年你去世那天，我带那只鲛人过医院，但已经晚了……”路满苦笑道。 路曦扭头看向身旁的鲛人，他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别过头去。 原来，当年还发生过这事。 “我知道你今天来游乐场，特地过来见你，路曦，你……想去看看你母亲吗。” 好像每个路氏的人见她，都是问她想不想去看她的母亲，但路满的出现难免让她怀疑，如果路氏要以此威胁她的话…… “如果你想，我可以带你去。” “去。”鲛人说道，“我们去。” 路曦抬头看向抢她话的鲛人，嘴唇微张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受到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温凉的触感给人可靠的安慰。 “我会保护路曦小姐。”他在她耳边说道，当年的幼崽已经长成可靠的大人了。 路曦心里涌出异样的感觉，说不想去那是假的，她之所以答应带鲛人来安城，其实也是想来这座母亲去世的城市看看。 再怎么样也是这副身体的母亲，每次有人提起她的母亲，心里就会有些复杂，大概是原身残留下来的感情，既然继承了这幅身体，无论如何，她都应该去一趟。 “我不需要保护。”路曦叹气，她只是担心自己的事情连累到他，比起死人，她更关心活着的人，路曦攥紧他冰凉的手。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43节 他们坐上路满的车，经过一段时间的行驶，最终到达路氏陵园的入口。 这里距离路氏本家很近。 路满将幼崽抱下车，看着这幅画面，路曦想起当年的自己，当年她就是这样带小鲛人出门的，这只幼崽为什么不能走？难道他也是鲛人，但鲛人一族不是已经…… “路曦小姐。”元森掰过她的脑袋，不让她再看别的幼崽，“他比我好看吗？” 路曦盯着眼前写着醋意的俊脸，不是很明白他跟小孩子吃什么醋，况且她已经不是路氏的管家了，再也不会养幼崽。 而察觉到鲛人敌意的幼崽，身体忍不住又颤抖起来，紧紧缩在路满怀里。 “路满小姐……” 路满注意到他脸色苍白，见他满脸惊恐地看着那只鲛人，虽然这只幼崽向来胆小，但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顿时皱眉。 “刘叔，你送他回去休息吧。”说完后，她回头看路曦他们，“我们走吧。” 路氏陵园跟其他的陵园一样，墓碑立得整整齐齐，透露着冷冷的萧瑟感。 而那个女人的墓碑，立在一个很边缘的小角落里，是那么的不惹眼，甚至一不小心就被人忽视，就如她当初活着一样。 卑微，渺小，宛如尘埃…… 比起其它墓碑前还残留着些许枯萎的花梗，这块墓碑前干干净净，顶多蒙着一层风沙，似乎从来没有人看过她，路曦将中途下车买的花束放到墓碑前，心里忽然多了几分惆怅，以后，她或许再也不会来了。 “走吧。”路曦说道。 “不多待一会儿？”路满问道。 “不需要了。”活着的时候没有多看看她，现在死了，看再多也没有意义了。 她比谁都清楚死亡的滋味，根本什么都感觉不到，没有意识，不知道疼痛、伤心、难过……祭拜，只是安慰活人而已。 三人从陵园里出来，迎面走来一个人，“路曦小姐。”女佣恭敬地低头道，“您好不容易回来，家主邀请您住一晚上。” 这一出，是他们都没想到的。 路满脸色难看，“你们没有权利留下她，现在的路曦，已经不属于路氏了。” “路满小姐，家主的话我不敢违抗。” “那我来违抗。”路满打算拉路曦走，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违抗命令，她早看不惯路氏作风，带路曦回来也没有别的意思。 路曦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路满，在她眼里，路满一直都循规蹈矩，从来不会违抗家族的安排，没想到她会有这一面。 “好，我留下。”路曦说道。 “路曦，别冲动。” 路曦摇头，“我没有冲动。” 该来的迟早要来的，那个老人一直把心思放在她身上，肯定还会找她的。 既然这样，不如早点面对。 如果她还想把主意打在鲛人身上，路曦还是那句话，她想都不要想。 路氏所在的深山即使在夏季也很凉爽，风吹动竹林沙沙响，夜色显得有些喧嚣，路曦没有住在当年的住处，而是被安排在别的阁楼，这一夜，没有人打扰路曦休息。 直到第二天天亮，才有人喊她过去。 路曦不让元森跟着，他脸色冷得几乎掉冰碴子，过来接路曦的佣人几乎冻僵，但路曦不让他跟着，他只能看她离开。 即使过了四十年时间，路氏主家的宅子并没有什么变化，因为这座宅子是很多年前老祖宗留下来的，就算再过个几百年，只要没有被人破坏，也还是这副样子。 佣人带路曦穿过走廊，来到一个宽阔的客厅，一个苍老的背影出现在眼前，她的背比起当年更弯了，头发也更白了。 “家主，路曦小姐到了。” 老人转过身，还是那双宛如能洞悉一切的锐利眼眸，这个女人一辈子掌管着路氏，她的精明，路氏其他人望尘莫及。 “路曦。”老人开口了。 路曦已经不算路氏的人了，她正考虑应该喊她什么，老人又道，“坐吧。” 路曦没有客气，挑了张椅子坐下，老人也坐上主位，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路曦不喜欢路慕如，即使过去这么多年，这个老人还是让她第一眼就不舒服。 “你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见到奶奶，不问候一声吗。”老人看着她，“你毕竟是我路氏的子孙。” “已经不是了。”路曦道。 她的身体当初或许流着路氏的血，但她的灵魂，跟路氏没有一毛钱关系。 “你……”手掌拍在椅把手上，“被元氏养着几天，就忘记自己的本分了吗？” 路曦倏地站起来，她来不是想听老人道德绑架，“如果没事，我就走了。” “站住。”她唤住路曦。 老人忍着内心的不悦，但她不敢真的强迫路曦，她现在有元氏撑腰，况且那只疯子还在，当初路曦死掉后他直接疯了。 要不是元氏把他带走，路氏说不定早就被他给毁了，但那样的实力…… 老人眼底微微一暗，不再想下去，关于那只鲛人的事情，她会慢慢盘算。 “确实有事情要你帮忙。”路曦盯着上位的老人，又听见她说道，“路氏现在有一只sss天赋的幼崽觉醒不了，想让你看看。” “我不是医生。” “就连医生，也看不出问题。” 要不是当年路曦能够让那只ssss级的鲛人觉醒，路慕如也不会想到她。 但路曦现在已经不是管家了，她现在专心做任务，不想被任何事情分心。 路曦刚准备拒绝，忽然脑海里传出毫无感情的金属嗓音，“检测到精神治疗的病人，紧急唤醒智脑中，加载进度，13%……35%……70%……87%……” 与此同时，一只坐着轮椅的幼崽被人推进来，他的下半身俨然是…… ……蛇尾。 第44章 “加载成功！路曦,好久不见。” 系统的嗓音已经在脑海里响起，路曦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系统检测到精神治疗的病人,现在紧急唤醒智脑，经过系统分析，病人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利,请你配合病人治疗。” “精神治疗”这个词对路曦来说并不陌生，在她所在的世界,这已经属于医学的一部分，他们会将某些大脑出现问题的病人意识投入到一个世界,以此刺激病人的大脑,促进病情好转痊愈。但这样做是有风险的，因为投放的世界是随机的,外界不能精准监测,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所以他们规定一旦遇上情况不妙的病人就必须配合治疗。 没有哪个神职人员愿意遇上精神治疗的病人，不过由于治疗费用高昂,且条件苛刻,能用这种方式治疗的人非常少。 “根据神职律法第五百七十一条规定，凡是遇到精神治疗患者有困难，都必须予以帮助,请你协助这位病人治疗。” 路曦：“……” 路慕如看着路曦变幻莫测的脸色，说道：“路曦,只要你帮路氏这个忙,路氏可以满足你一个条件。”路慕如放出诱惑。 路曦看向她，“什么条件都可以？” “当然。” “那么。”路曦转身面对她，“如果我说,我要qt-z07药剂的成分表……” 路慕如眯眼，显然没想到她要这个，qt-z07药剂是失败的作品，还被那些偷猎者用作毒药，这无疑是路氏的失误。 “好，我答应你。” 用本来没用的东西，来交换一只sss级幼崽的觉醒，路氏是赚了，至于路曦要拿来做什么，路慕如并没有太过关心。 路曦走到轮椅前，蹲在那只满脸写着忐忑害怕的幼崽面前，幼崽蜷缩的蛇尾不断颤抖着，无辜的大眼怯怯地盯着路曦，眼底映出她的面容，见她抬起纤细的手。 “呜……”他害怕地往后躲。 路曦只是想揉揉他的头，安抚他一下，没想到他这么害怕，她收回手。 元森自路曦走后，脸色就没有好看过，他靠在门边等着路曦回来，直到后来，空气传来熟悉的芬芳，他欣喜地抬头。 路氏的竹林生长很茂密，竹叶一片片被风卷得沙沙响，清丽的身影出现在小路上，她推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一只幼崽，嗅到幼崽的气息，他脸色变得冰冷。 这只幼崽，正是路满今天带在身边的幼崽，“路曦小姐。”元森走到她面前，嘴角勾起冷冷的笑意，“他怎么在这里。”他眼神不善地看向幼崽，看得幼崽浑身剧烈颤抖，来自强大妖族的威压让他喘不过气。 “别吓他。”路曦护住幼崽。 鲛人拳头紧紧握住，咬紧的牙关咯吱作响，就差没有当场捏断幼崽脖子。 路曦看出他的敌意，她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带这只幼崽回来不是她本意。 可是，她不能不答应…… “阿森特，我要带他回去。” “咔嚓——”鲛人脚底下的土地裂开了，他的脸色从未有过的可怕，空气凝固。 “阿森……” “不行。” 路曦看他不对劲的样子，怕他伤害幼崽，她俯身在幼崽耳边，“等我回来。” 说完，她就过去拉住鲛人的手，将他带到竹林深处，看着这只平日还算好脾气的鲛人，路曦知道自己真的惹他生气了。 幼崽对管家似乎都有种特别的占有欲，大概是来自小时候的雏鸟情节，所以对于别的幼崽到来，她知道他会非常排斥。 “他们威胁你了吗。” “没有，我……” 路曦刚打算解释，她就被人猛地抓住双肩，他黑色的发丝变回了银蓝色，晶莹剔透的双眸，氤氲着描述不出的情绪。 是愤怒，是不解，是嫉妒…… “我不允许。” 路曦盯着他漂亮的脸，她知道他会生气，但现在的模样，总觉得不太对劲。 “我带他回去，是有原因的。”路曦叹气道，“我用qt-z07药剂的成分表交换，只要有这个，一定能治好你的眼睛。”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44节 “我不需要。”他丝毫不为所动，“用路曦小姐来交换的东西，我不需要。” 路曦她知道他对他的好，但是光凭精神治疗病人的身份，她就无法拒绝，拒绝协助病人治疗，在她的世界是违法的。 “阿森特，我已经决定了。” 由于需要做一些交接，路曦在路氏多住了一晚，这一晚，她睡得很沉。 当然，睡得沉不只是她睡眠质量好，在听到一阵悠远的吟唱后，她就像被温暖湖水轻轻包裹，身体轻飘飘地往下沉。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走进房间，在她床边坐下，轻轻抬起她的手腕，纤细的手腕在月光下，散发着白瓷清透的光泽。 “路曦小姐……” 他低下头颅，咬在她白皙的手腕上，只需要轻轻一用力，她就会被咬碎。 但是他做不到…… 发泄似的轻咬着，最后变成不甘心的轻吻，一点一点，最后吻上她的唇。 “路曦小姐，我很生气。”他伏在她身上微喘，白皙的肤色由于这个漫长的吻变得红润，“什么时候，你才明白……” 而隔壁房间里，一只梦醒的幼崽害怕地蜷缩在被窝里，他能嗅到隔壁房间传来的强大妖族的气息，跟白天的气息不太一样，像是刻意留下别人不能抹去的气味。 第二天，路曦起得很早，起床打开幼崽的房门，发现他已经醒来坐在床上，大概是刚睡醒，他神色恍惚呆滞地抬头。 路曦不知道，在幼崽的眼里，她全身上下都是鲛人的气味，那是只有雄性才能嗅到的写着不可逾越的占有欲的气味。 这就是幼崽一直害怕她的原因，即使还很年幼，但蛇族的嗅觉很灵敏，就算是年幼的他，也知道不能靠近这个雌性。 她，已经被人占据了。 路曦不知道这一出，不过这种亲热留下的气味很容易消散，需要经常加固，最稳固的气味只有真正水乳交融才能留下。 所以才没有被别的妖族发现。 他们坐上车子离开路氏，等回到元氏的公寓后，路曦给姬秋湖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拿到了qt-z07药剂的成分表。 “很好，你做得不错。”姬秋湖道，果然路曦总能给她惊喜，“你之前送来的那个人类，他刚好想要qt-z07药剂的成分表。” “向成林？他有什么进展吗？”路曦答应保护向成林，就把他送去姬秋湖那里了。 “暂时没有，不过他倒是个人才。” 路曦不知道他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不过听姬秋湖的语气似乎非常欣赏他。 “好了，你的情况我知道了，不过……”姬秋湖玩味，“你好像收留了一只幼崽？” 这件事路曦还没告诉她，没想到她已经知道了，看来消息比她想象中灵通 想必不打这个电话也没关系。 “作为药剂成分表的交换。”路曦道，“这只幼崽觉醒不了，你应该知道吧。” “当然。”毕竟是妖族的幼崽，路氏一直瞒着这件事，却终究逃不过她的眼睛，“那只幼崽，说实话我也关注了很久，本来还打算让他代替鲛人，成为元氏的希望，但是我改变主意了，呵呵，你知道吗……” “路曦，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力量，那种毁灭一切的力量，别的幼崽根本替代不了他，只有他，才能继承那个位置。” 这痴狂的语气，让路曦听着不太舒服，她希望鲛人能够成为元氏的家主，但希望他不要被人利用，“路氏让我帮这只幼崽觉醒，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放心，元氏会帮你。” 姬秋湖给路曦安排了新的住处，这次的住处大了许多，是独栋别墅，除此之外，还给路曦送来两名佣人照顾幼崽起居。 这算是帮了路曦一个大忙。 “路曦小姐，我们要去哪里。”一大早，路曦就带鲛人出门了。 “去元氏地产。” “去做什么。” “找个人。”姬秋湖昨天说，她一直派人寻找能让蛇族幼崽觉醒的方法，毕竟他也算是妖族的好苗子，怎么会放任不管。 而这个人，就在元氏地产。 元氏地产售楼部，此时正在处理一单纠纷，一名客户说自己签了一套房的认购书，缴纳了定金，另一位客户却说，那套房她也付了定金，一时间吵得不可开交。 “怎么回事。”经理愤怒道，“这套房是谁经手的，怎么会出现这种问题。” “是，是……” “是我。”苏琪漫站出来，她脸色不太好，“但是经理，我没见过这位李太太，我很肯定，这套房我只收了王小姐的定金。” “查查系统，到底卖给谁了。” “查到了，是李太太。” “什么，不可能……”苏琪漫不敢置信，她双手拍在柜台上，“你再好好查查。” “真的是李太太……” 苏琪漫呼吸一窒，猛地看向站在经理身后不远处的女人，指着她，“是你。” 那天苏琪漫登记资料的时候，忽然肚子不舒服，是赵凝主动说帮她录入。 “苏姐，你在说什么。” “是你搞的鬼。”苏琪漫脸色发黑，“那天我是吃了你的蛋糕，才肚子疼的。” “表哥，你看看她说的什么话。”赵凝抓住经理的手臂，“她想甩锅给我。” “赵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明明跟你无冤无仇。”苏琪漫气得浑身颤抖。 “我没有。”赵凝泫然若泣。 经理皱眉，“够了，这件事……” “发生什么事了。” 门口传来一道嗓音，当经理看到门口那个男人，差点没吓死，他怎么来了。 苏琪漫也看向门口，这个男人她认识，她经常看到经理点头哈腰地接待，好像是元氏下派的高管之类的，而从在他身后，她还看到两道怎么都想不到会见到的身影。 第45章 高挑漂亮的少年和恬静的少女,是那对姐弟，苏琪漫露出诧异的表情。 “是……是发生了件纠纷。” 元周皱了皱眉，今天鲛人突然来访,元周顺便带着他参观了一下元氏地产，没想到碰到这个场景，“什么纠纷。” 经理哈着腰将事情来龙去脉讲清楚,元周看向苏琪漫，“明天你不用来了。” “等等。”鲛人的声音打断他。 元周见鲛人走上前,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尤其是当他们看到那张白皙漂亮的脸,都深吸一口气移不开眼睛。 鲛人走到身材肥胖的李太太面前,“你说，这套房是她卖给你的？”他手指轻飘飘指向听到要炒鱿鱼脸色苍白的苏琪漫。 “没……没错……”李太太压下心头的心虚,想到赵凝答应她的条件,她本来根本不够钱付首付的，是那个女人肯借钱给她，而且不算利息,她才愿意帮忙污蔑苏琪漫的,反正系统里都是自己的资料，怕什么。 苏琪漫脸色更难看了，脑子嗡鸣身体摇摇欲坠,气道，“根本不是这样的。” 赵凝自从鲛人进门,一双眼睛就死死黏在他身上,怎么都移不开，虽说他看起来年纪不大，却让她心神荡漾不已。 “苏姐,你快承认了吧。” 苏琪漫恶狠狠地瞪着她，恨不得撕烂她那张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毒的人。 “你讨厌她？”鲛人忽然转过来看向赵凝，眼眸微抬，嘴角扯出浅浅的笑意，迷得她两眼发昏，“正好，我也不喜欢她。” “是……是吗……”赵凝心脏砰砰直跳，没想到眼前的少年也认识苏琪漫，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赵凝内心咬牙切齿，苏琪漫明明就是个乡巴佬，还整天装作一副清纯的样子，就连自己的上任男朋友现在对她苦苦追求，她自己不要的东西也不想便宜别人。 “这是她卖的房子？” “对……没错。”赵凝眼眸一转，眼前的少年是跟那个人来的，看对方纵容他说话的样子，想来是个身份不简单的人，可能是投资商的儿子也说不定，“苏姐平时挺认真的，不知道这次怎么回事，出了这岔子。” “是吗。”他漫不经心道，路曦看他的样子，暗暗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苏琪漫是个不错的女孩子，不希望他为难她。 而鲛人只是回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而走到满脸生气的王小姐面前，她只是买套房而已，没想到定金被骗了，还白白跟人吵了半天，她刚刚已经打电话搬救兵。 “既然苏小姐不卖房给王小姐，那我送王小姐一套房，楼层位置任你选择。” 所有人听到他这句话，都惊呆了，还以为他在开玩笑，直到元周向售楼小姐示意，对方真的拿来一本册子给她挑选。 “这……这……” 王小姐惊讶得嘴巴微张，不敢相信这么大一个馅饼砸在她头上，晕乎乎的。 而旁边的李太太赵凝两人，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尤其李太太心痛得要死，心想要是自己才是那个没买成房的人受到少年这么好的待遇该多好，都怪赵凝这小婊砸。 但她自己也不想想，如果赵凝没有借钱给她，她今天连上门的机会都没有。 苏琪漫也被他这一行动震惊得说不出话，她知道少年不喜欢她，本以为今天自己已经在劫难逃，却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而做出这个惊人举动的少年，已经抓着路曦的手腕离开，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元周吩咐，“那个女人，就留着吧。” 毕竟她帮过路曦小姐，就算他不帮苏琪漫解决麻烦，路曦小姐也会出手吧。 看到她帮别人，他会吃醋的。 王小姐看着眼前的册子，耳边是售楼小姐甜美的嗓音，电话忽然响起。 “喂，妈。”她拿起来接听。 “闺女，你在哪儿，我跟你爸还有你大伯二伯三叔四婶，还有你大姨舅舅都来了，看谁还敢欺负你，我不把她揍成肉饼。” 王小姐接听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免提键，王妈妈的嗓音震得在场鸦雀无声，尤其是还没有离开的赵凝和李太太浑身一抖。 她赶紧面红耳赤地把免提关掉，小声跟电话里的人说，“妈，已经没事了。” “什么没事，是不是他们威胁你了，我告诉你，你别听那些什么息事宁人的屁话，欺负我闺女的人，我一个都不放过。” “别，我现在在忙，等会再给你打电话，妈，你记住啊，千万千万别来。” 她挂了电话，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自己面前的册子，仍旧晕乎乎的。 “王小姐，您要不要选我们145平的户型，4居室设计大气典雅，采光视野都无可挑剔，保证您一家人住得舒舒服服。” 售楼小姐脸上露出难掩的羡慕，王小姐却摇头摆手，“不不不，不用，就我一开始想买的户型吧，那个就挺好的……” 售楼小姐介绍的这个户型，可比她一开始想买的贵多了，她今天本来就走了好运气才碰到这种好事，怎么能贪得无厌。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45节 “对了，刚刚那个男生是谁？” “这个……我也不知道。” …… 在另一栋楼高层的办公室，元周带鲛人两人参观完元氏地产拿出一个u盘。 “资料都在这里面。”元周说道，“不过，到底能不能觉醒，我们也不知道，这些资料还没有实践过希望，你能成功吧。” 路曦点点头，“多谢。” 走出元氏地产大门，路曦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对方也发现了他们。 “路曦。”苏琪漫跑了过来。 “好久不见，你怎么突然搬家了？”路曦看着她，距离她搬家也有些天了。 苏琪漫脸色一僵，苦涩道：“是啊，因为想换个环境，忘记跟你告别了。” 苏琪漫深吸一口气，转而看向她身侧的鲛人，“可以……跟你说几句吗。” 不远处的喷泉旁边，苏琪漫站在鲛人面前，看着这张多日未见却依然迷人的脸，离开了路曦，他脸上只余下漫不经心，他的耐心从来只是针对路曦，他的姐姐。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艰难开口。 “不想她担心而已。” “呵，你还真是只想着她。”喷泉下落的瞬间氤氲着水雾，将两人的身影笼罩起来，她目光复杂，“你……对她好点。” 他像是听到什么废话，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人比他更珍惜路曦小姐。 苏琪漫嘴唇张合着，再说不出什么威胁他的话，她终究畏惧他的权势，内心充满苦涩，她从来都没办法帮路曦什么。 路曦看到两人谈完话回来，虽然好奇他们有什么好谈的，却也没多问。 “路曦，好好保重。”苏琪漫道。 “回家了。”鲛人抓住路曦的手，拉着她往前走，将苏琪漫抛在身后。 他们住的别墅不远，不多时就回到了，路曦询问佣人那只幼崽今天表现。 “他很听话，就是太安静了。” 路曦想到幼崽孤身一人，他确实太孤单了，一般这年纪的小孩都需要玩伴。 或许她该多花时间陪陪他。 路曦拿上自己半路买的棒棒糖，在鲛人万分不情愿下，嘱咐他不要跟来。 房间的窗帘只开了一半，蛇族幼崽坐在窗边，盯着窗外树上的鸟窝发呆。 大概察觉到有人进来，警惕地回头，发现是路曦，全身寒毛都竖起来。 这只幼崽怎么这么怕她？ 路曦在他惊恐的表情下，缓缓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摊开手，“给你吃的。” 手心里躺着几根棒棒糖，半透明的彩色包装纸折射出淡淡的甜腻色泽。 她见他没有动作，主动拆开一颗糖塞进他嘴里，顺便警告道，“不许吐。” “你叫什么名字？” “邢……雅……”他含住糖口齿不清。 “邢雅？” “……嗯……” 剩下的棒棒糖，她强行塞进幼崽手里，“你饿了吗，我去给你准备午餐。” 虽然可以叫佣人做，但既然答应照顾这只幼崽，她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路曦离开没多久，房门再次打开了，他以为是路曦，抬头瞳孔猛地收缩。 路曦做好午餐后，吩咐佣人去叫鲛人过来吃饭，她亲自去把幼崽带来。 “邢雅。”路曦推开房门。 幼崽坐在轮椅上正对着她，好像特地在等她过来似的，他嘴里含着棒棒糖，微微张嘴，她看见他舌头卷着棒棒糖，舔得津津有味，明明离开前他还吃得不情愿。 果然，小孩子就是善变。 “饿了吗，去吃东西吧。” 她过去推他的轮椅，幼崽似乎被她的糖收买了，没有刚才那么害怕她。 路曦做了几样适合幼崽吃的菜，因为是给幼崽吃，口味做得淡了些。 “元森呢？怎么还不来。” “他好像睡着了，刚刚敲门没有回应。” 路曦没有再多问，鲛人已经长大了，如果真的肚子饿了，会自己找吃的。 “让他睡吧，别叫了。” 路曦说这句话时，坐在轮椅上的幼崽脸色不太高兴，仿佛谁惹到他了。 “该吃饭了，糖吐出来。”路曦伸手要拔他没吃完的糖，幼崽却咬得很紧。 “乖。”她温柔地看着他。 终究怕吓坏刚来的幼崽，路曦拿出久违的温柔，幼崽略微失神，但他并没有松口，而是用力一咬，“咔嚓”一声糖碎了，只剩一根光秃秃的小棒在路曦手里。 “嗯？”这么喜欢吃糖？ 既然他都吃完了，路曦将小棒放在桌上，端起碗舀了一口粥，在上面放一勺肉沫，放到幼崽还残留甜腻糖味的唇瓣前。 第46章 喂他吃饱后,路曦推他到花园里散步半小时，才让佣人送他回房间休息。 当佣人推幼崽进房间，想抱他上床时,被稚嫩的嗓音叫住，“你出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佣人的错觉，她感觉这只胆小的幼崽好像没那么怕人了。 “好的。”她出去关上门。 在她关门出去后,原本坐在轮椅上的幼崽竟站起来，裹在腰间的毯子掉下去,哪里是什么蛇尾，短裤下是两截正常小孩的腿,他走到衣柜前,打开紧闭的衣柜。 只见庞大的衣柜里面，一只幼崽酣睡着,两人的脸俨然一模一样,长着双腿的幼崽轻轻一提，就将他提出来扔到床上。 沾床那一瞬间，酣睡的幼崽就醒了,他看见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幼崽时,愣了一下，嗅着对方的气味，顿时颤抖起来。 “吃吧。” 一个盒子扔到床上,在对方已经收敛却还是难以忽视的强大威压下，幼崽战战兢兢打开盒子,一阵食物香气扑鼻而来。 他小心翼翼瞅向鲛人幻化的自己,再低头看着盒子，暗自咽了咽口水。 “快吃。”鲛人不耐烦道。 幼崽抓起盒子里放的小勺子，不敢犹豫赶紧吃起来,生怕惹他不高兴。 “喂。”在他狼吞虎咽，甚至好几次差点噎着的时候，鲛人再次开口，依旧顶着跟他一样的脸，“以前有人欺负你吗？” 幼崽身体抖了抖，腮帮里的饭没来得及咽下去，失神地盯着手里饭盒。 几乎不需要幼崽回答，鲛人就知道真实情形是什么样子，觉醒失败的幼崽，都会被别的幼崽看不起，被欺负，纵然有无限的潜力，但那天来临前什么都是虚的。 就跟以前的鲛人一样，他至少还有一股狠劲，这只幼崽却被欺负惨了，从他害怕其他妖族的模样就知道他以前的日子。 被别人瞧不起，欺负，捉弄…… 即使管家不允许发生这种事，但以那些幼崽的劣性，背地里还是会整他。 “想摆脱那种生活吗？” 他双眸剧烈收缩，艰难地将腮帮子里的饭咽下，木然呆板地抬起头来。 “可以……摆脱吗……” “当然。”鲛人坐到床上，一条手臂撑在大床上靠近他，“只要你听我的。” 路曦打开从元周那里得来的u盘资料，这里面资料出奇的多，看得出来确实花了不少心思，甚至还有一些完整方案。 “这些方案，可以抽时间试验……” 路曦托着腮帮子，“系统，协助病人治疗大概是多大的范围，我需要为他做到什么程度，会影响我本身的任务吗。” “目前我已经跟上面沟通，具体要求我会提示你，暂时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判断，去做有利于帮助这只幼崽的事情。” “那鲛人呢，不管他了？” “病人优先级别更高。”系统提示道：“如果你可以同时进行的话也可以。” 路曦：“……” 看来自己真的捡了个烫手的山芋，不过自己运气不好，她也没有办法。 幼崽搬进来几天后，路曦发现他胃口忽然变好了，也没那么胆小，但还是不喜欢跟人亲近，可有时候好像又不是这样，路曦有时甚至怀疑他难道也有双重人格？ 且遗憾的是，u盘里提供的那些觉醒的方法都失败了，只能重新想办法。 “我出去一趟。”路曦打算出门。 “去哪里。”鲛人打算跟她去。 “元氏地产，你留在家里。” 她先前忘了要元周联系方式，只是去拿而已，顺便些事情问他，很快就回来。 鲛人不太情愿，不过看她不容拒绝的神情，没有再继续坚持惹她头疼。 路曦自己开车到元氏地产，见到元周问了些关于幼崽的事情，并拿了他的联系方式以便日后联系，就准备回去了。 刚坐上车子行驶一段路，她猛地感觉到什么，将车子靠边停在车位上。 遮天蔽日的巷子里，传来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一大滩血洒在地上，断了胳膊的怪物疯狂逃命，喉咙像漏气的风箱般发出粗重的喘息，鲜血随着逃命洒了一路。 这一路的血迹，就仿佛来自地狱的标记，让那狩猎的人根本不可能跟丢。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46节 “放过我，放过我，放……” 复古的玄紫色长袍，漆黑尖锐的犄角，一把萦绕着闪电的长剑滴着血。 一步，一步，一步…… 明明他走得很慢，每一步却都能移动一大段距离，宛如夺命的阎罗王。 “告诉我，你们究竟在计划着什么。”半个面具盖住那人的脸，看不清长相，但仅凭这个面具就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一道剑气刺破怪物的腿筋，他摔倒在地，“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还是不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冷眸宛如凝视蝼蚁般，那人已经走到怪物的身后，在他回头前挥下长剑。 “那么，你就去死吧。” “唰——”一道血迹洒在屋子的墙上，幸亏这里没有人，不然肯定吓坏死。 不过并不是本来就没有人，而是由于撑开深紫色的灵障隔绝这方天地，人类闯不进来，监控失效，就连这些血迹…… 只要撤去灵障就会消失不见，人类根本不能察觉这里刚刚发生了命案。 路曦过来的时候，刚好紫犀撤去灵障，一大片天幕撕开融化，地上的尸体和大滩血迹也像融雪般，转瞬间消失无踪。 那人察觉到有人靠近，转过身来，眼神微微一愣，却很快恢复正常。 “紫犀，好久不见。” 紫犀看着眼前几十年没见的人，要不是早就听闻一些消息，他可能也认不出她，毕竟那个人类早就死了，“嗯。” “刚刚……是偷猎者吗。” 紫犀盯着她，没有否认。 向成林也是光天化日被袭击，偷猎者这些年，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路曦叹气，看着他的眼睛，“可以告诉我，偷猎者这些年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吗，你知道，我是他们害死的，还有鲛人也……” 紫犀没说话，转身准备离开。 “不说吗。”路曦没有强迫他，“不过你可以信我，你说过的，我不是内奸。” 大概这句话，让紫犀心里有些触动，这些年，能让他相信的人寥寥无几。 紫犀却转过头，神情已经有所松动，“他们的势力，已经扎根路氏和元氏高层了，虽然已经揪了些人出来，但还不够，好几次我们的行动，都被对方提前得知。” “最近他们还用人类做实验，已经有不少人类被掳走，除了那些普通的人类，还有不少学医的人类被迫给他们卖命。” 路曦脸色不太好看，原来他们还抓人类做实验，怪不得会盯上向成林。 这样看来，事情很严重了。 “有线索吗，那些人类被藏在哪里。” “还在调查。”他道。 “如果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这些偷猎者是妖族的一大毒瘤，就算现在不解决，以后也会妨碍到鲛人。 所以路曦也有责任清理。 紫犀盯着眼前的人类，她脸上的坦荡是他很久没见过的，已经很少有这样真心想帮他的人了，双手沾满血腥的他是很多同族眼中的凶神，谁见到他不是远远躲开。 路曦回到别墅时，没有看到鲛人和那只幼崽，听佣人说，鲛人去了泳池。 她往泳池方向走去，还没走到泳池边，就看到水里梦幻的蓝色身影，水里的鲛人一头瀑布般的银蓝色长发，耳朵被半透明的鱼鳍替代，手臂也长着透明的鱼鳍。 银蓝色的鱼尾在水下泛着淡淡流光，每一片鳞片都比钻石还要晶莹剔透。 路曦看呆了，直到鲛人察觉到她的到来，他浮起趴在泳池边，等待她过去。 “路曦小姐要游泳吗？” 路曦好久都没游过泳了，况且现在是最炎热的夏天，不游泳可惜了。 “嗯，我去换泳衣。” 路曦的泳衣上身是抹胸，下半身是短裙，还算保守，鹅黄色非常衬肤色。 她小心翼翼地下水，她现在的身体还没游过泳，不过上次被鲛人拖下水让她知道这具身体有一定浮力，游泳不费力。 果然，轻轻拍打就浮起来了。 不过有人却不让她放松，鲛人蹿入水中，鱼尾一扇，一阵水花浇到路曦头上，水滴顺着头发滴下，顿时满脸都是水。 “阿，森，特。” 她也不放过鲛人，朝他游过去，双臂一伸将他禁锢在手臂跟泳池壁之间。 “抓住你了。” 她看着这张漂亮的脸蛋，以及他眼睫毛上沾着的水珠，一时间竟没舍得浇水在他脸上，想狠狠拧他一下解气，但看着他宛如凝脂的肌肤，找不到能下手的地方。 最后，狠狠拧在鱼尾上。 “唔……” 她不知道是不是太用力了，鲛人身体猛地颤了颤，脸颊耳尖爬上红晕。 “知道错了？” 明明鱼鳞很坚硬，她掐完反倒觉得手指绷紧得厉害，哪里可能掐疼他。 难道鱼尾比较怕疼？ 可是她以前给另一个人格洗澡，翻来覆去也不见他疼，怎么不一样呢。 “再……再掐一次。”他嗓音略微破碎喘息着，“上次，我拖路曦小姐下水……” 原来他还记得那次，那次他不只是拖她下水，还掐她脖子想杀了她。 路曦又狠狠一掐。 “……唔呜……” 他的脑袋伏在她肩窝上，耳尖脸颊都红透了，冰凉身体竟然有些发热。 路曦拧眉，难不成掐鱼尾真的这么疼，只是她还来不及查看他怎么样了，就被他一把抱住，他不让她再看他的样子。 “路曦小姐原谅我了吗……” 路曦叹气，“早原谅了。” 她以为这个人格做事肆意，已经早就不记得那件事，没想到他都记得，轻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松开她，“很疼吗，我看看。” “不疼……”他气息不稳地松开她，却不让她看他的鱼尾，转瞬间就游开了。 泳池里的嬉笑玩闹，落入二楼某个房间坐在轮椅上的幼崽眼里，他眼中充满了渴望，但这一丝渴望，很快被他藏起来。 忽然，一道气息锁定他，幼崽全身顿时冰冷，发现鲛人的脸朝着他的方向。 但是很快，鲛人就潜入水中。 幼崽只觉得空气被剥夺，脸色发青几乎窒息，手中的白色瓶子滚落到地上。 他转动轮椅，移动到白色瓶子跟前，弯腰捡起瓶子，用手掸了掸灰尘。 盯着瓶子半晌，紧捏的手指微微发白，他拧开盖子，倒出一片白色扔进嘴里，干涩的喉咙艰难地吞咽药片，浓浓的苦味在口中炸开，感觉到药片挤进喉咙肠道，他忍不住咳嗽干呕起来，却紧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吐出来，眼角溢出害怕绝望的泪水。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只要……他乖乖听话…… 第47章 夜色将大地包裹在黑暗中,所有人都陷入睡眠，悠远的吟唱低而婉转，听到这么美妙的歌声,人们都沉浸在梦乡很难再醒来，远方送来淡淡花香，沁人心脾。 高耸的摩天大楼的楼顶,穿着一身睡袍的美丽少年坐在上面，双腿晃悠在大楼之外,银蓝色发丝和衣袍随风鼓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去，直令人心惊胆战。 “来了？”他微微回头。 一个穿着黑色西服套裙年轻女人打开楼梯门,看到不远处的那道身影,心神微动，缓缓走过去,怕他不高兴不敢太靠近,只站在几米外，“你……来找我了。” 少年走到她面前，女人脸颊微红,眼眸变得灼热,“事情办得怎么样。” “已经都好了。”她专注地看着他，“那些人都被我藏起来，不会被发现的。” “嗯。” 席梦瑜犹豫道：“我听说……她复活了？要不要我杀……”她话还没说完,一阵狂风利刃席卷而来，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她看见他冷若冰霜的神情,知道自己多管闲事了,一咬牙，把话咽下去，抬手在脸上轻轻一抹,血痕很快开始愈合。 “你……在生气吗。”女人眼看着少年就要走了，匆匆道，眼神专注渴望。 “可以多留一会儿吗？” 鲛人转过身来，女人心神一荡，朝他走过去，只是她没察觉少年双眸闪过微光，就像一道魔咒，她的眼眸也染上微光，很快她就傻笑起来，仿佛沉浸在什么梦境里，幸亏现在没人，不然以为她是个疯子。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女人，没有看到少年眼中的厌恶，鲛人走到楼顶边缘，遥望着夜空，仿佛他能够看见这个世界。 忽然，他将头转向远方的地面，与此同时，正在极力追捕犯人的紫犀也抬起头来，与几百米之外楼顶上的鲛人“对视”，不由得一愣，这个时间他怎么出现在那里。 别墅二楼的房间里，很安静很安静，床上的身影已经陷入深度睡眠很久。 一道人影开门进来，他坐在床边，盯着床上的少女很久，后来俯身吻住她的唇，五指轻扣住她的五指，逐渐深入。 最后，爬上她的床。 路曦睡醒的时候，觉得身体被压得死死的，完全动不了，睁眼看到一个银蓝色的脑袋伏在脖子上，顿时吓一大跳。 “唔……路曦小姐，早……” 路曦头上冒黑线，他又梦游了吗，到底什么时候来的，她睡得太死了吧。 “阿森特，下去。”她扶额道，路曦记得自己有锁门的，他是怎么进来的。 他不情不愿地爬下床，只是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她一眼，舔了舔唇角。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47节 路曦：“……” “路曦，上头的指令下来了，这次协助治疗，你只需要帮助这只幼崽觉醒。” 觉醒啊，正好是路慕如的条件。 “你有什么办法吗。”路曦问。 “没有。”系统毫不犹豫道。 路曦挑眉，也没太指望它。 路曦吃完早餐后，端着一杯水坐在沙发前，另一只手捧着平板电脑浏览。 忽然想到紫犀说的，那些偷猎者会抓一些人类做实验，也会抓些医学生，她沉默了片刻，开始搜索最近失踪的案件。 安城每年都有不少失踪人口的报道，但由于流动人口太多了，这些失踪人口的数量，远远不能引起普通市民的警惕。 最近有一起医生失踪的事件，不过最后证实是因为情伤跳河，尸体至今没有找到，还有一例是酒吧歌手下班失踪案。 路曦不敢说这些都跟偷猎者有关，但既然有这样的事情，可以调查一下。 路曦大致看了一下这些事件的地点，好像没有哪个地方重合的，不过她重点关注了医生这个案子，虽说是情伤，却有评论说这位医生性格很好，不像会自杀的人。 当然，也不能排除医生本身就有抑郁症，只是身边的人都不知道而已。 有条评论还提了医生的住址，路曦想了想，拿着平板直接到车库里开车。 通南小区最近发生了一个案件，有个医生跳河失踪了，家长们纷纷嘱咐孩子没事不要出门，平时热闹的小区变得荒凉起来，少了出门散步的孩子和广场舞大妈。 “你好，15栋怎么走。”这句话不是路曦问的，是一个高瘦的男生问她。 路曦正想着那位医生住哪里，就被人问路了，刚好她刚才经过15栋。 “有点远。”路曦见他身上弥漫着低落的气息，“你要去吗，我带你吧。” 男生似乎没想到她会带路，连忙道谢，“谢谢，刚刚我问路都没人肯说，你知道的，因为那件事情，大家都很避讳。” 那件事情？路曦皱眉。 “是关于那位医生？” “嗯，他是我亲戚……” 路曦才了然，原来他住15栋。 路曦带着他往15栋走去，偌大的小区一个行人都没有，显得荒凉无比，竟多了些阴森气息。 “你亲戚住几楼？”路曦问道。 “23楼，你不知道？” “我很少听八卦。” 路曦将人送到15栋门口，她已经问清楚楼层，不过有死者亲戚拜访，她现在上去也不方便。 “对了。”在临走前，她回头问高瘦斯文的男生，“你也是学医的吗？” “对，我是医科大学大四生。” “这样啊……” 路曦低头沉思的时候，男生已经走进楼层，她转身走两步，猛地回头。 23楼的电梯已经上去了，路曦等了将近半分钟，电梯才缓缓从楼上降落。 她走进电梯里，随着一层一层攀升，最后“叮——”的一声，走出电梯。 23楼很安静，大概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也没有那个医学生的踪影。 他在第几间房呢？ 路曦想到刚才半路上，他说过这位亲戚是他的舅舅，去年才买了这套房，他还没有来过，据说舅舅喜欢绿化，所以专门挑了一套窗户正对着明珠花园的房子。 明珠花园位置是在…… 路曦走到一套房门前，敲了敲，没有回应，她继续敲门，还是没有回应。 心顿时往下沉。 “咔嚓——”一声门开了，男生打开门，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上来了。” “嗯，我怕你找不到。” “怎么会呢，都已经到这栋楼了，不过还是谢谢你啊。”男生笑着说道。 “嗯。”路曦点头，“不用谢，还有……你笑得太难看了。”她忽然一把将男生从房门后拽出来，踹了一脚房门，看到一只丑陋的怪物摔在地上，赶紧拽着跑向楼梯口。 “快逃，别停下。”路曦推他一把。 孟泽麟还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了，没想到那个带路的女生会跑上来，还发现他已经被怪物挟持，激动得几乎落泪。 “你呢，不跟我一起逃吗？” “别担心，我不是普通人。” 她身上升起荧光，纤细的手缓缓抬起来，一条纯金色的细小锁链缠绕在她的手臂上，锁链末端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现在的身体不同往日，召唤出灵器已经很艰难，但现在她必须保护他。 “你……”他震惊地看着她。 “快走。”她低吼道。 路曦回头，愤怒地瞪着追上来的怪物，感受着身边若有若无的屏障，居然也能使用灵障，但即使这样，他们的恶行，还是让越来越多人类发现这个种族的存在。 越来越猖狂，不顾这世界的法则，终有一天那些善良的妖族也会被害惨。 “就让我教训教训你吧。” 她一挥锁链，冲了上去。 鲛人慵懒地睡了一个午觉，路曦小姐不知道去哪了，半天还没有回来。 蛇族幼崽也被佣人带出来散步，几只蝴蝶围绕在他身旁，后来朝鲛人的躺椅飞来，还没靠近却好像有什么感应四处飞散开，鲛人扯了扯嘴角，连蝴蝶都不喜欢他。 枕着双臂仰躺着，大伞遮住外面毒辣的太阳，他的周身依旧那么冰冷。 忽然，旁边出现一道人影。 “是你。”嗅着气息，就知道是谁。 复古的玄紫色长袍，漆黑尖锐的犄角，脸上带着半个遮挡容貌的面具。 “路曦被抓走了。” …… 路曦打不过这只怪物，他很强，跟之前碰上的那只完全不一样，但她不能走，如果她走了，那个医学生必死无疑，但她留下来的下场并不好，被怪物提着一头秀发，她的上半身悬在半空，宛如破布娃娃。 “怎么没有流血，不是人类？” 怪物第一次见也这样的人，俯身在她脸上嗅了嗅，嫌弃道，“一股子泥味，真臭。” 路曦：“……” 对一位女士说“真臭”未免太失礼了。 他没有杀死路曦，在她力量耗尽失去意识后，将她打包带走了，等路曦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被人绑着手脚关在陌生的房间里，跟她绑在一起的还有三名女性，她们低低地哭泣，手脚被绳子勒得青紫肿大。 忽然，房门打开了。 “博士，你在这里挑吧。” 被怪物叫做博士的只是一个大概十三四岁的少年，他在那三名女性之间走过，偶尔蹲下来摸摸骨骼，最后走到路曦面前，路曦皱眉，警惕地盯着眼前少年。 “这个不行，她不是人类。” 引路的怪物就是把路曦抓来那只怪物，在少年挑中路曦之前率先开口。 “妖族？”少年问道。 “也不是，不知道是什么怪物，感觉不到生命，反倒一股子泥臭味，我顺手提回来的。” “把她送到我那里。” “这……”怪物犹豫。 “不行？我缺个助手。” “助手还是用我们的人比较顺手，这毕竟是虏来的，怕她不听话。” “不听话处理掉就好了。” 明明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人类少年，说出的话却那么的冷酷无情。 第48章 “喂,把柜子上的箱子拿来。” 堆满各种医学器具的房间里，少年吩咐道，路曦将柜子上的箱子拿过去,看着他摆弄着各种药剂。 成为少年博士的助手，让路曦不用再被关着，但很可惜,这里到处都有人巡逻根本跑不掉。 “发什么呆，手套给我。” 路曦微微走神,席洛已经不满，她一回神,赶紧拿起旁边托盘里的手套递给他。 少年戴好手套转过身去,微微侧头，“等会我有一台手术,你可以先回去了。” 路曦皱了皱眉,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手术，但肯定不是在治病救人。眼前的少年明明是个人类，为什么要替偷猎者做这种事情,他是被逼的吗,他到底是谁。 “你为什么……” 路曦终究没有问出口，她才认识少年三天，虽然他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平时有事叫路曦，没事也不压榨她的劳动力,让她提前回去休息,但毕竟不清楚他的来历，看那些怪物尊敬的模样，他显然地位很高。 路曦从席洛那里出来,却没有回去休息，通道上经过的都是奇形怪状的妖族，她目不斜视，心里却盘算着怎么躲开这些人继续摸索这里的构造。 在几个妖族走过去后，她迅速躲进一条狭小的通道中，这里有许多个门，但都紧锁着。 她看到在通道的尽头，还有一个门，神使鬼差地走了过去，忽然头顶炸开一道声响，“什么人。” 路曦这才注意到头顶有个隐藏的摄像头。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48节 糟了。 她刚打算逃跑，身后的通道已经被巡逻的妖族堵住了，经过一番审问，她被锁进一个房间里。 漆黑的房间没有一丝光线，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从外面打开门，一道身影伫立在门口处。 逆着光，路曦一时间看不太清楚，直到对方走进来，路曦才看清来的人是席洛，他似乎刚从手术室出来，身上的外袍还沾着触目惊心的血迹。 “你很想走？” 嘴唇动了动，老实应道，“嗯。” “别想了，你逃不掉的。” 路曦被席洛提溜回去了，她没有再被人拷问惩罚，试图逃跑的事情似乎被压了下去，不过她也被席洛严厉警告，如果再逃跑，到时候没人能救她了。 逃跑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放下。 路曦很担心外面的状况，自己突然被抓走，不知道鲛人会担心成什么样，会不会到处在找她。 但是她现在真的毫无办法，她必须等待时机，如果下次再被人发现，她的下场不会太好。 “你们还有西瓜吗。” 路曦看见一名女妖族端着一盘西瓜，应该是送去给那些抓来的人类吃的，他们对实验品倒是好。 如果最终不被送进实验室的话…… “有的。” “麻烦送一盘过来博士这边。” 女妖族的动作很快，路曦才回到席洛那边不久，就送来了，还是冰镇的，一看就很好吃。 “你好像不需要进食吧。” 席洛正在调配一瓶药剂，他却分出神瞟了这边一眼，正好看见路曦拿着两块西瓜走过来。 “给你的。”递一块到他面前，“夏天吃西瓜解暑。” “嗤，是空调开小了吗。” 很显然，他不觉得自己需要解暑。 “除了解暑，还很好吃。” 她拿起另一块西瓜啃了一口，虽然不需要进食，但偶尔品尝一些好吃的东西确实能放松心情。 少年博士看着她鼓鼓的腮帮子，沉默片刻，他沉默地将手里的试管放回到架子上。 “拿来。”他伸出手。 路曦刚想把西瓜给他，忽然少年的手收了回去，他注视着从她手心往下滴的果汁，鲜红的西瓜饱满多汁，红色液体流淌，像极了割开的人肉。 “算了，你吃吧。” 刚递过去的西瓜遭到拒绝。 路曦：“？？？” 路曦将那块西瓜放回去，也不打算管他了，她看见少年重新拿起试管，他微微垂着眸，白皙的脸蛋因常年不见阳光而十分苍白，这个年纪的孩子，不都应该在校园里面读书学习，享受着这个年纪该有的教育吗，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在这里替妖族做这种事。 “喂。”路曦开口问道。 “我不叫喂，我叫席洛。” “哦。”是谁最喜欢叫别人“喂”？ “我也不是喂，我叫路曦。”路曦说完，发现对方还在盯着试管，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她说话。 “有话快说。”他没有看她。 “有时候真的觉得，你不像一个孩子。” 他依旧没有看她，但拿着试管的手微微顿了顿，在雪白的墙面映衬下，指尖似乎更加苍白了。 细碎刘海微微盖住眼睛，“少管我。” 路曦念叨了好一会儿，没有再继续说话，她盯着少年的侧脸，经过几天观察，她对他更加好奇了，眼前的少年很聪明，他一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他会心甘情愿替妖族做事，他要是想逃走肯定能逃吧。 路曦晚上一般不会离开房间，但她想起自己忘记白天席洛交代的一件事了，摸黑回到实验室。 意料之外，实验室居然开着灯。 她走到实验室门口，听见里面隐约传来压抑的喘息声，实验室的门没有关紧，她透过门缝看到瘫坐在墙边的少年，他撩起的袖子下是一只丑陋无比的手臂。 纤细的手臂没有一块好肉，上面布满了缝合的针痕，那些皮肤的颜色也深浅不一，好像是从不同的人身上取下来的，经过残忍的手段缝在一个人身上。 他另一只手拿着针管，将不知名的液体推进手臂内，看着筋肉狰狞的皮肤，路曦完全被定住。 “是谁在那里。” 少年有所察觉，锐利的目光射了过来。 门被轻轻推开，看见门口纤细的身影，席洛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会是路曦，他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将袖子扯下，盖住那让人恶心到吃不下饭的手臂。 “是谁做的。”路曦问道。 席洛知道她问什么。 “别多管闲事。”他撑着墙站起来打算离开，对于自己的事情，他不打算跟路曦提及半分。 “是谁这么对你。”路曦抓住他的手，趁他现在身体虚弱没力气，一把扯开遮挡手臂的袖子。 丑陋的伤口被别人掀开，少年像被摸了屁股的老虎，猛地挣扎起来，用力甩开路曦的钳制。 他闷哼一声，背部撞到墙壁上。 “是谁？”他冷笑，“我的养父。” 路曦哑然，仿佛被人下了定身术。 “他把我关在地下室，每天在我身上动刀子，没日没夜，你知道吗，是妖族救了我，如果不是他们，我现在还被人关着，你说是妖族可怕，还是人类可怕。” 他的笑刺痛了路曦的双眼，无论是妖族还是人类里面，都会出现渣滓，席洛的养父就是个败类。 “你不是说我不像孩子吗，我已经20岁了，你看得出来吗，看不出来对吧，因为我是个怪物啊。” “他在哪里。”路曦深吸一口气。 “怎么，你要替我教训他？”他嘴角的笑意扩大，“不需要了，因为我已经将他送进地狱了哦。” 实验室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路曦注意到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几瓶消毒水，还有棉签纱布。 “伤口需要清理吗？” “什……”他似乎没想到听到自己杀了养父，对方还能这么平静面对他，而事实上路曦心里确实不平静，但并不是因为他做的事情，而是因为他的遭遇。 路曦打开消毒水罐子，拿出棉签，强行撩起他的袖子，露出坑坑洼洼盲目苍夷的手臂，任谁看到这样的伤口，都会忍不住恶心吧，但路曦只觉得心疼，他经历这些事情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吧，他养父真是个恶魔。 不同皮肤缝合在一起产生的排斥反应，当初几乎要了席洛的命，但他活下来了，仍记得他的养父抱着他说他是个奇迹，是他毕生研究所取得的奇迹。 不，他只是一个怪物。 虽然他活了下来，但缝合的皮肤产生的排斥反应仍让他这些年每日活在痛不欲生之中，只能靠着药物来缓解，所以他痛恨他的养父，痛恨那些人类。 路曦帮他一点点消毒，涂上药膏，她注意到他除了手臂，那些皮肤似乎还连接到身体，她相信除了这条手臂，他身体的其他位置也没有一块好肉。 但是察觉到他的瑟缩，她知道把自己丑陋的地方完全敞开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她没有强迫他露出其他的伤痕，至少她知道他为什么没有那么想逃走了。 路曦在偷猎者内部的日子，仍然在持续，不过她跟席洛的关系，似乎比一开始缓和了许多。 “这是什么。” “烤鸡，我让他们带的。” “给我带的？” “嗤，我没胃口，便宜你了。” 路曦却知道他只是不承认。 这些偷猎者很谨慎，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个据点，路曦跟着他们坐上了迁移据点的大轮船。 海风拍打着浪花，路曦盯着轮船外到底浪花，她甚至想着从这里跳下去阿森特能不能找到她。 轮船才行驶了半天时间，远方就黑云压顶，厚重的雷云电闪雷鸣，狂风骤起看起来很不妙。 “该死，怎么会有这样，拉扎那家伙怎么搞的，不是说今天天气很好吗，把他给我找过来。” “看样子，马上要暴风雨了。” “现在回头也赶不及了，艹。” 轮船夹板乱成一锅粥，一只妖族被被领队的妖揍得半死扔在甲板上，就是他勘测的天气。 “不可能，我明明，明明……”他似乎也不相信自己会出错，明明今天应该是大晴天才对啊。 “如果今天出什么事，你等死吧。”领队的妖将他拎起来，在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上又揍了几拳。 路曦站在角落边上，看着人群中央的骚动，皱了皱眉，身后的席洛转身进船舱，“我们进去吧。” 暴风雨很快来临，而且来得很汹涌，相比于他们以往遇到的任何一次都大，轮船在大海中摇摆，平时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泰然处之的席洛，也在一次次的剧烈摇晃中脸色变得难看，趴在垃圾桶上吐得稀里哗啦。 “等到了岛上，我要把那家伙宰了，呕……” 还没说完，又吐了一番。 还有更不妙的事情，船舱里面已经开始渗水了，而暴风雨才刚刚开始而已。 “我上去看看。”路曦皱眉。 “别去。”席洛叫住她。 这时候，大船剧烈晃动起来几乎要翻江倒海，路曦脸色微沉，一名妖族冲了进来，语气慌张。 “博士，船撞到礁石了。” 第49章 席洛脸色发青,本来因为晕船心情已经很糟糕，现在更是低骂出声，“该死,我要上去。” 甲板上形势很糟糕，海水不断倒灌进来，领队的妖族见席洛过来,扶着边缘艰难移动过来。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49节 “博士，现在我们怎么办。” “让他们先去检查船的状况,其他人怎么样了。”少年脸色阴沉得不行，闭了闭眼睛,“准备好救生圈,把那些药剂收拾收拾，实在不行,只能弃船了。” 最糟糕的局面,他已经想好了，如果这艘船要沉，他们就算不弃也不行,横竖都是死路。 路曦也从船舱里出来了,狂风吹得她衣摆狂舞，沉沉的天幕十分恐怖，乌云仿佛要从天上压下来,压在这艘宛如树叶般脆弱，随风浪飘摇的轮船上。 “你出来干什么。”席洛注意到路曦的身影,沉声道,他朝路曦走过来，“快进去。” 路曦嘴唇微张，刚打算说什么,轮船再次受到一阵猛烈的撞击，她看到少年向后倒去，瘦小的身影落向茫茫大海，被恐怖的巨浪吞噬掉。 “博士——”妖族们惊呼。 几乎是少年落入大海的瞬间，一道纤细的身影冲了出去，跟他同一时间坠入海中。 要死了吗…… 席洛身体倒飞出去，在他坠落的同时，五感被无限放大，他听见妖族们的惊呼，看到他们每一张脸上的表情，闪电似乎都静止，空气凝滞。 但是在这可怕的时刻，他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朝他冲过来，跟他一起跌向茫茫大海。 “噗通”两道水声，两道身影落入大海，但路曦的情况比席洛要好，因为她不需要呼吸，在水里也不会觉得难受，只是有点难控制身体。 也幸亏她跳得及时，席洛还没有被冲走，被她一把抓住手腕，她努力带着他往海面游去。 “博士，博士——” 轮船上落下一根绳索，似乎是有妖族打算下来，看到浮出水面的渺小身影，赶紧叫唤起来。 “咳，咳咳……” 席洛呛出一口海水，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个巨大海浪翻涌过来，差点再次拍晕过去。 他现在情况很不妙，与路曦完全不受呼吸的影响相反，他整个喉咙到胃部都是火辣辣的，眼睛也疼得睁不开，全身的皮肤都被海水刺激得疼痛无比，就像一万只蚂蚁在身上撕咬，几乎晕厥过去。 “博士，快上来。” 席洛在偷猎者中地位很高，即使掉了下来，那些妖族还是想方设法想要将他救上去。 路曦将他拴在绳索上，抓紧绳子，让那些偷猎者将他们拉上去，她能感受到席洛很不妙。 席洛艰难地睁眼，红肿的眼睛模糊看到路曦清丽的脸蛋，看到她将他绑在绳索上面。 “一起……咳咳咳……上去……” “好。”路曦双手抓着绳索，他们上升的过程中屡次有海浪拍过来，两道身影不断摇晃着。 不过好在，他们顺利回到船上。 “博士，我们的船没事，不过现在这个样子，还是暂停航行比较好，先等暴风雨过去。”检查船状况的妖族汇报道，席洛脸色好看了些。 妖族们扶着席洛进船舱，席洛刚迈进去，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还站在甲板上的路曦。 “还不……快……过来……” “哦。”路曦跟了上去。 毁天灭地的暴风雨过去后，迎来了晴朗的清晨，前一天的可怕遭遇仿佛只是做梦，要不是整艘轮船一片狼藉到处都泡水需要收拾，真以为是做梦。 “烫死了，你会不会喂啊。” 路曦默默低头把粥吹了吹。 由于席洛身体很不妙，身上皮肤多处发炎，路曦被指派照顾他，不过席洛也是贼难伺候，连喂个粥都挑三拣四，当年照顾小鲛人都没这么麻烦。 “现在呢，还烫吗？” “马马虎虎吧。” 路曦：“……” 她可以换个人来服侍他吗？ “席洛。” “嗯哼？” “我算救了你一命吧。” “怎么，你想挟恩图报？” 路曦没有否认，因为她确实有事想拜托他，虽然拜托身为偷猎者帮凶的他，有点荒唐。 “你医术怎么样，会治病吗？” “你想干什么。”他哼了声道。 “我想你帮我治一个人……妖族。” “你不知道我的身份吗，救妖族？” 路曦继续说，“他的眼睛看不见了，已经很多年，查不出原因，有机会带你去见见他。” “嘁，懒得理你。” “我就当你答应了。”路曦道。 “谁答应了，你别乱说。” 路曦其实不想拜托他的，眼前的少年来自残忍的妖族偷猎者队伍，他造的孽取他的性命都还不完，如果真能治好阿森特，就当是一次赎罪吧。 想到可能正在担心她安危的鲛人，路曦喂粥的动作不由得停下来，低着脑袋不说话。 席洛瞟了她一眼，“也不是不行……” “嗯？”她抬起头来盯着他。 “看你照顾我怎么样。”被路曦亮晶晶的双眸紧盯着，席洛僵硬地别过头，“上岛再告诉你。” “好。”路曦勾唇笑道。 席洛正好又瞟了她一眼，看到少女脸上浅浅的笑，很淡很淡，却像清泉般让人心旷神怡。 “喂，离博士远点儿。” 路曦刚从席洛那里出来，就接收到不善的警告，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妖族堵在她面前。 路曦看着来势汹汹的她们，不是很了解状况，难道席洛还是万人迷，她被人警告了？ 想到那张未成年的脸蛋，嗯…… “博士对我们妖族偷猎者很重要，你可别想什么歪主意，最好听我们的话离他远点儿。” 路曦道：“我只是按命令照顾他。” “你在跟我们炫耀吗，我已经警告你了，如果你不听，到时候就不会是警告这么简单。” 她们放下狠话，就离开了。 路曦没当一回事，继续做她该做的事情，接下来的几天，将席洛照顾得服服帖帖的，他身上发炎的皮肤，也在每天坚持涂药下一点点痊愈。 “还有几天才到？”他们这次的据点，似乎是一座不被外界开发的岛屿，他们要在那里继续进行惨无人道的试验，路曦其实很多次都能从海里逃走，但她经过考虑，还是想知道那座岛究竟在哪。 或许，她能够给外界提供线索。 “还早，我饿了。”他哼了声道。 路曦：“……”不是才刚吃过东西？ 航行的第七天，再次下起了大雨，不过比起上次可怕的暴风雨，这次只算是小打小闹。 “博士，不好了。”一名妖族冲了进来，慌张的模样不亚于上次暴风雨，“快出去看看。” 轮船外面的海域上，铺满了深红色的鱼类，它们全部龇着尖牙，有些已经在啃咬船底。 “怎么会有这么庞大的狮鱼群。”席洛惊讶。 “博士，得快点想办法，它们在咬我们的船。” 席洛皱了皱眉，“这些鱼的首领一定就藏在里面，只要杀死首领，这些鱼群就会散去。” “博士，你怎么出来了，别淋到雨了。”领队的妖族走了过来，朝旁边手下使了个脸色。 “带博士进去，他伤口不能淋雨，剩下的我会想办法。哦，对了，这位小助手留下来帮忙。” 路曦听见居然要她帮忙，她看向前面已经被人送进船舱的席洛，转身面对笑吟吟的领队。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狮鱼群首领最喜欢吃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刚刚我扔了几个妖族下去，都不能把它引出来，能不能麻烦小助手，让我扔进海里试试呢？” 他的话让路曦心中警铃大作，第一时间想到进去找席洛，但眼前的偷猎者又怎么会让她得逞，一根绳子扔过来，直接将她卷成粽子了。 “你太碍眼了。”领队将她抓在手里，眼神不善，“那个人类博士，最近交来的东西越来越少，你知道吗，偷猎者队伍里，最不会留的就是废物。” 路曦的存在，不仅引起那几个女妖族的注意，也引起了这位领队的注意，她太碍眼了。 那个少年的手段最近也变仁慈了。 仁慈，这在偷猎者里是不允许存在的，不能动那个少年博士，那就把变数给清理干净。 这样，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席洛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路曦咬牙切齿，她如果被扔下去，她绝对会被咬成碎片。 “不需要他的允许，我才是领队。”领队残忍笑道，“虽然惹他不高兴，会有点小麻烦呢。” 领队没有直接将路曦扔下去，而是用长绳子将她送到半空中晃悠着，吸引狮鱼首领。 但是很可惜，并没有反应。 领队皱了皱眉，就在他准备把路曦扯上来的时候，一条几乎有一座小岛般庞大的鱼跃出海面，深红色的身躯遮天蔽日，一口咬向捆绑住的路曦。 领队几乎是瞬间撒手躲开，在他躲开之后，那条鱼的尾巴狠狠拍在船边缘，直接将栏杆给拍碎了，要不是领队躲得快，这栏杆就是他自己。 席洛回到房间，才发现路曦没有跟过来，这家伙在搞什么鬼，“给我叫我的助手进来。” “小助手？领队好像找她有事。” 席洛皱眉，“找她能有什么事。” 他干脆自己起身，不顾这名妖族的阻拦重新回到甲板上，刚迈出船舱就看到惊悚一幕。 狮鱼首领张着长满两排锯齿，还没来得及合上的深渊大口，他看到被绑成粽子的路曦，只来得及看一眼，那条鱼就狠狠咬上鱼嘴，一截绳子掉了出来，在它翻身的同时，鱼尾不经意拍在船栏杆上，差点拍到旁边的领队，庞大身躯重新落入海中。 “路……曦？”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50节 第50章 路曦被鱼吃了,但她没有被吞下去，鱼带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游了多远,当她重见天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茫茫的大海上，头顶是漆黑凹凸不平的岩石,狮鱼首领庞大的身躯挤在浅浅的海水中。 漆黑的石洞里，狮鱼大张开嘴巴,路曦心惊胆战地跟它僵持许久，才试探性地爬了出去。 在她脚尖落地的同时,那条巨大的鱼猛地合上尖利的牙齿,转身游回大海中消失不见。 这是……把她放走了？ 有点过于诡异了吧，难道这条鱼不是普通的鱼,是妖族变的？但她没听说过这个种族。 漆黑的山洞什么都看不清,外面已经接近天黑没有阳光照进来，她才走两步就被绊倒。 只是她这一绊，却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落在一个冰凉的怀抱中,路曦以诡异的姿势趴在不知名的怀抱中，直到她反应过来想起来，被人紧紧按住后背,那只手颤抖着，散发着冰冰凉凉的气息。 “阿森特？”她几乎已经确定是谁。 听到她的声音,抱着她的人周身气压更低了,脑袋埋进她的肩窝，嗓音沙哑，“嗯……” 路曦心头松了一口气,经过这么多天的惊险历程，她总算脱离那群偷猎者重获自由了。 “这些天……你还好吗？”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他紧紧抱着她，隔了很多天的重逢，本以为他们都有很多话说。 但实际上，只有黑暗中的拥抱。 在路曦看不见的黑暗中，鲛人脸色苍白憔悴，银蓝色双眸布满猩红血丝，才分别了不到一个月，他现在的模样，仿佛他们再次分别了四十年。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嗓音才再次从黑暗中传来，低沉的嗓音很干涩，“是我没保护好你。” “不是你的错。”路曦把手放在他背上，现在的他，比小时候更加可靠，更加有安全感，“是我擅自去调查一些事情，才会不小心被人抓走。” “下次，不会再发生了。” 嗓音很轻很低，却让人信服。 山洞燃起了熊熊火堆，坐在火堆旁的两人，看起来都非常狼狈，路曦全身湿漉漉的，头发也乱糟糟贴在脖子上，但她没想到鲛人比她还狼狈。 银蓝色的发丝比上一次见面黯淡了许多，似乎失去一层光泽，身上的衬衫也脏兮兮的，沾着类似于青苔的痕迹，脸颊苍白消瘦得像生了大病。 路曦皱眉，“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他垂眸“盯”着熊熊火焰，侧脸看起来更加消瘦了，虽然他还是那么美丽，但总觉得更冷酷。 “以后不许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吃饭。”路曦拧眉教育道，虽然他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但有的时候，他还是需要像小孩子一样叮嘱。 他微微抬眼，狭长的眼眸映衬着火光，仿佛他能看见她一般，下一瞬又重新看向火堆。那一眼仿佛在说，路曦小姐不见了，为什么还要好好吃饭。 路曦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他，想到那只刚来路氏，浑身带刺的小鲛人，每次无论她去哪里，他都要跟着去，只要不见到她，转眼就会大闹起来。 即使分裂出两个人格，但他还是那个他啊，她最熟悉的小鲛人，不仅仅只是一个任务对象，而是有血有肉的生命，对她比对自己还好的人。 “是你让那条鱼来救我的？” “嗯。”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偷猎者的行踪很隐蔽，而且在茫茫大海上，目标就更小了。 “我可以控制很多鱼群。” 对于人类来说，大海是神秘和广阔无垠的，人类如果没有船只，在海中简直寸步难行，但鲛人不一样，他们是海中的霸主，只要他们想，他们可以控制无数的鱼群，那些鱼遍布大海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把他想要抓住的东西，通通掌握在股掌之中。所以这么强大的鲛人族是怎么被灭族的，始终是个谜。 “他们的船掩盖了你的气味。”鲛人又继续道，“但在一片海域，有留下路曦小姐的气味。” 阿森特指的，难道是暴风雨那天席洛掉进海里，她跳下海救他的那次，恰巧留下气味了？ “路曦小姐的气味，只要一丁点我就不会认错。”鲛人的目光灼灼，烫得路曦微微侧眸。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他看不见，而且自己为什么要有这样的反应，眼眸又转了过来。 鲛人的神情，烫得她不太自在。 在洞穴里休息一个晚上，第二天他们回到久违的别墅中，路曦一进门，就看到角落里坐着轮椅的蛇族幼崽，他还是那么胆小，不过看到路曦平安回来，他偷偷看向鲛人，似乎悄悄松了一口气。 “邢雅，我回来了。”路曦走到邢雅面前，蛇族幼崽抬头看她，水灵灵的眼眸扑闪扑闪。 “你在家有乖乖听话吗？” 他缩着脑袋，轻应道：“嗯……” 鲛人就站在路曦身后，强烈的压迫感压得蛇族幼崽呼吸困难，强迫自己低头不再看她。 路曦看到他的模样，想到自己的任务是让他觉醒天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完成。 她伸手想摸摸他的头，幼崽脸色刷地变白。 “嗯，怎么回事。” 她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化，就像被她摸头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在她身后，鲛人脸上挂着淡淡笑容，目光却不善，他看不见，但是他能够感知她的动作，她刚刚想做的动作，是小时候对他常做的。 “身体不舒服吗？” “我……很……很好。”双唇抖得跟筛子似的，眼眶也红红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似的。 路曦其实不喜欢照顾小孩，只是碍于任务，才不多不照顾，因为只照顾一个就很烦了。 “安娜。”鲛人唤来女佣，“把他带走。” “是。”安娜走到路曦面前，神奇的一幕发现了，在安娜点头后，他脸色缓和了许多。 难道她被幼崽嫌弃了？ “路曦小姐，我饿了。” 路曦才想起，他们才刚回来，本来已经在外面饿了一晚上，现在不是管别人的时候。 她回房间洗了个舒服的澡，换好衣服出来，鲛人已经站在餐桌前，餐桌上摆满了很多食物。 “邢雅呢，叫他一起吃吧。” “他睡了。” “这么快？”她疑惑道。 “嗯。”鲛人面不改色。 路曦看着满桌的食物，虽然这些食物很好吃，但会不会太多了，“好像太多了吧。” “路曦小姐，快吃吧。”他帮她拉开椅子。 别墅里的食物，是船上那些干粮没法比的，虽然她不需要进食，但是食物真的很好吃。 鲛人面前依旧摆着生鱼片，她看见他优雅地叉起生鱼片放进唇间，他吃东西的时候，脸上没有半点开心满足的模样，仿佛只是在做一件任务。 她似乎很少看见他喜欢什么食物。 “生鱼片好吃吗？”她问，“比牛排好吃？” 他没有再继续进食，轻轻放下刀叉，反过来问路曦，“路曦小姐希望我吃牛排？” 希望？这个词用得很奇怪，她只是问他哪样食物更好吃而已，这应该很容易区分吧。 元森没有等路曦回答，直接让女佣端了一份新的牛排过来，牛排散发着浓浓的香味。 “牛排确实很香。”他浅笑道。 鲛人切了一小块放进嘴里，路曦也继续吃面前的食物，只是她看他吃牛排的表情，跟吃生鱼片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区别，不由得皱起了眉。 小插曲结束回归生活，仿佛那段时间是在做梦，在路曦回来的第五天，有客人造访了。 紫犀的造访出人意料，那次在巷子里见面只是偶然，她以为他至少不会主动来找她。 “你有打听到偷猎者内部吗。” 他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路曦偷猎者内部的事情，难道他知道她前阵子被抓走了？ 似乎看穿她的疑问，紫犀说道，“是我告诉他你被人抓走了。有个大学生在街上乱跑，每抓着一个人，就说有怪物要吃人，这很难不引起注意。” 路曦恍然，原来是那个医学生的功劳。 “他没事吧。” “至少现在很安全。” “那就好。” 紫犀看着她，“你呢，当时害怕吗。” 只要知道妖族偷猎者的人们，基本上没有不怕他们的，因为他们手段太过残忍，被抓的都没好下场，路曦能够毫发无损回来，已经很出人意料。 路曦当然害怕，当时那种情况稍有不慎就回不来了，后来她到了海上，其实可以逃，但她为了继续打探他们下个据点，才导致后面发生的事情。 连自己的同伴都扔到海里喂鱼，那样的妖族，已经是天理不容的存在了，必须要铲除。 “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透过面具下那双向来没什么波动的眼眸，路曦看出一丝关心。 “我很走运，什么事都没有。”路曦确实算走运的，毫发无损地回来，“他们下个据点是一座孤岛，我让阿森特命令鱼群继续跟着，希望这次有收获。” 紫犀没想到路曦真的收集到讯息，而且还是这么大的收获，如果能够掌握他们的据点，虽然只是其中一个，对后面击溃偷猎者有很大意义。 “元氏会感激你的。”紫犀看路曦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名勇士，她确实算得上勇士了。 “对了。”紫犀离开的背影停下，转过身回望路曦，片刻才说，“那只鲛人，最近有外出吗？” 路曦不解，“好像没有，怎么了。” “是吗……”他喃喃自语。 “难道有什么事情吗？” “不。”他摇摇头，“大概看错了。” 他的嗓音模模糊糊，路曦也没听清他讲什么，刚打算再继续追问几句，他已经离开了。 第51章 假期的旅行在路曦平安归来后,已经没有太大兴趣继续了，休整几天他们打算回斜城。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51节 这趟回去，由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妖族有特殊的手段，可以给族人制造合法的身份，所以邢雅也跟他们回去,就这样，他们上了回去的飞机。 第一次坐飞机的蛇族幼崽,再怎么压抑自己的性子，还是忍不住好奇地盯着窗外,看那些向来高高在上的云朵铺设在自己下方,就像一块地毯。 耳边“咔嚓——”一声，吓了他跳。 “给你。”一张照片递到他面前,是他专注地盯着窗外白云的画面,他和那些云同框。 幼崽盯着拿着照片白皙的手指，顺着手指向上，是少女美丽的容颜,她嘴角挂着浅笑。 这部相机是路曦路上买的,出门旅游当然缺少不了一台可以洗照片的相机，看到幼崽难得露出刚才的表情，顺手拍下来,才有了这幅画面。 幼崽将目光转回到照片上面，犹豫了好半晌,接过那张照片,支支吾吾道：“谢谢。” 路曦又是一笑，看得他愣了神。 身旁的鲛人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氛,以及幼崽盯着路曦的视线。 “路曦小姐，我想换位置。” “嗯？为什么。” 他们现在的座位是蛇族幼崽靠窗，路曦坐中间，鲛人坐在路曦旁边，鲛人看不到风景，没有必要换座位才对，不过路曦不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没有为什么。” 路曦拿他没办法，反正风景她也看腻了，不过在她答应的同时，身旁蛇族幼崽脸色僵住。 调换座位后，路曦顺便去上了个厕所，在她的身影消失在过道后，“别靠近路曦小姐。” “我……没……没有。”即使鲛人脸色如常，表情并不可怕，幼崽却感觉周围空气变冷了。 是压迫感，很强烈的压迫感。 在他发抖的同时，手里的照片掉落在地上，随后一只白皙的手，将照片从地上捡起来。 幼崽盯着眼前的照片，小心翼翼地看向面前的鲛人，见他的目光也正落在照片上，垂眸看着手里的照片，片刻后，将照片扔到他身上。 “路曦小姐给的东西，别乱扔。” 幼崽把照片抱在怀里，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不知道他有没有看错，鲛人的脸上，好像有点落寞？明明是个很可怕的家伙…… “我们真的不用留在安城？”路曦上完厕所回来就问道，她还惦记着那些偷猎者的事，鲛人命令鱼类跟着的那条轮船，至今还没有传来消息。 “那些鱼……会不会迷路了？” “不会，他们会跟过来。” 地球大部分的区域都是大海，无论他们去到什么地方，那些鱼都能跨越大海来找他。 飞机降落在斜城机场，不知道元氏怎么会知道他们今天回来，居然派车来接他们回去。 而且接他们的，还是元慕。 “这只就是你说的那只幼崽？” 路曦跟他打过电话说了这只幼崽的情况，当初鲛人没办法觉醒的时候，她也是去找了他。 所以元慕知道她收留了一只幼崽。 “嗯，他叫邢雅。” 蛇族幼崽躲在路曦身后，探出头看着面前高大的叔叔，听着别人聊他，也一句话不说。 “你怎么会来接我们？”路曦问道。 元慕脸色一变，刚才强行撑起来的笑意，在这一刻恢复原状，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样的他，让路曦觉得意外，在她的记忆里似乎没有什么事情会让他露出这种表情。 “路曦。”他深吸一口气，拳头握了握又松开，“路曦，你听我说，元氏，出事了。” 他的模样，让路曦觉得事情真的很不妙，即使他还没有开口，“发生什么事了。” “元楼去世了。” “轰隆”一声巨响在她的脑海里炸开。 “你说谁……去世了？” “元氏家主。” 路曦嘴唇张了张，一个字都组织不出来，元楼，那是谁，那是掌管着整个庞大妖族的男人，他怎么会死，他不是力量最强大的妖族吗？ “今天好像不是愚人节？” “这是准确消息，路曦。” 路曦深吸一口气，这样的消息，无论谁听了都会被吓到吧，她已经算足够淡定了。 “我们上车再说。”元慕打开车门。 消息实在太过震撼，路曦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晚，消息还在封锁。” 事情来得太突然，而元慕之所以这么快知道消息，是因为他爷爷就是姬秋湖一派的。 “可是，怎么会这么突然……” “元楼早年跟偷猎者交锋，不小心受伤，这些年一直没好，只是这件事很少人知道而已，但我们都没想到，他的伤已经恶化这么严重。” 所以，是他的旧伤导致的。 “那夫人呢，她现在怎么样。” “虽然消息暂时封锁，但纸包不住火，家族一日不可无主，有些知情的人暗中已经迫不及待，不过夫人早有准备，暂时没有人能动元氏。” 路曦没有因此放心，这个暂时，谁也不知道是多久，车子里气氛很沉重，元慕和路曦心情都很压抑，邢雅悄悄看着他们，只有鲛人并没有放在心上，握着路曦一只手，把玩她白皙的手指。 “我们要不要去元氏本家？” 身为元氏着重培养的家主候选人，家主去世了，他是不是也要前往，不过元氏的本家不在斜城，也不在安城，而是在华国的首都北市。 元慕摇头，“去，但不是今天。” 很多人都不知道，妖族其实遍布在他们周围，他们肩负着各种各样的工作，有的从商，有的从政，而这一切都掌握名为“元楼”的那个男人手里。 而现在，那个男人死了，没有人不馋这块肥肉，一些早就有二心的人，开始蠢蠢欲动。 “我现在带你去见个人。” 元慕让路曦去见的那个“人”，是个妖族，当她看到对方那一刻，路曦脸上不由得惊讶。 “我弟弟前几天打扰你了。” 眼前的妖族，脸上戴着半个面具，额头上长着一个尖锐犄角，穿着复古的长袍，腰间配剑，如果不是性别为女，路曦还以为紫犀也来安城了。 “你是……” “我是紫犀的姐姐，我叫蓝犀。” 果然是姐弟。 “我是北市的行刑者，夫人现在不能前来，受夫人的嘱托，给你带几句话。”她正色道。 姬秋湖刚刚丧夫，先不说她现在的心情，能让她记得路曦的，估计只有鲛人的事情了。 路曦看着她，“你说吧。” “夫人让我告诉你，元氏的下任继承人只能是元森，而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 路曦没想到，这样的话姬秋湖都敢让眼前的妖族带，看来是非常值得信任的人。 但元楼倒下了，接下来姬秋湖会怎么应对，要怎么做，才能让鲛人当上元氏的接班人。 而且现在的他，真的适合吗？ 路曦不知道答案，从现在的鲛人身上，她还看不到作为家主该有的一面，他还不够成熟，本来路曦以为至少会有很长时间让他锻炼。 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姬秋湖一定早知道，她丈夫熬不了多久了吧，所以才会这么急切想要培养继承人。 “元森的眼睛，无论如何都必须治好，我们会找全世界最好的医生，用尽所有的办法。” “元氏会给元森办理转学手续，其他的家主候选人也会转学，所有人将聚集在北市，风雨要来了，希望你能守护他，夫人在北市等你。” “我的力量很小。”路曦有自知之明，即使她拼尽全力，以现在的她也很难做些什么。 “夫人会帮你的，你只需要陪着他。”紫犀看向窗户外的楼下，鲛人抱着双臂靠在树下，察觉到她的视线，那双懒洋洋的眸子瞥过来。 谁能猜到他竟然是个瞎子。 路曦肯定会陪着他，这是她的职责。 偏远的沿海小镇，天蒙蒙亮，14岁辍学的李小牛正跟着爸爸出海大渔，刚走到沙滩上，就看见一个人形物体在岸边若隐若现，“老爸，老爸，有，有有有，有尸体。”他吓得手指直哆嗦。 “什么尸体，别说不吉利的话。” “就就，就在那里，不信你看。” 早晨还乌漆嘛黑的，李壮根本不信，但李小牛一副笃定的样子，他手电筒随手一照。 乖乖，居然真的是个“尸体”。 李小牛嘴唇都白了，“那赶紧报警，报警……” “等等。”李壮跑了过去。 “老爸，你去哪儿，别过去。” 李壮往“尸体”的方向跑去，在李小牛带着哭腔的大嗓门下将毫无血色的尸体拖上岸。 “老爸，你别碰，这是个死人。” 就在这时，李小牛口中的“死人”脑袋动了，发出极其微弱的咳嗽，“咳，咳咳……” 吓得李小牛差点当场昏过去。 “老爸，鬼，鬼——” “闭嘴，别吵。”李壮眉头紧皱着，抓起地上半大不小的人甩在背上，“我们去医院。” “医院……”半昏迷的人听见医院二字，咳嗽几声居然说话了，“不去……医……院……” “老爸，他，他说不去医院。”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52节 “他说不去就不去？别挡路。” “不……去……不去……”背上不断传来呓语。 “见鬼了，真是麻烦。”李壮低咒一声。 李壮没有把溺水者送去医院，而是背回家了，他从小出社会摸爬滚打，什么本领都喜欢学，什么职业都做过，尤其是妻子去世后，他自己一个人带着李小牛，李小牛特别闹腾，平时磕磕碰碰难免受伤，他特地去学了点医术，知道什么症状应该买那些药，外伤怎么治，但是当他扒开少年的衣服，看到他身上惨不忍睹的缝痕时，一条汉子差点把家里的房门被踢烂了，“狗日的，丧尽天良。” “老爸，老爸，怎么了。” 李小牛刚刚害怕不敢进房，所以没有看到少年身上的缝痕，等他听到踢门声过来时，他爸却扯了张被子盖住，“你出去，别碍手碍脚。” “可是……”他忍不住瞄两眼。 他爸却将他推出去，顺便锁门了。 第52章 从楼上下来,路曦心头很沉重，元楼去世太突然了，忽然不知道这个任务什么时候到头,对未来感到有种无力感，不过她向来不怕输，再怎么大的挑战总会迈过去的,收拾好表情，刚走出门鲛人第一时间回过头来,她朝他走去，“走吧。” 斜城天气很好,路曦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忽然不想那么快回别墅，她让元慕先回去,沿着小路往前走,也有这个时间出来散步的路人，看到长得这么好看的两人，都忍不住投来目光。 有一户人家的院子种了许多花草,她驻足在院子前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小鲛人摔在花丛里的时候，浑身是伤被她抱起来。 “路曦小姐在看花？”他嗅到香味了。 “嗯,我想起你小的时候。” 鲛人薄唇动了动，眉心微皱,显然不太喜欢她提起小时候,她总是把他当成小孩子。 “我长大了。” 路曦留意到他的表情，就像是一个成年人，被邻居大妈提起小时候穿开裆裤的模样。 她噗嗤一下笑,“嗯，你长大了。” 鲛人确实长大了，这段时间下来似乎又长高了些，她只能到他的肩膀，五官好像也更成熟了，一头伪装的黑发也还是吸引无数人目光。 “你是不是长高了？” 她脑袋贴近他肩膀比对，衣服上淡淡的香皂味扑鼻而来，鲛人愣愣地定在原地。 “是比之前高了。” 路曦宠溺的语气，宛如发现儿子长高的母亲，鲛人薄唇微抿，“我不是小孩子了。” 元森放在身侧的拳头稍稍握紧，他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知道她在看他，知道她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她什么都不明白，“阿森特？” “我们回去吧。”他一把松开她。 从见完蓝犀回来的这两天，路曦感觉鲛人好像有什么心事，他似乎一直在生闷气。 是因为那天她提起他小时候吗？ 平时看他总是一副漫不经心，懒洋洋的模样，没想到这么在意别人提起他小时候。 甚至出门也不跟她说一声。 “阿森特，你要出去？”路曦正在沙发上看杂志，看到正要出门的鲛人，把他叫住，“去哪里？” 他脚步一顿，继续往前走，“训练。” 路曦微愣，他说的是那个每次回来都浑身是血的训练吗，旅游这么久她差点忘了。 “等等。”她走了过去，表情变得十分严肃，“阿森特，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样的训练吗？” 这件事她已经好奇了很久，到底是什么样的训练才会那副样子，真的有必要吗？ 虽然她知道，即使现在人类社会讲究文明，但真正能震慑妖族的，却还是自身战斗力，因此战斗力最强悍的元楼成为了上任元氏家主。 “路曦小姐在担心我？”他银蓝色的眼眸看向她，从头发到眼睫毛、眼珠子像涂上一层墨水，逐渐染成黑夜般静谧的墨色，“我不会有事的。” 他说完后，就出了门。 元氏拥有一个隐蔽的底下角斗场，准确来说角斗场的主人是姬秋湖，这个角斗场不对外使用，很少有人知道，而花重金建造这样一个地方，只是为了用来锤炼某只幼崽，一只凶残的鲛人。 森冷充满血腥味的角斗场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这气味是用水冲刷多少遍都洗不掉的，因为血腥味已经渗透到里面，高挑的少年穿着雪白的衬衫，听见不远处传来金属门的开门声，修长的脖子微微扬起，露出那张无论谁见了都要自卑的脸颊，他表情淡淡的，等待即将到来的玩具。 这个人格以往脸上总是挂着浅笑，但今天的他表情很冷漠，散发着更加危险的气息。 有人推了一个铁笼进来，沉重的铁笼门打开了，先是铁链敲击地面的声响，随着脚步缓慢而有节奏，一个枯槁而年迈的妖族拖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走进来，壮汉足有两米高，呼吸沉重有力。 年迈妖族苍老的嗓音道：“五年前抢劫了三名人类，后来受到警方追捕，改变外貌多次作案，身上背负十多条人命，加入妖族偷猎者……” 老人一一宣读壮汉的罪名，光是第一项，就足以让他坐牢，而他却一直逍遥法外。 因为人类的规则根本管不住妖族。 “……根据最终审判，判处死刑。” 老人缓慢而沧桑的嗓音宣读完之后，就转身离开了，随着铁门重新锁上的声响，下一瞬“嗖嗖”两声子弹声，壮汉手脚上的铁链都被打碎。 危险的气息，在角斗场中蔓延。 “你就是屠手？”壮汉环绕一圈只有他们两人的角斗场，将目光定在不远处的少年身上。 少年身姿纤长单薄，比起壮汉身上青筋隆起鼓鼓的肌肉，就像老虎在盯着一只蚂蚁。 “听说把你杀了，就可以无罪释放？” 每个放进来的罪犯，事先都会得到这个承诺，只要他们把屠手杀了就能重获自由，姬秋湖的这条承诺，让这些罪犯像疯了似的，拼了命想要杀死鲛人，就算杀不死，也想临死拉个垫背的。 那个女人对鲛人很看重，但这份看重也很残忍，一旦他稍微弱一些，下地狱的就是他。 “嗯。”他淡淡地应道。 “既然这样，呵……”壮汉布满红血丝的眼球凸起，摩拳擦掌，长着杂乱胡子的脸庞狰狞起来，露出难看的大黄牙，“小家伙，你就去死吧。” …… 梅周是角斗场的新员工，通过一些关系得知角斗场的存在，由于听说这边工资高，不顾朋友们的劝告，主动过来应聘还选上了，但前提是要签五年的合同，如果中途离职就要赔违约金。 虽然这份合同很霸道，但这份工作薪水实在太高了，可以说，只要他在这里做五年，就可以攒上一大笔钱买房娶老婆，成为人生赢家。 梅周一咬牙，决定说干就干。 然而第一次工作，他就吓晕过去了，一个月就瘦了十几斤，朋友们都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新的工作太累，他的新工作不是太累，是太恐怖了好不好，但是他签了保密条款，什么都不能说。 “小周，你怎么还不去，主管催你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他刚说完手机就响了，拿起来一看，糟糕，“嘿嘿，主管。” “快过来，收拾一下现场。” “好，好，我这就过去。”听到“现场”二字，梅周头皮“噔”的一下发麻，刚做完心理建设压下去的辞职念头，瞬间又冒了出来，不就是辞职吗，不就是这两个月白干了吗，不就是赔违约金吗？ 有什么能比命重要，他要是还没做够五年就吓死了，到时候有钱也没命花了呀。 “小周，还这么害怕呀？” 跟他一起过去的，还有角斗场的老员工秀叔，秀叔明明是个鹿族，怎么比他还大胆。 大概看出他的想法，秀叔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习惯就好，慢慢来，总要有个过程的。” “秀叔，你做了快十年了吧？” “是啊，我去年刚买了一幢别墅，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等出去就可以享福了。” “这么好？”梅周眼前一亮，“我们家好几代都是乡下盖民房，我要是买得起别墅……” 他心里已经开始幻想，傻笑出声。 “好好干，肯定能买得起的。” 秀叔的话给他吃了定心丸，他下定决心说什么也不能辞职，他不想欠违约金，他想买别墅。 随着他们越来越靠近角斗场，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越来越浓，叫人反胃。 打开角斗场的铁门，血迹已经蔓延到他们脚下，溅得到处都是，还有一些支离破碎的肉块，分布在角斗场的各个角落，这不仅仅只是处刑而已，这简直是一场猎食者的饕餮盛宴，一场噩梦。 可以想象猎物在临死前，做过多么激烈的挣扎逃亡，可是再怎么逃，也逃不出这个金属牢笼。 而站在角斗场中央的少年，雪白的衬衫已经染上朵朵红梅，就像被污染的冰山雪莲。 “秀秀秀……秀叔，我我……” 少年空无一物的眼眸转了过来，长而浓密的睫毛半盖住眼珠，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过来清理了？”他挑眉道。 梅周看见少年抬脚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血红色的圆形物体，走过来时，往他这边一抛。 他下意识接住了，定睛一看，看清楚这个圆形物体是什么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秀叔摇了摇头，对少年的恶作剧有些无奈，他在这里做了这么久，少年什么样子他没见过，扔什么在他身上没试过，这都是小意思了，他无奈地拖起地上的梅周，给要离开的少年让路。 元森从角斗场出来，外面同样也属于角斗场范围，外人不能随便进入，主管站在不远处等候着，堆笑问道：“要洗澡吗？还是直接回去？” 没人敢惹眼前的少年，包括他。 身上的血迹很粘稠，很恶心，他跟另一个家伙不一样，那个家伙总是能忍着一身臭味回去，而他每次都是洗完再走，他等不了那么久。但是鲛人薄唇动了动，却临时改了答案，“先回去。” “好，那我让车开过来。” 角斗场车子的玻璃是隔绝视线的，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外面看不到里面少年吓人的模样，车子直接开进斜城高中，停进别墅车库里。 路曦一听见车子引擎声，就从别墅里出来，等在车库门前，直到浑身是血的少年出来。 他身上的衬衫红得触目惊心，分不清这些血是他的还是别人的，散发着铁锈的气味。 路曦眼角轻颤，喉咙发涩，即使见过无数次，她还是很不喜欢，不喜欢这样子的他。 第53章 “你有受伤吗？” 她走到他面前,少年居高临下“看”着她，他能听见她语气里隐藏的担忧，他的目的达到了。 “没有。”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53节 路曦松了一口气。 鲛人去洗澡的时候,路曦背靠在浴室外面等着，等他出来时，她抬头看着洗干净的鲛人。 他穿着白色的浴袍,身上已经没有血腥味，散发着沐浴乳的清香,发梢挂着几滴水珠。 路曦见他身上真的没有伤口，确定他没有撒谎,心里的石头落下,“饿了吗，要吃东西吗。” “不饿。” “过两天,我们去北市。” “嗯。”鲛人眼睫毛颤了颤,“路曦小姐。” “嗯？”她微微歪头。 “我可以抱抱你吗？” 路曦愣住，这是他这几天以来，第一次亲近她,所以他的气消了吗？ 他没有等她答应,已经往前一步搂住她，将纤细的少女圈在怀里，下巴垫在她的后脑勺。 这不是鲛人第一次抱路曦,不过这么正式却是第一次，她能够感觉到他的心跳,能够清晰嗅到他身上的气息,圈在她背上的手臂非常有力。 她也把手放在他的背上，明明他体温很低，但所触碰到的地方,就像被火烫伤一样炙热，他没有躲开，因为害怕这么做，她下次不会再抱他。 刚从飞机上下来的三人，坐上了飞往北市的飞机，元楼去世的消息在昨天已经被爆出，新闻以及微博上已经铺天盖地，因为元楼不仅是元氏的家主，他还是国内知名的房地产大亨，世界富豪榜上一颗明亮的星辰，网上都在猜测他的财产由谁继承。 最后他的夫人接受采访，说他的丈夫已经立下遗嘱，将财产留给他们唯一的儿子，网民们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富豪不是没孩子的，他的孩子藏得还真严实，这么多年来，媒体都没挖到一张照片。 某条微博热搜下的评论： 梅子不喝酒：节哀，不过……他有儿子啊，从来不知道有这回事，想知道有没有照片？ 匆匆不是勿勿：@梅子不喝酒估计跟他长得差不多吧，他们家族上几代都是单传，照片我看过了，简直了，都长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不是人活不了那么多年，我都怀疑是同一个人。 嗷呜i：@匆匆不是勿勿没错没错，我也看过，家族基因太强了，不过只有几张老照片，不知道他们老婆长什么样，怎么孩子都像爸爸。 …… 飞机在北市降落，路曦带着鲛人和蛇族幼崽下来，坐上专车，她还没来过北市，虽然斜城和安城已经够繁华，但跟这里相比，真的天差地别。 这才是大城市啊……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街道上熙熙攘攘满是行人，提着行李箱的少年即使戴着口罩和墨镜，依旧成为人群中引人注目的焦店，鲛人另一只手抓住路曦的手腕，拉着她往前走，摆脱那些人类的视线。 一只手推轮椅有些困难，路曦轻轻挣脱他的手，鲛人皱了皱眉，对蛇族幼崽投去敌视。 邢雅幼小的身体颤了颤，脸色顿时白了，脑袋几乎完全缩进衣领里，一句话都不敢说。 接机的人已经到了，坐上姬秋湖派来的车，他们去到安排好的住处，没多久姬秋湖就来了。 她看起来比以往憔悴了，遣走鲛人跟蛇族幼崽，跟路曦单独对话，“路曦，好久不见。” “夫人……”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所有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元氏的下任家主，只会是那只鲛人。”她语气略显疲惫。 路曦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我听说，你们在安城遇到事儿了。” “嗯，不过已经没事了。” “那只蛇族幼崽，交给我带吧，你只需要把心思投在鲛人身上。”姬秋湖微微抬眸。 路曦皱眉，“我能照顾他。” “我们时间不多了，我不希望有任何妨碍我达成为目的的可能，你知道吗，路曦。” “他不会是阻碍，我不能把他给你。” 姬秋湖眼眸微眯，显露出危险的气息，路曦面无表情地回视她，并不打算让步。 “真有意思。”她斜睨了路曦一眼。 “路氏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就算为了药剂的配方，你也没必要亲力亲为，有人代劳不好么，既然是妖族的幼崽，自然没有人会害他。” 路曦摇头，“这只幼崽我要自己带着。” 既然是精神治疗的病人，在确保她的任务完成之前，她不想将他交给任何人，就算是姬秋湖，她又怎么能保证，没有人会对幼崽下手。 路曦总觉得邢雅不能觉醒的事情很蹊跷。 “既然你说了不会影响……”她眼神多了几分狠厉，“路曦，我希望你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女人眼里第一次有杀意，路曦知道她真的可能会杀她，这个女人总是一副慵懒的模样，但她当了元夫人这么多年，又怎么会是多善良的人。 她真的会因为目的杀了路曦。 姬秋湖离开住处，临走前路过鲛人身边，还没来得及收敛杀意的她，被杀意锁定了。 “阿森特。” 路曦的声音阻止了暗暗伸出的利爪，鲛人转过头去，路曦面色严肃地站在二楼走廊上。 路曦目光落在姬秋湖身上，姬秋湖也深深看了她一眼，路曦的存在对姬秋湖来说是有威胁性的，因为她让这只不听话的鲛人更不听话了，但不管再怎么样，姬秋湖都一厢情愿的认为鲛人是完美的继承人，他身上有那么多的不定因素也无所谓。 坐进车里，女人将目光放到车前的远方，那些车辆在马路上穿行着，永远不知道疲倦。 “夫人，查到了。” “说吧。” 坐在旁边的，是紫犀的姐姐蓝犀。 “安城还有一批人，在拿人类做实验。” 她原本垂眸盯着自己的指甲，忽然尖尖的指甲顿了顿，柳眉挑起，“是那批偷猎者的残党？” “暂时还查不出来。”蓝犀说道，“让他们给跑了，但是种种迹象表明，不是偷猎者干的。” “不是？”女人眼眸眯起危险的弧度，如果不是偷猎者，那会是谁，谁会有这样的胆子？ “很可能……是元氏内部。” “那些老狐狸不想活了。”她冷笑了一声，“元楼啊，你才刚走，就有人按捺不住了呢。” 蓝犀沉默着不敢多说。 屋里，路曦走到鲛人身边，抬头看他。 “你刚刚动了杀意？” 他别过脸去，“没有，你看错了。” “不，我没有看错。” “我饿了，我要吃鱼。” 他试图蒙混过关，路曦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离去，“阿森特。”她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察觉到她气场的变化，鲛人知道她生气了，是因为他莫名对别人起了杀意，这样在她看来是不对的，没有人可以毫无忌惮随心所欲地杀人。 “她想伤害你。”鲛人不再撒谎，脸色也不再伪装，变得森冷无比，“没有人能伤害你。” “我没事的，她不会动我。” 她对那个女人来说，还有用处。 然而鲛人脸上的固执告诉路曦，即使再来一遍，他还是会对那个女人显露出杀意。 鲛人转身离去，路曦叹了一口气，忽然想到她一直都不见蛇族幼崽，问打理住处的女佣。 “幼崽？他刚刚到房间休息了。” 路曦朝走廊尽头走去，由于邢雅腿脚不方便，她让女佣给他安排的是第一层楼的房间。 这住处是很古老的洋房，看起来是很多年前建的，走廊的光线不是很好，路曦走路的声音很轻，很快来到放门前，轻轻推开那扇虚掩的房门。 “邢雅？” 她忽然开门似乎惊动了房间里的人，窸窸窣窣的嘈杂声响有些慌乱，似乎打算藏什么东西，遮光度很高的窗帘让人看不清房间里的事物，地板传来颗粒滚动的清脆响声，以及拧上瓶盖的声音。 路曦走过去“唰——”地一下拉开窗帘，打开玻璃窗，阵阵风从外面吹进来，她看见坐在轮椅上的幼崽手里捏着一个药瓶，药瓶似乎匆匆拧上没拿稳，掉了几粒在地上，他咬着唇脸色发白。 “你在吃药？”她皱眉道。 “嗯……”他手指紧了紧。 “什么药，你生病了？” 他脸上写着一丝慌乱，似乎没想到会被人发现他吃药，“头痛……问女佣姐姐拿的药……” “药不能乱吃。”她走过去拿走他手里捏着的药瓶，他脸色慌张试图夺回，她已经后退一步他够不着，一只手摸上他的额头，将药瓶塞口袋里，“除了头痛还有什么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用……我吃药就好了。”他急忙说道。 “不行，你在这里等会儿，我让司机开车。”路曦说完走向门口，幼崽紧盯着她口袋里露出来一角的药瓶，欲言又止，最后咬唇什么都没说。 “孟娜，你把这瓶药放好吧。” “药，什么药？”女佣不解道。 “这不是你给幼崽的药吗？”她将药瓶放到女佣面前，“下次别再随便给他吃药了。” “不，路曦小姐，我想您误会了。”孟娜摆摆手道，“这不是我给他的药，我并不知情。” “不是你给的？”路曦愣了愣。 “是的，我不敢乱给幼崽吃药的。” “如果不是你给的，那是谁？” 这里除了女佣，就只有她了，不然就是鲛人，他应该不会给他药的，邢雅为什么撒谎。 路曦盯着手里的药瓶，这瓶药她刚才没有仔细看，上面没有贴标签，根本不知道是什么药。 他怎么会有这样来路不明的药？ “好，我知道了。”她将药瓶塞回口袋。 第54章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54节 海边的偏僻小镇上,皮肤白皙的少年坐在房间里，他端着水杯，杯里的水冒着淡淡白烟。 这少年就是被一对父子救上来的席洛,当他听说路曦被人扔下海喂鱼，慌忙跑到甲板上盯着下面一片凶险的海面，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大概是他的肉太臭了,没有鱼来吃他，但他也没有找到路曦,也许她早就死了吧。 毕竟，海里那么多的狮鱼。 狮鱼群太庞大了,没有人敢下来救他,他被海水冲刷失去了意识，醒来就在这里了。 想到少女那张灵气小巧的脸蛋,席洛喉咙发涩,捏着杯子的手指轻颤着，指尖泛白。 “骗子。” 她说过要他帮忙给人治病，但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要给谁治病…… 席洛眼眶微微发红,后槽牙紧紧咬得咯吱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乎她，或许是因为她救过他,但他没想过她会死，从来都没有想过。 如果以前席洛不在乎给那些偷猎者办事,那现在他对他们恨之入骨,他思考过很多她被投进大海的原因，最能解释的是因为太靠近他了。 那些偷猎者担心他受她的影响，不替他们办事了,但他们不知道，这样引发他的怨恨。 除了他的养父，第二次产生怨恨，他并不想路曦死，他们触犯到了他的底线。 入夜的时候，席洛听见外面传来低低的谈话声，是那对照顾他一个星期的父子俩。 “老爸，今天王胖子看见他在阳台上，问我他是谁，我说是咱们家亲戚，他说我们这么黑，哪来这么白的亲戚。”李小牛气呼呼道，“气得我揍了他一拳，他说他妈告诉他了，咱们拐卖人口。” “老爸，拐卖人口是什么，是不是咱们不能把他留在家里了？咱们也没干坏事啊。” 李壮吸了口烟，过了很久才说，“明天，我去派出所报警，是时候交给警察处理了。” “你要把他送走？”李小牛惊呼，“不行，我不想送走他，咱们家好不容易才多个人。” “他也有他的家人。”李壮其实也很苦恼，从少年身上那些诡异的缝合伤口看，像是长时间遭受非人的虐待，他家人真的有照顾好他吗，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海边，他甚至怀疑他是不是逃出来的。 明天李壮必须跟警察好好说一番。 “行了，你快去睡吧。” “老爸，你不能把他送走……”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男人走出屋外，李小牛跟着他出去，不依不饶地求着他。 过了很久，他们才进屋。 屋里安静下来，父子俩都睡着了，只有远方的狗偶尔叫几声，一个人影从床上爬起来。 席洛悄悄打开门，小心翼翼地关上，在这个寂静的夜晚，不留痕迹地离开小渔村。 路曦一身黑色的长裙站在镜子前，镜子里的少女皮肤瓷白，今天她要去参加元楼的葬礼。 鲛人也换上一身黑色，他们这次没有带邢雅，来到举行葬礼的地方，这里已经很多人。 姬秋湖站在最前面，她没有过了跟他们打招呼，仿佛是不认识般，这里有很多生面孔，不过他们似乎都认识鲛人，投来各种各样的目光。 对于跟在鲛人身边的路曦，当然也少不了打量几番，就是这种场面不太好过来打探。 葬礼举行到下午，回去时往露天停车场的方向，却看到一道婀娜的身影在那里等候了。 “森哥哥。”美少女走了过来。 即使穿着一身黑色，依旧掩盖不住她一身娇滴滴水灵灵的气息，是个很漂亮的女生。 “森哥哥，好久不见。” “系统，她是谁？”系统一直没有休眠，只是路线很少用到它，因为很多东西都因为限制不能查，不过眼前这名少女的身份倒不算机密。 “她叫元灵灵，是蝶族。” 姓元？ “她也是家主候选人之一，在蝶族身份非常尊贵，是在你假死后，才跟鲛人认识的。” 哦，原来她也是候选人。所有的候选人，在路曦眼里都是竞争对手。 “森哥哥，她是谁？”元灵灵问鲛人，从他们两个一起出席葬礼，她就很在意她。 从来没有女生跟他站在一起，要么是害怕他，要么是他不允许，这女生到底是谁？ “我叫路曦，是他的朋友。” “朋友？”元灵灵瞬间提起警惕，谁不知道鲛人从不近人，根本没人跟他做朋友。 “森哥哥，是真的吗？”她可怜兮兮。 鲛人没说话，只是皱了皱眉头，拉着路曦的手腕走到轿车前拉开门，将她推进车里。 “森哥哥，你怎么不回答。” “我不认识你。” 少年冷淡的嗓音，以及漫不经心的表情刺痛了元灵灵，她的自尊心被狠狠扎了一下。 “什么不认识……森哥哥，我们三年前不是才见过面吗，在家主候选人的会面上。” 妖族的三年，就相当于不久前。 他依旧不冷不热，“所以呢。” 所以呢？所以他们不算熟人吗？ 元灵灵愣住了，从来没有人会对她这种态度，女生脸涨得通红，眼眶积攒泪水。 “森哥哥，你怎么能把我忘了。” 鲛人没有管她，径自坐上车。 “开车。”他吩咐司机。 司机瞄了眼外面的少女，嘴巴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敢说，鲛人比少女更惹不起。 元灵灵眼巴巴看着车子远去，上一秒的泪水收起来，气得牙痒痒，“哼，路曦是吧？” 敢抢她的人，给她等着。 路曦感觉自己被人惦记上了，她从那个女生眼里看出了敌意，她不会被当成假想敌了吧，自己养的幼崽太祸水，也是一件烦恼的事情。 “路曦小姐？”他察觉到她在发呆。 “嗯。”她回过神来。 “刚才的人，跟我没关系。” “？？？”其实没必要跟她解释，长大的鲛人比小时候更迷人了，有人喜欢也很正常。 “挺漂亮的女孩子。” 鲛人的脸拉了下来，明明刚才还好好的，瞬间就阴云密布狂风骤雨，“你觉得她漂亮？” “嗯，长得很可爱……” 他不想承认，连她夸别人也要吃醋。 鲛人靠在她肩上，她低头就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脸庞，以及那长得令人嫉妒的眼睫毛。 他皮肤真的好到毛孔都看不见，唇色淡淡的，就像两片花瓣，整张脸好看得不行。 在车里的时候，他已经撤去伪装，头发和眼眸变回银蓝色，浅浅的眼瞳非常漂亮。 “路曦小姐在看我？”他非常笃定。 “嗯……”没想到被他发现了。 “我好看吗？”他的脸凑近她，比起刚刚侧着头靠在她肩上，现在完全是直面暴击。 他真的很好看，这张脸比路曦以前玩过的电脑3d游戏，那些捏出来的人物还精致。 没有人能长得这么好看。 “好看。”她大方承认。 “比刚才的人好看？” 路曦“？？？”这需要比较吗？ “嗯。”她点头道。 鲛人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他嘴角勾起迷人的弧度，凑近她用脸蹭了蹭她的脸。 路曦没想到他会做这么亲密的举动，而且他的唇无意间，似乎还擦过她的脸蛋。 他应该没注意到吧？ 脸蛋被微凉的唇瓣轻轻蹭得发红，还有些滚烫，即使少年看不见，她还是不太自在。 …… 梅周最近心情很好，因为那个小恶魔已经好多天没来角斗场了，小道消息说他已经离开斜城，很久都不会回来，也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自从听到这个消息，他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吃饭睡觉都香了，也不做噩梦了。 这天晚上，还破天荒地花了一笔钱请那些好久没聚过的兄弟，喝酒蹦迪到第二天。 “叮铃铃，叮铃铃——”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梅周躺还在床上，迷糊间嘴里还骂骂咧咧打电话的人，他今天休假，谁这么大早打电话吵他。 “喂，谁呀。”他语气相当暴躁。 “小周，你没看到我发你的微信吗？” “微信，什么微信？” “元森不是去北市了吗？我们也被调到北市了，那里有个更大的角斗场，我们升职了。” 那可是北市啊，华国的首都啊，秀叔一个乡巴佬，这辈子还没机会去过北市呢。 “升……升职？秀叔，你别吓我。” 梅周瞬间酒醒了，比没喝酒前还清醒，他倒希望自己没醒，最好醉死过去算了。 “是啊，主管都给我们订机票了，你快收拾收拾，今天下午的飞机，今晚就能到北市。” “今晚？”他从床上跳起来。 “瞧你高兴的，秀叔也没想到有这样的机会，听说北市的工资啊，是这边三倍呢。” 梅周几乎当场晕过去，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收拾行李去坐飞机，怎么到达北市的，总之等他整理好心情面对现实，已经穿好工作服了。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55节 北市的角斗场比斜城的大了不知道多少，唯一不同的是这里很干净，似乎从来没使用过，一直在等那个给它染上血腥味的恶魔到来。 “昨晚没睡好？”秀叔拍拍他的肩。 梅周吓出一身冷汗，眼睛下面的黑眼圈颜色顿时更浓了，尤其是他脸色还很苍白。 “嗯……失眠。”昨晚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难受，他心疼昨晚的钱了，早知道不去蹦迪了。 “打起精神来，他要来了。” 秀叔说话的时候，正好一道人影从外面走来，优雅的步伐不紧不慢，身姿颀长高挑。 少年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银蓝色的头发镀上一层光泽，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浅色的眼眸斜睨了他们一眼，看得梅周全身血液冻结。 等他走远，他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走吧，我们也去准备准备。” 少年结束就是他们上场了，秀叔走了几步发现小伙子没有跟上来，疑惑道，“怎么了。” “秀叔，我……我腿软……” 第55章 依旧是苍老枯槁的老人,拖着戴着手铐脚铐的犯人打开门锁进来，引到少年面前。 “他犯了什么罪？” “贩卖人口，入室抢劫,故意杀人，造成8人死亡，15人受伤,约一千个孩子失散。” 人贩子罪恶滔天，况且是个杀人犯,一千个孩子啊，一千个家庭,毁了多少人这辈子。 眼前这个手脚都拷上,披着凌乱脏兮兮的半长头发，面露凶光的男人,死不足惜。 少年洞的眼底写满了冷漠,老人打开铁门出去了，跟上次一样，两声枪响打碎犯人的手铐脚链,对方摩拳擦掌,想要致鲛人于死地。 鲛人浅色的眼眸映出犯人的身影，嘴角扯出无害的浅笑，“现在,给你十秒的时间。” “十秒？”他挑了挑粗眉。 “对，你可以想尽任何办法逃命。” 满脸凶光的男人张狂大笑起来,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小朋友，你说话可真幽默。” “十……九……”少年径自数起来，竖起手指。 不过犯人根本不需要他这十秒,因为并不打算逃命，甚至还在三秒前冲了过来。 “不逃吗？可惜了。” 犯人嘶吼着扑了上来，少年的从容刺激到他了，他现在面目狰狞只想把少年撕成碎片。 但是很快，剧情就反转了，本以为会被男人捶成肉饼的少年，指甲暴长轻轻一抬。 “啊啊啊啊——” 犯人凄厉地惨叫，他的半边脸喷出腥红的血液，一颗圆滚滚的东西从眼眶中掉出，“我的眼睛，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男人不要命地扑过来，但是他很快惊悚地发现，他根本近不了少年的身，每次挥舞着拳头想杀他的时候，自己身体都会被切掉一部分，他在被人肢解，这个认知让他被恐惧笼罩起来。 “再给你十秒，你可以想办法逃命，十……九……八……”少年今天心情好，在车里路曦小姐的赞美让他现在很高兴，不介意宽容一点。 男人像看到救赎的曙光般，朝角斗场铁门的方向逃去，即使根本逃不出去，他可以砸门，砸不开可以往上爬，他不能死在这里。 “七……六……” 男人断掉一截的拳头疯狂地砸着门锁，用强壮的身体撞门，头上长出巨大的牛角，铁门被撞得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血溅得到处都是。 “放我出去，我不想死，不想死——” 他绝望地嘶吼着，可是没有人理他，而刚刚将他带进来的老人，站在场外冷眼看着，手里还拿着一个大本子，冷静地记录着一切。 “……四……” 男人砸不开门锁，听着越来越逼近的数字，他朝另一边跑去，想顺着墙往上爬。 但角斗场的墙很高，将近十米，男人的手又已经残缺，可想而知根本爬不上去，只能在墙上留下渗人的血迹，任谁看了都不寒而栗。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三……” 他嘶哑地求饶，耳边传来最后两个数字，淡淡的嗓音，给他判了死刑，“二，一……” 犯人两眼一黑，木然地回头。 “很遗憾呢，你没有逃走。” 少年迈着缓慢优雅的步伐，朝他走来，男人腿软地摔倒在地上，但是求生欲让他很快爬起来，不要命地跑起来，宛如一个疯子般。 鲜红的血随着他的逃跑，流得到处都是，要不是妖族，他的血液可能早就流干了。 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看不见的震荡，他的脚掌瞬间被绞断，接着是小腿、大腿、腰部，零零碎碎落了一地，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啊啊啊啊，放过我，放过我——” 猎物只剩下上半截，还在用破烂的双臂爬行逃走，少年在他身后不远处，踩着血迹，笑着跟随，周围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 “放过你？不行哦。”少年眼底染上残暴，脸蛋略微潮红，呼吸急促，脸上还沾着鲜血，眼角被血迹染红，嘴角勾着笑，微微闭眼。 “路曦小姐，我杀了他好不好？” 他仿佛听到少女在耳边说：好。 他闪现在绝望的男人面前，“晚安，你该睡了。”恶魔的笑，让男人目眦尽裂。 下一秒，血迹喷洒在雪白的墙上。 场外，老人写下最后一个字，盯着那个杀红了眼的少年，对比上一次，这次虐杀用了更长的时间，就像猫在玩弄一只老鼠，慢慢肢解，这样残暴的行为属于哪个人格，他一目了然。 老人盯着期中某一项数据，这次人格交换的时间似乎比以前久了，稍微打破平衡，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交换的日期估计也近了。 “把下一个犯人带来。”老人吩咐道。 炼狱般的训练，才刚刚开始。 …… 路曦将药瓶寄给向成林了，邢雅为什么要撒谎，那是什么药，跟他天赋不能觉醒到底有没有关系，有是谁给他的，路曦要调查清楚。 除了担心邢雅，路曦也担心鲛人，因为他又跟之前一样，回来的时候满身是血。 这天晚上，他进浴室很久没有出来，路曦在外面等了很久，担心他发生什么意外。 “阿森特，阿森特……”她拍着浴室门，拧了一下门把，发现没有反锁，推门，看见浴缸里躺着双眸紧闭的少年，浴缸里面一片血色。 她心头一紧，“阿森特，醒醒。” 被摇晃的少年皱了皱眉，缓缓睁眼，脸上闪过些许迷茫，他只是不小心睡着了。 路曦松了一口气，还好没事。 他眨了眨眼，鼻尖在空气里嗅了嗅。 下一秒，路曦就被人紧紧抱住，摔进散发着血腥味的红色浴缸中，撞进一个胸膛。 “阿森特，你怎么了。” “路曦小姐，我好想你……” 颤抖而破碎的嗓音，就像羽毛般轻柔，在路曦头顶响起，夹杂着压抑的浓浓思念。 “嗯，我们不是一直……”一直在一起。 这句话她还没说完，忽然想到某种可能。 “你们，交换了？”她是指人格。 “嗯。”他的脸埋在她头发里。 路曦没有想到，交换得这么突然。 路曦轻轻推开他，如果是以前，她都不知道一个人即使长得一模一样，也能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眼前的少年明明还是那样的五官，却散发着不同的气息，他的眼睫毛半盖住眼睛，眸子微垂，隐约透出微蓝的色泽，仿佛在注视着她。 路曦退出浴缸，她的衣服也弄脏了，不得不回房间洗澡。 这个人格，比起那个人格要更粘人，要说怎么粘人，路曦去哪里他都要跟着。 “路曦小姐，你要去哪里。” 路曦拿起杯子站起来，就被人叫住，原本躺在沙发上睡了很久的鲛人睁开眼。 “我只是想倒杯水。” 她没想到他会醒，而鲛人不但醒了，还跟着她一起去倒水，又跟着她重新回来。 “这是什么。”她注意到桌上的资料。 这份资料用了特殊的符文，外人看不了的，路曦见他看过别的文件，都是在上面抹一下，那些内容就窜进他的脑子里，非常神奇。 “路曦小姐要看吗？给你看。” 路曦没想到他这么不避讳，她并没不想知道太多事情，尤其是不能给外人看的资料，不过看了资料，是不是就能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她对他平时做什么总是不太了解。 “可以吗？”她看向他。 鲛人指尖在上面一抹，一些内容就蹿进路曦的脑海，这是姬秋湖让鲛人调查的事情，他们在安城发现另一批人在拿人类做试验，而且根据一些线索，不只是安城，就连斜城，甚至和现在的北市，似乎也囊括在其中，让人细思极恐。 “你打算怎么调查？”路曦总觉得太危险了，姬秋湖怎么放心交给他，不过那女人现在的处境也不太好，估计还在测试哪些人值得信任。 派鲛人去估计也是暂时无奈的对策。 “他们会提供线索，只需要顺着线索去查。” “已经有线索了吗？” “嗯。” “什么时候行动？” “今晚。”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56节 路曦没想到这么快，所以他今天睡了一整天，是为了养精蓄锐吗。 “我跟你一起去。” 鲛人喉结动了动，他不想路曦小姐跟他去做任务，因为可能会有危险，但是她第一次开口，他很难拒绝，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好。”他同意了。 夜半的时候，两道身影在城市中穿行，他们就像鬼魅，没有人发现他们的踪迹。 躲在提前知道消息的地点，直到这座城市沉寂在后半夜的死寂，闹市都几乎没有行人了，更别说偏僻的地方，只剩下远方的霓虹灯。 一辆大货车停在仓库前，后车厢打开，窸窸窣窣的声响夹杂着说话声，他们在黑暗中搬运这什么，借着朦胧月光，似乎是一些箱子。 “快点，把箱子搬上车。” 路曦看得不太清楚，她回头看向鲛人，见他拿出一块仪器，黑色的仪器悬浮在手心，这是记录仪，黑暗中的场景也能拍得一清二楚。 “啪嗒——” “谁在那里？”那些人看了过来。 路曦心脏瞬间提了一下，一只黑猫从屋顶上跳下，朝那些人过去，舔了舔爪子。 “又是这只猫，我不是赶走了吗。” 其中有个人看了眼这只猫，又看了眼黑猫跳下来的位置，神色谨慎得厉害，这时月亮刚好从云里彻底出来，只见那个树影缠绕交错。 “不对，影子不对。”他脸色一变，一把斧子掏了出来，重重朝他们藏身的位置砸来。 “遭了。”路曦知道大事不妙。 “砰——”水泥钢筋的墙壁被砸出一个大洞，但令那人意外的是并没有人藏在后面。 “咦？刀哥，怎么了。” 被称为刀哥的人皱了皱眉，没想到他的眼睛也有看错的时候，只见树木后面的破院挂着两个旧灯笼，似乎是灯笼影子让他产生错觉。 “刀哥，是不是有人……”他的同伴走上来，也跟着警惕地扫视周围，却什么都没看到。 “没事，是只老鼠。”他走过来将斧子从墙壁里抽出来，看似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周围。 “老鼠？怪不得这只猫不肯走。” 这两个人转身走了回去。 而在刀哥斧子砸烂的墙壁旁边，隐匿在某种液体里的两人，已经暂时隐形了。 这是鲛人的特殊能力，借助水的折射作用来伪装这里没有人，才险险躲过一劫。 鲛人紧紧抱着路曦，即使那两人已经开车走了，也没有放手，两人身体紧贴在一起，路曦能听见他不是很强烈却有些加速的心脏，他神色迷茫地垂着眼眸，感受着怀里少女的纤细。 路曦也没有推开他，他们这么紧贴着，某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升温，心头怪怪的。 “别动。”她察觉鲛人似乎准备松开她了，反而急忙抱紧他，将脑袋贴在他的颈侧。 “再等等。”她贴着他的皮肤说道。 直到过了不知道多久，一只长着红眼睛的乌鸦叫唤几声从树上飞走，她才推开他。 果然刚才那个人很谨慎，还留了眼线，要不是她也很谨慎，估计早就被发现了。 在路曦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鲛人抬手轻轻按住颈项的某个位置，刚刚她的唇就是贴着这里说话的，留下一种怪怪的甜得发腻的触感。 他并不讨厌。 隐约中，他似乎品尝过更甜的滋味，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是那个家伙留下的吗。 那个家伙尝过什么更甜的滋味？ 某种难以言喻的烦躁涌上心头，他第一次觉得，记忆不共享是一件烦人的事情。 第56章 路曦从鲛人怀中退出,夜色中一片寂静，刚才的车辆和那两人已经不知所终。 “可惜没能追上他们。” 鲛人听着她略显遗憾，却宛如清泉般沁过他心脏的嗓音,一个手机出现在他手里。 “我丢了个追踪器在他们车上。” 路曦诧异，没想到他留了一手。 她拿过手机，还真是在上面看到一个红点,她疑惑地抬头，“你怎么看追踪器？” “手机是经过改造的,会发出只有我听得见的超声波，报告坐标。”鱼类对声波很敏感。 原来是这样。 路曦没急着去追他们,这辆车代表的红点在马路上绕圈子,似乎是为了躲避追踪。 他们撬开锁钻进仓库里，一股浓浓的消毒水味扑鼻而来,仓库已经被搬空了,什么都没留下来，不过这气味路曦很熟悉，被偷猎者掳走的那段时间,在那个实验室天天都是这种气味。 消毒水混合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基本上可以肯定，曾有人在这里做类似的事情。 路曦皱眉，偷猎者已经很难对付了,再加上一个不知名的组织，更加让人头疼。 “车子消失了。”鲛人忽然开口。 路曦低头看手机的追踪界面,恰巧捕捉到红点的最后一丝痕迹消失在某条街道。 “估计是屏蔽器,我们追吧。” 路曦已经提前将仓库位置报告妖族，他们出去的时候，妖族的车子正好停在门口。 “车子借我们用用。” 路曦坐上驾驶座,鲛人坐副驾驶，凭着记忆在马路上穿梭，那辆车最后消失的位置上十字路口，路曦犯了难，不知道该往哪边走了。 “这边。”他指了其中一条路。 路曦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鲛人沉默着没有说话，鼻尖传来马路边淡淡的花香，脑子里刺痛着闪过一些事物。 “我不知道。”他道。 路曦看着夜色中鲛人模糊的脸，转动方向盘，朝他指的方向去，在经过下个路口的时候，鲛人又说话了，“往左，直走，拐弯……” 他说得很准确，仿佛已经知道地点。 路曦盯着他，嘴唇张了张，没问。 他们又开了一段路，鲛人让她把车子停在隐蔽的巷子里，抱起她穿梭在马路上。 “阿森特，你来过这里？”她还是没忍住问了，鲛人的一系列行为，很值得怀疑。 “我不知道。”鲛人的手紧紧抱住路曦，飞快地穿过无人的街道，“头……很疼。” 鲛人抱着她轻轻落在一个地点，对她做个噤声是动作，她远远望去，看到一栋商场旁边的小逃生门旁，停着先前看到的那辆车。 路曦看向鲛人，心中更加怀疑。 商场外面有很多监控，多到很不正常，先前帮助他们隐身的液体再次将他们包裹，鲛人抱着她，直接跃上三楼某个没关好的窗户。 闯进敌人的地盘，路曦顿时变得警惕起来，“我可以自己走吗？”她在他耳边说道。 软软的嗓音宛如甜得发腻的糖，心脏变得燥热起来，先前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长长的眼睫毛颤了颤，“隐身会失效。” 其实不会失效，他骗她了。 鲛人抱着她小心探路，从三楼往下，二楼，一楼，负一楼，那种熟悉的气味又来了。 不过这里跟之前不一样，这里很多人把手，不仅有监控，还安装了红外线装置。 “不能再进去了。”路曦说道，“我们出去。” 就在这时，有人从旁边一个门走了出来，路曦连忙按住鲛人，她抬头的时候，鲛人正好低头，路曦的唇轻轻擦过他冰凉柔软的唇瓣。 这个意外让两个人都愣住了。 成功脱离商场后，回到车里，路曦发现鲛人神色呆呆的，她想起刚才的意外。 他看不见，会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了吗？ “路曦小姐。”他抬手碰了碰唇，“刚刚……” 从他的神情，她知道他大概也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对不起，我是不小心的。” 对于路曦的道歉，他没有回应，只是回去的一路上他都保持沉默，一句话都没说。 路曦将打探到的消息整理成文件发给姬秋湖，好好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有人造访。 “你好，你是路曦小姐？”来人是一名年轻女性，穿着一身黑色严肃的西装裙。 “我是，你是谁？” “我是接手照看鲛人的人，我叫晴雨。” “接手？”路曦皱眉。 “是的，我受夫人的吩咐。” 夫人？姬秋湖？为什么。 路曦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问这件事，那头传来女人的嗓音，“没错，是我吩咐的。” “你又在打什么算盘。” “我新联系了一位专家，跟你救的那个人类探讨了一番，打算换一种治疗方案。” “什么方案。” “你待在他身边有一段时间了，虽然起先有些变化，但最近已经趋向平稳。”女人说道，“这不够，我需要他更快蜕变，没时间了。” “我要让他有危机感，换一种方式刺激他成长，等会我会派人送你去一个地方。” 姬秋湖派的人来得很快，路曦被迫上车，车子在北市兜了一个大圈，来到一处位于郊区的庞大厂房前，但是下了车路曦才发现不是厂房，只是伪装成厂房，实际上里面别有洞天。 高高的围墙将这处厂房包围起来，这里很多栋建筑物，直到走进去，路曦才发现外面那些一层一层楼都是伪装的，事实上里面并不是跟普通建筑一样划分，这是一个很大的角斗场。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57节 “小周，你又失眠了？” “秀叔，那家伙今天还来吗？我昨晚做噩梦了，自从上次收拾完，我老是做噩梦。” “那天是有点惨烈了，你别老是放在心上，做我们这行的，心态放宽一点，啊。” “秀叔，我也想有你这心态。” 不远处坐着两名穿着制服的员工，他们说话的声音隐约传到这里，不过聊着聊着，他们也看见路曦了，好奇地打量这个陌生的女孩儿。 说话音量变小了，路曦没再听见。 “秀叔，这犯人年纪真小。” “别看她年纪小，能带到这里的都是些十恶不赦的妖，别被她外表迷惑了。之前呐，有个不到30岁的，你知道他做过多少坏事吗……” 路曦被带进去，关进笼子里了。 不知道姬秋湖到底搞什么鬼。 路曦在笼子里等了一段时间，直到后来，她的笼子被悬空挂起，一些长得凶神恶煞的妖族被推进角斗场，手腕脚腕都戴着锁链。 一名老人站在场外，浑浊的老人看向高高的笼子，“把她杀了，你们都无罪释放。” 老人的话像一根导火线，随着一些打碎脚链手链的枪声，那些凶神恶煞的妖族一窝蜂朝路曦冲去，一个踩着一个，有些直接弹跳起来，锋利的爪子都向着她打算把笼子搞下来。 路曦皱眉，姬秋湖想杀了她吗。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高处跳落，站在困住她的笼子上面，“滚开，别靠近她。” 站在上面的是鲛人，他浑身散发出骇人的气息，那些妖族当然不会听他的，一个个拼了命扑过来，接下来的画面，路曦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第二次，鲜红的血几乎可以汇成小溪。 不过比起往日，如果让清理现场的人来发言的话，就是这次全尸还是比较多的。 他不想让她看到那种画面。 直到杀完最后一只妖族，困住路曦的笼子被破开了，她被人从里面抱了出来。 “你做得很好。”老人走了过来，“这次的爆发力，很让人惊艳，我会汇报给夫人。” “你们的训练方式，还真是恶趣味。”路曦冷笑道，“让一个孩子做这种事情。” “这是我们妖族内部的事情。” 路曦想挣脱他下来，但是鲛人不肯，他抱着她的双手很紧，紧到微微颤抖着。 “我们回去。”他贴着她的脑袋说。 他不在意自己刚才杀了多少条生命，他只在乎她的安危，他刚刚心跳几乎停止。 当他嗅到她的气味几乎被那些恶臭掩盖住，没有人知道，脑海里似乎有什么裂开，将他的理智撕碎，疯了一样变成无情刽子手。 从坐上车子到回到住处，鲛人都不肯松开她的手，路曦给他放满浴缸的水，帮他擦干净身上的血迹，换了很多次水才洗干净。 浴缸装不下鲛人的鱼尾，像镶嵌着一颗颗钻石般的鱼尾很漂亮，不过更让路曦在意的，是他从角斗场到现在一直紧绷的表情。 “阿森……”她才刚刚开口就被人抓住手腕，推倒在浴缸边缘，一时间失去平衡。 “路曦小姐……”他的嗓音低沉沙哑，泄露出难以掩盖的脆弱害怕，“路曦小姐……” “嗯？”她盯着他震颤的眼眸，“没事了。” 路曦抬手想抱抱他，但比她更快的是他低下来的头颅，柔软温凉的唇瓣压在她的唇上，她被惊得做不出反应，笨拙的唇啄着她的唇，每一下都很用心，就像在膜拜一件艺术品。 “阿森……唔，特。” 路曦想要推开他，然而她说话的时候，他无意间触到柔软的舌尖，无师自通地缠上她细细吻起来，即使路曦不需要呼吸，也被他吻得昏昏沉沉，“阿森特，放开我。”路曦警告他。 他似乎也怕她生气，真的放开了，路曦一脸严肃地瞪着鲛人，鲛人能够察觉。 “为什么吻我。”她问。 “我不知道。” “不知道？”路曦被他气笑了，他在她眼里一直是个孩子，即使他说他长大了，她也只是把他当成一个长大的孩子，从来没想过他会吻她。 “路曦小姐在生气吗？” “对，你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他的拳头悄悄捏紧，“我不可以，那其他人可以吗，路曦小姐。” 路曦被他的脑回路惊呆了。 “这种事情，应该和喜欢的人一起。” 鲛人脸上出现些许茫然，但是很快那茫然消失了，他道：“我喜欢路曦小姐。” 语气很笃定，没有犹豫。 路曦没想到他会突然表白，她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沉默了很久。 第57章 “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路曦觉得他大概误会了,他把对她的依赖当成喜欢了。 “我知道。”鲛人说道。 路曦语气里的不相信，让他内心升起一股烦躁，“我想跟路曦小姐永远待在一起。” 他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到路曦觉得，他大概真的喜欢她，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她在他这里明明扮演者母亲的角色。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路曦小姐？” 路曦沉默着没说话,鲛人表情很紧绷，似乎担心她会拒绝,“阿森特,你真的……” 真的喜欢她吗，这太震惊了。 “我喜欢路曦小姐。”他重复道。 路曦很纠结,在今天以前,她从来没想过鲛人对她会有这种感情，他的表情告诉她，他是认真的,但她真的能回应这份感情吗？ 他在她心里,一直是个孩子。 “路曦小姐喜欢我吗？” 鲛人的话带着祈盼，路曦喜欢他吗，当然,这毋庸置疑，她一直都很喜欢小鲛人,但是她对他的感情,跟他期待的根本不一样。 在路曦的沉默中，鲛人眼中的光彩一点点暗下去，“你不需要现在回答。” 路曦从浴室里出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很狼狈，尤其在门口，她碰见今天来的晴雨。 她有没有听见里面的对话？ “路曦小姐，晚上好。”标准的微笑。 “你还在？” “当然，我不是说了吗，从今天开始，我就接手照顾这只鲛人，我不会离开的。” “哦。”路曦看见她手中的浴袍。 “给您披着，别着凉了。” 路曦斜睨着她，“不用了，我现在去洗澡。” 她现在的身体，也不会感冒。 晴雨目送路曦回房间，眼神让人看不透。 鲛人一大早出门了，晴雨作为随身管家，寸步不离地跟了出去，路曦抱着电脑打开昨天的视频，这是他们潜入商场的时候录的，在交给姬秋湖之前，她自己提前拷贝了一份。 这家看似一个正常营业的商场，没想到被人拿来做根据地，而且还是在不算偏僻的地带，但越是这样显眼，就越不会引起怀疑。 视频里的拍到的那个人，她当时感应不知道准不准，好像是个人类？但那时候她被鲛人跟她的意外吓了一跳，看错了也不一定。 路曦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再去看看，现在是白天，那家商场应该正常营业吧。 她从车库里开了辆车，那商场果然在营业，只是旁边的小门紧锁着，只能才大门进，她把车停好，混进人群中进入商场。 白天的商场看不出问题，况且问题都在负一层，电梯只能从一楼往上走，通往负一楼的楼梯晚上还是通的，现在已经封死了。 路曦眼尖看见一个身影，正是昨晚从她身旁走过的人，他似乎是经理，正在跟服务员交待商品的事情，果然是人类。 路曦不打算继续深入，从商场出来，开车打算回去，看到一群人围在路边。 “真可怜，要不要打120？” “他没事吧，还能动吗。” 一个人倒在马路边，那道身影莫名熟悉，直到一张带血的脸抬起来，路曦被吓到。 “席洛？” 路曦没想到席洛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在海上吗，不是要去下个据点吗。 席洛似乎也有所感应看过来。 “路……曦……”他脸上写满欣喜。 路曦拨开人群将他抱上车，车子转弯准备去医院，“我带你去医院。” “不去……我不去。”他痛得咧嘴。 即使刚刚被车子不小心撞了，摔得满脸血，他还是不愿去医院，因为他身上缝合的刀口，普通人类看了绝对会报警。 “去元氏的医院。”路曦道。 席洛没有再拒绝，元氏的医院都是给妖族看病的，估计不会引来麻烦。 路曦开车的时候，席洛一直盯着她的侧脸，直到她说话，“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以为你死了。”少年拳头握了握，“但是我在视频上看到你了，葬礼……” 元楼的葬礼中途有让一些媒体进来，泄露了一段视频，正好席洛坐在路边的椅子上休息，有人在拿手机看那段视频。 席洛一下子就看到角落里的路曦，他当时还抢过手机看，被人当成疯子。 看到那段视频后，他就来北市了。 “你刚刚被车撞了？”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58节 他狼狈的模样让路曦匪夷所思，他是从船上逃出来的吗，怎么会这么落魄。 “嗯。” 淡淡的语气，仿佛被车撞并不值得在意，路曦皱了皱眉，“伤到哪里了。” “我没事，只是擦出血了。” 席洛之前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在那里留下些备用物资，这就是他怎么能到达北市的原因，但是他没想过他会这么落魄，那些物资不多，在来北市的路上用完了。 路曦带着他到元氏的医院，医生给他做了一系列检查，证明他确实只是擦伤，看起来满脸血，但包扎一下就没事了。 “我带你回去吧。”路曦道。 少年却不走，定定坐在椅子上，双眸紧盯着她，路曦问道，“怎么了。” “你还活着……真好。” 即使他很努力掩饰，路曦还是听出里面的哽咽，她没想到少年会这么在意她的死活，原本以为，他之前只是善心爆发。 “呵，我怎么能死，你还没有帮我治好我想治的人呢。”路曦说道。 他盯着她的脸，“你想治谁。”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来势汹汹神色紧张，“路曦小姐。” 少年走了进来，身上散发寒气神色紧张地抓住她，“路曦小姐，你受伤了？” 路曦没想到鲛人会来医院，她明明没通知他，“嗯？你怎么会过来医院？” “他们说，你到处理伤口医院……” 路曦明白了，她知道自己的行踪肯定会被监视，行踪暴露也很正常，只是传信的也不传清楚，是她带人来处理伤口。 “我没事，是别人受伤了。” “别人？”他的头转向席洛。 鲛人这才注意到，这里除了路曦小姐的气息，还有另一道不好闻的气息。 席洛也在打量眼前的鲛人，少年一头伪装出来的黑发，他的脸很好看，好看的不像真人，只是那双黑色的眼睛似乎…… “他是谁。”鲛人挡在路曦面前。 “席洛，我的朋友。”路曦道。 朋友这个词，元森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路曦小姐的朋友？真的只是朋友吗？ 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 鲛人隔在路曦跟席洛之间，脸上面无表情，他身上针对席洛的气场太过明显了，路曦想起他先前的告白，忽然有些头疼。 “你先出去，我等会跟你解释。” “我在这里等你。”他不愿意。 “阿森特，乖。”她抓住他的手腕摇了摇，鲛人听见她的话，耳尖忍不住泛红。 “……我到门口等路曦小姐。” 鲛人离开房间，路曦松了一口气。 “你想治的，就是他？”席洛道。 “嗯，他的眼睛看不见。” 席洛看出来了，即使刚才的少年掩饰得很好，他看过来的眼神还是涣散的，一般人可能看不出，但他有医生的直觉。 “你救过我，我会帮你的。”他微微别过头去，说这话似乎不太好意思。 路曦被他别扭的模样逗笑了。 “怎么，你不相信？”他挑眉。 “不，我相信你可以治好他。”眼前的少年肯帮忙，对她来说简直是惊喜。 “哼，这还差不多。” 路曦带着他走出医院，鲛人就站在车前等着，从席洛出现就紧盯着他。 “我坐后面吧。”席洛主动道。 路曦开车，鲛人坐副驾驶，他眼眸微微瞥向后视镜，他知道席洛也在看他。 “路曦小姐，他要跟我们回去？” “嗯。” “为什么？” “他现在没地方去。”路曦道。 “我让人给他安排住处。”鲛人语气里毫不掩饰的不满，就像故意让人知道。 “不用，他跟我们回去。” 第58章 鲛人脸色不太好看,他不希望任何人抢走路曦小姐的注意力。 但是路曦的安排，他没办法改变。 席洛被路曦安排下来，而妖族给的伤药比一般人类用的好太多了,尽管他前一天看起来还伤痕累累，第二天伤口就结痂，最迟三天内就会痊愈。 “还是地上的食物好吃,吃鱼我都要吃吐了。”他指的是在船上的日子。 路曦问道，“你还回去吗。” “不回去。” 想起那些人的作为,席洛脸上闪过些许森冷，他虽然不介意发挥自己的天赋,算感谢那些人杀了他的养父,但他也有自己的底线，他们触碰到他的底线了。 没有人能左右他的思想和想做的事情。 “你放心。”少年抓起一个苹果啃了一口,“我会帮你治好他的眼睛,我说话算话。” 路曦沉默，虽然她收留了席洛，但他毕竟是偷猎者的同伙,他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北市,是真的来实现承诺的还是撒谎，他真的是以为她死了…… 这一切，只有席洛自己知道。 “等会儿会有人接你去问些话。” 问话的当然是姬秋湖,即使路曦不说，突然收留这么一个人,那个女人也不可能不知道。 席洛眼皮都没抬一下,“哦。” “我困了，睡会儿。”他啃完苹果后，打了个呵欠,“来了叫我。” 少年的模样，似乎并不担心会被为难。 北市高耸入云的元氏大厦，席洛从来没有到过这么高的地方，光是坐电梯就坐了几分钟。 被人引进一个偌大的房内，他见到一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她说：“我是元楼的妻子。” 席洛从那些偷猎者耳中，听过不少妖族的事情，当然知道元楼是谁，而他的妻子…… 这个女人为什么见他。 “我听说，你要治好元森的眼睛？” “元森？”他挑眉，“对，所以呢。” “我知道你的身份，你的出生地，这些年经历过什么，我也知道，有一群偷猎者在找你。” “那些人，果然还没有放弃吗。” 事实上，偷猎者的人一直在找他，虽然席洛不需要帮忙也能摆脱那些偷猎者，但他这副长不大的未成年身体，很容易引起注意，会多一些麻烦。 “只要能治好他的眼睛，我会帮你摆脱那些麻烦。”姬秋湖撑着下巴，“如果你不肯……”等待他的不会是好结果，光是他手里染上的鲜血，就够他用后半生赎罪了。 “你在威胁我？”他最不喜欢被人威胁。 她的指甲敲击着桌面，尖尖的指甲涂着鲜艳的颜色，嗓音懒散，“你就当成……我们在做交易。” “我不和你做交易。”不等姬秋湖说完，席洛就打断她，女人眼眸眯了眯，变得危险起来。 紧接着席洛又说，“我答应路曦会治好他，我不会跟你做交易，你不需要威胁我，没用。” “是吗？真是有意思的人类呢。” 这场交谈不欢而散，没想到是个这么倔强的人类，不过没关系，只要结果是她想要的就行。 …… 这头，路曦逮到半夜准备偷偷出门的鲛人。 “你要去哪里。”路曦问他。 鲛人抿着唇，沉默了好半晌。 “不能告诉我吗？” “路曦小姐，我还想去那个商场。” 听了他的话，路曦并没有很惊讶，她知道他心里有疑惑，为什么自己在没有任何标记的情况下，能找到那家商场，别说是他，路曦也很疑惑。 但路曦不希望他再扯上关系。 “你不能去。” 关于拿人类做试验的事，姬秋湖已经派别的妖族去调查了，即使真的跟鲛人另一个人格，以后也不需要再牵扯进去，到此为止吧，不要再深入了。 “路曦小姐，我可能知道些什么。”他的手按在心脏上，从那天夜探回来，元森心底就有种忘不掉的感觉，好像他的记忆里有什么被蒙上厚厚的灰尘，这种怪异感，他觉得肯定可能跟另一个人格有关。 但让他放那家伙出来问清楚，也不可能。 “我必须要再去一趟。” 路曦沉思，或许逃避也不是办法。 “一定要去吗？” “嗯。”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59节 “我跟你去。” 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她置身危险的地方，“不行，我自己去。” “你去了能干什么，你眼睛看不见。” 提到鲛人的眼睛，他有一瞬间的沉默。 “阿森特，让我做你的眼睛，好吗。”路曦握上鲛人的手指，感觉到他身躯震了震，回握她的手。 “好。”他道，“但是别离开我身边。” 他们这次去夜探商场，比上回熟练多了，很轻易就摸到负一楼，还在隐身的时候，窥探到一名妖族进入机密房间的密码，打算趁机进去一探究竟。 她沉思片刻，“你有办法遮挡监控吗？” 路曦盯着那些监控，“能丢几个水球过去吗？” 或许可以利用水球折射出虚假的景象，扰乱监控，这样即使们打开了，他们也不会被拍到。 “嗯。”鲛人按照她说的方位丢了几个过去。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在她小心谨慎地输入密码后，警报居然拉响，情况不妙。 与此同时，不知道受到什么干扰，鲛人的隐身效果也失效了，两人的身影暴露无遗，那些通道传来混乱的脚步声，而且很多，紧接着他们被包围了。 元森将路曦扯到身后，冷冷的瞥向围在自己周围的人，已经做好突出重围的准备。 “是您，您怎么来了。”为首的男人惊讶。 他的话，也让路曦惊讶。 “您不是说，这个月都不会来了，怎么……” 要不是男人鼻子最为灵敏，知道面前的鲛人是熟悉的气息，可能真的以为有人偷偷潜进来了。 还带着一个女人，嗯…… ……好像不是人类。 路曦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少年回握住她的手腕无声安抚，淡然应对，“嗯，过来看看。” “您怎么不提前跟我说，我让人准备数据。” “不用了，我看一眼就走。” 男人似乎没有看出端倪，按了密码，这次没有警报，门打开了，里面的空间别有洞天，居然是连墙面都是金属的实验室，里面有很多个透明的盒子，每个盒子里都躺着一个人，脸色苍白得好像已经死了。 “这些人类都很稳定，暂时没有排斥反应。” 男人带着他们从这些令人惊悚的透明盒子前走过，一名助手拿着本子，“56到103号情况相对稳定，用了最新的药剂，1到55号稍微差点儿……” 他们就好像在讨论一群小白鼠，这让路曦很不舒服，她想立即把这些人救出去，但是不行，她不知道这些人的情况，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身体状况适不适合移动，而且势单力薄，她只能小心不要露出端倪。 直到他们从商场地下室出来，路曦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简直下降到了冰点。 “你知道多少。”路曦闭了闭眼。 刚刚那个男人谦卑的态度，让路曦害怕，鲛人到底做过什么，他会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吗？ “有一些模糊的记忆，但连不起来。”他在跟路曦表述跟他没有关系，就算有，也是另一个人格干的。 但这个事实，也并不能让路曦高兴起来。 她不希望跟他有关，无论是哪个人格。 “你能换他出来吗？”路曦冷冷道，“我想问清楚。” “不能。”他的回答让她失望了。 但即使知道，他也不会告诉她，如果可以，自私的他不想再让路曦小姐跟那个家伙有瓜葛，即使他真的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那永远都别出来好了。 但鲛人的回答，并不能让路曦放弃。 路曦找上了姬秋湖，而姬秋湖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给了她一个药瓶，“想办法让他吃下去。 “这样就能转换人格了吗？” 女人挑眉，“你为什么想见那个人格？” “有事情想问他。” 在弄清楚一切之前，路曦还不想告诉她。 “这是我们研究的精神药品，能暂时压制现在苏醒的人格，不过时间很短暂，因为担心会影响他的大脑，剂量很少，你抓紧时间吧。”姬秋湖说道，目光挑剔，“路曦，我希望你做的事情，都是对他有利的。” ……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盏昏黄的壁灯，路曦站在床边，而鲛人安静地躺在床上，已经失去意识，为什么会失去意识呢，时间要回到半个小时前。 “阿森特，喝下这杯牛奶再睡吧。”路曦端着一杯加了料的牛奶递到鲛人面前。 她很少会晚上给他端牛奶，这个举动显得有些突兀，她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喝，但她等不了了，姬秋湖给的药片据说不会有味道，希望他不会发现。 鲛人睡前不喝牛奶，他“凝视”着这杯牛奶，毫不犹豫仰头一口气喝光了，“晚安，路曦小姐。” “晚安。”路曦目光复杂地目送他上楼。 在鲛人上楼后的半个小时，路曦打开了他的房门。 鲛人已经躺在床上睡得醒不过来。 路曦轻唤，“阿森特，阿森特……” 他睡得很死，没有反应。 路曦坐在床边，不知道过了多久，鲛人动了。 “唔……”他轻吟了一声，悠悠转醒。 路曦紧盯着他，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转换人格了，直到他清醒，那标志性慵懒的嗓音响起。 “路曦小姐？” 路曦的怀疑，在他开口后就确定了，即使鲛人的外表不变，但他们说话的语调却完全不一样，刚刚的语调尾音很轻很柔带着缱绻，仿佛情人的呢喃。 面对他的呼唤，路曦面色严肃。 第59章 房间里很安静,路曦没有开口说话，或许是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 但时间紧迫,她深吸一口气，“你知道有一群不是偷猎者的团伙，抓了一些人类做试验吗？” 路曦开门见山。 鲛人皱了皱眉,“路曦小姐……” “你知道吗？” 鲛人沉默片刻，“我不知道。” “你骗人。”她路曦打断他的话。 “我还没有到调换的时间,对吧。”鲛人“看”向路曦，语气很冷静,“路曦小姐对我下药了吗？” “这件事情,我必须问清楚。” 路曦小姐觉得，是我指使的吗？” “他们认得你。” 鲛人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床上。 “阿森特,是你干的吗。” 鲛人还是没说话，路曦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他越是这样,就越说明这件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是你干的吗,回答我。” 他扯了扯嘴唇，别过头去，“是我指使的。” 闻言,路曦双眸猛地睁大。 “为什么。”路曦不敢置信，在这之前她不相信他会做那种事情,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路曦小姐认为呢。” “我不知道。”路曦手指紧了紧,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个场景，那些关在透明盒子里的，路曦脸色很难看,“阿森特，告诉我你做那些事情的理由。” “没有什么理由，因为我讨厌人类。”沙哑的笑声从他的胸腔中滚出，“为什么路曦小姐要抛下我，为什么你这么迟才来，如果你早点回来……” “啪——”的一声，鲛人的脸歪向一边。 路曦怒不可遏，扇完的手掌红肿颤抖，看陌生人一样看着鲛人，“阿森特，你在说什么？” 他的头歪向一边，发丝散乱地盖住眼眸，过了很久才把头转回来，他伸出手，摸索着握住了路曦气得发抖的手心，揉了揉，“路曦小姐，疼吗。” “别碰我。”她猛地甩开手。 “阿森特，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鲛人维持着被甩开的姿势，看起来有些狼狈，过了片刻，他从床头抽屉拿出一样东西，银色的鞭子不知道什么材质做得，泛着金属的冷光。 “如果不想碰我，那用这个来惩罚我吧。”他将那根鞭子塞进她手里，“可以让你解气的话……” 路曦来不及思考他为什么藏着这东西，“啪——”的一声，鞭子狠狠落在少年身上，留下血痕，路曦看着那道血痕，犹豫了，她终究还是心疼他。 但是一咬牙，她还是抽了第二下。 即使他是任务对象，也不代表可以没有底线拿人类做试验，这种事情，他为什么能做得出来？ “唔……”他咬着唇，发出一声闷哼。 “啪——啪——”接二连三的鞭子甩到他身上，少年身上很快出现许多鞭痕，他都默默承受，路曦这次下了狠心要教训他，没人知道她心里有多失望。 “唔……路……熙小姐……”每落下一鞭，少年的身体就轻轻地颤抖，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疼痛。 他的手紧紧抓着身下的被子，没有丝毫挣扎，昏暗的房间里，只有鞭打和低喘持续了很久。 “路曦小姐……再……用力……” 直到后来，路曦把鞭子扔在床上，准备离开房间，却忽然被人抱住，仰着向后倒在床上。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60节 准确来说，她是倒在鲛人身上。 “解气了吗，路曦小姐。”他双臂禁锢着她，脸埋在她的肩上，路曦嗅到浓浓的血腥味。 路曦没有说话，试图挣脱他的钳制。 “还生气吗，路曦小姐。” “阿森特，放开我。”她咬牙道。 “不。”鲛人仿佛听不见她说话，依旧紧紧抱着她。 “阿森特，放，手。” 鲛人手指传来刺痛，被迫松开，路曦手上闪过一些紫色的电光，成功脱离他的拥抱，从床上爬起来后，看都不看他一眼就逃离房间了。 第二天醒来的鲛人，已经变回另一个人格。 身上莫名其妙多了许多伤痕，但他并没有处理，只是感觉到路曦的情绪很低落，将一块蛋糕放在她面前，正在发呆的路曦抬头，鲛人表情澄澈干净。 “路曦小姐把事情搞清楚了吗？”鲛人问道。 原来他知道昨天那杯牛奶加了料。 “……”昨晚的事情路曦还不能接受。 他将蛋糕推到她面前，似乎想要用甜点安慰她，路曦看到他手腕无意间露出的伤，心里升起愧疚，明明不关他的事情，但是因为用同一副身体，就要被迫承受惩罚，对这个人格来说，太不公平了。 “坐着，我去拿药箱过来。” 路曦起找药箱打算替他涂药，但是她并不知道，这种程度的伤，他稍微用点力量就能自愈。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变狡猾了呢，但是不这样的话，路曦小姐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 “很疼吗？”她小心翼翼涂着药膏。 这些伤痕她看着都触目惊心，昨晚灯太暗了，她没看清，如果看到自己打得这么狠，她就不会抽那么多下了，为什么他当时没喊疼。 “嗯，疼。” 路曦更加愧疚了，“等会我再去医院拿点药。” 接下来，路曦一连很多天，都有点躲着鲛人，即使她明知道不是同一个人格做的，但是面对那张脸，总会回想起那天晚上审问和鞭打的画面。 “叮铃铃——”手机响了，是姬秋湖打来的。 “这个团伙，我调查清楚了，这里有些资料，跟你描述的有些不一样，要过来看吗。” “好，我马上过去。”路曦心里隐隐不安。 路曦出现在元氏大厦，是在二十分钟过后，姬秋湖坐在办公桌后面，一手撑着下巴。 “在桌上，自己看吧。” 路曦打开面前的纸袋，这里面是鲛人私底下创立的团伙信息，她越看表情越奇怪，因为事实不仅跟路曦以为的不一样，简直是天差地别。 “这个实验室里的人类，都是从偷猎者那里解救出来的，他们的试验是要救活他们。”姬秋湖道。 路曦惊讶，没想到会这样反转，她将那些资料翻了一遍又一遍，才确定姬秋湖没撒谎。 “起先是我误会了，因为他们做得太隐秘，不过这么隐秘的原因，也是担心被偷猎者察觉。”姬秋湖托着腮，“看来，那个人格很有想法。” 路曦翻完资料，表情不太好看。 “所以……是我错怪他了？” 姬秋湖挑眉，“你那天跟他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路曦已经记不清了，说了很多，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她还打了他一顿。 路曦沉默，不敢告诉姬秋湖真相，她怕说出来后，自己可能没有机会再见鲛人了。 “那种药，再用一次有副作用吗？” 路曦没想到再一次给鲛人吃药，会这么快，端着她给的牛奶，他直接仰头喝干净了。 “路曦小姐，可以给我讲故事吗？” “嗯。”她抬头看他。 鲛人垂眸看她，“就像小时候那样。” 他的脸上写着少年的纯粹，跟那天少年脸上的苍白重叠，路曦内心升起愧疚感。 “好。” 路曦跟着他上楼，坐在少年的床边，她用手机搜了一个童话故事，跟着念了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在……” 轻柔的嗓音很恬淡，能够起到安抚人心的作用，可能是药效起了，少年逐渐睁不开眼。 “路曦小姐……”他眼眸半阖。 “嗯？”路曦停了下来。 “我……喜欢你……”他的嗓音很模糊，路曦确定药效起作用了，半阖的眼眸缓缓合上。 “晚安。”她放下手机。 路曦就这样坐着，坐了很久，久到让人以为少年不会再醒来，她还是背脊挺直着。 “唔……”细微的闷哼响起。 在昏黄的夜灯照耀下，床上原本睡着的少年悠悠转醒，但他睁开眼睛后却没有动。 “你醒了？”路曦说道。 “嗯。”刚睡醒的嗓音沙哑。 “要喝水吗？” 她起身想给他倒水，却被一只手抓住，他躺在床上，即使看不见也要执拗地看她。 这样的安静，让她就要以为没有调换人格，但是一些细微的神情，还是让她区分开两人。 “为什么那天不说实话。”路曦问。 他的眼睫毛颤了颤，紧抿着嘴唇。 “姬秋湖调查了这个组织，里面关着的人类，都是妖族偷猎者的受害者，为什么你不说。” 想到自己那天打他的时候，还说了一些很伤人的话，路曦心疼的同时也有些生气。 他应该跟她说实话的，不过当时她对他的怀疑很深，就算他解释她可能也以为是辩解。 “那个组织，起初就是为了拿人类做试验。”鲛人说道，“试验的方向是怎么把死人复活。” 把死人复活，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实现，而鲛人为什么想复活死人，答案可想而知。 “后来呢，为什么变了？” 为什么变了呢，因为他害怕路曦小姐醒来会生气，他害怕她知道他曾经做的那些事情，会再也不想看他一眼。所以，他现在救这些人他是有目的的，早在很久之前，他就预想到今天这个局面。 即使是拿死人做试验，但他的手段并不干净，就算现在已经过去了，他还是怕有一天被她知道，所以他那天故意惹怒她，让她狠狠打他一顿，这样等她发现真相后，至少会产生一丁点愧疚。 就像现在，他的目的达成了。 “因为我不想惹路曦小姐生气。” 通过药效转换人格的他，身体会很无力，鲛人回握路曦的手，感受着她同样冰凉的温度，现在的她还没有复活，但他不敢再做那些事情了。 “我不会再做那些事情了。” 路曦没有拒绝，他把脸贴在她的手上，“即使没有他们，我也能复活路曦小姐，我答应你。” 路曦心软了，但她没有说出来。 她就发现少年开始犯困了，药效就跟姬秋湖说的那样，时间很短，“睡吧，你困了。” 第二天醒来的鲛人，精神不太好，可能是受了药效的影响，吃早餐都很没精打采。 “很困吗？”路曦看着他的模样。 “嗯……” “等会吃饱，再回去睡会儿。” 路曦的关心，并没有让鲛人开心，他甚至嘴唇抿紧，皱眉说道：“昨晚，你们聊了什么。” “嗯？”路曦没想到他会问。 “路曦小姐更喜欢他吗？” “噗……”她一口牛奶差点喷出来，满脸惊讶说道，“咳咳咳，你在说什么。” “不然为什么总是把他叫出来，他比我更重要吗？”他的面色严肃，很郑重地问她。 第60章 “……我们只是聊那件事。” 他想说如果他做错什么,就罚那家伙永远不出来好了，但怕路曦小姐觉得他小气。 “只有那件事吗？”他还是很在意。 路曦想起他的告白，眼前的少年已经褪去稚嫩的面孔,她不能只当是小孩子的话。 但是那份感情该怎么回应，就算她也喜欢眼前的少年，总不能不顾另一个人格的想法…… 况且她完成任务就要回去了。 “你们把我当成不存在的吗？”席洛插了一句。 他前段时间被姬秋湖请去做了一些治疗的前期准备,今天才回来，“我还在吃早餐。” 路曦：“……” 鲛人：“……” 路曦陪邢雅做了一些身体的检查,很意外，医生说他身体很好,就连蓝犀见了他,都说他气息很活跃，有觉醒的征兆,让路曦给他试试。 为什么以前的检查,还没有这种现象，直到邢雅拿出一瓶药片，路曦才知道为什么。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61节 “你说,是阿森特给你的？” 邢雅小心翼翼看了鲛人一眼,想起那天晚上，全身都是鞭痕的少年出现在他的床前，将新的药瓶和一张纸条塞给他,让他找机会给路曦。 他从来没见过那样的鲛人，到底是谁能在他身上留下这么恐怖的伤痕,而且他还露出那种表情,很难过，又有种释怀，豁出一切的感觉。 路曦看完纸条才知道,原来邢雅无法觉醒是因为被人下了抑制剂，本来停药就可以恢复，但他被下药的时间太长了，要吃另一种药来刺激。 路曦心里拔凉拔凉，又是谁这么狠毒，会对一只幼崽下药，路氏果然多了不少老鼠。 她想到之前给向成林寄了药瓶过去，还没问结果，打了个电话，果然那边也确认了。 “没错，我跟妖族的医生请教过，是这方面的药物，不过前段时间忙，忘记跟你说了。” “是吗。”路曦看了鲛人一眼。 原来他背着她做了这么多事情，如果之前他对人类做的那件事，还让路曦有些难以释怀，再加上邢雅的事情，那些许介怀已经消失了。 而这，也在鲛人的计划当中。 “是你，还是他给的？” 鲛人牵上路曦的手，“他。” 路曦陷入沉思，鲛人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路曦小姐是不是觉得我没用，不能帮你。” “嗯？” “我会努力，变得比他好。” “不，我没这么想。”她叹气道，“你很好。” 比起那个捉摸不透的人格，眼前的少年真的好太多了，至少有什么都会当面说出来，她不知道那个人格背着她，还有没有做其他的事情。 路曦当然不会知道，之前旅行的时候，那只鲛人在她睡着时，确实还做了不少事情。 “真的吗？” 鲛人紧捏着她的手，努力分析她的话是不是为了安慰他而已，还是真的觉得他很好。 “我保证。” 从医院检查完回去一周后，邢雅成功觉醒了，听着脑海里完成任务的提示音，路曦松了一口气。 “宿主，恭喜你。” “谢谢。” “现在你可以安心做任务了。” 选拔继承人这件事，已经进入到紧张的阶段，鲛人出门的频率越来越多，但因为涉及到元氏很多内部的事情，路曦知道的越来越少。 “路曦小姐，请您在家里等。”晴雨微笑道，这是她对路曦说过次数最多的一句话。 “我可以去看看吗？” “不行，请交给他自己来面对。” 在半个月后的一个夜晚，元氏举行了一场盛大晚宴，鲛人邀请路曦为女伴参加。 换上深蓝色的晚礼服，挽起一个漂亮的发髻，路曦出现的时候，吸引了很多目光。 “路曦小姐。” “嗯？” “他们在看你。”语气很不高兴。 路曦差点笑出声，他是在吃醋了吗，少年狭长的眉眼染上一丝薄怒，依旧挡不住他摄人的美貌，这些人与其说是看她，更多是在看他。 “森哥哥。”一道甜甜的呼唤从身后传来，元灵灵像花蝴蝶一样走过来，挽住少年的手臂，“森哥哥，你来了怎么不跟灵灵说一声。” 鲛人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 “森哥哥……”她还想扑过来。 少年回给她一个眼神警告。 “森哥哥，两天不见，我都想你了。”前两天的一次会议上，他们刚刚见过面。 “路曦小姐，想吃东西吗？”鲛人没有理会她，而是低头询问没有说话的路曦。 路曦看向面前仿佛要用目光杀人的少女，好像只要路曦说话，就要撕烂她的嘴。 “……我想喝点果汁。” “好。” 鲛人牵住路曦的手将她带到角落，元灵灵气得牙痒痒，一个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族的异类而已，怎么能抢走她的森哥哥，他们才是天生一对。 这次晚宴的主角，是那几个很有可能成为下任家主的候选人，尤其是元灵灵，好像花蝴蝶一样散发着魅力，试图招揽一些支持者。 后来，鲛人被邀请上台去。 “你好，这位小姐。”鲛人离开后，一个人走到路曦面前，长相斯文秀气的男人，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可以……邀请你，跳支舞吗？” 路曦没想到会被人邀请跳舞，她作为鲛人的女伴，在这个众候选人招揽支持者的场合，轻易拒绝别人的邀请，会不会对他不利呢。 “荣幸至极。”她笑道。 这个男人很礼貌，跳舞的时候放在路曦腰上的手很轻，保持着绅士该有的礼仪。 “请问，我怎么称呼你。” “我叫路曦。” “路曦小姐，你真漂亮。” “谢谢。” “我看到你是跟元森一起来的。” “嗯。”路曦随着他的舞步优雅地跨脚，收脚，旋转，“他很优秀，对吗？” “是的，他非常出色，我的家族一直很支持他。” 闻言，路曦脸上绽放出美丽的笑容。 他脸一红，一时间不再说话。 等鲛人从台上下来，路曦已经跟那个妖族跳完一支舞，那个妖族似乎还有事情，跟她聊了几句就走开了，她拿起果汁继续喝起来。 “路曦小姐。” “嗯？” 她看到他脸色微变，少年嘴唇紧抿着，表情晦涩难懂，散发着显而易见的冰凉。 他走到她面前，瞳孔微微收缩起来。 “路曦小姐，刚刚谁靠近你了。” “嗯？没有谁……”她忽然想起刚刚跳了一支舞，“哦，陪你的支持者跳了一支舞。” “支持者？”他抿唇，“不需要做那种事情。” “没关系，只是跳支舞而已。”如果这样做对他有帮助，她很乐意为他做这件事情。 “不需要，你不需要这么做。”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走出宴会大厅，被夜色笼罩的户外，只有树影摇曳着。 “阿森特？”他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路曦小姐。”他忽然抱住她，嗅着她身上属于别人的气息，沉默了很久没说话。 “我不想他们靠近你。” 路曦愣住，所以他是吃醋了吗？ 路曦忍不住失笑，鲛人从她的肩上抬起头来，皱着眉“看”她，路曦从他怀里退出去。 “阿森特，你愿意跟我跳支舞吗？” 鲛人神情愣愣的，似乎没想到她会邀请，僵在原地好半晌，抬手握住她的手。 他一只手放在路曦腰上，那里还染着别人的气息，不过现在，被他的气息覆盖住了，另一只手轻握着她的手，两人贴得很近很近。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跳有多快，向来微凉的血液似乎沸腾起来，再努力也压不住。 “你不太会跳舞？” “嗯。”他的动作很生涩僵硬，因为除了她之外，他从来没有跟别人跳过舞。 为了这一天，他等了很久…… 不过鲛人很聪明，路曦只是带着他跳了一会儿，他已经掌握了诀窍，搂着她的腰跨脚，旋转，节奏适当，完全没有新手的生涩感。 “你学得很快。”路曦夸奖。 她的话似乎让他高兴，少年嘴角微微勾起，即使他看不见，仍然固执地盯着她。 “路曦小姐。” “嗯？” “我想……有一天能再看见你。” 路曦心底颤了颤，她抬头看着少年的脸庞，那双涣散的眼眸，比天上任何一颗星星都要漂亮。 “好，你一定能看见我。” 晚宴结束的第二天，路曦找上了在着手准备很多事情的席洛，他正在熟悉医疗设备。 “元氏不愧是元氏，提供的机器是那些强盗根本无法匹及的。”他眼底写着某种狂热。 “你看看这些机器，如果要靠那些强盗给我找来，估计能用上已经是十几年后了。” “居然还有这套设备，这可是全世界仅几家医院才有的设备，不过好像有些不一样，是根据妖族的体质改造了吗，真让人想马上试试呢。” 路曦不懂这些医疗器械，“既然医疗器械好的话，是不是说明很快能治好他？” “这个还不确定，但是很有希望。”席洛满意地摸着器械的轮廓，“你提供的qt-z07的药剂配方，我看过了，偷猎者也有这个配方，我以前研究过，对里面的致死致残成分很了解，不过我还有要给他验一次血，看看有没有换过成分。” “好，我会让他配合治疗。”席洛的话给了路曦很大信心，“你需要助手吗？我还认识一个不错的人，需要的话我联系他过来帮忙。” 路曦说的是向成林。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62节 “助手？你来当我的助手吧。” “不行，我有其他事情要做。”况且她什么都不懂，比起不懂医学的她，向成林更靠谱。 “切，小气。” 第61章 席洛的检查是在一周后,他告诉路曦，鲛人血液里的残留物，跟他预想中一模一样。 路曦感觉一切都在朝越来越好的方向前进,顺利得不像话，“系统，我是不是快完成任务了。” 只要鲛人的眼睛治好,姬秋湖就会不遗余力将他送上那个位置，路曦相信她有这个能力。 “很抱歉,宿主，我不能告诉你。” 系统的回答还是那么一成不变,路曦却不恼,“希望你的下一任宿主，脾气跟我一样好。” 系统：“……” 路曦看着窗外晴朗的天空,想到不久之后可能就要分别,心里忽然升起一些惆怅。 她其实不适合做这份工作，总是很容易投入太多的情感，虽然以往都完成得很好,但还是太累了。路曦没有跟她的好友穆弄说实话,她想辞职除了享受生活之外，也是想逃离这份工作，她总是认真对待每一个世界,被消耗太多精力了。 “系统，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路曦说道,“这次,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合作了。” “宿主，你必须辞职吗？” “嗯。” “我跟上级沟通过了，你是很好的员工,如果你留下，以后可以给你更多的权利。” 路曦听着系统的挽留，还以为它是没有感情的，看来这么多年的相处没有白费。 “谢谢，你是个好系统。” “那你还辞职吗？” “嗯。” 系统：“……” 北市的冬天很冷，大街上都是厚厚的大雪，虽然说路曦这幅身体不怕冷，但为了避免被人当成异类，她还是把自己裹成了粽子。 北市第一高中，高三班学生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儿，除了那些特殊的妖族学生。 墙上突然跳下来一个人，把路曦吓了一跳，路曦看着不远处的校门口，再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要不是这间高中是元氏开的，他这么鲁莽的举动被监控拍下，肯定被老师抓住惩罚。 “路曦小姐。”鲛人站在她面前。 “放学了，我来接你。” 平时都是晴雨来接的，但是今天她有事，结果路曦还没走到门口，人就冒出来了。 好在周围没有人看到，不然…… 最近鲛人似乎又长高了，路曦这么近看着他的时候，要很努力仰头，脖子都酸了。 她不动声色后退两步。 “今天，眼睛感觉怎么样？” 席洛给了他们很大惊喜，他跟元慕、向成林沟通制定的治疗方案，真的让鲛人多年看不见东西的眼睛开始好转了，从一开始的漆黑一片，经过几个月的治疗，已经能看见一些虚影了。 在鲛人的眼中，他看不清少女的样子，只有一团鲜艳的红色，如果不是她在说话，根本看不出是一个人，“路曦小姐……今天穿红色？” “嗯，一件红色的棉袄。” 他微微歪了歪头，伸手摸上她的脑袋，上面扎了一个蝴蝶结，路曦问他，“什么颜色？” “……紫色。”他道。 路曦摇摇头，“是蓝色。” 他皱眉，“再问一遍。” “嗯？” “再问一遍。” 路曦看着他固执的模样，“我鞋子什么颜色？” 她鞋子上面沾了一些雪沫。 “白色。” “嗯你答对了。”不，鞋子是鹅黄色。 他的眉梢舒展开来，“说对了，有奖励吗？” 路曦倒没想过他会索要奖励，像个小孩子，她失笑着摇了摇头，“你想要什么奖励。” 他陷入半分钟没动静的状态，路曦知道他在考虑要什么奖励，想了很久都没想出来。 “要不散步回去？”路曦建议，这算奖励吧。 下雪的道路并不好走，有些地方结冰了，容易打滑，路曦没走几步就差点摔倒，一只手抓住她的手扶住她，她才不至于摔倒，“谢谢。” 鲛人将她扶好，但没有再松开她的手，他们住处离高中不算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院子门口，他觉得太快了，或许他们该搬远一点。 路曦抖掉身上的雪进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到一条陌生人的短信，愣了一下。 “怎么了？”鲛人发现她的异常。 “没事，垃圾短信。” 不，这不是垃圾短信，是威胁短信。 路曦就知道不可能一切都这么顺利，比如这条陌生的短信，散发着很不友好的讯息。 第二天，路曦避开鲛人，去了短信上说的地方，但是去之前她跟姬秋湖打了个招呼。 “路曦，好久不见。” 路曦在路上猜想过威胁她的人，不过见到元灵灵的时候，还是稍微感到有些意外。 “没想到是你。”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元灵灵转动着手里的杯子，这家高级餐厅估计被清场了，现在除了她们没有任何人，“路曦，你们瞒得很辛苦吧，没想到森哥哥眼睛看不见，都能瞒这么久。” “我想你误会了，他眼睛没问题。 “没问题？”她笑了，“那你为什么会来？” “我只是想看看谁在威胁他。” 元灵灵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嗓音不由自主拔高，“路曦，我手里可有很多证据。” 要不是有证据，她也不敢说出来。 “这些证据我搜集了很久，绝对不可能出错，一旦被其他人知道，你知道后果吗？” “路曦，你想清楚了再说话。” 路曦沉默了，她在认真审视这件事情，虽然鲛人的眼睛状态已经好转，可他现在模糊的视力，如果真有人测试，肯定还是会发现问题。他眼睛看不见这件事只要曝光出去，对竞选继承人有多不利可想而知，没有人希望一个瞎子成为家主。 眼前的少女时机抓得挺狠的，席洛说过，鲛人的恢复速度很快，估计只需要不到三个月就能完全好了，可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 元灵灵一直在观察路曦，恰巧看出她目光的闪烁，元灵灵重新坐回椅子上，“不过，我也不想害森哥哥的，如果他跟我在一起，我就不公开这些资料了，这个家主之位我让给他都行。” 路曦诧异，她现在算是看出来了，元灵灵根本不是想威胁鲛人，她只是恋爱脑犯了。 “所以呢，你打算做什么。” “路曦，我想你离开北市。” 元灵灵早就看不惯路曦了，她到底以什么身份总是粘着她的森哥哥，还住在一起。 “只要你离开北市，我就不会曝光这些资料。”元灵灵趾高气扬，一副宽容的模样道。 她到底不过只是个小女孩，再怎么嫉妒心强，想出来的手段，就好像在过家家似的。离开北市，这种不痛不痒的手段，亏她想得出来。 见路曦没说话，元灵灵以为她不肯答应，继续威胁道：“你别想不答应，如果……” “好。”路曦道，“我答应你。” “什……哦，你答应了？” 路曦答应得这么爽快，反倒让元灵灵不太相信了，她原本以为对方会死缠烂打，毕竟森哥哥除了眼睛看不见，力量还是很强大的。 妖族对力量有种刻在血脉里的尊崇。 她狐疑的目光落在路曦身上，开始猜测她是不是撒谎，或者带了录音工具，跟电视上演的那样，把自己威胁她的话录给森哥哥听。 路曦没有骗她，但离开并不是不回来了，她只是暂时离开，等到鲛人眼睛彻底恢复，到时候这个威胁就不成立了，她也可以回来了。 “那……你什么时候离开……” “你希望呢。”路曦似笑非笑。 “今天……不，给你收拾行李，最迟明天。” 路曦：“……” 从餐厅里出来，路曦开始思考怎么跟鲛人说这件事，他肯定不会让她离开的。 所以，要怎么把他哄好呢？ “危险，警告宿主，警告宿主，危险——” 脑海里忽然响起系统的提示，路曦还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后脑勺忽然传来一阵重击，这次重击怎能说呢，路曦感觉可能可能糟糕了。 因为她听见头骨裂开的声音，在脑袋开了一个洞之后，她的意识一下子变模糊了，狠狠倒在地上，灵魂从裂缝中一丝丝拉扯泄露出来。 “是……谁……”她努力想撑起来。 但这次重击，直接砸在她的肩上，一条手臂直接碎掉了，碎片飞溅砸落在路曦眼前，这种看着自己碎掉的感觉很不好，路曦努力挣扎想要翻身，至少看看是谁干的，是谁要杀她…… “警告，宿主寄体正在遭受破坏，警告——”系统提示音在脑子里不断重复。 “永别了，小助手。” 最后一击，路曦完全失去意识。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63节 …… 回到系统空间里，漂浮在无边无际的夜幕中，看着周围点点繁星，路曦就知道完蛋了，这段时间太过安全，让她放松了戒备，没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回来，她那副身体完全碎掉了。 “系统，是偷猎者的人吗？” “是的宿主，那是一直在寻找席洛的偷猎者，他们是无意间发现你的，因为是你导致他们的博士叛变，偷猎者把错都怪在你身上了。” 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出偷袭。 其实不需要系统回答，她只听见那句“小助手”已经明白了，她只在那里当过助手。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系统既然没有直接宣告任务失败，那说明还有回旋的余地。 “宿主，还记得你原本的身体吗？”系统说道，“一百年才过了一半，你需要等待。” 因为元慕的帮助，她得到了一副假的身体继续做任务，也幸亏毁掉的是那副身体。 系统空间流速跟任务世界不一样，任务里会快很多，应该不会让她等太久。不过，她刚从元灵灵那里出来就出事，那货不会背锅吧…… 第62章 路曦睁开眼睛,她正在空中晃着，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呢，因为还要等一段时间,她睡了一觉，让系统有动静叫她，后来系统响起警报。 “宿主,有人盗走你的身体了。” 路曦一看，两个人偷偷潜入那个存放她身体的地方,砸开玻璃，将她扛了出来。 “大哥,这事真的靠谱吗？” “你想啊,这地方这么严实，怎么可能只是为了放一具破尸体,这事有蹊跷。” “……蹊跷在她身上？”那人满脸质疑。 “总之,先把她一块扛走再说。” 路曦很感谢扛着她的人还知道拿张毯子裹着，不至于光溜溜的被人扛着跑大街上。 “系统，我复活了吗？” “是的,宿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两人的闯入，似乎让你的身体醒来了。” “现在过去多少年了。” “距离你假死八十年了。” 也就是说,又过去了四十年。 路曦还想跟系统交流什么，忽然她的身体不再晃动,扛着她的人似乎停下来了。 不对劲,很不对劲。 路曦感觉到扛着她的人身体控制不住颤抖，从很远的地方，夜幕中传来脚步声。 “大……大哥,好像有问题。” “我当然知道。” 脚步声很慢，很慢，但是又让人心里砰砰直跳，路曦透过从头裹到脚的毛毯，隐约看到一道身影踏着夜色走来，每一步都让人心慌慌。 路曦被人放在地上，她不知道什么情况，来的人是谁，很奇怪，她被人放下以后，再也没听到什么动静，直到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路曦心里一沉，是死了吗，好快，发生了什么。 “路曦小姐……” 低沉的嗓音熟悉而又陌生，为什么说陌生，因为已经褪去少年的清脆变得更有磁性。 路曦被人小心翼翼地抱起来，他轻轻剥开裹住她脑袋的毛毯，路曦缓缓抬起眼眸。 当她看到男人的脸，愣住了，而对放看到她睁开的眼眸，也同样愣住了，他的手指颤抖地放在她的脸上，眉毛，鼻尖，最后盖住她的眼睛。 “阿森特……”她想掀开他的手掌。 他没有允许，依然盖住她的眼睛，她觉到他掌心的轻微颤抖，“……你哭了吗？” “嗯，别看。” 被人宠在心尖上是什么待遇，就是路曦这样的待遇，她被人小心翼翼抱回家，一堆人围着给她做了各种身体检查，那些医生护士被某人死死盯着，如果不是迫于权利，肯定早就逃走了。 “她的身体没事，只是有些虚弱。”医生叮嘱道，“多补充营养，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鲛人听着医嘱的时候，路曦一直在暗中观察他，她差点认不出他了，他已经完全长成大人的模样，那头短发也变成了长发，用一根发带系住。 “系统，他继承家主的位置了吗？” “是的，就在两年前。” “那为什么我还没有完成任务。” “可能是任务对象执念太深，干扰了系统的运转，出现故障，我会尽快修复的。” “那修复完我就要走了？” “是的，宿主。”系统说道，“因为已经没有任务要求了，请你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时光。” 享受啊，她怎么享受…… 这时候，鲛人已经跟医生交谈结束，看到路曦在发呆，“路曦小姐困了吗？” 路曦摇摇头，“我不困。” 路曦看着他银蓝色的眼眸，这双眼睛比起她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清澈漂亮，因为他的视线不再涣散，而是有聚焦的，能清晰看到她。 “你的眼睛彻底好了？” “嗯。”他抓住她的手，轻轻放在他脸上，感受着她温热的气息，这是活着的路曦小姐。 路曦看着他眼中的脆弱，系统给的资料她看过了，成为家主的他手段狠厉，曾经那些暗地里使绊子的妖族，一个个都整顿得动都不敢动，传闻他性格多变，有时候疯起来让人闻风丧胆。 这就是那个疯子一样的新家主？ 不，他一点都不疯，他很温柔。 “阿森特，谢谢你救了我。” 他却没有动作，只是把脸贴着她的手心里，微微闭眼，眉心紧锁着，然后又睁眼。 “不是做梦……”他固执地看着她。 路曦叹了一口气，她抽回手，倾身向前抱住他，他已经完全成年，她抱着他反而更像窝在他怀里，手心能够感受到衣服下紧绷的肌肉。 “不是做梦，阿森特。” “……我回来了” 他们身体紧贴着，鲛人一丝一毫的变化都逃不过路曦的眼，手心下的身躯在颤抖。 他也用手臂环住她的身子，不敢用力，怕揉碎了，压抑着呼吸声，不希望吓到她。 “还会走吗？” 路曦微微呼吸一顿，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任务已经完成了，以后肯定会走的。 “还会走吗？”他又问一遍，如果不是对他很熟悉，都听不出来嗓音里隐藏的不安。 “我很喜欢这里，喜欢阿森特。”路曦不想骗他，给不了的承诺，她实在没办法说出口。 “喜欢”这个词，起到安抚作用了。 “我也喜欢……”不仅仅是喜欢，鲛人把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心脏一阵阵泛疼。 是爱…… 第二天睡醒，路曦感觉好多了。 穿上拖鞋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陌生的小花园，阳光已经很强，她忍不住眯起眼睛。 站在窗边发呆了一阵子，看到远处的大门有辆车驶了进来，下车的人穿着一身白衬衫西装裤，手里搭着一件外套，抬头跟她四目相对。 昨晚见他的时候，他穿的是一身复古的长袍，头发也是长长的，现在变成了黑短发。 不一会儿，楼下的人已经出现在房间里，他心情似乎不太好，脸颊紧绷着朝她走过来，将挂在手臂上的西装外套抖开，披在她肩上。 “路曦小姐，会感冒的。” 现在是秋季，早晚温差大，不过现在出太阳了，温度慢慢升高，路曦倒不觉得凉。 “饿了吗，我让他们准备早餐。” “嗯。”路曦先前洗漱，出来看到早餐已经端上来了，他坐在桌前，将东西摆整齐。 “我吃不了这么多。”路曦走过去。 “你太虚弱了。”他看着她。 路曦气色并不好，不过一个假死将近一百年的人，气色能好到哪里去，尤其是她这一身皮肤，因为太久没见太阳白得跟豆腐似的，但没有他想的那么夸张，假死跟瘫痪的人类还是有区别的，她的肌肉不会萎缩，身材还保持着当初匀称。 路曦拿起一块蛋糕，她挺喜欢吃蛋糕的，早上也不嫌腻，但吃了一块再一杯牛奶就饱了，很久没享受过的饱腹感，人类的身体就是好。 “我吃饱了。” “再吃一块蛋糕。”他推到她面前。 “吃不下了。” “再吃。” “……不，我真的饱了。” 她想将蛋糕推回去，谁知道不小心碰到蛋糕边缘上了，雪白的奶油沾在她的手指上。 路曦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意外，目光在桌面扫过，并没发现纸巾，“我需要纸巾。” 鲛人没有回应她，只是目光死死黏在她手上，紧接着抬起她的手，俯下高贵的头颅。 指尖传来痒痒的酥麻，路曦定睛一看，他居然在舔她手指上的奶油，本身沾的奶油并不多，他舔干净后没有停下来，吻着掌心，指缝，察觉到她的视线，那双狭长的眼眸微抬，带着某种欲望。 路曦心头一咯噔，想要缩手。 “阿……阿森特……”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抓住她的那只手，看起来并没有很用力，却让她怎么都抽不回来，直到他抬起头来。 鲛人眼底的欲望没有消退，伪装的黑发黑眸变回来银蓝色，红艳艳的舌尖舔过唇角。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64节 “轰”的一声，路曦理智炸了。 他不再继续得寸进尺，可是刚才的举动已经让路曦几乎石化，被舔过的手烫得不像话。 “路曦小姐需要纸巾吗？” 路曦：“……”现在问她还有什么用。 “阿森特，刚刚……”她表情略显坚硬。 “不可以吗？我喜欢路曦小姐，路曦小姐也喜欢我。”他似乎认为刚才的举动是正常的。 “只有很亲密的人会这样。” “那我就当路曦小姐亲密的人。”鲛人坚定地看着她，那双银蓝色的眼眸只映出她一个人。 休养了一个星期后，路曦已经没有半点虚弱了，不过她的肤色，还是会给人苍白的错觉。 路曦见到元慕也是在一周后，他是跟席洛一起来的，四十年过去了，元慕还是跟以前一样，但席洛却变了，他不再是少年的模样，长高了，但还保持着年轻人的模样，这让路曦有点意外。 “他说你醒来了，我还不信。”元慕目光激动，看到她真的没事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路曦没有他那么激动，因为对她来说，他们不久前才见过面，“嗯，醒来一周了。” “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她摇摇头，“没有。” 席洛站在旁边，他没有说话，但目光一直粘在她脸上，他是第一次面对路曦真正的身体。 他们认识的时候，她就是假的身体。 “席洛，好久不见。”路曦朝他笑道。 他点点头，眼角微微酸涩。 当年路曦突然被偷猎者报复，他受到的打击不比鲛人小，一度自责是自己害死路曦。 “……你这家伙，够贪睡的。” 路曦浅笑，她看出他快哭了。 “抱歉，我回来晚了。” 元慕说道：“当年你出事后，那只鲛人差点把蝶族的候选人杀了，后来夫人出面阻止，调查清楚真相，伤害你的偷猎者已经被送去投胎了。” 这场意外太突然了，元灵灵又是最后一个见路曦的人，她没想过路曦会死，她只是想跟森哥哥在一起而已，出了那件事后，她沉寂了一段时间，主动放弃争夺继承人的资格离开北市了。 “那些事情，不想提了。”元慕将一份资料放到路曦面前，挑眉说道，“拿着，你想看的吧？” “这是什么？”路曦不解地问。 “那只鲛人的身体状况。” 路曦诧异，她确实想顺便向他了解一下鲛人现在的状况来着，没想到他都带资料来了，元慕果然了解她，过来探望还不忘把资料拿来…… 她拿起那份资料翻看，在翻到某一页的时候，停下来了，元慕也看着那一页上面。 “双重人格的情况，大脑已经不可逆了，大概率会维持一辈子。”元慕说道，“不过他的情况还不算遭，两个人格似乎形成了某种默契……” “永远都变不回去了？” “理论上是这样。” 路曦脑中浮现出跟两人相处的时光，她想象不到如果让她选一个消灭掉要怎么抉择。 “没关系，就这样吧。” 第63章 秋风很凉爽,花园里的草地上满是金色的落叶，路曦特地让人先不要扫去的，她屈膝坐在软绵绵的落叶上,腿上枕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鲛人睡得很沉，他似乎很疲惫，眼周下还有淡淡的黑眼圈,呼吸却浅得几乎听不见。 他之前出格的举动，让路曦最近面对他时总会有种怪异的不自然,但是就在几个小时前，满身倦意的他身上带着露水从外面回来,路曦知道他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却执意陪她吃早餐。 “我吃饱了，你快去休息吧。” “我不困。”他仍然不打算离开。 “不,你累了,需要休息。”路曦有点生气了，不只是他担心她，她也会担心他的。 他紧抿着唇,看着路曦,“……有件事情，要离开北市三天，我想再多看看路曦小姐。” “但是你现在需要休息。” 他沉默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路曦不管他了，直接从楼上下来,谁知道他也跟着下来,跟在她身后在花园里转了一圈，直到太阳彻底升起来，草地上的露水蒸发了。 “阿森特,别再跟着我了。” 路曦回过头，鲛人就站在一米外，比起刚回来的时候，他脸色好像又多了些苍白。 他固执地看着她，被这双眼睛看着的时候，让人有种做了什么坏事良心不安的感觉。 路曦叹了一口气，“你过来。” 她走到满是金黄色落叶的大树下，屈膝坐下来，叶子上的水汽已经被阳光蒸发了，像软软的坐垫，一些暖阳从叶缝中洒下落在她的白裙上。 元森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把手放在腿上，她抬头道：“躺在这里睡会儿，好吗？” 元森唇线抿紧，他的脊背挺直僵硬，却没有动作，路曦以为他不愿意，但是在她动了一下之后，他忽然伸手制止她的动作，“……好。” 秋风微微带着凉意，而被太阳照射过后，落在身上很舒服，树下的路曦靠在树干上，鲛人枕着她的腿，他闭着眼睛，总算愿意睡了。 路曦本来也打算靠着树干睡会儿，但她大概昨晚休息得太好了，闭眼也没有困意。 到后来，索性睁开眼看他。 他真的长大了，不是小孩也不是少年了，棱角的线条变得更分明，却还带着鲛人与生俱来妖孽和侵略感，传说，看过鲛人的船只都沉了。 他似乎很累，睡得很沉，但是中途似乎又做了噩梦，眉心紧皱在一起，她轻轻抚平。 路曦想到鲛人对她的心意，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如果当初他说喜欢她，她还不怎么放在心上，现在又过了四十年，她不能不相信…… 但是她待在这个世界的时间有限。 …… 这天晚上，他们吃的是西餐，因为心情不太好，路曦喝了点小酒，微醺的视线变得模糊。 晚上，他们吃的是西餐，因为心情不太好，路曦喝了点小酒，微醺的视线变得模糊。 “路曦小姐，你醉了。” “我上个厕所。”路曦站起来，但她没站稳，快要摔倒的时候被人扶住，触电般躲开。 大概是她的动作太突兀，被推开的人愣住了，站在原地，路曦的酒也醒了一半。 “……路曦小姐讨厌我了吗。” 路曦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那双银蓝色的眼眸注视着她，氤氲着她不敢直视的情感。 “阿森特，我想跟你说清楚。”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盯着他胸前的白色衬衫扣子，“我喜欢你，但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打断她。 路曦明确知道他是哪个人格，这个人格总是很乖巧，她给他洗掉身上血迹的时候，教他辨认折纸颜色的时候，他都是安静地任由摆弄。 但是这一次，他的眼神只有侵略性，银蓝色的眸子就像沉入深海的水，染成了黑色。 “……只是……”她依旧没能说出来，因为紧接着，她的嘴被他用唇堵住了，没有任何挑逗的行为，纯粹为了不让她说出那些不想听的话。 “我等了四十年，路曦小姐。”他的双手按在她的肩上，很轻很轻，却透露出深深的无力。 就算是施舍也好，他不想再等了。 路曦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卑微的样子，为什么他会对她产生这种感情，是她的引导出错了吗，还是她太过自以为是，没有保持足够的距离。 今天的局面，算是自食恶果吧。 “我累了，想去休息。”路曦推开他。 她的动作没有很用力，但他像是被什么很重的力量推开，身体没来由地晃了一下 路曦不敢看他的表情，咬了咬牙转身上楼，她不能回应他，那太自私了，一旦她回应，将来他等的就不只是四十年了，可能是一辈子。 就算当个坏人，她也不能害他。 鲛人离开北市办事，在他离开的这三天里，路曦过得不算太好，吃睡都很不安稳，那天鲛人脆弱的模样，不停在脑海里回放，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太狠心了，怎么说他都等了她四十年。 或许她应该更耐心一些。 路曦沉思的时候，门把忽然传来拧动的声音，她房间是反锁的，除非用钥匙开门。 是谁？ 路曦警惕起来，身体做出随时反击的准备，直到月光逐渐明朗，那道身影走到床边。 “阿森特？”她没想到他回来了。 鲛人似乎喝了酒，身上带着酒气，狭长的眼眸染上微醺，最上面两粒扣子解开了，他在床边坐下，眼眸眯了眯努力聚焦，看清她的模样。 “你喝酒了？”她没想到他会醉得这么厉害，在不久之前，他还是个不能喝酒的少年。 路曦翻身想爬起来，却被他反剪住手腕按在床头，他低下头颅，用薄唇堵住她的嘴。 “阿森……唔……”她的张嘴只是让他的舌趁机闯入，鲛人身上散发出一种特别的魅惑气息，路曦身体变得放松，被引诱着享受他的亲吻。 直到她被吻得浑身发软他才抬起头来，指尖描绘着她的唇，“路曦小姐，你知道吗……” “雌性鲛人是没有欲望的，所以雄性身上会散发一种特殊的气息，来引诱雌性繁殖。” “路曦小姐，我不想再等了……” 他再次吻上她的唇，不想再给机会她拒绝，陌生的酥麻感让路曦身体软得不像话，她是喜欢他的吗，大概是喜欢的吧，至少在他吻她的时候，她不觉得讨厌，也不再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 “阿森特……”她微微喘息着。 “我试过了，我做不到，我离不开你，就算只有一次，路曦小姐，就算只有一次也好……” 路曦震惊了，他到底在说什么，试图抬起软绵绵的手，但他却按得死死的不让她动。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65节 一颗颗珠子砸在她的脸上和身旁的床单上，一个成年妖族，元氏家主在她面前哭了。 “别讨厌我。”他再次吻住她的唇。 不知道是不是他说的那种特殊气息的作用，路曦已经完全没力气推开他了，甚至脑子里还有一种想法，就这样吧，就这样顺其自然。 他的动作很轻，像把她当成什么易碎品，亲吻着她的额头，鼻尖，脸颊，那双手像火把一样，带给她一种陌生的动情，逐渐软成一滩水。 “我爱你，路曦小姐……” 她微微闭上眼睛，听着他的示爱，没有人能抵挡得了魅惑人心的鲛人示爱，尤其是那磁性沙哑的嗓音，在耳边一遍遍不断重复的时候。 迷糊间，脑海里忽然想起之前系统说的话：宿主，请你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时光…… 享受，这该死的享受。 纵欲的后果是，第二天路曦醒来动一下都全身疼，路曦疼得咬牙，鲛人的嘴骗人的鬼。他昨晚那副样子太犯规了，明明是他对她为所欲为，却一副受她欺负的样子，一遍遍可怜地哀求。 路曦躺在床上半天起不来，鲛人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出现，他端着一个托盘进来，微风从窗户吹进来，吹开他留了两粒扣子没扣的衬衫领口，露出脖子上艳丽的痕迹。 路曦揉了揉额角，他这副样子不是等于告诉所有人，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你就是这么出去的？” 他将托盘放到桌上走到她面前，嗓音比以往更加沙哑，“路曦小姐，还疼吗？” “昨晚，我们……”路曦微微侧头，不敢再看自己造成的痕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路曦小姐不知道为什么吗？” 路曦当然知道，她切实感受到他真的很喜欢她，只是她没有想到，会用这样的方式。 她叹了一口气，重新转头看他，一字一句地说：“阿森特，你听我说，我们不能……” “你饿了吧，吃早餐。”他打断她的话，没关系的，只要她在他身边，总有一天她会回应。 路曦却不打算停下来，她今天必须跟他说清楚：“阿森特，我们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他不甘心地看着她，“路曦小姐有喜欢的人了吗，那个人是谁。” “我没有喜欢的人。” “那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路曦久久说不出一句话，她闭上眼，拳头握了又松开，“如果，我不能一直陪着你……” “路曦小姐想离开吗？”他眼里写着固执，“你想离开吗，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直到最后，路曦都没能说服他。 “系统，你昨晚有偷看吗？” “本系统有十八禁防偷窥装置，才不会偷看，不过亲吻那一部分，不算十八禁。” 路曦：“……”所以还是看到了吧。 “我什么时候能走，再待下去会出事的。 虽然现在已经出事了，可是另一个人格还没出来，跟她表白的只是这个人格，另一个人格什么都不知道，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宿主，快了，只要等上头协助修复系统，就可以离开了，你现在就好好享受生活。” “你教教我怎么享受？” “比如，谈一场恋爱。” “……呵。” 第64章 这场意外让路曦无所适从,她开始有意无意跟鲛人保持着距离，鲛人在家的时候，她会躲进房间里,有时候不小心碰上，她也只是疏远地打个招呼。 两人就这样玩起躲猫猫，直到又一次,她被人堵在楼梯口。 “路曦小姐彻底讨厌我了吗？”他眼里写着受伤。 “没有，你想多了。” “如果不是,为什么要躲着我。” 路曦张了张嘴，她想说没有,但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确实太明显了。 “我只是……不想再伤害你…… 路曦心里也很复杂,原本他们关系那么好，为什么一定要改变,她现在真的很烦恼,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情，“阿森特，我们像以前那样不好吗。” “不好,为什么一定要拒绝我。” 为什么呢,因为她很快就要永远离开了。 路曦看到他眼中仅剩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心里像是被一块石头堵着。 “阿森特，忘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不可能。” 路曦劝他,“你还年轻，还会碰到更喜欢的人。” “没有了,路曦小姐。”他面如死灰,“再也不会有第二个路曦小姐。” 鲛人松开她的手腕，难过地看着她，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路曦站在原地,心里难受得不行，却什么都做不了。 “系统，我做错了吗？”她只是不想拖累他，在她离开后留他一个人痛苦，但是她现在的做法，好像已经让他痛苦了。 “宿主，我说了让你谈一场恋爱。” “跟他？不行。” “宿主，你喜欢他吗？” 路曦没有跟别的异性亲密接触过，不过她不讨厌他的碰触，如果不是要离开，她可能已经答应他了，拒绝一个那么喜欢她的人心里真的很难受。 “大概喜欢吧……” “宿主，你想想，就算你们不在一起，你离开他还是会难过，为什么不趁最后的时光实现他的愿望，有几对初恋能最后走到一起呢，难过是免不了的。” “……你一个系统懂什么。” “宿主，你在怀疑本系统的分析能力吗。” “你这么有本事，现在送我回去吧。” “很抱歉，这是系统故障，人类有句话叫“医者不自医”。” 路曦：“……” 不过系统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比如她的好友兼同事穆弄都谈过几次恋爱了，哪次分手不是要死要活，但是过段时间后，又活蹦乱跳的。 或许鲛人跟她在一起之后，发现其实也不是那么喜欢她呢，又或许他只是没有谈过恋爱，而她又是他接触最亲的女性，他才会对她这么执着。 等交往过后，他会明白她不是不可替代的。 晚上，路曦洗完澡窝在沙发里看电影边等鲛人回来，已经快十二点了，她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一道颀长的身影沐浴着夜晚的雾气出现在门口。 “你回来了？”路曦拿开毯子走了过去。 她仰着头看着鲛人，他垂眸看着她的脸蛋，这样静静地不说话。 “在外面吃饭了吗，饿吗。” “吃了。 他转身走到沙发上坐下，单手扯了扯领带，手指解开两粒纽扣，露出半截修长的脖子和半截锁骨，透露出说不出来的迷人和性感。 “你不去睡觉吗？”他揉了揉眉心，脸没转过来，只有眸子斜睨着她，侧着的下颚角更加分明，显露出成年男性才有的成熟魅力。 路曦说：“你先去洗澡吧，等会我有话跟你说。” 鲛人脸上面无表情，似乎在思考她能有什么话跟他说，很快脸色比刚进屋的时候更冷了，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往楼梯口走去。 路曦在楼下等了半个小时，不见他下来，又等了十五分钟，眼看着就快要一点了，他该不会睡了吧，不应该吧，她刚才都说了有话要跟他说。 以往她说的话，鲛人从来不会忘记。 路曦实在不想等下去了，走上楼敲他的房门。 “笃笃笃——” 等了片刻，没有回应。 “笃笃笃——”她又敲了一遍。 “咔嚓”一声门终于打开了，穿着睡袍的鲛人站在门后，他头发有些凌乱，眉宇间有种发自骨子里的慵懒，睡袍皱巴巴地挂在身上。 路曦愣住了，他的模样像是睡了一觉起来的。 “你刚刚睡着了？” “嗯。” “抱歉，我不知道，那我明天再跟你说吧。” “说什么。”他看着她，“又是拒绝的话？” “不是……” “呵，那是什么。” 路曦看出来了，他在发脾气，是因为她先前的拒绝吧。 “……或许可以尝试在一起试试。” 空气似乎有一瞬间凝滞，面前的鲛人背脊僵直，路曦抬头看着他，看见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妖艳的竖瞳撕扯成一条黑线。 “……你说什么。”嗓音干涩沙哑。 “我们可以在一起试试。” 鲛人低下头，刘海盖住眼眸变得深不可测。 路曦还打算说什么，就被人从房门外扯了进去，房间里很黑，唇被堵住，鲛人碾压着她的唇瓣，存在感很强的气息吞噬着她甜美的气息。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66节 “和我在一起？”他喘息着问道。 “嗯。”她的胸口也剧烈起伏着，努力消化突如其来的亲吻。 “你白天不是这么说的。” 路曦先前还没有想通，不止今天早上，她拒绝他很多次了。 “我改变主意了。” “真的？”他的嗓音掩盖不住颤抖。 “嗯，我想试试在一起……” “怎么证明你没有骗我呢。” 路曦被他问住了，这要怎么证明，他这句话说的好像她骗过他一样。 “阿森特希望我怎么证明？” “再来一次。”他抵着她的唇，嗓音沙哑，“再试一次，路曦小姐。” 路曦身体僵住，她没有拒绝的机会，因为很快被他抱到床上，沉重的身躯覆盖下来，一个个轻吻落在她身上，路曦紧紧抓住他胸前的睡袍。 “阿森特……”尽管有过一次了，她还是紧张。 “放轻松，路曦小姐。”他低下头颅，再次吻住她。 这次的他很温柔，比起那天晚上的莽撞似乎多了几分技巧，路曦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偷偷学过，但又想象不出他学这些事情的画面。 从头到尾，都是一次美好的体验。 “路曦小姐，我爱你……” 嗓音低沉地在耳边重复，唯有这句话，没有任何技巧。 第二天路曦醒来睁开眼睛，入眼处是布满红痕的胸膛，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身体僵了僵，紧接着鲛人眼睫毛颤动，悠悠转醒。 他睁眼看着她，“早安，路曦小姐。” “……嗯，早安。” 鲛人亲了亲她的鼻尖，动作自然得像结婚多年的夫妻。 “我先起床。”路曦艰难地爬起来，迅速下床逃进卫生间。 躲进卫生间里，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洗漱完总算清醒许多，压下心里的些许紧张感出来，看见鲛人已经坐在电脑桌前浏览邮件，留意到她抬起头，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容。 “饿吗，我让他们拿早餐进来。” “嗯，好……”既然打算在一起了，让人看到也没关系了。 女佣将早餐端进来的时候，鲛人洗漱完跟路曦一起吃，早餐是三明治和牛奶，两份一样的，吃完早餐他继续回到电脑前工作。 路曦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偷偷留意他。 他工作的时候很专注，一目十行地浏览上面的文字，偶尔调整姿势，一只手拿着鼠标，另一只手轻敲着几个按键。 “路曦小姐可以下去走走，不用陪我。”大概留意到她的注视，他微微回过头，把腿交叠在另一条腿上，姿势慵懒得像一只休憩的豹子。 这简简单单大动作，却让路曦忽然一僵。 路曦皱着眉头继续观察他的动作，越看她心里越慌，一个人的气质再怎么伪装，亦或是再怎么隐藏总会露馅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不可能完全复制，况且眼前的鲛人跟前段时间相处的鲛人不太一样。 某种不安的猜测涌上心头。 她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屏住呼吸，静静看着他。 “阿森特，你……调换人格了吗。” 她的问话似乎让他感到意外，他沉默了片刻，“嗯。” “什么时候调换的。” “昨晚。”他补充道，“在回来之前。” 路曦身体晃了一下，脸色发白，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调换了，也就是说，昨晚跟她滚到一张床的也是他，这个认知让路曦心脏都凉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放在身侧的拳头握紧。 “告诉你，你会拒绝我吗？”他拉开椅子站起来，银蓝色的眼眸盯着她，脸上的慵懒消失无踪，“你会拒绝我吗，路曦小姐。” “我……”她会拒绝吗，肯定会吧。 虽然是同一个人，但还是有种一脚踏两条船的怪异感。 鲛人没有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他轻笑出声，一只手抚上她苍白的脸颊，“决定跟我在一起，不应该早就有这种心理准备了吗？” “……但是，跟我表白的是他。” “路曦小姐，他太狡猾了，明明是我先喜欢上你。” 路曦不明白他的话，“你在说什么？” “早在四十年前，在你睡着的时候，我就在床边一遍一遍表达爱意，只是路曦小姐不知道，因为你睡着了……” 没有人知道，当他回到这副身体继承这段时间的记忆，知道路曦小姐一遍遍拒绝他，说他们不可能在一起时，他当时心里有多绝望。 他第一次觉得，不如跟以前一样没有对方的记忆。 “这对我不公平。” 第65章 路曦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件事,她震惊地看着他，原来他还做过这种事情，原来他从那么就之前就喜欢她了。 为什么会这样…… “你们的记忆互通了吗。”路曦眼神复杂。 鲛人静静看着路曦,没有否认。 路曦心里五味杂陈，也就是说，他们之间的事情另一个人格也会知道,她忽然觉得头疼想逃离这里。 等到路曦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关上门后背靠着门板,重重舒了一口气，大概这辈子,她都没有试过像现在受过这么强烈的刺激。 “系统,你都听见了吗？” “宿主，你就当他是个脾气多变的普通人吧,有些没病的人类都有两面,他好歹是同一个人，你不要考虑这么多。” 呵，换谁都不可能那么轻易接受吧,虽然喜欢一个人应该接受他的全部,但这种情况真的纠结。如果她现在跑去告诉他，她不想交往了，会不会被当成始乱终弃的渣女。 两天后,一家高级西餐厅，路曦迎来她人生中第一次约会,她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柔软的布料衬得她皮肤很白，头发松散地绑在一侧，几缕发丝勾在耳后,掉出几根松散的贴在脸颊旁边，显得温婉动人。 元森坐在桌子对面，目光落在她身上，盯了好一会儿，才把目光挪到手中的菜单上。 “路曦小姐想吃什么。” 路曦不挑食，点了一份招牌牛排。 “我跟她一样。”鲛人说道。 服务生点点头，“好的，请稍等片刻。” 路曦本来还因为他那天隐瞒的行为，还有点生闷气，听见他说跟她吃一样的食物，抬起头来，“你开始吃这些食物了吗。”明明以前除了生鱼片，他什么都不喜欢吃的。 但是回想起那天早上，明明已经换了人格，却陪她吃了一份三明治早餐，因为这一点，路qmdjzl曦更大意了，没发现他换了人格。 “不是不喜欢。”他一只手撑着下颌上，眼眸中映出她娇嫩的脸，“是因为没必要。” “怎么会没必要，吃饭不仅仅为了补充能量。”路曦跟他交流过很多次了，建议他多尝试一些别的食物，但他每次都无动于衷，她有时真的很好奇生鱼片真的那么好吃吗。 “吃起来都是同样的味道，所以没必要。” 他的话让路曦皱起眉头，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猜测，“什么意思，你的味觉……” “如果我说，我没有味觉呢？” “你在开玩笑吗。”路曦不相信，她前段时间刚给他做过饭吃，鲛人吃饭时那副对食物的喜爱，好吃的样子是装不出来的。 他似乎看出她内心的想法，不以为然地耸耸肩，“那个傻子味觉没问题，只是我尝不出味道而已。”傻子是指另一个人格。 说到这里，他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了。 路曦呼吸一窒，“为什么会这样。” 他眼眸半阖说道：“我抢走他的记忆，他抢走我的味觉，很公平不是吗。” 路曦手指微微泛凉，背脊升起一股冷意，她曾想过这个人格只吃生鱼片的原因，以为是独特的饮食癖好，却没想过是生病了。所以，他因为没有味觉，才选择了生鱼片这种入口即化，又可以节省用餐时间的食物。 鲛人平静地看着路曦，他甚至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坐姿悠闲，路曦觉得他的模样很刺眼，仿佛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多久了。”她深吸一口气，“这种情况多久了。” 其实不用他回答，她也知道，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四十年前她借着假身体醒过来之前，他就已经形成只吃生鱼片的习惯，这个认知让路曦心情变得很沉重。 “从我诞生在这个世界以来。” 没错，就连这世上有“味觉”这种事情，也是他从记忆里偷来才知道的。 “那现在呢？”路曦问道，既然记忆已经共享，那他的味觉应该也共享了吧。 她看着鲛人，等待他的答复。 但鲛人没有回答，只是在服务生端来牛排后，推到路曦面前，“快吃吧。” 路曦没有动，她已经没有胃口了。 略显昏暗的环境下，窗外阳光只照到鲛人半边脸，他长长的眼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落下阴影，似乎多了一分隐晦的寂寥。 “没关系，我习惯了。” 没有什么比习惯这索然无味更可怕。 元森早就没有感觉了，之所以会把这件事情告诉路曦，只是因为听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他也想让路曦小姐心疼他一下。 事实上他确实做到了，本来路曦心里还有些闷气的，现在被另一种情绪替代，接下来的行程，基本他说什么她都没拒绝。 这天晚上回到家，路曦拨通了元慕的电话，跟电话另一头的男人说起今天的事。 “关于这一点，资料里也写了。”元慕说道，“在第十页第37条。”他清楚点出位置。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67节 路曦才想起那份没来得及仔细看完的资料，于是她又拿出来看了一遍。 果然那一页真的有写，小小的一行字在厚厚的资料里面显得并不明显，描述着这个人格自从出现以来，就没有味觉。就连他能理解“味觉”这个词，也只是因为掠夺了一部分记忆，从记忆里知道有味觉这个东西存在。 “他身体并没有什么毛病，关于这一点，我们也没有治疗办法。”元慕道。 “一点办法都没有吗？”路曦咬牙，没办法像正常人那样享受美食，这该是多么残忍的事情，更可悲的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残忍，因为没有尝试过，不知道食物的美味。 “非常遗憾，但我会努力找找。” 挂了电话之后，路曦心情沉重，已经这么多年都没有办法，真的还能治好吗？ 路曦不甘心，又将认认真真地从头看一遍，不放过一个点，一边上网查各种医疗方面的资料，试图找到一点办法，等她停下，已经过了凌晨，揉揉酸涩的眼睛，重重叹了一口气。 “系统，你有办法帮他恢复味觉吗？” “宿主，这不在我的工作范畴内。” “你就说有没有办法吧。” 系统停顿了半秒，“有是有，但是因为超出任务范围，要扣你奖金积分的。” “帮，要扣多少扣多少。” “宿主，你考虑清楚，他只是一个任务对象而已，就像以前所有的任务对象一样，你可以看着他们身患绝症，妻离子散，断手断脚，只要他们坐上那个位子就行了。” “不，我想帮他。”路曦知道她偏心了，曾经有任务对象妻离子散，甚至腿瘸了，一辈子要坐轮椅，她都没有帮他治好。 但是到了鲛人这里她做不到。 “就当……是我临走前送他的礼物吧。” 这回系统没有再劝她了。 得到系统的承诺，路曦总算肯好好睡一觉，这一觉醒来，佣人说她睡了整整一天。 据说鲛人中途来看过她，确认她没有生病，只是疲劳过度，才离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路曦感觉放在柜上的资料好像被动过了。 接下来的几天，鲛人都很忙，路曦想见他都没有机会，她拿到了系统给她的特效药，却没有机会给他吃，他仿佛失踪了。 “宿主，刚收到上头的反馈了，这次部门准备加班加点，预计三天内修复。” 这时候，系统跟她汇报一个消息，虽然它的声音毫无情感，但明显增强的音量可以听出来，它其实是很高兴的。 “嗯。”路曦没有太大的回应，她在考虑要不要打电话叫鲛人回来，她怕他还有很多天才忙完，已经没机会再见面了。 路曦刚想着，就看到手机来电提醒。 “路曦小姐，我想你了。” 接通之后，鲛人的嗓音从里面传来，有些沙哑，隔着手机都能听得出疲惫感。 “你声音怎么了，生病了吗？”路曦知道他很忙，即使他很想留在这里，但是作为元氏的家主，他有太多的工作要完成。 “没有，我快忙完了，今晚回去。” “好。”路曦听着他的嗓音，心里忽然变得难受起来，拿着手机久久不说话。 “路曦小姐，怎么了。” “……没事，你早点回来。” “嗯，好。”电话那头的嗓音多了几分雀跃，几天积攒下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到了傍晚，太阳还没有下山，路曦就听见外面传来车子引擎声，在花园里散步的她，刚刚王辉走两步，就看到沐浴在夕阳下高大的身影，鲛人迈着长腿朝她这边走来。 路曦正打算说话，她就被人狠狠抱住了，沉重的呼吸落在她的耳边，能感觉到他在用脸蹭着她的头发，痒痒的，轻轻的，在她身上留下他的气息，“路曦小姐，好想你。” “你吃饭了吗？”路曦推了推他。 “没有。”他靠在她耳边说。 “想吃什么？” “跟你一样。” 路曦吃了一份咖喱饭，香浓的咖喱很好吃，不过她留意到对面鲛人并不这么认为，当他看到食物端出来的那一刻，他的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但也就只有一瞬间。 “如果你不喜欢……” “不，营养均衡很重要。”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勺，面不改色地放进嘴里。 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吃着食物，路曦想起系统先前给她的药，据说吃了就能恢复味觉，但她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解释药的来源。 第二天早上，元森下楼的时候，发现路曦已经坐在楼下，手里拿着一个药瓶。 “路曦小姐，这是什么。” 路曦还在思考措辞，她已经只剩两天了，为了防止他突然离开，必须今天把药给他。 “这是元慕让我给你的特效药。”路曦站起来，“我跟他说了你味觉的事，他说这药还在调试阶段，让我先给你试试。” 鲛人目光落在路曦身上，路曦自认为经历这么多个世界，演技已经很过关了。 应该，没有被看出了撒谎吧…… “好，我知道了。”他把药瓶放进口袋，仅有一颗药的瓶子发出清脆响声。 “怎么了。”他发现她还站着不动。 “你现在把药吃了吧，我去拿水杯。”不亲眼看他吃下去，路曦不放心，毕竟是花奖金买来的，要是弄丢了就不划算了 鲛人看着路曦的脸，“嗯。” 在路曦端来一杯水头，他拿起药丸扔进嘴里，喝水咽下去，喉咙涌出一股苦味。 鲛人背脊微僵，舔了舔唇角。 “怎么样？”路曦生怕有什么副作用。 “很奇怪的味道。”很恶心，涩涩的。 “你能吃出药的味道了？”不愧是系统给的药，真的有用，“你在这里等等。” 路曦端了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有一些水果和零食还有蛋糕，“这些你都尝尝看。” 鲛人被路曦拖到一边，她一样一样拿起托盘里的食物，给他介绍，“你都尝尝看，这是巧克力，这是奶油，梅子糖……” “尝尝这个，是布丁。”路曦往他嘴里塞了一个布丁，看着他脸颊被塞得鼓起。 “好吃吗？”路曦撑着半边脸笑道，她眉眼弯弯的，发自内心的高兴怎么都掩盖不住。 “嗯。”他勾起唇，静静看着她。 “尝尝这颗水果糖。”一颗糖放进鲛人嘴里，他忽然抱住路曦，蹭着她的脸蛋，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呢喃，“好甜，路曦小姐。” 路曦开心极了，不过过后又有一丝即将离别的惆怅，她也伸手环住他的背。 路曦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这一整天里，她带着鲛人尝遍了各种各样的滋味，教他什么是酸甜苦辣咸，在路曦的引导下，鲛人苍白的味觉世界一点点被各种美味的滋味填补。 这天过得很充实，临睡前，鲛人敲开路曦的房门，“路曦小姐，可以一起睡吗？” “不行。”路曦一下子就拒绝了。 “我保证只是睡觉。” 鲛人眼睛下面的黑色很明显，眼睛里也遍布着红血丝，路曦想到他前几天一直不回来，看样子，是真的忙到没时间休息。 “真的只是睡觉吗？” “嗯。” 路曦心软让步了，好在事实证明，他真的说到做到，只是抱着路曦睡着了。 在他睡着很久之后，路曦都没有睡着，夜灯照着鲛人的侧脸，比起白天的生动，睡着的他很安分，让人能大胆欣赏他的脸。 路曦贴近他，无声说道：“晚安。” 路曦不知道在她睡着后，鲛人睁开双眼，盯着她睡着也没有舒展开的眉心，用指尖想轻轻帮她揉开，却只能让她皱得更紧。 路曦小姐，你在担心什么。 第66章 第二天,路曦很早就醒了，或许是因为停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只剩下两天，她很早就醒来,不过比她醒得更早的是鲛人，女佣说他已经吃过早餐到书房里工作了。 路曦没有过去打扰他，吃过早饭后,让厨房给她准备一些工具和材料，等鲛人忙完过来的时候,看见她正在厨房里忙活。 厨房里散发着蛋糕的浓郁香气，她穿着围裙,低头认真地给蛋糕裱花。 这时候路曦恰巧抬起头,看到站在门口的鲛人，立刻吆喝他过来。 “阿森特,看我给你做的蛋糕。” 鲛人走过来,看着摆在路曦面前的蛋糕，她小心翼翼地勾勒最后一团奶油。 元森看着那个蛋糕，色泽诱人的奶油裱出几多玫瑰,旁边还有几片嫩绿的叶子,不需要品尝，只是嗅着蛋糕散发的香味，元森就知道肯定比昨天吃过的好吃。 路曦将蛋糕端到餐桌上,她将圆形的蛋糕切成几块三角形的小份，将其中一份放到鲛人面前,满满的奶油衬托着淡黄色的蛋糕胚,她的厨艺受过专业训练，做出来的蛋糕不仅卖相好，味道也不输给糕点师。 “路曦小姐专门给我做的？”鲛人凝视着路曦,她脸上没有化妆，就连头发也是随手绑的，看起来却依旧明艳动人。 “嗯，快尝尝看。”她催促道。 元森拿起叉子叉了一小块放进嘴里，路曦即使知道自己手艺不错，还是随着他的动作紧张起来，直到他嘴角微微勾起。 “好吃吗？”她紧张地看着他。 “嗯，很甜。” 直到昨天，鲛人才知道什么叫“甜”，知道每种食物的味道差别这么大。 路曦松了一口气，自己也拿一块吃起来，她做的蛋糕太大了，吃剩的分给别墅的佣人，她们受宠若惊，不停夸路曦手艺好。 看着她们走远，路曦眼底多了一份惆怅。为什么会突然做蛋糕呢？因为再过不久就是鲛人的生日，而她等不到那一天了。 她想，至少她还在的时候，让刚尝到酸甜苦辣咸的人格吃一下她做的蛋糕。 至于另一个人格…… “系统，我可以先不走吗？” “宿主，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68节 路曦也知道很危险，她从来没试过完成任务还在哪个世界待着的，超出系统的能力范围，很可能会出现新的系统错误。 “只留一段时间，可以吗？” 至少让她再见见另一个人格。 “宿主，一天都不行，修复系统之后我们就要离开了，留下就是非法行为。” 即使在她那个世界，依旧有相应的法律限制神职人员，不然世界就乱套了。 路曦天真的想法并没有得到系统的允许，它甚至私底下给上面发消息，请求他们尽快修复，理由是宿主现在心理压力非常大，如果再待下去，可能损坏心理健康。 “路曦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别墅二楼的露台上，路曦本来坐在躺椅上发呆，被人从身后搂住，一双手穿过她的肩膀，环在她的胸前，身后贴过来一个宽阔的身躯，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你工作完了？”路曦回头看鲛人。 “不想做了。”他的回答很任性。 没有人知道，他的书房窗户正好可以看见这个露台，从她出现在露台上起，他就屡屡走神，最后还是放下那些文件。 “这怎么行？”路曦皱眉道。 元氏手下工作的人不少，大多数的事情都有其他人帮他做，唯有比较重要的工作才会交到他手上，怎么能说不做就不做。 “迟点再做。”他不喜欢她聊工作，手指轻轻卷起她的一缕发丝，看着一根根发丝缠着白皙的指尖，再慢慢滑落下去。 “路曦小姐刚刚在想什么。”他看见路曦在这里坐了很久，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纤细的身影一动不动，似乎变成油画，这让他心里变得不安，仿佛路曦小姐并没有醒来，他现在看到的，都只是幻觉而已。 直到抱住她，感受到她的体温。 “还记得你小时候吗？”路曦指着别墅外面马路上散步的人，那是一对母子，男孩看起来才几岁，“你就跟他差不多大，我离开一会儿都不行，要偷跑出去找我……” “你还爱哭鼻子，记得你是怎么学会折千纸鹤的吗，那时候……”路曦说得很长，但鲛人没有怎么回应她，她想到他分裂成两个人格，会不会那些事情早就不记得了。 “那些事情你还记得吗？” “嗯。”他闷闷应道，“但是我长大了，这次不会再把路曦小姐弄丢了。” 路曦笑了笑，没有说话。 “路曦小姐，你是有烦恼吗。” “嗯？”她不解地抬头看他，鲛人目光沉沉的，深邃得好像能看穿人心。 “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从忙完回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即使她笑着的时候，好像也并不开心。 “是因为我之前骗了你吗？”他以为用自己味觉的事，就能抵消她的生气，他知道那天晚上他真的错了，他虽然没有撒谎，但也没有告诉她，自己已经换了人格。 “我跟你道歉，是我冲动了。”他可以道歉，但是他并不后悔迈出那一步。 “不是，我很开心，因为你现在恢复味觉了。”这件事，她是真的很开心。 听路曦提起味觉的事，鲛人舔了舔唇，沉默了片刻，略显沙哑的嗓音说：“我给元慕医生打电话了，他说没给你药。” 闻言，路曦身体僵了僵。 “那么，路曦小姐那颗药是从哪里来的呢。”他圈着路曦身体的双臂紧了一些，“你不开心，是因为那颗药被谁威胁了吗？” “不，没有这回事。” “那药是从哪里来的呢，整个元氏都没办法治好我的味觉，所以路曦小姐又是从谁那里，拿到一颗这么管用的药。” 面对他的质问，路曦一声不吭，鲛人将头靠在她的肩上，汲取她身上独有的体香，“路曦小姐，你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路曦深吸一口气，“你怕我害你吗？” “不。”他摇摇头，将脸紧贴在她的耳边，蹭着她的发丝，“我怕你不要我。” 他发现自己很不了解她，小时候不了解，现在也不了解，她似乎是一个谜，三番四次闯入他的生活，又擅自离开。 “不要再丢下我了……” 路曦沉默地低头，心里突突地泛疼，她不敢告诉他，她马上就要离开了。 这天晚上，路曦失眠了，第二天顶着恍恍惚惚的脑袋起床，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外的鲛人，他看起来不知道站了多久。 “……早上好，阿森特。” 路曦刚打完招呼，她就被人猛地抱住，由于力道太大背后还撞到墙壁，幸亏他的手就在她的背后，替她挡了一些力。 “怎么了，阿森特。” 路曦试图推开他，但他抱得很紧很紧，甚至路曦呼吸都不是很顺畅。 “我早就知道了。”他干涩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肯定要跟那个家伙分享。” 路曦：“？？？” “……阿森特，你换人格了吗。”路曦不是在问他，而是完全肯定的语气。 鲛人抱着她闷闷不乐，在他的记忆中，那个人格抢走了他的路曦小姐，霸占路曦小姐很多天，还博取她的同情，他早就知道对方图谋不轨，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眼眸中折射出寒光，“路曦小姐，如果我喝毒药，是不是就能把那家伙……” 路曦：“……”大哥，你的想法很危险。 “不，你自己也会毒死的。” “那怎么办。”他紧紧抱着她，很无奈，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嫉妒自己。 “路曦小姐，你喜欢他吗。” 鲛人稍微松开路曦，注视着她的眼睛，希望从她嘴里听到“不喜欢”三个字。 “嗯，我喜欢。” 在她开口的同时，鲛人眼底的亮光一点点暗下去，他的变化路曦看在眼里，但她没办法撒谎，“因为他也是阿森特，我喜欢完整的阿森特，不管几个人格我都喜欢。” “所以，你也喜欢我？” “嗯。”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贴在脸颊上，拿脸蹭了蹭她的手心，够了，足够了。 他跟那个人格永远都分不开，如果路曦小姐讨厌他们其中一个，肯定不会跟他在一起的，就勉为其难跟那家伙共享吧。 路曦又做了一次蛋糕，她很高兴在自己离开前，有机会再见这个人格一面，她在这个蛋糕上面裱了几只千纸鹤，虽然对她来说有些难度，但看见他高兴的样子值了。 “好香。”他站在蛋糕面前。 “喜欢吗？” “嗯。”只要是路曦小姐做的他都喜欢，而且这个蛋糕是专门为他做的。 “阿森特，再过不久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有什么生日愿望吗？”吃蛋糕的时候路曦问他，也许她可以帮他实现这个愿望。 “没有愿望。” “怎么会没有呢，一定会有的。” 这个问题似乎很为难他了，他想了很久，因为他从来不会许愿，除了…… “希望跟路曦小姐永远在一起。” 鲛人说出他的愿望了，只是听到这个愿望，路曦嘴角的笑却淡了几分。 “还有别的愿望吗？”她勉强笑着，捧住小块蛋糕的手指，稍微有些发凉。 “没有。” 鲛人没有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比起另一个人格，他终究还是迟钝了些，“路曦小姐呢，路曦小姐的愿望是什么？” “我吗。”路曦盯着手里被挖了一勺的蛋糕，喃喃自语道：“跟你一样吧。” 鲛人听见她的话，嘴角勾了勾。 第67章 路曦第二天起床就早早出了门,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地点是一家礼物店。 “小姐，请问需要帮助吗？” 路曦作为这家店今天的第一位客人,从她进来就引起店员的注意，第一位客人是个很漂亮的美女，即使她只是安安静静地挑选礼物,还是让人忍不住投去目光。 不过她似乎遇到了烦恼，选了很久都没有选到合心意的,于是走过去询问。 “不了，我想自己看看。” “好的,有需要可以找我。” 路曦点点头,抬眸看着满目琳琅，或精致,或稀奇古怪的礼物。她想在临走前给鲛人提前选一份礼物,但又不知道送什么，纠结了很久，最后又觉得还是别送了。 她都要走了,送礼物徒增伤感而已。 路曦回去的时候,别墅里还是很安静，仿佛跟她早上出去前一样，也没有看到鲛人的身影,佣人告诉路曦，鲛人突然接到工作离开了,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提着袋子上楼，走进鲛人的房间，被子已经被叠放整齐,床上已经没了温度。 “铃铃——”路曦手机忽然响了。 “喂。”她拿起来接听。 那头似乎在车里，隐约听见汽车鸣笛声，“路曦小姐，你回到别墅了？” “嗯，阿森特，你在哪里？” “我有件事情要忙，晚上再回去。” “很急的事情吗？”路曦顿了片刻，仿佛喃喃自语，“必须要今天完成吗？” “嗯？”旁边车子鸣笛，他没有听清，等了很久路曦没再说话，“路曦小姐？” 路曦嘴唇动了动，想问他能不能先别忙，回来陪陪她，但最后变成“没事”二字。 “……路上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嗯，我今晚就回去。”鲛人说道，他只是出来半天而已，路曦的叮嘱仿佛他要出远门似的，他却不讨厌她担心他。 路曦挂了电话，盯着手机过了好半晌，她其实可以叫他回来的，她想告诉他不要去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忙吧，她就要离开了，剩下的时间，能不能回来陪陪她。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69节 可是她没有说出口。 “宿主。”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嗯？什么事。” “宿主，我刚刚接收到上头的消息，系统错误已经提前修复完毕，即将重启程序，重启成功后你就能回家了。” 路曦皱眉，“不是三天吗？” “是三天内，提前完成也是可能的。”系统说道，它没有告诉路曦它发过消息催了上头，但也可能跟这个无关，反正无论如何，离开也必定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回家啊，没想到离别的时刻这么快。 “能今晚再走吗。” “不行，时间紧迫。” 路曦沉默片刻，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打开后，里面躺着一条项链，项链是椭圆形的，外表朴实无华。 要说有什么特点，那就是能够打开的盖子后面贴着一张照片。路曦选的是她抱着小时候的鲛人照片，这张照片是从她的社交账号上拿的，设置私密没有给别人看过。 小鲛人窝在她的怀里，悄悄抬头看她，路曦微微垂眸，脸上挂着浅笑。 本来不想留下礼物的，终究存有私心，一方面希望他不要因为她的离开难过，另一方面，又希望他不要那么快忘记她。 很矛盾，又无可奈何。 将项链放在枕头上，她的手轻轻抚摸着枕头，回忆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她走了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以后再也不能陪着他，看他慢慢变老，希望他找到一个更喜欢的人度过漫长的一生。 “宿主，程序正在重启……” 静谧的午后，偌大的别墅房间里，路曦趴在鲛人的床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任谁看到了，都会猜测她在做着美梦。 只是，她的呼吸悄悄停止了。 正在翻阅员工呈上来的文件的鲛人，修长的手指顿了顿，抬头看向窗外。 “总裁，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仔细一看脸色似乎有些苍白，像是身体不太舒服，事实上，他刚刚心脏疼了一下，可能是这几天休息不够。目光落在挂钟上，已经中午了，在员工紧张地询问要不要看医生时，他摇了摇头。 “不用了，把那些文件拿过来。” 即使身体不舒服，他也不想停下来，因为他想快点完成，回去陪路曦小姐。 …… 雪白的房间里，金属做的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她眼睛上戴着一个带着繁复芯片纹路的眼罩，身旁摆放着一台机器，机器上面显示着各项数据，数据飞快地往上刷，最后伴随着一个终止符号，停了下来。 床上宛如睡着的女人指尖动了动，她抬起白皙的手，将眼罩摘了下来。 “呼。”路曦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坐在床上过了很久，才翻身下来，手腕在门旁边的感应器划过，自动门打开了。外面是长长的金属通道，每隔几步就是一道门，她知道每道门里面都有一个人，像她刚才那样躺着，进入某个世界去影响某些人，改变他们的命运，引导世界的走向。 路曦走到通道最前面，将手腕上的表放到感应器下面登记，准备离开。 “请等等，路小姐。” 一个穿着西装裙，面带微笑的女人走了过来，“路小姐，麻烦你留步。” “有什么事情吗？” 过来的女人叫梦夏，是b区快穿部负责前台的神职人员，是个老熟人。 “你是不是在任务中碰到精神治疗的患者，有份表格需要你填一下。” 路曦接过她递来的一份表格，好几页的表格看着就头疼，“我现在很累，可以迟点再填吗。”她脸上写着疲惫。[ “当然，明天下班前给我就行，电子档和手写都要，电子档我发你邮箱了。” 路曦点头，去停车场开车。 将表格随手扔在副驾驶，碰到精神治疗的病人算是特殊情况之一，但完成得好公司会有补偿，麻烦点填个表没什么。 路曦还在开车，手机响了起来。 “喂，路曦，你出仓了吗？” “嗯，刚出来，你怎么知道的。” “梦夏告诉我的。” 路曦跟穆弄的好朋友关系，熟悉他们的都知道，穆弄在路曦去做任务的时候，就拜托那个前台，等路曦出来就通知她。 “怎么样，要去喝一杯吗？” “我现在很累，明天吧。” “那好吧……”她遗憾道。 路曦驾车回到小区，这套位于60层的房子是路曦买的，这小区的房源只提供给神职人员，普通人是没购房资格的。 没错，路曦这个世界，也分为普通人和神职人员，大多数人都只是普通人，只有少数被神选中的人才拥有特殊的能力，被聘请为神职人员，完成各个世界的任务。 路曦疲惫地躺在浴缸里，头顶的天花板被水汽模糊，恍惚有种她还在那个世界的感觉，可现实是，她已经回来了。 再也回不去了…… 胸口汹涌的思念比路曦预想的要来得快，她将自己的脑袋泡在水里，试图用窒息来麻痹自己，但这样做并没有什么样。 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比那些小世界要慢，可能她只是从快穿部走出来开车回家，而在他的世界，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阿森特……” 路曦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第一时间是将电子表格填好，把手写档也填好，签名，临近下班的时候拿去交。在路上她给穆弄打了电话，约今晚见面的地点。 “就去新开的那家酒吧，我还在忙，晚上再联系你。”穆弄她像路曦，刚出仓有三天休假，这个时间正做资料做到头晕。 “好。”路曦挂了电话。 身边除了那份表格，还有另一份退休前的报告，她打算也一并交上去。 晚上，灯红酒绿的酒吧大厅角落，穆弄摇晃着酒杯，为台上的歌手喝彩。 “唱得好，再来一首……” 路曦则没有她这么活跃，只是低头喝了一口鸡尾酒，甜辣的滋味在口中漫开，浸润在唇齿间，让她渐渐放松下来。 穆弄吆喝了一阵子，伴随着歌手下去，气氛渐渐下来了，她才回头跟路曦说话，“你这次任务够久的，都两周了还没出来，我还以为你要在里面待一个月。” “对了。”穆弄似乎想到什么，贼兮兮地凑近她，“我跟你说件事，你别惊讶。” 路曦挑了挑眉。 “虽然他们瞒得够严实的，不过我听说，你碰上的那个病人，就是仲廷的顶头上司哦，怎么样，你们有没有擦出什么火花？”穆弄一副羡慕的模样，恨不得换成她。 “没有，你在想什么。” “没有吗？我不信。”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帮他一把而已。”她其实也有过这个猜想，毕竟仲廷的上司是腿不能走路，那只幼崽也是，不过路曦没有太多顾虑，工作就有工作的样子。 “帮了他一把还不够吗？”穆弄仿佛要晕过去了，“他说不定会以身相许……” 路曦：“……” 穆弄喝着喝着就醉了，后面也没有再调戏路曦，反倒捧着酒杯伤感起来。 “路曦，你真的要走？”穆弄趴在桌子上，“你今天去交退休报告了吧……” “你知道了？” “当然，我可是万事通……”她抓住路曦的手哀求，“可不可以不要走。” 路曦用沉默代替回答。 穆弄哼了一声，“你这个没良心的，快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了，以后别找我。” 说着说着，她哽咽起来。 “你醉了，穆弄。” “我没醉……”她甩开路曦。 第68章 神职人员只要做满一定的年份,就能申请退休，领退休金，后半辈子的生活是没问题了。只是很少人会这么年轻就申请,再多做一些年份，工资会越来越高。 “我有我的考量。”路曦退休不是为了休息，她只是累了,想换一份工作，等她调整好了,她会去找别的工作。 “我知道，谈一场恋爱嘛,我们公司那么多优秀的,你没一个看得上？” “不，我是想好好生活。” “做神职人员就不能好好生活了吗？你看我不活得好好的,除了天天被甩……” 路曦沉默,没有再接话。 “如果你不想进仓，可以申请调岗位，我就不用进仓,只是要做很多文件。” 穆弄其实知道,路曦不喜欢这份工作，虽然她很尽职，但也只是尽职而已。 “你不会的地方,我可以教你。” 路曦也考虑过这件事情，快穿部还可以帮她清除那些记忆,不会再为那些任务里的人难过,但她还是选择留下记忆。 “穆弄，早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提交申请,上面也通过了，最后这次任务，只是给我的缓冲期，我不属于快穿部了。” “不……路曦，只要你不想走，公司不会赶你的，你知道他们有多缺人……” 路曦摇摇头，没有说话。 第二天，路曦接到部门的电话，她的退休报告通过了，但在离职前部门分给她最后一个任务，去仲廷送一份资料。 仲廷是比他们这边高一个级别的部门，对外是一家子母公司相称，在子公司工作多年的他们，没人不希望挤进仲廷。 路曦只来过一次仲廷，那次也是送资料，不过上次的经历并不美好，因为那个拥有一头白色头发美得不可方物的男人…… 路曦再次来到仲廷，被柜台小姐指路坐上直上300层的电梯，有过上次的阴影，她犹豫了好半晌才敲门，“咚咚咚——”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70节 门后面传来男性的嗓音，“进来。” 路曦推门进去，看到里面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穿着熨帖平整的西装，戴着金边眼镜，不苟言笑。 “你就是帮我的那个人？”男人开口。 “你是……仲廷的总裁？” 跟路曦预想中的不一样，如果这个人才是仲廷的总裁，那上次那个白毛…… “没错，谢谢你救了我。” 在路曦后来假死的四十年里，祁陆已经顺利完成治疗回到这个世界，只不过关于治疗过程发生的事，已经不记得了。 “不用，我应该的。”即使她不想救，法律也不会允许，不需要谢她。 “今天我是来送资料的。”路曦将资料放到桌上，“如果没什么事，我回去了。” “等等。”他叫住路曦。 路曦回头，看见男人目光落在她脸上，“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果然，让她来送资料不是主要目的，其实今天，祁唐主要是为了答谢她，即使只是凑巧帮他，他也不想欠人情。 路曦摇摇头，“不需要。” 路曦离开他的办公室，顺着来时的路回去，甬长的走廊很长很长，好不容易走到电梯门口，忽然“叮——”一声电梯开了。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是谁上来了，只见一个人从里面扑了出来，直接趴在地上，他的半截身体还在电梯里面，电梯门好几次想要合上都合不上，开开合合不停。 路曦被吓一跳，赶紧将他从电梯里扯了出来，长着白毛的人闷哼一声。 “你没事吧？”路曦问他。 他的皮肤过分白皙，白得血管都清晰可见，刚才路曦没有留意到这头雪白的头发，现在留意到，一激灵打算松开他。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就已经被人抱住腰，柔弱无骨的人，箍得她喘不过气。 “好巧，又见面了。”他舔舔唇。 路曦嘴角抽了抽，努力想把他扯开，就在这时，有人过来了，“叔叔。” 来的人正是路曦刚才见过的祁唐。 “叔叔，你没事吧。” “……我有事。”她要喘不过气了。 祁唐赶紧过来想扶起叔叔，刚刚还柔弱无骨的人，巧妙地避开他的搀扶站了起来，只是还靠着路曦的肩，神色慵懒。 “你怎么来了。”祁唐问道。 路曦这才注意到，仲廷的顶头上司喊这个人叔叔，这叔叔还真年轻，比起成熟的祁唐，他看起来像是刚毕业的学生。 他目光落在路曦脸上，“我过来看看你。” “你应该提前告诉我，我扶你进去……” “不，我看完了，现在要走了。” 祁唐：“？？？” “让你的员工送我下楼。” 路曦：“……我不是他的员工。” “麻烦路小姐了。”祁唐道。 路曦不知道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不过她正好要下楼，只能叹一口气。 仲廷的门口，已经有辆车子在等他，路曦将他扔在那里，过去开自己的车，刚到停车场却被保安告知噩耗，“小姐，你是k1931的车主吗，你的车被人撞了。” 路曦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她车子乍一看还挺严重的，驾驶座那边都撞烂了。 “对不起，我会赔钱的。”肇事的车主倒是态度很好，对她一个劲儿道歉。 “先联系保险公司吧。” “小姐，你需要帮忙吗。” 路曦正头疼的时候，一辆车子驶到她身边，车窗摇下来，露出男人的脸。 路曦以为他已经走了，没想到还在，冷淡道：“不用了，已经处理好了。” “但是你的车……”他看向惨不忍睹的车子，把手撑在车窗，“我送你回去。” “我打车就可以。” 他目光落在路曦脸上，看得人发毛，但是没有再强求，让司机开车离开了。 路曦的车被送去修了，赔偿的协商问题倒是异常顺利，没有给她添麻烦。 但是车子坏了，外出稍微有点约束，所以路曦打算，在整个退休程序办下来之前，在家休息几天，暂时当个宅女。 脑子里回想起那个拥有雪白头发的男人，与其说他是男人，倒不如说界定在男人和少年之间，但他又确实是成年人。 那张祸国殃民的脸颊，让路曦想忘记都不能，反而像刻在脑子里似的。 “仲廷顶头上司的叔叔……” 路曦打开电脑，搜索关于那个人的消息，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一堆堆超出想象范围的资料落入眼底，祁时，上廷的最高领导人，他是神明最宠爱的孩子。 上廷是什么地方，如果仲廷只是类似于国企的存在，那上廷就是中央。 路曦面色变幻莫测，那样奇奇怪怪的人真的能代表上廷吗，不过网上看到的照片，倒还算正常，他穿着上廷特制的长袍，圣洁的长袍将他的身体恰到好处地包裹，雪白的头发在阳光底下仿佛散发着圣光。 其实她以前听过祁时这个名字，但没有过多关注，只知道这人很厉害。 翻着网上的资料，一不小心就翻到十一点了，路曦赶紧跳起来跑去洗澡。 洗澡的时候，脑子里还在回忆刚才看到的资料，一般被神选中的神职人员，可以通过某种器械进入其他世界，做一些只有神才能做的事情，但在这个世界，并不会有什么超能力之类的。可那个人却不一样，他强大到能够在这个世界可以使用神力。 不需要媒介，也就是系统。 路曦并不觉得有多崇拜羡慕，甚至觉得毛骨悚然，如果这种人想犯罪…… 不，神会制止他的。 路曦擦好身体裹着浴巾出来，因为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习惯只裹着浴巾。 所以当她回到房间，看到电脑前忽然多出来一个人时，差点吓破胆。 “原来你这么关心我的事情。”他盯着亮起的电脑页面，“我可以亲口告诉你。” “滚，立刻，马上。”路曦气得发抖，他怎么进来的，从窗户，还是阳台。 这里可是有60层的高度…… 被她命令滚蛋的人，非但没有滚，甚至目光从她的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你再不出去，我报警了。” “报警……”他似乎听到什么笑话，舔了舔嘴角，神色慵懒，“……有用吗？” 路曦呼吸一窒，冷静下来。 “你是故意缠着我的？为什么。”事到如今路曦总算醒悟过来，她就说为什么去仲廷又碰到他，他为什么要跟她下楼，为什么她的车子恰巧坏了，还提出要送她。 如果不是他故意的，不会发生这么多巧合的事情，况且他现在还在这里。 “为什么？” 祁时嘴角挂着淡笑，走到她面前，高挑的人居高临下看着她，她一抬头就能看到近在咫尺的锁骨，以及雪白的颈项。 “你说为什么呢，路曦小姐。” 路曦双眸倏地放大，满脸震惊，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但是这个语气…… “你。”她后退一步。 “很惊讶吗？”他依旧笑着，往前一步再次逼近她，惑人的脸颊贴近她，“我还以为，你早就忘记那只为你自杀的鲛人。” “自……杀……你说什么……” “对，自杀，在知道他的路曦小姐再也醒不过来之后，他结束了生命。” “不，你在说什么。”路曦心里冒出一阵火气，“你是从哪里知道他资料的。” “他？”他眼底折射出寒光，轻笑一声，挑起路曦的下巴，“不对哦。” “不是他，是我。” 她被人捏住小巧的下巴，薄唇覆了上来，没有任何温情，很霸道，类似于惩罚。 有一个答案在路曦心底生成，她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盯着他头脑空白。 第69章 路曦气息不稳微喘着,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你是……阿森特？”虽然心里很不情愿这个人是，因为鲛人比他好太多了,但又有种莫名的期待，如果他是的话…… 在她的目光下，他说出答案,“不。” 宛如一盆冷水从路曦头顶泼下，从头冷到脚,心里涌出浓浓的失望，想到他刚才突如其来的吻,甚至想抬手擦嘴。 “我是他,但不仅仅是他。”他目光沉沉宛如潭水，舔了舔唇,“或者说……” 路曦的心脏跟着他说的每一个字忽上忽下,偏偏他就是说得很慢很慢。 “或者什么。”她皱起眉头。 “……他，只是我的一部分。” 路曦不明白他的话，他却不介意,白皙的手托起她一缕湿润的发丝,放在指缝间缠绕，“没关系，我会慢慢告诉你。” 祁时说了很多,简单来说就是，就是他身体出了问题,很久之前就开始接受精神治疗,但由于身份特殊，系统也没有权限知道他是患者，其实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在别的世界碰到过路曦，鲛人也是他，只是路曦不知道，而他每次回来都会失去记忆。 直到不久前，他才全部记起。 “那为什么，你这次会保留记忆……” 呵，为什么呢？祁时盯着她的脸。 “你还记得帝世公馆的晚宴吗。”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71节 路曦当然记得，那是公司组织的一次盛大的晚宴，十年一次的神职晚宴。 “那晚的你，是最美丽的玫瑰。” 没有人知道，当他目光落在她身上时，那些曾经困扰他多年的迷茫和疑惑，似乎拨开云雾，他开始留意她，调查她工作的世界，在那些世界里，他发现了自己。 渺小的他或是贵族，或是天之骄子，却只能躲在一个小角落，看着她为别人付出一切，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他。所以他动用了权利，成为她这次的任务对象。 变成一只身世悲惨的鲛人，即使依旧丧失记忆，仍然像诅咒一样迷恋上她。 “你……”听他说到这里，路曦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信息量实在太大了，“所以之前让我去仲廷交资料，也是你安排的。” 路曦指的是第一次去仲廷，莫名其妙被人指路上了300层，跟他第一次见面，那个趴在沙发上慵懒而美丽到极致的人，将她堵在墙角，宛如豹子盯着猎物一般。 那次之后，她就有心理阴影了，当时，她还以为他是仲廷的顶头上司。 “呵。”他的指尖勾勒着她的下巴。 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暗恋着对方，他一直被她折磨着，祁时好几次都差点以为，他会突然忍不住向她告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一定会觉得他是个疯子吧，所以他设计了那个世界，设计了那场羁绊。 路曦很想告诉自己，他在说谎，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在她身上，但他没有说谎的必要，在她身上又能图什么。 她微微闭眼，回想起那些世界，回想起他提起的那几个少年，原来，他们看着她的眼神，是爱，她从来都不知道。 “那你的身体……”她没有漏掉他刚才说的话，他是接受治疗才会碰上她。 “需要检查一下吗？”他媚眼如丝，一只手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粒纽扣，另一只手在她的脸颊上滑动，她脸蛋变得绯红。 “不，不需要。”她别开脸。 在此时的男人眼里，她就像一颗任人采撷的水蜜桃，微湿的头发往下滴水，水珠落在泛着粉色的颈侧和耳后，只要他稍微低头，就能品尝在那个世界里品过的滋味。 “路曦。”沙哑的嗓音低唤，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的身份当面喊她的名字，这个画面他幻想了无数次，今天终于实现了。 路曦垂眸，仍不敢看他。 “你还活着，还能见到你，真好……” 路曦身体震了震，转过头来看向他过分白皙的脸，近距离盯着张脸，没来由地有些晕眩，尤其是他眸中只有她一人。 祁时只轻描淡写地说那只鲛人最后是自杀死的，却没说死之前他有多绝望，多痛苦，即使已经回到这里，那深不见底的悲伤，仍然无时无刻不影响着他的灵魂。 “阿森……”她嗓音颤抖。 “叫我祁时。”一根手指竖在她唇前。 路曦沉默着，没有开口。 他眸中的亮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在那双眼眸即将彻底隐入黑暗，甚至滋生出几分对鲛人的嫉妒和暴虐时，“祁……时。” 她开口说出他名字的那一刻，乌云瞬间消失殆尽，他的嘴角忍不住勾起。 不可否认，路曦其实是高兴的，虽然已经不能回那个世界，虽然鲛人也死了，但能够用这种方式重复，也很幸运了。 至少，并不是永远不能见了。 心里忽然变得酸涩，眼睛模糊起来，湿润的液体划过脸颊，她挡住眼睛。 “抱歉……”迟来的伤感，宛如洪水汹涌而来，路曦遮住眼睛不想让他看到。 当时他肯定很难过吧，她以为在她离开后，他会找一个人好好过一辈子。 是她错了，她低估了他的爱。 祁时没有阻止她，任由她从一开始的小声啜泣，到后来蹲在地上闷声哭。 路曦很少这样放纵自己的情绪，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合格的大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保持理性，无论是对待自己还是工作，但是今天，却在别人面前彻底失态了。 过了很久，她重新收拾心情。 “我累了，想休息。” “好。”他牵着她走向房间，让她躺到床上帮她盖被子，贴心得像个恋人。 “睡吧。” 他嗓音似乎带着魔力，本来她以为被各种事情烦扰会睡不着，脑子反倒很快平静下来，眼皮沉重地合上，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睡醒，路曦猛地坐起来。 她目光飞快地在房间里扫过，房间里很安静，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人。 就仿佛，昨晚只是一个梦…… 坐在床上过了很久，才翻身下床，鼻尖嗅到一阵食物香味，走到餐桌前。 ——给你做的早餐。 路曦盯着纸条，已经彻底清醒了，原来，昨天并不是梦，一切都是真实的。 “谢谢……”她喃喃自语。 随手将纸条翻了个面，却忽然背脊一僵，紧张地看着周围，宛如惊弓之鸟，因为背面写着：不用谢，给我一个吻就好。 路曦：…… …… 由于车子被撞坏了，路曦这两天没有出门的念头，但不代表别人不找她。 “路曦，你好了没？” 楼下，穆弄在电话里催促着。 “好了，我现在下去。” “快点，我好不容易休假，你再磨磨蹭蹭今天就要过去了，我的休假啊啊……” 路曦收拾好自己，她没有化妆，顶着一张苍白的脸和黑眼圈出现时，吓了穆弄一跳，“你天天待在家里都没休息好吗？” “嗯，失眠。”除了那天哭完后睡的那一觉，她第二天晚上就开始失眠了，每次一躺下，就开始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好歹……也换身好看的衣服吧。” “为什么换衣服，不只是吃饭吗。” “是吃饭，但是有帅哥啦。”说起帅哥穆弄满脸兴奋，“我好不容易约到重生部的帅哥哦，想带你认识认识来着……”她打量着路曦，哎，估计今天的帅哥都归她了。 “哦，我不想认识帅哥。” “不认识帅哥怎么谈恋爱，你也到这个年纪了，退休不是为了谈恋爱吗？” “我是为了好好生活。”路曦纠正她。 “没有帅哥的生活还叫生活？” 路曦：“……” 她懒得纠正这个恋爱脑的好友兼同事了，其实这个世界上除了帅哥，还有很多很有意义，值得探索和学习的事情。 车子驶向市中心，眼看着就要到他们约好的地点，穆弄突然哀嚎一声。 “怎么了。” “那两个帅哥被领导抓住加班，说一时半会来不了了，叫我们先去吃。” “那我们去吧。”她淡定说道。 “不行。”穆弄拒绝道，忽然生出一个想法，“我们回公司等他们吧，他们中午肯定要休息，到时候就在附近找家店坐坐。” “你休假回公司？”路曦挑眉。 “有什么关系嘛，又不工作。” 不愧是这个女人，刚刚还说别浪费她的休假，转眼就为了男人回公司。 “我不去了，在咖啡店等你。”路曦已经离职了，再回去公司也不太合适。 “行，到时候我过去找你。” 路曦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店里点了一杯咖啡品着，从身旁的书架上拿下一本书，如果是以前，她连喝咖啡的时间都很少，更不会留意到原来店里还有个书架。 捧着一本很有意思的现代小说，她看着看着就入了神，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桌前落下一片阴影遮挡住外面的阳光。 “躲在这里看书吗？”缱绻的嗓音淡淡的，尾音略微挑起，宛如懒懒的猫咪。 路曦抬头，看向突然出现长着一头标志性的雪白头发，长相祸国倾城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路曦警惕道。 “真可怜，没有休息好吗？”他无视路曦的问题，一只手捧起她半边脸，拇指划过她眼底的黑眼圈，直到她后退躲开。 接着，他的脸猛地逼近，气息喷在她眼睛上，“我来……是想索取你的谢礼。” 路曦愣住，谢礼，什么谢礼。 直到她被人扣住下巴，凉薄的唇压在她的唇瓣上，或轻或重地碾压着，颉取她的甜美，她才恍惚想起那天的纸条：不用谢，给我一个吻就好。原来他是说真的。 被迫仰头承受他的吻，他的吻跟鲛人不一样，很霸道，头脑缺氧意识涣散。 “路曦？”一道女声叫醒路曦。 她吓了一跳，猛地推开面前的男人，看到穆弄站在不远处，身后还站着两个男人，脑袋“嗡”的一声，路曦知道麻烦了。 第70章 “路曦,他是，你们……”穆弄脑袋嗡嗡响。 眼前的男人身材修长，出挑的脸蛋和晃眼的雪白发色,身上散发出雍容的气质，让人有种莫名的臣服欲，不是觊觎美色,而是从血液里延伸出来的，难以言说的感觉,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冒犯。 路曦站起来，没想到她来得这么凑巧,眼神闪烁辩解道：“都是意外,你们别误会。” 穆弄瞪着她，好像再说你是把我当成傻子,还是把旁边两个同样惊呆的帅哥当傻子。 “你们怎么这么快。”路曦又道。 “是啊,上司肯放人，就马上过来了。” 于是，刚好看到这一幕。 穆弄把路曦拉到旁边,压低声音悄悄问她,“你到底怎么回事，这个帅哥哪里找来的。” 路曦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说他们真的没关系吗？但在另一个世界,他们又是很亲密的情侣了。 我养鲛人那些年 第72节 “我们……是任务里认识的。” 穆弄以为路曦指的是在别的世界，跟这个执行任务的神职人员相遇,原来他是同行啊。 “你怎么不早说,那他是哪个部门的？” 路曦知道她误会了，“他是……” “叔叔。”忽然别处传来一道男声。 他们目光集中到男声的来源，同样身姿出挑的男人走了过来,他手里端着两杯咖啡。 看到他的出现，穆弄眼前发亮，而她身后那两名帅哥脸色却顿时僵掉，“是仲廷的总裁。” “什么？”穆弄闻言也吓了一跳。 她没听错吧，这两个帅哥说他是仲廷的总裁，但是刚刚这个人，好像喊了一声叔叔。 穆弄看向路曦身边的男人，吓得舌头都捋不直了，“路路路……路曦，那他……他是……” 路曦眼皮一跳，不知道该不该说。 “叔叔是上廷的最高领导人。”祁唐替她说了。 穆弄：呵，鲨了我吧。 于是接下来享用咖啡的时间，除了祁时祁唐和路曦，一个个正襟危坐，丝毫不敢乱动。 其实网上关于祁时的资料和照片很少，再加上不像某些世界的领导人会经常出现在电视和网络上，也从不刷存在感，没有认出他也很正常，关键是谁会以为那样的人物，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祁时抬起尊贵的手肘，撑在一边脸上，眼眸慵懒却又锐利，“怎么会一起出来喝咖啡呢。” “就是想打发打发时间。”穆弄强颜欢笑。 “是啊，没有别的意思。”帅哥们附和。 “是吗。”他抿一口咖啡，深褐色的痕迹沾湿了唇瓣，他舔了舔，“不是想交男女朋友吗。” “当然不是。”他们脑袋摇得飞快。 两个帅哥心里都要哭了，他们确实想脱单，刚好有美女约就来了，谁知道约的是个祖宗。 “祁时，你吓到他们了。”路曦道。 “叔叔，你跟路小姐很熟吗？”祁唐问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顿时，几双眼睛注视着他。 祁时目光落在路曦脸上，她也在抬头看他，他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她是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在场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包括路曦也吓一大跳，他在胡说八道什么。 “祁时，我们明明刚认识。” 路曦试图澄清关系，但她不知道，听见她直接喊他的名字，他们心脏都是一颤一颤的。 “刚认识。”盯着她充满灵气的五官，每一笔就像专门为他描绘的，深深刻进他的心里。 修长的大手托住她的脸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刚刚被吻红的唇，“呵，你们信吗。” 他们脑袋摇成拨浪鼓，都接吻了鬼才信呢。 祁时看着皱眉的路曦，他知道对她来说，他的感情太突如其来，但是对他而言，这份感情已经压抑够久了，久到即使他向来自制力惊人，也控制不住。 但是没关系，他会等，等到她接受为止。 “叔叔，你说真的？”祁唐惊讶极了。 他这个叔叔因为神眷度很高，向来对儿女情长并不感兴趣，家族已经打算他终身不娶了。 “嗯。” “太好了，爷爷肯定很高兴。” 路曦扯着他的袖子，低声哀求，“祁时，你跟他们解释清楚吧，我知道你的感情，但是……” 但是对她来说，他们真的才刚认识。 “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 “八十年，还短吗？”他目光幽深。 路曦哑然，他是把任务的时间算进去了，但这样是不对的，因为他们不是同一张脸。 “或者说，四百七十五年。”他抵着她的耳边，咬牙切齿道，“你还想让我等多久，路曦。” 看着他眼里宛如洪水般涌动的情感，路曦胆儿狠狠颤了一下，愣是没有再执着于解释。 直到喝完咖啡回去，路曦躺在床上才懊恼自己应该跟他们说清楚的，她真的不是未婚妻。 可是她恍然间又想，如果她拒绝他，她会想跟什么人在一起吗，会希望他娶别人吗？ 那只鲛人爱她入骨，为她痴狂一生，最后用自杀的方式结束生命，无疑是她内心的痛。可是他的灵魂还活着，就是祁时，她身上没有什么可图的，论颜值和钱甚至是地位，他比她好上一万倍。 那样的人居然喜欢她，感觉像在做梦。 她看了一下微信，穆弄发来了一堆消息，无非是追问今天的事，头疼地暗叹一口气。 回复完她之后，看向某个头像，沉默了很久，打了几个字，删掉，又打了几个字，发送。 【祁时，你是认真的吗？】 没过多久，那头就回复了。 【如果你愿意，明天就可以举办婚礼。】 路曦呼吸一窒。 【不，我拒绝。】 她知道他在开玩笑，但是她敢说，如果她真的答应，他很可能明天真的举办一场婚礼。 【路曦，我们结婚吧。】 路曦沉默了，不知道怎么回复他。 【路曦小姐。】他又打了四个字，看到这四个字，路曦心底差点破防了，耳边仿佛传来鲛人的嗓音，他那美妙的歌喉，在她耳边轻轻唤着她。 她对祁时其实是有好感的，这个好感，或许是来源于鲛人，又或许来自他的痴心。 【如果你需要时间，我给你一年。】 【一年后，我们举办婚礼。】 这话与其说是征求意见，不如说是下达命令，即使路曦不愿意，他也不会让她跟别人在一起。 人生真的太玄乎了，路曦上一刻还在考虑退休后要不要开家小花店，或者找一份轻松的工作悠闲度日，没想到现在就因为被人猛烈追求而烦恼。 后来，祁时总是时不时闯入她的生活，那个本应该众星拱月的男人，会陪着她看店面，陪着他挑选鲜花，陪着她开业，还会用上天赐予他的神力，在天空上布置一场流星雨，只因为她随口说的话。 “祁时，我真的有那么好吗？”她有时候会怀疑，自己真的值得这个人喜欢吗，她自认为自己很普通，唯一值得吹嘘的地方，就是被选为神职人员。 “我爱你，不论你好不好。” 简单直白地说，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路曦叹气，她何德何能啊。 一年后，祁家举行了一场令人震撼的世纪婚礼，婚礼的主角，是那个站在神职顶端的男人，而他的新娘也是个神职人员，他们的爱情被写进书里，在很多年后，仍然有许多年轻人对此津津乐道。 据说，他们儿子降生的那天夜晚，圣光照得那家医院宛如白昼，那个孩子倍受神明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