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1节 本书名称: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本书作者:鹤六一 本书简介: 敏感偏执作精攻x温软笨蛋美人受 谢妄穿书了。以为是某点男频文,迅速代入龙傲天新身份。还挑了个大美人作师尊,生活不可谓不多姿多彩。 但与之相处甚久,他渐渐觉得自己不对劲。 首先眼睛不对劲,“你这里这么白、嫩、水光,生来就是故意勾引我的吗?” 然后嗅觉出问题,“怎么这么香?别躲,师尊,让我闻闻……” 嘴巴更是不干净,床上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对,就是这样,再打开……” 每每把师尊弄得乱七八糟,哭着控诉他的时候,他才稍稍反思,惊觉自己可能、也许一直以来搞错了。 龙傲天是反派龙傲天,文是晋江耽美文。 * 百鸟朝圣的小凤凰兰徴,偶然捡回一只人崽。 这只人崽特别与众不同,谁都不放在眼里,整天嚷嚷自己是话本主角。 他叹了口气,含辛茹苦、呕心沥血,每一步都老老实实,兢兢业业。 没想到人崽还是长歪了。 那一晚,他发了情,被压得动弹不得。 掉着泪、抖着身子,“……你、你下去。” “你看,你又勾我。” “你、你!”兰徵感到万分冤枉,但半推半就,最终妥协,“……那、那到、屋里去。” 只是没想到,后来自己才离开没多久,辛苦喂养大的人崽就被围剿身亡了。 * 叱咤六界风云人物魔尊谢妄死后,以为会魂飞魄散,没想到下一秒破壳而出,忘掉某人的同时,坏消息接踵而至。 坏消息一:把他孵出来的傻鸟想做他爹。 坏消息二:傻鸟给他取名,谢汪。 坏消息三:傻鸟家徒四壁,修为低下。 坏消息四:傻鸟有张漂亮的脸,惨遭恶人垂涎。 不过,毕竟龙傲天专业出身,霸气侧漏震退恶霸小人,不在话下。 只是,春暖花开,他准备离开的时候, 傻鸟的发情期到了。 “小、小谢,爹爹求你,别看……”那只笨鸟轻喘着蹭枕头,近乎哀求。 ……啧。最终还是放下剑,流畅地钻进被窝,抱紧了某人。 “你这样有什么用……” “蹭我,傻鸟。” * 无论重来几辈子,他都会栽一次又一次。 注: 1v1,he,双洁,双向粗箭头,攻不虐受,所有都事出有因,他超爱。(其实也是.狂妄比格攻x超绝忍人受) 受有发情期,可以生子,但正文没有生子情节。xp产物,会凝受嬷受有时候会嬷性大发(orz 非线性叙事,从攻重生破壳开始讲述,双失忆。 非完美主角,有成长,不过剧情主打一个爽。 有副cp(bl、bg皆有) 私设多多,修仙世界观各类等级自定,会慢慢介绍解释,设定里魔族是一个种族,不都是坏人。 内容标签:仙侠修真 穿书 爽文 龙傲天 师徒 主角视角:谢妄 兰徵 一句话简介:偏执作精攻 x 温软美人受 立意:真爱无关频道,跨越世俗,唯心相契 第1章 三剑陨魔子 罡风如刀,山巅巨石寸寸崩裂。 玄色旌旗迎风猎猎,仙袍金丝烁光灼目,飞鸟掠过瞬间被威压碾作血雾。 黑云压境般大军前仅一人一剑。 身前是三宗为首聚集的仙家百门以及魔族九区百万精锐,身后是万丈高空无间崖深不见底,鬼魅丛生,如同凭空裂开的漆黑缝隙,沉沉望着高空中波云诡谲。 那人负剑而立,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丝,深邃黑眸落在前方,硬是有股睥睨一切的狂妄,下一刻薄唇微启,一声轻笑便落在所有人耳中,显得格外艳丽、也格外刺耳。 场面越发寂静诡异。 “魔子谢妄,你杀人如麻、罪孽深重,视三界为虚无,意欲毁天灭地有违天道,现今仙魔联合大军在此,你已无路可逃,还不交出我宗至宝,速速就擒!”三宗之首云笈宗衡昀仙尊率先迈出一步与其对峙,言辞冷峻。 “还有我宗少宗主,也被你掳至魔域,至今生死未卜!你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天诛地灭!”沧冥宗宗主也紧随而至。 曾经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执掌魔军帅印的玄冥主虚风遥也上前一步,语气间尽是得意,“尊……谢妄!你已中九幽弑尊引,越挣扎,只会死的越惨烈!先前那无良道士说得不错,你就该——” “聒噪。” 二字落下瞬间,一阵狂沙劲风袭过,谢妄神情不变,抬手长空寂灭,黑云汹涌翻腾,隐隐闷雷蓄势待发,修长白皙的手指之下一柄玄青长剑直指大军,在场数万人顿时感到窒息的压迫。 虚风遥话戛然而止,紧接着瞳孔皱缩。 衡昀见情势不妙,顿时急喝一声,“全仙军听令!列阵!” 但即便再快,也不及谢妄手下剑身瞬间幻化成三剑之速,只见他手指微动,剑势如狂潮,高空中风云骤聚,雷霆随行,他的身影顿时隐于茫茫天河倾泻之下。 而留给虚风遥等人的,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的场面,只见—— 一剑祸苍穹—— 一剑破长军—— 一剑灭道心。 传说中的“天地一剑”,大魔头谢妄毕生绝学,在那最后一战中仅分化三剑式,就淋漓尽致展现了毁天灭地的力量,倘若再给此子百年,想必这三界六道最终归一也是可以预见。 此战后被誉为“终焉之役”。 * 风云变幻两百年后。 今日楼中比往日聚了更多人,一声杯盏落回白瓷盘。 “这魔头曾经是何等风光无限,打遍三界无敌手!” “且他喜怒无常,喜食童男童女、杀人擅开膛破肚,青面獠牙貌,暴虐成性,好在祸害已除,否则当真后患无穷!” “如今仙魔之间有了久违的和平,”,说话的人话锋一转,“但据说参与‘终焉之役’的几位仙尊几乎都不约而同闭关至今,那叛主的玄冥主成了现今的魔界首领,但也常年蜗居魔域第一区,都说是被主子打伤留下阴影,门都不敢出呢!” 说书的言辞夸张,神情激烈,整个酒楼在他先前绘声绘色的描述中都屏息凝神,拉长耳朵,恨不得飞到现场去领略那“天地一剑”分化的三剑之威,直到他最后一句,才松下气来,哄堂大笑一番。 那说书的台上已经堆了不少铜钱珠银。 “那魔子狂妄一世,当真死了么?”二楼茶座,忽有人高声问道,一副侍从模样。 说书的喝了一口茶水润润讲干了的喉咙,接着道,“好问题!接着咱们便来判一判,魔子结局。” “传闻魔子数百年前还未有此威风时,便有一玄人道士断定他心术不正,终会遭万魔践踏,百鬼吞噬,得个死无全尸!而终局也确实如此。” “他呢先是中了玄冥主的九幽弑尊引,此引甚毒,必定命不久矣,加上最后一役他幻化三剑,更是自己的催命符,虽说破万军劈天穹,但三剑之后存活者可都是亲眼看见那道鬼魅身影直直坠入无间崖!” “各位,无间崖是什么地方?那里百鬼横行,邪魅丛生,不论神佛仙魔,谁人或闯或误,格杀勿论!” “仙界各宗曾担心他会复活报复,因此联合起来化阵镇压无间崖邪祟,每百年各大宗轮番监察,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况且他如此睚眦必报可止小儿夜啼之人,倘若存活,势必嚣张跋扈大杀四方,怎会如此无声无息两百年,容忍那玄冥主占尊位夺爱夫呢?” “所以三界才有此共识:魔子,陨了。” 听书众人议论纷纷,或点头称好,或摇头叹息。 先前提问那人从里面请示后,点头,将几串玉珠串儿抛掷台上。 台下也抛来许多赏钱。 “多谢各位客官打赏!” 有人问道,“魔头就没有什么八卦传闻?” “有有有,咱们又接着道,那魔头虽横行霸道多年,心里却始终念着一人,爱而不得多年,竟做出伤其同门、强行掳人这无耻下流之事。”说书的提起名人花边事更来劲了,大家果然又竖起了耳朵。 底下立刻有人道,“这事我也知道!沧冥宗少宗主花廷雪嘛,据说被关了整整四十九天才逃出来发了求救信号呢!” 其余众人:“我去,四十九天啊,这得折磨成什么样……” “唉,据说也还好,这魔头也是人嘛,不对,也太不是人。”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2节 “什么乱七八糟的!”一道稚嫩童音打破嘘声,紧接一拳头大小的西红柿飞台上,砸在说书脚边,“啪叽”一声四分五裂地炸开,溅了他白袍子一身汁水。 说书大吓一跳,差点从椅背上翻下来,定睛一看,是一叉腰站在酒桌上的男孩出声,顿时气得胡子都颤抖起来,指着他道,“这泼猴是谁家的!如此没规没矩!” 周遭议论纷纷,无数双眼睛看向了大堂中央嚣张跋扈的小孩。 他重重“哼”了一声,“什么泼猴,是你大爷!” 周围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说书气得胡子直抖,颤颤巍巍,“来……来人……” “你为什么说他乱讲?”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反倒问起那小孩来。 谁知那小孩却是轻睨了那人一眼,嗤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提问者一哽,似是没想到这小孩会如此反问。 一道劲风忽至,一物凌空飞来,那孩童抬手接住,绳圈恰好绕在他稍显圆润的食指上转了一圈儿,是一串银钱。 又是二楼先前问魔子是不是真的死了的那位,他道,“我家大人说你若说的有理,这样的串儿还有很多,你可拿去玩。” 小孩瞧了眼手中的数,将钱串塞进兜里,这才一脸大方道,“什么尊位名号都是别人强按的,更没有什么爱妻难舍,青面獠牙最最荒唐!” “欸,魔子谁都没见过真貌也就罢了,前一句就完全胡诌了,魔尊未婚妻花廷雪,三大宗之一沧冥宗少宗主,一次下山修行,被掳去了魔域不说还被迫当了压寨夫人,这是家喻户晓的事啊。”马上有人反驳。 那小孩挑起眉,横了眼刚刚出声的人,“谁准你打断我说话的?再者,什么家喻户晓,我怎么不知道?” 那人被看了一眼,竟一时之间对那漆黑眼眸有些发怵,但一想自己面对的是个小屁孩儿,登时胆子又大了起来,笑道,“你当然不知道了,那时候还没出生呢!” 大家笑起来,小孩却面无表情,用一种不符合他八九岁年纪的语气冷冷道,“管他什么花停雪草停雨的,不配。” 反驳的那人稀奇道,“你这八九岁的年纪,怎么这么倔?讲不出来就别讲,快哪来的回哪去。” 小孩眼神瞥了过来,虽年纪尚小,但鼻梁挺立,尤其那双眼眸黑而深沉,像一滩晕不开的墨,盯着人的时候仿佛能把对方吞噬,已经隐约可见长大之后的俊俏模样。 他似乎还想开口,突然整个人被抱起,双脚悬空,顿时诧异地转头,映入眼帘一张熟悉的脸。 一如既往地白皙而柔弱。 只是今天的兰笙羽面上还带着与往日不同的一丝粉红,显得格外青涩羞躁。 虽然自家孩子极其爱闹事,对此他又习惯又着脑,最后还是放轻了语气,柔和道,“不要再闹了,早知你今日这样,我就不让你来帮忙了。” 那小孩轻轻“哼”一声,嘀咕了一句“是他先胡说八道……”,随即挣脱那双纤弱的手束缚,向旁边跳开。 接着他看向二楼,虽是向上看,却愣是有股睥睨之感,随即伸出手一摊,“讲完了,拿来。” 周围有人又想笑,但忍住了,有好心人劝道,“你这孩子别倔了,胡闹一通没给你撵出去算好的了,快跟你家大人走吧。” 那二楼的不知何方神圣,这时从里间掀开珠玉帘,缓步踏出一个人,银纹白冠,身量甚高,立于轩旁,挺拔如竹,向下俯视着众人以及小孩,语气中尽是笑意,“我却觉得,他说的有理。” 站在他身旁的随从便从袖中取出一袋子,那何方神圣取了一枚掷了下去,稳稳落在小孩手中,竟是一枚银锭。 那小孩瞅了眼,面无表情塞进口袋,扭头就转身拉着兰笙羽要走。 “先别急着走,我这里可还有一袋子。”何方神圣悠悠说完前半句,果然看那小孩虽还未转身,但小小的身形却是一顿,便笑着继续道,“你刚说的意思,就是魔尊没死也不一定会一如既往张扬跋扈?所以你觉得他没死。” 兰笙羽微微皱起眉,轻轻扯了扯手中牵着的小手,想让他别再继续答话,快跟自己走。但仿佛牵了块石头,纹丝未动,接着,那石头冷冷的声音又响起来,“死没死我不知道,但若没死,他一定会报仇,除此以外,不在乎,也不配。” “呵,有趣。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忽然掀起眼皮,凉凉地朝二楼那位置看了一眼,一字一顿。 “谢妄。” 二字一出,原本看戏的人全都呆住了,筷子掉到地上都没反应,反倒趁得整个大堂更加安静。就连二楼的白冠男子似乎也愣住了,一时没有出声。 这个名字就连刚刚说书的提问的聊天的都是魔子魔尊魔头来代替,没有人敢真正念出这个名字,因为据说这名字在他死时便沾上了不详的诅咒,谁说谁倒霉,会被纳入这个名字的复仇名单。 只有兰笙羽因为沾了“小谢妄”的光,成了全场的焦点,仿佛被戳破了什么丑事一般,刚刚便开始慢慢泛成粉色的脸嗖地涨红了,就像刚刚爆炸的番茄。 接着这颗摇摇欲坠,风中凌乱的小番茄结结巴巴赶紧给大家解释,“不是,不是,那个谢妄,是汪,唔……就是三点水加王那个……小狗那个……” 超级缩小版谢妄,不,现在是谢汪,背对着兰笙羽,狠狠翻了个白眼。 这个傻x! 作者有话说: ---------------------- 欢迎各位小天使来到这里[让我康康]希望大家喜欢这个故事![害羞] 顺带推推下本预收《某天惊觉这不是热血少年漫》~ 热血少年攻x心机茶茶受 一直以为是热血少年漫,结果其实是h色废料文。 池佑一朝穿越,以为是热血少年漫,自己是热血男大,但某天…… * 器材室还球,看到一个同学被几人按在地上,腿抬高,泪眼朦胧。 嗯?霸凌?士可忍、热血男大不可忍! 把人都撂倒,赶紧带着被下药了的同学去医务室。 * 回家时,扒拉开路旁小树林,入眼即是那个小同学,被校霸捂嘴圈住,露出的神情又可怜又无助。 嗯?欺凌?士可忍、热血男大不可忍! 把人撂倒,护送总是形单影只的同学安全到家。 * 在温同学家玩游戏机,好巧不巧遇上温家几年没回来过的禽兽父亲正欲对其行不轨之事。 嗯?侵凌?士可忍、热血男大不可忍! 把人揍一顿后,将抽抽噎噎快要支零破碎的同学接回自己独居的小屋。 * 周而复始的生活,热血漫依旧热血,池佑拳打不善来者,脚踢潜在隐患,将小同学温奈保护得完好无损。 只是渐渐地他越发觉得温奈像只猫咪。 理由一:不穿衣服。“你好好穿衣服。在家里也不能、下面什么都不穿,客人来了怎么办……” 理由二:爱装饰自己。“你脖子上戴铃铛做什么……一晃会响的话,要是撞用力点……” 理由三:不说人话。“为什么不继续说喜欢我?嗯?……快说啊……不然今天别想停。” 他发现,这其实是男男h色废料文! * 小破文主角温奈觉醒后,发现原本一个肖想他的炮灰似乎能打破强制剧情,也再没侮辱过他。 仿佛历经千辛,花光所有运气才遇到这样的一个人。 他至死都会抓住。 不管用什么手段,反正,他脏。 * 但脏脏包小猫没想到,自己后来近乎变成了小汤包。 注:1v1,双洁,he,开文前除了这仨其他都可能会变。 可能是个小甜文,maybe[猫头] 第2章 猜是男频 谢妄是如何变成谢汪的,这件事说来话长,但是长话短说。 在不许成精的21世纪,谢妄居然穿书了,这方面阅读量匮乏的他,猜大概是男频无脑升级流爽文。 而且不出意外自己是主角,毕竟少年天才,狂妄一生,从未有什么坎坷荆棘,就连装逼都十分成功,从未失手。 许是他自身性格契合原因,而且从小到大也是众星捧月少爷脾性,这龙傲天新身份适应得十分得心应手,简直量身制定。 不过给那说书的猜对了一点,那七字毒确实对他有效,但并不致命,主要还是装过了,超前透支使了“天地一剑”,还很大气地一下挥出去三剑。 直接嘎嘣脆了。不过他没练过什么起死回生、夺舍还魂的功法,大概是主角光环死不了的缘故。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闭上眼没什么感觉,甚至还觉得有些许生前不曾拥有过的温暖,虽然装逼装了一辈子,但这次真不是装,因为下一秒—— 睁眼——重生——嘹亮的啼哭刺破天际—— 变成婴儿的谢妄堪堪冷静,但有点难。 骤然缩小的脑容量只想到堂堂叱咤风云大魔头霸气归来,竟破壳而出嗷嗷待哺,话本子都没人敢这么写! 实在有损脸面,此事不宜张扬。 “小宝、小宝别哭,爹爹给你唱歌歌~” 温柔的大手把小小的他从破碎的蛋壳中抱出,搂在怀里跟着旋律地轻轻晃着,在优柔似水的嗓音中,缩小版谢妄2.0努力忍住倦意,睁大眼睛看这个“新爹”。 单论颜值竟是不比他这个主角差多少,不过这种柔弱清冷气质的美人类型魔族并不多见,多是出自那些自诩清高的门派或是一些小众妖族,不过比起那些个仙门望族看起来顺眼多了,况且瞅瞅他身上散落的零星羽毛,大概是禽类妖族。 啧,妖族就算了,怎么还给他重生到禽类了,妖族最弱修炼资质最差的种族,不过要是是大鹏、苍鹰之类的,也还可以接受,还有救。 “咦,我们家小玄凤怎么没有羽毛呀?”“新爹”摆弄着他的新身体,略带担忧地好像在跟他说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重生后没有感受到一点喜悦和希望的谢妄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和手段,像一滩死水,任人摆弄,不,任鸟摆弄。 重生成鸟,还是玄凤,妖族最底层的禽类最底层的玄凤族,几百年前就沦落到仅靠美貌任人玩弄的种族。 听起来他还是只没毛玄凤,看来连玄凤引以为傲的美貌都悬。 而且,看这家徒四壁的装饰风格,最好别告诉他—— “砰——”地一声,像是破旧的木板门被什么巨物撞开了,“新爹”整个人都狠狠抖了一下。 下一刻,躺在木板床的棉麻被子上的谢妄,被“新爹”慌张盖上被子,视线顿时一片漆黑。 还没来得及疑惑,只听得几声木板嘎吱嘎吱,应当是撞门那人走了进来,似乎身量不小,接着粗声粗气毫无礼貌的声音响起,如同在拉锯子。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3节 “他娘的,就你没交钱了!想住住,不住滚!” 刚刚对他温柔似水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响起,带着颤音,“在……准备了,能不能再宽限一点……” “啪——”他之后的话被一声响亮的巴掌声打断了,接着拉锯子开始猛拉锯子,“姓兰的!他娘的真他娘给你脸了!!知不知道只有我这里让你这种下流胚子住!换个地方就你这种德行的下场都多惨还要我告诉你吗!!……” “整天就知道孵你那颗不知道爹有几个的蛋,孵了几百年,孵出了个屁!大伙儿都说蛋是坏的,你不听,老子看你他娘脑子才是坏的!” 几乎是细弱如蚊叮声音在这拉锯声中更听不见了,能分辨出是一些求饶的好话和感谢。 妈的。傻x。 谢妄也不知道一时之间该骂哪个,一个长了张拉锯嘴哔哩啪啦还说他是屁,一个给人骂成孙子了还唯唯诺诺。 大概是因为婴儿脑子比较容易上火,他在脑海中已经和那拉锯子大骂三百回合,最后把人挫骨扬灰了,没忍住狠蹬了一下被子,外面的嘈杂声突然停了。 短暂停歇的拉锯子拉了一下锯子,“娘的,你床上还有人?” 他骂骂咧咧说着“老子这屋可不是给你这种人乱来的!”,一把掀开了那破棉麻被。 于是谢妄又看见那“新爹”的脸,只是这一刻不再宁静温和,肿红一边的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的神情,出乎谢妄意料的是,这样了他居然还没哭,倒是突然扑了过来,把小小的婴孩拥入怀里,颤声道,“你……你要做什么,别、别打小孩。” 虽然此时谢妄看不见那拉锯子的脸,但想必一定很精彩,因为他下一秒立刻嘲讽,“好啊……好啊,几天不见真他娘弄出了个娃,俺真是小瞧你了,三天后不交两份房费,你等着去睡大街,被人玩死吧!” 转身走前,突然又转回来,冲着抖了一下的人大吼,“老子他妈不打小孩,专揍你这种傻逼。娘的,一个男的,这么下贱。” 谢妄感受着贴在脸边隔着粗布麻衣,轻微却不停颤动的瘦薄胸膛,适时地忍辱负重“哇——”一声哭了出来,终于把人烦走了。 “新爹”缓过来了,才慢慢放开他,伏在身边,用完好的那边脸很轻很轻地蹭蹭他的脸,就像触碰珍重的宝贝,细细密密的话贴在他耳边,是在道歉。 “对不起小宝,别哭,我……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是不是不该把你捡回来?” “要是……要是你没有被我孵出来的话,就不会看见这么多苦,受这些累了……但我真的没有做他们说的……” 他可能是以为唯一可以依偎的孩子还小,听不懂他说的这些话,而他又太久太久没有人可以说说心里话了。 后来这家伙总是昼伏夜出,其实白天也没怎么呆在家里,一天只有两三个时辰待在他身边,搂搂亲亲腻歪一会儿,又恋恋不舍地出门去。他很喜欢这样絮絮叨叨得跟小家伙说说话,大多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谢妄也了解到了这里的一些事情。 这附近最大的城叫浮光城,分内外城,城中人妖混居,但玄凤族并不是十分受到一部分人和妖的欢迎,玄凤族又遇事怕事从不吱声,所以渐渐有了玄凤族只能住在外城的不成文规矩。但外城歧视也很严重,边缘有一座村落,里面大多是玄凤族和一些买不起城中房店的底层妖民的去处,就叫“闲泽村”。 而这只窝窝囊囊的傻鸟叫“兰笙羽”,因为他自己无依无凭,还不傍大款,所以受尽冷落和欺凌,就连同为玄凤的族人也瞧不上他是个没人要的野种,为了防止自己被欺负总是把他推出去作挡箭牌。 一直以来只能在城镇中的地下工坊干杂活,老板看他好欺负经常性克扣例银,每月薪资勉强度日。即便是这样,那天路过杂草丛看到一颗黑漆漆的野生蛋,他犹豫了一下,交到县衙,因为看不出是个什么品种没人要费时费精力孵化教养,也只是让他丢了或砸了。 他就带了回来,每天提供温度孵蛋,坚持了百年,即便村里人都说“这颗蛋坏了,没有玄凤的蛋要孵这么久”,但他只是小声说没闻到蛋的臭味。 最后,谁都没想到真给他孵了出来。 看到那个天真可爱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小生命,他真心觉得这是通过上天这么多考验后,一件惊喜又完美的礼物。 当时的惊喜又完美的礼物谢妄听完自己的由来,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想冷笑,果真是只傻鸟。 家里添了口人后,即便是刚出生的婴儿也要交住房费和保护费,兰笙羽被迫打上多份工,每天忙活到只能休息两三时辰,这点时间还要照顾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孩。 相比之下,谢妄只是无情地想道,真是太惊喜了,零基础、没天赋、没颜值、还是个黑户,虽然后来发现自己长得和上辈子和21世纪都一样,但不妨碍他现在觉得是地狱级别开局呢,不如那个拉锯子把他摔死了重开算。 还上天的礼物,也只有这只傻鸟会讲到他还露出羞涩幸福的笑容,像浸在蜜罐里,又像个二货。 这二货以为谢妄都听不懂,但其实他都听得懂。不过大概因为还是婴儿的脑子,他总是简单一想后,就有点超载了,十分昏昏欲睡。 兰笙羽无师自通、又或天赋异禀,很会哄小孩,每次小小的谢妄都在他有节律的怀抱中安稳地睡过去。 上辈子从没睡得这么舒心过。这人总会在某些时候给他一种没由来的熟悉感。 兰笙羽还做得一手好菜,虽然给小谢妄的是一些流食,上辈子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东西他在不知道干不干净的小勺子辅喂下,香的要命。 “别着急,慢点吃。”感觉好久没听见的声音恢复了温和平静,还带着一丝疲惫倦怠。 谢妄吃得心满意足了,这才掀起眼皮看了看半抱着他的人。 这几天过去看着更瘦了,脸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凑近了还能看得见轻微红痕,先前看向他熠熠生辉的一双桃花眼也凋零了几瓣似的,暗暗淡淡,只是在看他望来时恢复了几丝神色,笑得温柔地凑过来亲亲他额头,给激一身鸡皮疙瘩。 这家伙,总不会真为了养家糊口,做了什么罔顾人伦牺牲自我的事吧?虽然上次他听得明白,他说自己不是这样的人。 但他真的很穷。还莫名有点傻得天真。 而且长得很,……过得去。 他趴在人家单薄的胸口,胡思乱想,瞅瞅看看的时候,原本边抱着他边收拾桌面残局的人正好垂眼。 对上那双滴溜溜黑不溜秋的眼睛,望见里面清晰明白地倒映出自己的模样时,愣了愣,随即笑出了声,明净纯澈,如春风拂绿水,晃得阅人无数的谢妄都愣了愣神,只听得耳边嗡嗡。 “小宝,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他拿出一本破破烂烂的书翻起来,喃喃道,“不要跟我姓好了,万一以后上学被欺负就糟糕了,小宝自己选吧……” 谢妄专注看着他翻书的手,在泛黄的书页上缓缓滑过,一敲一点,发出悦耳的摩擦声,脑海中还在反复循环刚刚近距离的笑容。 哼,肯定是因为变小了不顶事,这么容易被一点小事、小场面占据大脑。他冷冷地想。 眼里的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将他揣在兜里的小手拉出,也放到了令人心烦的泛黄书页上,还轻轻晃了晃。于是他随手一点,点到了“谢”字。 “……谢吗?这倒是个好姓……” “不过都说贱名好养活,那就叫谢汪吧!好不好,小名可以是汪汪~” 还在认真抓那手指玩,漫不经心翻几页看看给自己取个什么假名比较威风凛凛不输上辈子的谢妄一个激灵,一下支棱了起来。 “唔?!!!”等一下卧槽,“汪”是什么鬼! “哎呀,小宝也很高兴呀小汪?” “叽哩哇呀呀!!!”草!急得老子0岁婴孩都要说话了。 谢妄气得一口气咬在了那白皙大手上,牙都没长齐,除了弄人家一手口水,一无是处。 小汪他爹倒是被啃了倒还是乐呵呵的,因为回家时就已经认真清洗过双手,所以任他折腾自己的手,等他玩累了再抱到床上去睡觉,明天再去登记名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谢妄感觉自己自从上辈子天赋高几乎平步青云,鲜少这么被动过,但现在走路能摔两个大包,话都说不拎清。屁点儿大,先别说复不复仇的,遇上个歹人一拳就给摁死了。 他决定在此地韬光养晦一番。 重生以来唯一让他有点欣慰的是,不管是什么物种,至少不是纯种的凡人幼崽,他的生长速度很快,甚至比他记忆中普通妖族的生长速度还快。 一年过去,他便长到了凡人八九岁时的模样。得知兰笙羽白天还在城中酒楼打杂,便跟来了,说是要帮忙,不过越帮越忙。 听得兰笙羽那语无伦次的解释,众人才恍然大悟,也渐渐开始泛滥一些闲言碎语。 “嚯吓死人了,我想起来了,他们啊是城外玄凤族。” “哈!原来是玄凤族,怪不得一个两个都长得这么……”一阵促狭的怪笑。 “小的不像啊,不说他们大多很温顺可欺么?” “总有一两个不一样的,你看那个大的,白嫩又水灵,挺出名的人傻又穷,娶不起老婆,啥活都干,据说还做过那个赚钱,嘿,你懂的。”桌子都被动作带动着,示范了起来,又是一阵怪笑。 “哦!那我想起来了,是姓兰那小子吧,略有耳闻他以前的浪迹,骚得很呢,怪不得上梁不正……” “傻子养出小疯子,这不是很正常么?哈哈哈哈哈……” 他们口中的“傻子”就伫立在这风雨飘摇的中心,如一片小舟,孤苦无依,摇摇晃晃。 作者有话说: ---------------------- 第3章 一平风浪 这家酒楼叫做“锦华楼”,坐落城西,虽然名字十分高大尚,但实际鱼龙混杂,所以消息四通八达,尤其一楼大堂汇集了城中各种三教九流。 大家在此处吃喝玩乐,讲些闲言碎语是常有的事,倒也不是针对兰笙羽,也讲别人的,只是这会儿正好注意到这号人。 只要有说的乐子,那不管是谣言还是事实,便像风过林子一般,一浪一浪过去,蘸上点酱料,添油加醋一番,那简直比得上一道美味佳肴。 其实他们反复鞭挞兰笙羽的也就一件事,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依旧乐此不疲地要说道一番。 毕竟在传述的故事里主人公是个十足的道德败坏、自轻自贱、没有底线的人,最重要的是没有背景卑微低贱。 谴责这样一个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可以畅所欲言地痛骂,满足自己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至于故事的真假,倒是次要。 兰笙羽本该习惯,他现在也是如往常一样,垂下眼不与任何人对视,静静等风浪过去,然后悄无声息地融于恢复平静的林子。 即便总有一道阴影永远跟着他淹没他,每时每刻提醒他那天的每一个细节,连带着身上伤痕也仿佛从未消失过,泛起密密匝匝的疼痛,让他永远无法跟别人一样,做一棵寻常的树。 而且他差点忘了,今天小谢也在,他与镇上城中的人不一样,他格外聪明,是他养大的小孩,又完全不像他,是唯一可能会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兰笙羽曾见过,那双漆黑沉静的眼睛里满是自己的模样,那样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忘记:原来自己这样的人也能是别人的全世界。哪怕只是一瞬。 出于某种原因,兰笙羽更不愿意这双眼睛的主人知道这件事。 他怕。 很多小孩长大若是知道了父母的不足,难免会嫌弃,即便面上不显,也会默默疏远。 他的唯一,若是也和别人一样的想法,厌恶他痛恨他逃离他,到那时怎么办? 没有人愿意灌溉长出恶果的树,也没有人愿意亲近背负罪孽的人,这是他长久以来独自摸爬滚打的经验。 突然之间,他感到一种近乎惊慌的恐惧,在极度渴求后真的拥有,最终却一定要失去,这种痛苦比刚沦落这样处境时更甚。 一阵轻微的窒息感袭过后,兰笙羽轻喘着气,刚刚泛红的脸色早已变得青白,牵过小谢妄的手,咬紧唇,一言不发要拉人走。 那些人多说一句,多笑一声,他的惊惧便多一分。他要回到属于两人的小家中去,即便那里几乎空无一物,但他只想立刻马上。 但下一刻,手心那只小手忽地挣脱,他的心也随着空了,一下坠到最深的黑暗中去。 “砰——!”、“啪——!”、“哔——!”…… “卧槽!!!!” “妹的——” “谁砸我!!!!!” “轰——” 风浪停息了,无数嘈杂声几乎同时响起。 兰笙羽转过身,引入眼帘的便是好几张满是艳红汁水、在呲牙咧嘴哀叫连连的脸,好巧不巧正是刚才讲的最欢的那几人,还有人被番茄击中在背部,整个面朝下连人带椅掀翻在地,痛苦嚎叫。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4节 “谁敢再长舌一句,我就砸烂他的嘴。” 始作俑者正向上抛着手中鸟蛋大小的番茄,尚还稚嫩的脸上比以往更加冷峻,被还未长开五官中和,像个大发脾气的霸道小孩,故作冷淡都遮不住怒气的眼神慢慢扫过场上的人,挑选着下一个中西红柿大奖的幸运儿。 捕捉到那丝怒气的时候,兰笙羽愣了,甚至第一时间都忘了拦住似乎正在为非作歹的人,他心中正慢慢升起一种异样感。 虽然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小谢一直不肯认他这个父亲,从未唤过一声“爹爹”,有时烦了,还会出言不逊,但大多数时候都会像现在这样。 这样护着他。 说起来也好笑,明明他才是有经验的大人。 如今他的经验,被一个捡回来的小孩彻底颠覆了。 堂中所有人一点不比他少半点震惊,大多是没想到谢妄这么小的身板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凭借几个番茄,将人砸得鼻青脸肿。 那几个“幸运儿”爬起来怒气冲冲就大步过来,一副誓不罢休定要叫人好看的凶恶样,虽然脸上的果肉汁水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掉,莫名有一点诙谐。 有旁观者看情况不妙,赶紧喊了句,“管事的呢?怎么今天到现在还没出来?” 今日暂时顶上管事的兰笙羽这时也反应过来,叫苦不迭,上前拦在谢妄身前,冲那几个客官连连摆手,“都是误会、误会,小孩子不懂事,各位大人……” “他娘的,滚!” “老子今天定叫这小子……” 狠话还未说完,忽地变了调,破声哀叫了出来,又有数发红彤彤的圆物如同强有力的弹弓上拉到底的弹丸般从兰笙羽身后射出,全部精准命中。 被打中额头的直接掀翻了过去,仰倒砸在身后木桌上,碗筷散落一地。被击中腹部的也不差多少,瘫倒在地捂腹哀嚎,久久直不起身。走在最前面的,是先前示范动作那位,来者不善的手都快挨到兰笙羽身上,命中两腿之间,直接“咚”地一声跪了下去,一瞬间面色苍白,连“草”字都说的虚弱无力。 围观男性顿时都腹下一紧,往后缩了缩。 “这……这这这……” 刚刚还没来得及参与说闲话的“幸运儿”们,早已退避开来,此刻惊得下巴都合不上,良久,有人小声说了句,“不是说玄凤族……胆小怕事,柔弱可欺……吗?” 余光看见谢妄瞥过来的眼神后,那人一个激灵抖了一下,闭嘴了。 “各位,我今日特来招待个贵客,这锦华楼何事如此热闹?来福进宝他们俩人呢?”从通往二楼的云木楼梯上快步走下一道身影,身后跟着几个侍从。 此人眉眼锋利,气宇轩昂,一身贵气,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不过看上去快挂不住。 有人惊呼,窃窃私语,“是陆掌柜!但不是说他常管月华阁,不怎么往这边来吗?” 陆淮云下来的时候引入眼帘的就是,锦华楼绚丽夺目的灯盏之下,七八个人东倒西歪,人都四散开来,大多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片狼藉。 他挥了挥手,身后立刻有几个侍从去喊大夫,随后他身姿矫健地绕过地上扭动的人、碎裂的碗筷,走到还在发愣的兰笙羽旁,将人拉到一边,低声道,“怎么回事?这些人被……番茄揍了?” 此时已经有些呆滞的兰笙羽抬起头,望着待他不薄的老板,张张嘴,看上去竟显得有点无助,“陆掌柜,今日人族上元节,来福进宝都去过节了,这里……您、您听我解释……” 陆淮云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还想说句什么的时候,忽听得兰笙羽旁响起一道略显稚嫩,拖长了音还带点不屑的声音,“跟他没关系,是我干的。” 陆淮云顺着声音低下头去,一个不过刚及他腰高的身形晃悠了出来,还未看清面容,忽觉不对,一发红色飞果直击他腕部,他迅速收手翻掌接住那不明物体,兰笙羽赶紧回身轻斥道,“小谢,莫要无礼,这是陆掌柜!” 陆家是浮光城最有势力地位的家族之一,得罪了陆家,在浮光城就是死路一条。陆淮云,陆家嫡系子弟,这一辈排行第三,陆家主年轻时没少干混账事,留了许多子嗣,但这陆三极有手段,几年来他的姐妹兄弟不是被打发出府,便是无故失踪或暴毙家中,如今仅剩了一个,据说是当年陆家内斗,唯一站对陆三的手足陆淮明,排行第六,庶出私生子,前年才被认回,不过也可能这小子太混,不被放在眼里。 至此陆淮云将整个明争暗斗的陆府治的服服帖帖的,成为实际掌权人。 且此人十分有经商头脑,成年起便接手了城中陆家酒楼产业,包括城西的锦华楼和城中心的月华阁,一路红火斗倒几家竞争对手,让陆家的经济实力更上一层楼,奠定了其在浮光城的话语权重。 兰笙羽本来在城中就四处碰壁,本要干那地下黑心工坊的活到天荒地老。某天街上偶遇一人,那人气度不凡,自称是陆掌柜,看他模样不错,才招揽了他去锦华楼充充门面。现在却闹成了这样…… 谢妄只是冷冷“哼”了一声,代替了回答,那态度要有多恶劣就有多恶劣。 陆淮云这才跟他对视上,挑了挑眉,两指一捻,果肉汁水顿时爆开,被溅了满手,他接过身边随从递来的绢巾擦拭干净,有点稀奇似的道,“这还真是普通番茄。” 差点被溅到的谢妄:……又是个傻x。 兰笙羽却是一副羞愧到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模样,他觉得自己真是恩将仇报,在大好的节日黄了人家的生意,可他也不想责骂为他出气的自家孩子,于是叹了口气,道,“陆掌柜,损失……我们会赔的,真的很抱歉……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你这倒是言重了,不过今日锦华楼只怕要请好些客才能挽回点声誉了,这些统计起来恐怕要白银千两……”说到这,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他停顿了一下,瞧了眼兰笙羽慢慢变白的脸色,才轻笑道,“不过别慌张,好在刚已经有位贵客替你们担了这笔帐。” 听到后半句,兰笙羽才从天雷劈了般的入定中缓过来,血液慢慢回涌,但也没有好多少,还是有点苍白,“多谢陆掌柜和……那位贵人,能告诉我大人名讳吗,日后有机会我定会上门还这份恩情的。” 陆掌柜笑了笑,“那位贵客不便透露姓名,你别太担心,人家说权当作今日看了份好戏的赏银,对了,他还有一物要在下交给这位小友。” 是那袋银锭。 谢妄在手中抛了抛,掂量了一下,随后看了眼二楼,那人原本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了。 “好了,你今日就先回去休息吧,给你家谢……小友消消火,回见。” “哦哦,回……回见。” 陆掌柜不再跟他在这嘀咕什么,转身冲大伙笑眯眯道,“各位,刚真是不好意思,今日有贵人请客,大家敞开怀吃,锦华楼美酒佳肴稍后就上,还望不要打扰了大家的雅兴。” 各家顿时脸色精彩纷呈,这锦华楼虽不比月华阁雅客贵人颇多,档次也高级许多,但依然不便宜,没想到有人竟出手如此阔绰,毕竟今日还是上元节,客量也不小。 大家顿时和颜悦色起来,待那几个倒地哀嚎的人被抬出去后,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其乐融融,甚至更多人涌入了。 回到锦华顶楼,房内檀香缭绕。 陆淮云漫不经心地盘着手中两颗硕大饱满、鲜红欲滴的红果。他的模样在丝丝缕缕香雾中悄然变化,玉面、白冠,少了几分锋利却多几分散漫。 搭在木案上的手看似随意地敲了敲。房梁上应声悄然跃下一道黑影,单膝跪地静待命令。 “陆淮云”抬眼,问:“十七,你怎么看?” 暗影十七回答迅速,“很像。但应该不是。” 闻言,“陆淮云”挑了挑眉,道: “相传当年赫赫有名的江陵十八贼不知从何得一宝物,还是无名小卒的谢妄路过,剑不出鞘,就凭一手“拈花飞星”的本事,叶叶割喉,血染江陵水,一战成名。” 虽然他随后巧取豪夺了宝物,被江湖人士诟病了许久,后来也成为他几千条罪状之一。 玉面白冠者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今日那位谢小友弹射番茄之风采,与“拈花飞星”有异曲同工之妙。你不觉得奇怪吗?” “殿下,世上能人异士颇多,或许不足为奇。若真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以谢妄性子,属下以为他不会忍两百年之久。” “这说的倒是。不过——”玉面白冠垂目看向手心,不知何时握了一只掌心大小的扁圆盒,中空的底部花纹繁复,指针其中悬浮晃动,针尾镶嵌了一枚瞳玉,此时正泛着微微弱弱的荧光。 这枚寻魂器的指针在一年前他到了这座城时便坏了。但刚才那小孩说自己叫“谢妄”时,针尾滴过那人血液的瞳玉,猛然变得猩红明亮,仿佛恶魔于长久寂灭的黑暗中倏然睁眼。 “这怎么解释?”玉面白冠将现在光芒还盛的瞳玉展示给暗影护卫看,缓缓接着道。 十七看见后,也是皱了皱眉,谨慎道,“寻主瞳玉靠近血亲之人也会有反应。” 不过,也没反应这么激烈。但不知为何,十七没把这个说出口。 玉面白冠者像是相信了,点点头道,“这孩子气度非凡,绝非常人。只是从未听说谢妄有什么子嗣也从不收徒。” 忽然间,他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兰笙羽的样貌。 谢妄在传闻中冷血无情,一点不懂风花雪月,也不喜女人。唯一花边新闻是对花廷雪近乎痴迷成瘾……而且花廷雪是男人。 先不论此事真假,但谢妄人魔混血,修了魔道,魔族重欲,他怎么也会受血脉影响,不可能常年守身如玉。 他若真爱好这一口,玄凤族确实男女都能生蛋……莫非是这小玄凤瞒着谢妄偷偷生的,怕引人怀疑说是捡的? 况且玄凤怀蛋孵化加上养育,也差不多两百年。 那边十七还在思考两者可能关系,这边他已经想通了。于是抛给认真的十七一颗小番茄,示意他吃掉,然后懒洋洋道,“罢了,不管是什么牛鬼蛇神,你去盯着便是。这几天你不必待在我身边,陆淮云最近不知道发什么疯,盯我盯很紧,恐怕此时听到风声已经往这边赶了。” 他将另一枚番茄塞到嘴里,容貌发生变化与先前两者都不同,却与陆淮云有三分相似,身量更矮些,看上去年纪更小。他又是不在意般又是冷笑着道,“我今晚要好好演他的阿明,毕竟也没几天了。” 阿明? 陆淮云的阿明是陆六陆淮明,一年前死在他的暗刃下。 十七这么想着,不动声色捏紧指间软果,垂下眼,应道:“是,” “庄明殿下。” 作者有话说: ---------------------- 某人护妻属性初显[三花猫头] 第4章 初次尝酸 浮光城,锦绣街。 塔楼铜钟声响,余音袅袅地荡开渐暗的天色,融在沿街灯火通明中。 终于成功顺畅拉着小谢妄走出锦华楼的时候,兰笙羽仿佛才从梦中醒来一般。 他带来的小孩打断说书,打伤了数人,还屡次出言不逊,都被陆掌柜一句轻飘飘“有人担了账”给掀过去了。 真是幸运至极! 不过他从来没有这样的好运气的。 那一定是小谢带给他的好运。 他完全忘了,今日份不幸是谁带来的。 “欸傻羽毛,那人银子给了不少,你要直接回家吗,不是说今天是上元节……”谢妄被牵着,略抬头瞥了眼某个似乎在沉思的人,漫不经心,好似毫不在意,随口一提般说道。 但是……没有回应。 啧!真不知道这鸟那小脑瓜子每天都在自个儿想个什么劲! 此时竟然还无视了他的话,就在谢妄即将生气爆发的边缘—— 兰笙羽忽地蹲下身一把抱住了谢妄,狠狠吸了两口自家幼崽香气,怀中的人顿了一下,仿佛整个人被定住了。 忽地他猛地挣扎出来,背过身狠狠往前走,语气间尽是生气,“你干嘛!大街上发什么神经!不想过节,就回家去!” 兰笙羽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清楚自己就是抱了一下,怎么就恼了,小时候不是经常这么抱吗。 那时候感觉他还很喜欢来着,天天趴在他胸口呼呼大睡,每次口水都流到衣服上,醒了就自己偷偷擦掉,不许别人发现。兰笙羽有次不小心戳破了此事,他便很生气地样子,整张脸涨红了抓着手就咬,但并不用力。 果然,现在还是长大了吧。 莫名地,他颇为忧愁地叹了口气,心里泛起一点点小波小折的伤感。 自己发狠往前走的谢妄发现后面人没跟上,又气呼呼走回来,把那袋银锭往他怀里一塞。看兰笙羽还是呆愣愣,甚至有点忧愁的模样,突然心口很是发酸胀疼,他强行压下这股难受,爆发了,出言就是不逊—— “一直不理人发什么呆呢!在想这么个破落地的不知道哪门子贵人吗?还是你那尊贵的陆掌柜陆三公子?!” 兰笙羽愣了一下,差点没跟上他的思维,完全不知道这小家伙会这么问,只是皱了皱眉,觉得他说的不对,但也想不出哪里不对,略一思索,于是温温吞吞道,“浮光城也不算很破落吧……”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5节 哪知这一句彻底点燃了某人的火药桶,谢妄头顶冒火似的一顿输出: “呵呵!那就是真的念念不忘了!才刚出来多久啊!所以你就是后悔了吧,后悔把我捡回来了?!还是生气?把你好不容易找到的给人瞧来瞧去的饭碗弄没了,又得罪了什么陆三,你真是个二货,人家怀的什么心思你都看不出来?谁又知道那劳什子贵人不去那月亮阁来这鱼龙混杂的地儿看什么呢?!” “你倒不讲我跟那些瘪三费口舌是为了谁!要不是哪只傻鸟把这破银子看得比命都重,发疯了似的赚钱,你以为我稀罕跟没品的说书争来争去,要不是……草!老子迟早要把他们都打一顿!再敢眼睛乱瞟,就都剜了!!!” “你要去找他们就去,那姓陆的虽然长得也就比那些个磕碜猥琐的,不磕碜了点,不猥琐了点,就是有钱有权了点,你难道就上赶着倒贴人家?谁又知道他会不会养鸟,还是格外傻一点的鸟!” 劈头盖脸一口气说完这一大串,谢妄似乎气得狠了,整个小身板都因为喘气而在微微发颤,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说不下去般打住了,板着脸,语气不算平静地最后说了句。 “不过你要还是想……想丢我就直说,别给我搞这一套,好像显得是我多舍不得你这破落户似的。” 说罢,看也不看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兰笙羽抓着那袋子,风中凌乱,彻底懵了。 等等,不是…… 他就是抱了一下啊。 夕阳昏昏黄黄也彻底落到了西边。 四处都有摆摊唱戏之人,花灯、糖葫芦更是随处可见。锦绣街一路到底拐过人流拥挤的交叉口,便是全城最繁华的街——凤里天街,四处皆是打扮花团锦簇的少男少女、夫妻童子在游街,人生嘈杂、语笑喧阗。 兰笙羽却没心思驻足灯会,赏景游街。这里人太多,为了保证那一得儿一得儿往前莽的小身影在视线内,他不得不走快些,跟得紧点。他想牵住紧紧握成拳的小手,这样两人就一定不会走散。 但现在小谢在闹脾气耍小性子,一定不会让他牵,可能还适得其反,他虽然不认为自己是慈父但也不愿太严厉强迫,便只好一直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乱晃。 那位贵客确实给了小谢很多银子,都抵得上他几个月的工钱,所以今日晚工虽然老板没给他放假,但并不着急,他第二日再去和老板请假好了。他确实陪伴小谢的时间太少了,才会让人这么没有安全感,他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他很是挫败地想。 今后一定要改善,好好弥补错误。他有点振奋地,给自己打着气。 在前面快速踱步的谢妄根本没想到他的“老父亲”心历路程已经拐了九曲十八弯,想到怎么好好弥补自己了。他只是怨天怨地,最怨自己的身体怎么还没长大,连数落那只傻鸟都要昂着头,又累又不爽! 但其实,重生后他的容貌与先前无二,连生长速度也差不多,若不是这具身体资质太差,又是从蛋里出来的,那黑蛋的碎片现在还好好地被某鸟细心地收拾起来存放在破屋他的宝贝盒子里,谢妄当真要以为自己只是回炉重造了。 若是以他先前魔尊之身的资质,最多再过一年,便可杀上九重天,平叛魔域,重振往日威风。但现在…… 草!再给他十年八年他也最多在人界、妖界称个枭雄。至于让那些个小人伏诛,一报还一报,更不知何年何月! 难道,老天让他重活一世,是要让他蜗居此地守着这只傻鸟过一辈子吗!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一身龙傲天都腌入味了,突然要过这样碌碌无为的一生,不如当初就葬在那无间崖算了,省的还要活着看那些居心叵测的人过的如鱼得水。 但他也就是想想,既然已经活了,再讲死就没意思了。 况且就算修炼原本的魔道无望,他的知识储备也够他闯出个名堂。上一世,他不过四处游荡,爱好搜罗点天材地宝,那些名门正道便屡次三番围剿他。此番重来,他势必要翻天覆地,让三界六道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谢妄踢着路边的小石子,阴测测地想着复仇大计。 呵,对了,他计划的第一步—— 忽地上方落下一串红彤彤亮晶晶的玩意儿,挡在了他前面。 兰笙羽拿着一串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冰糖葫芦,就这么水灵灵地出现在他面前,微微弯腰瞧着他,见他面无表情没反应,还晃了晃手中的串,有点故作俏皮,用一看就知道哄小孩子的声音道,“小宝,甜的糖串!” 谢妄看着挡在他前面的人,脸上透着淡淡的粉晕,比手中举着的糖葫芦还要晶莹剔透,白里透红。 第一步,就是摆脱此人。 “不是说好了吗,在外面不准这么喊。”谢妄有点冷淡道。 “哦哦我忘了,好吧好吧,尝尝这个,小谢?” 谢妄撇头,哼了一声,高傲道,“什么不三不四的玩意儿,我才不吃。” 兰笙羽一时犯了难,但又绞尽脑汁地哄道,“很甜的,吃完心情也甜,别苦着张小脸了好不好,先前是我错了,都没好好陪你,我没有在想别人……” 哈???!!! 谢妄一把夺过糖串,狠狠道,“话多!” 真是的。 没有在想别人…… 在想什么。 在想他吗。 真是的。别人是别人。那是暗示他是什么人啊。 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 话多死了。谁要你陪! 本尊可是活过两世的人。谁稀罕…… 草。这到底什么玩意儿。甜丝丝的,唔,这蠢鸟骗人。 里面很酸。 兰笙羽眼睛亮亮的,瞧着面前咬着他买的糖葫芦的小人儿,慢慢泛起粉红的耳朵,越看越欢喜。 呐,小孩还是很好哄的嘛,一点儿也不像隔壁三娃的王婶说的:这些魔童都是上辈子讨债来的。 他看准时机,自然而然地牵起小谢的手,虽然谢妄还是有点别扭,但没松开,任他牵着了,就当没发现。 一口气尝了三颗的谢妄,说话还有点含糊,“骗人,里面酸死了。” 高高兴兴如愿以偿牵着小手的兰笙羽愣了愣,低头看见只剩下三颗的糖串,和一张带点埋怨和不满的小脸,有点不好意思道,“啊这样,我看上面裹了冰糖,以为都是甜的,抱歉,你喜欢吃甜的话,把里面留给我吧。” 他说出这话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谢妄却是一下瞪大了眼睛,看了他一眼,发现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于是顿了一下,最后只是问道,“你也没吃过?这不贵吧。” “嗯,我平日不怎么逛街,若不是上元这样的节日或是在城中劳作,闲泽村人基本不进城,怕惹是生非。况且我没需求,我喜欢待在家里,你也还小。” 谢妄看了眼手中的串,犹豫了一下,又啃了一个,然后递给兰笙羽,不甚在意般,“哦,也没那么酸。我吃腻了。” 但他的视线还若有似无地黏在那冰糖裹着的山楂上,无声无息地舔舔嘴唇。兰笙羽看得乐了,很高兴地摸摸他的头,本想说点什么,但突然变了主意,好像没发现他很想继续吃般,接过木签,乐呵呵道,“小宝乖,那我——真的吃啦?” “嗯。”谢妄转开眼神,去看旁边流光溢彩的花灯。 “小宝,其实我买了两串。” 闻言,谢妄猛地转回头,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展示的破挎包里果真还躺了一根纸袋包裹的糖串,兰笙羽又是乐呵呵道,“那你真吃腻啦,那我就不客气啦。” “没有,我……!”他想说他没腻。 但他说不出口。 但糖串还是回到他面前。抬眼,是那张笑得开怀春风满面的脸。 哼。他恶狠狠地就着兰笙羽的手,三两下解决了剩下两颗。 他刚才真是鬼迷心窍了。对啊,想吃就再买。又不是买不起。 干嘛要两个人吃一串儿。 还说什么把里面酸山楂留给他。恶心。 他要摆脱。 还要趁早。 作者有话说: ---------------------- [三花猫头] 第5章 上元禁乱 最后,两串冰糖葫芦毫不意外地都进了谢妄的肚子。兰笙羽还拉着他去排队买了街上最有名的蜜饯果子,油纸包好待会儿边逛街边吃。 但两人还没有吃正式的晚饭,兰笙羽瞧见路旁热气腾腾的汤面铺子。 “小谢,想不想吃骨汤面?这家骨汤醇香浓厚,正好你还没吃晚饭。” 人界城市凡人大多是没有修为,能压妖一头大多靠的是灵器,不论世家豪横,就连平民家里也都至少要备上几件,即便是最低等的,对付城中闹事的低等妖族够用就行。所以浮光城美食遍地,烟火气息浓郁,就是为没有辟谷的凡人准备的。 兰笙羽自己倒是不饿,但是小谢在家中常常食欲旺盛,况且他虽然是在蛋中被抱出,但一开始便是婴儿而非兽态,更像是人妖结合的产物,且他从来没教过小谢修炼的事,今日一直在忙活都没怎么来得及顾他,刚刚火气莫名这么大,恐怕也有饿着了的原因。 刚刚炫完两根冰糖葫芦的谢妄瞥了一眼,铺子上面牌匾题了硕大四字,一看就知道出自老板自己之手,“老熊骨汤”,旁边立着“百年老店”的牌子。他虽有些不屑,但还是略微矜持地点点头。 “老板,来两碗骨汤面,一碗加蛋不要葱。” “好嘞!”汤面铺子的老板生的虎背熊腰,肩头搭着泛黄的毛巾,手起勺落,一瓢滚烫高汤精准泼进两只大碗。 两人刚坐下不消片刻,鲜香四溢的汤面便端至面前桌上。老板豪迈一笑,“客官慢享!” 粗瓷碗里盛着澄亮的高汤,熬到泛白的骨油浮出细密金花,筋道的面条沉在汤底,兰笙羽那碗上面撒了一把青葱,谢妄那碗上面浮着一片金黄油亮的煎蛋。 谢妄嗅着香气,动了筷。兰笙羽忍不住问,“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我常见这里的顾客出门都赞不绝口。” 一口面一口汤下去,美味直达上颚,热流往下涌,肚子很舒服。上辈子他很早就辟谷了,没有必要也没兴趣吃凡食。 没想到这家旧老小,意外地味道还不错。 谢妄又咬了口蛋,依旧矜持地点了点头。 兰笙羽很高兴的样子,也开动了。 两人沉浸吃面的时候,谢妄耳朵动了动,听到些动静。 “……就是他们吧。” “一大一小,不会错了。” “诶诶诶,看过来了看过来了。” 谢妄冷脸微微侧身递眼刀子,那几人原以为自己已经压低声音,不会被发现,和他对视上才一激灵,说着“走走走”,几人很快就出了铺子,三两下便不见了踪影。 “怎么啦,小谢?”兰笙羽毫无察觉般,看见他的碗已经见底,道,“你吃得真快,还饿吗,要不要再来一碗?” 谢妄现在心情还算不错,懒得跟那些人纠缠,给自己找不痛快,他只道,“没事,我吃饱了。” 两人出了铺子时,城中采莲泾岸边热闹非凡,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围观花灯秀的人潮涌动。 “娘嘞!谁踩着我尾巴了!” “俺还问俺鞋呢!!!俺就一双鞋!” “欸欸!后面的别挤了,再推都掉河里了!” ……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6节 吵吵嚷嚷之间,河那方渐渐行来几只重工游船,船体绘了繁复花纹,在水面上泛着淡淡白色荧光,下面有蒸汽浮动,盈盈绕绕,衬得船上表演的女子恍若仙女下凡。 “哇——!!!” 岸边听取哇声一片。 美轮美奂之间流光溢彩,花灯栩栩如生,纸伞流苏翻飞,一曲歌舞毕,浮生若梦。四周围观的人惊艳连连。 谢妄对这些花里胡哨的没兴趣。兰笙羽倒是看得津津有味,那当然了,他看的见。谢妄现在的个子,只能看见无数背影交叠,虽然是他自己拒绝了兰笙羽要让他坐在肩头的建议。 开什么玩笑。他又不是真小孩。 况且这些玩点障眼法的雕虫小技,他上去耍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更好看。 所以,至于看这么认真么? 没见识的傻鸟。他冷冷地不屑着,过了一会儿又琢磨什么时候大展身手,惊鸟一惊。 “诶诶让让、让让啊!让咱们后边也瞧瞧美女!!” “就是!就是啊!” 突然身后一阵吆喝声传来,一波人哗啦啦涌上前,被推搡开的兰笙羽回神下意识抓紧小手,却抓了空。 脑海中一瞬间飘过无数拐卖小孩的传闻案件,心猛地悬起,想要努力拨开人群,找到熟悉的身影,“小宝……小谢!谢汪!!你在哪里啊?!” 回应他的只有一位凶神恶煞的大叔,一把将他往外推去,满脸不耐烦,“去去去,不看戏去外边找去,这里哪有什么狗。” 兰笙羽被推了一下,差点摔倒,但他早就没心情看什么戏了,着急忙慌地在人群外围寻来寻去,从岸头到岸尾,又喊又找,逮着人就问,整整三四遍,脸色越来越白,直到彻底意识到,他真的把孩子弄丢了。 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知道那些卖孩贼会不会虐待孩子,一定会吧,小谢那么倔肯定会马上要逃跑,就会被抓住吊起来打,打到皮开肉绽。他一想到那个场景心脏就顿顿地疼,都要骤停了,仿佛是自己马上要被吊起来揍。 对了,去县衙,虽然每年丢失人口不少,但总有一两个能回来,小谢很幸运也很聪明,一定会没事的,说不定已经被好心人送到县衙处了。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快速向城中心跑去。 但还没出天街,他在只有零星人影的拐角处被几个人拦住了。 他着急地抬头看了眼,说着“抱歉”就想从旁边绕过去,却被为首的贼眉鼠眼一推推回原位。他这才不得已抬头跟他们对话,皱着眉问,“你们有什么事吗,我有急事……” “急事是吧,找人?”那贼眉鼠眼上下打量着他,那眼神很让人不舒服,就像在估量一件明码标价的商品值不值。 兰笙羽心中打着鼓。 城中人妖的和睦都是迫于城主和规矩的权威,不敢惹事,但因为种族不同有摩擦是常事。出了城那就不在城主管辖范围,城外常有斗殴致死的尸体,城内却是一派祥和。但今日上元节,禁止浮光城人一切斗殴、找茬。那就是在城外也不行,倘若被发现,就得蹲大狱受皮肉之苦。 他这么想着,虽然感受到一点不对劲,但闻言还是渺茫的希望战胜了不安,比划着道,“是、是的。你们有看见吗,一个小孩,大概到这里过……” “当然看见了……是不是啊兄弟们。”贼眉鼠眼挤弄了一下细小的眼睛,吹了声口哨,他身后几人嬉笑着围了上来。 兰笙羽一瞬瞪大了眼睛,心中如墨般的不安滴在水中渐渐扩大,转身就想离开,却被一把拽回围起来的圈里,一道大力击中膝弯处,他一下便跌跪在地上,抬头望着不善来者,语气间尽是慌乱,“今日上元,浮光禁乱,你们……你们要干嘛……” 那贼眉“嘁”了一声,似乎被逗乐了,“上元?跟咱们什么关系?哥儿几个又没美人相伴,闲得无聊啊。” “但哥几个儿人善……”他弯下身来,拍拍兰笙羽细腻白皙、此刻更是毫无血色的脸颊,身后几人手中也闻声现出看上去不妙的法器,“咱那就帮美人找找喽~” “把这玄凤带走,货不错。” * 郊外,风雨林,竹叶簌簌作响。 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弥漫开来,片刻后,一道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云霄,在寂静的林中回响。 “啊啊!!!……说说说、我说我说!!!” 晦暗不清的林子间,借着冷清的月光依稀可见树枝交错下,被粗绳倒吊起来的人皮开肉绽,锋利细长的叶子没入肉里,却几乎没有渗出的血,正在冷风中瑟瑟发抖、乱颤不止。 与他人高马大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立于面前相当小只的身影,看上去仅有凡人八九岁的模样。 “嘶——我、我只是是……受雇抓走你……您……带到城、城外。” 几刻钟前,忽然涌来的人潮挤散了谢妄和兰笙羽,他还没来得及生气那只笨鸟光顾着看都没抓紧他的手,一只大手猛地从身后袭来,一股臭味熏天的破布用力捂住了他的鼻息,昏过去后半扶半拖的途中苏醒,等到了城外看此人似乎在等人,便先发制人了。 谢妄神情格外冷峻,近乎有些不耐烦,声音几乎淬了冰,“谁雇的你?” “……不知道,这个真不知道,找我的人看着老实巴交给主子传话,交了定金,但没说主子是谁……大人您行行好,放小的下来吧,我、我再也不……” 一听是些废话,谢妄手中随意飘浮的竹叶缓缓笔挺,猛然间一叶射出,直逼人眼。 “我想起来了!!!他们约在这见!!!!!” 倒吊着的汉子瞳孔骤缩,挺得笔直,身上的血几乎都要停止流动,身上细细麻麻的疼痛感一瞬间也不是那么强烈了,直到那叶子稳稳距离他眼膜不足一指的位置停住,随后似乎变回普通竹叶悠哉下落,他才感到真实的劫后余生。 草了,太狠了。 这个年纪。 能蒙倒一头牛量的药,他只用一会儿就醒了。身上带的以防万一的几件低级灵器放在储物袋还没来得及掏出来,也都被他轻易夺走。这绝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孩。那顾客把他骗惨了。 但他现在根本没时间思考那么多,再不敢动歪脑筋,哆哆嗦嗦道,“他们马上来了,约好亥时在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您。” 倒着对上那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漆黑眼眸时,大汉被冷的一个激灵,匆忙补充道,“这、这是真的,大大人小的愿意配合您查……查是何人!” 谢妄手腕动了动,两片叶子飞出,瞬间划断了粗绳,大汉摔了个狗吃屎,立马一骨碌爬起来,还未有下一步动作,忽感脖子一阵凉飕飕,他干笑道,“大、大人,这是?” “索命丝。” 大汉眼睛都快瞪突出来,下意识去摸脖子,几乎摸不到薄如蝉翼的丝线,直到什么软块掉地,低头才发现食指已经掉了半截,后知后觉的痛感涌上来,他顿时惊恐不已。 谢妄道,“事成,收丝。” 大汉不敢大幅度点头,眨了下眼睛,赶忙道,“是、是是。” 谢妄捡起地上的绳子将自己又“绑”了起来。 不消一会儿,一阵“噔噔蹬”的马蹄声在林间布满碎石落木的道路上响起。 马车缓缓驶近,谢妄眯起眼睛。 车旗上标着硕大显眼的字—— 陆。 谢妄心中直冷笑,陆家,也就这点肚量。 但借着月光,看清下了马车的人后,他却是挑了挑眉。 第6章 傻鸟难飞 是一张并不陌生的面孔,在锦华楼不幸被小番茄击中下面的人。 此刻他扶着门框下个马车,可能牵动了伤口,依然有些气息不稳,趔趄了一下差点扑地,还是被马夫扶了一下,才保住了点面子。随后,他颇有些气急败坏道,“那臭小子呢,带来了吗!” 大汉刚瞧着这位顾客一副蛋疼,走路还要夹着腿的模样,差点憋不住笑,但猛然想起脖子上的丝,停了嘴角,粗声道,“这呢!” 然后他在昏暗中小心小心再小心地轻轻推搡了一下站在他前面的“人质”,生怕惹到人家,手指一动,咕噜一声他脑袋就滚边上了。 蛋疼小子这才看见了刚刚几乎隐在黑暗中的谢妄,面目一瞬扭曲起来,在竹影斑驳之间尤为可怖。 “妈的,敢害老子少颗……今天别想活着回去!!!把这个没娘的玩意儿给我宰了!剁成泥!把他给我撕碎!!!” 一阵冷风过,除了落叶飘落,无人动弹。 蛋疼小子感觉蛋更疼了,他忍无可忍,对着大汉吼道,“你他妈的还要不要钱?!!你耳聋了吗,我让你当着我面把他——” 谢妄不等他话说完,眼疾脚快,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石子飞入他的喉咙,世界立刻就清净了,只有卡喉的“克、克克”声。 石子卡得太里面,上不去下不来,蛋疼小子狠狠一挖,没挖上来,倒下去了,他有点呆滞地对着马车夫,“下、下去了,好像。” “那么大一颗,我会死吗?” 马车夫也很震撼,但还没来得及回答,谢妄好心替他答了,“不会,不过现在不一定。” 只见下一瞬数发石子连连击中蛋疼小子要害,尤其原本已经受伤的部位,砰砰砰筋骨寸断的声音听得大汉猛咽口水,马车夫吓晕了过去,蛋疼小子本也要直接昏死过去,但不知被击中了什么部位,一下清醒过来,面无血色看着谢妄扔掉本就松松垮垮的绳索,活动活动手腕。 “你、你们……”说完几个字,他猛地吐出好几口血,直直瞪着眼,再说不出话来了。 “你和陆家什么关系?” 哪知蛋疼小子怕是知道自己活不成了,阴狠又癫狂地笑起来,“呵呵呵……陆家?” “陆家就是个屁!陆淮云就是个崽种!” “上元浮光禁乱,我死在这里,你们都别想好过!!!!” 见谢妄不为所动,甚至已经抬指,他差点咬碎一口银牙,但混沌的脑子似乎想起什么,幸灾乐祸般道,“哈哈……你有空在这抓凶,恐怕那玄凤贱种在那群地痞流氓手中撑不过几回合吧。” 闻言,谢妄脸色一变,下手更重,蛋疼小子痛呼出声奄奄一息。谢妄眼神几乎能杀人,寒声道,“你把他怎么了?人在哪里?” 蛋疼小子凶恶又歹毒道,“老子让他们教训一下,玩完了抓去卖钱!哈哈哈哈现在怕是……” 话未完,一石子狠狠嵌入他眉心,血流如注,彻底歇菜。 大汉一呆,还没反应过来,身前已经没了人影,只留下他和晕厥的马车夫吹冷风。 “卧槽!这丝怎么办!” 早就把什么彪形大汉性命安危、自己的承诺忘到九霄云外的谢妄踏着流云飞步,迅速往回赶,寒风咧咧,他脸上近乎没有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一点侥幸都不敢有,这个傻x发现他不见了,肯定急得团团转,百分之一百会被骗走。 距离刚刚已经过去将近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内会发生的事太多了。他暗骂了一声。 草!就不该浪费时间。问他爹的什么陆家牛家马家的,都统统去死好了。 他速度快地几乎要无师自通飞起来,几分钟后掠过凤里天街拐角,余光捕捉到一抹熟悉的颜色。 是兰笙羽的破布包,周边散落一地被踩碎的蜜饯。他捡起的时候,眼中的火几乎要跳出来。 “小、小朋友?”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有点熟悉声音。 谢妄抬眼,是面汤铺子老板,他没像店里招待客人时爽朗,吞吞吐吐似乎想说什么,又有点难言。 但刚刚对上谢妄说不出的像是看见是他有点失望的眼神,触动了他某根神经,见他转身想走,还是赶忙喊住,“我瞧见你爹和一伙人起争执,但他跟着走的时候抓空跑了,那伙人追了过去。你别担心,就在刚刚,就算被抓住了应当还没出城,你快去报案……” “往哪跑的?”老板的话被打断了。 “什么?可别追去了,你也做不了什么,那伙人头头与城主府大管事有关系,我们都不敢惹的……” “说!”谢妄咬紧后槽牙,去他娘的报案,等那帮尸位素餐狼狈为奸的死人流程走完,那傻鸟都不知道被转了几手了! 面汤大叔也被他脸上快藏不住的狠厉吓了一跳,这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十分违和,下意识就说了,“城主府方向……百花街,欸!你去哪!报案是这边……” 凛冽的风刮得他脸生疼,飞速穿过百花街街牌,一座气势恢宏、气派十足的高耸建筑物便映入眼帘。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7节 他急刹在街中心,时间很晚,人们不是聚在凤里天街便是已经回屋休息,路上行人极少,极静。 到现在他还有很多会的功法还没十分恢复,主要是这身子上限目前有限,前世他可察范围覆盖整个魔域,如今一条街够呛。 但此时他也顾不上那么多,双目闭上,眉中心却裂开一道缝,纯白瞳眸倏然睁开,起势念诀: “观天鉴——听风辨位。” 瞬间,方圆十里任何风吹草动洞若观火。 * 前面是极高一堵厚墙,周边杂物乱堆。 “你们不要过来!!!”发现跑进绝路的兰笙羽抄起地上的大块碎瓷片,挡在身前防身,手心沿着瓷片大滴大滴往下掉出血来,他浑然不觉,此时神经高度紧绷。 他的另一只手不自然地垂在身侧,挣脱时被扭断了,但这才能逃。 贼眉鼠眼带着一帮歪瓜裂枣将他堵在这里,他一只眼睛像是被什么砸到,整个淤青浮肿起来,更显滑稽,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你这小子,终于无路可逃了吧!娘娘的……真能跑,累、累死老子了。” “前边就是城主府,你、你们不能乱来!” “哈哈哈哈哈别做梦了,城主一月前便离府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现在整个城主府最大的是老子表舅!” 一歪瓜扶着墙大口吸着气,看了看周围环境,报复的想法窜出,他走上前,一脸谄媚对贼眉道,“老大,抓到他兄弟们费这么大力气,能不能……也好解了他砸伤你的气。” 他笑得邪恶,让人马上能知道是什么龌龊想法,旁边一裂枣也赶紧上前附和,生怕少了自己的份,“是啊是啊老大,这贱种长得是真不错,咱哥几个还没尝过这类嘞,反正是男的,没那么容易玩坏,还能卖……” 他们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兰笙羽越听越心凉,脸煞白煞白,看着眼前不怀好意的一群人,举着瓷片的手止不住颤抖。他瞅了一眼墙的高度。 太高了。一边翅膀又受伤了,飞不上去。 但拼死也要试一试,他不能被卖出城,还有人等着他。 兰笙羽咽了咽口水,刚有动作就听得贼眉一声令下,“把他按住!” 歪瓜裂枣立马扑了上来,他东躲来抓的手、西挥瓷片防卫,踩上一大木箱准备时,猝不及防被抓住了脚腕。 咔嚓。 骨裂的声音传来,剧烈的疼痛感让他没站稳,被脚上的大力使劲一拽,整个人狠砸在坚硬的木箱上,柔软的腹部正好撞在边角,疼的呼吸都不稳了,捂着腹部轻轻哀鸣,维持着伏在大木箱跪趴的姿势,一时间直不起身,瓷片彻底嵌入手心。 贼眉慢慢走过来,一脚踩在他背上,加重力气,将人往木角上碾,“还想飞?我让你飞……我让你飞!!” 连踩了几脚,等到脚下的人都没了声息,才稍稍解气,看见身边歪瓜裂枣瞧着人欲言又止,邪气满淫地松了裤衩,道,“死不了,能卖。来人去把他就这么按着,怎么着也得老子先来,他奶奶的。其他人都排队!” 兰笙羽没能忍住涌到喉咙的血腥味,猩红的液体顺着他嘴角溢出。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了,但还有一股气强撑着才没有昏死过去,耳边嗡嗡听不见什么声音。 但他又觉得倒不如昏过去算了,不必这样清醒地感受所有羞辱,就像之前那样不论发生什么,大睡一觉就好了。说不定一觉醒来,谢汪汪也回来了。 他活了这么久,但一瞬间从没觉得这么累,就像之前吃的所有苦所有血和泪在此时都压在了身上,压弯他本就直不起的脊梁,压倒他所有希望,打碎他所有梦和珍藏。 他缓缓瘫坐在地上,不知道是自己已经疼的失去感知能力,还是其实什么时候已经昏过去了,或者死了。 没有即将到来的痛苦,身边分外吵闹,还有刺鼻的味道,有人在惊叫,有人在威胁,有人在嘶吼,有人在求饶。 但就像万花世界纷飞,远远近近,真真假假,他分辨不清了,似乎还有很多东西掉在他身边,碎在地上,暗红、乌黑、白花花,朦胧间他也没能分辨出是什么。 努力去看清的时候,一块洁白干净的丝带覆上了他的眼睛,那人动作极其轻微,细致小心地让人喉间一哽,呼吸都带上了哭腔。 他知道自己可能认错了,但还是忍不住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委屈。 “你怎么才回来啊,我找了你好久……” 那人似乎说了句什么,声音熟悉又陌生,他没来得及听清,彻底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 要长大啦 (ps.大家别担心,等到下一卷受宝就支棱起来了,柔弱只是暂时哒[求求你了]) 第7章 一岁雏鸟 兰笙羽醒来的时候,周围白净明亮,身下触感软绵如在云端,盖着的苏绣锦被在晨光下泛着柔辉,雕花檀木、白玉屏、百鸟朝凤图…… 眼前炫丽夺目的种种让他晃神片刻,手动了动,碰到了一团毛茸茸,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毛茸茸袭击了。 刚刚趴在床边好不容易睡着的谢妄被动静惊醒,一下就抓住放在他头上不安分的手,直起身看见床上那人已经睁开了眼,琉璃色的浅淡眸子一瞬不瞬望着他。 两人都愣了愣,一时没人先开口。 最后还是谢妄先道:“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褪去了孩子气的稚嫩后,他声音有些沙哑低沉,却很舒缓,莫名让兰笙羽感到很安心。他摇了摇头,道,“我睡了这么久吗?你都这么大了……” “……” “不算短。三天半。”外表看上去已经有凡人十六、七岁模样的谢妄情绪掩藏地更好了,几乎听不出波动。 相较之下,兰笙羽更像年纪小的那个,他睁大了眼睛,“什么!三天?!那你、你你你怎么这么大了!这是哪里?快退房!我们住不起这么……” 他情绪还有点激动,甚至马上要坐起来下床,恨不得直接飞出去,少待一刻钟省一两银。 谢妄扶额无奈,轻轻一按就将人推回床上,先挑了重点讲,“不是客栈。……借住的屋子,不要钱。” 兰笙羽一下就安分了,在花团锦簇的柔软被子里,睁着滴溜溜的圆眼睛听他下文。 谢妄挑了挑眉,抬手探过身子帮他掖被角,缓缓道,“至于我的生长速度,本来就不太固定,你要适应。” “也说不准明天就成年了。” 兰笙羽被逗乐了,没忍住抬手捏了一下在他眼里装老成的小屁孩的脸蛋,语气像浸在糖罐,“一岁都没到,在玄凤族你还是只小雏鸟呢。” 刚俯身的谢妄还没坐回来,垂眼,望进像月牙儿弯弯,盛了点点碎光的浅色眸子,沿着精致秀气的鼻梁向下,刚还说他是雏儿的嘴唇粉嫩柔软,看上去很好吃…… 应该很好吃吧,如果是甜的。 他喜欢吃甜的。 一瞬间,很多想法掠过谢妄脑海,他喉结上下一滚,呼吸都乱了几分,眸色越来越深。 正在兰笙羽觉得奇怪,以为他是不是生气了,毕竟他家谢汪汪就是这么一款易怒易爆炸的小孩。 “咚咚——”一声敲门声传来。 谢妄一瞬清醒,几乎是一下就跌坐了回去,别过脸,紧紧皱着眉,闷声道:“进来。” 听上去似乎有些不乐。 伴着银铃轻响,门外进来一位女子,瞧着打扮是侍女之类,手上端着汤药,很自然地将药放在一边桌上,向两人福了福身子,对谢妄道,“谢公子,汤药趁热给兰公子服下。城主大人让您现在有空去竺颜轩找她,有要事商议。” 谢妄略一点头。 那女子便退了下去,一直垂眉低眼着,没有任何不适宜的打量。 谢妄端过瓷碗,不知道为什么,没好气道:“既然醒了,那自己把药喝了。” 兰笙羽对他忽如其来的小脾气不明所以,但终于是坐了起来靠在抱枕上,接过药碗,突然间发现了什么,关心道:“小宝,要不要开窗通通风?你是不是很热。” 他略有点担忧地看着谢妄泛着粉红的耳朵,在他问完后愈发加深,甚至漫到了原本透白的脖颈。 虽然是快初春的天气,正好凉快。 又别扭又好强的谢汪汪差点没装住,炸毛了一瞬,对视上那双担忧的眼睛,又咽回了炸药味,硬生生改成:“对。热的。” “窗户开着,喝你的药。” 兰笙羽只好乖乖喝药,看上去他倒像个被训的孩子。一口闷完,他轻轻皱眉,“苦”字都还没说出口,嘴里就被塞了颗什么,舌尖一触,甜的。 “唔……这蜜饯果子味道真不错。是天街上最火的那家吗,我记得要排队好久……”他尝着甜丝丝的,已经不觉一点苦味了,看见刚刚飞速给人塞了颗蜜饯后就若无其事随手将剩下的一袋子放到旁边桌上,他看到了纸袋上的招牌名字才问。 上元那天他买的就是这家。 但谢妄没就着这个话题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兰笙羽也不想多回忆那天的事情,其实他当时痛的都没印象了,好像还幻想出长大的谢汪汪来找他了,不过他又不是话本主角,哪有这么多奇迹发生在他身上。想来估计是那些人动静太大了,所做之事又实在有违城市风貌,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才制止了那些人吧。 可能有认识他的看他实在狼狈至极、又可怜至极,好心送到城主府,还帮忙找回了小谢。 但不论发生了什么,他都没印象,也是一件幸事。 现任浮光城主是上一任城主的夫人,在其夫君暴毙后因无人可任城主之职而上位,早年也遭到一些家族反对,但她自身实力强悍,做事雷厉风行,将浮光城治理地井井有条繁荣昌盛,那些声音也渐渐弱下去直到消失。 兰笙羽没见过城主,但一想到可能是这位大人救助了他和谢汪汪,心中不由得对其生出几分尊敬。 于是他道,“刚刚那位姑娘是不是说城主大人找你有事?应当是要慰问吧,需要我去吗?” 谢妄接过他手上的空碗,挑眉,“你都是个病人,去什么去。” 兰笙羽脸上一赧,道:“我感觉差不多了,等你回来,我们回家去吧,赖在人家这里住着也不像样子……” 谢妄扯了扯嘴角,道,“……你那大人没这么小鸡肚肠,让某只病得差点死掉的弱小鸡待到明天,应该还是可以的。” 兰笙羽只觉得似乎被嘲讽了,垂着头有点羞愧道,“没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啦,哪有差点死掉,就是一点疼而已……” 旁边的人没说话了,一瞬间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兰笙羽抬起头,望进了一双异常平静到无波无澜的漆黑眼眸,就像一汪深不见底,难以辨别暗流有多汹涌的潭水。 “哦?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半昏迷,手断了,脚也折了,腹部都是血痕,肋骨断了三根,倒在我身上就开始表演杜鹃啼血哇哇地吐,之后就气若游丝昏迷至今,你刚刚说,一点疼?”谢妄声音不重,但这一连串竹筒倒豆子似的输出,即便是迟钝如兰笙羽也听出了他语气间没忍住的愠意,甚至还有一丝气他不争之感。 他怔了怔,本来真觉得没什么的,被谢妄这么一说才发现原来有这么严重,看了一眼谢妄气到冷笑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这好像戳中了什么地方,心中升起密密麻麻的丝丝柔意,像是电流般席卷全身,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他感到又不适应,却忍不住贪恋地沉浸在这种舒服的感觉。 他有些不自然地攥了攥柔软的被子,小声道,“那、那还是比一点多几点疼的……” 想了一会儿,他又补上,“抱歉,那一定吓到你了,让你担心了这么久,下次……” 他还在勤勤恳恳抚慰和作保证,哪知刚刚还在冷脸的小炸药包这下真炸了,谢妄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大声,“谁担心你了!自作多情!下次?呵呵,没有下次了,蠢货!” “你给我乖乖躺着休息,不准乱跑。等我回来给你上药,你就知道到底是几点疼了。” 谢妄几近气呼呼地交代完,都没给兰笙羽再说话的机会,夺门而去。慢慢躺下的兰笙羽再一次感到莫名其妙。心里想到,这屋子果然还是对谢妄来说太热了吧。刚刚好像又热到耳朵了,不过谢妄走得太快,没看仔细。 他把一半的脸蒙在被子里,留了双熠熠的眼睛瞧着白纱曼曼云纹飞扬的床帐,没有一丝睡意,心里还是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恍若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这么快就长大了。不过,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要是、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他默默地想。近乎祈愿。 近乎落荒而逃的谢妄渐渐降下温来,走到一处僻静的拐角处,眼瞥见这阴影里因为墙上瓦片缺了而泄露了唯一一束阳光,这岌岌可危的养料却又维持着诡异的稳定和平静。那里有一丛独自生长旺盛且快乐的小雏菊,鬼使神差间他的手便覆了上去,投下一道宽大的阴影,小花还在随风轻轻摇头晃脑,毫无知觉地昂首挺胸绽开嫩黄花蕊,似乎对这暂时的“乌云”毫不在意。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8节 谢妄盯了一会儿,败下阵来,只揪了几下旁边更加无辜朴实的叶子,带着他自己都不理解的憋闷,越揪越快,不一会儿旁边便秃了一块,泥里都是拜没素质的魔头所赐的叶子养料,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这场毫无意义的“小事故”里,唯一还在快乐的只有傻到冒泡的小雏菊们,摇摆得更厉害了,像是在欢欣鼓舞天赐的邻居养料。 又傻又坏。 毫无素质可言的人心里这样评价这帮小雏菊。 也这样评价自己。 明明那帮人已经为自己无知的行为,惹了不该惹的人,付出血的代价。那些脏污腐朽的血肉骨骼已经被狠狠碾进泥里,丑陋不堪的灵魂脉络被拧成花。 全部都变得稀碎,全部都不配苟活于世。 刚刚回忆起来的谢妄,此刻眼中弥漫的腥风血雨逐渐和三日前那晚一样疯狂,使他周身气息陡然冷厉肃杀起来。 就算下手再怎么凶狠残暴,但弄死这种低贱无耻的蝼蚁,他只觉得肮脏,污浊,晦气。 但再怎么嫌弃。他们弄脏了那只傻鸟。一想起那家伙倒在血泊轻微哀鸣的模样,便感到周遭阵阵发冷,想撕碎一切。 那些垃圾还在不知死活地偷袭。被杀掉。求饶。被虐杀。 下手越残忍越血腥越能满足他卑劣的血性和欲望。 自从穿越而来,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和短暂恐慌,到得心应手、甚至有过之无不及,这龙傲天身份仿佛为他量身制定,而如今再一次肆意掌控生和死,直到那一刻他才鲜活地意识到自己真的重生了。 不是玄凤。不是什么人、妖。 他就是魔。天生的魔。 他垂眼,看着不知不觉已经被低气压粉碎散落一地的植物残骸,围了略显不知所措的雏菊一圈。 抬腿,向竺颜轩走去。 作者有话说: ---------------------- 雏鸟虽一岁,心比鹰更野[三花猫头] 第8章 蛇蝎城主 城主府占地面积极广,几乎占了内城中心区五分之一的地盘。 内里更是错落有致,繁复多样,加上特殊阵法其中的人法术、法器皆有限制,只能凭物理工具或者步行。据说浮光城第一任城主自己设计加上开工建造后退位隐世,第二任刚入住还有好一段时间记不住地图,天天迷路,得开罗盘定方位。 不过这么一个地方对于主人家来说,还是好处大于坏处,毕竟难攻易守。现任城主排万难上位以来,早期屡次遭受刺杀,但无一成功,一者因为她行踪不定,二者便是因为这座府邸的诡异,到了夜深人静时刻,拥有护城玉的城主注入法力,随心变幻府邸内部构造。暗藏的刺客极易暴露,大多下场凄惨,给背后势力以震慑。 天生的魔兄记忆力很好,只是来时粗略看过一遍,脑海中大致还记得竺颜轩的方位,倘若这几天那城主并没有动用护城玉,那离此处不算近。 穿过三重院落,见主院假石奇山错落,看上去质地不凡,其中不乏蕴含特殊灵力的奇石。一株千年紫檀矗立中央,树干粗壮需五人合抱,运气周转还能感受到城主府最为浓郁的灵气便是此处,像是阵法阵眼、护城玉联结点,极有可能都在这里某处。 谢妄只是随意瞟了一眼,便转向了东侧圆拱门小径。 直到听到泉水清音,拾几十重台阶而上,抬头入眼帘便是亭子匾额题字龙飞凤舞的“竺颜轩”三字。 往下比之周围景色更为惹眼的是一袭红衣云袖的明丽女子。即便早就听到动静,她并没有看向这边,依然在细细观赏自己新做的亮眼独特的美甲,勾起嘴角,声音魅惑又动听,有几分蛇蝎美人的味道,“亏你还记得路,只是拖了这么长时间,上一个让我这么等的,已经死了。” 城主凉凉地掀起眼皮,朝立于台阶上的人看了一眼,唇还上扬着,眼中笑意浅淡,压迫感十足。 从前谢妄做事从不讲究后果代价。只是从前是从前,现在是谢汪。 虽然本性难移,但奈何身份不同很多事情都不同了,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 他得解决一下这次肆意妄为带来的麻烦。 几乎无视了“地头蛇”的下马威,谢妄神色自若地到她对面坐下,顶着探究的目光,半点没有为客的自觉。蛇蝎美人脸上笑意更甚,放下手来,身后侍女流朱上前沏好茶水,便跟另一侍女漱玉福身退下亭轩。 “我新做的指甲好看吗?”蛇蝎美人又发话了。 “强龙”不是很懂这些,直切入主题,“找我什么事。”地头蛇。 测。险些把心里称呼说出来,谢妄端起茶杯,品了品无色茶水,压下差点脱口而出的称呼。略显装杯。 城主不甚在意他的直接,笑眯眯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毕竟我也很好奇你们这些小年轻的审美。” 谢妄放下茶杯,没看女子玉手,眼神都不带歪地盯向那双美目,“不懂。这该问你夫君。” 城主愣了一下,挑了挑眉,缓缓眯起眼睛,如同毒蛇在夜间猎物,散发危险的气息,“他啊,早死了。怎么,你也听说那些传闻了?” 想不知道都难。谢妄不语。 每一座城都有自己的八卦情报网。几个大家族间的风云人物就是网上的结点,各种奇闻异事或真或假就成了连网的线,网的大小和密集程度有时靠的是吃瓜者的想象力,还有时便是由于这主人公的知名程度。 这浮光地处人界江南,景色极佳,温度适宜,但美食荒漠,因此人多嘴闲略浮躁,感觉是这座城市的特色之一。 而且更不必说这浮光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的城主了,更何况上任城主还是此任的丈夫,数年前一次外出再杳无音讯,此百年难遇之情景,那八卦传闻早就满天飞了。 什么弑君夺位、杀夫掌权、抛妻偷野,三人行必有一尸、情夫情妇大乱斗应有尽有,只需花上几两钱,想听的不想听的都包满意。 要说这最早也流传最广的一种说法就是,上任城主顾烨出身没落世家,自身上进有实力,是上上任城主得意门生,为获得多势力支持,与乔家联姻,很快便稳坐城主之位,和他夫人也就是现任城主乔宣本是少年夫妻,俊男美女天作之合,城中佳话良缘一段。但事情转折就在这顾烨一次远门归来,精明能干的城主开始整日魂不守舍浑浑噩噩,茶不思饭不想,像是被山野妖精勾去了魂魄,偏偏任何高级法器也测不出分毫妖气。 不久便病了,那城主夫人乔宣只好接过城内事务,原本每日以泪洗面,求上天垂怜,不要带走她的如意郎君。但后来顾烨病情越发严重,不再与人交谈,甚至不愿乔宣触碰他,反倒开始对着府中一草一木含情脉脉,窃窃私语,恍若丈夫对待妻子柔情似水。没过多久,乔宣态度大变,越发性冷,听府上婢女小侍所言,顾城主每日对着草啊花啊就念叨一个名字。 殷殷。 白殷。乔家一株极其普通的白玉兰所化精怪,乔宣心腹,两人从来形影不离,故而顾烨也认识。但在乔顾大婚前一日乔家失火,无人伤亡,偏偏只烧死了这只木属精怪,烧的连点灰都不剩。 这事本影响也不大,婚期照常进行,顾乔二人依旧恩爱非常,直到顾烨失控显出反常,众人便纷纷猜测想必当初顾烨真心想娶的是精怪白殷,乔宣知道后设计害死了这只精怪,乔家施加压力,顾烨伤心之余只得继续演戏,待到稳坐城主之位意外发现了白殷死亡真相,对乔宣越发厌恶,精神也失常起来。 这样的丑事本不会泄露,但两人谁都不在乎,加之乔家家主暴毙,嫡系无后,也逐渐式微,更加没人控制有心人散布流言。夫妻反目,以结果来看,是乔宣更胜一筹,终掌大权。 略一思索,毫无情商可言的谢妄回道,“那你烧纸问他。没事我回去了。” 乔宣扬起眉毛,不怒反笑,“长这么大那玄凤没教过你怎么和恩人说话吗,汪公子?” “他怎么教我不劳你费心,天色不早,再晚点烧纸可能你夫君都能亲自来了。”谢妄面上淡淡,嘴上刻薄又毒辣。 乔宣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气得差点咬碎了牙道,“今日你愿意出门不守着那玄凤,他醒了?” “嗯。”谢妄此时已经有些不耐,这女人半天不说要事,还故意找了个离兰笙羽所在屋子不近的地方约谈,不派人引路估计也是故意的,他对这些暗戳戳的不怀好意很不屑,更是对城主府的狗血大戏毫无兴趣,于是说明意思,“他不习惯这里,明天我们就走。” “哦?”闻言,乔宣笑起来,似乎更加放松,又恢复那副蛇蝎魅惑模样,几乎是用气音发出了这样一个单音节,显得漫不经心,懒洋洋道,“你信不信,出了我这城主府,你和你那年轻的玄凤爹马上能尸骨无存?” 谢妄挑眉。 “知道你杀了谁,得罪的又是谁吗?” 谢妄道:“地痞。陆家。” 乔宣却一脸果然地笑了笑,像是在笑他天真,“错了。杀的是城主府大管家侄子,得罪了陆家敌对的任何世族。” “虽然那孬种确实混帐,但这世间身份地位就是王道。也就是有我吩咐,我那狠辣的得力管家才一时半会儿没对你们出手。也只有待在这城主府,那居心叵测之人才没机会找麻烦。” “你以为你们还回得去那外城破屋吗,早被雇来的人砸了个稀烂,连出租屋子的人都遭了殃,因为那天闹出的动静太大,手段太残忍,你是个杀人狂魔的消息早就在这浮光城传遍大街小巷了。” “即便你再天才绝艳,修炼天赋超群,也要知道暗箭难防,更何况这么短时间内树敌太多。”看谢妄没什么反应的样子,乔宣补充道,“即便你能独善其身,逃出城去,那在这生活了一辈子的玄凤愿意跟你走么,况且他修为如此低,自保能力几乎没有,你怎么保证能护得了他?毕竟不是每次都能及时赶上,不是么。” 谢妄微不可察地皱眉。 乔宣见他神情有片刻松动,以为终于是被震慑住了,继续施压,“总之呢,出去,就是死。” 谢妄却在思索,果然不是陆家么,见到马车上陆字,他便觉得奇怪,倘若这姓陆的真要对付他们直接在锦华楼时不必说什么贵客打圆场,直接把人扣下就行,何必还要搞一出拐卖的戏码,还专挑浮光城禁乱时节,不仅多此一举,还简直是和城规对着干。 分明是有人挑拨。 先是看谢妄不爽,雇人下死手,再把这脏水泼给陆家,让城主府与陆家心生嫌隙,即便一对玄凤父子微不足道,但也能开个头,之后再暗中兴风作浪一番,好坐收渔翁之利。只是没想到谢妄不只会弹射番茄,还会杀人,下手甚至比专业的还老练许多。这嫌疑又反噬了。 这么捋下来,还有一处甚是奇怪。这套逻辑里,暗中想做渔翁之人未免有些太心高气傲,坏的明白了。 即便很多人知道谢妄在陆家锦华楼闹事,但那马车就这么大剌剌地写着个陆字,像是生怕没人会怀疑到陆家身上,即便谢妄兰笙羽真是普通人家遭了殃,但想要将这罪名按在陆家头上,也够呛。陆家也不是吃素的。 难道,除了陆家、城主府、陆家敌对的世家大族,想做渔翁的另有其人? 算了,不想了。浮光这千年老城,势力错综复杂,谢妄向来是不喜暗中算计管闲事的人。 既然兰笙羽出去会有危险,而且自己确实不可能无时不刻盯着这只傻鸟,更不消说万一他真不愿意跟自己走,那就让他别出去了,好好待在这养病。 只是他自己是必须走的。他还有复仇大计未完成。他要到能完成此事的地方去。 于是他道:“好。他留下,我走。” 作者有话说: ---------------------- 狠心狗狗,抛弃小鸟,会不会舍得呢嘿嘿[竖耳兔头] 第9章 仁至义尽 “嗯????”乔宣愣了愣,惊异了一声,“等等,不是。你舍得?” 谢妄闻言奇怪道,“什么舍不舍得?” “那玄凤……你爹,你舍得留他一个人独守空房?” 虽然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但谢妄比她更奇怪,“这有什么,又不是死了。况且,他不是我爹。” “这城里可没有我不知道的,据我了解,那玄凤很依赖你吧,真真好奇,你若真走了,那玄凤脆弱的得哭成什么样。” “……没死就行,仁至义尽。” 听了这话,乔宣一愣,睁大了眼睛,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泪花都隐隐若现,此时倒是一点没顾得先前的婀娜仪态了,最后扶着玉台勉强能言,“‘仁至义尽’,好一个‘仁至义尽’!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这年轻人了。当真有我当年风范。” 谢妄没说话看着她笑到不能自已,心里无语若真算起辈分年纪,谢妄算是她祖宗辈的。 乔宣也渐渐被他无波无澜的眼神感染,很快冷静下来,身姿依然懒懒地靠在玉台边,但好歹回归了正题,“不过,欣赏归欣赏,我可不是大善人,你就这么自信我会帮你们?” 谢妄道:“呵,乔城主不是都已经帮了么,又何必多此一问?” “大可直接说条件就是了。” 听他这么说,乔宣又笑起来,“既然你这小朋友喜欢直说,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帮我杀一个人。陆三陆淮云。” 谢妄闻言,挑眉看向她。 “别这么看我。是私仇。跟身份没关系。”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9节 “杀他不简单,为什么找我?” “他为人太谨慎,派出去的人全死了。想杀他的人很多,我也心疼精心培养的人就这么作了陆府肥料。”乔宣嘴角虽然向上扬,但眼神里没有温度,更没有“心疼”这样的情绪, “而你接触过陆家人,年纪轻又很善于隐藏实力,杀人利落,下手够狠,而且陆家人对你也很感兴趣。” “何出此言?”谢妄想起那个捏扁小番茄的傻冒,感觉跟“为人谨慎”的说法差别很大。 “根据探子所报,上元那天你见到的应当不是陆淮云,而是他同父异母亲弟弟陆六陆淮明,此人性子顽劣、八面玲珑,是猪是虎还难说。但他对你似乎很感兴趣,你和玄凤出楼后便派人跟着你们了,虽然后来应当和我的人一起被你甩了。” 随即,乔宣拿出一折朱红色洒金笺递给谢妄,“过几日便是陆淮明生日宴,这是他给那玄凤,是叫兰笙羽吧,的请帖。原是送到那破屋的,被我盯梢的人同你们其他东西一起拿来了。” 谢妄接过,请贴内容只有一行字,一看就是本人手写,潦草但有活力, “谨呈闲泽村云溪老屋兰笙羽贤兄台鉴 笙羽啊,其实招你进锦华楼的是我啦哈哈,三月十三记得来我生日会,记得带上你家谢小友可以给大伙再表演一个弹射番茄哈哈哈哈哈……真的很有意思。别客气!等你。 陆淮明敬邀” 看到“弹射番茄”那几字,谢妄手指都用力了几分,看着请帖都裂了点,乔宣赶忙道,“他这人就这样,从不正经,不过我说的没错吧。” “呵呵,给我多准备一些番茄。” 乔宣扬了扬眉毛,没想到这人看着冷冰冰的,竟然还会说冷笑话呢,不过看他神情,也可能是认真的,他真的想用番茄作为暗器。 乔宣“咳”了一声,回神严肃道,“若事成,陆府没了陆淮云必然倒台,你不必担心有人报复,可安然离开,我能保那玄凤在城主府衣食无忧。” 顿了一下,她挽了挽耳边碎发,微抿了口茶,再度开口,话锋一转,“倘若是败了,你呢,自然走不出陆府,但也不必担心,那玄凤很快就能下去陪你。” 语气甚至比先前还和善几分,但流露出的威胁意思也很明显。 谢妄良久没说话,然后收起请帖,起身离开时看了眼面前笑得明艳的女人,淡淡道,“不会败。” 乔宣看着渐渐远去的修长身影,半天才从那人最后的眼神中缓过神来,天晚风凉,她莫名打了个寒颤。 “呵,狂妄。” * 谢妄回到分给他和兰笙羽的院落。思考了一下,先去了兰笙羽房间的隔壁。 他还没进过这里,虽说是他的房间。 房间内干净整洁和那间差不多的布置,看来即便没人住,也每天有人打扫。 中央红木桌子上放着他和兰笙羽原本“云溪老屋”里的东西,几乎能带的都在了,其实也没什么,一把粗制滥造的铁剑、一支挂白羽流苏的玉笛、一颗不知什么用的玄青珠子、装了零星存款和修门工具的箱子、以及兰笙羽十万分宝贝甚至斥巨资买了铁锁的木盒。 真不理解这只傻鸟用铁锁锁木盒有什么意义。 里面的东西谢妄知道的就是破碎的黑色蛋壳,其他估计也是类似的物品,都是些只有他当个宝贝的小垃圾们。 将刚刚拿到的请帖也放在这些东西的旁边,今日不算早了,给兰笙羽上完药,两人差不多就要休息了,此事明日斟酌一下再告诉他好了。 他又看了一会儿,回想起刚刚的谈话,眼神越发阴沉。 他很讨厌被人威胁。但他更不喜欢欠人情。 乔宣确实帮了他,当时他杀完人,浑身是血抱着重伤昏迷的兰笙羽,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 脑海中嗡嗡地一瞬掠过很多画面将他定在原地,很多年以前刚到这个世界不久,也是如此的满地血,如此的孑然身。 神经高度紧绷的时候,人会更加敏感,任何风吹草动都极易察觉。这种生存本能似乎并没有随着他的重生而消失。 所以恰巧回城,隐身于暗处悄然看戏的乔宣刚挪了挪步子,就被浴血少年敏锐地捕捉到了,像狼一样的狠戾的眼神扫过来,低沉怒吼让暗处的人滚出来。 乔宣这才说明身份,还宽宏大量地让兰笙羽得到及时救治。 虽然这女人也不是什么善茬,故意不清理现场,这么短时间谣言遍地,且风向一致,很难让人相信没人搞鬼。 但谢妄欠她一个人情是事实。 既然乔城主还答应只要陆淮云死,能留兰笙羽在城主府生活,这也是很不错的一个条件。 玄凤族修炼资质本就不高,兰笙羽奇差,除了生活习性上看得出是玄凤,其他几乎和最普通的凡人没区别。 谢妄走时断然也不可能带上个累赘,毕竟自己是去复仇,又不是游山玩水遛鸟快活。只是现在这情况,留那傻鸟自己回闲泽村的话,恐怕会被欺负到死。 谢妄幽幽叹了口气,不论如何,他确实也欠兰笙羽,若不是这鸟够傻,自己还不知道要在那看起来像坏了的蛋里待上几百年,最后要么臭了,要么被砸了。 只是不知道兰笙羽想要什么,若他只是谢汪,能给的很少,或许给不起他想要的。 至少要保证他的性命无忧,这样将来大仇得报,恢复魔界之主身份,无论是花不完的财富还是洗髓净脉后登峰造极的修为,谢汪给不起的,谢妄都能给。 哈,真不知道到了那天这傻玄凤会露出多么惊喜的表情,怕是会巴巴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共享三界臣服吧。 说不定还会因为当初坚持让他喊“爹爹”,羞的脸都红扑扑一片,不像玄凤了,像颗饱满粉嫩的小红桃,一掐就能滴出水来。 光是这么想着,他已经到了隔壁门前。兰笙羽可能在睡觉,几乎没犹豫,连门都没敲,直推进去了。 映入眼帘的赫然一片白花花的身子。 “啊!”兰笙羽完全没想到这时候会突然有人闯进来,吓了一大跳,短促地叫了一声,动作飞速地扯过一边的被子盖住自己。 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又懵又惊地和他对视。似乎发现是他,才稍稍放松些,被子下拉了点,露出整张脸,咬红了的嘴唇都快滴出血来一张一合,又羞愤又惊惧不定地道:“你、你进来不敲门!” 谢妄短暂地停顿后,面上波澜不惊,目光移向床边的药箱外散乱的膏药。面色如常地走过去捡起兰笙羽刚慌忙放下后因为圆滚滚的盒体而落到地上的一小瓶膏药,他看向床上一副羞愤欲死模样的小红桃,咳了一声:“慌什么,我以前也不敲门。” 兰笙羽愤愤,毛茸茸甚至有些毛躁的头彻底伸出来了,两瓣薄唇欲张,一副要训斥这个不孝子的模样,但被谢妄抢先截住了话头,“怎么弄得这么乱,不是跟你说等我回来给你上吗?” 小红桃又缩回去了,但语气还有些不平稳,小声辩解道,“我睡饱了……又不敢乱走,等得无聊,想着自己先试试,待会儿就不麻烦你了……” 谢妄收拾的手顿了一下,看了他一眼,道,“听你这话,是嫌我慢?” 兰笙羽抬眼瞧他,又垂下眼睫,乖巧摇头,“……没有。” 谢妄勾起嘴角,拿起其中一小瓶膏体,坐到床沿,道,“好了,剩下的我给你上,被子打开。” 小红桃本来已经变成小粉桃了,不知为何一听这话一下又升温了,这下他也觉得这房间很热了。 他攥紧了被子边边,嗫嚅道:“不、不用了……我刚刚已经上完了。” “你肯定控制不好量,让我检查一下。况且还有你自己涂不到的地方,比如……”谢妄顿了一下,“背部。” 兰笙羽咬了咬下嘴唇,眼巴巴地瞧了会儿拿着药膏的谢妄,长睫毛向上一翘一翘,仿佛在用眼神可怜兮兮地询问能不能不涂了,直接睡觉。可惜后者纹丝不动,似乎铁了心今天要给他涂个遍。 小红桃卖可怜失败,瘪了瘪嘴,偷偷看了眼被子里面。 真的不行哇!他什么都没穿!这这这怎么可以……太羞人了…… “怎么了,还不打开?” “我……我什么都没穿……” “里衣里裤也没有?” “……嗯。所以能不能……” “哦。反正又不是没看过。” 跟乔宣那条毒蛇聊多了,谢妄也变得笑眯眯地,此时甚至更胜一筹,语气故意带上戏谑的调调,逗弄某只鲜美的快熟透了的桃。 果不其然,谢妄说完,兰笙羽脸红地几欲滴血,结结巴巴道,“那不一样!以前……你才那么点大,不一起……洗澡的话,可能会摔倒,我才抱着你……可、可你现在都这么、这么大了……” “说什么呢,你上午还说,我才一岁,是只雏、鸟。”少年的身形已经初见端倪,挺拔俊朗地坐在床边忍着笑道,将早上的话还给床上这只缩在被窝的“百年老玄凤”。 百岁玄凤脸又躁起来了,但偷偷瞟了眼雏鸟后,也一时昏了头脑。 说、说起来,谢汪汪好像从没这么高兴过。 他终于松了手,像是下定什么决心,掀开了已经被捏的皱巴巴的被子。 “好吧,那你轻点来……” 作者有话说: ---------------------- [捂脸偷看] 第10章 老实上药 谢妄的眼神一瞬暗了下来,像落在黑夜里晕不开的墨,又像海底阴暗游行回旋的低潮。 正羞得不知道眼神往哪放的兰笙羽,触到持药者的眼神,愣了愣,竟有些发怵。他只露出了上半身,往下还虚掩着,任谁这样被盯着都会不自然,即便面对亲近之人,因此他此刻莫名有点紧张,弱弱问道,“怎、怎么了?” 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凉飕飕的。 谢妄的眼神只在两颗半粉不红、看上去软糯而毫无防备的豆豆上轻飘飘掠过,最后落在了平坦腹部。那里原本虽然细瘦,却光滑洁白,若是握住两端的话,手感很好。 就在谢妄这具身子刚重新学会走路的那段时间,洗澡的时候,在简陋的窄小木桶里,温凉的清水中徐徐泡着,他坐在这块柔软的小土地上很多次,也仔细观察过很多次。 还没长大的小脚故意不轻不重地踩在上面,柔软土地的好脾气主人就会温柔地笑起来,用温热宽大的手掌将不安分的脚丫虚拢在手心。 有时小脚过分了,傻傻的土地唯一想到的反击方式是将坏心思的脚丫轻提起来,这样差点侧翻在水中的坏脚丫主人只好“慌慌张张”地抱住自己。 土地土地,他的柔软土地,是安心,也是……家。 仅在一年里,兰笙羽就提过这个概念很多次,他说“家”是日落栖息之所、是神安心慰之地。 但从前的谢妄不屑,现在也依旧不信。 他从不觉得那破屋子是“家”,若那里是所谓的什么所什么地,又为何现在在这奢华之室,动荡了一天的精神海忽然之间,也感受到了片刻心神安定? 傻鸟就是傻,“家”,不是地方。 不过,过去的“慌张”是假,现在的平静也不真。 柔软小土地上,不光滑也不干净。青紫伤痕交错,有深有浅,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痕迹也仿佛有了生命力。才过了一天,距离上次涂药淤青又扩大了。谢妄指腹的温度软化了药膏,不敢下手太重,一点不敢有以前的过分,像是在空薄蛋壳上雕花般细致轻柔。 兰笙羽皮薄肉嫩,很是敏感,腹上动作轻微似羽毛一触一触,虽然极大减少了伤口被碰的疼痛感,却弄得他一阵痒意,但不明显很好忍,只是这一份份在点上的痒似乎能叠加,一次次传达至皮下如一阵阵暖流,酥酥麻麻地在体内胡乱窜动上涌,最后全都通到怦怦跳着的地方。 那里就这么点大,而兰笙羽胸腔里的房间似乎更小,紧缩起来,被这些细细密密的暖流充斥、填满,他浑身都热起来,好像就要爆炸。 但他面上一点没显,虽然是他自以为,也没吭声,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说这里刚才已经涂过一些了,或者这里他自己可以。 他只想久一点、再久一点。 他的房间这么小,明明都快承受不了,他也没想到,原来这里是这样地贪心呢。 他看向低着头很认真仔细地涂抹的人。少年低垂着眼,手指修长,指尖沾着温凉如玉的莹白色膏体,起起伏伏落在身上,密密麻麻柔软了半边身子。 身上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少年独有的低沉磁性的嗓音忽然响起。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10节 “翻过来。” “嗯?”兰笙羽舒服地快睡着了,睁开的眼还有些朦胧的水雾,迷茫了一瞬然后理解了三个字的意思,并照做了。 谢妄瞥见那双浅色眸子一闪而过的水光,停顿了一下,蹙起眉,“刚刚的力度,弄疼你了?” 已经乖乖翻身趴在绣花枕头上的兰笙羽闻言抬起头看身后的人,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没有,一点也不,我是舒服地。” 说完,又雀跃地将脸埋了回去,一副很期待被谢妄伺候上药的样子。 “……” 舒服……咳…… 哦。 谢妄不动声色轻挑了一下眉,仿佛是听见什么夸赞,嘴角不自觉扬起一点,俯下身,继续在这只易碎的蛋壳背面雕花。 但是背面的伤严重的都聚集在肩胛骨下面居多,也就是偏腰背位置,也许是看不见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兰笙羽这里似乎十分敏感。谢妄每碰一下,都能感受到指尖下这具身躯控制不住的轻颤。 城主府送来的药膏是清凉质地,药效很温和也很快,还有镇痛效果,连着涂了几天,兰笙羽身上伤痕虽看上去青紫交加但比一开始已经好了很多,他白天活动时动作不大的话也不怎么能感受到明显的酸痛。 但现在,许是距离上次涂药久了,镇痛效果也轻了,兰笙羽渐渐感受到后背烧上来火辣辣的疼,并没有随着冰凉指尖的起起落落好上多少,反倒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不过,玄凤的忍疼能力一直很强,他轻轻咬着下嘴唇,没吭声。 直到那若有似无的触碰沿着顺滑的脊背线条,带着令人心颤的悸动,一路向下,最后停在了什么了不得的位置,轻轻打转按压,冰凉的膏体沾上体温被晕开,均匀地敷在这一片薄皮肤上,指腹间的茧相比之下显得尤为粗粝,能够透过软和的水状膏触感清晰。 但忍耐能力再强也是有限度的。 在这样不知是疼还是酸还是别的什么感觉刺激下,他只觉得脊椎末端似乎被若有若无地轻蹭到,酥麻感如同海浪般涌上来。 一股奇怪的感觉从那里源起,顺着脊背,让大脑空白了瞬间,嗡鸣作响,原本平放着的腿都忍不住屈了屈,微微抬起腰,再也控制不住声音。 只听得一道很轻微的声音从枕间弱弱传出,像是哭,更像是……。 还停留在身上的手明显一僵,旁边坐着的人呼吸忽然加重了一瞬。谢妄知道估计是实在太疼了,不然这迟钝的鸟不会反应这么大,但那声音……那声音实在…… 他从来没听过床上这人发出过这样暧昧缠绵的声音,就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不经意间勾了一下耳朵,痒意一下就钻进去,滑落在原本空荡荡的地方。 他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很奇怪。 他捂了一下离得近的耳朵,却碰不到真正难耐的地方,也解不了喉间的干涩。他试着尽量忽略刚刚那道声音,忍了又忍放下手来,咬咬牙,语气尽量平静,“不舒服?” 他顿了顿,解释道,“这里伤得重,这药要多涂,很快会吸收的,再往下还有一些伤痕,你忍忍,很快就好。” “……嗯。” 兰笙羽没转头,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谢妄取了药膏,加快了动作。 但,事情好像变得和先前大为不同,谢妄每碰一下,兰笙羽都会哼唧一声,身体也没有再老实地一动不动,相反还总是幅度很小地扭动,但一点一点也把原本虚掩着的薄被子都蹭掉了,露出了大半春光。 虽然把整张脸埋得看不见一点的某人自己没感觉,但谢妄可是一览无余,不由得眉头重重一跳。 这样下去不行……只是上个药,涂一下这鸟就要哼哼唧唧半天,很是干扰他的心神,这要什么时候涂得完? 谢妄心里这么想着,忽地眼瞥见那与别处不同、份外雪白饱满的肉,鬼使神差地往上轻轻一拍,发出“啪”地一声。 这不大不小的一声之后,屋内安静了,趴着的人不哼了,坐着的人也沉默了。 两个人好像一下都老实了。 如果仔细看的话,兰笙羽虽然默默地把脸埋得更深了,但绯红色还是蔓延到了脖子乃至肩胛,甚至整个人都开始透出粉来。 谢妄也被自己的突如其来的动作震了一瞬,虽然不明白自己刚刚在干嘛,但很快冷静下来,深知这样下去不行,于是把眉一皱,心一横,轻咳了一声,道:“忍着,别喘……不许出声。” 兰笙羽没说话也没转头,只是点点头,随着动作墨色的长发丝丝缕缕从雪白的肩头垂落,带着点说不出的情.欲。 谢妄收回了视线,不再磨蹭,尽量又快又轻柔将剩下的部位上好药。 等到最后检查有没有遗漏的地方的时候,前面柔柔地传来一道有点虚弱的声音。 “……还、还没好吗?” 谢妄抬眼,便望进了一汪泛着涟漪的春池,不由得愣怔了一瞬间。 发丝凌乱,被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打湿,几缕贴在潮红的脸颊、额间,几缕晃晃悠悠垂落。下嘴唇被自己咬的红红地,似乎还有点肿。最主要的是,那双不看人时也动情的眸子还蓄着两汪泪,眼尾飞红。 “……” 总之,一眼看过去,就是被欺负地很惨的样子。 “……好了。”说话的时候,谢妄才发现自己喉间很涩,听上去像是几十年没喝水。 兰笙羽用手背抹了抹脸,慢慢翻过身,坐了起来,等身上的药吸收一会儿,听见谢妄的声音,又看过来,“小谢,我也口渴了……” “嗯,我去给你拿水。” 谢妄将盛水的碗递过去后,却没有看他,径直走到门口,踏出去时只留下一句话,“你先睡,我晚点回来。” 兰笙羽刚润了润喉,胡乱抹了抹乱糟糟的脸,闻言抬眼,视线却被毫不留情关上的门阻挡了,什么也没看见。 他不明所以,虽然不知道谢妄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做什么,但他对两个人身在城主府还是要挤着睡一间屋并没有什么异议,只是将光了的碗搁置一旁,躺下时,刚刚的场景立刻在脑海重新浮现。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好奇怪。 自己在想什么,小谢还那么年轻。 他大概真是病了。 作者有话说: ---------------------- 实则不然[害羞] 第11章 少年心事 清冷月光下,树影重重下,隐隐绰绰露出池水粼粼波光。 岸边一块干净圆润小石压着玄色发带干净衣物,池中人靠在边缘半身以上没入清水中,双目轻阖,周身灵气运转,如墨长发散落漂浮,额前发丝半湿,挂着水珠。 夜间凉风习习,水珠滴落在眼皮上时,谢妄倏然睁眼,金色瞳纹亮了顷刻便散去。 体内的燥热总算不再往上烧了。 上辈子作为人族血统魔族血统掺杂且被抛弃的混血,他记得自己一开始是修仙的,不过却忘了是谁领进门,后来又不知怎么进到那打着天下第一大宗旗号的云笈宗修习过一段时间,印象中那里其实是一帮自视清高、虚伪做作之辈的聚集地。 后来待了没多久因为不合群遭排挤构陷,但这几乎是每一位龙傲天的必经之路,所以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忘了最后判决是什么了,不过要打要罚倒都是无伤大雅,因为他卷了宗内至宝就跑路了。 到了魔域才甩了锲而不舍的围追堵截,耳根子清净下来。混血儿就是到哪都能混口饭吃,修整修整重新做魔,在此方面更是天赋异禀,一路升级打怪坐到魔尊之位,虽然这名号都是外人喊喊,他自己没公开承认过。 魔族修炼等级公认的有五级:魔种、魔煞、魔丹、魔婴、魔尊。若是非要和修真者的修为等级比较的话,大概是: 练气魔种筑基魔煞金丹魔丹元婴魔婴渡劫魔尊化神 修魔显然比修仙见效更快,同级别对垒魔者更强,也更受喜欢走捷径者青睐,但坏处也很多,最广为人知的有两点,一是修魔最高成就不过弑尊成尊,而修仙却能飞升至上位面,化神成圣。 据说当初魔族先祖触怒创世神,被贬至荒凉无人之境自生自灭,其后人永世不得再登神殿。 谢妄体内有一半魔族血脉,早早与其无缘,他倒是也无所谓。 第二个坏处便是魔族修炼功法方式一般都霸道难控,极易擦枪走火反为魔气所控,下场不是爆体而亡就是痴狂疯魔。 刚才体内这份燥热极其没由来。谢妄思索了一会儿,只想出大概是因为不久前除去那几个渣滓动了怒,此身又几乎是刚开始修炼,还有点不适应所以导致的魔气乱窜。 这种情况以前不是没有,只是很少,都在修魔初期,一般这种时候运转灵气镇压就好。 因此谢妄自从出了那很不对劲的屋子,便直奔此处,借了冷泉,泡在其中修身养性已经有好一会儿。 这冷泉不同寻常,似乎与那千年紫檀灵力同根同源,那紫檀位置太显眼,而此处偏僻冷清。 极其适合顺手牵羊。 夺取他物灵力,他生来就会。 或许是因生时所受诅咒,赐予他无上力量的同时,所过之处,生灵覆灭,万物悲戚。而这份诅咒刻进灵魂脉络,乃至他借身重生也不曾改变。 好在谢妄不是个有同情心的人,这个诅咒,他只看到了好处。 乔城主似乎对他们这两个外来者十分放心,除了派侍女看守防止逃跑,在府内几乎没有任何约束。而这城主府一草一木皆固定,没有一样肉眼可见的宝物可以顺走。 但她估计想不到,灵力也是可以顺走的。反正这冷泉不是他家的,枯竭了也不心疼。 谢妄提神放开了吸收转化,周遭水雾袅袅,同时浮现点点淡蓝色荧光,环绕在他周围,显得其眉眼柔和平静下来。 他渐渐感受到小腹热源,那是金丹初汇的征兆,但离凝成还有些时间,除非…… 把那树也吸收了。但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最后,泉水变成了普通的泉水,谢妄却未马上离开。 今日这份乱窜的魔气来势汹汹,谢妄只当是修炼又精益了,毕竟他的魔丹几日前已炼成,还有些不稳定也正常。 如果忽视这份燥热只集中在小腹。 哎,毕竟那里也是丹田的位置。 如果忽视下面的百年难见的奇怪的反应。 哎,毕竟魔族重欲,更不必说他如今青春重返,也不是性冷淡,受了点刺激有反应很正常。 哎。怎么还没下去。 这里凉飕飕的。好安静。 不知道那家伙睡了没有。 被窝应该很暖和了。应该会很乖地听话留个位置。 躺在一起会磕着伤吗,要是又要哼哼唧唧怎么办? 唔。怎么越翘越高了。 这身体是有毛病吗?想泡到什么时候。 * 谢妄回到屋内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兰笙羽已经熄了灯在内侧睡下了。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11节 谢妄走过去看了看,真给他在外侧留了好大一空位,摸摸甚至还有余温,他一时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虽然床很大,但想到可能会碰着伤口,发生什么不可预测的事,对危险很是敏感的谢妄决定今晚还是打地铺。 但即便是打地铺,迷人的危险还是悄悄降临了。 当晚谢妄就做了一个梦。 梦见一张又大又软的床。 周遭衣物锦被凌乱,扔的四处都是,身上的人两条修长玉腿折叠,跨跪在他腰间两侧。 金纹白袍褪下堆叠一摊,内里一件单衣已然被汗水沾湿,透出洁白泛粉的肌肤。 因为贴得极近,微微抬头便能听见两人交错杂乱的呼吸声交错缠绵,虽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冥冥之中他感应到此刻迫切的想法。 他想要。他想要这个人。 温热的呼吸越发近了,下一秒唇便触上了一片柔软,像浸满了阳光芬芳的棉花洁净香甜,又像贴上沾染了冰糖甜味的羽毛温凉湿软,让人忍不住想要摄取更多,吞.咽更多。 那人忽地偏了偏头,似乎想躲。 谢妄食髓知味,自然不肯放过。 抬手钳住那人下巴,没怎么用力就掰了回来,另一手护在他后脑勺将其压倒在床上,继续加深这个吻。 直到那人呼吸不过来了,水渍间呜呜直咽,谢妄才恋恋不舍地停下,让他喘口气,分开时两人舌尖还连着清透暧.昧的银丝。 他轻重缓急着,有张有弛,身下的人被折.磨的不行。 在梦里,身下的人好似软成了一滩不会流走的水,一团羞耻抗拒却又无计可施,只得任人搅乱的水。 谢妄闷笑出声,心情好得不得了。 这彻底被欲望操控的感觉,让他眼神里染上了疯狂。 “师尊,怎么哭了……到底是疼……还是舒服……” 说不清的情绪在这又陌生又熟悉的房间汹涌。 谢妄猛然睁眼,窗外阳光正盛。 居然一觉睡到大天明。 谢妄从来没睡过这么沉。前世几乎不睡觉,夜晚都是打坐冥想,这辈子倒是会睡觉,但从没做过梦。 …… 对,梦。很诡异。内容……难以启齿。 而且还是情景play,他喊那人师尊。 真好笑,他公认的天才,自认举世无双的天才,哪来的师尊。云笈宗的他一个都不认。 面色沉沉的谢妄才刚动了动身子,更诡异、更难以启齿的事来了。 ……身下的床褥……不对劲…… 他忽坐起来,一把掀开被子,看着那一滩莫名变深的部分,陷入了沉默。 原来梦里的湿意,不是梦…… ………… ……………… 原来丢人的是自己…… 没关系,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他知,没有第四个……他瞥了眼隔壁床上。 没看见人时,他愣了一瞬,起身发现人确实不在床上,一下沉了脸,顿时心情更糟糕了,没想到自己居然睡得连旁边的动静都没察觉,刚准备出门找—— 门忽地被拉开了,兰笙羽冒出头。 与立于床边的谢妄四目相对,他先是惊了一下,随即笑道:“你醒啦?” 但没等谢妄回复,他先是回头,似乎在和后面还跟着的什么人交涉,说的什么“送到这里就好”“给我吧”“好多好多”“实在感谢”云云。 谢妄几步跨过来,不过能看见的就只是两个侍女离开的背影,他皱眉刚想开口问,眼前停着的人便转了回来,捧了满怀色泽鲜艳的花凑到他跟前。 那张漂亮鲜活的脸渐渐与梦里娇.喘连连的脸重叠,此刻却是春风满面、笑意盈盈地对他说道,“小谢你看,好多花,好漂亮!” 谢妄心中一动,面上却不显,侧过身让他进来,盯着人一拐一拐的身影道,“你一大早出门,就是去摘花了?” 兰笙羽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个空花瓶,他总是会喜欢关注并收藏这些莫名其妙又没什么用的东西,一边仔细插花摘掉杂叶,一边回道, “这叫采花啦,我今天起得早看你睡得正香,就没叫醒你,出门逛了逛看见一片花圃,跟着我的姑娘说可以帮我采回去养在瓶里。” “我本来担心会枯萎,但是两位姑娘说这是灵植,若是生养在灵气充裕的地方,或是定时用灵力灌溉的话,在哪里都可以活的很好呢!” 看着他两眼亮亮、满心满眼打理花团锦簇的瓶子,谢妄鼻子里出气,哼了一声,走到一旁去,“说得好像灵力这种东西你有一样。” 兰笙羽果然愣了一下,“对哦”了一声。 他眨眨眼,终于看向抱胸靠在窗边的人,转念一想,道,“但是你有呀。” “你劈材、烧水都比我厉害多了,那把沉甸甸黑漆漆的剑也能耍得很好看,小谢你肯定有很多灵力,对吧?” 谢妄一脸冷漠,瞧他一眼,好像在说“你说呢”,然后别过脸,从鼻子里发出不明意味的单音节,算是默认。 兰笙羽很高兴的样子,抱着花瓶就走了过来又凑到他跟前,满目繁杂的颜色上是干净无瑕的脸,还带着点恳求的神情,声音甚至都和梦里无二,柔柔绵绵,“小宝,你看它们都已经有点蔫啦——” “你帮帮我,给它们浇点,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 师尊是个大美人[撒花]~ 第12章 梦中情人 两人凑得近,最后一个音节落在谢妄耳边的时候,他那只耳朵只感到一阵酥麻,忍不住一激灵,下意识按住了兰笙羽的肩,拉开两人距离。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瞥见对方难以忽视的迅速失落的脸,简直跟捧的花一样蔫巴,甚至还倒退了一步,自言自语轻轻道,“好吧……” 话顿了一下,忽道: “过几天,去看望陆掌柜的时候,问问他好了。” 原本谢妄手都已经快要碰到花,听到他立马变心要去找别人,还偏偏就是那姓陆的,额头青筋直跳。 陆掌柜陆掌柜陆掌柜陆陆陆陆你丫的掌柜!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草包富二代!天天想着陆掌柜陆掌柜!!!那草包说谢谢了吗??? 谢妄一时间怨气升天,脑海中狂风骤雨呼啸了一番,手上灵气翻涌喷出,花一时间呼啦啦全盛开了,一朵朵光彩夺目欢欣鼓舞。 兰笙羽看得睁大了眼,怕这些不懂节制的花吃太多,赶紧抱着移开那只魔爪,哪知那汹涌的灵力失去吸收的载体,直击地板,轰出了一个大洞。 谢妄:…… 兰笙羽(看向地面):……? “小谢,你……” 谢妄没好气道,“你什么你?帮都帮了,还想怎么样?” “不是不是……谢谢你,真的很厉害!”兰笙羽认真夸完,又瞟了他一眼,突然神色变得犹疑,说话变得吞吞吐吐地,看看地上,又看看他,最终决定先把花瓶放一旁。 接收到应有的夸赞,谢妄脸色缓和了一点,但还是很阴沉,盯着这人的一举一动,其实心里有点纳闷这鸟还想说什么,难道是又想出什么无聊点子? 兰笙羽却没有再看他,只留了一个侧影,面朝的却是……地上的床铺。 哦,那是他打的地铺。 哦,奇怪的地铺。 哦,奇怪地湿了的地铺。 哦不,第四个人……出现了。 突然意识到什么的人,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外焦里脆地定在了原地。 两个世界加起来活了几辈子的谢妄生平第一次感到虚弱,心虚而脆弱,刚刚把地板打出洞来的气势完全丧失了,此刻的他仿佛才是那株小雏菊,阴暗的内心彻底暴露在怜悯的阳光中,整朵菊摇摇晃晃起来。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说不出什么,就那样大剌剌地一滩,还有什么好辩解的?在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他已经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至少绝对猜不出梦的内容,他理不直气也要壮。 但很快他气势又下去了,虚弱起来,眼睁睁地看着兰笙羽毫不嫌弃地把被褥卷起来抱着,一边嘀嘀咕咕“怪不得睡这么香,果然是长大了……”,一边准备出门。 少年的喉结上下一动,终于能说话了,开口却发现艰涩地厉害,“你……做什么。” 兰笙羽倒是很快回头,答了一句,“这个不好交那些小姑娘,我去洗洗,很快回来。” 语气很自然,没半分觉得不对。 谢妄看着已经什么都没有的门口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兰笙羽回来,才发现他还在原本的地方,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宽慰了很多话,说这很正常,每个男孩长大都会经历,包括他以前也有过。 但谢妄没再说什么。 一整天都没再说什么。 晚上上完药熄灭夜明珠,谢妄准备在新的地铺上躺下,接收到了来自兰笙羽“来床上睡”的邀约。 谢妄冷漠地拒绝了,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钻进被窝,暗暗发誓这次绝不做梦。 “为什么不来呀,其实我的伤快好了,碰到不会很痛。” 虽然城主府药好,但也不完全是药的功劳。这只玄凤不经打不抗揍,治愈速度倒确实很快。 不过,没有回应。 “天天睡地上,会着凉的。” 谢妄转过身,背对着床。 安静了一会儿,那道声音又响起来了,“小宝你这么沮丧是因为白天那事吗,没关系的,我和你一样,我之前发……” 他顿了顿,似乎咽下去了什么词,但谢妄并没有注意,他马上又接着说道,“有段时间我也这样,大家都一样的,不丢人……” “明天三月十三,要去陆府生日宴。”谢妄突然开口,说了个天马行空毫不相干的话题,声音闷闷地,像隔了很远,最后说道,“早点睡觉。” “啊?我们要去吗?谁生日呀?”但回答兰笙羽的只有匀长的呼吸声。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12节 果然还是到了青春期了吧…… 兰笙羽在黑暗里撅撅嘴,有点忧愁地睡着了。 到了青春期的谢妄却睁开眼。 这个笨蛋。 不一样的。他们一点都不一样。 兰笙羽初次的梦中情人,可能是任何一个对他示好的女子,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世界上没人可以否认女人的魅力。 谢妄虽然没有过,但他以前一度这么认为。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的梦中情人是个熟人。还是个男人。 什么都不懂的自以为是的笨蛋。他想。 知道床单为什么湿了吗。说出来都会吓到你吧,因为我梦到把你操了。 梦里我很爽。爽得想多来几次,狠狠的,翻来覆去。弄晕了就抱着轻轻喊师尊,你就会晃晃悠悠醒过来继续满足我了,真的很乖。 那种爽让他现在都不敢闭眼,闭上眼看见的全是欲望。他填不平的欲望,都是卑劣的遐想。 他突然觉得自己跟那些瞧不上的渣滓一样了。可他分明该是龙傲天的,怎么会在这短短的日子就被囿于这些奇怪的……情思? 听着那头渐渐变得均匀悠长的呼吸声,谢妄自嘲地笑了笑。果然笨蛋永远也不会做到这些梦吧,梦到跟他有关的。 有时候他也突然想做一只傻鸟了。向来傲气凌人的谢妄扯过被子盖住头,有点绝望地,想。 他必须快点走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这路越来越偏了。 三月十三,天光大明。 两人起来穿戴好提供的衣物,从城主府隐蔽的小门,乘坐乔宣安排的低调马车。 一路上,任兰笙羽绞尽脑汁想方设法,谢妄还是那副淡淡的看透一切的样子,还淡淡出声,“坐好,别老凑过来。” 依言只好坐直身子的兰笙羽揪心,果然已经不是两串糖葫芦就能哄好的年纪了。 到了陆府,入眼的宅邸大气恢弘,虽不及城主府内错综复杂、结构严谨,但外观上气势不遑多让。 将请帖和城主府帮忙准备的礼品递过后,管事只稍看一眼,便换上一副恭敬模样,带着二人往里走。 穿过透着天光的乌木回廊,不远处半露水面的太湖石圆润光滑,淡淡反光,保持着池水的清润自净,几条金鱼尾巴摇摆而过,在墨绿天地间搅碎石影。 廊下传来零落笑语,有人早些抵达,四处皆有走动的宾客,交谈或宴饮,个个锦衣华服交映生辉。 谢妄、兰笙羽二人已是穿上城主府准备的服饰,因为暂时还不好暴露和城主的雇佣关系,算是低调内敛但并不俗气的款式,但比之他们先前的粗布麻衣好上不知多少倍,但今日依旧被衬得恍若刘姥姥携子侄进大观园。 兰笙羽虽来之前得了嘱咐,知道他们一是要隐瞒从城主府来之事,二是不要应下任何可能会蹲大牢的罪责。但他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多达官显贵正经聚集的上流场合,不免有些紧张,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就是简单来吃个饭,吃完饭就走,但不知为何今日心中总是不安,悄悄攥了攥谢妄衣袖,“小谢,我们是吃完饭就走吧?” “嗯。”谢妄模糊应了一声。 兰笙羽却放心许多,攥住的衣袖没松开,忽听得人声嘈杂处一道轻浮浪荡的笑声传来,“哟!瞧瞧,这是哪家贵客到了?” 正准备走向旁边坐席的二人俱是一顿,兰笙羽听见这道声音,心狠狠一跳,立刻就想逃走,但身边的人又变成石头似的,拉也拉不动。 “嗤——原来是闲泽村的困难户啊!怎得今日腆着脸上这地,是准备向本公子我求情了?还是……准备服务到这来了?”轻浮声音将周边视线全部招了来,窃窃私语顿时蔓延开。 谢妄眼扫了过去,目光最后定在个头不高,浑身珠光宝气,能晃瞎人眼,长得实在不匹配“本公子”这个自称的肥胖男子身上。 满脸横肉挤得眼睛只露出一条缝,说那几句话便唾沫横飞,身边簇拥着的人不免遭殃,但讪笑着不敢有半声怨言,只阴恻恻将眼神落在对面,显然把这笔仇记在他们身上了。 领他们进来的管事还未走远,闻声上前,好言相劝,“金公子,这二位也是参加宴会的上宾……” 金公子金满,金家主身体不好老来得的一子,几乎宠到天上去了,养成了这副德性,在城中横行霸道,爱好吃喝嫖赌,男女不忌,光天化日抢夺民男民女是常有的事,最后都是靠金家老派商贾势力摆平了。但因这独子不成器,金氏旁支虎视眈眈,嫡系怕是要没落,但金满毫无察觉,耽于寻欢作乐,流连南苑花巷。 那胖子见二人不答声,更加跋扈,睇了眼管事,道,“这有你这下人说话的份吗?明明债台高筑还什么上宾,我看是打家劫舍了哪家请帖,潜进来偷鸡摸狗吧!不是说这玄凤养的那什么汪很能……” 管事听完前一句,脸色一变,但并不言语退到了一边。 金公子的话还没完,就被一声轻笑截断了,本来一直落在鲜少穿上这样裁剪得当、料子不菲衣装的兰笙羽身上的视线,也闻声移到了旁边,一位俊美非常,但眉眼已初显凌厉,乌黑高马尾干净利落,甚至可以说杀伐果断的少年身上。 “你有意见你虽然不是很合我口味……”金公子见他气势不凡但两人一起进来,估计是一伙的,也不是什么贵族世家,那就可以随便欺负。 谢妄原本环胸站着瞧前面像是在不断说笑话的丑胖子,没忍住冷笑了声,听完这句话,脸上的笑差点化成实质的杀意。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这死胖子已经死了几百遍了。 也不大的一座破城,怎么傻x这么多? 他今日赴宴本就目的不纯,意欲低调行事,但奈何就是有事找上门,可他还未反唇相讥,身边的人却先他一步,“金、金满!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我们正正经经受邀进来,大庭广众的别想什么坏主意!而且,是、是你!……思想下流、无耻!饭、饭桶!” 周遭安静了一瞬,金满也是愣了一下,随即面目肉眼可见地扭曲起来。 比他低了半个头的单薄身板说话间蹿到了谢妄身前,试图护着他,不算流畅地说完这几句话,脸已经涨红到脖子。谢妄有点惊奇,面前肩膀还一耸一耸喘着气,能看出来是鼓起很大勇气去反驳,眼圈都急红了。 不远处,微风轻动,廊下银铃叮当响。 这好像是第一次看见某人生气。 忽然间他突然萌生了想把这个人用黑色袋子套走,不管愿不愿意,都先绑回魔域老巢的想法。 那里不会有这么多杂音,也不用有这么多顾虑。杂碎。杀了便是。 那可憎杂碎大踏步晃着肉走来,手颇为费力地高高扬起,眼见着巴掌就要落下。 作者有话说: ---------------------- 奇怪的地铺[猫头] 第13章 二平风浪 兰笙羽下意识就缩了一下脖子。 “贱人还敢躲?!……呃!!!”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那比最粗的枝干还要粗的手腕被身后伸来的一只大手牢牢擒住。 “啧,嘴真脏。”一道凉薄的声音穿透耳膜。 还没发觉被骂了的金满立刻抬眼便见一双墨色眸子,其中两团愠火升起,原本近乎面无表情的脸此时嘴角竟缓缓勾起,顿时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即便是迟钝如猪,此时也感到了一丝危机,登时大喊道“你这个……好大胆子!”,一边用力想收回手,可挣扎几下,竟是纹丝不动甚至感受到越来越痛,这才有点慌,嚷嚷叫起来,“你做什么!快放开——” 突然周遭离得近的都听见一声沉闷至极的“咔擦”一声,所有人都愣了,包括瞬间脸色煞白的金满。 那声隔了层层皮肉,响得并不真切,但当谢妄松了力,那手如同失去生命的肉块以一种奇异的曲折,真切地落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杀猪般的叫声顿时响彻内院。金满跌坐在地,涕泪横流,狼狈至极,可笑至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 但没有一个人敢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刚刚被谢妄另一只手拉到一旁的兰笙羽也看呆了,只喃喃道“完、完蛋了。搬家……要搬家、要快……” 谢妄还没来得及无语,忽感到一阵灵力波动,刚侧向兰笙羽的脸余光瞥见一道蓝色闪光猛然袭来! 一把推开旁边兰笙羽,自己来不及躲开,抬手凝气,周身灵力忽然爆发式聚集,瞬间汇作一面屏障,堪堪挡住那道袭击,却在抵上的那一刻感受到进击的蓝光骤然大增,手上的力增大了好几倍。 地级灵器?! 谢妄瞳孔一缩,抵着这灵器飞身速退,身后是府中园林河溪,这是要逼他落水出糗。但这想法显然落了空,只见他足尖点地,平稳划过水面,以身为界,两面惊起一人高水浪。 随即右手手腕一翻,在水幕遮蔽下掌心纹路立现,一掌下去,蓝色锋芒被击入水中,溅起巨大水浪冲天,池鱼翻飞。 而谢妄身影数变,如蜻蜓点水,在几片荷面上掠过,稳稳落于石桥桥顶,眼色沉沉,望向被簇拥而来的一群人中心,与那个出手者遥遥对视。 “小谢!!!”兰笙羽脚还不太方便,一拐一拐慌忙跑来,满脸着急,要知道刚被推开,眼睁睁看着谢妄被击飞,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受伤了没有!有没有哪里疼?我们去找大夫!” “我没事。” 他没信,一把拉过谢妄,上上下下摸了几遍,这才惊疑不定地确认一点没受伤,连衣角都没湿。 “怎么会,难道是内伤……” 谢妄这才把目光收回,落在他身上,语气有点无奈,“真没事,要是内伤,我已经躺那里面了。” 他指指已经全是鱼肚白漂浮,一片狼藉的水面。 兰笙羽眉立刻一皱,有点生气道,“说什么呢,快呸呸呸……” 他说不出口,于是兰笙羽帮他呸了好几下,祛厄除秽。 虽然谢妄毫不迷信,从不皈依什么神明,但还是没阻拦,只是拉着兰笙羽向那群人走去,没想到身边的人又紧张起来,小声又喋喋不休,“小谢,要不然我们别吃了吧,马上回家,我带你搬走好不好,那个金公子不是什么善茬,尽快……” “笙羽啊,这是想搬去哪里?” 谢妄没答话,却有人遥遥搭话。一群侍女仆从拥护下,有二人从包围中走出。 一人眉眼锋利,不苟言笑,赫然是那日锦华楼里见到的陆掌柜陆淮云,但与那日气质天差地别,更为沉稳冷淡。他旁边的却是新面孔,一身华美金边银纹月白袍,其上图纹“流云垂瀑”磅礴之气份外惹眼,发冠也是极具标志性的雪浪云冠,束腰上也有极具标志性的雾金色“云笈环”。 看来刚刚说话,喊得极为亲昵,以及露出看似体贴关心实则略显恶心笑容的人是一位极具标志性的云笈宗走狗。 还只是个外门走狗。 内门子弟的白袍料子统一外出自然采购天山雪莲、月华鲛纱、流萤锦……用各种稀奇古怪牛逼哄哄的素材所制一件云笈万象袍,势必出门在外流光溢彩,若云外仙姿,如流月,如星海,内行人一瞧便能知其不同。 也因此,校服产能实在跟不上,导致内门多年无法扩张生源,选拔也只能更加严格,但没成想招来的天才子弟也更多,整个宗门蒸蒸日上,良性循环。 当初刚听闻,谢妄都想打开所穿之书作者脑子,虽是男频无脑爽文,但用这么多天材地宝制作一件校服,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这么想来,怪不得刚刚出手便是一件地级灵器。 众所周知,修仙界灵器类别:低级、中级、高级、地级、玄级、天级、神器。 云笈宗作为天下第一大宗,地辐千里,向来阔绰,外门子弟有几件地级不足为奇。 只是这外门子弟出现在人间界这座江南小城,就有点奇怪了。 谢妄瞟了一眼身旁的人,真搞不懂这家伙看着内敛青涩,怎么到哪都有这么多认识的人。 而且,此人,兰笙羽从未对他讲起过。 但谢妄却发现兰笙羽表情并非见到熟人的高兴,隔了一会儿,他才作揖答话,语气客气疏离:“衡仙君,好久不见,刚是开玩笑。” 那位被称作“衡仙君”的人微微一笑,倒是端足了仙君架子,道:“是啊笙羽,我们好久不见了,上次见面,是在一年前了吧,当时你还……” “都是旧事了……不要再提了。”兰笙羽少见的打断了别人说话,甚至神情有些慌乱,紧张看着对面的人,似乎生怕他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只是他自己似乎不可避免想到什么,在谢妄的角度恰好能看到那渐渐泛红的耳根子。 周边人的表情都很微妙,不过,都不如谢妄心里微妙。 ……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13节 本来看见这傻鸟一反常态的对人冷淡,恰巧这人是谢妄最不喜欢的那类,他才稍稍欣慰,没想到这听起来,二人似乎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微妙关系啊? 谢妄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刚从蛋里被抱出的那天,某只可怜的鸟被嗓子拉锯似的房东骂的狗血淋头,虽然他们屋子已经被砸了,那房东性命不知还是否还在,只是他当初以辱骂居多,谢妄以为都是瞎编的,傻鸟平时嘴碎,知无不言,但如今看来,其实还真有一段故事。 而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傻鸟不想让他知道。 啧。烦。 那烦人姓衡的还挂着迷之微笑,没有因为被打断而恼,还有些微不可察的高兴和……得意。 他道:“笙羽别这么紧张,我只是想叙叙旧,不知那之后你还过的好吗?” 兰笙羽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抿了抿嘴,还未回答,谢妄看不下去了。 他睨了一行人一眼,懒洋洋道,“这和无关人员没关系吧,袍子都洗发白了,仙君连件衣物都备不起么?” 外门子弟校服袍子就是普通布料,自然是要每日清洁的。 姓衡的神色一变,皮笑肉不笑,“这是云笈宗万象袍,自然如月华皎白……这位是?” “犬子谢汪,让您见笑了。”兰笙羽竟然无视谢妄对这个介绍快溢出来的不满,而是看着面前的人道,“您不认识,为什么刚刚要出如此重手?” “犬……哈。”姓衡的只是干笑几声,语气也冷却了几分,“只是遥遥看见有不知礼数者在陆府宴会闹事,还打伤了贵客,作为陆公子的好友,自是要出手了。” “明明先闹事的是……”兰笙羽话还没说完,被突然插.进来的一阵闹声打断了。 “欸欸欸!大伙好啊!我刚去换了个衣服,就看到管事把金满带走了?”陆淮明一路风风火火闯入两边人之间,声音高亮,“怎么这里聚了这么多人!” 他先是看到陆淮云紧皱的眉头,和衡某的迷之微笑,立刻把那站无站相的姿势调整过来,一脸正经打招呼,“承云仙君好,三哥好。” 二人点头,他哥刚说半句,“谁让你请……” 陆淮明已转过身,声音高亮又欢喜,一脸热络,“笙羽啊,你可算来了!等你等得可辛苦了,欸小、小汪……哟!都长这么大啦,才几日不见……” 语气熟稔得仿佛七大姑八大姨过年问候,絮絮叨叨地拉着一脸懵懵的兰笙羽往席座间走,让人插不上一句话,谢妄也只好跟着走了,走前还不忘睇了眼脸上神色不明的衡承云一眼,转身挡住了所有投来的视线。 周遭宾客对陆六的怪异行为早已见怪不怪,其与下等妖民们结交似乎也不是多么稀奇,很快大家都恢复了正常交谈。 只有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陆淮云眉头皱得更紧了。 “没礼貌的东西。” 衡承云倒是笑笑,“小陆只是年纪还小识人不清,我倒是还好,是你这个兄长平日太过苛……” 陆淮云声音有些淡淡,“阿明自是无错,我说那鸟和他养的狗不懂礼数。” 衡承云愣了愣,随即又笑起来,只是此时恰好日光偏移,落在他脸上的光影斑驳,显得那笑诡谲又奇异。 “狗无所谓。鸟折了翅留给我。” 身旁的人完全隐没在阴影中,有点恹恹地掀了掀眼皮,心道居然还没死心。他朝大声谈笑的陆淮明的方向迈去,走到光里,话却飘了回来,“当然。不要忘了答应我的。” 作者有话说: ---------------------- 狗狗被袭击了,鸟关心狗狗,鸟好[三花猫头] 第14章 生辰快乐 良辰时刻,大家陆续入座开席,主位之下按身份城中地位排列座席,每个台面上玉箸轻置,佳肴罗列。 陆淮云生父家主之位早已名存实亡,常年困于病榻,已许久未进入人们视野,因此这主位自然是掌权人来坐。 接下来的位置各人心中有数,对号入座,只是兰笙羽在这其中便有些尴尬。 谢妄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随便看准了个空位,就拉着兰笙羽准备过去。 脚步刚有动作,就听那边熟悉的声音招呼,十分爽朗,“笙羽!小汪!来这边!我旁边空的。” 这一声不算小,周围原本若有似无的视线又汇过来,谢妄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将兰笙羽拉近了点,身体挡住那些探究的视线,从某种原因来说他不希望这傻鸟和陆家人走得太近。 但兰笙羽忽凑近他道,“小谢,我们快过去吧,大家都落座了,我看陆……六公子旁边的菜丰富些。” 听上去很想吃。 没出息。 最后二人在陆淮明旁边的两个空位坐下。 家主致辞,生辰宴主人公敬酒后,觥筹交错,笑语喧堂。 陆淮明回到位置上的顶着主位投来几乎要家.暴的目光,笑嘻嘻隔着谢妄跟兰笙羽聊天。 “生辰快乐,陆六公子。” “哈哈哈同乐同乐,我听说前些天有人找你麻烦?” “呃、嗯,不过已经没事了。” “那你现在住哪呢,好几天没去楼里了,我找你都找不着。” “啊抱歉,我想我得请好几天假……我住在、在……” “在朋友家住。”谢妄坐在两人中间,兰笙羽挨着他坐,搭讪的陆淮明脸都要凑他盘子里了,实在看不下去终结了话题,正巧陆淮明也被前来敬酒的人困住。 谢妄看了身旁在研究菜的看着没心没肺的笨鸟一眼,忍不住道,“不过没想到某人看着老实,其实还怪会交友的。” 本来发现桌上有他爱吃的清炖鲥鱼腩,正准备动筷的兰笙羽听到这句莫名有点阴阳怪气的话,知道是在说自己隐瞒的事。但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夹鱼肉,好像没听懂。 谢妄差点七窍生烟。 但下一刻,完整的一大块柔软鱼腩落在了他的盘子里,兰笙羽边夹边说,“你还长身体,多吃点鱼肉。” “……,……我不爱吃鱼。”本就不是江南人,谁爱吃这么麻烦的玩意儿。 “这个部位没有刺的,很好吃。” “……” 谢妄勉强试了试,入口即化,发现确实还不错,也就勉强先顺着他意揭过这个话题,反正回去有的是时间,况且这一年都过去了,这两人看着目前也没什么纠缠了。 但他又想到一件事。 “你跟那猪头怎么认识的?” 这个兰笙羽倒是思索了一会儿,觉得有必要跟家里除自己以外唯一的人说,“也算不上认识,就是有点矛盾。我先前在帮工的地方,不小心打碎了金公子送人的贵重花瓶,争执不下,最后官衙来了,他才不闹了,但我要赔偿。” 他说的极为简略,没说的一开始金满想让他用什么赔,以及在誓死抵抗后,金家把他告了,那花瓶竟要两千五银子。 但谢妄大致也可以猜出这金满估计是见色起意,以权压人,官商勾结,判罚了这可怜的鸟一笔巨款,说到底还是想逼他来求人。 “什么时候的事。” “唔,快半月前了吧。” “怪不得,你自那以后没日没夜地赚钱。”谢妄不吃了,环胸看着兰笙羽吃,又道,“怎么不跟我说?” “你那时候还那么小,万一害怕怎么办,我不想回家就说令人难过的事。”兰笙羽在扒拉狮子头,嘴里还嚼着一部分,话说的有点含糊,“而且我都有好好还债啦,放心。” 谢妄轻哼一声,心想放心你个头头,被敲诈了都不知道的傻鸟。他刚还想说点什么,那边得了空的陆淮明又凑了过来,“欸你俩凑这么近嘀嘀咕咕什么呢?也跟本公子聊聊看?” 两人都不说话了。 陆淮明:“……” 众人腹欲餍足接下来便是歌舞环节。 只见榴裙轻提,琴声骤起。十二舞姬踏轻妙步伐翩然而入,水袖翻飞似绛云倾光,裙摆若旋似漫天朱砂。 一曲舞毕,捧场者喝彩连连。谢妄看着旁边的人欣赏得入了迷一脸意犹未尽,还真情实感地跟着鼓掌,很是不屑。 这边安静了,那边坐上桌的两人却就美酒佳肴起题交谈了起来。 “陆兄,一年不见,你这府上厨子鲥鱼腩煨得更妙。”衡承云一边评价道,一边轻晃琉璃杯,琥珀色的酒液泛着银光,“这酒一杯春醉更是上乘,但搭配这一曲霓裳羽衣到底是脂粉气重了些……” 这么絮叨着,衡承云眼风如勾,扫过下首席位,停在了凑得极近的两人身上,一人埋头苦吃,还不忘给旁边人剥蟹,一人神情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却也与身边动作配合得积极,二人放在一起十分养眼,看上去倒真有几分天造地设。 似是感受到目光,那原先不动如墨漆黑的眼珠一转,便似凌风而至,那眼神颇有几分恶犬护食之意味。衡承云移开了视线。 这哪是什么犬子见谅,分明是狼子野心。 因此他话锋一转,对身边人乐呵呵道,“我早有耳闻这江南有一音乃绝色,去岁有幸惊鸿一瞥,但当时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不巧,今日竟借陆六公子生辰之光,有幸再于席间得见。” “是么,见笑了,我居于浮光已久,竟不知仙君说的是谁。”陆淮云知道这人秉性和话里话外意思,淡淡接上。 “陆兄向来不关注雅乐韵事,不知道是正常。”衡承云笑了笑,一脸沉醉和回味,“只是本君当年雪夜观鹤舞,魂牵幽兰音……” 侍女上前为其斟酒,衡承云举杯虚敬下首左位,恰巧是兰笙羽谢妄的方向,他一脸无害,语气分不清几分认真几分玩笑,“不知今日有人可否了在下一个心愿。” 感受到身边人慢慢僵住,谢妄忍不住狠狠咬牙,刚刚对上眼神,瞧这脸长得像蛏子似的什么半吊子仙君,眼神闪闪像被火灼了一样的心虚神情,他心里就顿感不妙,现在果然如此,他更想杀人了。 什么雪夜!什么鹤舞!什么幽兰音!什么心愿! 还有什么是他这个一岁雏鸟不知道的?? 谢妄火冒三丈,快忍不住当场逼问了。但看兰笙羽一副被霜打了的茄子般的神情,抿紧嘴脸都快低到桌子下面去了,明显不想上台表演。 于是谢妄毫无底线地满腔怨恨起那个蛏子怪,胡说什么八道。 兰笙羽装听不见,谢妄自然也不可能搭话,周边宾客不明所以也不知道接什么,某人就这么被晾在台面上了。 “笙羽可是有什么顾虑?陆府有上好的乐器供你选,别担心发挥不好。”他笑笑,也不觉得尴尬,反倒直接点名。 最终还是听到自己名字,兰笙羽一下绷直了背,却没有看向说话人,谁也没看,只是盯着酒杯倒影道,“承蒙仙君抬爱,但我早就不在原先地方学艺了,也许久没再吹过笛了。” 自从相识以来,谢妄确实从发现兰笙羽原来有音乐天赋,但这家伙的宝贝箱子里确实有一把玉笛,他只当是某鸟不知道从哪里捡的,收藏在箱子里。 原来他真的会么。 他第一次发现一只单纯的鸟,还有这么多秘密。或许鸟也并不单纯。 衡承云却丝毫没有被拒绝了的闭嘴自觉,他给了下位某处一个眼神,立刻有人出声道,“在下眼拙,原来此间竟有已经仙去的鹤引先生爱徒,略有些生疏也是无妨,大可给点时间调试调试,若是能再听到鹤引之乐,这点等待也不算什么。” 几乎是话音刚落,就有很多人反应过来,笑着应和起哄,大多是为了巴结宗门子弟,虽然不一定有效,但至少不得罪。衡承云保持着微笑,却是一脸势在必得。 谢妄眉头越皱越紧,忍住掀桌的冲动,传声给身边单薄身影,“你要觉得为难,不必演奏,我现在带你走。” 兰笙羽却一直低着头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轻声道,“没事。” “你也没想到我会这个吧。”然后他只是对谢妄笑了笑,依旧温和良善,语气恢复了自然,看上去没有半分为难,“我吹给你听。” 随即,他冲提议的众人礼貌得体道,“好,请大家给我一些时间。”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14节 谢妄心里藏着一团火,却无处发泄,在兰笙羽起身准备去选乐器调试后,他也起身。旁边刚刚潜水看戏的陆淮明顿时抬眼,好奇道,“小汪你跟着干嘛去?” 谢妄皮笑肉不笑,也尽量学着兰笙羽刚刚的礼貌得体,声线清晰冷冽,“光听曲未免有些单调,不如我来助舞。” 陆淮云皱眉,衡承云一愣,陆淮明却立刻哈哈大笑起来,不顾谢妄黑脸,乐道,“那真真是令人期待!不曾想你除了弹射番茄还会助舞,我都快等不及看了。” 谢妄懒得理他,掰过也是一脸惊诧的兰笙羽肩膀,带着往外走去。陆淮云终是没说什么,衡承云盯着两人的背影,抿了口酒。 “小谢,你要跳什么舞,我好配合奏乐。” “你挑擅长的曲子,给我把剑就行。” 被领入乐器库后,谢妄眼神便定在一把剑柄黑漆泛着冷冽的寒芒的剑上。 指尖划过剑刃未见红,是把空有花架子并未开刃的剑,不过也足够了。 兰笙羽选了把做工精良的笛子,便与携剑的谢妄回到宴席上,他路上还不忘絮叨,“记得别伤了自己。” 看见谢妄一脸“你觉得可能吗”的神情,他便忍不住笑了。于是谢妄冷哼一声。 回到席间,兰笙羽唇触碰到冰凉的玉质管体时,心中升起异样又熟悉的感觉。 随着笛音似幽涧潺潺声起,思绪忽然飘回很多很多年前。 那时他没有记忆,不知从何来该往何处去,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直到随南下商船飘荡到了这座江南城,便是这样的悠扬笛音将他留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 小鸟吹曲儿给狗狗听,鸟好[撒花] 但我们狗狗很记仇的,恶狗[三花猫头] 第15章 人间三绝 乐如月下寒潭泛泛涟漪,又如山间细雪徐徐漫天。 彼时恰有修魔妖兽遭反噬发狂袭城,伤无数人,后竟是听了这静心曲,渐渐还转,控制住内力,恢复清明,甚至得以化为人形。 随后更有不知从何来的仙鹤成双伴乐飞舞,鹤唳九天时彻底名动江南,人们便唤奏乐之无名氏为“鹤引”,尊称一句“先生”。 兰笙羽只知乐音动听令人心静,却从未想过这年轻男子后来会在一曲结束时走近他,说相遇即是缘分,愿不愿意跟他学习这门技艺。 惊喜之余答应时也从未想过他便是大师鹤引。 更从未想过天才会如此早逝。 他的命运也确如鹤引所言,“兰徵,人有时无法得知所做对错,但我还是想将这教给你,你虽没有记忆却还是来到了这里……” “说明命运使然,天道如此,我不悔但愿你也不悔,好好学、好好等吧,是孽是缘只有那一天才知道。” 所以先生,到底什么是孽什么是缘?兰笙羽又是独自一人时想了很久很久。 没有全身而退的实力却过分惹眼,在先生离去后,他引来的不是鹤,是灼人焚身的火,是先生说的孽。 但一意孤行一百年……他也等到了他的缘。 音色渐渐陡转清越,谢妄下意识往这边看来。 执笛而立的身影和平时判若两人,恍若所处非人声鼎沸之宴席,而是高峰无人处,笛音为一人而鸣,月华洋洋洒洒如白练,落在其肩上,不远处清潭有鹤雅立,清冷如玉气质恰似一卷水墨,超然脱俗难以辨真。 唯独那望来的眼神似秋水潋滟,不似梦境,直教人心跳漏了半拍,不得已移开眼神,他手腕一翻,剑势瞬间如虹扬出。 台下的喧嚣原本都被笛声吸尽,沉醉其间,而这忽然间如天外来物的剑势即刻占尽视野。 如风袭至,那月下潭化作滔天浪倏分天地二间,似温骤变,那山间雪凝成碧玉妆映出人间三绝,霜花、秋月、春色。 一绝灵生,但见剑尖寒光艳,临风霜花凝,片片落人眼。 二绝剑鸣,忽闻长啸穿林,直指碧空秋月,萧萧乱人情。 三绝意动,春色难至,剑过漫天桃花纷至,念念误人心。 即便是仙乐也不禁在这粉色人间错了半分,悠绵停息。 兰笙羽怔怔看着这十里芳菲如红雨簌簌,在他周围落下,一瓣瓣流连于鼻尖、唇上、肩头,仿佛天地间的春全被盛入眼底。 那台中如鹤灵动如月洗练的翩翩身影负剑而立在他眼前,温润指尖划过脸上花瓣,嘴角扬起似春风尽得意。 兰笙羽恍然,原来他的乐声引不来鹤,而今,却有如鹤少年为他而至。 可谢妄却未在这令场上所有人惊呆的春色盛宴中就此停剑收势。 只见其伴花落足尖旋而点地,白色发带同墨发随风飘扬,周身气势一变,腕底寒光一现,玄色长剑出乎所有人意料瞬间直指上位首席,风驰电掣般袭去! 陆淮云被刚刚所景震住,忽觉眼前剑气如狂潮瞬至,瞳孔皱缩,根本来不及反应! “咣当——”一声惊天巨响。 右边忽飞来灌满灵力一剑堪堪架住其势,两剑身相交发出清脆撞.击音。谢妄反应极快,一击不成,瞬间翻腕一震故作无意失手飞剑,来者掌心也顿时一麻,剑身剧烈抖动。 一剑俱碎,一剑穿堂,从上首二人中飞过,定在帷幕板间。 衡承云本就是个学艺不精的宗门子弟,他的反应速度也没比陆淮云好多少,所以剑都过去了好半天,他才慢慢感觉到脸上漫出一道热流,竟是破相了。 虽不严重,但作为在此处令人敬仰的仙客,竟被一下人小儿所伤,简直是奇耻大辱,还偏偏似乎是因为陆淮明那小子突然上前迎剑导致舞剑者失手,也不知其究竟是故意还是无心。 他只迅速手一拂,用法术掩盖血痕,眼眸深处燃起怨火,心底暗暗生出刻骨的恨意。 将之渐收眼底的谢妄反倒显得一脸无辜,在这满地灵气幻化炼成的桃花上,原本的野性全部收敛起来,此刻好似向来有礼,谦谦若君子,甚至仔细看脸上似乎还有一丝笑意,他慢慢道,“原是要一展第四绝:风雷。不成想空间不足以施展,见笑。” 与他同站在台上,手腕麻劲刚退,才有点儿缓过来的陆淮明听他还有闲心明里暗里嘲讽是这地小,不是他有心袭击,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半天只憋出一句,“谢汪你好手段。” 还第四绝风雷,他见应当取为“闪电”才对,如闪电般突袭。 “过誉。”谢妄浅浅一笑,随之又恢复了冰凉的神情,刚一转身,刚握剑的手便被一人牵去,上下仔细查看,确认无伤势才呼出一口气,兰笙羽眉头却还未舒开,忍不住直念叨,“前面不都挺好的么,下次少施展这第四绝,瞧着真是惊险。” 谢妄咳了一声,大庭广众的不好直说什么绝都是他编的,前面说好的都是花架子晃人眼用的,这最后才是他真正意图,本也只是试探,没想在这么多人面前真下手,只是看刚才的反应,这陆淮云估计没多厉害,不过毕竟这里也只是人界,情理之中。 他没抽回手,任由兰笙羽牵着。 看两人窃窃私语旁若无人绵言细语的,近距离的陆淮明看得都快酸倒一排牙,皮笑肉不笑道,“兰老弟你未免太护短,连半句都不问问我?” 好歹他也是曾给人提供工作机会的贵人。 兰笙羽才如意识到还有个人般,露出十分歉意的神情,“啊抱歉,陆六公子你没事……”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陆淮明身后响起的一道声音打断了,“阿明,可有受伤?” 陆淮云竟是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们身边。 陆淮明顿时安分若鹌鹑,摇了摇头,还活动了活动手腕给他哥看,语气活泼道,“一点事儿也没有呢!我就是看着花里胡哨的,一时激动昏了头才拔了侍卫剑也想上来一起跳了哈哈哈……没事哥,只是舞剑哪能出什么事哈哈!” 衡承云在位置上默默不语。 这陆府当家的听完才缓和了神情,但随即落在谢兰二人身上的眼神冰冷至极,“那么各位都归位吧,别忘了宴席还未结束。” 谢妄完全无视,拉着兰笙羽回到位置上,后者傻乎乎毫无察觉,一门心思在牵着的手上,他还有些不放心,“剑都震碎了,确定手没事吗,你也像陆六公子那样活动看看,别是落下了病根。” 谢妄自是做不出那俏皮动作,回嘴道,“你怎么老咒我。” 兰笙羽发觉自己意思被故意曲解,顿时气急,拿还没被收回去的玉笛就敲他掌心,谢妄瞧着某人美目怒睁,脸颊鼓起来,像只圆滚滚的小肥啾,忍不住笑了。 席间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往这边来的若有似无的探究视线更加多了。 衡承云腰间令牌异动,那是宗门传唤手令,说明有人在叫他回去,他压下眉宇间烦躁,最后看了一眼谢兰二人,语气森森的对身边人说,“下一批地级灵器我会想办法都弄到手,但是我们交易条件得变了。” “狗得死。” “成交。”陆淮云语气也好不哪去,几乎立刻应下,不用衡承云说,他也不会让人踏出陆府半步,更何况还有好处,那他不介意让人死的更惨烈些。 随后,衡承云便离开了。 没过多久,陆淮云起身托辞也暂时离开了宴会。 前者走时,谢妄还没什么反应,后者离开时,他面上不显,但不久他跟兰笙羽说了声去透透气,并拒绝了兰的陪同,叮嘱他在席间人多的地方等他,要是待会儿出了乱子就先自己跑,别往人群钻了。 接着他没解释太多,只是得了傻鸟一个懵懵的应声,便利索离开了。 保持恰当距离,不动声色默默跟了前面的人一段路,谢妄想着怎么下手比较好。 刚刚的黑剑已经被收回去了,虽然他也不是很可惜,毕竟这里一草一木这么多,武器可以就地取材,杀个陆淮云应当没这么费劲。 只是这姓陆的毕竟也是摸爬滚打到家主之位的人,谢妄当然不是瞧的上什么家不家主,只是乔宣是地头蛇,这陆家也未免不算。 也说不定此人有什么绝招或后路。 不过还好,谢妄干得就是灭绝和绝后的活。 只是没想到,跟着拐过一处转弯儿,眼前的人没了踪影。 作者有话说: ---------------------- 两只疯狂开屏给对方看的小孔雀~[撒花] 第16章 死尸两具 谢妄顿时快步走了两步,四处谨慎查看了一番,确实没看见半点儿人影。 正思索要不要大动干戈,启观天鉴,忽听见不远处的脚步声以及交谈声,循声望去,竹林里隐约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看身形恰是刚刚不见了的陆淮云。 他便借遮蔽物隐了身形,暗处观察此人停在这想做什么。 陆淮云似乎在与身旁一名随从讲着什么话,但仔细一听,叽哩哇啦,似乎是什么方言俚语。 总之听不懂。但看两人语气如此严肃认真,应当不是在演。 只是谢妄没想到陆家人有说方言的习惯,兰笙羽没讲过,也没教过。 但没过多久,那两人便出了亭子,却是往两个方向去了。 他当然继续跟着陆淮云,刚至一处渺无人烟的寂静庭院,在门口花木后眼睁睁看着那人一掌按向院中心古树某处,随即树旁土地震动,缓缓打开了一个口。 这陆府居然还在这么个地方藏了这么间地下室,想存什么?想做什么? 谢妄不由分说在那道身影降下后,也探了进去。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15节 虽然他一直隐隐觉得是有点不太对劲,但这封闭无人狭小的空间,实在太过适合杀人灭口。 这地下空间不算深,跃下去用手一撑便平稳了。只是黑的厉害。 四周很安静,似乎刚刚进来的人消失了,谢妄心中警惕,凭本能走了几步,发现这里类似一条长廊,最里处有一道打开的玄门。 幽幽烛火映照出密室其中贮存的琳琅满目的物品。 他刚踏入半步,旁忽一道掌风朝面门袭来! 立刻侧头堪避过,那掌便随之换了方向又来,谢妄抬手抵挡,被打一趔趄,往旁边开了点。 来者蒙面,似乎为的就是让他让开,飞身窜出密室。 谢妄心中不妙,迅速抬掌凝气轰了过去,可惜近数一半被正在迅速关上的重门抵挡,还有一半泄出去也不知打中了多少。 重门彻底关闭了。 几乎与墙体合二为一,坚不可摧。 他挑挑眉环顾四周,倒没有被关住的急迫和紧张,反倒是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开刃的剑、锋利的刀、堆叠的弩、弓箭高架、箭矢齐全……这里有点类似武器库。 那人不论是不是陆淮云,把他关在这地方做什么?哪怕他真出不去了,被逼死前发疯把这些砸个稀巴烂,陆府也得不偿失吧。 这么奇怪着,他倒是没着急怎么出去,先是细细查看起这些杂乱无章的器具。 因为自己用剑,前世也见过许多绝世宝剑,一眼就看出这里的剑开了刃也都是烂剑,一折就断,甚至品质还不如刚刚那把黑剑。 弩和弓就更不必说了,他不是很懂这两样的都能看出不是什么上等货。 而且这里没有任何灵器,但不知为何,他灵犀波动,能感到附近似乎蕴藏一股强大的灵气。 他竖起右手食指,念了道诀,修剪齐整的指尖冒出一条金丝,仿佛生了灵智一般,作出了四周嗅嗅的动作,随即一点通,立刻往某方向蹿去。 一阵叮当哐啷响声,走过去入眼便是一把,被不断冒出的金丝缠绕、疯狂挣扎却被越缚越紧的长柄阔刃大刀,整个呈玄铁重色,刃口弧度张狂,虽没有薄如蝉翼,却有着近乎蛮横的锋利。 但锋利归锋利,还是砍不断金丝。金丝没连着的那头欢脱地钻过来,小动作很多,像是在邀功。谢妄没理,蹲下来看被五花大绑渐渐没了声息的刀。 他指尖一动,金丝松散,露出部分刀面,其上似乎刻了两行密密麻麻的红色文字,乍一看像鲜血的奇怪花纹。 但不是现今主流文字却又莫名眼熟,盯了半晌,他认出这是魔族铭文。 因为好歹有一半血统,还在魔域混过一段日子,对这古文还算熟悉,渐渐可以分辨出这表达的大概意思。 双刀名“烈云”,刃过血可起焰,火踪其人,不死不休,陆后人免之。 简单点来说,就是这是双刀之一,杀人会放火,此火直到人死才会燃尽,此器之霸道不像是一般灵器,当属邪魔歪道。 而这个“陆后人免之”,恐怕当初得到刀的陆家先祖怕后人守不住刀,遭反噬,才加了此句,瞧着刻的字迹确实都不同。 世界上会魔族铭文的人极少,在千百年前三界文字大一统后,这种文字早就失传了,谢妄认得是因为前任魔尊谢空空认得,那是他爹。 自他被奉为魔尊后,继承了魔宫以及那老登留下来的密库,里面的书几乎全是魔族铭文,而且有极厚一本古今文对照,谢妄平日随便翻翻,也就学会了不少。 这么说来,他又想起来了,这双刀他曾在那密库的一本全是记录谢氏灵器发明的书里见过,只是太不起眼好像只是占了一处角落提及,刀原名好似叫作“焚云”,而且被备注了“无甚卵用,耍酷尚可”,他刚刚才没想起来。 那时候库里就没有什么双刀,原来是流落到人间界这座小城的世家里被当作传家宝了。 由于任务在身,加上对陆家一些主观纯粹恶意,他指尖一凝,金丝顿时化为坚硬锋利至极的针,沾了血在刀面带咒术的符文加了个“不”字,新鲜红字格外鲜艳。 陆家人不免之。 别想搞特殊。 随后心满意足起身,在那刹那,刀身剧烈抖动,开始变温变色,金丝被烫得冒起缕缕白烟,仅仅坚持了一会儿迅速抽走,一溜烟儿缩回他体内。 清脆的“咔擦咔擦”声响起一阵。 寂静一秒半。 “轰——————” 热浪扑面、顷刻间以刀为中心掀起滔天巨焰! 谢妄只来得及“啧”了一声,整个人连其声尽数淹没火海。 高温眨眼间吞噬了一切,整个密室之物如同进入火炉般瞬间被炼化升华。 在滚滚火浪中,一道癫狂又尖细的声音突兀响起,“桀桀桀是活人!!本尊几年没吃过活人了!桀桀桀桀桀……” * 主院那边宴席早就进入自由走动阶段,有人先行早退了,大多数三三两两四散在各处欢声笑语。 兰笙羽找了个角落待着,却越发坐立不安,虽然一开始陆六公子还会照顾他,跟他搭话,但因为得了谢妄的嘱咐,他没怎么接陆六问题,很快,陆六人也不见了。 不过总还有人因为刚刚的乐舞,来跟他附庸风雅,硬聊乐音,只是他十分心不在焉,最后这些人自讨没趣只好离开。 他终于坐不住了,手上的花都摘秃了,小谢还没回来。 需要透这么久的气吗?为什么不让他一起?刚刚吹的曲子不好听不喜欢吗?明明小谢也不喜欢这种宴席,为什么一定要来呢?明明他好像也不是很喜欢生辰的主人公…… 胡思乱想着的兰笙羽突然感到一阵心烦意乱,打算也四处走走去透透气,如果能不经意遇到小谢问问清楚就更好了。 只是刚起身,忽然外间乱作一团,一位满脸惊惶失色的侍女闯入人群,大声叫道,“家、家主,不好了!死人了!假山那边死人了!” 四周顿时乱作一团,震惊的、害怕的、要报官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嘈杂至极。 兰笙羽心中咯噔了一下,那个方向! 谢妄好像就是往那边透气去了…… 他立马起身要往那边去,疾步路上有人同行,不知是哪家公子,兰笙羽有了上次经历,此次谨慎许多,边走边远离避开,十分防范。 但那人见状也没有再接近他,只是见他着急,远远出声,“别担心,应当不是那位。” 兰笙羽学聪明了,即便似乎来者露出善意,也不接茬,只顾自己走,很快看到了那侍女所说的事发地。 先前新换了鱼和水的池子旁一座假山后,赫然躺着一具……份外肥硕的尸体。 面目被划了好几刀,血肉模糊,但看这珠光宝气的服饰以及其他种种特点,只有可能是金公子。 兰笙羽松了一口气,但又想到自己在死者面前庆幸不太好,于是慌忙打住,心不诚地为债主默哀几句。 跟他一起来的那人胆子很大,凑近蹲下还观察了一番,然后说道,“致命伤在颈部,平滑完整,一刀致命,凶手有内力,且不低。” 说罢,他起身回头看了兰笙羽一眼,道,“现在要担心是不是你那位杀的了。” 先前杀几个地痞,在这些世家公子上流聚会中其实不算什么,但杀了贵族,哪怕这个贵族再混蛋,性质也完全不同,凶手若是平民,下场只会很惨烈了。 兰笙羽立刻瞪大眼睛,脸红温起来,叉腰道,“你、你胡说什么,不要口说无凭,污蔑人!” 那人笑了笑,没说话。 后面很快人都围过来,啧啧惊奇,还有不少刚刚在金满身边阿谀奉承者,此刻脸上都是五颜六色,精彩万分。 “奇怪,金满不是被陆府管事带走了吗?难道是……”有人疑惑。 突然,一声惊叫再次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天哪你们快看!水里漂着的是什么!” 兰笙羽抬眼望去,刚刚还干净的水面上不知何时漂浮了一具浮肿泛白的尸体。 几个府上帮工将其拖上来。此人外衣被剥走了,人被翻过来后,在场的陆府小厮依稀辨出此人身份,顿时大惊失色。 “这、这这不就是我们管事吗!!!” 先前跟着兰笙羽的人原本在旁边沉默着,此时又出声了,“身胀肤青,五官变形,照腐败程度看,已经死了两日有余。” “两、两日……可可是管事他今早不是还在……” 说话人牙齿都打颤,光天化日,在场的人顿感后背阵阵发凉。 作者有话说: ---------------------- 桀桀桀……讲个鬼故事[让我康康] (注:“桀桀桀”,形容一种很邪恶的笑声) 第17章 待香燃尽 主院至假山那一片吵吵嚷嚷,纷论不休,而隔了几重院落的冷清偏院正中央地面陷下去一大块。 里面传来几道沉闷“轰轰”声,遥远仿佛来自土地之下另一个世界,不太真切。 穿过一条狭窄漆黑甬道,尽头是一间重门紧闭的密室,刚刚声音就是从这发出来。 十七原本扶着不慎被击中的胳膊,靠在门边运气疗伤,也听见了刚刚不算小的动静,心中升起警惕,离门远了些。 但没有离开,只是重复已经在短短的时间里重复过无数遍的动作,他又看了一眼,放得不远正在燃的香。 这柱香燃尽就是半时辰,庄明殿下让他等上半时辰确定人真的出不来才能走,他确定,只是这香燃得极慢。 里面自刚才的声响过后再无声息,那人想必已经被器魔吞噬。 陆家独门秘器“烈云”双生刀多年受滋养供奉,本该生出灵智,但可能因创造者是魔族,又或者因为此器杀人无数,积攒怨念过重,一刀化出器灵,另一刀却化出器魔,霸道蛮横喜食生人。 今日宴会他在暗处观察许久,此人确实有些身手,但用剑花哨,走步虚浮,虽有点天赋但心浮气躁,说到底还是太年轻。假以时日,历经风雨,或许能成大事,但和那位传说中的魔尊比还是太勉强,也不知殿下是怎么将两者联想到一块儿去的。 说实话,现在就是寻主瞳玉开灵智了,尖叫起来,吧嗒碎在他面前,他都难以相信这是同一人。 曾睥睨天下傲视群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喜怒无常但据说十分宝贵时间的大佬人物,哪怕是复活重生难道会愿意当众舞剑,招式花里胡哨如同孔雀开屏,还随随便便让一只玄凤牵来牵去吗,简直离谱。 伤势不算轻但也没有很夸张,十七气息稍稍平复。 他现在对于先前上元那日居然把暗中跟着的他甩了,今日又在宴会上大张旗鼓引得众人,包括殿下,目不转睛,还让殿下被迫接下一剑的人,心中有八百个不满,自然哪哪看不顺眼,也自然不想让这个人和什么厉害的人有挂钩,那样不方便他不顺眼。 但他当然不是说殿下之前的猜想是笑话,殿下说什么都是对的。 他只是,对这个人,竟然产生了一点微妙的嫉妒。 十七蹲着看那柱香慢慢变灰,折断,掉落,火星一闪而过,碎在地上、熄灭。 就像他曾经被摔在地上一样,平静又绝望,带着死亡的气息。 他来自北方,很小的时候,就被卖进地下斗兽场,每天对战的是妖兽,杀的也是妖兽,一起生活的也是妖兽。 无数次被砸到地上、无数次爬起来,杀掉对方,有的已经化人形,有的没有。有的和他同笼,有的不是。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16节 纯人族在里面活下来的很少,所以上层们很爱看。 他们还爱看朝夕相处的伙伴自相残杀。 他一开始不知道,很笨。 经历过一次才知道。 所以后来,他将任何进入他笼子的都杀了。 他也渐渐疯了,一次重伤中毒,治疗的成本太大,他被丢出去等死。 他没有谢汪那样好运,只是被侮辱两句,被灵器击飞,被中断舞剑,那只玄凤就紧张成这样,自己这么弱还要护着他。 也从来没人牵他的手,对他温言细语、谆谆教诲。 他的一生永远没有春夏秋。永远会像现在这样,隐在暗处,等香燃尽、等死亡。也只有这样,才让他安心,才让他找到归宿。 即便他还是嫉妒。但是没关系,他有殿下。殿下会一直陪着他。十七岁遇到殿下,是他被丢出去后、也是他一生,唯一的幸事。 殿下说,十七,拾起,落到地上了,要学会捡起来,只有自己才能拾起自己。 即便他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也有人不会抛弃他。不会估值的殿下。 现在这样也很好。 谢汪死了。果然,没有人会一直幸运,没有人会一直悲剧。 谁让他太浮躁,一剑弄没了殿下的好奇和耐心。谁让他在这浮光城得罪了陆淮云和衡承云,拿了必死的杀令。 又谁让他不是谢妄。 一字之差,天上地下。 火星凋零了,散尽了。一切都像他蛰伏多年后带给斗兽场的那近乎屠戮的大火,结束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到那只玄凤。若是知道了,会哭吧,会崩溃,会绝望。 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明明他们朝夕相处。明明他们日夜为伴。 会疯。 会不管不顾地找上陆府,最后以卵击石,发出悲鸣。那样温柔良善的种族在那一刻也会彻底失望恨上这个世界。 谢汪确实幸运,他是死掉的那个。 但也许,玄凤一辈子也不会知道真相。十七起身,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伤好了,觉得身体也轻盈许多。 他刚转身,踏出一步,听见身后极其轻微遥远地一声“啪嗒”,像水滴、极其粘稠的水滴。 是血。 ! 他迅速回头,身后重门石块簌簌落下,还来不及反应,瞬间四崩五裂轰然倒塌! 几乎是下一秒冲天火光呼啸而出—— 那一幕恍若真回到数年前的大火现场,只是—— 烈焰气浪奔腾翻涌,携带几乎熔化一切的高温扑面袭来,近乎势不可挡—— 十七瞬间被气焰喷飞数米远,双手暗刃狠插.入地岩,堪堪停下稳住身形。 抬眼,一人缓步踱出,背靠刺目红焰,竟也遮不住其半分光芒。 一身金丝银甲云纹袍,一双飞云踏月白马靴,墨发高绾,不着半分,那红光烈焰便是他流血的手上提着的刀凝成的气,竟是比进去前更容光焕发、更盛气凌人。 那人原本似乎没看见他,直到他将刃拔.出发出细微动静,才移来视线。 一时间四目相对。 十七深吸一口气,半低身、双刃作防御姿态,运转魔气。 可谢妄只是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抬脚,越过了他。 双刃越握越紧,十七咬牙,迅速从背后袭向那个身影,“别小瞧人!” 可他的刃划破空,没击到任何实物上。怎么会!他刚见人就在这…… 眼前忽然,白马靴残影一晃而过,只是瞬间,魔气溃散、天旋地转,连人带刃被踹进半坍塌的密室,砸在滚烫滋滋作响的巨大石块上,清晰听到胸腔骨裂声, 以及紧随而来的那句癫狂嗤笑,“小瞧?笑话!我老大可是瞧都没瞧。” 倒在乱石之中的人终是吐出一口血,视线模糊起来。 出去后,终于呼吸到一丝新鲜空气的谢妄,先是找了一片水域,瞧了瞧这把不是很聪明的刀献上的衣装,意外发现这刀审美还算不错。 为了赔礼将他原先衣物烧毁,被揍乖实了的刀只好忍痛吐出本打算留给自己修成人形后的行头。 不过,此刀不聪明,还甚吵,喋喋不休夸赞他的气度如何不凡、仪表如何堂堂, “锵锵锵——老大,你简直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出神入化鬼斧神工!” “……闭嘴。” “老大,为、为什么?” “做你老大,掉价。” “……” 刀自闭了。 但仅仅过了一分钟不到,刀又活泼起来,“主人~咱现在去干嘛?” “……还是老大吧。”谢妄无语,但没有再多纠结称呼问题,语气反倒沉了下来,“去找你前老大。” “把你刚刚交代的跟他们再说一遍。” * 一炷香前。 溪流潺潺,水榭亭台处,一人立。 这人正是陆淮云,他似乎在等什么人。 不一会儿,远处一道身影哼哧哼哧跑来了,是阿明。陆淮云浅浅一笑,往外走了两步,道,“不用急,慢慢说,办砸了也没关系。” “什么办砸了!我怎么会办砸呢!哼哼我这么聪明……”陆淮明到了亭子里,就一骨碌坐下先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咕噜咕噜地灌,一边夸夸其谈。 陆淮云笑。 他也坐下了,私底下只有二人的时候,他向来语气间尽是兄长的包容,“那么情况怎么样了呢,陆聪明小大人?” “害!谢汪那个人笨死了,一点都没怀疑给我骗过去了……”陆淮明讲得眉飞色舞,讲他如何伪装亲兄,讲如何将人骗至无人院落,如何在那暗廊与护卫十七巧妙换位…… “……然后我的护卫便将其引到关刀魔的密室,现在恐怕已经烧成灰了吧!” 陆淮云点了点头,道,“做的不错,但似乎不如带人围了他,再用烈云刀灵斩其首来的干脆?我本来那时都要动手了,若不是你突然带着那护卫出现……” 陆淮明却忍不住截断话头,贫嘴道,“那多不好玩啊哥,你总这么无聊,怪不得大家以前都不想跟你……” 他没大没小惯了,这时也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了话,偷偷觑了对面人脸色一眼。 好在陆淮云似乎没在意,只是叹了口气,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这个弟弟,一向不省心。 从小因为不是一个娘,前年陆淮明刚被认回时,他们不算熟,因为是庶子还是个混子,也没引起多大风浪,府上也只是给口饭养着,这种事儿每隔几年都会发生,陆府上下都已经习惯了。而陆淮云虽嫡出,但母亲早逝,当家主母是斗死了亲母的宠妾上位,他们两人在府内的境地,说不上谁比谁更艰难。 但陆淮明人虽不着调,但运气倒一向很好,又开朗阳光,自己破屋不住老往他那破屋凑,他隐忍蛰伏布局多年,最后收网也就没舍得把这混小子一起猎杀了。 后来他在外虽雷厉风行,但对这个弟弟却是一向宠溺,虽也是有意为之。陆府有一个家主就够了。 “哥?”陆淮明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抬眼,道,“嗯。怎么了?” “哎呀,你刚刚果然没在听,我说,你还要在这坐着的话,我先回席上?咱做东的主人家一个都不在,起乱子了怎么办,下人也找不着我俩。” 陆淮云心想着,一个生日宴没了那姓谢的能起什么乱子。但他瞥了眼石桌上茶杯水面忽然泛起的层层波纹,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陆淮明很快就走远了。亭中一直盯着那道背影的人,在终于看不见一丝衣角后,眼神彻底沉了下来,冷声道,“还不出来?” 没有答话,风过竹叶簌簌,茶水停了荡漾。 他手不动声色摸向腰间,指尖刚触到刀柄。 “嗖——”身侧一道劲风忽至,冷光一闪,他偏头一掌重重打在石桌侧,只见自己眉眼在来者刀面清晰映出,差了分毫擦过,掀起的石块打乱了对方招式。 他飞身拉开距离,得空抽出烈云刀,来者黑衣蒙面迅速追击。陆淮云腕间手镯灵器往刀注入灵气,刀灵气焰涌起,一刀划过,地面裂缝顿时升起层层烈火。 但黑衣人却分毫不惧,运气灵力护体,掠过火墙直接袭来,陆淮云持刀,硬器相碰之刻,整个水榭亭台范围骤升起一道透明灵墙,严丝合缝,将两人围在其中。 黑衣人周身灵气顿时暴增,同时陆淮云感到地级手镯灵力提供开始吃力。 陆淮云一边抵挡,一边咬牙出声,“聆风刀、禁灵墟,你是乔宣的人?” “陆贼,你今日必死。” 罩面下的声音沉闷而含恨,却字字冷冽、清晰至极。 作者有话说: ---------------------- 十七:……殿下,他揍我(抹泪哽咽) 陆三:……阿明,他咒我(抹泪哽咽) 庄明/陆淮明:勿cue,和小羽儿一起看尸体ing 谢妄(一把拉走傻羽毛,恶狠狠):不准带坏他!——(转身叮嘱某只还懵懵的鸟):不要跟混子玩,知道没。 小明:…………我没聋。 乔宣(扒拉开众人,挤进来):天呢,谢某人还记得我交代的任务吗? 谢妄(沉默两秒):我聋。 兰笙羽(震惊,心疼,凑近耳朵):什么,小宝!怎么会、严不严重?我看看…… 谢妄(耳朵酥麻,捂住):没有,你、唔…… 两个人又开始拉拉扯扯,凑一起嘀嘀咕咕,旁若无人之境也。 众人:………………(没眼看) 写个小剧场预预热[三花猫头]接下来马上要大战啦(猜猜boss是谁~[让我康康]),然后再收个尾(就是那个春天呀发哔哔哔[三花猫头])浮光城篇就结束了![撒花]敬请期待~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17节 第18章 相聚相斗 “呵。”陆淮云闻言冷笑起来,凉凉语气随刀势而出,“就凭你?” 他手腕一翻,掌心出现多枚灵丸,拍向刀面,立刻融化被吸收,刀身灵力暴涨。 “叮哐———” 瞬息内冷器快速相击数次,黑衣人抵挡渐渐有些吃力起来,手臂腰腹被划伤数次。 危急时刻,忽听见不远处小径上传来一阵疾跑,以及一道呼喊声,“陆掌柜!陆掌柜!那边出事啦!” 陆淮云一分神,被那黑衣人一脚踢开,拉开了距离,没能一刀毙其命。 两人僵持着,余光中一道清瘦的身影由小变大。跑来的兰笙羽瞧见两人站着,急忙道,“那边有两具尸体,是金满和管事,陆六公子让我来禀告你……” 他恰好停在了“禁灵墟”领域外,跑得气喘吁吁,但没有声音回应他,他抬头,没理解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好像还都带了伤。 他以为陆淮云没听清,虽然一直对这个冷冰冰的年轻家主有点怕,但由于肩负重任还是鼓起勇气向前迈了一步,“那个……” 陆淮云皱眉,开口,“知道了、滚!” 一刀毫不留情地挥出,气焰顿时裹挟劲风将兰笙羽单薄的身子撞飞了,由于惯性,他在地上滚了两圈碰到矮墙角才停下来。 爬起来的时候,还有点懵。为什么突然打他? 虽然不是很疼,好像也没事,就是全身上下都变得好脏。明明原本是很好看的新衣服。他从没穿这么好看过。 他难过极了,尽力将这身衣服都拍干净点,原本雪白的手又变的脏兮兮,他都快哭了,但还是不敢抹脸。 他不管了,先找到谢汪,然后回家! 陆和黑衣人又缠斗在一起,但他惊奇地发现,“禁灵墟”被破了?! “禁灵墟”领域内除非开启者,无人可出,也无人可进,擅逃者死,擅闯者亦死,除非境界高于开启者数倍,即可破墟而过,畅通无阻。 黑衣人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来不及多时间思考,马上下手又急又狠,显然想要速战速决。 陆淮云咬牙招架,忽然想起答应衡承云的事,于是余光瞥见那只玄凤一脸愤懑地爬起来,看见这边打起来后又变得份外惊恐,小心翼翼贴着墙根想要溜走。 陆淮云顿时奇怪,这人怎么没被刀焰烧死? 刚刚出手的时候他心情烦躁,没想太多,下手根本没有轻重,照这鸟的柔弱程度,非死即伤才对。 竟然毫发无损?怎么可能! 这乔宣派来的人不怕火许是这身衣料的缘故,那只玄凤呢?看着衣服普普通通的。 陆淮云头都想痛了。心中只得承认恐怕也是衣服的缘故。 他冷笑道,“乔城主真是好大的手笔。杀我,费心了。”随即不待对方反应,袖中针形灵器射出。位置太近、时间太短,黑衣人堪堪避开袭击眼部等重要部位的,不得不露了个空隙,让陆淮云一刀砍伤了他的右腿。 正欲乘胜斩首,忽传来一声“哎哟”,一人被踹进二人中间,硬生生拉开了恶斗的两人距离,闯入所有人的视野中心。 “阿明?” “小谢!” 因突生变故后退几步的陆淮云看着中间地上揉着屁股、爬起来欲哭无泪瞧着自己的人,讶异了一瞬。更惊讶的是将他踹进来的人正是本该死了的谢妄,而他手上提着的刀居然是另一把“烈云”。 但还没细想,陆淮明就跟他哥大声哭诉,自己如何先是处理尸体的事,然后安排散场,让兰笙羽来找又迟迟见不到人,只好自己也过来,结果路上被谢妄逮住了,拿刀架住他杀气腾腾地赶过来。 他指着自己脖子,作划过状,哭道,“他就这么往这放、往这放,差一点儿都要流血了都……” 陆淮云皱眉,但还是依言察看阿明的脖颈。 任那边大喊大叫,这边二人终于聚一块嘀嘀咕咕起来。 “小谢~”原本缩在角落不敢吭声,生怕引起人注意的兰笙羽一下灿烂起来,满脸惊喜地奔向正要去找的人,结果得了一顿数落。 “怎么在这里?还灰头土脸的?我一会儿不在,你就去滚泥坑里玩了?” 谢妄一边说,一边围着他打转,上上下下地看,倒是没发现伤,于是稀奇居然滚得如此均匀。但瞧见那唯一还算干净的小脸一下就皱起来,看上去又可怜又委屈后,还是让他把脏的外衣脱了,然后自己脱了身上的,给他披上还没穿热乎的新袍子。 这只傻鸟一下子又崭新明丽了。 竟看着还有几分矜贵。 谢妄伸手把他脸侧蹭到的一点泥垢抹去了。 “到底怎么搞得?” 随之投来的眼神中似乎能透出傻气,中和了几分陌生,显得平易近人起来,他没回问话,只是摸摸袍子,道,“小谢,你哪里来的这么漂亮的衣服呀?” “哇嘎嘎嘎!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兰笙羽被这道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发现是从谢妄腰间挂着的一把刀发出的后,震惊地说不出话。 谢妄头疼无奈扶额,让刀闭嘴,隐去不必要的部分,简单解释来龙去脉。 “……最后就在草丛里捡到了。” 刀:……傻子才会信吧。 “原来是这样,陆府真阔气,草丛里都随便丢的衣服都这么好看。”兰笙羽信以为真,目露惊羡。 刀:…………………… “那这把会说话的刀呢?”兰笙羽问。 “另一个草丛里。”不怎么习惯撒谎的谢妄都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顺手按住了愤怒震惊不满的刀。 兰笙羽又露出惊羡的眼神。 刀无力挣扎了。它在这里又跳又闹,却根本无人理会。 但远处大腿流血不止,暂时失去行动力的黑衣人,盯着兰谢二人这边。 他的视线落在那身衣服上,眉头越皱越深。 但他实在忘了在哪里见过,又瞥见陆淮云因察看弟弟伤势,将身侧过去了一些。 正是好时机。 他眼神一凛,凝气提神,忍下痛意,看准了一刀飞袭! “咣当”一声巨响,刀被挡了回来,擦过他脸颊,划破了面罩,留下的鲜明血痕冒出血丝,露出的脸算得上清秀,表情却很难看。 陆淮明被吓得躲远远的。 陆淮云看清此人面庞后,却是挑了挑眉,“我认得你。城主府大管事之子,娄攸宁。” “啊,我也认得。”兰笙羽短促惊讶了一声,然后跟谢妄小声咬耳朵,“你之前不在的时候,他来看过我,他说可以叫他宁兄,还跟我说先前他表兄找麻烦的事对不住,我的药好像都是他找人配制送来的……” 谢妄皱眉,“我回来后怎么没跟我说?” “是他说先不要跟别人说他来过的。”兰笙羽继续小声。 “……那你现在怎么又跟我说。” 兰笙羽不说话了,觑了他一眼低下头,似乎觉得谢妄说得对,又懊恼自己怎么已经说了。 “……”有时候真想给某只鸟一颗脑瓜子蹦儿,他语气不太好,有点冷,“你信刚认识的人还是信我?” “当然信你。”这下,鸟倒是答得很快,可能是察觉到人语气不太对。 谢妄冷呵了一声,还是忍不住弹了一下他光滑的额头,“那你下次都要跟我说。” 其实不重,兰笙羽不声不响地揉了揉有点泛红的前额皮肤,很乖地认真点头。 那边娄攸宁重重哼了一声,语气不善,“陆大人倒是好记性。” “你爹难道没告诉你,他已经倒戈陆府了?”陆淮云语气倒是轻松起来,肩膀都松懈了几分。 却不曾想娄攸宁面露憎恶,又笑起来,竟显得那张脸有几分狰狞,“他?恐怕跟你爹也差不多了。” 陆淮云表情变幻了几瞬,过了几秒,也笑道,“没想到那女人还挺聪明的,虽然现在才发现。也真是没想到,你会大义灭亲。” “我们有仇吗?还是你对乔宣……” 他话还没说完,被一声“呸”打断了,娄攸宁半跪在地上,仰起头,恶狠狠道,“城主于我有恩,别把所有人都想的跟你自己一样龌龊——” 他顿了一下,支撑着的腿有些脱力,抖得厉害。 “你记性这么好,难道就忘了陆姑娘是怎么死在你这把刀下的吗?”他似乎知道自己也出不去这里了,彻底发起疯,脖子青筋毕现,吼叫起来—— “她那么一个善良的女子!无心财、无心名、无心权!” “她什么都不要,只想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不可以吗!” “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她?还是那么痛苦的死法……明明你连陆淮明都放过了,你连他都放过了啊!!” “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陆淮云你就该死啊啊啊啊!!!” “差一点、就差一点啊!差一点我就可以救到她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他不断用拳头砸向地面,血肉模糊,也不知疼痛,泪血满面,到最后也不知道是质问陆淮云,还是质问自己。 在场的人多少都有点被这突然的爆发吓到了,除了谢妄和陆淮云,前者脸色还算平静,后者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人,仿佛在看砧板上一只垂死挣扎的鱼,突然轻笑了一声,“哦,我们陆家实在是有太多陆姑娘了,我刚想了半天,你说的是谁——” “你念的是陆婉容吧。她啊确实。本来不该死的。我都打算放走她了……” “可你说,她为什么偏偏要回来还我那只荷包呢?嗯?” “哈哈哈哈偏偏让我想起来了,她小时候抢走过我的荷包啊。”陆淮云垂眼,明明是笑着的,眼神却无比冰凉,冷到似乎还有一丝悲凉,显得这个神情诡异至极。 “所有人都该知道,我娘、就是给我补荷包的那个晚上,死在绣花针上的。” “你说,她这不是找死吗?”陆淮云几乎是咬着牙齿挤出这句话。 娄攸宁倏地抬头,还未说话,忽觉脖颈一紧,陆淮云大力扼住他的脖子,满脸不屑和假悲,“你也找死啊。天生一对。” “都是你们上赶着的。” 娄攸宁被提起来,他剧烈挣扎,眼前渐渐模糊,动作也慢慢轻了。 谢妄看了眼旁边人担忧害怕想要出声制止的神情,皱眉,刚想动手。 一道冰冷凉薄的女声,突然响起,此刻无比清晰。 “陆公子,如果不想你弟弟受伤的话,就把手松开,武器放下。” 作者有话说: ----------------------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18节 大混斗,全员到齐,即将揭开浮光城最大八卦![加油] 第19章 浮光百态 乔宣竟然亲自来了。 陆淮云回首,目光沉沉看着一柄长剑横在陆淮明颤抖的肩膀上,距离脖子不足一指。 “哥……救我……” 他松了手,踏步过去,娄攸宁倒在地上,剧烈咳嗽不止。 陆淮云站在人质和劫犯面前,似乎又恢复了原先家主模样,语气还算客气,“不知城主大人亲临,陆某有失远迎。” 乔宣却没打算跟他耗时间,脸上还挂着微笑,话却是开门见山,“陆淮云,告诉我三年前真相,我可以放过你们兄弟俩。” “嗤——哈哈哈……”陆淮云竟是笑了出来,看得被劫持的陆淮明心惊胆战,果不其然,乔宣立刻将剑逼更近了,血渐渐在脖子间洇开,陆淮明后知后觉到疼,更加不敢动弹地哀嚎。 持剑人却不为所动,冷冷道,“我没空跟你嬉笑,陆淮云,你也不想见到你弟人头落地吧。” “乔宣,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跟三年前没有一点变化。”陆淮云确实不笑了,只是说的话却不见减少多少放肆,“我以为你杀了……上任城主后,已经放下了。” 乔宣咬牙挑眉,“别给我在这废话,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那边僵持着,这边兰笙羽悄悄摸到了奄奄一息的娄攸宁身边。 身后是亦步亦趋不得不跟过来的谢妄,然后还不得不帮想要救人却抬不动的傻鸟将人搬到一边角落。 谢妄在兰笙羽的指导下又不得不扯下身上较为干净的一块软布衣料,任命给人大腿包扎起来,就是没轻没重,打结极其敷衍罢了。 稍微清醒过来的娄攸宁却强撑一丝力气,抓住最近的兰笙羽语速飞快道,“陆淮云在拖时间,陆府有杀阵,必须阻止,否则、唔!” 谢妄觉得结确实有点敷衍了,又系紧了点,疼的娄攸宁嘶了一声,松开了手。 在兰笙羽嗔怪的眼神投来前,谢妄道,“启动不了。你安静看戏。” 娄攸宁一愣,本想问,你破坏了?那个阵阵眼只有历代家主知道,你怎么知道?而且杀阵带邪性,似乎是修魔之人为陆府设置,破此阵又比破一般的杀阵要难上许多,你怎么办到? 脸已经转过去的谢妄,只是淡淡道,“路过陆家主院子。人之将死。” 其言也善。 本就重伤的人闻言,忽感到身上重量仿佛轻了许多,终于到了极限,昏了过去。 兰笙羽吓了一跳,谢妄只好道,“他没事,就是晕过去了。” 于是两人视线又集中到争斗不息的那边。 陆淮云看着乔宣,沉默两秒,也仿佛拗不过一般,轻叹了口气,幽幽道,“真相,我早就说过了,白殷葬于火海,火就是顾烨放的。就算你与白殷再情投意合,也该到此为止了,仇你也报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但城主府卷宗记录现场有你的烈云刀痕迹!” “普通大火怎么会经久不灭?还要靠你们陆府派人支援!我还真以为你们是来帮忙,倒忘了乔家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衰败的!!” “你冷静一点。”陆淮云盯着那把泛冷光的剑,耐着性子道,“我念着同窗之情,才劝陆家帮忙,我和父亲的关系你也知道,这不容易。况且三年前烈云还被收在密室中轻易不得出,我处境本就艰难,定是拿不到,想来是被顾烨偷了去。” “骗人!你定是在骗我!”乔宣有些崩溃,声嘶力竭,大声质问,“他既然讨厌殷殷,为何行为举止屡屡露出白殷的习惯?若说是为了模仿白玉兰而引起我注意,可他又分明没有多爱我!” “是你告诉我,他杀了他!我才、才会散布流言,设计毒死夫君……但我当上城主,有了权力和自由后,我发现那间他从来不让我进的密室竟然有大量木属精怪所需的滋养品!” “我以为他真的出轨了。可那些东西里面,为什么还有当年我和白殷的点点滴滴?甚至是定情信物!明明关于我那只白玉兰的一切都被那场大火烧光了!” “为什么信物会出现?”乔宣声音颤抖,喃喃,“陆淮云你告诉我,白殷是不是还没死?他在哪里?为什么不见我?顾烨他又为什么……” 陆淮云只是沉默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道,“你把陆淮明放了,我告诉你。” 乔宣太想知道一切了,几乎被这样的想法淹没了理智,握剑的手都犹疑起来。 忽然,一声极其突兀的笑打破了短暂停歇的僵持,也拉回了乔宣的理智。她身没动,却是问的出声之人,“你笑什么?” 谢妄环胸靠在廊柱上,神情有点漫不经心,又十分事不关己的样子,垂着眼皮听这场闹剧,直到乔宣问他。他掀起眼皮,看着身处风暴中心的女子。 “笑你这么多年都认错了枕边人,仇都报不明白。” 乔宣闻言立刻皱眉,甚至都没察觉陆淮云变了脸色,直问,“什么意思?别在这打哑谜。” 谢妄侧身,身后正在讲悄悄话的一刀一鸟顿时暴露在视线中,两者一齐愣住。 兰笙羽懵懵地在金光灿灿的衣服包裹里仰起了小脸。刀也懵了一下,弱弱地和前老大打了个招呼:“嗨……” 乔宣和陆淮云皆是一默。 谢妄无语。他对乔宣说,“怎么?这衣服不眼熟吗?” “亏的这衣服主人,曾救过你。” 乔宣一愣,似乎是想起悠远的记忆,大惊,“你怎么知道?” 她刚刚确实觉得这衣服很眼熟,似乎很久以前在哪见过。只是穿的人全然不同。 谢妄只是拔过了刀,场上的人俱是一惊,但下一刻他只是将刀扔了出去,立在了空地面上。 “简单说。” 语气甚至平淡自然,仿佛日常打招呼。但那板板正正立着的刀却是肉眼可见抖了一下,接着开始老老实实讲述起它吃到的记忆。 “烈云”器魔焚噬活人,会焚断其七情六欲、万般念想,令其身高温蒸化、痛苦不堪,唯一能留在这世上的,只剩下器魔肚子里的自己最为珍贵、最为执着的记忆。 顾烨的执念是完成答应那人的承诺。他出身浮光城没落世家,举家搬迁的时候,仆人把他弄丢了。他就此落入贼窝,身边的小孩来来去去,他因为不服管教,挨了很多次打,但也一直没能离开。 后来来了一个女孩。她醒后惊慌失措,看上去很爱哭,他以为她会一直哭,直到被买走。 意外的是,她冷静地很快。找到他,思量对策。两人合伙演戏脱逃。 山路崎岖凶险,他们根本不如山贼熟悉地形,眼见着就要被追上,而前面是一道分岔口。 躲在那个灌木林里,他让她藏好,不要出声,自己去引开他们,他跑的快,卖的多,他们一定会来追,也一定追不上。 然后,她一定一定要往反方向跑,一直跑。 不要回头。 女孩真的哭了,他果然没猜错,她确实很爱哭。他听见女孩问,以后还能再见吗。 顾烨怎么说的来着?烈云刀想了想,哦了一声想起来了。 他说,有机会他定会回浮光,会在院子里种满最圣洁的花等她来,若是她一直没见到他,那一定是他变成世界上最普通的一株白玉兰,而她没认出他。 说完,笑得灿烂的男孩只是揩去了女孩的眼泪,然后头也没回闯进重重树林。 女孩张了张嘴,却是无声。他们甚至还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 乔宣浑身颤抖起来,突然嗓音变得尖细脆弱,“那人、那人分明已经……怎会是顾烨!!!你们都在骗我对不对!!!” “这衣服、这衣服我想起来了,是、是顾烨的……怎么会?这套华服他早丢了!怎么会在这里?他明明死在我的手上!!烈云器魔怎么知道……” 短暂的停顿后,她突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崩溃尖叫起来,“假的,都是假的……” “新婚前大火里葬的,就是顾烨。” 谢妄毫无感情地道出了事实。乔宣很慢地看向他,眼神里还藏有一点希冀,但谢妄随之而来的话,浇灭了这点光芒,“和你结婚的,是那只白玉兰假扮的顾烨。” 顾烨被山贼抓住后,打得头破血流,恰巧有路过的侠士将其救下。但顾烨记忆不全,只记得自己一定要回浮光。他先是拜侠士为师,隐在山林修行,后来他被带回城,他才知道师父是浮光城城主。 他在府内学习如何管理城务。后来一年上元,在桥头,遇乔家姑娘。一见钟情,一眼误终身。 他知道名门望女规矩多,不敢过多打扰,又常忍不住捎趣物、信件寄与乔家,虽回应寥寥无几,但他怅惘之际又觉得来日方长,痴情总是克无情。 那时城主已感到自己时日不多,便做主给他提了亲。乔家女一开始不愿意,但很快,乔家主说服了女儿,顾烨得知后又惊又喜为大婚准备许久。 后来城主仙去了。而他在大婚前一日收到乔宣来信,自然赴约。 也就是在那一日,他死在回城后第一个朋友,陆淮云,的烈云刀焰下。 皮肤变黑变焦,面庞因痛苦扭曲,发丝寸寸燃起,他被关在陌生的房间,一直到化成灰都在质问为什么。 他听到的只是一句,你太爱乔家女,拥你上位不如用傀儡,那白玉兰可比你听话的多。 顾烨停了挣扎,烈火焚身,没有喊一丝痛,濒死时好似想起什么又好似没有,最后只是喃喃,白玉兰……是谁。 明白了一切的乔宣眼神只是在一瞬间变得空洞而飘忽。“咣当”一声,剑掉地上了。她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着什么,没有人听清。 陆淮云笑了起来,在看见陆淮明得了自由,迅速逃到一边后,他也露出了本性,显得脸上的笑格外狰狞,格外讽刺,“也别怪我,他太蠢了,与我道不同却想爬到我头上,只有死路一条。” “乔宣你看,白殷多聪明,为了上位,为了改变低等妖民的贱命,主动拉拢我,诱惑你。城主当的也得民心,伪装顾烨也是完美,完美到甚至出现反常你都没有怀疑过他就是白殷,完美到你都没有再爱上那个皮下的白殷。” 陆淮云包袱全然卸下了,将内心的阴暗全然暴露,“所以啊乔宣,别跟我扯什么情啊爱的了,你扪心自问!你真的爱吗?你爱的只是你的妄念!!所以害死了顾烨,又弄死了白殷,如今你还有勇气来问我他是不是活着!” “哈哈哈哈哈你想谁活着?你又想谁活过来啊?!!!” 陆淮云笑得疯狂,笑得无所顾忌。 乔宣倏忽抬头,目光几乎要淬出毒来,“陆淮云,我要你死!” “谢汪!杀了他!谁杀了陆淮云,我让谁当城主!!” 字字含恨,字字泣血。皆被一阵轻笑拂去了。 “呵呵……要我死?别这么急,今天,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陆淮云蔑然地扫视过场上一圈,最后停在谢妄身上,他笑得很冷。 “尤其是你。狗崽子。”他的话充满恶毒和仇恨,“把阿明的生辰闹成这样,都是因为你。” 谢妄斜倚在柱子上,不为所动,甚至换了只腿撑着,看上去很是不屑。他没有这么容易被激怒,虽然他还是把这句话记下了。 只是兰笙羽默默往谢妄身边靠了靠,他本意是想表达永远和自家小宝统一战线,但谢妄错会成他被吓到了,于是道,“没事,伤不着你。剩下的戏,也轮不到他。” 他声量没有刻意降低,陆淮云听完邪笑了一下,道,“怎么,以为破了那阵我就没能耐了?只是老古板留下的东西而已,杀招我有的是。” 陆淮云突然喊了一声“阿明”,“将我先前给你的长生锁拿来。” 在他身后躲着的陆淮明一愣,将脖颈间的饰品勾出,问,“哥,这是……” “护城玉。” 谢妄挑眉,放下了双臂。乔宣一愣,随后瞳孔紧缩,紧盯在那交接的锁上,厉声道,“怎么可能!护城玉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忘了跟你说,城主府娄大管事早就向我投诚了,这是他的投名状。” 陆淮明笑得充满商人的奸诈,手指触碰到长生锁的瞬间,那物便被勾走了。 “哈!找了这么久,原来这玩意儿一直在我身上啊。”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19节 “哥,你连我都骗。” 陆淮明勾回长生锁后抓在手心,飞身站至屋顶,转身时玉冠白面,颈间伤痕瞬间恢复。 庄明只是指尖发力,掌心锁四分五裂,顿时其内护城玉华光泄露。他依旧带着笑眯眯的神情,看上去心情舒畅,语气也十分轻快。 “各位请我看好戏。” “我送各位,归、天、礼。” 逐字说完,只是顷刻,其身后高空乌黑云雨翻腾,昏沉压抑的光线密布,瞬间笼罩陆府。 作者有话说: ---------------------- 小明屠戮/陆计划正式启动! 第20章 臭虫而已 “阿明,你在做什么?!!不要胡闹!” 陆淮云满脸震惊和严肃。 “扑哧———”一声轻挑至极的笑从高处传来,庄明两指捏着通体莹白圆润的护城玉,一边拿高在眼前仔细端详,一边漫不经心回话,“这梦还没醒过来吗,陆三公子?” “本殿下陪你做了这一年的春秋大梦,你也该死而无憾了。” 陆淮云不知道怎么,现在倒是拣不起一点刚刚的精明奸诈了,他只是执着道,“……阿明,别闹了,快下来,那东西很危险。” 闻言,庄明垂下了拿玉的手,看着陆淮云,缓缓笑了起来。 然后他在陆淮云渐渐露出些希望的眼神中,伸出两指并立,对准了那眼神。 “咻~”随着一声轻快戏谑的语调从他一张一合的嘴唇中流露——— “刺啦——”一道光线从玉体凝出,如满弓离弦之箭,瞬间直击陆淮云左肩,穿过后碎成光斑,同喷溅的血点一起四散。 “唔!!!!!” “你!你……”陆淮云一脸不可置信,眼里剩下的希冀被随之而来的几箭湮灭了。 破风而来,一箭没入右腿,又一箭没入腹部。陆淮云单膝跪地,痛得脸色发白,额间汗流如注,青筋毕现,却咬死了唇。 他语调颤抖地厉害,混着血,“……为什么……这么对我……” 高屋之上的人闻言哈哈笑了出来,用最轻松的调子道,“放心,不止是对你。” 随即,他语调一转,目光放长,俯瞰这一整片领域。 “整个陆家,乃至浮光城,我都要毁掉。” 他取出如同罗盘之物,护城玉被嵌入其中心,那高空之上滚滚乌云积聚,顿时翻腾着向四周涌去,裹挟着雷鸣阴雨覆盖全城。 恍若忽然间天降甘露,还在节后余韵的城四处都热闹,行人纷纷嚷嚷要寻避雨处,依然有坦然雨中行走者,也有察觉到不对劲者。 这雨是黑色的。 雨珠滴落之处皆是浓色,人们惊异、交谈。有说乃神迹者,有说乃不详者。 直到第一个人头发脱落。拂去墨珠,鲜血淋淋。迟来的痛觉惊叫起来,恐慌迅速蔓延。 不断有人倒下,人们才意识到,这雨会侵蚀,会死人! 陆府中的雨比哪里都要浓一些,瞬间四处都变得漆黑可怖。在廊中未受到波及的谢妄盯着那罗盘状物,认出这是灵螭族圣物——墨雨盘。 他这是想要屠城。 魔域根据地理风貌居住种族不同,划分九区,其中五区以灵螭族居多。历代首领都是灵螭族,誓死效忠前魔尊谢空空,直到那人失踪,谢妄被其他八区奉为魔尊,第五区还屡屡找他麻烦。 谢妄二话不说铲除了几代顽固,第五区才安静下来,降服归顺。 但那里的人都是死脑筋,其实不会因为死了几个首领就动摇,他们臣服的原因还是因为前魔尊赐给他们的圣物,在密不透风层层把守的暗室,不翼而飞了。 他们以为是上天的指引,是那位的意思,于是安静了。 但这墨雨盘出现在这里……谢妄这才发现那高处玉面白冠者,盈盈笑着动作间,衣服交接脖颈微微泛出青光,与那衣服颜色相近,所以并不显眼。 是灵螭族特有的幻鳞。 谢妄心里啧了一声,居然是只小虫子。还是比较麻烦的虫子。这窝人怎么到哪都阴魂不散? 虽然这回不是冲他来的。 陆淮云怔怔看着庄明动作,大滴大滴的墨花落下来,被自保的烈云刀灵气焰燃去,冒出滋滋白烟,却还是不慎有一滴落在了他眼下,划出一道血痕,配上脸色难堪,如同厉鬼泣血。 但他浑然不觉,突然出声问,“你不是陆淮明……对么。” 持墨雨盘者周身自有护体,讥笑道,“陆淮明?你们陆家有太多阿明了,可惜啊,都不会是我。你那素未谋面的胞弟就死在荒郊野岭、无人收尸。” “而你这个道德败坏罔顾人伦的人渣,也马上要下去陪那可怜的阿明了。你的烈云刀可撑不过我墨雨盘。” 他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闭了闭眼,仰天叹道,“这场墨雨,来的还是太晚了。” 那余音戛然,叹息之人忽然睁眼,盯着陆淮云的眼睛似乎要将人洞穿,眼眶发红,血丝遍布,周身气质浑然变化,青色鳞片覆上整片脖颈,开口几近嘶哑: “太晚了啊太晚了!!陆淮云你知道吗!这场雨在百年前就该用血洗刷这片肮脏的土了,洗洗那些肮脏的骨头,洗洗你们的眼睛,洗洗你们的心……” “你们这些肮脏卑鄙狡诈的人族,除了自相残杀背信弃义还会什么?啊?” 烈云刀气焰在墨雨的攻势下弱了,陆淮云脸上落了更多的血痕,将他此刻神情都在血淌之下模糊起来,他只是问,“就是因为,这件事吗?我可以……解释,你下来我们……” “哈哈哈哈哈哈……”青色鳞片已经漫上了高位者脸颊边缘,但他此刻却渐渐冷静下来了,面目看上去甚至有点冷酷,“我刚刚差点都想直接杀了你了,但还好忍住了。该说你是天真呢还是愚蠢呢?” “我得让你死得明白啊。所以在这最后一点时间给你讲个故事吧。” “几百年前你们陆家先人出过修炼奇才,喏,就是那边宗祠供着的最高的那位。”他说话间,扬手一挥,那墨云就积聚在那块屋子之上,仿佛是在示意,如果下一刻没有即刻轰然坍塌声传来的话,就应该是在示意。 “他啊,人品差劲道德低下,比之你有过之无不及,勾引了不该勾引的妖,将人骗至浮光城给他生儿育女,但可笑的是,面对仙家的搜捕,分毫没有犹豫,将其供出。” “她带着儿女逃了。你猜怎么着?为了一个面子,为了给仙家答复,全城戒严,屠猎母子三人啊……他可真做得出来。”庄明忽然掩面失声笑起来,放下手的时候看上去泪花都要笑出来了。 “母亲呢自然是选择殿后,万箭穿心。” “女儿刚成年,被剥皮,做人衣。” “二人前仆后继接连惨死,才脱逃了一个小儿子。” “哈哈哈那就是我啊!我才不是你他娘什么阿明阿狗,我他娘是你祖宗辈的!!……那姓陆的运道真是极极好啊,平安无事了一辈子,后来又娶妻生下你们这些畜生代代繁衍,竟还受人供奉了起来,这浮光竟也若无其事其乐融融!” “我娘心软没动墨雨盘但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在今天之前,我都想过要不要这么做,但刚刚有人告诉我答案了啊陆淮云。” “都是你自找的。” 话音落后,陆淮云不吭声了,身体卸下劲来,任身上血窟往外冒血。 府外府内惨叫连连,这边都能隐约听到。在一旁呆滞许久的乔宣如梦初醒。 她身上也有灵器护体,所以暂时未受到伤害。但她提剑起身,先是看了一眼近归于默然状态的陆淮云,但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一剑了结恩怨的时候。 随后,年轻的现任城主剑指高屋之上,声音冷冽,“不管你是谁,浮光城不是你说了算。” 但回应她的是轻呵一声,还未待动手,旁边草丛暗处飞出一道刃影,竟是苏醒的十七循声而来。 乔宣剑回架住来势汹汹的暗刃,其主人持双刃另一刃袭来,将人拖住。 与此同时,似乎谁也没注意到一个身影悄咪咪地沿墙角溜了出去。 在刚那锦华楼时遇到的贵人讲故事时,今日一桩桩一件件,染血带泪,兰笙羽原本听得很难受,鼻子都忍不住抽抽了。但随着事态发展,发现越来越奇怪,忽然好似明白了这贵人是要做什么,顿时有点惊恐。 赶紧揪住一直不为所动的谢妄衣角,放低声音问,“小谢,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赶紧趁乱溜走,这这这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他语气间尽是担忧害怕,但直到凑过去,看到谢妄盯着空中不断聚集的云而紧皱的眉,表情看上去不太轻松,甚至有点凝重时,他的心才彻底渐渐往下沉。 但那神情似乎只是一瞬间,谢妄闻言转身面对兰笙羽时已经近乎与往常无异,只是看了他一眼说了句,“没事。” “这里对你很重要吧。”他突然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然后便没管缠斗的、戏谑的、失魂的,灵气护体飞身掠去近处的莲池里,挑了片最大的莲叶,足有两人宽,指尖落在上面画了几笔。 取回来后又用其根茎作绳,如果忽略其上鲜红的如同符咒的纹路,看上去就像是制成超天然莲叶帽饰。 他不由分说将其戴在处在不明所以状态的兰笙羽头上,韧性极好的长条根茎还在下巴处打了个蝴蝶结。 谢妄看着这鸟任其摆弄,茫然的脸上顶着大莲叶,竟有股说不出的蠢气,不禁笑出了声。 兰笙羽不知道这是做什么,见他笑,还以为是戏弄,红了脸,语气也认真起来,“小谢你不要闹了,浮光、浮光当然很重要了,我们家还在这里呢!但现在……” 谢妄笑得淡淡,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布袋子,对兰笙羽道,“半个时辰内,将这里面的几样东西分别放到城主府的……” 他随后说出了指定的四个地方,又递给他一个储物袋补充道,“要是路上遇到危险了就拿出这袋子里的灵器防身。如果放完了半个时辰还没到,就待在那紫檀树边等时间。” “不论如何,出去后这莲叶一定不能摘,也不要到处看。”最后一句谢妄说的很严肃。 兰笙羽看了看被塞到手里的东西,还想打开布袋看看就被制止了。谢妄曲指蹭了下鼻子,说的很高深莫测,“这袋子只有到了城主府才能打开,不然会失效。” 一直懵懵的兰笙羽终于问,“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你把我说的办到了,浮光就不会出事。” “那你呢?”兰笙羽眉宇间的郁气没有随着对面笃定的语气散去,问道。 “我更是不会了,你在想什么?”谢妄回答,不禁抬手捏了捏那团鼓起的脸颊肉,似乎又觉不妥,松开垂下了手,声音放轻,“你知道我很厉害的。” 兰笙羽的愁眉苦脸还是被揉散了。 “嗯!”他用力点了下头,对这话坚信不疑。 谢妄从来不擅长解释原因,兰笙羽正好不擅长怀疑。 在谢妄灵力掩护下兰笙羽离开后,谢妄开始在这边空地上又画了道血符,但这一符与别的更为不同,过程中他的手控制不住轻颤。心想,果然这具身子,还是脆弱了些,今天灵元消耗了太多,不知道这符能撑多久。 画毕顿时一道金光沿其纹路复摹了一遍。 一时间金光大盛。原本立于对面高屋观戏的庄明终于注意到这边,挑了挑眉,嘀咕了句,“这是什么鬼画符?” 于是,他对着画符人高声道,“谢汪,我可以放你离开,如果能交代清楚你是哪来的,又是从何得知这些招数。” “若是有人教你的,那人是谁,又在哪里?”庄明眯了眯眼,语气不善,满是威胁,“你最好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前说清楚,不然——” “耍了我这么久,我可不会让你死的痛快。或者再把那只玄凤抓回来折磨折磨,怎么样。” “一只臭虫而已,说得真狂啊。”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20节 立在血红符路中心的人笑得懒洋洋,打断了他。 谢妄算了算时间,随即一手两指掐诀,一手虚掩面,掌擦开瞬间,双眸墨色染红。 伴随眉心浮现魔纹,其下横着几道金灵纹覆面,如同锁链紧缚。 半面魔显身。 随即他缓缓勾起唇,邪魅又狂妄至极。 “这城主,我当了。” 作者有话说: ---------------------- 咱们傲天又装上了[墨镜] 第21章 大杀四方 “这是……半面魔?!”庄明讶异至极,瞳孔骤缩。 难道说,这也会遗传? 修魔之巅便是魔尊,但至今为数不多的几位魔尊都没有善终,他们都败在了最后一步,克服心魔。 前魔尊谢空空失踪就有传言是因此而死。 心魔在修炼的任何阶段都会出现,之后如影随形,哪怕一次击败,也会有无数次复生。 谢妄也不例外,上辈子他便有心魔,甚至自他有记忆起便一直伴随他。 但这只心魔比较特殊,或许因为只有一半的魔族血统,他能够让心魔上身,两者维持在共用身体的诡异平衡状态。简而言之,他可以利用心魔控制下的爆发力量。 世人皆称“半面魔”。 此时立于满地血红之上的人,一半嘴角勾起一半放平,一半妖冶一半森冷,颇为诡谲邪异。 “速战速决。”谢妄不知对谁吩咐了一声,语气冰冷。 随即他掌心向下,其间生出半透明金丝,连接起地上符文,那原本渗透在土地里的血咒缓缓升起,随着升高其范围也在扩张。 血咒之下无墨雨,仿佛一道天然屏障将灾厄与人间隔开。 庄明没想到还有这出,变了脸色,举起墨雨盘,悬针对准了谢妄,连射数箭。 光箭在飞至目标前几米,就仿佛被虚空中看不见的东西挡住,滞在半空动弹不得半分。他几乎要咬碎了牙。 但那人神情几经变幻,好似在博弈争斗,忽咬牙切齿质问“啧。你想干什么?”,忽阴气森森嘲讽“你变弱了啊”,最终在一阵诡异的笑声中,稳定下来。 “谢妄”倏然抬眼,血眸诡艳,邪气凛然,全然宛如另一个人。唇角微勾间尽是戏谑自得,指甲发尖化玄,漫不经心食指一扬, “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么只小虫子也要本尊来碾。” 箭尽数弹回,比先前攻速更快几十倍,庄明即便有感应,也避之不及,被划伤了臂膀。 半面魔活动活动费了点劲儿才掌握的身体,印象中这样的时候屈指可数,他可要好好珍惜了。 “这么久没见,居然弱成这样,还敢召吾。”他冷然一笑,讥嘲之意明显,虽然他知道谢妄此时回不了话。他扫视了一圈,心情颇佳的样子,“让吾来的话,可是想把这里的人都杀光啊。” “可得好好玩。” 不过还是得先把事解决。 庄明捂着受伤的臂膀,刚墨雨盘都险些失手脱出,他立刻运气压制血流出时,抬眼看刚刚还在的人,忽然不见。 心中顿时大惊。 下一秒,一道幽幽的声音近乎贴着他身后响起,“小虫子,你在找吾吗?” 那冰凉的没有生气的呼吸吹在他后脖颈,庄明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袖中滑出一匕首,反手捅去。 手被制住,紧接着胸口一闷,砰然被一掌从屋顶击落在地。 “吾不喜欢有人站的比吾高。” 划破劲风之声传来,两把暗刃从两边飞旋攻来,再一次被无形之屏抵挡。 紧随而至,一枚白银悬针射在那屏障上,这一回虚空被刺破,悬针射穿“谢妄”刚抬起的手掌。 庄明刚一喜,却发现其神情不对。 “谢妄”一脸淡定,将针从立马开始发黑发烂的手心拔出,丢到脚底,踩断,悠悠叹了口气,“真是太弱了。” 也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庄明。只是血洞组织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快速新生,短短瞬息间恢复如初。 庄明脸色发青,抬盘欲再发射悬针,却失败了,墨雨盘不听他指挥。 他大惊查看,一直在供给源源不断灵力的护城玉光芒暗淡,居然失效了! 怎么可能,护城玉灵力之源连着整座城池地脉核心,除非那里灵力枯竭,否则护城玉不可能会失效! 不、不对。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先前他并不在意的那只逃跑了的玄凤…… 可他如此弱不禁风,外面更是重重艰难险阻,出去只怕是会死的更快,怎么可能找到城脉,切断了链接。 这些想法只是通通在脑海里一瞬飘过。 而面上他只是错愕一瞬,下一刻忽感一阵窒息感袭来。 “谢妄”不知何时跃下屋顶,就在不远处对他微微收紧手,隔空扼住了他的脖子,居高临下地垂眼看他挣扎。 十七迅速爬起去救殿下,只是刚刚一直不在状态的陆淮云竟也提刀砍来。 “谢妄”却不着急地笑笑,手心金线千丝万缕喷发出,缠绕控住袭来的烈云转而砍向双刃。 “两只小虫子都这么想救另一只小虫子么,有趣。” “只可惜,你们越露出这样的神情,我越兴奋啊。” 他邪笑着,近乎残忍地收紧手指,力度加大,庄明脸色由红转白,几乎濒死。 突然“刺啦”一声,“谢妄”带笑神情一滞,低头,入眼一截还在滴血的长剑,正从他胸口穿出。 乔宣在他身后厉声道,“护城玉已经没有灵力了,你清醒一点!” 却不曾想前面的人安静了半秒,突然低低笑了起来。 “差点忘了你了,小姑娘不回家绣花就罢了,怎么着急来这送死。” 他话音刚落,两指抵住染血剑尖,凝聚的强大魔气直接将剑倒逼出,乔宣一时没按住,剑柄撞向自身肩胛,将她击飞,倒地猛吐出一口血,没撑住昏死了过去,剑落地即碎。 但就是这样的空隙,让庄明抓住机会,举起刚刚吸收外溢大量魔气的墨雨盘,对着他的手连发几箭,逼得“谢妄”松开,才得以大口大口喘息。 半面魔没费什么功夫又恢复好了伤口,只是有点不耐烦,真是麻烦的虫子。 他没急着杀庄明,四处环顾看见一把鬼鬼祟祟的刀,跟刚刚陆淮云那把相似,只是带有魔性,虽然有点嫌弃,但也没得选了,直接召了过来。 他抬脚踩住了庄明欲举起的手,在痛苦的惊叫声下,一刀挥向了落在一旁的墨雨盘。 第一下竟然没事,庄明面色苍白如纸却还是勉强牵起嘴角道,语带嘲讽,“区区烈云……可破不了墨雨。” “谢妄”笑起来,很是不屑,“都是废物,还比上了。” 握刀的手迅速凝聚大量魔气灌入刀体,烈云刀魔惨烈地尖叫起来,“老大救命!!!!这魔气啊啊啊啊不行了!要灰飞烟灭了!!!” 伴随着惨叫,但刀身滋滋作响,越发滚烫通红,竟无血自燃起熊熊烈火。 下一刻,庄明眼睁睁看着那刀砸向墨雨,他神情一瞬扭曲,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发出了近乎哀求的喊声,“等等!不要——————!!!!” 但一切声音都在那清脆的碎裂声中停滞了。 只剩下半面魔毫不掩饰的轻笑,语调甚至上扬,“这样,小虫子就没花招了吧。” 在他松开脚时,庄明扑向那堆碎片,浑身颤抖着用奇异着扭向一边的手努力拼凑。 半面魔心满意足看着这场景,但忽然又觉得索然无味,他打着哈欠竟觉着有丝无聊,但又突然想起什么,咧开嘴,竟有点兴奋,道,“原来到现在都还没有死人啊。” 这么说着他缓缓环视了一圈,周围尽是老病残,挑挑拣拣,最后目光定在跪地不起的陆淮云身上,提着刀,向他走去,扬起嘴角,“就你了,你最脏。” 满面都是血痕的陆淮云抬起脸,他本就被光箭刺伤,又受到双刃重创,此刻半跪在地硬撑着身子。 但他只是死死盯着“谢妄”,语气却与先前没有变化分毫,恶狠狠吐出几个字,“狗崽子。” “谢妄”歪了歪脑袋,眯起眼睛,“好,很好,这样杀起来更爽了。” 他高高举起刀,身后响起崩溃的声音,“你做什么!他的命该是我的!” “是吗,可谢妄要做城主。”话音一落,刀便毫不留情斩下,也斩断了陆淮云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这刀对我没……” 鲜血大量喷涌而出,溅了“谢妄”一身,染红了袍子,染红了近乎半张脸,也染红了他眼底的愈演愈烈的杀欲。 “啊,真新鲜啊,久违的味道。” 人头轱辘轱辘滚到一边,脸正对着愕然呆滞的庄明,也因此他看清了陆淮云最后的神情。 满脸的血污,满脸的不敢置信。 似乎还没察觉自己已经死了,似乎看见面前的庄明,嘴唇还在极其缓慢地蠕动,但只是发出一个模糊的“抱”字,便与身体一起淹没在烈焰中。 惨叫声如雷贯耳,仿佛其间汇聚了所有死在这把刀下的亡魂,在这一刻,齐声冲天尖啸,顷刻烟消云散,哭声咒怨声哀求声都随风而去了。 火愈演愈烈,跳动的光映亮了昏沉的天。 转过身的人,背对着滔天巨焰,面半明半灭,比那更刺眼的猩红眼珠一转,像是猛兽在巡视领地里的猎物,“下一个,挑谁呢。” “小……小谢?”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突然穿透整片空地传到“谢妄”耳朵里。 很轻很小,带着犹豫,但在此时,分外清晰,如浊洪之中一汪清泉,分外鲜明。 所有人都下意识望向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主人,一个单薄的身影映入眼帘,头上还戴着巨大遮住整个人形的莲叶,尤为滑稽。 只是脸上的神情惊恐不安,兰笙羽紧紧盯着所有人的中心“谢妄”,满身的血,转过来一半鲜红的脸更是可怖,眼神更是陌生。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庄明原本还在刚刚的震撼中没缓过来,但也被这轻喊声拉回了神智,他本就从没想对这只弱不禁风的外来玄凤真的怎么样,于是大声嘶吼,“他不是谢汪!快走!!!!!” 但旋即,烈云刀往他面门上飞来,他紧急闭口,奋力凝气抵挡,往旁一扑堪堪避过,只是微微滞了一下的势头勇猛的刀立刻深深嵌入他身后石地,火花四射。 “是谢妄。谁再敢说错这个字,我就杀了谁。” 庄明一愣,呆在原地。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21节 “谢妄”却是在兰笙羽出现后再没移开过眼神,懒懒散散说完刚刚的话。 看着那开始微微发抖的小身子,眯了眯眼后倏忽睁大。 眸色仅在一瞬间变得全然深红,神情越发兴奋,犹如苦寻许久终于找到猎物的饥饿捕猎者,他喉间发出诡异怪诞的笑声。 “哈,原来是你啊。” “真是,找了好久。” 作者有话说: ---------------------- 感谢大家坚持到这里~[彩虹屁] 推推下本预收《某天惊觉这不是热血少年漫》~ 热血少年攻x心机茶茶受 一直以为是热血少年漫,结果其实是h色废料文。 池佑一朝穿越,以为是热血少年漫,自己是热血男大,但某天…… * 器材室还球,看到一个同学被几人按在地上,腿抬高,泪眼朦胧。 嗯?霸凌?士可忍、热血男大不可忍! 把人都撂倒,赶紧带着被下药了的同学去医务室。 * 回家时,扒拉开路旁小树林,入眼即是那个小同学,被校霸捂嘴圈住,露出的神情又可怜又无助。 嗯?欺凌?士可忍、热血男大不可忍! 把人撂倒,护送总是形单影只的同学安全到家。 * 在温同学家玩游戏机,好巧不巧遇上温家几年没回来过的禽兽父亲正欲对其行不轨之事。 嗯?侵凌?士可忍、热血男大不可忍! 把人揍一顿后,将抽抽噎噎快要支零破碎的同学接回自己独居的小屋。 * 周而复始的生活,热血漫依旧热血,池佑拳打不善来者,脚踢潜在隐患,将小同学温奈保护得完好无损。 只是渐渐地他越发觉得温奈像只猫咪。 理由一:不穿衣服。“你好好穿衣服。在家里也不能、下面什么都不穿,客人来了怎么办……” 理由二:爱装饰自己。“你脖子上戴铃铛做什么……一晃会响的话,要是撞用力点……” 理由三:不说人话。“为什么不继续说喜欢我?嗯?……快说啊……不然今天别想停。” 他发现,这其实是男男h色废料文! * 小破文主角温奈觉醒后,发现原本一个肖想他的炮灰似乎能打破强制剧情,也再没侮辱过他。 仿佛历经千辛,花光所有运气才遇到这样的一个人。 他至死都会抓住。 不管用什么手段,反正,他脏。 * 但脏脏包小猫没想到,自己后来近乎变成了小汤包。 注:1v1,双洁,he,开文前除了这仨其他都可能会变。 可能是个小甜文,maybe 第22章 歹毒的鸠 兰笙羽吓呆了。 他眼睁睁看着步步朝他走来的魔鬼,恍惚间才突然想起要跑,刚一转身,膝弯便被一硬物击中。 闷哼一声,摔跪在地上,他着急忙慌还想往前爬去。忽觉一股大力扯住了他,惊恐回头,便见溅了半脸血的熟悉面庞盯着他,蹲着,手死死扣住了他的脚腕,见他回首,便露出一个笑,用力一拉,将人拖了回去。 那张脸倏然放大。脚腕一阵刺痛,他还来不及出声,便被扼住了脖颈,只能勉强发出“呃呃”声。 “谢妄”看着这人奋力挣扎着捶打他,却因为毫无灵力修为,丝毫构不成半点威胁,甚至因为透不过气,白皙的脸慢慢涨红,不似作伪的样子,一脸稀奇。 “真奇怪,怎么吾就睡了一觉,醒来都变这么弱了?” “啪嗒——”轻微的一声。“谢妄”感到手上一阵痒意,接着又是几滴。 兰笙羽的眼泪一下子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往下掉。下一刻,抓住他的人仿佛被灼烫到了一般,松开收回了手。 他捂脸站起身,脸上的金灵纹光芒大盛,似乎痛苦至极,不知在对谁吼叫,“你疯了吗?时间还没到!” 兰笙羽剧烈咳嗽着,也被这声音吓了一大跳,他皱着鼻子,两汪眼睛泪水盈盈,巴巴道,“你给我的布袋子里都是石头树枝,我以为骗、骗我,但我还是放好了,只是没有在树边等……” 他越说越小声,最后都快听不见了。 但看见“谢妄”还在挣扎,神情几变,也委屈得不行,哽咽了一声,说的话更断断续续起来,“我看雨、雨停了,才来找……你的,我我呜——我不想等……我担心你……” 突然一道陌生的声音截断了他。 “谢妄!你脑子坏了吾可没有!你必须杀了他!他是……!” 那人的神情变得尤为愤怒,金灵纹光芒忽闪忽闪,像是极凶极恶之兽在不停冲撞束缚的铁链。 但他说出口的话却到一半戛然而止,两瓣嘴仿佛被什么不知名力量封住了,“怎么回事!吾说他是……唔?!” “草!你和他………唔唔嗯?”他变得几乎不敢置信,自己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尝试数遍都失败了,最后只能在金灵纹的加强下,绝望重复,“你必须杀了他!杀了他!不然你一定会后悔!!” “关你什么事。”最后谢妄的神情平复起来,恢复了正常,只是耳边还回荡着不甘心的心魔声音,“他在诱惑你、诱惑你!真是疯了!你难道还要再被……” 最终他还是没能说完,愤怒的咆哮声越来越小,直到最后被彻底压回了原本该在的地方。 谢妄垂眼,坐在地上的人脸上还挂着泪水,眼框红通通的,像只受惊了缩在角落一动不敢动的小兔子。 但小兔鸟在与他眼神交汇的一瞬间,慌忙移开眼神。 “…………” 谢妄原本伸出去的一半的手停住了,没说话。 空气好似凝结了一会儿,最后谢妄还是撕下身上唯一还算干净的一块布,垫在血迹斑斑的掌心,伸向地上的人。 兰笙羽又抬起头,这回总算看他了,稍微试探性地把手放在了那块和周围不同的白净布上,被紧紧攥住,拉了起来。 还浑身是血的人一言不发,抬手时,本就没缓过来的鸟整个人哆嗦了一下,下意识撒开他的手后退几步,满眼惊恐,仿佛在看全然陌生、充满危险的陌生人。 谢妄动作一滞,放了下手,只说了句,“帽子摘了,不用了。” 说完不看兰笙羽反应,便转身走回那片狼籍之地,刚迈出几步,身后的人忽然叫住他,“谢……” 他停下脚步。那声音颤抖得厉害,有点祈求又有点害怕,“那那个……请你、你、你不要杀他们……” 谢妄慢慢抿紧嘴,背对着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只吐出三个字,“你回去。” 兰笙羽却是在听到了这话后,又往他这边走了两步。谢妄心情烦躁,手往后一扫,一道灵力凝聚而成的无形屏障便挡在了两人之间。 从谢妄这边能看到那边能一清二楚,而兰笙羽则完全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脸色苍白,满脸着急拍打屏障,“外、外面伤亡并不惨重!有……一个好心人在帮助大家躲避逃跑,不要杀陆……明公子,还有城主,是好人……” 但除了手掌拍打下,轻微灵力波动而泛起的波漾,没有回应。 他的声音好似也被这面无形的墙阻隔了,谢妄这回一步未停,径直迈入拱门。 一眼望见那双刀侍卫正与瘫坐着呆住的人着急说这些什么,快只差上手拽人,看见谢妄回来,脸色大变持刃挡在前,作防卫状,一副决不退步的样子。 庄明却是在看见他大步迈来后,像是突然回魂,仓皇起身拉开十七将其定住,向前拱手,颤声询问,“你真的是……重生了?” 谢妄却是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他,没说话。他现在心情很不美妙,也不想多说废话,对其他人更是没有好脸色。 心魔真是蠢死了,不过既然已经如此,那这里知晓了的人都得死。 所以他只是一言不发召过“烈云”,庄明见状,立刻反应过来他是想干什么。但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反抗,只是俯首单膝下跪,语速却飞快,“尊上,您终于回归了,我是灵螭族大将庄渊之孙……” 但谢妄根本不为所动,或说没用心听。眼见着那刀都快挥到面上,庄明立刻去除废话,切入主题,“‘归墟印’下落已查得确切消息!” 刀堪堪碰到他的面不足半指,那劲风凌至,还是划出了一道细长口,随冷汗沁出血珠。庄明不敢动弹,也不敢轻易修复伤口,只屏息凝神,静待谢妄反应。 但刀未撤去,面前将他生死定在毫厘之内的人一句话又架在了他脖子上,甚至比锋利的刀口更令人为难,因为他道,“此物如何,我为什么要知道?” 庄明一愣,反应飞快,得低低迅速说清前因后果,“听祖父说,您登上至尊之位后,先前不知为何,三界六道之内四处网罗涤魔灭邪之物,因灵螭族乃龙妖后裔,‘归墟印’曾是龙族至宝,而龙族已灭绝,宝物不知所踪,所以您曾托祖父去寻此物。” 谢妄终于冷静了点,远在天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心思收回来了些,但他皱了皱眉,他前世确实有网罗搜集三界天材地宝的爱好,但居然被外界传成专找灭魔之物?真是可笑。他本就是魔,找的那几样应当也只是凑巧有此功效罢了。 不过这也证明,这些所谓至宝,也不过是哄人的噱头。毕竟这么多灭魔之物齐聚,不也没灭了他这个最大的魔么。至于什么归墟印? 听上去很耳熟,但应当也不是什么重要之物。 但他刀移开些,问了一个关键问题,“庄渊在那群古板里算不太古,但已经就死了。虚风遥上位,九区倒戈,包括灵螭族。你,算怎么回事?” “是想拿我做一等功?”谢妄眯了眯眼,刀面拍了拍庄明低着的脸颊。 庄明一阵胆寒,差点要以为谢妄心魔又杀回来了,勉强镇定,“正如我此前所言,我儿时在此城长大,家破人亡后跟着我娘的指示,去寻找族人庇佑,只是族中人以我娘与人族出逃为耻,待我比之野犬不如,唯有祖父出手援助,保我至成人。因此我与族人不同,更是不会受虚风遥这个小人指使。” “自小我娘便和我诉说前魔尊谢空空之伟大之英决,但他离开后,后又有祖父对其之子您赞赏有加,因此我是属于听从您的那一派。” 谢妄没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 灵螭族在他上位后确实分成了两派,一派占绝大多数人,只认谢空空。一派是庄渊这类中立,但偏向于也支持谢妄。 “所以您真的不再需要知道‘归墟印’下落了?”庄明见着刀挪开寸许,也胆大了几分,又问起这件宝物。 见谢妄冷冰冰地看他一眼,庄明明白了意思,干巴巴道,“那、那可太好了,据祖父说您当时脸色阴沉如水,还言此物至关重要,势必找到,又要瞒着其他人,寻起线索来万分艰难,如今不需要就太好了,毕竟根据那线索,得到也是万般险阻……” 他说了挺多,但也是觑着刀架他脖子上的人脸色才试探着挑话说。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22节 谢妄眉越拧越深,阴沉如水?至关重要?那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这虫子说的是他吗。 但他现在不想在这浪费时间了,不由分说,指尖金丝冒出,趁庄明不注意钻入耳朵,面对其大惊失色,语气未变,“三日内把我先前搜集的东西相关情况罗列出来,以及归墟印的线索汇报过来,你就会没事,现在把剩下的残局收拾了。” “哦哦……那我要到哪找您?” “城主府。” 庄明面上勤恳点头,却在谢妄背过去后忍不住瞟了眼旁边还在昏迷状态的乔宣,她还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鸠占鹊巢了。 歹毒的鸠。 又瞧见谢妄走去撤了灵障后,一直不肯离开、明明什么都瞧不见、还眼巴巴往里面望、翘首以盼的兰笙羽猛然见到近在咫尺的人,差点跳起来,但这一回被谢妄逮住了,揪住小臂,任鸟叽叽喳喳,说什么也不松开,拖扯了几下,似乎是鸟脚腕受伤了喊疼,谢妄才停一下,下一刻一把扛他到肩上,把惊呆的鸟抱走了。 可惜没带走庄明那欲知后续的心思,只能眼巴巴在后面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虽然这一刻他才惊觉原来先前的猜测不只是错了,简直大错特错、错得离谱。 唯一对的就是,谢妄,应当确实好这一口。 啧啧。惯会欺负小鸟。 他忍不住暗自腹诽。 真真好歹毒的鸠。 ----------------------- 作者有话说:大鸟压小鸟,小鸟啾啾啾。[三花猫头] “欺负”得看地点。[墨镜][害羞] 第23章 他被骗了 “你、你放开我!” 谢妄扛着人,一点不耽误身似惊鸿,点瓦无痕,一路直奔城中心宏大建筑。 兰笙羽在他肩头挣扎,看似夸张作势捶打着他的背,却又不敢太过用力,只得大声嚷嚷,“你要带我去哪!快,快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还在平移的速度一分未减,谢妄答话自如,“不是脚疼么?” “不疼了!放我下来,我、我跑得比你还快呢!”风中,兰笙羽的声音似乎也被吹的鼓起,气呼呼的。谢妄嘴角轻微上扬,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好了一点,语气也露出了点散漫,“不放。” 兰笙羽又不安分地扭动起来,谢妄将人往上提了提,牢牢按住柔软的腰肢,贴在颈侧,说的话像是安抚,“别乱动,一会儿就到了。” 兰笙羽刚努力滑下去一点,又被提回去,有点气馁又有点不甘心,幽幽问道,“去哪里?” “回家。” 两字一出,肩上的人倏忽安静了,也不闹腾,良久,谢妄似乎听见很小很小的一声带着点鼻音的“哼”,落在他背上,不过紧接着被风吹跑了,就像什么都没有一样。 但他心里似乎和背上那块与人贴着的部位通感了,酥酥麻麻,心情又好了一点。 等到了城主府,谢妄两三下翻墙进去,三下五除二过了机关,又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奔先前两人的小院子。 谢妄动作干脆利落,如行云流水,但身上的鸟被颠得头晕眼花。在房间里,谢妄关上门,放下他的时候,他摇摇晃晃转了一圈,直到被人扶住了,才站稳了脚跟,两手撑住还在犯晕的脑袋,努力把散成三个的谢妄看成一个。 好不容易刚稳定一些,脸上就被轻抹了一下,一道迟疑又带着不知名复杂情绪的声音钻入他耳中,“你刚刚哭了?” 谢妄看着还残留在手指上的水渍,又看看面前人脸上还水光盈盈的样子,额发凌乱飞旋,未干涸的泪痕也因为刚刚的姿势,满脸都是。 犹豫了一下抬手想帮人稍微整理整理,没想到兰笙羽缓过来了,躲开他的手,撇过头没看他,倒是自己胡乱抹了几下脸,埋在手里的声音闷闷地,“才没有……是汗。” 谢妄放下手,又抿了抿嘴,顿了一会儿后,退了半步,尽量没有刚刚那么近。 兰笙羽却察觉到一点什么,从还在假装抹脸的手指缝中,以为没被发现地偷偷看了一眼人,结果没想到一下就对视上那双紧紧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玄色眸子,吓了一跳,慌忙移开眼神,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下,撞到檀木桌边,置于盘中的茶壶杯子都得叮当响了几声。 他便顺势装作好似很渴的样子,半背过身,取白瓷杯倒水,也没意识到嘴里说了些什么,“你、你走……我我不要……” 他本来的意思是想说不要谢妄现在待在这里盯着他,但话说一半他觉得不太对,周边气压更是在他说话时直接低得可怕。 他有点慌张地转回身,也顾不上杯子被碰到了,洒出一片水,骨碌骨碌落到了地上,他紧张地想解释不是要丢他,但一看到那衣着上还未褪去的血迹,当时目睹的情境又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无限放大,他闭了闭眼,努力忽视,“我是说,你、你去沐浴,现在……很脏。” 没有震怒,没有回应,甚至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了,等他悄悄睁开眼缝的时候,面前已经没有人影了,只留下门砰地关上的声音。 房间里只剩下兰笙羽一人,他望着紧闭的门看了许久,才缓缓蹲下,近乎失去力气。 谢妄出了房间后,面上乌云满布,阴沉得几乎能凝出水,一言不发往冷泉方向去,所过之处,花草尽枯,急速凋零。周身控制不住溢出的魔气,直到没入冷泉中,也没能收敛半分。 那道阴魂不散的声音带着戏谑响起,“你瞧瞧,魔气都控制不住了。我说过你得杀了他。” 谢妄没说话,心魔冷嘲道,“你脑子坏了,吾没有。他在影响你,控制你。” “影响我的是你。想控制我的也是你。” “嗤——这话你自己信么?”心魔冷笑了几声,脑海中那团黑雾表情古怪起来,“不过你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什么意思。” 心魔似乎怕再被封口,少见地斟酌了一会儿,两眼微眯,“你是不是第一次见到那鸟就心跳加速、眼神更是粘紧——” “你他妈……有病?” 谢妄神色一变,打断了那道声音。 考虑到这玩意没实体,才缓缓松开了下意识蜷起的指尖。 “你不承认也罢。吾那时就算没醒,猜也猜得出来……”心魔又是冷笑几声,满脸不屑,最后眼神透出阴鸷,意味不明地冷冷道,“真是阴魂不散。” “你真不趁现在杀了他?”心魔又转回最开始的话题上,谢妄只觉得耳朵都要出茧子了,不予理会,闭眼养神。 但那黑团显然还不死心,循循善诱,“现在明确知道了你身份的人有三个,小虫子、小虫子的跟班和那只鸟。” “虫子你还有用,暂且不提。那那只鸟呢?毫无用处。为什么不杀了他?优柔寡断,可不像你。别告诉吾,你自己都混成这样了,还有心思泛滥哪块角落冒出来的怜悯心。” “关你什么事。说的像多了解我。” “噗哈哈哈哈哈……谢妄!你还在自欺欺人吗?这世上谁还能比我更了解你?吾与你,同根同源,本就是一人。” “闭嘴。吵死了。” 但心魔显然没有这么快便遂他愿,只是话锋一转,忽然问道,“吾很好奇,你脑子坏到什么地步了。” “你还记不记得……”心魔不知为何,停顿了一下,不只是不是错觉,黑雾都淡了分毫,他说出个人名,“花廷雪?” 冷泉之上仙气幽然升起,一片沉默。 黑雾追问,“是不记得,还是觉得不重要?” 谢妄道,“不认识。” 那团黑雾似乎是愣了一下,笑了两声,像是被气笑了,但过了一会儿,他又恢复了先前狂傲模样,说了句,“也是。吾在这跟你这个脑子坏了的白痴扯什么淡呢?” 说完,似乎也怕遭报复,滚回去睡觉了。 谢妄却不是很在意,他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只是这心魔提起的次数实在太多了,他不得不注意到。 这么说,难道他记忆出问题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眉头紧皱,若真是这样,有两种可能,一者重生过程出了偏差,毕竟都能被鸟从蛋里孵出来了,出点意外倒也可能。一者被人篡改了。 谢妄眸光幽深,望着缕缕飘起的白雾。若是后者,此人也极有可能是助他重生的人。只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不是谢妄对自己人品太自信,就他目前的上辈子回忆来看,有身份有地位的三界排得上号的,想他死的没有成千也有上万,想他重生的,没有。 谢妄垂眼,看着水面从荡漾不停到平静无波。 所以,到底为什么呢。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天际边鱼肚白渐显。 屋内兰笙羽呆呆望着透过窗缝,落进来的一点光线。 他已经换了衣服上了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缩在床角。他的脑袋从没这么高速运转、深深思考过这么久。 短短一天发生的事,信息量庞大到超出他可以理解的范围。脑海中更是被最后那刀起刀落、血溅当场的画面占据了。 那熟悉的脸染上半面血,扬起的笑容阴森可怖,像是邪魔、更像是杀神,步步朝他走来的场景比任何鬼故事冲击性都强,将当时的他砸得七荤八素。 只是现在,他安稳地待在床上,没有一开始的恐惧害怕,但感概惆怅却随着夜晚月转星移,不断加深加浓。 其实比起那血腥那残忍,更让他震撼和不安的是—— 他养大的小孩,居然是三界公敌,魔子谢妄。 关于此人的传闻,他也不是没听说过,只是那离曾经的他太过遥远,以前从没在意,但怎么也没想到,如今竟然近在咫尺。 他心里渐渐泛起难过的波澜,忍不住偷偷埋怨那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杀死了那么多人就算了,可那里面包括他的小谢,他亲自取名、曾让他无比骄傲的谢汪。 都没了。 这里是城主府。 骗子。才没有回家。 家早就没了。他也又是一个人了。 他想到这里,酸涩便忍不住涌上眼眶,被太阳熨得喷香的锦被里,传出轻微的呜咽和抽泣。 他被骗了。他总是被骗。也总是不长记性。 贴着脸颊的被褥都被润湿了。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他竖起耳朵,立马想要停住伤感,手从里面伸出把变深的被子边缘折进去。 谢妄已经进来了,走到床边,一眼看到仰脸望向自己,明明一看就知道刚哭得一塌糊涂,还在努力眨眼把剩下的泪憋回去的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去桌边倒水端来喂这只爱哭鸟喝,心里默默觉得这鸟简直像□□井,但水再多,再这么哭下去,也迟早脱水。 兰笙羽看着换了一身新,端水杯喂到他嘴边的谢妄,好像又重新变回了那个飒爽勃发的少年,好像之前的都是假象,都是梦。 他抽抽鼻子,似乎还闻到一丝熟悉好闻的味道。他又轻轻哼了一声,手裹在被子里没伸出来,低头就着谢妄的手小口小口嘬水。 他把一杯水就这么慢吞吞喝光了,杯壁离开嘴唇的时候,他装作不经意飞快抬眼瞟了一眼拿着杯子的人。那人神情一丝未变,也没有一点不耐,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然后把杯子放回去了。 他慢慢开始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 谢妄放下杯子后没有转身,看不见神情也听不清情绪,他道,“怎么不睡?” 兰笙羽想说他一点都不困,但不知道怎么眼皮子已经开始打架了,他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倒到枕头上,哼哼唧唧地,声音黏糊,“我喜欢现在睡。” 随着意识马上开始发散,他似乎听见了一声轻笑,他慢腾腾想到,或许还是小谢,对吧。嗯……也没有人们说的,那么危险。 ----------------------- 作者有话说:听我号令,天底下小情侣都不许嘴硬了[爆哭][狗头]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23节 第24章 他晕倒了 谢妄却没有立刻离开,站在窗边,往外望。 天边渐渐泛白,院子中心的树不知何时枝繁叶茂,花苞欲放,凑巧是一株桃树,他先前从未在意过。 他也不清楚现在他在在意什么。 他虽然不喜欢欠别人,但他道德感也从来没高尚到要鞠躬尽瘁到这个地步。 吓到了又怎样?是玄凤胆子太小。没跟他说自己身份又怎样?一只玄凤而已,本就没必要说。 确实,若没有这只傻到冒泡的玄凤,愿意花时间孵化黑蛋,他很难重生,但他也为他交换到了可以说是锦衣玉食不愁后半生的生活。 他还有解释的必要吗?没有,没必要。还有不离开的理由么?没有,不值得。 虽然他也从没问过这只玄凤到底想要什么。 外面天色光亮从云层中偷出来,花苞似乎有几朵率先展开粉色的瓣,但看得谢妄皱起了眉,心情莫名烦躁。 想要什么不重要。一只玄凤而已。不重要。 谢妄他活了几辈子,也从来不是会考虑别人想法的人。所以玄凤的想法,不重要。 他必须要离开。然后,步步升、斩仇贼、杀叛徒、夺魔域,问鼎三界,扭转乾坤,重为至尊。 穿来后,很久一段时间他都不知前路在何处,此生为何事。 但后来不知怎么,或许是身边人影响又或是被这个世界背后的规则所限制,他渐渐开始同天下修士一样,以六道第一为信念,以天下之上为欲念,近乎痴狂,就像身体里天生拥有一半的仙脉一半的魔血一样,天经地义。 清晨的风徐徐,眼前的桃树落下几瓣鲜嫩的粉,但这一切温柔轻碎之景,在他眼里变得渺小,被曾经游历所见的大山大河所淹没覆盖,变得如此普通,如此不堪。 天平的一端是波澜壮阔,是沉重血色。所以天平另一端一无所有的玄凤,轻易被翘起。 即便这只小玄凤或许还会扒拉在那高高的一端,吓得不敢动弹,可怜巴巴地望向他。 想求救,又倔强地不喊也不叫,只会啪嗒啪嗒地掉眼泪,也不知道想给谁看。 但没用的,玄凤。这一点也不重要。他终究要离开。 谢妄收回了视线,垂眼关上了窗,走回床边。那人把自己裹得像颗球。 但这小鸟球睡得却不算太安稳,轻蹙着眉,一会儿磨牙,一会儿哼唧。 也不知道究竟梦到了什么,还蹬了蹬被子,踹落了一些。 谢妄看了一会儿,思绪不知为何发散出去,梦到了什么?莫非梦到了鸟群打架么,小玄凤也要冲锋陷阵? 这么想着,手下意识帮他把被子扯回去盖好,顺手轻轻抚平了眉间“川”字,心中莫名忽然冒出个念头。 这家伙怎么连皱眉都皱得这么秀气。 小玄凤在的鸟群不能输。 不然这只一定会被掳走的,成为获胜者最值得炫耀的战利品。 兰笙羽呼吸均匀起来,渐渐睡得安稳,谢妄又看了一会儿,起身出门了。 后来两天树上桃花依次开了,兰笙羽吃了睡睡了吃,偶尔出门活动范围也不过以院子为中心不超出百米,再远他自己就容易迷路了。 他再没见到谢妄。 虽然现在那人一点也不需要他担心了,他现在也吃得饱穿得暖,想出府逛逛的时候,也会有专门的侍女侍卫陪同,也不怕遇到危险,比先前不知好上多少倍。 但他独自一人四处走走的时候,也曾想偶遇,没有一次成功。 有时候偷偷问送餐的侍女,也只有一句“奴婢不知。谢大人只吩咐照顾好您。” 桃花完全开了,一树粉红鲜艳明丽,花瓣铺满地。 “985、986、987……” 兰笙羽趴在窗台的桌边,数着树上的花骨朵,喃喃道,“今天开了18朵。” 他抬起头,最近思绪变得很慢,有时候想一些简单的事情,他都要想很久,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很轻很轻自言自语,“春天到了呀。” 距离他捡到那颗蛋,正好一年。他又慢吞吞地想到。 午间风不期而至,兰笙羽反应过来,慌忙按住书桌上的纸张。 恰巧那边枝桠上茂盛疯长的花飞旋着离开树,悠悠哉哉乘着风翻过院墙去。 粉白花瓣随风飘扬,落在修长如玉、骨架分明的手上,衬得花色更娇嫩几分。 谢妄两指捻起这天外来物,端详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 坐在对面的人展开扇子,倒是稀奇道,“此阁甚高,这小玩意居然能飘到这上面来,真是一路乘好风。” 谢妄没说话,将那瓣桃花搁置乌木方桌上。 两人身处月华阁顶层雅间“揽月轩”内,中间布满几样精致点心,错落有致,却没动多少。 落地雕花木窗外是宽阔露台,环绕及腰高、圆润光滑的实木栏杆。 谢妄起身,走到栏杆处,往远处望,城中景色一览无余。 “查的怎么样了?” 庄明也跟着起身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而去,什么都没看到,只有城中心恢弘城主府份外显眼。 他便道,“我回到族中不久后就四处探查关于魔尊的消息了,最近整理了一番,您确实在短短几年内收集了不少宝物。” 庄明洋洋洒洒说了一通,几乎把谢妄上辈子一路以来的辉煌事迹全都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血环岭取“九芒箭”,白月庙夺“斩厄刀”,飞霜涯劫“太一枪”,洛仙洞掠“清穹刃”,水云天缴“天刑鞭”,这几件事最为震骇三界,可以说,能抢的地方几乎都抢了个遍。 谢妄耐着性子听,听完,只觉得莫名其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从前四处逛逛,不顾原主人死活,取走几样纪念品的事,确实不算少。但直到被这么总结出来,他才发现上辈子品味不算高。 “这些东西都有什么用?”谢妄皱着眉问。 庄明摇摇扇子,说,“箭破魔相,刀剔魔骨,枪剜魔心,刃涤魔魂,鞭散魔气。还有‘归墟印’葬魔骸,其中随便几样便对修魔者伤害极大,足以毁灭修魔路,若效果叠加,更容易令其魂飞魄散,只留下空壳一具。” “只是您大概还未去寻印,之后便发生了……” 终焉之役。 庄明识趣闭嘴,谢妄也并不在意。只是他思考的问题,下一刻被庄明好奇问了出来,“所以尊上,您是不是当时有恨之入骨的修魔之人要杀,这些几乎已经可以毁掉那个人,令其历经万分痛苦后,魂飞魄散死去。” 谢妄垂眼,看街坊市井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冷然一笑,“从前没有,只是现在有了。” 所有背叛他的人都应当不得好死。 庄明判断着身边人语气,咽了咽口水,斟酌道,“那您还要去找‘归墟印’吗?” “找,为何不找。” 依他现在的修炼速度,短时间内想成功报复,得靠外力。 庄明明白他意思,便道,“传闻人魔两界交界北山以南某处村镇附近,有一方秘境,神秘非常,凶险万分,无数仙修魔修前往探查,无人生还,入口至今成谜,里面究竟如何更是无人知晓。” “灵螭祖上记载,当年妖族大战,龙族战败被斩尽杀绝,秘宝皆落到旁支手里,逃往当时混乱的魔域路上,一波选择留在了人魔交界处与人族代代繁衍生息,一波继续深入,直至到达第五区安营扎寨。” “‘归墟’只怕是那时留在了人魔交界处,那秘境也几乎是同时间开始有传言。相传‘归墟’是上古神器,因此极有可能灵气浓郁生出秘境。不过估计脾气不太好。” 谢妄不置可否,他对这些虚实不清的传言向来不信,眼见为实,如何凶险、如何难寻,他得去瞧瞧才知道。 于是他略一点头,转身回到雅间,庄明急急跟上,道,“尊上,且慢。” 谢妄看他,等着下文。 “额就是,我能问问,当时那护城玉究竟是如何失效的吗?”庄明纸扇折起来了,背在身后,一脸虚心请教的样子,显然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许久了。即便当时有猜测,但毕竟没得到证实。 “哦,我让他回城主府破坏了护城玉灵眼。”鉴于此虫效率不错,谢妄大发慈悲,回复了他。 灵眼,灵气灌涌之泉眼。护城玉灵眼便是那颗灵气浓郁的紫檀木。 “什、什么,难道小玄……兰笙羽把树拔了?” “……”谢妄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但脑海中莫名飘过如他描述的场景,很快被挥去了,他道,“用一些沾了魔气的石头、木枝,打乱巨石阵型,魔气便可阻断灵气运输。” 他说的随意,好似是很简单的道理。 庄明膛目结舌,刚想震惊那紫檀木周边巨石阵这么好破?那灵眼这么好堵?但一想到那小玄凤是听了谁的吩咐摆放,又是谁的魔气阻断,忽然之间,好似释然了。 谢妄这次不打算停留,提步即走。 但他快走到珠玉门帘时,一人先他一步慌张掀开,闯了进来。 城主府侍女打扮,字字清晰,“谢大人,兰公子晕倒了!” “现在高烧不止,哭着要找您……” ----------------------- 作者有话说:坚定的实用主义[墨镜] 能坚定多久呢[猫头]让我们拭目以待[害羞] 第25章 爹爹求你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谢妄已经踏入那熟悉的院落。 半掩的房门内,一眼便望见一位医者打扮的儒雅青年坐在床边的木椅上,似乎在对床上的人说话。 谢妄顿住脚步,凝神细听。 “既然已经发作了,我也束手无策。不解开的话,会持续几天。最好是找个人来帮你,估计你也不愿。” “实在难受的话,试试那块枕头吧,或许能稍微疏解疏解。” 语气间恍若熟识多年的老友,十分熟悉自然。 谢妄却听得一阵火大,推开虚掩着的门迈进去,声音淬冰,问道,“你什么意思。没听说过枕头作药的法子。” “再敢敷衍了事,你踏不出这个门。” 那青年闻言看了他一眼,却并不害怕的样子,反倒对这个没礼貌的闯入者上下打量起来,即便这在两个初次见面的人中是在正常范围内的举动。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24节 但在谢妄眼里就是十分肆无忌惮、毫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他冷笑着,准备威慑。 一道略微虚浮沙哑的声音响起,“你别担心,我没事。这位是岑舟先生,就是他先前帮着疏散民众……他是好人。” 谢妄闻声望去,原本包严实的被窝里不知何时钻出个毛燥燥的脑袋,白皙的小脸通红,眼皮也耷拉着,看上去十分精神不振。 儒雅青年也回过头看他一眼,咳了几声,起身对有气撒不出、十分憋屈、眼睛又移不开的谢妄道,“或许是前不久受了惊,体质下降,着凉了便容易发烧,刚说枕头……意思是别再着凉了。” “我开了些帮助退热的药,放一起熬好了再喂给他。” “嗯……还有这两段红绳,可以挂在床头。” 谢妄蹙眉,“这有什么用?” “对于玄学迷信来说,红绳有助于驱散病厄,且红色对玄凤恢复有好处。” 谢妄盯着他,看他正正经经地吩咐和解释,十分温和有礼,不似作伪。 虽然这最后的什么玄学迷信,谢妄嗤之以鼻。但他毕竟不了解玄凤习性,况且这只确实有点小迷信。 “好了,那场雨后城里大夫本就不够用,我就不在此耽搁太久了,先行一步。” 在他离开后,谢妄将两端红绳系在床头两端,十分公平地都打了个歪七扭八的结。 兰笙羽看着他每一个动作,也不说话,烧得红扑扑的脸蛋上两颗滴溜溜的小玻璃珠,就跟着他转。 谢妄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像碰到熔炉。 虽然他有些没好气,这家伙怎么他几天没在身边,就把自己弄发烧了。 但刚刚那大夫说可能跟受惊了有关。他莫名心虚。 心中悠悠叹口气,从床边刚起身,衣角便被拽住了。 他回身,那两颗浅色小玻璃珠就看着他,声音闷闷地,“你去哪?” 谢妄垂眼,避开那道视线,将他伸出被子、似乎也被烧红了指节的手抓住,放回温暖的被窝里,道,“去端盆凉水来。” 闻言,兰笙羽在被窝里这才松开了他的手。 谢妄打凉水回来的时候,正巧府上侍女将盛了熬好药的碗端来了,他便让放到床头。 他将干净的白毛巾过水拧干,放到兰笙羽额头上敷了一会儿,帮他擦了脸和脖子,那红褪了些。 药正好凉了,他便将人扶起来,靠在高枕上,一勺一勺喂。兰笙羽反应很慢,喝得慢吞吞地,谢妄也配合着。 那端来的碟子里还有散的药丸和配着喝的水。谢妄拿过药丸,示意兰笙羽张嘴。 烧糊涂的鸟似乎没懂,呆呆地看着他手上拿着的药丸,都快抵到嘴边了,也没张开。 坐在床边伺候的人耐心本就不足,蹙眉,习惯了下命令式说话,“张嘴。” 傻乎乎的鸟一激灵,下意识就张开嘴,那与主人相反的灵活小舌一卷,就带走了被捏在指尖的药丸。 一瞬间的舔触,让谢妄指尖一麻,那黏糊湿热的感觉仿佛还停留在上面,他飞速收回手,蜷缩起手指,遮掩心虚般地瞪着那鸟。 却见那鸟张着小嘴,红嫩小舌上口水浸湿了药片,在慢慢融化,却不吞下去。他依旧呆呆地望着谢妄,双眸盈盈,清晰倒映眼前人的模样。 有种给谢妄一种他还在等命令的错觉。 “……”谢妄有点哭笑不得,心想着怎么烧糊涂成这样了,只好道,“咽下去啊,笨蛋。” 说完,将水杯喂到他嘴边,让人配着终于是吞下去了。 谢妄又要将人扶着躺下,小玄凤忽然开口,道,“其实我没事……每年这时候……我都会发一次热的……熬几天就好了。” “还几天。你好好休息,尽量明天就恢复。”谢妄毫不留情,继续命令。 平躺着望他的小玄凤好似慢慢地愣了一下,苦起脸,有点为难似的说,“明天……有点难……” 要不是这鸟简直快熟透了,看上去又十分脆弱,谢妄真想弹他脑瓜子,但是不行,于是他十分霸道,道,“不许难。就明天。” 他这么说,也是为了给生病的小鸟一个积极的心理暗示,若明天真好不了也没办法,顶多他再多呆几天,反正也不差这么几天。 “……那你,接、接下来,还有没有事……”糊涂的小玄凤突然变得结结巴巴,脸也越来越红。 谢妄有点奇怪,这药怎么不见效,但他脑海中刚刚庄明好像跟他说了句在外面等他的信息,仅仅一晃而过,开口,“没有。” “哦……那能不能留下来陪我……”小玄凤再红下去,好像要爆炸了,像颗熟透的水蜜桃,还是一掐能沁出很多水来的品种。 谢妄轻轻笑了声,原来就是这么个小要求,看上去问出这话还让他纠结许久。 真是笨鸟。 他在木椅上换了个姿势,更偏向床上的人一些,道,“行,哪也不去,看着你睡。” 兰笙羽闻言却动作机灵地往里面滚了圈,脸朝着他,小声说,“可以躺床上的。” “……” 谢妄心里默默想,这鸟怎么从来不知道边界感是什么。 谁陪他都会被邀请到床上吗? 知不知道这个不算正常的世界,这个举动有多危险。对于这只过于清秀的鸟来说。 但他只是心中想想,突然情商很高地没有直接教育还生病着的人。只是脱下外袍,躺在外侧,问,“这样行了吧,快睡觉。” 兰笙羽隔着被子往他身边蹭了蹭,轻轻“嗯”了一声。两人就像回到一年前,共枕一床。 只不过换了谢妄躺在外侧,守着里面的人。 其实谢妄感到这鸟有点不对劲,他刚躺下,似乎还是有些不安分,蹭蹭动动,又十分扭捏,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妄身边贴了个蠕动的小火炉,还算凉爽的天气也变得有些燥热,忍了又忍,好在最后身边没动作了,呼吸也渐渐均匀了起来。 傻鸟睡着了。终于。 毫无睡意的谢妄两眼一睁,抽过头下的枕头,神不知鬼不觉地用其将自己从兰笙羽紧贴的位置换出来。 出门,一双略带幽怨的眼神立马落在了刚开门的人身上,接触到他的视线,那眼神立马又变得纯良,一副甘愿等得快化蝶的样子。 他走到院门口,庄明便取出一物交予他,“这是城主手令,见令如见城主,她让我将此物交予您,现在她在乔府旧居疗伤,暂时不想回到这……令人神伤之地。” 谢妄接过,确认无误,刚要转身,庄明好奇道,“尊上,你真要做这城主?” “只是交换的条件。” “啊,什么条件?”庄明没想到,谢妄还能跟人交换条件,他不都是强取豪夺的吗? 但谢妄只是看他一眼,他便知道自己多嘴了,立刻请辞离开,毫不拖泥带水。 天色渐晚,云大朵大朵、悠悠哉哉飘过,偶尔遮住西沉的太阳,使夜晚降得更快。 谢妄思忖着,待兰笙羽病好了,将这手令交给他,这样,他在这浮光城继续生活,也不用每日再担惊受怕被强行收租、被流氓绑架、被什么公子欺负。 忽然听得屋内瓷杯落地,清晰碎裂声穿透院落,谢妄三步并作两步,闯入屋内,看清眼前之景,呼吸一滞。 床上熟透的水蜜桃没发觉有人进来,竖抱着他刚刚垫在身下的枕头,似乎在嗅闻什么,整个脸颊泛起潮红,双眼迷离,微微轻喘。 身子似乎也控制不住,轻蹭着那团柔软物,呼吸声越发清晰。 谢妄一时没轻举妄动。这时候再迟钝,也有点反应过来,这鸟在干嘛。但他陷入沉思。 唔。嘶……这情景、这情节,很眼熟。与他上上辈子看得为数不多的男频小说某些消遣情节,十分类似。 不是他自信。但他就是知道,自己是穿来的此书主角。 或许这就是为他准备的。 但他还是觉得有些许离谱。 有没有搞错? 他们两个可都是……公的啊?!这个男频没教过…… 一模一样的构造,之前一起洗澡的时候他也不是没见过,这怎么弄? …………………… ………… 好吧,他承认,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小鸟的偏肉粉色,很好看。他先前见到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还是很惊讶。偷偷看了好几次。 反正他对他从来没防心。 他还记得,手感也不错。 床上的人身体起伏着,温温柔柔地欺压可怜无辜的软枕,略微能瞥见一点的神情却不算轻松,没意识到自己在偷窥的谢妄思绪发散。 他现在在安慰那小东西吗。 就这样……用枕头…… 有点傻。 此时有些内容不适时地忽然在他脑海中一帧一帧放出,不受控制。 全然是那晚的梦。 ………………………… ……………… 好吧,他承认,也是有教过的。 甚至仿佛安排好似的,连对象都一样。 谢妄在这瞬间仿佛犹豫了几辈子,卡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直到一声很微小的哼咛声,像一片柔软的羽毛飘进他耳朵,带来一阵痒意。 他鬼使神差地迈进这间充满未知的房间,冥冥之中他有种预感,这一步的抉择,将改变他未来的命运走向。 门被关上,发出轻嗒一声,那小身板似乎颤了一下,停滞了动作,茫然抬起头,往这边望来。 谢妄并不拖沓,走到床边,伸手取枕头。那傻鸟都这时候了,还在硬撑,抱着软枕不撒手,水色眸子盈盈,周围红了一圈,带着几分脆弱不堪,又有几分理智回笼,向上抬眼: “小、小谢,爹爹求你,别看……” ----------------------- 作者有话说:[三花猫头]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25节 第26章 才觉见仙 谢妄顿了一下,许多天没听到这称呼,一时有点晃神。 反应过来后,他抓住枕头,尽量一本正经地道,“你被下了药,这样蹭……八百年都弄不出来。” “听话,松手。” 谢妄当然以为兰笙羽如此,是哪来的贼子小人趁他不在,给这不设防的笨鸟下药了,毕竟也是男频惯用套路。 但他没想到,兰笙羽此时有些神志不清了,还仰起小脸反驳他,红唇水润一张一合,“我没有被下药!” “……嗯?” “我、我发.热了……”鸟彻底失去理智了,诚实的不行。 “发热……?”谢妄下意识跟着重复了一句,渐渐地脑海中两个熟悉的字拼成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词,陌生是因为这个词出现在傻鸟身上,如此违和。 “嗯……春天的话,我就会、会发、发.热……你不要、嫌弃我……”还在糊里糊涂解释的兰笙羽最后尾音都带上了哭腔,估计真的难受得紧,他断断续续道,“嗯哼……小、小谢,我好难受……” 谢妄终是趁其不注意,拿开枕头扔到一边,那原在上面软趴趴的鸟被带到在他怀里,眼角飞红抬眼望他,唇也咬出了点点洇红。 嘴上又哼哼着,“小谢,你、你走,我难受……” 双手却实诚的很,环住人,便不肯撒手,谢妄为了保持平衡,只得将人拦腰捞起,那两条雪白小臂便挂在了他脖子上,温热的呼吸埋在他颈侧。 谢妄禁不住逗他,“那你松开,我走了。” 怀里的人僵了一下,装作没听到,抱得紧紧的,滚烫的脸颊贴在颈侧,哼哼,“你、你身上好凉快……” 他感到紧靠的肩膀耸动,一道低低的笑传到他耳边,“傻鸟,把我当什么?” 磁性好听,是少年特有的嗓音,宛若月光洒在春江,碧波无痕。 他慢慢地想到,好快啊、真的好快,时间、小谢,又长大了一点。 从前,被他抱在怀里还挣扎别捏,现在,能把他完全圈在怀里。 晕乎乎的脑袋歪了歪头。 烛火摇曳下,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侧颜,不再是如白日对待生人的冷峻残酷,在柔光映照下线条软和,反倒像冰山融化,淌进不可说的春日幻梦里。 连那黑得纯粹的眼眸,此刻亮若寒星,如墨池映月,清辉浮动,从来化不开的浓色,也淡了几分。 谢妄察觉到视线,和怀里人的安静,止住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垂眼回望他,望进那浅色月辉中,小水蜜桃不知道在想什么,滴溜溜看着他也不说话。 只是由于大概是先前为了散热,这鸟解开了所有的扣子。 现在动作牵扯间,皮肤就贴在谢妄的衣服上,摩擦。 谢妄随便瞟几眼,就看到几处地方泛了红,也不知道是被布料磨的,还是热的。 毕竟他记得,这人全身上下的肌肤都柔弱得很,也没见得他如何保养,但就是莹然生光,白皙无暇,吹弹可破。 尤其是……唯一长了肉的地方。 他又有点担心,相较之下较为粗糙的衣服、软枕,会磨坏了这人细腻的皮肤。 因此,他喉结上下一滚,避开怀里人的视线,声音干涩得厉害,“衣服可能磨得疼,枕头也是,你等等……” “不用蹭枕头。” 他不动声色咽了咽口水,为了显得底气足些,还略显僵硬地加了句,“傻鸟,听懂了吗?” 傻到冒泡的小水蜜桃还是呆呆地望着他,也不知道听进去没,理解没。 他痴痴地抬手,用修剪齐整的指尖一点点滑过谢妄脸上线条,从眉心到鼻尖,再到嘴唇,他道,“小谢,你和我一点都不一样……” “所以……没关系的……对吧……” “你不要嫌……” 什么咸啊甜的,谢妄也觉得自己有些发晕了,指尖的温度残留在他的脸上,渐渐发散发热,他觉得被下.药的应当是自己。 他有些烦躁,指尖一挑,腰带落地。另一只手,抓住在他脸上不安分的手指,刚想开口。 小玄凤忽然凑近了,温柔地、蜻蜓点水般地在他脸上“啵”了一口,那瞬间恍若雷击,将他劈了个外焦里嫩。 提醒自己数遍,这可不是梦、这可不是梦、这可不是梦…… 那温柔触感却还没有停下,又亲了亲他眼睛、鼻尖、下巴。 他可以扛住妖皇重拳、剑修万剑、药宗百毒,但此刻忽觉有点扛不住了。 谢妄觉得自己要爆炸了,哪里都要。 兰笙羽似乎感觉被什么东西硌着了,有点不适地动了动身子。 谢妄僵着身子,瞪着他,脸颊上渐渐浮现红晕。 “……你干嘛。” 反应慢半拍的鸟也渐渐反应过来,滚烫的脸上顿时露出惊羞的神情,因为自己刚下手没轻没重,有点心疼,“对、对不起,弄疼你了……” “………………”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 尤其是在这情景这地方。 该不会…… 他觉得有必要跟人说明白。 虽然他对接触这鸟并不排斥,而且确实给心魔说中了。 第一次见到这只小玄凤就很奇怪,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感觉,酸涩的、依恋的、甜蜜的……就像上辈子终局前一晚尝的那坛“仙醉”。 那时并无感觉,只以为消遣。直到两百年后,重生那刻—— 才觉见仙,才觉人醉。 他不清楚是为什么。 或许…… 因为这脸实在是漂亮。 谢妄没见过比他还漂亮的。几辈子加在一起都没有过。 所以谢妄对他并不排斥,但这不是梦,若是真的,至少在这事上,他们得契合,才能继续。 因此谢妄皱起眉,也不僵了,捏住趴在身上的人小巧的下巴,掰过来面对着自己,小玻璃珠里便映了碎光。 他咳了一声,尽量忽视那晃人眼的美貌,格外认真道,“我要跟你说清楚……” 他应当是要在上面的。 但这话还没说出口,嘴便被忽然凑近的柔软堵住了,兰笙羽又开始亲他。 只是这一次,还有些冰凉的,落在谢妄脸上,濡润了两人贴着的唇。 谢妄呆了。这鸟怎么哭了? 这颗没在一个频道的水蜜桃显得份外伤感,抽抽噎噎道,“你不要、嫌我……不要、清楚……呜——就这一次,好不好……帮帮我……嗯……很、很快的……” 谢妄发觉这笨蛋可能是误会了,他不是要说清楚不干的意思,但正思索怎么安抚,小鸟柔柔弱弱将他推倒在床上。 他没反抗,内心并不想让小鸟继续哭了,但见这鸟娇娇羞羞的动作,也十分好奇到底想干什么。 但下一秒,他滞住了,差点发出声,把人掀翻下去。 这鸟……这笨鸟……居然?! 他的仙真的开始蹭他…… 只是………… 荒、荒唐! 他是说给他蹭,但可没说这么蹭!真的要爆炸了。 “你、你……” “你”了半天,他也你不出什么。只是瞪着,脸涨的通红,活脱脱一只被蒸煮的虾子。 没意识到自己在做多么过火的事的人,皱着鼻子,越过他,勾过那红绳。 胆大包天到竟然把他的手捆住。谢妄没挣扎。完全惊呆了。 “你……”缓了好一会儿,他气笑了,“以为这两段就能缚住我?” 连灵力都没有的普通绳子,捆只鸡尚可,捆他,说出都要给以前认识他的,笑掉大牙。 迷糊蛋哼哼一声,又好似故意蹭了一下,刺激得压在身下的人紧张了一瞬,红绳在他眼前晃。 他乖乖摇头,低头亲了亲气歪了嘴的人,顺毛,“唔……我知道,你不要挣扎、很快的,也、也不要看……” “我、我羞……” 谢妄心想,烧成笨蛋了,还知道羞。 但接着兰笙羽两只手从勾着他脖子,抽出来,掩耳盗铃般,覆住身下那双要吞人的眸子。 他什么也看不见了,即便周围丝毫变化他依旧清晰可察觉,但这样的情况对他来说还是很奇异。 下一秒更奇异,他在颤抖的柔软手掌下顿时瞪大了眼睛,指甲狠狠嵌入掌心,忍不住闷哼一声。 比所有梦更清晰,比所有幻想更刺激。 身上的人抖得厉害,还在努力。 他动了动手,但被绳子束住了,咬着牙,尽量放轻语气,“你下来,等等再……这样会受伤的……” “不、不会的……我没、没事……很快的、你别担心……” 快个毛。 就他这样磨磨蹭蹭,谢妄觉得保持这样的速度,做到自己再重生投胎都弄不出来。 他耐着性子,忍着脾气,不想让人再受惊,何况听着声音,已经哭得不行了,只好把话说得舒缓又无奈,“让我来,行不行?” 身上的人扭动着又努力了点,哭泣的声音都快掩不住,大朵大朵的泪花落在谢妄脸上、唇上,咸咸的。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26节 兰笙羽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却又牛头不对马嘴,“不、不要,不要变……别走……” “就、就这一次就好,以后我们还是……你、你还是小谢、我我也还是没钱、没用的爹爹……呜呜……” “………………” “你什么意思?”谢妄没给这只昏了头毫无逻辑的玄凤带偏,却也听出了点意思,慢慢冷静下来。 他任人晕晕乎乎地啄着,唇角弧度未变,只是现在有些皮笑肉不笑。 他刚才才是真正昏了头。确实。说这么清楚做什么? 他跟这城和这城里的人以后都不会、也最好不要,再有交集。这玄凤自己也不需要,跟他再有交集。 能让这蠢玄凤解了热,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而且他不就是需要蹭蹭而已吗。他不就是需要找个人吗?他不就是想要自欺欺人吗? 他说兰笙羽笨,其实他更蠢。 这种事,自己爽就完了。讲那么清楚做什么。玄凤都比他清楚。 嗤—— 忍了这么久,他忽然仿佛恢复了魔尊时期的气势,三两下解了绳子,语气凉凉,“蠢货,滚下来。” 不待人反应,便翻身将人压在身下,覆住双眼的手顿时慌乱撑住床板。 眼前忽然的光亮刺激下,谢妄眯了眯眼,直到看清了眼前的人,动作顿了顿。 但随即毫不心软,将两只细胳膊抓住,用一条绳子绑严实了。 “啊——”小鸟惊慌得不行,又难受得很,咬紧的唇松开,吐稻米似得说话,“小、小谢你干嘛!你你别看……唔!” 谢妄狠狠冷笑一声,打断了他,“我凭什么不能看?嗯?说啊,用我倒是用得欢,又不敢承认什么呢?你在别扭什么?别在那装傻。” “磨磨蹭蹭地,一次就好?哈!你哪听得睡前故事?蠢货,这事能快?我告诉你,不够!就你这样哭哭啼啼勾人、” 谢妄气得顿了一下,口不择言疯狂起来,“怎么也得做个八次十次,你哭也没用!晕过去了也得弄醒!直到我尽兴,懂吗?!” “嗯唔……小、小谢,唔你这样……我是、是爹爹啊……”兰笙羽哭着别过脸,不看他。 “爹你个球。蠢货。” “你那放不下的父子情结,早该丢了。” “不过,既然这么想当爹……也不是不行,给我夹好了。” 他逼近了紧盯着满脸泪痕的一晃一晃的人,两颗玻璃珠子失了神,只知道沁出泪,却一点也浇不灭谢妄眸子里燃起的两簇无名火,反倒越烧越烈。 大片的雪白肌肤,都被掐红了,尤其腰腹,由于极易被两手握住,因此是重灾区。 谢妄见他咬着唇,不肯发出令自己羞耻的声音,但偏偏这副样子很勾人。谢妄忍不住语气软了些,问他,“你现在……又在装可怜,给谁看?嗯?” 想让人承认。承认自己。 “小、小谢……我不行了……就这样吧,求、求你了……”被绑住动弹不得的人闭了闭眼,生理性泪水如洪决堤,彻底淹没了身上人的理智。 “…………” “……闭嘴,受着吧。” 谢妄压下身,把泪吻尽了。 烛火摇曳,此夜无眠。 ----------------------- 作者有话说:[捂脸偷看]老婆这么主动,真是给这小子爽到了[三花猫头] 第27章 笨蛋祝福 次日,午阳当空,天光大明。 兰笙羽这一觉,睡得太久、太不安稳,仿佛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最后被窗外的鸟鸣闹醒,头痛欲裂,艰难欲起,颤抖着失败,浑身跟散架了似的。 伸手往旁边一模,空空如也,连温度都不复存在,看来已经离开了至少三个时辰。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还没消化好涌入的记忆、有些晕胀的脑袋。 一鼓作气,将自己撑了起来,后面疼得险些掉下泪来。 往旁边扫一眼,便看见木椅上极为显眼一只药膏。 “……”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放的。他又叹了口气。 昨天终于闹完歇下后谢妄出去不知从哪拿来的,给他抹了好些,因此这一条已经有些瘪了,他没急着再涂一次。 倒是看见这木椅,他想起什么,不由得红了红脸,但咳了几声,便淡定下来。 穿衣服的时候,不得不慢,不小心磨到昨天被啃了地方,就酸痛得很。 虽然他感觉全身都被啃过。 昨夜后面像疯了一样,直到他真的晕过去了,才肯带他去清理,中途醒过来,便两眼发光,像饿狼扑食,说着要继续,吓得他不敢再睁眼。 虽然还是没逃过。 他又悠悠叹了口气,还略有些忧愁地自言自语起来,“这孩子,是太久没开荤了么?” 屋内的铜镜,映出他此刻的模样。 虽不及原容,但似七分,在这尘世也算上乘。 只是那春风满面,脸色红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娇羞和高兴,他都觉得自己陌生。 于是,稳了稳心神,尽力将嘴角压平。 久别重逢,自是高兴,至于那娇羞,大概是眼误。 再往下,即便已经与往常穿着无二,但脖子上痕迹还是很明显,他拉高了领子,确保旁人看不出,虽也不知昨晚又被旁人听去了多少。 唉,小家伙,做事向来太张扬。 这么感慨着,一瘸一拐踏出门,见一人似乎已经在院子里等候多时。 院中一方青玉色石桌置于桃荫下,桌面打磨得温润如玉,天然云纹在其上婉约可见。 等候着的那人正是昨日来探望过的儒雅青年,他原先正品着茶,赏那灼灼盛放的烂漫桃花,听见动静,侧头望向他,见他走来姿势怪异,露出一丝浅笑。 兰笙羽忽视那道略带戏谑的笑,上前行礼,“师兄。” 岑舟却不想放过他,故作无意问道,“腿还没好?” 兰笙羽道,“好得差不多了,先前你让娄公子送来的药很有效。” 岑舟悠悠道,“那你这姿势是……” 兰笙羽沉默,幽幽看了他一眼。 一瞬的眼神交流,岑舟大获全胜地笑了,摊牌乐道,“红绳用上了吗?” “嗯。”相较岑舟的笑吟吟,兰笙羽少见地冷漠,但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高高拉起的领子下熟透了的皮肤。 兰笙羽在他身旁落座,师兄也给他沏了一杯茶,漫不经心问道,“这次怎么毫无征兆进入了完全的发.热期?没有好好吃我之前留给你的药吗?” “……药被丢了。” 岑舟闻言,眉一挑,语气变得不善,“谢妄干的?” “不是。”兰笙羽回答迅速,还惊讶地看了岑舟一眼,“师兄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家伙坏事做尽,他什么心思,人尽皆知。” 兰笙羽皱紧了眉,辩解道,“或许都有误会。我最近发现,他生出心魔来了,且对他影响很大。” 岑舟听他讲完,却不甚在意,反倒对谁丢了他的药更为关心,“那还能是谁做这事?” “一个路过此地云笈宗外门弟子罢了。我没修为打不过,势单又力薄,当时身上带的东西都被搜出来,那药意外落进了火盆。” 兰笙羽还没说幸亏自己跑得快,没给捉住,由于他已经回想起过去的记忆和身份,现在要对师兄说曾有如此落魄的事发生,实在是有些丢面。 “云笈宗弟子,竟做出此事?!”岑舟有些不解,“那药看上去都像普通药材,他为何要抢你药?” “呃,或许是看我不顺眼吧……”兰笙羽抿了口茶。 “看你不……” “顺眼”二字还未脱出口,岑舟顿住了惊讶,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兰笙羽欲遮掩的容貌。 “原来如此。想不到,遮了三分,还是不够。” 兰笙羽也觉得有些尴尬,毕竟再如何,当下云笈宗所有弟子,都算他的小辈,对师不尊,是云笈宗大忌。所以他只是喝茶,并不言语。 “那人叫什么?” “衡承云。” 岑舟记下了此名,打算回去给这些云笈败类找点麻烦,现在先将此事揭过去,他问了更为重要的问题,“我为何感知不到半分你身上的灵力?” “是。现在只想起了全部的旧事,修为还在受封。” 岑舟又皱眉,与儒雅外表尤为不符地碎嘴一句,“这天道未免太过小气,居然罚到现在。” “师兄,慎言。” 岑舟不甚在意地润了口茶,道,“不过,天谴只对修为有影响,你又怎会失忆?我当初刚找到你,探查了你的神识,是人为封印。” 兰笙羽想了一会儿,慢吞吞“哦”了一声,“是我自己封的。” 岑舟沉默一瞬,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 但他话锋一转,又问,“那你设的解封条件……” 兰笙羽又幽幽看了他一眼,以为师兄又在捉弄自己。 但这回岑舟却是在接收到他眼神信号后,恍然,眼中意思顿时变了,恍若看那不争气的全村希望一般,又如看被猪拱了还上赶着被拱的自家大白菜一般,恨铁不成钢下定论,“又跟他有关。你真是……我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我也没想到,这都能又遇上,最后又发展成这样……”兰笙羽被看得莫名羞愧,低下头,红了脸,小声弱弱辩解道。 “真是天命啊……”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27节 “师、师兄,你也别说我了,之前你怎么突然消失了?”兰笙羽有意转换话题,只是换得有些生硬。 岑舟听出来了,但也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弟脸皮向来薄得很,不再追究,回道,“虽然我鹤引名头响当当,在此处如鱼得水逍遥自在,奈何那时恰巧无间崖封印异动,宗内又恰好轮着我去看守,怕被大师兄发觉,只好先遁回宗门了。” “这几日,也是朋友来看我,我把他留那,得空溜了出来。” 兰笙羽闻言,问起大师兄近日如何。岑舟笑,“他好得很,还时时想起你,常跟我回忆你小时候。只是他还不知道你回来了。” 兰笙羽尴尬地喝了口茶,略显心虚道,“他要是知道,会打断我的腿的。” “他才不会揍你,倒是你护着的那小魔头要遭殃。” 兰笙羽深以为然,叹了口气,“所以,还请二师兄先不要和大师兄说。” 岑舟看他一眼,问他,“你现在不回宗门,是还有什么要事?” 兰笙羽将茶杯轻置于玉石桌上,不答反问,“对了,谢妄呢?” 闻言,岑舟也放下茶杯,冷笑,“跑了,往南边跑的,速度可快,动作可静,我都差点没察觉。” 他又瞄了一眼兰笙羽时不时扶腰的动作,温柔浅笑着骂道,“这白眼狼属实没良心。” 兰笙羽放下原本撑在酸痛腰上的手,有些无奈,“他真没你们想的这么坏。且当初是我对不住……” 岑舟知道他护短不是一天两天,听不得这些,打住了他,“你就是性子太软,才会给人欺负了去。……唉,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想怎么做。” 对面的人思忖了一下,对着岑舟笑了一下,讨好似的语气柔柔,“趁他还没走远,我打算追上去。” 岑舟早就预料到这个答案,只是看见对面人露出的笑容,恍若小时候,这个小师弟每逢佳节扭扭捏捏跟在他身后,找他讨糖吃的腼腆内敛的笑一模一样。 后来每次找他帮忙,小师弟便会这么露出这样的神情,让人欲说还休,有点无奈。 他败下阵来,侧过头叹气,以恰当的角度望天,幽幽道,“所以呢,有什么要我帮忙。” 兰笙羽听这口吻,半点藏不住,喜上眉梢,道,“确实有个小忙,需要二师兄帮。” 日过天中,云彩缓缓在碧蓝绸布上移动,历经先前的事后,天气久违如此晴朗。 千里之外,天色却无比阴沉,暗云翻涌,透出的灰蓝不见一点亮色。 正是暮色四合时分,一道青芒自天际破空而来。 那剑光初时不过针尖大小,转瞬间便化作三丈青虹。 剑上立着个玄衣人影,衣袂翻飞间,宛如一片墨云掠过苍穹。 剑啸声由远及近,惊起枯树上几只昏鸦,“嘎——”地一声怪叫,扑棱着翅膀飞向更远处的荒丘。 玄衣人足尖在剑身上轻轻一点,那飞剑便如通灵般斜斜向下,载着主人落在平地上。 这片枯木林尽头出现一座灯火通明的小镇,炊烟袅袅,人声鼎沸,十分突兀,与周围格格不入。 剑身入鞘,谢妄没有急着入镇,驻足垂眼,眼中清晰映出手心一枚通体雪白的翎羽,又软又乖地躺在他手中,就像它主人一样。 昨夜,他勉为其难、纡尊降贵、硬着头皮做了傻鸟解决发.热的工具人。 全然是看在这傻鸟改变了他在蛋里发烂发臭的命运,以及只有一点点把持不住的份上。 还记得二人意乱情迷之际,他贴着人耳边说,自己要离开一段时日,而且这次不能带上他。 傻鸟一下子止住哭声,都忘了抗拒,把小脸从凌乱不堪的被窝里露出来,可怜兮兮望着他问,要去哪里。 谢妄想了想,还是没说,只是保证,会回来的。 那人便不知从哪里拿出了根翎羽,交给他,傻乎乎说,“这是我的羽毛,你要好好带身上……” “一路平安、福运连绵。” 想到这,谢妄嘴角便止不住上扬,这只笨鸟。 他当时听完也只是愣了一会儿,便忍不住大笑,将离得远了的人捞了回来,兴致盎然地继续。 他出行,向来只有别人跪求平安、祈祷好运,也只有这笨鸟会希望他一直平平安安。 虽然心里觉得并不需要笨蛋的祝福,但此时他看了半响,还是用一段红绳穿过翎羽尾部,绑在高高竖起的墨发上,随风飘逸。 毕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真心送他祝福。 ----------------------- 作者有话说:浮光篇结束[撒花]开启新地图[加油] 第28章 初入谷泉镇 谢妄从稀疏扭曲的枯木间走出,靴底干裂的枝杈发出细碎的声响。 那座烟火气息浓厚的小镇嵌在暮色里,镇口石碑上的“谷泉”二字硕大猩红,显得莫名有几分诡异,与割裂感。 除此外,还有一些随意摆放的木桩钉在镇外土地上,只是走进了瞧,恰好七枚,位置也神似北斗之形,其上都绑了拳头大小的铜铃,摇摇摆摆着,并不作响。 每一枚上都多少斑驳着一些污痕,深厚乌黑,难以辨别是什么东西。 这些东西像是曾有人在此列阵,想要召唤什么,或是镇压何物。只不过后来不知是失败了还是放弃了。 这些东西也就此荒废。 镇外有护法阵,进镇的修炼者不得御剑飞行。 因此谢妄只是看了一会儿,抬步向镇中迈去。 他身上佩戴的剑,是从庄明那缴来的,这虫子怎么也算灵螭族现存为数不多的继承人,有几件珍藏的法器不足为奇。 此剑名为“逐龙”。剑身修长微弧,通体呈玄银色,刃口霜色寒光毕现。还算顺眼。 庄明因为还要回魔域第五区,他先前为了获得更多信息,接近玄冥主,此次出来是请令期限快到了,他得回去复命。 虽然他言辞诚恳,效率也不错,但谢妄并不是十分相信,毕竟曾一朝被蛇咬。 他在取回庄明身体内的金丝时,并没有全部取走,留了并不会影响修炼和日常生活的一小截,金丝有他灵识,可以监视庄明有无叛主之意。 只是刚穿过那片摆放略显凌乱的木桩子,忽一阵邪风至,那些暗淡褪色、长满苔藓的铜铃,不约而同“叮叮当当”起来,沉闷又空洞,凄凉又悠远。 谢妄蹙眉,驻足,手不动声色按在腰间剑柄上。 忽然,一道空灵凄怨的歌声凭空响起,“咿咿呀呀”,声调凌乱,情绪凌厉。 难以听清唱的什么,但依稀可辨是孩童声音。 周围空旷,那声音像是从四周袭来,一时分辨不清人的方位。 谢妄忽感不对,回身,就见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坐在其中一枚木桩上。 他做着吟唱嘴型,杂乱许久不加打理的毛糙头发下,灰蒙蒙的眼瞳一动不动地直视过来。 歌谣一下停住,只剩下这来历不明的男孩手中掉色得厉害的拨浪鼓一晃一晃,发出的“咚咚”声衬得周围尤其安静。 似乎是感应到谢妄探究的目光,那脏乱的脸忽地抬起,皲裂的皮肤看得更加清晰,发紫的唇角向上咧得很大,发出尖笑,手也好似激动地挥舞拨浪鼓。 这场景,谢妄沉默地回想起上上辈子为数不多看鬼片的经历,但他没有落荒而逃,只是静静看着这东西的下一步。 那明显有异样的孩子,直到手中的拨浪鼓的头摇晃太剧烈,飞了出去,那孩子所有声音动作戛然而止,脸色骤然下沉,铜铃声全部停息。 他跃下木桩,拖着步子,由于视物似乎有碍,摇摇晃晃走到谢妄面前。 谢妄抱胸看他。 他刚刚想起,庄明先前跟他说了具体路线和一些情况外,还讲了一个关于“谷泉镇”的传说。 每一座镇子都有所在地域的守护灵,从人到兽皆有可能。相传,谷泉镇的守护灵,便是一位常年穿白衣的盲仙。 他在镇子存在之前便存在,在镇子建起来后,便长久地徘徊在谷泉镇外的枯木林,只很偶尔的时候会进入镇子。 但人分善恶,守护灵也有好坏,有的守护灵心生歹念容易变成邪灵。 据说,这位盲仙,在镇子日益发展兴盛后,就渐渐变成了一只邪灵。 喜欢据守在镇口,狩猎想要入镇的游人,若是不能满足其稀奇古怪的需求,它就会生吞活剥了对方。 但盲仙究竟栖居何处,又长什么样子,从未有统一的说法,镇子里的人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即便那些镇民都深信不疑,在外人看来,就是个民俗传说,假的成分比真的多。 思及此,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盲童和传闻中的盲仙有什么关联,但如若不是亲眼所见,谢妄对“盲仙”之说保持怀疑观望态度。 他倒是好奇,这才及他腰高的小不点想做什么。 没想到那小瞎子抬眼,精准和他对视,伸出满是伤疤和污垢的手,手心向上,阴恻恻说了句,“赔我。” “……” 谢妄挑眉,刚刚没有变化半分的神情,此刻倒像是见到极为稀奇的事,盯着那孩童看了半响,没有立刻开口。 “盲仙”这是抢劫他来了。 刚刚演了半天的,敢情是这小屁孩起了歪心思装仙弄鬼,打家劫舍路过的人。 他转身拔腿欲走。 那小孩不依不挠从他身后绕到面前,手执着地伸着,磨了磨牙,恶狠狠道,“赔给我。” 岁数不大,个子不高,功夫不深,倒甚是嚣张跋扈。 若是换了旁的来此寻机缘的人,心虚者,见他装神弄鬼或许就被蒙骗过去了,心软者,见他衣着破烂浑身伤疤也就依了去,心钝者,或许以为当地特色巴巴撒钱了。 可惜谢妄都不是。他不虚、不软、也不钝。 看都没看他,目光落在不远处石碑侧露出的一角,实打实地冷漠道,“滚开。” 话音刚落,妖风凌厉而至,吹的铜铃阵阵作响。 小“盲仙”呲了呲牙,目光凶恶,十足的威胁意味。 谢妄:…… 二话不说,拔剑,吓得人连忙后退几步,目光警惕地盯着他。 谢妄冷“嗤”一声,剑起剑落,几条刚刚空中不易见的银线便断成两截,现出原形,飘悠悠落在地上。 他依旧冷漠道,“下次道具上点心。” 小瞎子被识破了后,并不气急败坏,只是看着那些落地断了的线,愣了一瞬,突然变得十分惊慌,接着没有半分犹豫,拔腿就跑。 谢妄还以为他要整什么幺蛾子时,听到镇口那石碑后突然冒出一句叫喊,划破寂静,“瞎奴要跑了!按住他!”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28节 那小瞎子往镇子里跑不过百米,镇前石碑、镇门石柱、杂乱草丛,四处可以藏人的地方都涌出三三两两、不过十几岁的孩子。 个头最大的那个跑得飞快,几步上前便将小瞎子逮住了。一群人围了上去。 原来是个团伙作案。 谢妄没有觉得意外,刚才一落地,他便察觉这里有不少人蹲伏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想玩什么花招,才一直静观其变。 现在离得远,但并不妨碍他看得清清楚楚,何况那一巴掌落下去,带出划过风的声,清晰又响亮。 “你个鳖孙!第一次就失败了,这么没用!这么没用!” 大高个说一句就卯足了劲打一巴掌,膝盖狠狠碾在小瞎子脖颈,用重量把他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往安安静静被打,没敢吱声的小瞎子脸上狠狠“呸”了一声,冲旁边围观的其他人叫道,“这瞎奴死人一样。把他打残废了,扔街上乞讨去。” 他刚一松开制住的力道,小瞎子便猛地挣开旁边几道手的束缚,拔腿狂奔。 可惜不知道是自身视线不清,还是刚刚被打的眼花了,跌跌撞撞没跑几步又被同伙按倒了。 这次大大小小的拳头脚印如狂风骤雨般落下,他抱住头,蜷缩起身子,死命护住要紧的地方。 但他太瘦了,比他高大多的身子对他拳打脚踢,打在哪里都疼,没过一会儿就像刺猬被拔光了刺,奄奄一息地缩在地上,听着上方讨论是断手还是断脚,能乞讨更多钱,就跟讨论待会儿去哪弄点吃的一样随意。 镇子不止一个口,这一片本来就偏僻荒凉,这种事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也不会有人阻止。 谢妄本来不想管,这小瞎子自己不学好,混入这种坑蒙拐骗的团伙,自讨苦吃,旁人也管不着。 但他都已经走过这吵闹的一群人了,忽地想起,自己最厌恶巴掌打脸上了,不管是谁的巴掌、谁的脸。 也最厌恶有人在他面前,作威。 总之,他就是不爽。 于是他又倒退几步,走到那个看着是这帮孩子小头目的人面前,在那人投来不善的眼神时,淡淡说了句,“打够了吗?” 那小头目原先蹲着看小瞎子惨样,见他走来,起身警惕盯着,由于探不清这外来人虚实,只以为是什么热衷于救可怜人的侠义道客,敷衍道,“我打家奴,跟旁人没关系,一边去。” “不过嘛,你要是愿意把他买过去,那我也管不着了,怎么样,你有钱吗?”他眼珠子一转,换了副腔调,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他,尖细着嗓子不怀好意问。 既是家奴,若真是正人君子,怕就此给钱了事买走人。只是这小瞎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成分,若是愚忠的不行,那正人君子的钱财就是相当得好骗了。 毕竟这类人就是蠢得不行。 谢妄就不一样了。他素质不详、武力高强。遇上蠢人,烦的不行,遇上流氓,事就简单。 他冷冷笑起来,“想得美。” 小流氓头头暴怒,气急败坏道,“没钱叫什么?!想买人,还是跟你恩主好好摇尾巴乞怜去吧穷骨头!” 哈。哈……很好。理由说来就来了。 他眼神骤然一冷,指尖一推,剑势如狂潮而出,顷刻将人掀飞了出去,在平地上翻了几个跟头才稳住身子,冒出一句“草”。 其他人见状也一时顾不上那瞎子,拥过来帮他们头头。 谢妄剑尖点地,以此为中心,气浪瞬间掀翻那些人,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哀号遍野。 他几步过去,一把揪住哼哧挣扎想爬起来的小瞎子后领,像逮个小鸡仔一样,把人拎走了。 身后远远传来一句无能狂怒的吼叫,“你他娘给我等着!草泥马小白脸!” “啧。”本已走出几十米的谢妄向上翻了个白眼,突然出声问道,“断手还是断脚?” 他手下的小瞎子,懵了一下,好像没听清,“啊”了一声。 谢妄以为他耳朵也被打聋了,没在意,手握剑往后一指,顿时剑光四射直出,身后一声惊天的惨叫后,再无声息。 逐龙入鞘后,他总算是进了镇子。 ----------------------- 作者有话说:出门不带钱可不是好习惯[猫头] 下一集恩主来了[墨镜] 第29章 恩主来了 一路被拎着,小瞎子瑟瑟发抖。 身上疼的厉害,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救了,如果他知道食物链概念的话,他现在只觉得处在最底端的自己,被最顶端的猛兽扼住了命运的喉咙,叼走了。 而且谁也不知道这人会不会小鸡肚肠,报复他。毕竟世界上,什么变态都有。 谢妄却在拐过某处,人流慢慢开始变多后,松了手,他“砰”地落在地上,摔得呲牙咧嘴,懵了半晌。 “自己滚远点。”说完,谢妄抬步就走了,半点也不拖泥带水。 小瞎子原本缩着身子抱着头,生怕更猛烈的打骂砸下来,但那脚步声却越来越远,真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就、就没了? 好半天,他松开手,露出脸,直起身子,呆坐着望那真的走了的背影,猛地反应过来,刚往反方向跑几步,又顿住了。 突然转身,向那走得不疾不缓的背影跑去。 谢妄老早就听见这一拐一拐拖踏着声音的步伐,只是不知道这小瞎子还有什么事,不想理会,反倒加快了步子,就听得身后气喘吁吁的声音,“你等等!” 没有装神弄鬼,是正常的声音。 谢妄顿步,看他想说什么。 “你、你也是想要进入我们镇子的洞天福地吧……”小瞎子在他面前立定了,有点紧张,勉强把话说顺了。 谢妄看着他,“你是说秘境?” “额……对对吧,外面来的人好像是这么称呼。” 小瞎子没敢看他,手往某处一指,“过了这条街再左拐那里有个榜,上面写了今年参加擂台大赛的具体要求,赢了大赛大概就能进入洞、秘秘境。” 谢妄皱眉,“比赛?” 怎么,进个秘境还要打擂台? 小瞎子愣了愣,随即一脸理所当然道,“咱洞天福地的入口只有镇长知道在哪,想进去都得先问过他老人家。” “入口开放也有时间限制,你来的凑巧,若是错过了这次,又要隔十几年再开。你快去吧……” 说完,小瞎子一拐一拐头也不回地一溜烟儿跑没了影。 谢妄也没管他去哪,照着他说的去找那张榜。 虽然心中奇怪,庄明明明说过,秘境入口成谜,那这个擂台赛又是怎么回事?只有镇长知道入口又是怎么回事? 一路行来,他发现这“谷泉镇”虽然自称为镇,但发展程度很是壮观,可以称得上小型城池,内里景观比浮光城那座小破城差不了多少。 那布告木栏前围了三三两两的人,远远一瞧,多是外来人,打扮各异。衣着暗沉,偏好黑、灰、深褐等不张扬的色调,衣料粗糙耐用,少有华贵装饰的,大多为魔修。 而衣着明媚,以各种鲜亮颜色为主,尽显己方仙逸飘尘,不落俗套,高调显摆谁更低调,互相较劲谁更深不可测的,大多为仙修。 榜前人流如潮水,忽涨忽落。 这里显然比起浮光,修士更多,谢妄不想遇到熟人,更不想被人认出,便用灵力换了副面容,修为不超过他太多境界的人都看不出来。 他趁着潮水落时,闪身到了最前,一页大纸上质朴整齐写了几行墨: 因洞天福地自身有禁制,进入者不可超过六人。欲进谷泉之洞天福地者,可往谷亭处(位于醉花楼旁)报上姓名作记录,便可在镇上稍作休息。 三月末擂台赛启,抽竹签决定每轮对手,坚持到最后的六人便可获此良机。 但厄难与福缘难定,作为此镇之长,也便衷心祝愿各位在此得偿所愿。 谢妄看完便也随这波人流退了出去,他思索了一下,反正现在也没任何线索,便又跟着流向了那所谓的“谷亭”,记录名字时,谢妄随便说了一个,便转身离开了。 他对这些不甚在意,因此也丝毫没注意到身后原本嚷嚷的声音,和前面记录催促的人在听完后双双沉默。 对于谢妄来说,今日还需完成的事便是找一间可以住的客栈。 只是没想到最近这小镇子客流量如此夸张,一路问过来的客栈都爆满,无一间空房,他又走回谷亭附近。 望见旁边装饰在整座镇子里算得上是最豪华的酒楼——醉花楼。此楼甚高,一般来说,这种楼除了招待酒水美食,还会提供住宿服务。 谢妄进去后也没急着找房间,而是找了个空位坐下,虽已辟谷,但先前跟着兰笙羽养的习惯还未改,便随意点了几道菜意思意思,恰好听得附近几桌普通修士打扮的人聊得正欢。 “你们说,今年能有人活着从里面出来吗?” “哎!难说。这秘境十几年开放一次,便折损了多少修士,此次只怕是重蹈覆辙……” “哲兄,你说的如此丧气,那你还来什么啊?” “诶此言差矣,我就不能来看看擂台赛么?这大赛看开些,不就是场民间版天骄争魁么!” “忒,胡说,各仙门百年一回的‘天骄争魁’是小镇子上随便一场擂台赛能比的?说出去都给人笑话,你看哪家天骄来了?哪家稀罕夺这个魁首,都是咱们这些小打小闹罢了。” “唉也是,若是那些个天骄翘楚都来闯这秘境,指不定早给攻破了,哪还会有什么秘宝轮得到咱?” “你瞧你,又说起丧气话来了……” 隔壁桌见两人说的投机,便也凑过来一起聊。 “这位兄台,你俩说的天骄是哪位?翘楚又是哪位?” “你连这也不知?!”哲兄旁那位看着极善言谈的修士略一惊讶后,便大大咧咧道,“说起仙门天骄,谁人不识云笈宗陆萧遥?年纪轻轻便突破元婴,现在渡劫期离飞升也指日可待啊,早早被定为下任掌门继承人。” 谢妄喝了口桌上的酒,没忍住皱了皱眉,心中冷哼一声,极为不屑。 不说他也罢了,但居然说的是陆萧遥此人。 呵呵! “哦!原来是说他。那确实了。近千年,云笈宗继扶朝、兰徵飞升之后,最有望化神的人便是他了吧。” 在没人看见之处,偷听的人明显一愣,这两个人名一出,心中突然浮现出一种说不出的熟悉和失落感。 胸口更是堵得发慌,还有一种愤怒。 奇怪,他对飞升也不感兴趣啊,失落个什么劲,愤怒更是无稽之谈。 很快这便被他抛掷脑后,因为他听到那帮人说到自己了。 这帮有眼无珠、蠢笨如猪的修士终于说到他了。 “欸,本来还有个那谁,不是和陆萧遥旗鼓相当嘛,可惜最后走了魔道。”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29节 “那大魔头。”说话者拧眉,语气厌恶,“运气好罢了,后来还不是打不过,跑魔域去了。” ……………… 谢妄想杀人了。 “哲兄!他不是本来就是魔族嘛,能修仙修得和萧遥差不多已经很厉害了,怎么会是运气。” 很好。杀人的事先放一放。 “那他要不是流着谢空空的血,修炼事半功倍,叛逃后他们二人再遇见,应该早就被陆萧遥诛杀了。” ……………… 他谢妄被诛杀? 这人脑子被驴踢了?嫌命长? 但谢妄毕竟不是当初的三岁小儿,何况此行需要低调,因此他尽量不那么小鸡肚肠,不把这些放心上。 “你俩要是继续论他俩谁更胜一筹,恐怕能论上三天三夜不带歇息的,关于这个问题,仙门闲者都为此办了专门的讨论会呢,你俩可以上那辩去。”有听不下去的人插嘴。 那善谈者也觉如此,见“哲兄”脸色不好看,便笑嘻嘻换了话题,“不过说起仙门翘楚虽多,但还有一人能脱颖而出,沧冥宗少宗主花廷雪,一手水剑出神入化,比之老宗主有过之无不及。” “哦他,那是远远不及陆萧遥。”哲兄讷讷着,又发话了。 “虽说如此,唉哲兄,你还真是陆萧遥的忠实跟随者。” “话说你们知道吗,花廷雪的另一重身份。”一人说着话,将身子都近乎倾向于这个热火朝天的聊天圈子。 “那必须知道啊,当初传得沸沸扬扬的,魔尊未婚夫嘛,真没想到那人好这口,虽然花廷雪长得确实好看,我有幸见过一回。” 谢妄:…… 爱八卦乃人之常情,传谣言更是民间常态。他没什么好说的,继续喝了口酒,虽然这酒一般。 “啧啧,你们还知不知道,据小道消息传言,云笈宗掌门曾给继承人陆萧遥算过天命,他飞升前有一情劫在沧冥宗,便是那少宗主花廷雪,两宗得知此事便秘密为两位年轻人定下婚约,只是成亲前一晚,你们猜怎么着?” “什么?竟有此事!怎么着怎么着,你快说呀,忒不利落!” “这二人竟然双双逃跑了!” “啊?一起跑的?” “不是,分开跑的,都不知道对方也跑了,不然不是不用跑了么。” “有道理。年轻人嘛,不想结婚也情有可原。只是两宗联姻的大事,怎么没什么消息流出?你这真的假的。” “我有亲戚在沧冥宗!可以发誓是真的,只是两宗为了保住自己面子,十分保密,没有传到这人间界。” “诶,那这么说,花廷雪是在逃跑路上撞上魔头被掳去了魔域?” “是啊,到头来,不知过得有多凄惨,想来他都悔死了吧,不如选了陆萧遥呢。” 听到这里,谢妄感觉自己大脑都有点加载不过来了。 他没记错的话,陆萧遥是男人吧,花廷雪,也是男人吧。 原来这个世界,男人和男人结婚恋爱,被接受程度这么高么。 虽然他已经品尝过某只傻不溜叽的小鸟了。 但他以为,是自己出了问题。 以及,兰笙羽也有罪。要不是他太……。 不知道那傻鸟现在在干嘛。 折腾太久,今日会不会腰酸背痛行动不便? 谢妄神游天外想了许多,到最后竟有些后悔离开得这么急了。 但他只是想要早点结束上辈子的事。 他觉得重来的这辈子虽然资质差了些,但很不错,比一直以来,都要好。 等到回神,他终于发觉听来的消息都跟此行目的不大相关,便起身离开座位。 此时恰巧一人从他旁边擦肩走过,由于带着斗笠面罩,看不清面容,但对视上那刹那,谢妄顿觉一阵熟悉,只是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 那人似乎也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便什么也没表示,往楼上去了。 谢妄也只当是错觉。他到台前,问店家可否住宿。 “这位客官,我们这里只剩下顶层雅室一间。” “嗯。”谢妄略一点头,准备往楼上去。 “欸!这位客官,醉花楼不支持赊账,还请先结账后入住,以及需要结清您今日饭银。”掌柜连忙喊住人。 谢妄心中不耐,活着以来要么没人敢收他帐,要么都有人付,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叫住。 他记得临行前庄明塞给他一袋子钱,他那时还颇不在意,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一掏,没有,换个地方再掏,空的,再换个地方,还是没有。 ………………… 嗯?! 他震惊地不动声色把自己翻了个底朝天,通通没有! 草草草草草草!怎么回事?! 他脑海中飞速检索和一路以来的经历,脑海中渐渐浮现那个毛躁脏乱的小不点。 !!!那个小瞎子! 他气急败坏,险些咬碎了牙。 店家渐渐察觉到不对劲,盯着他的眼神变得怀疑和不善。 周边的视线也集中了过来。 谢妄艰难地往回迈了个步子,一瞬间觉得心魔说的对,干脆毁灭世界吧。 忽地,一人踏进了楼里,紧接着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传进来,“掌柜的,最后一间房我要了。” 一袋子便堆到店家跟前,听着声响数量不少。 谢妄更是憋闷。 只是下一秒那人含着笑意,接着道,“帮我把那位兄台的饭钱也结了吧。” 嗯? 谢妄掀起眼皮,一道修长身影映入眼帘。 ----------------------- 作者有话说:[猫头] 第30章 自作多情 来者鸦青长发半挽碧玉簪,几缕碎发垂落颈侧,衬得肌肤莹润,穿得又是极为雅净,一袭素雪长衫,雾青丝绦束腰。 远远一瞧,若白梅落雪。 不少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更是被这背影吸引,好奇是哪家修士,气质如此出尘。 “多谢……”谢妄言简意赅,那人办好入住,转过身来,对视上的一瞬间,他噎了一下,都忘记后面要说什么了。 那人看见他的反应,眨眨眼,笑着说了句,“不必谢。” 谢妄移开眼神,略略颔首,不欲多言,抬腿就想往外走。 明里暗里往这边投来的视线也在那人转身后,短暂停留一下便马上一哄而散。 因为,这实在是太普通的一张脸。 普通到这人走进人群,就像水滴进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任何记忆点和出彩的地方。好像刚刚的纤尘不染、仙气飘飘都在转身那刻,渐渐远去了。 这简直就是个路人。 谢妄勉强给他加上个形容词,好心的路人。 只是几步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好心人叫住了他,“这位兄台。” 他顿步,没回身。 “附近的客栈都满了,若是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搭个伴。”声音也很好听,如果不看脸的话。 他思索一瞬,正欲回绝。那好心人看他犹豫,便补上后面的话,“正好此次出行带多了银两,有个人分担也好。” 谢妄:“……” 离得近听清楚的其他人:“………………” 这么蹩脚的理由,也亏他想得出来。 谢妄现在倒是有些好奇了,这人只是蠢了点的冤种富少,还是有什么其他目的装蠢。 况且,他无法探出此人何等修为,这只有两种情况,这人没有修为,这人修为超过现在的他。 他心里呵呵了一声,转身走了回去,盯着那张普通的脸,声音不带半分感情,“既如此,那走吧。” 那普通的脸对他露出一个普通的笑,看着是想表达和善。 谢妄抽了抽嘴角,不再看他,跟着等候多时的侍者上了楼。 待两人进了屋,那普通人便礼貌问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谢妄环视了一圈房内。素纱垂帘,青竹窗下云石茶案,案上白瓷瓶斜插红梅。墙上悬一幅水墨,画中飞鸟掠过远山。 他看见那幅画顿了一下,忽地想起,自己连兰笙羽的原身都没见过,明明这一世是在那身下被孵出来的,因此他回复房间里另一人时,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谢英俊。” “啊?”好心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妄回神,转头盯着他那张普通到令人发指的平淡面庞,突然无比认真道,“谢英俊。谢庭兰玉的谢,英姿飒爽的英,俊逸绝伦的俊。” 那人都差点被他突如其来的文采飞扬砸懵了,连忙“哦”了两声。看谢妄盯着他,他便又眨了眨眼睛,无比真心夸赞道,“好、好名字……够大气。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30节 “我叫兰小凡。”说完,那人便看着他,似乎在等反应。 “你这名字也不错。”谢妄被盯了一会儿,望着那张寡淡无波的面庞,少见地发自内心道,“半点不差。” “……” “谢谢。”兰小凡很有礼貌地回复,就当是在夸自己了。 见谢妄像巡视未来几天的领地一般在房间内转了一圈,便往门外去,他赶忙跟上,道,“你出去做什么?外面太阳都要落山了。” 见他不回话,兰小凡继续问,“是要去四周逛逛嘛?” “我也正有此意,搭个伴吧。” 搭伴搭伴搭伴,这个兰小凡好像很热衷于跟他搭伴。 谢妄可没跟人搭伴的习惯,于是停住,抱胸看因为急刹不住差点撞到他,迷惑地抬起小脸的人,冷冷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两人就这么卡在门口。但因为顶层雅间本就不多,这廊道上也甚是冷清空荡,只有两人的声音。 兰小凡摸摸脸,思考了一下,突然皱起眉,严肃道,“我要盯着你!” 呵!露馅了吧。 谢妄气场顿时冷肃起来,眯起眼,声音含冰,“谁派你来的。” “识相的话,你最好……” “实话实说”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没有人派我来!” 兰小凡瞪大眼睛,原本黑不溜秋的眼瞳都浅淡了几分,急忙道,“你误会了,我、我是为了……嗯……还钱!对,你要还我钱对不对。要知道,欠钱是不对的呀……” 谢妄狐疑地看了这人几眼,但看他好像不太灵光的样子,不像是演的。 刚才的话只好作罢,截断他还想继续的教育,挥挥手赶蝇虫似的敷衍道,“有钱了就还你。” “那其实……我也不是很着急。” 兰小凡话刚说完,那边木梯便传来一道脚步声。 只见迎面而来一薄纱遮面、雌雄难辨的美人,乌发倾泻披肩,带有微微弧度,显得慵懒又风情,唯一露出的眉眼上挑份外魅惑,偏生眸光清冷如霜刃,不动声色地剜了这边住在一间,还伫门口不知道在干什么的两人一眼。 顶层雅间唯三,那人似乎住在谢妄他们里面那间,越过他们时,不经意恰好与谢妄对上眼神。 忽然停住脚步,先前冰冷并带有淡淡敌意的感觉褪去,而转换成了一种迟疑、困惑和极不明显的紧张。 “你……叫什么名字?” 是个男人。 声线疏离又自带矜贵,但这都被那停顿中和。 谢妄挑眉回视,略有点不解,今日怎么了,是个人都来问他叫什么。 只是他还没开口,旁边就有个人替他回答了,“谢英俊,我朋友叫谢英俊。我叫兰小凡。” 他眉挑的更高,转头,兰小凡笑得十分礼貌得体,毫不觉得有异。 谢妄虽然觉得别捏,但还是没出声否认那两个字。 毕竟,他还欠人家钱呢。 那美人闻言,瞟了一眼兰小凡,诧异了一瞬,便同先前的谢妄一样,把眼神默默挪开了,没有再看他们任何人,略一作揖,“在下花无时,这几日暂邻二位,还望多多包涵。” 谢妄没表示,心想着什么花五十花六十。 兰小凡倒是帮着客套了几句,花无时最后又看了眼谢妄,便回房了。 看得谢妄都觉得有些莫名了,但那眼神没带有敌意杀气,他也不好兴风作浪,只觉得还是留了三分自身颜值的脸太有吸引力了。他向来自信。 那端门刚关上,两人房间的这边呼啦一下打开门。 踏出者正是刚刚楼下一面之缘的斗笠侠,由于时机恰好,他没见到花无时。 谢妄这才发觉,这两人真是一人比一人遮得严实,比赛谁更神秘似的。 但这一回,却是他身边的兰小凡有了异样,他几乎是看到斗笠者便愣住了,但也仅仅一瞬,便恢复了正常,要不是谢妄眼尖,都差点没发现。 即便察觉到身边人有意隐瞒,但谢妄还是问,“那人你认识?” “不认识。”虽然答得飞快,但兰小凡估计是不常说谎,还是控制不住身一僵、冒出汗的下意识反应。 谢妄不想追究,奈何那斗笠侠估计是听力比较好,原本都已踏下一节木梯,不知想起什么,还是折返回来,面对着他二人。 “这位兄台……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话是对着谢妄说的,但其实在他开口露出第一个字音的瞬间,谢妄浑身炸毛。 是陆萧遥!!! 这声音就算被最粗糙的砂纸打磨过,只要敢开口,他谢妄也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也在那一刻,他周身肃杀之气腾升,眼中杀意几乎要在下一刻就迸发出来,直白露骨,毫不掩饰厌恶—— “是你?” 启唇吐出的二字近乎与半面魔上身时的状态无二,诡谲又薄凉。 斗笠者却因为自身斗笠遮挡,显然没有在一时间里看到这么多信息,但他也听出不对劲,盯住前面人缓缓放到腰间剑柄上握紧的手,后退半步,谨慎道,“所以你是?” 谢妄低低笑起来,指腹在剑柄尖端摩挲,几乎就要说出名字,那个所有人都避讳都憎恶的名字。 他想杀人了、他很想杀人。就现在。 就陆萧遥。 他连什么时候为的什么和这个人结的梁子,过去太久,都记不清了。但他恨这个人他无比清晰地记得。几乎刻在骨上,埋在血里。抹不去、化不开。 就像一根刺。很久以前,就在他的血肉里疯长。 他被抢走了很重要的东西。被这个人。 或许是一件宝物。或许是一件凡品。或许是…… 他记不清了。 但就是无比、无比重要。被这个人。 抢走了啊!抢走了啊!抢走了啊!!! 他仿佛听到内心深处那潜伏已久的魔讥嘲低语,对,就是这样,杀了他啊!杀了他,什么都能回来了,什么都是你的…… 剑柄几乎都要握碎,他忍不了了,死也罢,疯也罢,猛地握住剑柄,凌冽杀气在这原本不算狭小的廊道瞬间汹涌。 斗笠者察觉不对,迅疾退开数尺,大斥,“你想做什么?!” “我想……”杀了你。 只是还没说完,身边近在咫尺的人扑了过来,挡在身前,一双手按在了他握剑的手上。 “小、小谢!” 那双手力气明明不大,柔软却又坚定,竟能将他拔出一半的逐龙慢慢推了回剑鞘。 谢妄眼神渐渐清明,不知怎么,他忽然忆起,重要的东西,都在这一世,都在那座遥远的小城。 跟先前的肮脏、卑耻没有一点关系。 跟陆萧遥也没关系。 他抢不走。 谁也抢不走。 在意识到的一瞬间,他开始慢慢变得平静,最后竟变得前所未有地安心。 那座小城、那个人只有他知道,跟上辈子这些人这些事都没有任何关系。 干干净净的,只被他拥有。 “呵——” 他笑了一声,松开剑柄,将几乎贴着他的人扯开,见对面严阵以待,警惕地注视他。 刚刚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随即被一声无比冰冷凉薄,又带着嘲意的声音打破。 “自作多情。” 这一世,他谢妄根本不屑跟什么鹿萧遥马萧遥牛萧遥比,也懒得跟人作对。 他这条命,还有人等着。 他才不会乱来。那人不允许的。 谢妄又想起什么,对身边从刚才开始就揣揣不安的兰小凡,冷冷道,“不准这么叫我。” 说罢,也懒得理两人,大踏步顺廊下了梯子。 带着的斗笠刚才都险些被翻飞的陆萧遥一脸懵然,不理解自己怎么就自作多情了,自作多情的该是自己吗。 他望着同样呆呆的兰小凡,没有恶意,十分诚恳问道,“他是有病么?” 兰小凡被一问猛回神,刚急忙追出几步,又赶紧退回几步,皱着眉,对陆萧遥还颇有些生气的样子,认真又严肃,“不准这么说他!” “你还不回去,会被说的!”兰小凡眉皱得紧紧的,脸颊气得鼓鼓的,又严肃说了一遍,“别玩了,赶紧回去。” 说完这几句,嘀咕着“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的”,便马不停蹄地追人去了。 陆萧遥一脸莫名,什么叫别玩了,感觉自己被当成三岁小儿教育了一通,虽说这味还有点儿熟悉。 他站了好一会儿,没想明白,刚踏出一步,忽听得身后如同鬼魅一般的声音响起,“你也觉得他奇怪吧。” 陆萧遥回身,看清来人,直感头痛,“你怎么也来了?” “此地与你我皆犯冲,怎么,就许你叛逆,不许我反骨?” 陆萧遥只觉得头都大了,斗笠都快戴不住了,只好说回上个话题,“你指谁?” “说你自作多情的。” “……怎么奇怪了。” “你不觉得吗,他很像……谢妄。” 最后二字,他说的很轻,很轻,像一团棉花落在地上,又好像没有落。 陆萧遥几乎都没听见。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31节 但他知道,是哪两个字。 ----------------------- 作者有话说:唉,真是无时不刻在想小鸟。恋鸟脑。[三花猫头] 第31章 洞天邪地 “小、唔小俊!你等等我!” 谢妄大步走上街的时候,兰小凡嗒嗒跟上,与他并肩。 他停住脚步,转过身看也停下来的人,语气不算好,“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兰小凡一愣,拧起眉,“我说了呀,是为了……” 等他还钱。 谢妄呼出一口气,冷漠转身,步子更大了。 “小、小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直接称呼全名会死吗?” 兰小凡没被这么凶过,过了好一会儿才有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含在话里,“对不起……我习惯了……我觉得这样更亲切……” 谢妄呵呵冷笑,又无语。难道姓兰的都这样自来熟吗? 但也随便了,等找到那小瞎子揍一顿,就把钱还了。他也不是很在意这种以后不会再有交集的人怎么叫。 眼刚往旁边一瞟,他突然就走不动道了。 原本跟着人快步走的兰小凡又一个急刹,差点儿撞上前面人的背,抬头见他眼神近乎黏在路边摊位上的某处,便问,“怎么啦?” 谢妄没有立刻回复他,只是又往旁边走了两步,抬手勾起某物,毫不客气道,“付钱。” 刚准备迎上来阿谀奉承的摊贩老板,还没来得及大展宏图,听得一愣,还以为对他说的。 但谢妄拿了东西,几步就人远了,兰小凡反应过来,赶紧认命付钱。 他略有些气闷,真是欠钱的是大爷,谢妄好像欠上瘾了。 还好他从前穷惯了,这次带的人间界货币够多。 他又巴巴追了上去,看清谢妄手里正把玩的物件是什么时,愣了一下。 是一对冷银色的素圈。 细看其上略有不规则细纹,似流水似羽痕,质地细腻但未经雕琢,泛着淡淡的哑光,触之微凉。 谢妄觉得此物甚合眼缘,很是爱不释手。 见身后的人跟上后,他问,“此物值几钱?” “没花多少,就当我赠你的吧。”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何物、有何用的兰小凡,好奇道,“所以这是什么?” 谢妄明明看着也不像是喜欢穿戴装饰物的人。 但旁边的人明显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抿了抿嘴,份外疏离道,“不用。” 不用他送。但没回答后面的问题。 兰小凡又吃了个闭门羹,已经习惯了,只是小声哼哼。 谢妄没听见,或说没在意,只是思索,果然人与人还是不一样的。 姓兰的也不是全一样。 在人间界,银钱就同仙界灵石、魔界曜晶一样。 他曾从未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东西。 成名前在云笈宗不愁吃穿,成名后,无人再敢收他费用,都怕是卖命钱。 因此跟着兰笙羽生活的时候,也不理解为什么这么个温和柔软的人,居然会在买菜时为了几两银子跟人争得面红耳赤,偶尔买贵了几文钱,还会回去抱着他委屈地喋喋不休好久。 “说起来,你也是为了秘境来的嘛?”兰小凡没话找话。 谢妄淡淡“嗯”了一声。他也不怕有人要跟他抢“归墟”。 见终于有回应了,兰小凡笑得眼弯弯,道,“我也是。不过我就是来试试,倒没想能有什么大机遇。” 居然不是游客,谢妄便问,“你出自哪里?” “嗯……一个无名小门派罢了。” 谢妄心中不屑,也懒得深究真假,反正跟他想的也差不多。 就在两人刚陷入安静并行的一段时间内,忽然街边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划破了街市的喧嚣。 “啊啊啊——死、死人了!” 两人同时神色一变。往声音来源疾步去。 惊叫来自街边一座青砖小院。院门大敞,一个中年妇人瘫坐在门槛上,面无人色,手指颤抖地指向院内。周围已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 “天哪,怎么又开始了……” “还不是那什么洞天、邪地要开了!” “邪仙、是那邪物……它又来了!” “哎!我就说这次擂台弄太迟了,该早点选完,早点让他们……” “嘘!!死老头,你疯了吗。什么都说。那邪物该把你拆了!” “你个死婆娘,净说些不干净的话!” 谢妄两人凑巧在附近,来的很快,听到了些闲言碎语,但那些百姓见到他们身上的服饰,知道是外乡人,便都缄默下来。 所有人,诡异地静默着看他们走进院子,几乎都面无表情,这场景,恐怖程度不亚于谢妄看见这院里满地的碎尸。 腥味很重,但血迹已经干涸,绿植、松土、青砖四处都是。 衙役很快就来了,头颅最后是在井中找到的。 原本在他人扶持下已经稍稍稳定的妇人在看见那头的瞬间爆发,泣不成声,喊着“我儿啊我可怜的儿啊”,彻底昏死了过去,被抬走了。 似乎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衙役做好记录,封锁现场,疏散人群,将所有尸块打包带走,速度之快之利落,丝毫不亚于顶级宗门管辖下的地域办事速度。 更不必说,跟魔域那混乱无章拳头为王的地方比了。谢妄叹为观止。甚至思索之后若是有机会重新管辖魔域,他都要来向这座小镇的管理者取经了。 但谢妄看着人群在官衙的驱赶下,一哄而散,恢复了正常,热闹又冷血。他的神色也渐渐沉了下来,漆黑的眸子暗流涌动。 所以,问题就出现在,这是座小镇。甚至名不经传。 死了一个人。还是如此反常的暴毙身亡。 百姓惊讶却习以为常,官衙果断又利落,以及刚刚的不小心被听到的窃窃私语。 死个本地人,跟秘境有什么关系?又跟他们这些修士参加擂台赛有什么关系? 还有…… 谢妄想起刚刚不经意瞥见的某块,直觉告诉他,这个小镇绝对不正常。 “好可怕,小俊,你刚刚有没有被吓到?”兰小凡自己那张普通的小脸还苍白着,倒是对他十分关心。 “没有。”谢妄回到。 “那就好,你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到底是谁干的,太坏了……” 谢妄看了身边紧皱着眉对凶手予以谴责的兰小凡一眼。 好吧,就看在他也姓兰的份上。 谢妄第一次对陌生人大发善心,提醒道,“你别参加擂台,别去秘境了。” “嗯?为什么?”兰小凡愣了一下,转头看他,眨眨眼,“我也没这么胆小啦,不会因为这个就退怯的。” 谢妄便没再说什么,他点到为止,之后如何选择就是各人的命运了。 待两人回到楼中已戌时过半,顶层却吵吵嚷嚷的。 原是那左右两人今日后来也分别出门上街,还这么凑巧,看上了同一样物件,彼此较上劲了,从街上吵到楼上,险些打起来,店家在好生相劝。 谢妄只是瞟了两人一眼,便从旁边过去进屋了,兰小凡本来还有点紧张谢妄又会怎么,但什么也没有,他松了口气,也从旁边溜进了屋。 戴面罩的和戴面纱的两人吵着吵着也觉得没意思,谁也不要那玩意儿了,倒是店家平白得了一件造工精巧的手镯。 屋内,檀香徐徐,夜晚外面的风很凉快,兰小凡关上了窗,里面温度便开始上升。 只有一张床。 但还算宽阔,躺下两个男人并不很难,何况兰小凡骨架不大。 侍人送来了豪华版双人浴桶,但兰小凡偷偷觑了屋里的另一人一眼,可惜没有接收到回应,默默去了里间独自把自己洗干净了。 出来时,地铺已经打好了,谢妄正躺在上面专心研究那两枚小圈,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来没有要和他同床共枕的意思。兰小凡默默躺进被窝,把自己裹好。他多虑了。 谢妄想了一会儿,指尖冒出金丝凝成锋利针尖状,在素圈内雕雕刻刻着什么,兰小凡想问,但知道不会告诉他,就继续默默观察。 刻完素圈,谢妄还用法术将其中一枚的羽纹印上黑金色的脉络,另一枚还是通体雪白,只是经过打磨更加晶莹剔透。 看上去更像一对儿了。 但兰小凡已经睡着了,他先前一直没休息好,现在已十分困倦,因此也没看到最后的成品。 谢妄听着床上均匀的呼吸声,便抬手挥灭屋内的灯。过大概一个时辰,他不动声色地起身,翻窗而出。 足尖过瓦不惊尘,身贴屋檐阴影飞速移动。 顺着记忆中衙役运送尸块的方向,拐进镇东巷,百里之后,入眼一座盘踞巷底的宅院。 乌漆大门上两只形似饕餮的辅首衔环,门匾上“明镜止水”四个描金大字,即便在夜晚也十分刺目。 里面住的,应当就是那位传闻中的镇长。 谢妄隐于不远处墙角,蹲守了约莫半个时辰,檐下两盏灯笼忽无风自动。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32节 门悄然开了一条缝,闪出一道黑影。怀中似乎揣着某物,无声无息地奔向巷外。 藏在黑暗中的人眯了眯眼,追了上去。 一路直到先前谢妄进来的那个偏僻镇口,那道身影才慢下速度,在那些木桩前驻足了一会儿。 伸出根指头,好似在数什么。 随后,在从里往外第三根木桩处开始刨土。 待他挖得差不多了,拿过先前放置一边的包裹,就要往里丢,谢妄适时出来,给人一手刀,敲晕了过去。 只是没想到,往那坑里一望,竟然全是断肢。 脏污杂乱,浑浊不堪,腐烂破败,混着泥土虫蚁的是大量人体组织。 他拔出剑,往下一挥,剑痕有多深,往下便有多少断肢残体,不少被翻出落到一边。 饶是见过见过再大的场面,面对如此诡异怪奇的一幕,谢妄还是默了一瞬。 这镇长宅子里跑出的小厮,带的布包里,也是一只左手。 苍白纤细,青筋可现,分明是个女人的手。 在那出事的院子里,谢妄便见到了这段残肢。但死的分明是妇人的儿子,在场的也没有见到谁断了臂,这只女人的左手,是多出来的。 谢妄蹙紧眉凝神细看,忽然发现了什么,眼皮狠狠一跳,呼吸一滞,下意识握紧了剑柄,后退几步。 那只手上虎口处有一粒很小的黑痣,却在尸白上分外清晰。 而这个坑里依稀还可以辨别的数块,虎口处皆有这颗痣。 一模一样的位置。 一模一样的清晰。 在这根木桩之下,全是左手。 或说,在这根木桩之下,全是一模一样的左手。 ----------------------- 作者有话说:[可怜] 第32章 没有秘境 谢妄知道这里不正常,但没想到这么不正常。 这底下的数量,不说几十也有上百,这么多一样的手是哪来的? 难道生出了这么多一模一样的人? 还有新有旧,就好像每隔几十年这些东西就会刷新。 他忽感世界的荒谬。简直不可理喻。 但他还没想明白,忽然察觉到什么,耳廓微动,下一刻剑已横在悄无声息靠近的来者颈侧。 花无时一惊,立马停步,出声,“谢兄,是我!” 谢妄睇了他一眼,移开剑的同时,冷冷道,“还有两个,出来。” 这声音被寒夜凌厉的风送到冷清空荡的四周,本来在高大隐蔽的草丛中藏得好好的兰小凡吓了一跳,立刻乖乖站出来,“小俊,是我。” “呃,谢……唔小……”陆萧遥也从旁边高树上落下,本想学着前面两位喊,但感觉都不对,略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最后道,“嘿各位,好巧。” “……” 巧你妹。 谢妄扫了他们一眼,最后视线落在慢慢挪到他身边,往坑里望的兰小凡一眼,“你们来做什么?” “我睡了一会儿,醒来发现你不见了,就出来找找。”兰小凡很老实的样子。 谢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路过。”花无时道。 “我也是。”陆萧遥发现这句总算能跟了。 “……” 谢妄更没话说了。他环胸看着几位“意外遇上”的人,手一指坑,道,“都看见了吧。去把另几个刨开。”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没动。 花无时先是一愣,随后怒上眉梢,他什么身份什么地位,轮到的旁人指使? 但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刚沾上那冰凉、深不见底的眸子,心底便颤了一下,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又翻涌上来。 他咬了咬牙,拧着眉去刨坑了。 兰小凡也捡了根坚硬的木枝,准备开挖,一柄剑鞘抵住了他肩,弯身不得,疑惑侧头,顺着那半身长的玄铁器往上望去。 谢妄咳了声,淡淡道,“你去那边站着,看有没有不相关的人经过。” 就看在他是债主的份上。 债主大人很高兴,丢了沉重的木头,安安静静站到他身边去了。 陆萧遥先是看见花无时什么都没说就去干活了,份外震撼。 又见谢妄不让自己的人动手,差点一口气顺不上来,但看站在那神经质身边的人,一副楚楚可欺、柔弱无辜、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样子,也只能把那口气咽下去了。 等到几个坑挖开。所有人都沉默了。 全是断手断脚,以及仅剩的躯干,大多破败腐烂、辨认不清,但都可怕地相似。 而且似乎有人有意为之,每个坑都放同一部位断肢,就好像把无数一模一样的人分割成几块,无数次埋在不同的坑中,用木桩钉住。 还剩下两个较远的木桩未被开启,谢妄猜测其中一个是头颅,这样一个完整的人似乎便齐了。 那么,最后一个木桩之下是什么? 花无时刚刚越往下挖,神情越沉重,显然他也觉察到这太不对劲。 而且在连着破开两个木桩后,他竟觉得手脚有些麻,就好像又看不见的气侵入他身体。 一阵心慌感顿时席卷了他,回身,谢妄就站在身后静静地看着他。 只是那眼神不对。 周边渐渐寂静虚化,目光中只剩下一身玄衣挺拔而立的人。 那人见他望来,勾起嘴角,在这静谧黑夜,显得尤为邪魅瑰丽,莫名令人惊心动魄。 就好像下一秒就会启唇,依然是记忆中凉薄的声音,却因含着笑而带了一丝亲昵。 “好久不见,小土豆,又长高了。” 太久太久没听到这声音了,雾气忽地漫上眼眶,他跌跌撞撞走向那道身影,无数次,只在梦里见过。 “大魔头,我以为你……”他不敢喊太重,不敢往下说,唤得极轻,极深,“……这一次,怎么这么晚才遇到……” 不远处,两人早早在一块被剑气扫干净了的巨石上就坐,宛如监工,兰小凡捧着颗白天买的桃子在吃。 每隔几秒吧唧一口、水光滋溜的,谢妄面目严肃地盯着前方,咽了咽口水。 突然出声,“就带一个?” 他记得这家伙买了一篮子,虽然那时他很不屑,但刚刚见了太多恶心的东西,需要点正常的人世间凡物洗洗身心。 闻言,兰小凡吃得一愣,于是慢吞吞从袖中又取出一个,硕大无比,犹犹豫豫道,“还有一个,你要么……” “废话。”不然他问什么。 不待人话说完,谢妄便劈手夺过那肥美诱人的粉桃子,只是一口还没下去,那幻想中的汁水还没在齿间喷涌留芳。 余光便看见其中一只劳工突然擅自“离岗”,好像看到什么,喃喃地伸手去触,不知不觉往枯木林深处走去。 两人对视一眼。 谢妄放下桃子,起身走去,快速在花无时身上几处点过。 原本浑浑噩噩的人骤然清醒,看着站在眼前的人,愣了好一会儿。 那毫不相干却又莫名相像的人看见他神情,立刻皱眉,说了句,“还没清醒?” 冰冷又疏离、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才将花无时彻底从深渊拉回,他垂下眼,只是道了句,“多谢。” “这木桩上有幻术,符文被苔藓盖住了,心不坚或执念深的人容易中招,我以为你知道。” 刚认真挖坑的陆萧遥见情况不对,也走了过来,顺口说了一句。 “就你知道。”花无时恢复地很快,冷哼一声,转身离开,留给陆萧遥一个冷酷的背影。 “……”略感无语的陆萧遥跟剩下的一人刚对上一眼,那眼里的冷漠和厌恶又差点把他气死了。 他在哪不是天之骄子,在哪不是众星捧月,何时受过这等气!这地方看来是真克他。 也就那姓谢的还在时,日子多有不顺,自他离宗后,过得别提有多舒坦! 只是偶尔舒坦得竟然有时还有些落寞,偶尔忍不住找上魔域打几架,偶尔日子过得也还算滋润。 其实,陆萧遥早就知道谢妄有病。从小师尊离开后,那人便得了病,脑子里面、胸腔里面,病得不轻。 全病在了看不见的地方。所以才会天下第一医修都治不好。 而他只是没插手。 他只是……没插手。 后来,那人陨落了。 自那以后,就好像所有人都离开了。 他也成了掌门首徒,等着继承宗门,等着时机飞升,就像先前被那毫不讲理的人短暂打乱的规则又重新开始运行。 就连来到此地,也是冥冥之中一种指引。他好像生来就是会在某一天来到这里。 他默默想到,或许其实是姓谢的克他。 而谢妄根本不想跟姓陆的多待,拉着吃完桃子才刚走来的兰小凡,走远了。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33节 花无时大概是想到什么,走向先前被打晕的小厮,将他拉起来,对着脸便呼出一口白气,妖异至极。 那厮竟然悠悠醒转,走近的谢妄看见了便皱眉,问,“你做什么?” 花无时却是回头比了个“嘘”的手势,只见他声音魅惑,循循善诱,“是谁叫你来送尸块?” 谢妄这才发现刚刚睁眼的人竟然没有瞳仁,嘴里咕噜噜说了几句什么,花无时又问,“你生辰八字是什么?” 依然是咕噜噜。 花无时又问了几个问题,那人依次咕噜噜完,忽地全身抽搐般晕厥过去。 原本扯着人头发的花无时,顿时松手,像丢垃圾似的将人丢置地上。 谢妄挑眉,道,“问出什么了?” “是镇长。此镇不简单。”花无时神情并不轻松,“这人命格算凡人中较硬的了,和今日街上出事那家的儿子相似,我用此术问过附近的几个人,暴毙者先前是镇长家里的长工,想来也是平日帮忙做些肮脏事。” “但奇怪的是,每当我问到关于死尸、秘境的一些事,他们就闭口不言,一定是有什么他们十分惧怕的东西,刻到骨子里了,才会即便中术也不能言。” 谢妄思索着,还没说话,听得旁边的兰小凡突然问道,“小花,原来你还会算命?” 他顿时皱了下眉,心里想,又在这自来熟了,才见几面,小花都喊上了。 花无时也是愣了一下,没想到说了一堆,有人关注点在这个,还是一点头,回道,“嗯,跟着家中长辈学了一点。” 兰小凡“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不论怎么样,得先看看还有两个埋了什么。 原本远离他们的地方独自回忆往昔的陆萧遥,终于发现没人理他,悻悻走来,谢妄见到,眉一挑,剑一指,毫不客气道,“去把剩下两个木桩挖开。” 陆萧遥震惊他指使人的自然,嘴里喃喃,“肯定有个是头!这么恶心你怎么不去?” “因为恶心。”谢妄盯着他,看白痴一样。 陆萧遥气结,最终妥协,愤愤道,“一人一个。” 但这次谢妄没介意,他刚走到那处较为偏僻靠近重重枯木的木桩旁,剑还未落,忽然旁边极近距离一道幽幽森然的声音凭空突兀响起,打断了他动作。 “几位,这是在做什么?” * 东巷尽头,镇长府内,暗红木椅纤尘不染,桌案上几盏茶杯袅袅生烟。 在紧张跋扈的氛围中,兰小凡略微有些坐立不安。 谢妄冷笑,打破安静,“你这镇子,看来死过不少人?” 端坐于主位,神情淡定的年轻男子便是谷泉镇镇长,那小瞎子口中的“老人家”。 他一开始也没想到,居然会如此年轻。因此这人刚无声无息从林子间冒出来时,他还把剑搭在人家脖子旁。 其实就是知道这人说自己是此镇之长,他剑也没完全移开。 如此僵持着,直到另外三人发现剩下两个木桩有禁制,破不开,不得已,只好放了人。 之后,这人似乎毫不在意他们的无礼,还邀请到家中落座。 于是夜半时分,四人探访镇长府。 年轻镇长抿一口茶,掀起眼皮,目光落在出声者身上。 “既然都已经看到了,那在下也不瞒各位,谷泉镇确实苦于妖异侵害久矣。” “妖异?”陆萧遥压下眉头,奇怪道,“若是如此,为何从未听闻有仙门接到你们的报案?” “甚至我都没听说过‘谷泉’这个镇子。”花无时淡淡补充道。 镇长微笑起来,“我们镇子处在人魔交界,曾到距离近的魔域几区报过案,未被受理,又因为世代在此生活,剩下的民众都选择与妖邪斗争,只是这妖孽每次犯案神不知鬼不觉,实在是无可奈何。” “无奈到假传秘境情况,吸引无数普通修士到此殉葬?”谢妄眯眼,一针见血。 镇长轻蹙了蹙眉,又看向他,“此言差矣,你们所谓的秘境一直是你们自己所传,但谷泉镇的洞天福地是真。我们确实有一处或许会有机缘的地方。” “这种等级的妖必为大妖,你们应当比我清楚,所以它可能藏身的地方,不就是对于你们修士来说的福地么。”镇长微微笑着,眼睛眯起来,都快弯成一条缝,看不见眼瞳了,言辞却是十分恳切。 花无时、陆萧遥对视一眼。 作为仙门子弟来说,各家仙门受各地百姓供奉敬仰,同样也需要维护各地安定,即便他们此次出行并非代表各自宗门,但遇到这类事也确实该管。 但谢妄可不管这么多,若不是藏有归墟的秘境,他懒得浪费时间。 只是他也在考虑,虽说镇长否认了“洞天福地”就是秘境,但庄明所指秘境就在这附近,这么说来,与这妖异有关的可能性很大,那他也有必要去会会了。 兰小凡眨眨眼,这镇长从头到尾都没分给他一个眼神过,他也感觉有点无聊,又想吃桃子了。 刚刚给小谢的桃子他还没吃,待会儿要叮嘱他吃桃子,他的可是又大又甜!小谢一定会喜欢的。 只是放到明天该烂掉了。 他在这胡思乱想着,所有人都在考虑着自己的事。 年轻的镇长又抿了一口茶,谁也没注意到,茶杯之上他的眼珠子缓慢滚动着,最后视线定在了走神的兰小凡身上。 茶杯之后,嘴角缓缓向上咧开。 “获生……弑神……” 恶魔般的低语在所有人听不到的、漆黑混沌之处不断徘徊,久久不息。 ----------------------- 作者有话说:[让我康康] 第33章 擂台开赛 天际初白,长街人声渐密,惊醒了檐下打盹的狸猫。 一大群人都围在榜前翘首以望。 到此镇的第二日,擂台赛的日子便提前了,提到了今日。 此消息一出,小镇里掀起了一阵浪,但毕竟体量不大,很快大家便平息下来,去看规则。 醉花楼一楼,最为热闹,而角落坐了四人,倒算安静。 听花无时所述赛程信息,谢妄才知道正式开放时一共有四处擂台,分别位于镇子四角。 而且名单出来后,很巧的是,他们四人分别被分到了四处,也就是说他们之间没有对手赛。 谢妄看到这个结果,顿时皱起眉。 花无时道,“怎么了谢兄,这应当是好事,这样我们四人都胜出的机会更大了。” 毕竟第一场是淘汰赛,第二至五场是晋级赛,都是随机抽签定对手,那就说明每个擂台之上站到最后的人就是那进入“洞天福地”的四分之一。 他们只要在各自的擂台打败所有对手就行了。 花无时和陆萧遥认为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难,对于实力不凡的谢英俊也不是问题,那与他同行的兰小凡,自然也应当是差不多的水平了,虽然平时看着似乎十分低调。 谢妄没说话,只是看了眼还在吸溜吸溜啃桃子的兰小凡。 昨夜回来睡了一觉起来,就不停嘟囔自己的桃子买太多了,勤勤恳恳啃到现在。 这种小地方的擂台赛不是同门对决会手下留情,下重手下死手都是有可能的。 又吃完了一个桃子。 谢妄递给他一块丝绸。也是昨天买的。让他擦擦嘴,吃得水光滑溜的,在一张普通的脸上,显得有点糟糕。 啧,算了。 就算债主被打死了,对于他来说也算半个好事。他冰冷地想。 兰小凡接过那条丝绢,看见鸳鸯戏水的花纹,眼睛亮亮的,笑了起来,唇色水光殷红,“谢谢啦小俊,我喜欢这个图案,很漂亮。” 明媚极了。在普通的脸上。 谁要你喜欢了。谢妄冰冷地想。 “你弃赛吧。”说话的人神色不是很好,像是自己也没意料到便说了出来。 兰小凡一愣,唇刚贴上柔软的丝绢,已经变得哑光,洁白的布料上留下一小滩水渍,那失去水光的唇瘪了一下,道,“我此番出来也是要接受历练的。要是对手实在太强,大不了我认输跳下台。” 谢妄没说话。 兰小凡又道,“要是我那边早点结束的话,我去看你比赛呀~” 他又笑起来,眼睛弯弯地。 好普通。谢妄冷哼一声,道,“随便你。” 花无时和陆萧遥一个低头喝茶,一个抬头挠腮,都没什么意见。 陆萧遥忽地想起什么,对另外两人道,“对了,我似乎还不知两位名讳?” 兰小凡代身边的人介绍了,陆萧遥看了面前的谢妄一眼,道,“原来阁下叫谢英俊……真是人如其名。在下萧遥,幸会。” 假名都不会取,去掉姓又有什么用。多此一举。 谢妄呵呵一声,“彼此彼此。” 兰小凡笑着道,“好名字,都是好名字。” 闻言,谢妄将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 花无时也知道谢英俊莫名不喜欢陆萧遥,虽然他也对陆一般,但还是尽力换话题缓解氛围,“我这里有几块灵犀令,注入灵力,同一界域内可通音讯,我们一人一块,保持联络。” “酉时醉花楼集合吧。” * 谢妄抵达一号擂台的时候,脑子里还是那面色轻松看上去没心没肺,毫无心理负担,往三号擂台走去的兰小凡。 看着这么笨,可别真让别人揍死了。 罢了,瞧着那弱不经风的样,恐怕也是给人揍几拳,便会哇哇哭着认输下台了。 他有空想兰小凡如何,倒不如先思考一下自己的处境。 他环视一圈,无意识地蹙起了眉。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34节 这一号擂台,怎么都是些俗世奇人一般? 有铁塔如山者,有面目浮青者,有妖娆扭身者,有全身裹布者,有辫结如绳者……谢妄竟然都难以分辨是出自他所知的何门何派。 难道才过两百年,这些门派宗阀更新迭代这么快么? 擂台是一个升起的巨型高台,建于一大片空地之上,四周围得水泄不通,全是围观的人,喧嚣声几乎要掀翻天。 但谢妄却在这么多声音中,隐约捕捉到几道奇怪的声音,似乎刻意压低了。 “喂喂快看,就是他吧。” “玄衣墨发黑眸,对,没错了!” “妈的真可恶。这种人怎么配修炼。” “就是说啊,这么不要脸的还是第一次见,呸!” “大伙儿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让这小子长点记性。” “对!往死里打!这种人不能留!” 谢妄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他们在徇私报复什么仇人,若不是他扫过去,看见那些人一部分躲闪他的视线,一部分怒视他的话,他真这么以为了。 他眯了眯眼。 恰在此时,腰间灵犀令一震,与剑鞘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拿起,传来花无时的声音,语速飞快。 “谢兄要当心,我们被盯上了,昨晚夜探镇长府,不知被谁传出消息,我们四人贿赂镇长遭拒,他们要针对我们。” “多少人。” “全部。” 话音刚落,花无时那边突然传来打斗声,紧接着灵犀令便熄灭了光。 谢妄抬眼,刚刚就在旁边的修士显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此刻个个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好久不见啊小白脸。”突然,一道戏谑奸邪的声音划破片刻凝滞的空气,一个断了一臂的人从自动分成两边的人群中一瘸一拐,被人搀扶着走来,“我们又遇上了啊。” 和昨天尤为不同的是,那张变得极为阴鸷沉郁的脸,以及腰间那块份外显眼的裁判令,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闪的人眼瞎。 “是孙乌厚!他不是镇长族弟吗,都不管这种事成天混日子的人,今日怎么来了?”有不明所以观望的民众窃窃私语。 “嘘!可小声点吧你,还看不出来吗,据说他昨日被断了手脚就是一个修士所为……” “妈呀……” 可孙乌厚还是听到了,似乎回想起什么,气得青筋暴起,旁边的人都快扶不住了。 谢妄却好像才想起这号人,挑眉,语气颇为挑衅,“怎么,给你留了对手脚,还不乐意吗?” 孙乌厚目呲欲裂,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大怒道,“你这个混东西!今日这里我说了算!妈的都给我上,谁杀了他谁进洞天!” 虽然修士们也非常看不惯这玄衣者,但一时还是没动手,因为再怎么说也还没开赛,在这场下浪费力气,谁都不愿意。 孙乌厚气得半死,那仅剩的手抓起腰间明晃晃的令牌,硕大的“裁判”二字夺目,“你们他娘都瞎了吗,睁大狗眼看看,该听谁的话!” 忽地意识到什么,大骂了声“草”,砸那牌子到地上,劈手夺过身边搀扶的侍从手上的木槌,几步跳到足有一人半高的擂鼓前—— “咚——咚咚咚——” 闷响如巨石坠潭,震得此处擂台一触即发的气氛终被炸开。 一道声音近乎扯开嗓子,带着不输于冲天鼓声的怨念愤恨嘶吼。 “都听到了吗草,开赛!!!!都他娘给老子动起来!给我杀!” 人群被鼓声感染,越发激烈躁动起来,包围圈带着凌冽的杀气渐渐向中心的谢妄靠拢。 但中心那人,纹丝不动,神情甚至都未变分毫,看戏似的眼神看他演了这么一出。 没人知道,这正合他意,他没空一场一场打。 只见他足尖一点,出乎所有人意料飞身至台上,随着逐龙出鞘,剑光大盛,下一刻,一句话点燃全场只剩下一簇的导火线—— “点天灯。尔等一起上吧。” 擂台之上,点天灯,一挑所有参赛者,灯不灭,人不退,灯灭,人亡。 一瞬间,台下所有人的眼神变得如狼似虎,青天白日之下,宛若无数幽幽鬼火。 * 镇子对角,三号擂台一片祥和。 兰小凡到场的时候也感觉莫名遭受了无数白眼以及谩骂,他不理解,也听不懂这些人在嘀嘀咕咕什么。 但还是感受到了一点委屈。想想,还是吃颗桃子算了,不生气不生气。 可他刚把一颗桃子拿出来,“砰”地一声,被一人就像瞄准了撞来一般,给碰掉了,骨碌碌滚了好远。 他差点跳起来,怒瞪了那人一眼,但着急去捡,没想到刚走去几步,那桃子便被旁边一脚踩得稀烂,险些溅到他衣服。 他抬头,那人挑衅至极地看着他,“怎样,你想怎样?作弊狗。” 兰小凡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衣服全脏了,这桃汁很黏,还好没溅到我。” 踩桃者一愣,低头一看,衣服确实全是污渍,已经团成一块了,他咬牙切齿道,“傻比,以为我不会用净身术吗?!” 他又变地十分高贵的神情,给自己施展了一个法术,但衣服毫无变化。 他动作一滞,又试一遍,还是没有,一连试了十几遍,依然毫无变化,甚至已经开始成结了,看上去倒像个破落丐儿了。 旁的人看到了皆是忍不住笑,他越发气急败坏。 兰小凡眨眨眼,道,“还有,我不是小狗。” 那人突然反应过来,“是你在搞鬼是吧……” 说着,握拳走来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一道声音忽地插.入所有喧嚣,打断了他的动作。 “各位稍安勿躁,我们第一场先开始抽签。” 三号擂台是镇长主持。 那人闻声只得暂时作罢,指了指兰小凡,恶狠狠压低了声道,“你给我等着,祈祷别抽中我吧。” 兰小凡没理,赶紧跑开去抽签了,生怕那人靠近碰着他,把他衣服也弄脏了。 他还要一直香香的到晚上,毕竟和小谢一间房。 “第一轮,兰小凡对战……” 兰小凡在多如牛毛的纸堆中抽出的赫然是一张白纸。 播报对战信息的人也是一愣,有些震撼地看了眼这个第一个抽签的人,这几百张纸中可就这么一张空白的。 这个万里挑一的幸运儿有点疑惑地翻来覆去看那张纸。 播报人顶着周边虎视眈眈的视线,硬着头皮向全场播报。 “兰小凡,轮空。” ----------------------- 作者有话说:恭喜我们的无敌幸运轮空小鸟! [加油][加油][加油] 大家一起上vs大家上不了 [三花猫头] (之前规则里的六人名额修成四人名额了,还是不加俩炮灰了[可怜]) 第34章 不做会死 “兰小凡,轮空。” “兰小凡,轮空……” “兰、兰小凡……轮空。” “……” “卧槽,是不是有黑幕啊。” 随着开赛后一场场的轮空,播报人也汗流浃背,底下怨言颇多。 席间高台正中的裁判微微一笑,嗓音平和,“各位,我们的抽签可以保证绝对公平,还请专心比赛。” 既然镇长都这么说了,即便再怀疑,各家修士的声音也渐渐息下去。 兰小凡也抬眼看向中心掌握话语权的人。 真奇怪。为什么这个年轻人能成为一镇之长。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对他如此服从。 明明他昨夜探查了此人修为,什么都没有。 而且连基本的生命力,都微乎其微,仿佛体内完全中空,倘若是正常人,应当已经奄奄一息,而不是还像他这样行动自如。 兰小凡不理解。 不过,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他不能理解的。 或许,这个镇子的生命就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在行走。 谷泉镇处于山腰,太阳渐渐西下,此处露天广阔,余晖将三号擂台染成一片赤金。山风猎猎,几片枯叶儿在地面上打着旋儿。 “最后一场,雷万钧对战兰小凡!” 一路轮空的兰小凡在观众席都等困了,终于迎来了今日第一个对手,也是刚刚连胜六轮的选手。 他拿起自己的剑,走阶梯上了擂台。 雷万钧光着的上膀子肌肉虬结,古铜色的皮肤上伤疤纵横,足有婴儿大小的的结实手臂上紧紧盘着铁链,下连着一对八角重锤,每个锤头都足有磨盘大小,通体黝黑发亮,上面布满尖刺。 前几轮和这对重锤对上的人非死即残,状况惨烈。 因此他见到看上去锤子没碰着身便能倒下的兰小凡,极为不屑地“嗤”了一声,嘲讽道,“哪里来的弱鸡!我不管你前面用了什么法子混到现在,识相的自己滚下去!” “是啊是啊,看起来接不了雷万钧一招!”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35节 “快求饶吧!” “滚下来!滚下来!” 场下,护法阵外看戏的人叫嚣声甚喧闹。 但兰小凡不为所动,还试着挥舞了一下手上不知道从哪个铁匠铺后门捡的破剑,雷万钧见他不把自己放眼里,大怒,双锤互相一撞,“轰”地一声巨响,火花四溅。 “耳聋了?!简直找死!” 仅话音刚落,一侧重锤猛地被他抡起,带着洪水猛兽之势而倏然攻来。锤风未至,凌厉的气压顿时压得兰小凡衣袍紧贴身体,呼吸为之一窒。 就在双锤距离只有三尺时,他手腕一翻,铁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斜挑而上。 按理说,这把黯淡无光的普通铁剑根本承受不住重锤的巨力,但此刻却盛满了淡淡荧光,精准地点在锤面某处,一力直通锤心,将雷万钧的攻势片刻之内化解于无形。 重锤在极近处落下时,地面都震颤一瞬。雷万钧咬牙切齿用力拉回这侧,那侧已然甩至,兰小凡如法炮制,对方不信邪,连抡几十下不停歇,但皆被那把看似易断的“破剑”,快准狠地挡在几尺之外,如此吓人的攻势下,未伤兰小凡分毫。 雷万钧大力喘息,眼中凶狠都快凝为实质,突然,猛拉过双锤,连续对撞三下,第四下拉开时产生的雷霆万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齐朝那单薄的身影砸去。 兰小凡眉头一皱,足尖一点,身姿轻盈避开,不成想,那锤竟然比先前更加灵活,铁链拐了个弯儿,那满道雷霆便乘势追来。 他立刻纵身跃起,铁剑荧光大盛,在前划过一道弧线,剑锋过处燃起烈火,滔天焰浪化作瑰丽火凤,仰天鸣叫,直冲向那逼来的霆云。 一红一蓝相接,猛炸开的白色气浪瞬间铺天盖地般席卷了整个擂台场,阻隔住余威的护法罩都波动剧烈,场下的人下意识往后退。 “什么啊!怎么看不见了!” “没想到那弱鸡还有两下子。快出来,死了没有!” “就是啊!搞什么玄虚……卧槽!” 白浪翻涌着退散后,进入人们视线的是台面上几个大坑中心的二人,一立一跪。 素雪长衫亭亭玉立,未损半分,只是那碧玉簪微斜,落下几缕碎发,一柄如经炽焰淬炼后全然焕新的长剑横在跪着的人颈侧。 那双锤被挡回后因惯性,拷红的铁链将雷万钧铁塔般的身子缠了几缠,绕了个结实,与皮肉发出滋滋作响的声音。 他因身不稳,不得已以一个“跪着”的姿势倾斜着身子,铜铃般的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仿佛只是出门散步被风吹乱了发的人。 这人最后仅仅只是对他一笑,轻快道,“我赢了。” 语罢,收剑,转身离开,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雷万钧近乎要咬碎后槽牙。他不甘心啊!!! 一定、一定是运气!!! 盯着那人毫无防备的背影,他面目一瞬便得无比阴沉,不顾铁链剥离皮肉之痛,揭下链条,双锤雷霆闷响。 用尽全身的力气,裹挟劲风,就在那锤要碰到那背的一瞬。 一道剑光划破天边金光,震碎护法罩,直击甩出的铁锤。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响彻天空,近乎划破众人耳膜。 清晰的碎裂声传来,那一瞬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变慢了,雷万钧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法器出现裂痕,终承受不住这天外飞剑的威力,刮出凄哀的刺耳声后,迅速滑出场外。 下一刻,连带着紧绑这重锤的自己被猛一股大力攥去,但那剑插入地面那刻,轩昂蓬勃的气浪瞬间汹涌,将他猛砸向场外,相背的力使他手臂剧痛,随即铁链断开,他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再无法爬起身。 兰小凡刚刚便察觉到一股熟悉的力量在飞速靠近,即便有准备,但也没想到竟来的如此迅猛,他都险些被掀飞。 待气势平息,他解开自己小破剑的防护,探出头,却没见到想见的人。 只有那把剑。孤零零的来救他。 他瘪了瘪嘴。 以为估计是谢妄对他普通的新脸蛋犯别捏,不肯亲自屈尊来找他,所以才只有逐龙到场。 他将逐龙剑拔出,正想跟已经沉默很久的裁判打个招呼就离开,才发现擂台周边已是一片狼藉,包括镇长的席位,除此外,横七竖八还哎哟哎哟喊着疼倒了一地人。 年轻人早就避退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盯着走来的兰小凡,那眼神竟有些诡异的瘆人,但待人近时,已恢复了正常,又露出惯常的一笑,“恭喜兰公子胜出,待那里有动静了,我会派人至您住宿处通告,这几日可多多休息,祝您届时得偿所愿。” 兰小凡略一点头,也没有过多寒暄,便离开了。不知为何,一靠近这个人,他便有些不舒服。 待回到醉花楼,明月已然爬上树梢,为这个小镇蒙上一层清冷的光辉。 兰小凡刚步入顶层,见到一点儿门框,就被人挡住了路。 “小凡,谢兄受伤了,伤得不轻。”拦路的便是花无时,此刻神色严峻,语气沉重。 “什么?!!”兰小凡差点跳起来。 谢妄受伤了?!还很严重?!怎么会?就凭那些人? 他急着就要往房间里冲,看人伤势,双肩却被制住了。花无时有点无奈道,“小凡你等等,我知道你着急,但是谢兄他……现在不让人进房间。” “为什么?”感觉情况不对,兰小凡只得先问。 听花无时解释,他今日在特意针对中厮杀胜出后,本想去一号擂台观赛,不成想那里已经是……一片血海。 他发现现场还有没逃走的活人,只是已经快疯了,断了手脚在地上爬行,嘴里嚷着“中了毒活不久、都活不久!我死了你也陪葬!” 便急忙赶回醉花楼,一眼便看见了近乎成了血人的谢妄摇摇晃晃往楼上走。 “从脉象上看不出中剧毒迹象,他手腕上有个口,应当第一时间已将毒逼出,只是不知道这什么毒,有什么副作用,他看上去整个人昏昏沉沉,察觉到我的靠近,差点想杀了我。我只好先退出这间房。” 兰小凡听完顿时感觉心烦意乱,他还是想先进去看情况,恰好此时又从楼下大步踏上一人。 “花、花无时!问出来了,他们下的是蚀心欢。”陆萧遥大着嗓音,快步走来。 “蚀心欢?”兰小凡和花无时几乎异口同声。 陆萧遥手上还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所以忍住了挠头,道,“对,这东西应当是当地特制的毒,而且谢英俊中的应当是被孙乌厚加大了剂量和浓度的,是一种副作用类似……” 他顿了一下,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但还是艰难说了出来,“……媚毒的东西。” “…………” 见两人沉默,陆萧遥以为他们没懂,硬着头皮再解释了一下,“就是需要床上做那个才能解毒。” “简单点来说,做那个就是解药。” “…………” 见二人还是沉默,陆萧遥只以为他们还不懂事情的严重性,于是也严肃起来,一脸认真。 “不做的话,就会死。” ----------------------- 作者有话说:[猫头] 第35章 出现幻觉 “哗啦啦——” 谢妄从摔进房间开始,便站立不稳,半跪在地上,体内火烧般的疼痛灼热得他头脑阵阵发晕。 现在还能忍受,但他有预感,这毒效果远不止于此。 md狗日的男频。狗日的套路。 特么怎么随便中个毒都是这种风格样式的毒。 他几乎要咬碎了后槽牙,转身一挥手把所有门窗关紧,给自己使了个净身术,就地打坐运气,调息着体内那股灼烧。 越调越烧、越息越热…… 体内流淌着的血此刻恍若干柴遇上烈火,愈演愈烈、熊熊燃烧。 ……兰笙羽、兰笙羽他现在在干嘛? 才过了一天没见,仅仅只有一天,他却觉得仿佛隔了很久很久,一辈子那么久。 好想……好想回浮光城,回去看看,只是看看、那人在干嘛…… 采花?吹笛?悠悠绵绵地会想起他吗? 呵,才不会吧,才过了一天而已。说不定现在正叽叽喳喳在和侍女聊天。 该死,他要把那张小嘴堵上。用花、用笛子…… 堵、堵住……全都堵住。 ……然后傻鸟会哭,会期期艾艾地哭起来,水光潋滟,像个小水井。 解药就来了,小水井就是他的解药。 他要吞下去,全部吞下去、吃干抹尽的话,里面就不会这么烧了,就不会这么难耐了。 他胡乱想着,本想转移自己注意力,但没想到适得其反,他现在感觉欲望马上要喷涌出来。 悠悠晃晃站起来,靠着墙壁,不断撞击,想用物理的疼痛让自己大脑清醒点,效果甚微,最后肩膀都麻木了。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画面。他要把那人弄哭,哪里都哭。 尽全力,想靠着这样的想象,自疗,但没过不久,效果也变得甚微,只有那滔天的欲望经久不衰,越发嚣张。 但即便再痛苦,仅剩的理智也反复告诫自己,即便快的话只用半天的路程,也不能回去找那只傻鸟。 那只鸟修为微乎其微,身子孱弱,他意志清醒克制的时候都差点弄伤了。 要是当下这情况抓住了那鸟,不敢想自己会疯成什么样,万一见血就糟了。 疼可以,但谢妄可不想他真疼到了。 这么“深思熟虑”了一番,他竟觉得体内胡乱飞的气息稍稍稳定了一点,不知是不是错觉。 靠在这方角落里,全身心都在抵抗那股本能的冲动,对外界的细微动静的感知反倒下降了不少,因此,他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门被悄悄打开了的动静。 “小、小俊。”兰小凡碾手碾脚进来,环视一圈,最后在墙角见到后背紧贴墙壁的一大只谢妄。 只是,泛着不正常红的脸上,双目紧闭,咬得唇都泛白了,额发都被汗浸湿了,看上去十分痛苦难受。 他看着很心疼。 走过去蹲下,想帮人擦去脸上的汗,轻轻唤了一声,“小谢,你还好吗……” 他手上的帕子刚贴到小谢的额间,手倏忽被擒住了,十分滚烫,力道也大得吓人,像个铁拷紧紧箍住他。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36节 谢妄抬眼,满目警惕与警告,松开紧咬的牙关,开口声音干涩地厉害,“你今晚去花无时房间睡。” 说罢,不待兰小凡回应,便扣住那纤细的手腕,不由分说拽着人往门口去,毫不留情直接给扔出了门外。 “等、等等,可是你……”一脸懵然的真正房间主人话都还没说完,急忙转身想再看人情况,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门“砰”地一声关上,险些碰着他鼻子。 无奈,他只能先悻悻去敲花无时的房门。 花无时早早听见动静,给他留了缝,见他垂头进来,宽慰道,“他现在这样肯定也十分难受,我们还是不要打搅的好。” “只是不知他今晚是否能熬过来。”看兰小凡并未回话,花无时也只能自顾自叹气,“要是不能……你也别太伤心,各人自有各人的定数。” 虽然他心中莫名也不希望谢英俊出事。这是自那人陨落后他遇到过,最像的人。 无时无时,花无时他没有时间了。如果还找不到那个人的话…… 这是最后一世了,是他们的最后一世。 这一回明明那人比任何一世都要强,活得都要久,他不相信他们的结局真的就此终焉。 正好,这也可以算作测验,倘若真的是谢妄,他无情无义,这“蚀心欢”副作用对于他来说也仅仅是□□疼痛罢了,捱一捱也就过去了。 若是捱不过去,那断然不是谢妄了。 那人没这么弱。无论哪一世都不可能会被这种毒打败。 花无时看兰小凡一直不说话,只是喝茶,也抿了抿自己手中茶杯中的茶水,全然没尝出味,垂下眼,归于沉默。 若是他也还有记忆的话……若是还有那九世的记忆……即便不知为何,这一世无论是魔尊时还是现在,都对他这么冷漠,但若是想起那九世,他会来找自己吧。他想。 帮忙解毒……也不是不愿意……若是他能想起他们九世的纠缠不清。花无时红了脸。 即便那九世无疾而终,世世皆殇。命契千年,这一世是他最后的机会。花无时不知觉中握紧了杯子。 所以,会是他吗…… 兰小凡忽地放下了茶杯,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下站了起来,花无时回神看他,不明所以。 “我、我今晚还是回房睡。” 花无时一愣,刚想说,你房里不是还有中了那毒的人吗? 但没想到兰小凡直接从窗户出去,跃去隔壁的窗,翻了进去,都没待他反应过来,人影已经彻底消失在那头。 ??? 等等,他俩?想怎么睡? 花无时大脑宕机了一瞬,猛地睁大眼。 不会吧不会吧!兰小凡他…… !!! 不对、等等,难道谢英俊吃得下……这款? 本来急得也要翻过去的花无时忽得冷静下来,倘若他俩真有一腿,那不是恰好证明了谢英俊不是谢妄吗。 因为谢妄不可能会睡兰小凡。他知道的,九世以来,这人亘古不变的一个特质就是喜欢美人,男女不忌。 虽然这一世有点怪,不确定喜不喜欢美人,因为瞧着似乎只要是个人他都不是很喜欢,但照魔宫那些服侍的人基本个个美艳绝伦的水准,谢妄就不可能看得上兰小凡。 这么一想,他心里好受很多,也镇定不少,只是耳朵莫名想贴近了比邻隔壁的墙壁,但可惜顶层隔音效果莫名很好。 忽地一道极为响亮的瓷器落地碎裂的声音,炸开,即便隔着厚重的墙壁,也能听到响动。 花无时立刻贴近了,使尽毕生所学,仔细听。 隔壁。 谢妄根本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敢翻窗回来,手中白瓷片狠狠嵌进掌心,顿时血肉模糊,鲜红滴落地板,铁锈味弥漫。 但那种疯狂想要释放,随便逮个人就用的原始欲望阵阵翻涌上来,刺激得他头晕脑胀,手上的疼痛变得分外微不足道。 “你听不懂人话吗?滚出去!” 兰小凡咬了咬嘴唇,看上去分外纠结。 他的身份原是不许他做出翻回来这样的事,谢妄也需要意志力的考验,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至于丧命,可以说他有十足的把握,谢妄不会有事。 只是会很痛苦,会痛苦很久,难受到像现在这样用自残来保持理智。 血不断滴落,像花一样盛开在木质地板上,渗入,凝固,干涸变深,兰小凡的心被揪紧了。 他拧起秀气的眉,道,“你快松开,疼不疼……” 谢妄觉得真要被气昏了,哪里来的蠢货,把人话当耳旁风。 这样下去不行。 他松开紧咬着已经淌出血的唇,泄出一丝轻笑,只是周身气场变得肃杀,盯紧人眼睛,语气几乎要冷出冰碴子,“我今天杀了很多人。” “都是不自量力。像你一样。” “也不差你一个。懂吗。” 威胁意味极为浓郁,没有人性、不讲道理的本性在濒临极点的时刻,毫不在意地暴露。 他近乎粗.暴地拽过兰小凡胳膊,不顾人挣扎便往门外扯去。 “我、我只是担心你!” 谢妄两耳不闻,我行我素。 兰小凡急了,万一他这么憋,真憋坏了怎么办,自己先前没有修为胡乱发.情的时候也不好受,何况是谢妄,魔族本就重欲。 他不小心动了灵力,两人拉扯间,兰小凡被狠狠摔到床铺上。 谢妄气疯了,大骂一声,“你是真想死?!” 那人晕乎乎抬起头,只是在看清的瞬间,原本还要抓人的谢妄猛地呆住了,原本瞬间弥散的滔天杀意顷刻烟消云散。 黛青眉、含情目,白皙透粉的小脸上干干净净,鼻梁挺翘,只在峰处一点淡褐小痣,更添笑时昳丽,静时玉色。 这不是兰笙羽还是谁?! 那双望着他的浅淡眸子似乎都开始凝出盈盈亮亮的雾气来,看上去委屈极了。 应当是因为他刚刚才显露片刻的凶残。 谢妄毫无准备,甚至有点无措地连连后退两步。 抬手扶住阵阵发晕发散脑袋,其中叫欲望的东西此刻疯狂叫嚣。 完了。终于出现幻觉了。 ----------------------- 作者有话说:幻觉好幻觉妙~[三花猫头] 一定不要放过这个自投罗网的笨笨小鸟啊[爱心眼] 大家莫慌,小花所爱,另有隐情[眼镜] 第36章 喜欢这样 兰笙羽刚刚摔得有点狠了,好在床上都是柔软的锦被,只是发簪掉了,青发全都散了下来,落在颈侧,墨白分明。 谢妄咽了咽口水,一片混沌的大脑支配着嘴张开,艰难道,“你……怎么在这……” 床上的人伸出一只手摸摸皱起的脸,瘪了瘪小嘴,有点难过,“你果然就是喜欢这个……” 嗡嗡嗡——谢妄耳边根本听不进什么,只紧紧盯着眼瞳中清晰映出那个人的一举一动。 这尼玛怎么神态动作都跟那只傻鸟一模一样!他觉得自己也太会幻想了。 擦!怎么办怎么办!就算是想象也不能乱来啊!坏了怎么办! “你、你快出去!我现在,很危险……”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没人知道其中艰辛。豆大的汗珠不停滚落,仿佛载着他沉重至极的挣扎与矛盾。 胡乱抓过身边桌上的茶壶,往嘴里灌凉水,试图让自己清醒点。 没想到他大发慈悲决定放一马的人用那种气音哼哼,话在此时怎么样都像在故意勾人。 “但我想帮你,你……你来吧……不用管我……” 真是要了命了。这幻觉。 兰笙羽见人还没有动作,有点疑惑地抬了头,却见谢妄没有靠近他,反倒还退了一步。 眼眶全红了,嘴也咬得鲜血淋漓,手紧紧抓在桌角,看上去忍得很辛苦,浑身不停颤抖。 只是眉压得很低,黑眸子直勾勾盯着他,像是充满野性的动物看见猎物露出原始欲望,分外可怕。 原本抱着双腿蜷在被子间的兰笙羽看着他这模样,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靴子早甩到那边地上去了,他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走向不肯过来的人。 谢妄眼睛渐渐睁大,近乎不可思议。熟悉的气息慢慢靠拢,裹住他,身体里的痛苦都好像减轻了许多。 但体内那股蚀心钻骨的疼迫使他伸出手,猛地将靠近的气息扑个满怀。 甜的。淡淡的。甜。 他埋在人的颈窝,像溺水很久的人突然获得无比清新的空气,大口大口地呼吸。 又像最烈的犬得到了主人的准许,肆无忌惮地大口咬住洁白细腻的后脖,一路向上,又舔又啃。 兰笙羽觉得好奇怪,慌张推他的肩,“等等、小、小谢你、你不要这样……” 那力道对于谢妄来说比挠痒痒还不如。 因此他两耳不闻、我行我素。 吻住锁骨上的小痣,发泄一般,狠狠咬了一口,疼得被双臂禁锢动弹不得的人短促地“啊”了一声。 本什么都听不进的人,忽捕捉到了这一声呻.吟,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崩断。 双眼倏忽通红,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摔到床上,不待人起,便倾身压下。 掰过想了很久的脸,唇贴住分别了一天的唇,轻易撬开并不坚定的牙关,强势地、不容抗拒地摄住还想躲的小果冻。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37节 抓住、纠缠、再抓住,如此反复。 很香。 鼻息间都是他的气味。淡淡的甜。像很熟悉的味道,谢妄想不起来。但他近乎本能抓住了、抓紧后,疯狂地吸允。 腻不了了。这辈子都腻不了。他近乎沉溺、完全堕落地想。 兰笙羽感觉身上仿佛压了一座大山,任他推搡,巍然不动,大山亲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水渍间都带上了抗议的哭腔。 那铁石心肠地仿佛要把他亲断气才罢休的人,这才恋恋不舍松开了嵌住他下巴的手,他立刻竭尽全力喘息。 但落在谢妄眼里,简直娇气极了,仿佛在故意惹人怜爱。 亲了这么久,虽然还是感觉要爆炸,但上半身好受多了,他低声笑道,“都做过一次了,怎么亲个嘴还不会换气?” 本来就因为喘不过气脸红扑扑的兰笙羽,听了这话,气血更加上涌,仿佛被这轻轻的嘲笑羞辱得很重,“才、才过一天呐!” 他这副又羞又气的样子,让谢妄胸腔里那团肉跳动的频率都加快了,他又俯下身,学小鸟的样儿亲亲啄啄那气鼓鼓的小脸颊。 “我知道。你喜欢这样。” 刚刚这么凶猛,突然又这样少见地动作轻柔,兰笙羽被亲得浑身酥.软,麻得不行,连一直推在他肩上的手不知不觉都变成了环住脖颈。 哼…… 他刚刚看人不愿意来,走过去,就是想先这样单纯地亲亲呀,安抚一下紧绷的身体,再慢慢…… 不、不对,他没有想……想那个。只是单纯地帮帮忙,小谢……对他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他不希望小谢会有事。 但、但他从来没有想……会发展成这样的。 这辈子他是爹爹,上辈子他是…… “唉。” 开始变得迟钝的小脑袋正在胡乱发散思绪,但很突然,能让人很舒服的、滚烫的亲亲停了,听见上方传来一声悠叹。他自己都没发觉,居然下意识收了收环住的手臂,就好像还想继续。 只是想问的话还没出口,那人接着那声叹道,“但我就不喜欢这样。” “嗯、嗯?”兰笙羽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样舒缓的亲亲。 “因为你容易走神啊,笨鸟。”夹着带有一丝狠意的笑,谢妄眯眼说完,没管兰笙羽慌张的神情,将人翻了过来压住,顺手剥下了他的衣裳,丢到一边。 光滑白皙的大片肌肤袒露在他面前,就像丰盛的菜肴任他采撷。 才一天,他留下的痕迹就淡得差不多了,看来还不够。要天天做才对。等这些都结束了,他要让这只笨鸟无时不刻都带着属于他的标记。 那样就彻彻底底属于他了。 “你、你等等……”兰笙羽看他欺身上来,抵着他,便撑起自己上半个身子,哼哼道,“我想在上面……” “想得美。”谢妄不由分说打断了他,他一想起上次被蹭的经历,就一脸恼火,很快有了动作,吓得小鸟伸着脖子就叫了出来。 太突然了! 谢妄笑着在他雪白颤抖的肩头咬了一口,露出一块牙印,声音与动作是不符的慢慢,“怎么感觉才过了一天,圆润不少。” 本来紧咬着唇受着的人顿时满脸通红,泄出音的同时断断续续道,“你、做什么?!别、别捏,轻点!” 但晚了,谢妄移开手,就看见两个大红手印留在了上面,在白皙一片上分外显眼,他忍不住笑的同时,眼神也暗了下来。 突然想到什么,开始慢吞吞起来,又看似无意地懒散道,“你喜不喜欢吃桃子?” “哈、啊哈……什么?”兰笙羽双手平板支撑着重量,汗珠不停滚落,全身心注意力都在两人相贴的地方。 感觉小谢自从上次后就好像开窍了,很会控制两人间的距离,有时候远,总是磨蹭着不近,有时候又太近,距离负得太多,他受不了。 尤其是今天还特别烫。 烫得他大脑只剩下一片浆糊,根本听不进在讲什么。 好在谢妄也不需要他听懂,伸开长臂,从床头红木柜的篮子里拿了个圆滚滚的粉嫩玩意儿,喂到他嘴边。 “咬着。” 语气不容置疑。 被刚刚突然变大的负距离险些弄晕过去的兰笙羽,泪水涟涟都没怎么思考,就张开嘴听话咬住了那东西。 带着芳香的汁水顿时在他口中四溅,忍不住呜咽一声,谢妄却不许他松开口,只好就这么任由桃汁混着涎水从被塞得满满的嘴角溢出。 真是…… “色死了。” 谢妄再也控制不住,一点不顾呜呜声,不断舔舐那粘稠汁.水,就像是世界上最醇正的佳酿,最解渴的甘泉。 也是他此生之毒,唯一的解药。 最后,舍不得浪费一滴,任欲望淹没理智,任欢愉胜过痛苦。 …… 第二天,晨光悄上窗沿。 谢妄悠悠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心情格外舒畅,神清气爽,从未睡得如此酣畅淋漓。 只是关于昨天的记忆也渐渐浮现在他面前。 嗯对。他中毒了很难受来着,好像是兰小凡进屋,他记得他把人赶出去了。 然后,他解毒了。 等等,是怎么解毒的来着? 好像是幻想出来一个兰笙羽,听之任之、什么姿势都任他摆弄、虽然还是很会哭的那种兰笙羽。 于是他自愈了。 谢妄闭着眼睛回味了一下,很是得意,不愧是幻觉,这个傻鸟竟然都能变得如此甚得他心,很努力配合他,在他中药的情况下,只晕过去一回,也是真的在尽力帮忙解毒了。 弄了很久,尝试了许多新体验,谢妄回想起来便忍不住嘴角上扬,正打定主意回去一定要好好实践一番,忽发觉身边有个活物似的东西动了一动。 ? “……” 卧槽! 几乎是本能出击式防御,谢妄连物带被踹之下床。 “啊!”一声极为熟悉的声音哀叫出来。 裹在锦被里像蚕蛹一样的兰小凡,颤巍巍蛄蛹着爬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大霉。 一张普通、至极的脸出现在床边,皱巴巴地看着床上冷漠警觉的人,哀怨道,“干嘛踹我!” 还正好踹在、在那两团脆弱的肉上!昨天被把玩过度本来就疼,现在好了,那一脚后,几乎半边都麻木了。 他在这边气愤质问。 谢妄的神情却从警惕到惊疑,再到看清锦被自然落下后,他身上显露无遗的露骨痕迹后明显僵住,渐渐变成菜色,再加上他一脸愤慨地爬上床、嘀嘀咕咕地抱怨着昨晚,最后已然是脸色灰败,十分沉默。 兰小凡看见他在看清自己脸后就不对的神色,以及最后睁着眼一眨不眨安然缓缓躺下,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差点把自己气背过去。 很生气地一翻身,不理人了。 谢妄睁着眼看一片空白的天花板,此刻,他的大脑也是空空如也。 擦,真完了。 ----------------------- 作者有话说:[三花猫头] 第37章 已有妻室 难道,升级打怪还不够,男频那些个路数,他真的要一个一个经历吗。 男的女的都不喜欢的时候,相安无事。 但这才刚睡过那只傻鸟,这世界就迫不及待塞第二个了? 可他完全不想开后宫。男人女人都不要。 他觉得要是但凡多一个,那只傻鸟都会气得哭晕过去。 虽然傻鸟看上去很好欺负,性子还软,但其实也有自己的小脾气。 不过,都是谢妄觉得。 但是,现在…… “……” 只躺了一会儿,谢妄却觉得时间久得都足够入定。 但最终,他慢慢起身,一件一件穿好衣物,又缓缓跨过那只“蚕蛹”,下床。 脚边入眼就是几只桃子残骸,都只咬了几口,但果肉已经烂软成糊,混合不知道什么液体,到处都是干涸后的痕迹,看上去很是靡乱、浪费。 不用说都知道,全是昨天他强硬逼的。 再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更是凌乱不能入眼。 卷成长条的锦被一端只露出个乌黑的头顶,一动不动,好像睡着的一般的安静。 但谢妄知道没有。 一阵无声的叹息后,他蹲下,平视着床边的长条,伸手往下拨了拨锦被,露出里面的脸。 发丝凌乱贴在额间,眼圈红红的,已经淌出水来,因为还躺着,所以横流不止,不断沾湿枕头、被褥。 一下看到谢妄的脸,无声,哭得更凶了。 “……” 居然哭了。 好吧。他回忆了一下,于是稍微捡回点良心。确实该哭。 他纠结了一番措辞,对上那双充满幽怨眼睛后,还是放弃了,干巴巴道,“别哭了。”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38节 哪知道这一句又是打开了什么闸口,只听“呜——”地一声哽咽,那两只小眼睛泛滥洪水似的往外源源不断淌水。 仿佛受尽天大委屈地望着他无声控诉了一番,又垂下眼不看他了。 只是被子里两只手不停往上拱着早就湿了一片的被子,又要把脸蒙起来。 看上去就像个被负心汉狠狠欺负了一番,却毫无办法的哀怨小媳妇儿,可怜极了。 负心汉谢:“……” “我昨天……让你走了的。” 才刚出口,谢妄就有点后悔,上都上了,还说这些废话,显得他真的很混蛋。 果然,兰小凡一把拉下才遮到一半的被子,眼睫颤抖地厉害,“你不就是嫌我、嫌我难看么!” “……” 谢妄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实话吗,昨天他是出了幻觉,其实压根眼里就没你这张脸? 感觉一说完,他负心汉、人渣、败类……这些词就算砸到他脸上,都算轻的了。 那说什么,说好话,没有,其实你也不…… 谢妄瞥到那张哭肿了眼、发丝糊住的脸。……他说不出来。 但他知道要是现在不安慰安慰人,待会儿他很难把剩下真正要说的跟这人讲清楚。 安慰……几辈子都没做过的事。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踌躇是为什么,按照他以往的作风,应当威胁才对。 倘若谈崩了,杀了便是。 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摸透了修真界弱肉强食的规则,道德感本就不高。 但他瞄到那双眸子里清晰映出自己的犹豫、为难这些陌生神情后,肉眼可见地溢出委屈难过、以及……失望的情绪。 兰小凡好像累了,他本就被折腾得不清,现在又如此耗费心力,早就疲惫不堪,因此他没什么想说的了,滚动着翻过身去,很轻说了一句,“你走吧。” 谢妄沉默。但他知道现在不该沉默。他觉得自己越来不像自己了。 于是他看着那无声无息的背面,定了定心神,道,“你不难看,不然我也不会……” 能把你想象成兰笙羽了。 他到现在也觉得魔幻,离谱得没边了。 两人厮混一整晚,他竟然一点都没发觉是兰小凡。 怎么都想不明白。只能把这些归结于蚀心欢副作用有致幻功能。 但他不可能把这些说出口,于是用恰到好处的省略,掩饰真实想法。 果然兰小凡误会了,但他还是背对着外面,抽了抽鼻子,嗓音模糊,“真的?” 谢妄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站起身,尽量一脸冷静,认真道,“但我还是想跟你明确说明——” 他话停了一下,床上的“蛹”稍稍转回来了一点。 “我其实……已有妻室。”谢妄闭了闭眼,一鼓作气说了下去,“而且不打算多娶,也不可能与别人再结。” “所以我想请你……郑重请你,别把这事传出去。” “至于补偿……”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床上长条一下立起来半截,惊叫道,“你、你说什么?!” 谢妄一顿,看了他一眼,心一狠,于是简洁明了。 “总之我们没可能。” “但我会补偿你。” 全然转过来的兰小凡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好像碰着哪里,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盖在身上的被子也落下不少,但他都没管,急急问道,“什么妻室?你、你怎么有……我、我都不知道……” 谢妄心想,你当然不知道了,他都才刚单方面确定。 眼才刚往下一瞟,便见那张挂满泪水的脸下面,雪白的肌肤一片狼藉,青红交错。 他眼神立刻好像被烫到了一般,立刻移开。 “嗯。已经很久了,感情很好。” 说完这句,又默了一会儿,好似下定什么决心了一般。 “至于昨晚的事,我向你道歉。” 他只觉得后槽牙都要被自己咬碎了。 生平第一次,跟人道歉。 但没办法,只能认了,毕竟不是以前,什么都不在乎。 兰小凡却忽得静了,定定地看着他,什么都没说。 在一起很久了……感情还很好…… 这一世谢妄基本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哪里认识了这样的人,那断然是上一辈子认识的了。 他想起自己还没恢复记忆的时候,在浮光锦华楼那说书曾说过谢妄的花边故事…… 说他成为魔尊后有过一个未婚妻,这兰小凡是不知道的……他原以为只是像小谢那时说的那样,是胡说八道。 但现在他这么说,难道,是真的?还是有感情的那种? 那、那为什么之前还要……亲他抱他……答应他会回去。 所以……那晚只是为了解热,昨晚也只是为了解毒吗。 他鼻子一酸,真的难过时,眼泪反倒出不来,一股气堵在心口,很难受。 他又被骗了。 嘴一瘪,一个字一个字地就蹦出来了,“你走,你走吧……你走!” 忽地,一柄长剑默默递到了他面前,人又吓得静了声。 “这样吧,只要不死,你想怎么解气怎么来。”谢妄看他不知为何突然这般伤心欲绝的模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召来逐龙,就这么横拿着剑杵着给他,一脸平静。 兰小凡却没接,别过脸,咬着唇恨恨道,“不要。” 谢妄却在这话音落后,默了默,随后两指一并,逐龙指向自己,在兰小凡回眸刹那,剑尖快速没入左胸。 双指一动,剑穿过半,身形一晃,扶住旁边床柱才堪堪稳住,汗滴已然从额角沁出。 那穿膛的剑边瞬间渗出的暗色刺痛了兰小凡的眼睛,他惊叫起来,“你做什么?!你疯了!” 剑被拔出,床上的人立刻支起身子,被窝里温存得暖暖的手贴住谢妄胸口,大量灵力泉涌,试图减缓剑伤疼痛。 谢妄却躲开了,牢牢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靠近半分,语气客气疏离,还带着点商量的味道,“离致命处不足三分,贯穿伤,你要是不满意剑给你……” “我我答应你!你、你不要这样!!” “我不会往外说一个字的,更不会让你……妻、妻室知道!也不会、也不会再缠着你……这么不自量力了,你就放心……” “……先、先把伤治好!” 兰小凡一股脑说完,自己都没察觉最后带上了点哭腔,双眼却紧紧盯着那道汩汩往外冒深红的血口,整张脸都白了,看上去吓得不清。 谢妄听见他的话,神色却缓和很多,淡定松开手,转瞬胸口的伤便凝住了血,最后一条丑陋的痂便留在了肌肉线条分明的胸口。 顺便一个法术将衣服破口修复,看不见那条伤疤了。 这道伤疤似乎是让他想起什么,兰小凡很是心疼地蹙起眉,出声问道,“为什么要留下那条疤?我都说我不在意了……” 谢妄看他一眼,没想到这也要管,寻思了一瞬自己魅力有这么大么,最后归结于大概是这个世界给他的光环作用,于是平静道,“我在意。” 隔着衣服,指一指那伤口位置,“能让自己记住。” 下次就不会认错了。 说完,谢妄转身便要离开,兰小凡见状,还是忍不住问,“你去哪儿?” “比赛结束后应当有很多客栈会空出来了,我去找个住的地方。” “那、那你有钱么?” 闻言,都快要跨出门槛的谢妄脚步一顿,侧头,无声地看了他一眼。 兰小凡皱着脸,小声别扭地“哼”了一声,指指那边桌上。 那里有一袋子钱。 谢妄无言,去取过。虽然感觉事后拿钱怪怪的。 临走前,他又看了一眼还坐在床上、裹着被子的兰小凡,后者呆呆地望着他,在空空荡荡装饰豪华的屋里,竟然显得有点孤苦心酸。 他手指微蜷,最后只说了句,“等出了洞天——” “这些,我都会还你。” 第38章 心入尘世 他自然而然以为,兰小凡,应当是擂台赛被淘汰了,才会毫发无损地回来。 等到他下楼的时候,花无时和陆萧遥已在一楼老位置就坐,看上去也才刚下来不久。 两人见到他都很稀奇的样子,陆萧遥毫不掩饰上下打量,问道,“你自己挺过来了?” 意料之中地,没得到回复,他自讨了个没趣。 花无时却在看见谢妄身后没人,以及他的反应后,下意识蹙起眉,但他没问,只是默默喝了口手上的茶水,最后先挑了要事道,“今日孙镇长应当告知我们洞天位置了。” 谢妄说了坐下后的第一个字“嗯”。 花无时看他这么沉默的样子,想了想,便换了个法子问,“名额只有四个,应当就是我们四人了……兰小凡呢?他还没起吗?” 谢妄喝酒的动作一顿,“……他获胜了?” 花无时一点头,“听昨日观赛的人说,他前五场全轮空,最后一场赢了。” 没想到这家伙运气倒不错。谢妄刚这么想着。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39节 一道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余光中。兰小凡今日衣领特别高。 他先是在远处楼梯口踌躇了一会儿,才磨蹭了过来,在花无时和谢妄旁的那条木凳上坐了,更靠近花无时那边一点。 谢妄没说话,只是喝了口酒。花无时挑眉。 看兰小凡一副恹恹的样子,难道被拒了?那谢英俊…… 花无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谢妄。 三个人心怀鬼胎,只有陆萧遥大剌剌道,“小凡,怎么睡这么久?” 兰小凡耷拉眉眼,兴致不高的样子,“许是昨天累到了。” 听上去嗓音还有点沙哑。 谢妄咳了声,转移话题,“那镇长说什么时候来?” “应当快了,不出意外,今日就会有消息。”花无时答话。 毕竟前日已经死人了,说明那妖孽已经苏醒并且有了动作。 他余光瞥到一缕羽丝,似乎是想到什么,好奇道,“谢兄,你发带上绑的,是何物?” 兰小凡也顺着他话望去,他的视角看得更清楚,是之前送给谢妄的翎羽。 他最珍惜自己的羽毛了,从前每日都要打理的,后来事情多了倒是疏忽了,但是送给谢妄的,是他尾巴上最漂亮最喜欢的那根! 他又想起这个人早上的话。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 也有人曾提醒过,他的羽毛是不能随便送的,但他、他就是这样送了……还是送给一个小骗子! 某人在脑中义愤填膺,表面上却只是更郁郁了些,垂头丧气地。 只是谢妄没有注意,他扫了眼问话的花无时,以及看似在喝水不语的陆萧遥,照平时来说,他当是要回一句“不关你事”。 只是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放下碗,像是宣告般,“定情信物。” 语气十分自然、甚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得意,神情在这四字后像是回忆起什么,凌厉的眉骨都柔和下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少见的温柔。 “什——咳、咳咳!……”因为他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花无时刚喝了口茶,听完,顿时呛了好几下。 其实早就竖起耳朵听的陆萧遥也差点咬到舌头,“嘶”了一声,又震惊又怀疑地直言不讳道,“定情信物?你?就你这臭脾气,还有人能看得上……” 谢妄没想到他竟敢这么说,额间青筋暴起,狠狠磨了磨后槽牙。 没见识的二货。 他不与之一般见识,带着点高人一等的感觉,似笑非笑反问道,“嫉妒?” “……”陆萧遥以皮笑肉不笑回之。 花无时还呛着,但气息刚平稳点,便出口问道,“倒没想到谢兄年纪轻轻便遇良缘,不知是何许佳人如此受谢兄看重?” 一只无名小鸟罢了。 “一位无名凡人罢了。” “你二人是青梅竹马?” 啧,这怎么说,确实是他这辈子从小就认识的,感觉也差不多,只不过有点不一样的是他想做我爹。谢妄想。 “算是。” 缓了好久才缓过来的花无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谢妄抬眼,他才垂下眼避开,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你们二人以羽为媒,倒是意趣。”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只是我刚忽忆起一位故人,他也雅好羽藏,还曾养过……灵禽,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他再没出现过。” 谢妄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但不知是出于养“鸟”人的惺惺相惜,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突然好奇,“那他养的鸟怎么样了?” “……死了。”这一回花无时回答很快,说话间直视他,“主人没把它带走,便整日郁郁寡欢而亡。” 很没趣的故事。 谢妄听得不舒服,眼神也冷淡下来,顿觉没趣。 花无时本想看他的反应,却在触到那带着锐意的冷时,眼睫一颤,移开了视线,不再言语。 他们这边刚安静,陆萧遥的声音忽地响起,“小凡,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谢妄闻言,向旁边看去,兰小凡低着头,躲在茶碗后的脸像是红了好久,忽然被喊到名字,身子一抖,故作镇静抬起猴子屁股似的脸,沙哑道,“我没事。只是这里有点闷,我、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不待任何人反应,逃也似地离开了大堂。 盯着那背影的谢妄皱了皱眉,想到刚刚的对话,抿了抿唇,也只是再坐了一会儿,起身出去了。 在门口找了一会儿,才在一条不远的小巷弄一角看见那个团成一团蹲着的熟悉身影。 “你怎么了?”谢妄走近了问。 兰小凡脸上才刚消下去的红润,看见他后,又慢慢涨起来,他飞速低下头,声音还有点结巴,“我我真没事,你别担心。” 谢妄看了他一眼,默了默,最后只是说了句,“没事就行。” 转身欲走。 那带着点犹豫和小心的声音却又响起,“所、所以……” 他顿步。 “那片羽毛就是你……妻、妻室送的?” 他心想,废话。 表面上却只是“嗯”了一声。 “你跟我说在一起很久了的,我……你们才、才在一起多久?”兰小凡突然声音高了点,说完赶紧瞟了他一眼,气势又降下去些。 谢妄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刚刚的“青梅竹马”那段,这人是全然走神了么? 虽然确实不贴切。 从他破壳重生开始计算,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撑死了也就一年。 而刚涉及情.爱的时间,撑死了也就一天。 但是这种东西,怎么说呢,谢妄他不是个会在短时间内会交付情感的人,他生性多疑、猜忌成性又孤高自大。 不过命运弄人,就是这么栽了。 在短短一年内。或者,更准确来说—— 第一眼。 这原因很简单却也很复杂,时间无法计量。 他把这归结于兰笙羽的漂亮。即便昨晚他在另外一个人身上看见了这样的漂亮。 很奇怪,他不认为自己是个滥情的人,但跟其他人,却有了纠缠。 他认为自己是个在乎容颜的人,但对长相平凡的人的安危,却在乎了。 但他不愿多想。 一个就够了。 不管傻鸟愿不愿意,他有这么一个就够了。 于是对于兰小凡的问题,他想了想,再抬眼望来时,却夹杂一丝不易的认真,“修真者寿元千载,凡尘百年不过弹指,你说这是长还是短。” “修炼悟道只看一瞬,情念刹那地久天长,你说什么是短暂什么是长久。” “我和他在一起,不问时,只问心。” 所以他认为是久了,便是久了,容不得旁人置喙。 像以往,这些话他从来不会对任何人说,即便是兰笙羽也不行,他不是这么肉麻的人,如果真要对那只傻鸟说这番话,他鸡皮疙瘩能掉一地。 但今日不知为何,他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对一个与他们以后不相干的人,反倒说完内心更加平和,某些东西也更加坚定。 “你或许觉得我假。但不论你怎么想我,昨晚我确实……认错了人。”谢妄语气平静,陈述事实。 “所以对你造成的……”他本来不想说这个词,但是也不是习惯逃避的人,所以还是说了,“……伤害,我没有什么好辩解的。” 他很少有处于这么绝对被动的时候,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但不得不受。 毕竟与从前不同了,与上辈子的肆意妄为、嚣张跋扈,不同了。他有在乎的人了。 原本蹲着的人早已慢慢站了起来,只是整张脸上的红就没有褪下去过。 不问时,只问心。……原来小谢一直是这么想的。 ……也怪不得、怪不得他那时是那副神情。 兰小凡似乎忆起什么很悠远的事,情绪回潮,声音低低道,“我知道了……小、小俊,我知道了,没事我没有要怪你……” 我错怪你了。一直以来都错怪你了。 你没有骗我,是我自己笨。 原来你一直、一直都这么想,都怪那时发现得太晚了…… 天际边光辉穿透云层,洋洋洒洒落在大地上,街道边的声音也渐渐漫入耳朵,原来心入尘世,世界这么热闹。 两人无言,他笑起来,眼睛亮亮的,打破了在他们之间才刚升起的一点尴尬,语气轻松又真诚,“那,请一定要一直幸福,长长久久、两厢恩爱。” 谢妄看了一会儿,第一次发现这人脸颊边有两点小酒窝,原来也不是那么普通,他眉间渐渐舒展,只是淡淡道,“多谢。” “谢兄!小凡!”花无时和陆萧遥一眼望到辨识度很高的谢妄身影,从楼里走向这边,跟着他们的还有一人。 约莫十五六岁,一身靛青短打,腰间别着块乌木腰牌,是镇长府上的小厮。 花、陆两人每人手上都拿了一样东西,那小厮手上还有两样一模一样的,递了过来,道,“你们二位便是一号和三号擂台获胜者吧。这是你们的通关令牌。” 说是令牌,看着却是两把油纸伞,只是样式偏小,像是儿童所用,若一个成人若真在下雨天撑起这伞,只怕是会瞬间变成落汤鸡。 谢妄挑眉,那人却像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似的,只是礼貌笑了笑,“虽有点不符常理,但等你们到了地方,自会知晓这令牌妙处。” 都这么说了,他们二人便接过,谢妄摸过伞面,薄透如丝,却觉得触感有些滑腻,似乎不是普通的油纸。 四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知道有问题,也都心照不宣。 毕竟确实像这厮说的,等到了地方,就知道了。 -----------------------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40节 作者有话说:gogogo~[猫头] 第39章 晦林雨行 待他们一行人受引,来到镇西南侧,那有一条白雾缭绕、蜿蜒曲折向山林深处的道路。 两旁都是高耸入云的树木,即便现在是白天,头顶荫蔽而看不见天空,这一条路昏暗看不到尽头。 自进入这晦林开始,兰小凡就感到隐隐不安。但说不上这不安的来源从哪里来。 因此他只是跟紧了走在前面的玄影,本来还想拉着那晃动的衣角,但想来现在的小谢定是不愿,遂作罢。 唉,感觉现在的谢妄,莫名单纯。 还有点可爱……他又想起刚刚那人那番好像在表达对家妻“忠贞不渝”的话,脸悄悄地红了。 他有点害羞。 真可爱啊,小谢。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什么都不要、不要想起来。 兰小凡不知想起什么,情绪低落下去。 步子也有点慢了,直到前额撞上一块坚硬的铁板,才呼着痛抬起头来。 正对上谢妄转过来凝视着他的眼睛,“低着头想什么?好好看路。” “唔、哦……”兰小凡移开眼神,应了声,从他高大的身躯旁边向前路看去。 依旧是朦胧灰暗一片,与镇前的枯木林不同,这里树影重重,两排十几米高悬树顶互相交错,被山间浓雾遮蔽,黑黑沉沉难以辨别。 只是此刻前方淅淅沥沥,似乎有雨声。 谢妄停下就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其实也不算很突然,还未走近时便听到依稀,而后越发清晰。 只是这雨像是专门下在一块地方,他们此处并未有雨,但再往前应当就会有体感。 他想起四人临行前,引路小厮的话:千万不要被晦林的雨滴到,不然会沾染厄运,邪祟缠身,永远不能摆脱诅咒,从开始遇雨起,接下去都会是雨行。 而镇上唯一的护身法器是那把小油纸伞。 对此,陆萧遥提出质疑,巴掌大小怎么护身? 但那小厮只是笑了笑,一拱手便说,这就看各位仙人本事了。 看在他实在是个再凡不过的人份上,谢妄再不爽,也只好让他全须全尾离开了。 设计这么小的伞,只能有两个可能。 一者,为了让入林人自相残杀,互相夺掠,四把伞拆开绑起来正好可以完整护住一个人 一者,若不是镇长铁了心让人通过不了晦林、杀不了妖,那就说明还有不用伞,人能通过的办法。 谢妄捏着手中伞柄的一端转,伞面哑光缓缓滑过。 此时四周突然起大雾,无声无息,浓色下沉,就像一张铺天盖地的网,瞬间将四人淹没。 “你们在哪?这雾怎么突然变浓了,等等、有点奇怪,大家小心!” 几乎在花无时说完这句话,谢妄便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一同消失的还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诶”,便没有后文了的的陆萧遥。 但好在他刚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便反手抓住了一直跟在身后的人。 即便是抓住手肘,这么近的距离,兰小凡也看不清对方的脸,这雾能屏蔽传感,因此他刚被抓住时,惊了一惊。 “谁?!什么东西拉住我了!” 谢妄更用了点力拽住胡乱挣动的手,沉声道,“别动,是我。” 兰小凡声音更颤了,“……是脚、脚、脚上有东西……” 一阵湿滑滑、黏糊糊的触感,从脚踝处直击他头顶。 就好像透过裤脚贴住了他的皮肤,伴随鸡皮疙瘩涌起,心中一阵泛恶,甩也甩不掉。 谢妄一顿,手一指,一点莹莹金光从他之间冒起,小金球飘到兰小凡头顶,从上至下将他罩住。 兰小凡察觉,明知故问,“唔小俊,这是什么?” “灭岁。” 灭岁术,本字为“灭祟”,可灭除一定范围内的中低级邪祟。金丹以上的仙修都能使,看来短短几天小谢修炼又进步了。 接着果不其然,脚上的黏腻感退散,转而带来一阵神清气爽。 但这阵清爽在两人行雾一段后,随着雨声得越来越靠近,兰小凡渐渐感到有点不舒服。 视线内只有谢妄抓得很坚定的半截手,而明明包裹着他们的都是浓密的雾气,但他又感到自己好像无所遁形。 就好像有很多人正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一想到这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谢妄却在深思,这能带来厄运的雨应当没这么简单。 照以往经验来说,任何玄乎的事情,不是有人搞鬼,就是有妖魔搞鬼。谢妄不迷信。 因此在水滴落声极近时,谢妄额间纯白瞳眸悄然睁开,满世界煞白中一团团黑气凝聚在上方。 逐龙出,剑气扫,果然击中什么,一阵“哗啦啦——” 落下好些长条状体,惊起周围一层层雾散开。 两人定睛一看,竟全是死尸。 俱已高度腐烂,不成人样。唯独眼窝周边完好无损,每一具都半凸起眼球,仿佛生前有什么极为震撼着他们。 而且,自这些尸体落到地上后,前方区域的“雨”就停了,泛黄地上大片大片漫开不明液体,从那些腐肉中不断溢出。 见此,两人不约而同后退了一步,谢妄盯着快要碰到他脚边的“水”,辨认后道,“是尸水。这些应是惨死之人,怨念极重却因这附近有更强大的邪物压制,受困,被当成怨力供给器皿,永世不得超生,渗出的尸水越多,说明被用得越多。” 兰小凡从这边的雾气中探出头来,靠近些看清了,立马皱起眉头缩回雾里。 谢妄淡淡补充,“不出意外,这些雾是尸水蒸发而成,虽然对人的伤害性降低,但本质是一个东西。” 闻言,兰小凡呛了几声,赶紧钻了出来,站到谢妄身边浅雾里去,神情沮丧。 谢妄勾了勾唇角,心说这也是个小迷信。 随即,两人一前一后,绕开了这一堆“东西”。 随着谢妄观察、扫落、绕行,他们渐渐走上一条大道,周围树木留的空没有先前狭窄拥挤,晦林的雨也渐渐停了,虽说几乎变成了尸林。 这里死的人没有成百也有上千,而且全是睁着眼睛离世,表情不是惊恐便是愤怒,仿佛在那一刻,所有人都被剥去了性命。 有几具腐烂程度没那么高,但都血肉模糊,无法辨认,像是被活生生扒了皮,兰小凡看着看着忽然打了个寒噤,不禁脊背发凉,问,“你有没有觉得伞面就是他们做的……” 人皮伞。 谢妄知道他意思,但只回了句,“也许吧。不知道得罪了谁。” 不知不觉,路越来越宽,周遭也疏落明朗起来。 而在此尽头,一座残破古庙截去了路,孤立于幽雾之中,檐角破败,香火凋零。 两人对视一眼,都知这极有可能便是那镇长所说的妖孽老巢。 只是在他们抬脚迈过门槛那刻,忽觉足下一空,似踏入了另一重天地—— 刹那间,阴风骤止,不待二人反应,四周景象急速变幻轮转。 残断梁木竟修复如初,斑驳漆色眨眼镀金,灰败穹顶流光生辉。 二人所踏地面,青砖泛起玉光,位于正中央的香案上,无火自燃的檀香袅袅升腾。 其后原本入眼是一座断足断手的泥塑神像,此刻已是一尊莲花池上三丈高的神女法相,低垂的眉眼半阖半睁,似慈悲,似怜悯。 手中所托钵体是一盏九曲金枝托起的琉璃灯盏,内中无火,但瞧着份外夺人眼。 两人一时都没妄动,兰小凡差点看花了眼,谢妄心中不屑,雕虫小技。 只是待一切截然焕新后,二人才注意到竟然还有活物。 一灰衣庙祝背对着他们盘坐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察觉到有人进入庙宇,忽然停转手中念珠,道,“二位——” “既见吾神,何不皈依?” * 另一边,自雾起后,花无时伸手抓取一人,便同样察觉不到另外两人气息。 “你是……”花无时试探着问。 “是我。”陆萧遥在迷雾中露出了标准八齿微笑,虽然没人能看见。 花无时立刻失落下来。虽然也没人看见。 是谢妄最好,是兰小凡也罢,偏偏是这个夯货。 他险些都要松了拽住的手,但手腕已经被某物一套,束紧。 就听那个夯货乐呵呵道,“你不用担心他俩,那姓谢的看起来没那么容易死。” “我圈在你手腕上的是我们宗门的宝器,咫尺环,虽然名字不太好听,但两人同时戴上,能把人控制在一段距离里。” 两人手腕之间果然出现了一道发光的半透明银链,在晦暗雾色中指引对方位置。 “不愧是云笈宗,花样真多。”花无时说完便松了手,扭头往前走。 陆萧遥闻言,嘿嘿一声笑,丝毫不觉得是冷嘲热讽,还有点高兴道,“都是我现在的大师兄给的,还不错吧。” 但还没来得及有回答,两人便听见前方传来一阵迅疾的雨声,俱是一惊。 花无时眉立刻压下,急急道了句,“你快缩小撑伞!” 赶忙撑好还护不住半个肩膀的伞,陆萧遥连应几声,身形飞快变化,正在缩小的同时,还不忘问,“你怎么办?!你玲珑术最差了……” “闭嘴。”花无时听着那雨声似乎在移动,越来越靠近,冷然截断陆萧遥的话,狠狠一咬牙,道,“接住我!” 这几个字几乎是从他咬紧的牙中蹦出来的,紧接着陆萧遥只听到“嘭”地一声。 环扣那端骤然一轻,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 陆萧遥吃了一惊,以为锁失效了,嘴中喊着“花无时”,不经意连他大名“花廷雪”都喊了好几声。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41节 只是拽回锁时,手中猛地多了一样东西。是链子那端还绑着的物。 摸索,好似是块略有点粗糙的椭圆体。 忽触到其上连着的某条细嫩的、柔软的,就像新生枝叶一般的物体,手中椭圆体忽地尖叫起来,“二货!你乱摸什么?!” 已经完全变成孩童大小的陆萧遥一惊,手中物体都险些脱手,但忽然发现这声音有点熟悉。 他犹豫着问,“花、花廷雪?” “叫我做什么。”花廷雪舞动着头上的小枝芽,狠狠抽了一下托着他的手指。 陆萧遥一哆嗦,这才举起凑近了看,直待看清,面皮忍不住抽搐。 “你、你、你……”连说三声你后,他还是有点难以启齿般吐字,“你是只……土豆……” “精?” 躺在他手心的赫然是一只土黄、坑洼的纯正土豆! 被举到跟他平视的土豆十分不满他的用词,略有点愤恨,“我是半妖,怎么?没见过?没见识的二货。” 半妖不是没见过,但土豆半妖第一次见。 他知道花廷雪母亲是沧冥宗宗主,断然不会是妖,那想来花廷雪父亲……原身修炼定是比旁的妖刻苦万倍了。 那雨声几乎已经打在了小陆萧遥的伞上,花廷雪又挥舞着小苗抽了一下那手指,“混蛋!也给我撑伞!!!” 陆萧遥又抽动了一下面皮,连忙“哦”了几声,把他……它的伞也撑起来,罩在小小的一只土豆上。 他忽然发现什么,语气惊叹,“等等,你怎么还发芽了?” “你居然还是颗毒土豆?!” 花廷雪气急,都不顾伞稳,狠狠挥舞起毒苗,抽得人直嗷嗷叫。 ----------------------- 作者有话说:小花的秘密还是被发现了。可怜的毒土豆。[猫头] 第40章 牛鬼蛇神 黑云倾颓下,恢弘庙宇拔地而起,恍若与天河对立。 庙内,一声不适时的轻笑打破了片刻的肃穆。 “真是世风日下,什么牛鬼蛇也敢称神?” 几步上前,逐龙出鞘,谢妄大不敬地直接将剑架在那灰衣庙祝肩上,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哪知那庙祝不慌不忙,重新缓缓转动念珠,一掌立于身前,巍然不动,口中念念有词。 “花非花,雾非雾。” “三劫轮转一瞬空,错入此境乃天意。” ?这妖孽打什么哑谜。 “故弄玄虚。”谢妄最烦这种人,毫不心慈手软,一剑劈下。 “哗——”谁也没想到,在剑碰到那灰衣的一瞬间,庙祝崩散,化作一滩沙,流入地砖,无影无踪。 剩下的两人都是一愣,谢妄反应极快,拉着兰小凡飞速往后退去。 果不其然,吱呀一声,大门先他们一步紧闭,原本矗立中心的神像猛然轰动,金粉簌簌掉落,扭动关节,咔咔着发出声响,像是沉睡许久终于“苏醒”! 一脚踏碎莲花池,一手托琉璃灯盏,一手挥舞着修长臂展,朝他们猛地砸来,气势汹汹又迅疾—— 谢妄瞳孔映出那袭势,避之不及,逐龙游出,龙吟贯耳、青芒暴涨,凌厉剑锋硬撼神像巨掌! “铛——————!!!”一声巨响后,极度刺耳的刮壁声快刺破穹顶,直通云霄。 剑掌相撞的瞬间,气浪炸开,方圆十丈内的砖石瞬间崩飞! 那神女像臂内赫然一道深壑横沟。 谢妄半步未退,但双臂剧震,虎口迸血。他眉压得死死的,微侧过脸,毫无商议余地道,“你待会看着点躲开!” 重活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级别的,却照着上辈子习惯下意识就硬接了下来,没想到对于这副身子还是有点吃力。 思及此,那双黑眸中却毫无退意,反倒蹿起幽幽鬼火,不断跃动沸腾。 可笑。那又如何?区区一个话都不会说的泥巴人,能奈他何? 他手握剑柄,剑身铮铮,其上铭文被缕缕金光灌注,宛若龙鳞蛰伏,缓缓翕张。 那神像缓过余震,又轰轰踏来,咔咔几声,手掌暴增变大,抬起,凌空压下,那瞬间竟有城楼倾塌轰然砸落的威压,下方气流翻腾,都四散逃出空间,令人窒息。 谢妄紧咬着后槽牙,区区假人、区区烂泥!要他退?岂有此理! 只是掌还未落下,剑还未挥上,就在两者还未触及,一道白影倏地从他身后掠出,紧接着,“咚”地一声沉重闷响,宛若槌撞古寺晨钟。 气波在这偌大的庙堂荡开层层雪白银浪,擦过四壁余下点点幽蓝火星,顷刻烟消云散。 谢妄瞳孔一缩,立于身前的人手执一把黑沉铁剑,正是他出发前还瞧不上、以为是来给妖孽耍戏都不够的黑沉铁剑。 此刻却丝毫临危不惧,势如峙岳,又钝又豁的剑锋却能稳稳顶着足足将两人身形覆盖有余的庞然巨掌,不得再进毫厘。 任周遭汹涌、险境丛生,那人面色此刻沉静如水,眉峰一动未动,眼神凌厉,气质神态全然与先前不似一人。 不、不对。不只是不似。 谢妄执剑姿势未变,心中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眼前场景对于他来说,就像一只雪白兔子,一直以为就是如平日那样软软糯糯,只知道啃木条磨牙,饿了啃草,不谙世事,看着极容易被狐狸骗,又容易被大灰狼吃掉的那种兔子。 结果哪天突然立起耳朵,小眼睛噌地一亮,掏出磨牙的小木条,“呀”地一声卡在狼张开的嘴巴里,关也关不得,露出尖尖的牙,就好像若是狼再犯,就会掏出更大的木条,跳起来“梆梆梆”给恶狼敲晕。 ……竟是一只再凶猛不过的兔子! 他在这震惊,那神像也不比他好多少,明显一愣,但骤然继续施加压力,看着硬要将两人拍死不可。 感到这阵胁迫,白影衣袂翻飞,指尖下压,另一掌心涌起淡淡荧光,两手合握住剑柄,对准那巨掌中心,斜向上猛然一冲击—— “咔擦————咔咔咔————” 不是剑碎,竟是那灰土巨块应声开裂! 最后,“轰”地一声,四崩五裂,全被剑光扫开,不少悉数砸落回那神女像身上,一阵哐哐当当。 谢妄剑熄了火,上前半步并肩,上下重新审视了前面这人一番,道,“没想到你还挺有两把刷子。” 忽听到他的声音,原本沉着严峻的神色缓和了下来,兰小凡还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就像兔子又软糯起来,“嘿嘿”冲他笑了声,连说几句“没有没有”,看上去颇为谦虚。 还不待谢妄多说几句,那静了半晌的神女像似乎怒极,发出几乎可以掩盖一切声音的尖啸,沙砾扑簌簌应声落下。 震荡的声波令其头顶正中间,赫然二分,竟从中钻出一只巨大的双头琉璃沙蟒! 迎面而来的那头直冲兰小凡,另一头也紧随其后绕来袭向谢妄。 兰小凡抬剑抵挡,谢妄金纹骤然灌入手中剑,二人一齐挥剑时,不成想,原本攻向谢妄的那头,竟突然调转了方向,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向兰小凡! 见状,谢妄周身顿时灵力暴涨,迅疾砍向那蛇暴露无遗的七寸,随着剑光一掠,沙砾翻飞。 但出乎二人意料,失去了身体控制,这全然断开的蛇头竟然未四散开,径直顺着原轨道,将来不及反应的兰小凡一口吞下! 谢妄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心中轰然了一下。 那断头蟒立即被融到正在那边的另一头沙蟒无数沙砾中,隐约可以看见其中一个人形正挣扎着,即将被裹挟着带去沙蟒腹部。 手中剑芒大盛,飞身跃起,就要往那边斩下,断了头的蟒迅速复生,硕大的头颅狂卷漫沙袭来—— 就在此刻,一道锐利银光挡在咬向他的血盆大口前,镇云剑横扫千军之势,将沙蟒头径直甩到墙壁上,猛烈震击砸出墙上一处大坑。 趁这空隙,谢妄已经将另一头拦脖斩下,那人形从一片流沙中滑落,翻身打了个旋儿,在地上稳稳站立。 刚到的花无时快步走至他身边,“小凡!谢兄!你们二人没事吧!” 谢妄击碎琉璃,踏沙而来,刚刚接下那蟒头的陆萧遥冲他露出爽朗一笑,尚有几分侠气。 哪知谢妄只是冷漠给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去看兰小凡情况。 陆萧遥面上笑僵住。心中呵呵一声。拳头硬了。好心被当驴肝肺。 在确认了兰小凡无碍后,花无时突然出声,“你们看,那是什么?” 顺着其手势看去,沙蟒粉碎的正中心,一道单薄瘦小的身影蜷缩着,瑟瑟发抖。 看着像个活人。 但现在,庙内,活人,怎么看怎么诡异。 谢妄看了一会儿,不动声色走近,手紧握着剑就没松过,仔细看,才发现是一个打着麻花辫,约莫十六七岁的女孩,正在悲伤至极地不停啜泣。 花无时就跟在他身后,见状,虽心中奇怪,但还是问出口,“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女孩的哭声渐渐停息了,但并未抬头,脸埋在臂弯里,抽泣着喃喃,“我不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会在这……要找、哥哥……” 四人听了皆是皱眉,找哥哥?找到妖怪老巢了? 但女孩的话还在没结束—— “他们、他们都叫我……盲仙……” 谢妄顿时挑了挑眉,其他人神色各异,显然都没想到。 “盲仙”传说并不是秘密,反而在当地广为流传,前往此地的修士多少都略有耳闻。 只是真假成谜。难道说这女孩就是…… 忽地,一道空灵的声音凭空响起,就像不是从人嘴中发出,却清晰灌入每个人的脑中—— “我的哥哥不见了,能把哥哥还给我吗?” 女孩抬起头,苍白病态的脸上,像毒蛇一样裂开的嘴角扬到耳根,往上,并无眼珠,空洞的眼眶直直地看着他们,看向谢妄、看向逐龙剑。 虽然已经料到不正常,但乍然一看,殿内还是静了一会儿。 谢妄扬了扬手中剑,眼中不含一丝温度,出声,“若你说的是那庙祝,他,就在这剑下,我送你去见他。” 女孩嘴巴裂的更夸张了,几乎可以看见那条鲜红信子,语气兴高采烈,却莫名天真,“真的吗,太好了。” 她朝这走来,就在几步外忽然停住了,问,“你不会骗我吧,真的是哥哥吗,我不喜欢假的,好多人,给我,假的。”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42节 声音到最后几句竟有些无机质地卡顿,像是被牵动的人偶。 好多人? “他们在哪?” “你没看到吗,树上呀,他们都挂在树上,被风打,被雨扎哈哈哈哈哈……” 她忽然凑近谢妄,那张没有眼球的脸骤然放大,看上去更诡异了,声音空灵幽魅,“你呢,你会骗我吗,你会让我去死吗,你会……” “小谢,你快过来……”兰小凡的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也打断了她的靠近。 谁都没想到,面前的女孩骤然,九十度直转头,面对着刚刚出声的位置,声音拔高了几个度,“哥哥?!” 所有人比刚才更安静,空气几乎凝滞了,无声的紧张快要膨胀到极点。 兰小凡看起来无比吃惊,其他三人不亚于他的吃惊,谢妄握紧了逐龙,缓缓对准了那纤细的脖颈。 那道声音却开始接近兰小凡,速度都比靠近谢妄快很多,声音雀跃,倒像真是个找到亲人了的小女孩。 “哥哥,我好想你,好久没活着、见到你了……” 第41章 原来山青 兰小凡屏住呼吸缓缓后退,尽量同女孩保持距离,见状,花无时、陆萧遥二人一左一右戒备起来,谢妄不动声色走到兰小凡身边。 他用心声问道,“怎么回事,你是她哥?” 但兰小凡却没有同样回话,只是伸手揪住了谢妄衣袖,道,“小俊,我好害怕……” 原本还直愣愣往前走,还在喃喃什么的女孩猛然转头。 谢妄一下压低眉,心骂了句,这家伙刚打神像都这么显摆了,现在还扮什么猪吃老虎,连心声都听不懂吗,一阵不明怒气升起,于是果断快速道,“到后面去。” 那女孩已几乎是左脚踩右脚跟,飞速踏步而来,“哥哥,你为什么躲我?” 随即她不动了,因为一把剑抵在了她胸口。 “再往前,就是死。”谢妄语气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全然是冰渣。 女孩顿了一下,咯咯笑起来,眼眶瞪得很大,脑袋以一个奇异的角度歪向一边,语气却莫名天真,“挡在我和哥哥之间的,只有尸体。” 她的手指尖突增,骤然变成利爪,朝谢妄面门袭来。 “咔擦——”一声清脆利落。 肩膀以下,双臂齐断。 但仅一瞬,连血液都来不及喷溅,两只手臂已然生出。 谢妄极为不满地扯了扯嘴角,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抬腿,一脚踩在对方腰腹,将人连爪蹬飞老远。 花无时不知何时闪到那怪物飞去的方向,撑开人皮伞,其上残余的大量尸水溅出,浇了人一头水。 那怪物果然立刻被烫的龇牙咧嘴,暴露本性,生起脓疱的嘴含糊又激烈地咒骂不止。 四肢着地,骂骂咧咧,奇形怪状地飞速爬来,被就近的陆萧遥截下。 谢妄冷哼一声,还没来得及对骂,耳廓一动,反手一剑挑开了突然袭来的一双断臂。 一击不成的断臂剧烈抖动,青筋暴起,又飞爪而来,好似活了一般,他飞身避开,那双爪却灵活,追着他抓,不得不接下时,力大威猛,竟将他震退一步。 手断了,怎么还能动?! 那断臂皮开肉绽,但好似越战越勇,蓄力再来,只是姿势奇异,仿佛有人操纵。 谢妄忽然想到什么,眉宇之间,纯白瞳眸倏然睁开,细看青白色胳膊上缠绕无数透明丝线,在某些角度泛着光。 而那些丝线连接的,谢妄顺着线条看去,玉白的十指,正是还在原地一动未动的兰小凡。 兰小凡??! 感受到他的视线,“兰小凡”机械转头,回视,森然上扯的笑同那女孩莫名相似。 “……” 谢妄眯眼,手腕转动,剑光缓缓滑过。 原来不是听不懂心语,是听不见。 * 回到一刻钟前,兰小凡被沙蟒吞下后,只觉得眼前一暗天旋地转。 他仿佛整个人滑入极窄甬道,动弹不得,只得顺沙而下,最后扑通一声,落到地上,眼冒金星。 缓过来,发现这似乎是一间暗屋。 他刚想起身,忽觉脚上如缚千斤,灌了铅一样沉重,竟是抬都抬不起来,他伸手去触,脚腕处滚烫。 是先前在晦林被抓住了的地方,漆黑的手印残留在皮肤上,仿佛还有无形的手正在将他往下扯。 他蹙了眉,看来这里的邪祟并不怕去岁。手心刚升起一团明亮的火光,眼前骤然出现的人脸大吓他一跳,屁股摔了个结实。 那是一张极为惨白的脸。盖着的眼皮上涂了两点红,乍一看倒像是眼睛,眼底乌青发黑,除此以外,再无颜色。 而且最主要,这人无声无息,又离得他如此之近,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若是人,当有生气,若是尸,当有尸气,若是鬼,当有邪气。 不人不尸不鬼,那还会是什么? 从前还在云笈宗的日子,他几乎足不出宗,对于这些不入流的东西,知道的也许还没谢妄多。 而且,他最怕的,就是未知的东西了。 那个“人”就一直没动过,待在原地,就好像两个红点一直在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兰小凡脚动不了,又不敢出声打草惊蛇,于是被迫观察得更仔细,才发现眼睛似乎不是闭着,而是被黑线缝上了,而且若是尽力忽视这些怪异,这张脸大约是不过二十的少年才生得的。 忽然—— “你是神吧。”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沙哑难听,就像被火燎过,又吞过刀片一般撕扯着嗓音说话,让一惊的兰小凡有怀疑了一瞬自己对这幅外表的年龄判断。 他没出声。 “或者说……堕神?真是奇怪。” “书上说,凤凰……是天生的飞升者。生来就终会成神的,你却失败了。” “不、不对。是……放弃了吧。”他喉间冒出不明声音,咕噜了一声,声音尖利,“……那么神至,真是天意,都是天意啊……” 兰小凡不敢吭声,一点点往后挪动,哪知那双红点唰地靠近了,“你想躲去哪?” 下一秒,地下冒起许多黑色条体,将他撑在地上的手捆住了,一下都动不了。 他心中泛急,但还是尽量显得自己语气不那么反驳,委婉道,“那个,我是说也许,你会不会……弄错了?” 闻言,两点红只是一顿,开始颤动,竟是笑了起来,只是没有声音,仅有线条一样的嘴角扯起,像纸人脸上用刀刻出假笑。 倏地红点发圆发亮,几乎都要贴上他的眼睛,语气森森,“我看得见!近神的感觉……我知道。” 兰小凡闭了嘴。但那纸人似的脸却稍稍远了点。 “我会杀了你。放心。不会很痛苦。若之后,她真的活了……” “我会放了其他人,接受命运的罚。这么多年的,我通通接受。挫骨扬灰也好,魂飞魄散也罢,哪怕是被那些亡魂撕碎。随便吧,我不在乎。” “我只要,她活。” 被捆缚严实的人不知道说的是谁,只是还没来得及问,就见那纸面喃喃着,底下一片漆黑中伸出手,如果是那还算是手的话。 融化的漆黑粘稠液状物,化出五指的模样,伸向面前脸上渐渐显出惊恐的人的衣襟。 兰小凡紧紧盯着那玩意的靠近,小脸骤白。这是什么东西,看上去就很脏! 他急急道,“且慢!!人死不能复生!杀了我也不行啊!” 那黑液真停在离他不过一尺的地方。 “你撒谎。你旁边那人。死过一遍。我看得见。” “你用命救得他,我也要用你的命。” 慌张错乱的人原本紧闭的眼一下睁开,对上鲜红的点。心中震撼,他怎么知道?! 明明眼都缝上了,什么叫看得见?! 但这些惊撼只一瞬心中掠过,眼见那黏液都快沾到他脸上,他飞快把脸撇到一边,于是滴落在了衣服上,“没有那么简单!我给你寻办法行不行,给你寻!” “别想拖时间,他不会来救你,可能,已经被我捏造的你杀了。” “什、什么!”兰小凡额间豆大的汗珠滚下,感到一阵森然之气灌入衣领,禁不住大喊,“不要、不要!拿开啊啊啊!” 挣扎间衣襟被大扯开,浓淡交错的痕迹暴露无遗,好在那红点只是摆设看不见,动作未停。 那一瞬,兰小凡感到仿佛有一片阴凉□□的蛇信子舔舐着他的脖颈,仿佛下一刻,极度的窒息和刻骨的疼痛即将袭来。 “走、走开啊啊啊——!!!” 他恶心地快要哭了,极为凄惨厉声尖叫,周身瞬间爆发一阵极为炽热的滚烫灵力,气焰瞬间包裹二人,没想到在炙烤当中那双红点一动不动,未变化分毫,只是用“黑稠毒蛇”狠绝将细嫩的脖颈绞住,张开血盆大口,即将一口咬下—— 性命攸关时,那苍白的嘴一启,猛吐出一口血,急促只说了句,“我的幻身……!” 紧接着轰然一声,上方塌陷,一道金光劈开二人之间空间,一团黑稠粘状物飞了出去四五米,蠕动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还与白面红点左手连着的黑液四溅,受气浪冲击,纸片似的身子连连退后数步,若有目光,当是阴狠地看着落下来站稳的人。 玄衣云靴,不是别人,正是谢妄。 他周身生出至浓魔气,一下吞噬了束住兰小凡的黑色液体上萦绕的黑气,将其逼退回地里。 兰小凡终于能站起来,还先没活动自己僵麻了的手脚腕,着急对谢妄说,“你别吞这些黑色的东西,不、不干净。” 什么叫吞,这叫炼化,这个会被沙子吞掉的蠢货。 况且他修炼的,就不算干净。他体内流的血,就不算干净。 但他不想解释这么多,只是简单查看了一下这人的伤势,最后落到大敞的衣襟,目光默默移开,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粗鲁给人拉上了。 真是个蠢货,衣服都不知道先收拾好。凑过来什么意思,就等他拉吗。还好这里除了他俩,就是瞎子。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43节 手脚才刚缓过来的人短促“啊”了一声,羞红了脸扯住自己衣服,不吭声了。 谢妄看了眼他的手腕,上面还残有浅淡的一圈黑色印迹,淡淡道,“回去每日用灵泉温养半个时辰,便会消退。” 只得到一小声“嗯”。 那瞎子就这样“看”他们一来二去,也终于看不下去,手上黑液抽搐,沙哑的声音语速比先前稍快,“我以为,无目,才会见不得人,原来二位,有目,也容不下旁人。” 闻言,谢妄目光放到他如纸单薄的身上,也学他断句,道,“那也得先有旁人,这里,除了我二人,分明,只剩下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那纸片薄的人以为他在讥讽自己无用无能,浑身颤抖地厉害,似乎随时能折断成两半,“你以为你聪明?!你以为你厉害?!可笑至极。你最是贪得无厌,你全是无终妄念。” “害人害己。恶贯满盈。你比我好到哪?傻子?你最没资格说我!” “你就该和我一样苟活,永生永世困于狭小幽暗,一遍又一遍,想着死亡,想着不可能的一切才对……” 短暂停顿后,语气更加激烈。 “……你卑劣啊你无耻你凭什么这么好运!!!若不是、若不是……” 那人似是有些疯言疯语,嘴里胡乱呛出些什么,脸上又哭又笑,将惨白面皮扯出裂纹,扯得烂透。 没有血,早就流尽了。几十年前,还是几百年前,就流尽了。哪怕是天命人魂魄,时至今日,也已是强弩之末。 只是最后他的“目光”移向谢妄旁边,即便没有眼瞳,也让人看出分明的悲切凄凉,“若不是你……” 谢妄破天荒一直等这人差不多发疯发完,都没有开口,抱着剑沉静地看他,只是余光瞥见兰小凡在偷偷觑自己,以为他被吓到了,于是也想快速解决,还是打断道,“你别在这咒来咒去。” “壁上的画我看到了。” 那刀割般的声音,戛然而止,原本摇摇欲坠的纸片也一瞬连轻微晃动都停下了。 “你若是不蠢,又怎么会被利用至今。” “……你、你没资格说我……”对面声音又沙沙起来,只是这一回气势弱许多,竟然还带了点孩子般的怯懦。 “好,我没资格。”谢妄竟也顺着他说,“那你妹妹呢。” 那“人”怔住了。 “若不是你怨念过烈,强留下她的魂魄,她又怎么会变成这样。”谢妄顿了顿,还是嘴毒道,“跟你一样。不人不鬼。” 面前纸片胸膛的地方起伏,却没什么气进出,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她也许并不想这样。或者说,若想这样,还是你妹妹吗?” 说话间,谢妄指尖的金丝贴着衣线、地面,在黑暗中也已经爬到那“人”身边,只一瞬咻出,将其捆了个严实。 紧接着,谢妄指尖生出的金光大涨,几乎照亮整个暗屋,将那“人”完全罩住,其身形在金光中缓缓消解,边缘黑雾被融化,“不应该的、不应该……你还没说服我呢……明明、还没有……” “……我、我被利用了?祂骗我……骗了我、我……本来想走了的……” 声音越发凄悲,飘零在空中,寻不到落处,在幽暗中迷惘徘徊,直到那金光将缥缈着的一切都融化了。 最后一声“滴答”,像水滴落地般空荡,又像时间的开关响起。 随着花无时、陆萧遥落地,念叨着“上面那怪物不见了,你们没事吧”,传来的动静,那团金光裹挟着黑雾退散,中间一点白光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三寸白玉方印,螭吻负碑为钮,底刻八荒水脉。瞬目凝看,碑文仅有二字,形似魔族上古铭文,因此谢妄一眼看出。 归墟。 但其他人即便看不懂,观此架势,也立刻知晓这便是外界传闻之物,传闻中的上古龙族至宝。 几乎是同时,四人瞬动。 但下一刻,比之归墟印,先触到的,是周圈萦绕的白光,瞬间刺目得所有人闭眼。 再睁眼,没有暗屋,没有庙宇,没有晦林,没有尸雨,也没有任何人。 天蓝草青,谢妄孤身负剑,面前仅有一石碑。 碑上,刚翻新的丹砂,细摹凹底,描出“青山”二字。 远远而来,似有人声。 “林谷、林泉!你们跑慢点!” “……” 立于碑前的身影一顿,依旧抬步,掠过石碑。 风过,草木青荣。 原来这里从前,叫做“青山镇”。 ----------------------- 作者有话说:[猫头] 第42章 盲仙传说 眼前现出那样一副身临其境的场景后,谢妄入镇就被强制旁观了那瞎子林谷的一生。 百年前,在瞎子还是个小瞎子的时候,他其实不瞎,只是天生灰瞳,看上去和盲者无二。不过他妹妹林泉,却生得一双明亮水灵的眸子。 只是青山镇一直以来都有盲仙传说,但他从来以为这只是大人们骗小孩乖乖吃饭的恐怖故事,而他不用被骗,因为本就没有饭吃。 不过,也是由于这个“盲仙”,他常被一些年级比他稍大的无赖拉去戏弄,一次在他们要求下扮仙劫人银两失败,被打断了腿。 许是心理留下阴影,从此他眼中只有黑白。 但不知为何,老天剥去他看世间万花颜色,却给了他一丝观人命运的机缘。 为了活下去,他开始带着妹妹装神弄鬼,靠给人算命,骗取银两得以生活。 原本无人相信一个八九岁小屁孩的胡话。他算出镇上包子铺最近火旺,易子时有灾,还被老板打了一顿。 直到某天那铺子凌晨当真起火,一家子都没逃出来。 白幡飘扬,唢呐齐响的时候,小瞎子就此得了敬畏,不再是瞎奴、贱种,而是“小半仙”。 在他和林泉当家的荒废破庙,凭借从不知哪捡来的破书里的稀少卦象知识,开卦算命。 镇上只有那几个无赖对小半仙依旧打骂劫掠,但稍微收敛了点,因为林谷能交上“保护费”。 他和这帮好吃懒做的流氓关系也缓和了不少,里头最大的孙氏他哥做了镇长,只手遮天,偶尔手上转着铜钱,离开破庙的时候还会搭着他的肩,摸着下巴,嬉皮笑脸,眼不住往里头瞟,“……半仙,嗤——哈哈哈你是假半仙,你妹妹可是真天仙!” 林谷当时正忙,对这话很不满,什么叫他假?他妹妹天仙美人还用得着这个瘌□□说吗? 他往后看了眼,确保林泉在后院没出来。于是垂下眼皮,掩盖对孙氏的厌恶眼神,手往门口一摊,客气道,“请。” 孙氏无赖气势上来了,屈起手指往林谷头上重重敲了几下,故意往人脸上哈了满口酒气,“半仙这么小气。” 林谷差点吐出来,强忍反胃抬眼时,有一团白气在眼前一晃,从孙氏身上过去,隐入山林消失不见。 半醉的人见他半晌不说话,也觉没意思,松开手就要走,林谷却反常喊住了他。 “你们几个临近,会有一场大劫。” 其他听到的几人一愣,差点骂出声,孙氏盯着他,什么表情都没有,一脸凶相莫名看着更令人不寒而栗。 “……真、真的,你们最好快快搬出镇子。”林谷壮着胆说出真正想说的。 “你这家伙,真把自己当半仙了?”孙氏喉间一声咕噜笑了出来,凑近他耳边,声音带着酒气,说出的话却比“盲仙”故事还恐怖无数,“你不知道,火,其实是我放的哈哈哈哈……他们没交保命费。” “你啊,就是个瞎奴罢了。” 他们离开后很久,直到林泉端着饭出来,满面忧愁,林谷的脸色也没恢复血色。 但好在,生意还是火热,破庙翻了新,像个住的地方,那无名神像也有了香火供奉。 只是墙上还留着他们穷困潦倒时的发泄涂鸦,那是岁月日记。从前,林谷总是画那些大孩子恶行,只是画得像耗子,没人看得出。但林泉却常画今天吃到了一颗糖果,昨天跑来了一只小猫……这类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就是这样的小事占满了林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那时林谷发现这个妹妹就像一盒旧糖罐,皱巴巴的外衣里装着五颜六色的天马行空,装着流光溢彩的繁星漫天。 花、星、云、月都从那双眼睛里满溢出来,那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林谷第一次发现自己可以从林泉眼中看见色彩,甚至比受伤前能看见的更多。 后来某次,林谷回到庙很晚。却在门口看见一只死猫。 是林泉养的那只。林谷把它埋了,希望她不会看到。 她也确实不会看到了。之后林谷再没见过她。 直到某天,林谷看见几个喝醉了的混账嘴里,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 他的旧糖罐……有多好吃、有多破旧……有多干巴。 望见他,还满脸□□,“林半仙也在啊,脸色真臭,话说算出你妹妹这劫了吗?” “……” 从此,青山镇少了一个瞎子少了一个半仙,却多了一个疯子,一个被打得半死也不要命了的疯子。 他第一次捡到林泉就是在林子清泉旁,她静静地躺着,醒来什么都不懂,却很听他的话。第二次捡到,却是在林间,在石下,在屋后,在镇前,好多地方都捡到,她躺着,还是那么静,却再也不会醒来。 浑身是血的人爬回破庙的时候,用身子在墙上涂下惨痛的一页,不小心沾到曾经的微不足道,下意识伸手去抹,却越发脏污。 望着那些不可复原的一切,他这才在事情发生后感到彻底崩溃,一直被麻痹压抑的疼痛由胸腔发散至全身,令他抽搐起来,不断呕吐,眼前阵阵发黑,最终,没有了白色。 他摸来线,将眼睛缝上,世间根本容不下他们,他也不想再见世间一眼。 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人即便双目紧闭,眼角依然有血泪掉落。 他终于要死了。他想。 林谷要死了。谢妄想。 眼下情景显然是个幻境,在某些秘境中确实容易有,只是现在这个来的没道理。 谷泉镇镇长说,没有秘境,只有妖孽。照他这么说,极有可能是这林谷死后怨念深重,盘踞在此不肯离去,成为危害一方的“妖孽”。 只是,那时归墟为什么会出现? 这等上古至宝不可能没有化出秘境之能。而这青山镇幻境护住至宝显然不够格。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入镇即入境,所见皆虚相。 早在他进入谷泉镇的刹那,他便已然进入一直在寻找的秘境,所见皆是青山镇林谷死后怨力积聚投射的幻影,谷泉镇所有的人都是林谷照其生前拟出,一遍遍,不断轮回重复。 新的修士进入,困死在其中,化作新的力量,骗取其他修士进入,想夺宝,却被夺了命。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44节 也怪不得庄明说至今没人找到入口在哪。一者没人出来过,一者入口就在眼前,却无人发现。 再之,在进入庙宇时,谢妄便注意到变得恢弘气派的内景,却有一堵角落里的墙壁破旧暗沉,其上杂乱无章,既不起眼又格格不入。 上面的内容,他在启观天鉴的时候顺道看了个清晰。只是在那死了又复活的“林泉”出现后,才发觉不对劲。 这林泉,跟画上的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形象非常不一样,全身都透着一股诡异怪诞感,就像在模仿。 照目前来看,林泉若是变成怨灵,一定是有天命机缘的林谷促成,毕竟如此实力强大的怨灵,惨死只能算开始。 所以林泉变得如此强悍可怖,谢妄猜测,一者林谷被欺骗利用,不得不成为境司守境,无法离开,只能不断布局杀人供其所需,一者林泉从来便不是人。 这个镇子可是一直都有一个传说。 那女孩一开始便说到“盲仙”二字。 而在盲仙传说里,盲仙最开始是守护灵。后来或许为了精彩性和吸引力,渐渐演变出邪灵版本传说。 青山镇林泉生于林间,毫无来由,单纯性灵,就像“守护灵”版的盲仙,只是被人类消磨殆尽,最终只留下了后来谷泉镇邪灵版。 两个猜测也可能同时成立。“盲仙”这种灵体应当能感应到附近归墟印的力量,两者原本和平共存的关系,被变作邪灵版的盲仙打破,吞噬融合,祂变得尤为强大,超出灵体极限。 但还不够。祂还要更多。因为知道林谷的天赋潜能,所以利用化作怨灵的林谷,制造出前所未有的秘境,困杀无数修士。 以上,都是那时的猜测,现在看了这幻境,谢妄还有一处不解,当年既然如此,林谷为何会同意一遍遍循环他的人生,一遍遍体会精神的死亡,又为何同意祂依旧是林泉的模样,不人不鬼? 谢妄就站在濒死无声的人身边思索,垂下眼看着那面如死灰的样子,忽忆起这人还曾对他破口大骂,满嘴诅咒。 不是缝上眼瞎了吗,那时难道是看见什么了,才会那样激动,难道不是胡话。 可恶贯满盈、害人他认,但他从不害己。而且贪得无厌是错,只是闲得无聊,无终妄念也是错,他想要什么便一定要得到。 半仙只是半仙,不一定算得准。 林谷好像真的要死,连气都似乎已经停了。 谢妄沉默了一会儿,他其实很瞧不上,若是他,哪怕就剩一根指头,也要把那些杂碎弄死一个算一个,甚至不屑到忍不住出声,“真是没用。先死的都是废物。” 他蹲下,“只会指着无关的人骂恶贯满盈,算什么本事?这个世间弱肉强食蛮不讲理,恶才能护住你所想的。” 末了,他补上一句,“蠢货。” 哪知地上本来无声无息的人,在他话音刚落突然狠狠吸了一口气,脸擦过粗粝地面,就像镇门前第一次相遇,灰白瞳眸还没有被缝上时那样,精准无误地看向他,望向谢妄。 竟然像是听见了一般,呼出一口气活了过来,既像在回应又像在自言自语,“对……死的不该是我,该是他们,该死的是他们!” 他艰难挣扎着爬起来,摸出药箱,胡乱往身上倒药粉,不住的肌肉颤动,不住的涕泪横流,不住地喃喃,“杀光他们,我要杀光他们……都该死。”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跌跌撞撞、翻箱倒柜找出一本破破烂烂的书,不断摸着上面有墨渗透的地方。 谢妄走去一看,名字是熟悉的歪七扭八,邪术全书,谢空空著。 “……” 歪门邪道,谢妄心里如是评价。 他发现林谷不断摸索着的页面写的内容,便是关于复活的邪术。 人死不能复生,但能借命。神寿无疆,倘若能弑神,挖其神元,占其命格,死人也能成活。 通理后,这邪术便教如何在弑神后挖和占。 谢妄觉得离谱。先不论成神者还在不在此位面,毕竟他上辈子绝顶了都没见过神,就是弑神这一条,离谱至极,有这么好弑的话,人人都万寿无疆,遍地飘神了。谢空空自己都不一定实践过,也就骗骗小孩子了。 但林谷岁数就不大,见识也不多,应当真是信了进去。 不过谢妄也才明白,原是想要复活林泉。 林谷疯了以后,镇子上无人在意他,他又沦落到当年境地,甚至比之不如,但他某天深夜趁无人,将制好的毒下到泉水里,日复一日,竟是宁错杀,不愿放过。 镇上的人渐渐都染了病,孙氏几行人自然也不能幸免,却始终查不出病因,最终暴毙而亡。 最终,逃的逃死的死,青山镇成了荒镇,只剩下一个满嘴胡话的疯子整日游荡,或许也是发觉就凭自己,弑神不可能,跪在林泉墓前,就想一死了之。 “……哥。”一团白气在他周身幽然升起,空灵鬼魅的声音宛如在深谷中回荡,“别放弃我……我好痛苦……” 林谷顿住了,愣愣望着石碑,山色漫青。 然后跟谢妄猜测的差不多,林谷就此成为一把刀,想要复活妹妹与一直潜伏的邪灵“合作”,杀人、炼人,等神、弑神。 只是林谷还没等到神来,谢妄就先来了,他注定是复活不了林泉了。 林谷彻底消散的时候,谢妄以为幻境结束了,没想到这家伙还给他留了句话。 “我那时……不是故意偷、钱袋,只是、太穷了……一直想会还,但,还是没还上就……” “谢谢你,救我……我、对不起……” 最后这一声对不起在渐轻的声音中飘远了,融到山风中,再无拘束。 谢妄在一阵鸡皮疙瘩中渐渐回神,发现自己依然还在暗屋原地,仿佛就只过了几秒,但恰好错失抢到出现的“归墟”第一时机。 那头花无时和陆萧遥大打出手,从下打到上,几乎搅得庙宇天翻地覆地抢起了印。 身边一道糯糯的声音传来,“小俊,你怎么了?” 谢妄看见兰小凡一只手还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后脸上满是担忧。谢妄移开视线,道,“你怎么没去抢?” 兰小凡嘴一瘪,手一伸,给他看自己手背,红红的印子在白皮肤上很显眼,他有点难过道,“抢了,但是没抢过。” 还被打了。谢妄看了眼后,默默给他补充,他渐渐看向缠斗的两人。 “走。我给你撑场子。” ----------------------- 作者有话说:本文是虚构世界观,所以处世自有其理[三花猫头] 好小天使们不要听“恶贯满盈”坏蛋的话。要相信善[撒花] 别担心,坏蛋不是真的恶贯满盈,他只是不算完美。 第43章 镇口七木 二人一跃,回到庙宇内。 虽说是去撑场子,但这场子确实暂时挤不进人。 只见两道身影在残垣间倏忽闪烁,不时交错,剑光如雪乱人眼。 花无时水剑无相化作一道流动的银练,剑势绵密如瀑,划出无数晶莹水痕,于半空凝成细密冰针,随剑风疾射而去。 那方,陆萧遥镇云剑端刚挑过归墟,见冰针袭来,手腕一震,飞身跃起空中一旋儿,擦身而过,落地剑锋一指,归墟落于其上,沉稳如山。 花无时眯眼,“长进不少。” “那是自然……” “叮——” 双剑相击,火星迸溅截断话音,两道剑光越来越快,几乎连成一片虚影,唯有归墟在之间来回“跳跃”。 无相水剑柔韧缠卷,似灵蛇绕柱,攻势以退为进,行水以柔克刚,镇云相比耐心稍减,骤然一震,悍然剑气将水幕震散成漫天雨雾,空中水珠粒粒明晰、盈盈折光。 陆萧遥只是一晃眼,剑身受到冲击,手腕一麻,忽觉一轻,就听得不远处花无时声音轻快,“承让。这个我就先拿走了,各位。” “且慢。”陆萧遥平稳落地后,剑鞘一横,拦住了他的去路,打算讲理,“凭什么归你?这种上古至宝应当进入云笈宗藏品阁!” “你在说笑吗,陆萧遥?”花无时立刻手一翻,将归墟收到背后去,说话伶俐,“难道沧冥宗就没有藏品阁了?谁知道给你们会不会又给谁盗了去。” 闻言,陆萧遥突然面红耳赤,气急的样子,口不择言,“那你呢,人都能被掳走,还护得住宝物?” 花无时一下变了脸色,一副要随时大战的架势,又忍不住先破口大骂,“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蠢?我那叫深入敌营!没有我的消息,你们又怎会获袭成功?” “你、你别把我扯上,跟我没关系。” “……”花无时静了静,似乎狠狠咬了咬牙,随即脸色又摆上来,“那现在这东西也跟你没关系!” “那不行……” 二人突如其来的激烈争吵,比先前动武还要剑拔弩张,气氛降到冰点。 谢妄眸色幽深,此刻却没有先表态。 在场,谁不是为了此物? 果然,就连身边已经恢复差不多了的兰小凡也往那边走了几步,神情担忧,瞅瞅那边,又回头瞅瞅谢妄,但最后似乎也想加入那两人的争吵,奈何声音太小,没人理他,“那、那个,我也想要……” 谢妄任几人闹作一团,眼见差不多,便淡淡出声,“既然如此,这里只有我无门无派,不如交予我保管。” 本想着能一锤定音。哪知下一刻,三人忽地都朝他这边转来,异口同声,无比坚决,“不行!” “……” ? 草。 被拒绝得太快,后槽牙差点咬碎,谢妄开剑,含笑,“行不行,可由不得嘴。” “那谢兄大可来试。”花无时挑眉,手腕一翻,归墟龙纹流转可见。 不过晃神间,逐龙已至,无相水剑水珠未凝,却被剑威震开数尺。 那瞬间变得缓慢无比,花无时眼睁睁看着那双漆黑瞳眸一瞬不瞬,径直逼近,扫过他,甚至自己的身影都未在其中映满一秒,珠墨向下移,被其他东西填满了,直取他手中归墟。 “铛——”谢妄猛一提剑,架住旁侧突然袭来的攻势,瞬间拉开三人距离。 谢妄压下眉,面无表情看向剑势如涛的陆萧遥,后者义正言辞,“无论如何,不能落入无名小卒手中。” “无名、小卒?”谢小卒呵呵一声冷笑,语气间的冰比花无时的剑凝得还快还冷,“你算什么东西。我成名的时候,不知道躲哪里玩泥巴。” 虽然说得过狠。但陆萧遥确实不过一个手下败将罢了。 昔日手下败将却只当他气急败坏放屁,不知故意还是有意,道,“你这么狂,居然能活到现在,真是辛苦令尊令堂。” “……找死。” 轰然一声,两者缠斗在一起,比刚才花陆二人激烈许多,仿佛实打实的生死之战,剑气裹挟的是对彼此的怨气,剑锋凌厉的是对彼此的恶意,剑剑要害,拳拳到肉。 时不时,西边隆隆塌了根柱子,东边轰轰砸出个大坑。 “他们疯了?”从刚刚的短暂震撼中缓过神的花无时又震撼了,不可思议看这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二人。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45节 兰小凡同样仰着头看从这边叮叮当当打到那边咚咚框框的二人,“哎哎”叹息一声,看上去似乎没多惊讶,忽地余光瞥见什么,默默眼珠滴溜一转,把那半露出的物看了个精光。 默默、又默默,往旁边挪动小步子,见花无时全神贯注那边打斗,随时准备冲过去制止般,兰小凡心一横,迅雷不及掩耳劈手夺过他没拿紧的归墟印,转身拔腿狂奔。 远远听见回神的花无时大惊,“小凡?!” 以及,“你们两个蠢货别打了!归墟小凡跑了!” 可惜,声音都掩盖在庙宇终于抵不住,轰然倒塌的巨大声响下。 听见动静,已经飞身离开几百米外的兰小凡回头看了眼,隐隐看见废墟之上玄衣挺拔,刚放下心,就见花无时急速向他奔来,于是二话不说御上剑,绝尘而去。 花无时一下瞪大眼,“那把破剑居然还能飞?!” 但顾不上那么多,他也只得踏上剑,步尘紧追。 这边陆萧遥刚爬出废墟,呛得不行,恨恨道,“你是故意打塌我这边的吧!” 谢妄收回看向兰小凡跑走方向的视线,落到狼狈的陆萧遥身上,看上去心情好了些,却没出声。 陆萧遥顿了顿,又刻意咳嗽了几声,看他,似乎有些不放心,还是用心语道,“咱俩还打吗?” “祂是不是跟他们过去了。” 谢妄眸色转深,一点流光瞬过。 他们四个刚刚,确实在演。 就是谢妄可能有几瞬带了点真情实感吧。 林谷的回忆应是他自己留下的,不知为什么只给谢妄看了,传递了不少消息,或许是为了报答一点点救命之恩吧。 观其记忆其实是瞬间的事,在那回神后的几秒内,谢妄并非没缓过来,而是在给三人传心语。 目前即便知道了这个境的所有秘密,但依然存在的问题是如何出去? 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出口的讯息,所以,只有一种解法,归墟破境。 只要掌控了归墟的力量,出这旁生的境,又有何难。 但,归墟唯一,人性自私,谁又敢将自己性命交予他人,定会生隙。独霸归墟已久的“邪盲仙”定是这么想。 千百年来,就是靠着一直藏于暗处,而激化修士内部矛盾,自相残杀,多死一个,镇中多一永久居民,自己也就多一份力量。 这就是祂的修炼之法。 但,谢妄认为,不止如此。 所见皆虚相,能暴露在他们面前的也可能都是假象。 都是“盲仙”想让他们看见,想让他们以为。 既然“盲仙”非仙,那么“盲仙”也可能不盲。或说祂不是眼盲,甚至能看见的东西比别人更多,比如人心底的贪嗔痴,再如谢妄的杀欲,所以才会客栈兜兜转转,将他们几个安排到一起。 这“盲仙”比他想象的,更了解他们,也更狡猾。 所以,这样的一个邪灵,怎会轻易让他们任何一人到手如此重要的归墟? 那归墟必假无疑。只是真的归墟,祂会藏在哪里? 也许也不是祂藏,而是归墟应当会在哪里,才镇得住此境,困得住这里的邪灵、怨魂—— 镇口七木。 只有那里有阵。只有那里有盲仙肉身。此木对祂必有影响,能做到如此的只有秘境至宝。 上次挖开五木,分别对应四肢及身。剩下一木是头颅,最后一木当就是归墟! 谢妄厘清事情脉络后,也知道此境不可强攻,只能智取。虽然他从前向来不习惯用后者谋事,但并非是说他没有智,反而早便生出一计。 在那短短几秒,说与计划,四人合谋欲骗过“盲仙”。 只要能不引起其怀疑抵达镇口,率先得到真归墟,破境一念之间。 而兰小凡自入镇以来,虽偶尔好运、机灵几回,但大多时候表现平平,他“意外”夺得假归墟,“胡乱”选个方向往七木处跑,最不会引起注意。 加上花无时“追杀”而去,应当不会出事。 回想完毕,谢妄心语淡淡道,“这整个境因祂而生,一举一动,皆在祂意识内。” 意思是还要打。陆萧遥一瞬苦了脸,他怀疑他被安排这么多打戏,也是面前这人故意的。 二人心语交谈飞快,几句之间其实只是一瞬。 即便是透过残砖断瓦窥去,也只能看见陆萧遥刚爬出,谢妄收回视线下一秒拔剑又袭,仿佛两人都不管不顾打红了眼。 “噌”地一声,一道凌厉剑光砸在这边残砖空隙,惊飞数片半瓦。 “咻——”一双白靴点在屋檐瓦片之上,残影如雪。快到镇口,兰小凡飞身下剑,翩如飞鸿,不时躲开身后冰针袭击。 镇口大石入眼时,几步掠过,逼近七木,他握紧手中之物,拔出黑铁剑,剑落生火,木桩烈焰冲天,直通地下,风中铜铃滋滋作响。 与他几乎前后脚到的花无时见状,没去抓兰小凡,反而迅速一剑劈下,木桩应声两裂,比之二人一前一后出手速度之快,连那穿透枯木林而来忽然响起的惊天尖啸都慢了一刹。 隐于暗处的邪灵震怒,但已然来不及,四周皆是土崩地裂,燃火的木桩伴着满天的灰烬和土渣,全部翻飞。 近处的兰小凡眼疾手快抓住了同断肢残颅飞旋而出的一样亮晶晶的东西,和他原本捏在手心的物体一黑一白。 这正是第七块木桩之下,真正的归墟。 兰小凡两掌相接,黑白归墟融合,螭吻点睛,八荒水生—— 归墟合,秘境启,众人可逃离。 ----------------------- 作者有话说:注:螭吻,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龙生九子中的第九子。 [化了] 第44章 逐龙剑碎 花无时刚拿起灵犀令,想要传语给谢陆二人,就听得兰小凡的声音,“小心!” 欲收手但来不及,一尖锐之物袭来迅疾,即便避得再快还是被擦中了手,一道血痕,灵犀令落地。 他顾不上手上的伤,想要去捡,哪知地中破土而出一截断手,立刻将灵器抓了进去,消失不见。花无时二话不说,一剑劈下,哪知掘地三尺也没看见一丝影儿。 他暗骂一声,抬眼,那尖锐木枝袭来的方向却无人,空余枯叶纷飞。 兰小凡道,“当心,祂来了。” “通知他们,我有办法。” 话音一落,就见他那把黑铁剑往旁边一扫,一线流焰自刃尖迸射,剑风过处,火势骤起,枯枝尖啸,赤焰冲天。 火光能传很远,还在假戏真打的二人,只互相换一个眼神,收剑,迅疾飞身前往七木镇口。 感到自己不被放在眼里的“邪盲仙”暴怒,空气中一声尖啸,着火的没着火的枯木仿佛活过来,枝桠疯长,遮天蔽日,向镇口开始靠近,截断任何出路。 枝条一下一下肆意挥舞,阵阵劲风鞭打在地上,凹出无数深深鞭痕,大地震颤,泥土翻涌,无数断手残肢如蛆虫般破土而出,就近寻找其他合适的部位随意拼接,组成的无数具有更强攻击力的四不像迅速像花无时、兰小凡袭来。 从未见过如此诡异恐怖场景,兰小凡瞳孔骤缩,手中黑铁剑横斩而出,剑锋过处,断肢再断裂,腥臭陈旧的黑血溅洒一地。 然而那些残肢竟似不死不灭,四处疾蹿,如同无数虫子密密匝匝涌向他们。 啊啊啊小谢他们怎么还不来??!兰小凡受不了一点这地方了!恐怖如斯! 他不断剑气剑落,横扫百手,竖劈千腿,余光中花无时也自顾不暇。 然而,断肢愈多,枯木林愈近,形成狭小的包围圈,欲困杀二人。 兰小凡紧紧攥紧合并的归墟,心中着急小谢、萧遥还没来,没有注意从某时开始,黑铁剑挥斩出的气焰愈来愈暗,忽然好似到达一个临界点。 手中剑嗡了一声,剑光彻底暗淡,经脉寸寸受封,他脸色苍白,心中暗叫不妙,向师兄借的法力没了! 就在刹那,已经临近的枯木一鞭猛地往下抽来,正中毫无灵力的的兰小凡背部。 “咳——!”剧痛之下,他踉跄半步,黑铁剑一滞,手中归墟险些脱手甩出。 “小凡,”花无时在无数手脚、枯枝围攻下匆忙一眼,急急喊,“你没事吧?!”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 而就在这一瞬,一只断手破空飞来,五指如铁钳,猛地扣住他手腕,狠狠一拽,只觉得肩膀相连处一痛,手臂便脱臼失力。 归墟轻而易举落地,转瞬被一断脚踢走,抛到空中,终落在了一只苍白骨感分明的手中。 “一群蝼蚁,胆敢骗我!”怨啸刺骨的瘆人邪音在林间回荡,阴森至极。 那双断手扣住归墟印的刹那,天地陡然一暗。 无数灵气戾魄不断从镇中已亡故的修士体内被抽丝而出,印上螭吻睁眼复苏,张口吞尽,惨叫连天,哀嚎遍野,尽在獠牙间被碾作墨雾,力量暴涨。 随即,断手指尖抬起,螭吻虚影蓄势,一指兰小凡,游龙猛出,逼近刹那,龙身水纹骤缩为一线生长尖刺的寒芒,即将刺入束手无策之人体内。 这一幕落到刚刚抵达的谢妄眼底,无限放大,他立刻松了手,几乎是下意识闪身到那性命攸关的人身前,拔剑想要接住那一击。 原本终于被他找到、并牢牢逮住,而吱呀乱叫的小瞎子顿时一阵失重感,猛然下坠,好在被陆萧遥眼疾手快接住了。 但他刚缓过神抬头,映入灰白瞳眸的一幕,是救命恩人,被那尖刺寒芒,一整个贯穿了左胸。 逐龙剑寸寸皆断,碎了一地。 龙吟挣出,百川逆灌,经脉冻结,脏器爆裂。 血,沿着嘴角,滴落在地,像花不断盛开。 滴血的人恍然无觉,直到—— “小谢!!!!!” 这一声极为惨烈的惊叫,让众人皆从呆滞中清醒,也让谢妄低头,看清了自己胸口的血洞。 那里,本来好像,有东西的。 他想送给那只鸟的、那只傻鸟的礼物。 可是现在,空了。 半身染血的人强忍再次涌到咽喉的血水,周身灵力源源不断涌入血口,就像卷进无底漩涡,但无济于事。 他差点忘了,归墟就是用来杀魔的。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46节 完蛋了。他只是这样想。 又想起那只鸟了。兰笙羽。他们有过、约定。 但是完蛋了。他要食言了。第一次食言,是对兰笙羽。 这样想时,他没了的地方才开始感到钝钝疼痛,乃至撕心裂肺。可他,明明已经没有心了。这疼痛,又是从哪来。 忽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疏离遥远起来。 这些、这些都不是真的对吧。所见的、都该是虚相才对。快告诉他,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啊。 他还要活。 活着见兰笙羽。 一双手扶住了他晃了晃的身子,手的主人眼泪决堤而出,身上白衣也沾满了他的鲜血,慌张想堵住伤口,但止不住半点,鲜艳的颜色从他指间冒出。 “不要、不要这样,小谢,会没事的,别怕,我带、带你回去……”人说话间,都带上了哭腔,慌张至极又强装镇定,语无伦次起来。 忽地他只觉肩膀一疼,便被狠狠推向刚一路扫开障碍物,快步而来的陆萧遥。谢妄连一眼也未看向这边,说语间尽是血腥,“我们两清。” 兰小凡只是一愣,根本不想在这时候还讲这些小事,脱离陆萧遥的手,就想再抓住谢妄,却被一道熟悉的隐形屏障隔开。 “都退开。”说话人语气极寒极冰,不带一丝感情。 只见他抬起眼皮,乌瞳幽深,上一秒的不可置信,下一秒都变成什么都不甚在意的模样,食指抹去嘴角的血,唇竟缓缓向上勾起,指尖落在空中,鲜红符文自生。 本来一点都不想暴露。本来报完仇想平平淡淡过一辈子的。和那只鸟、和兰笙羽。 但现在,都不可能了。他嘴角泄出一丝临到极点、几近疯狂的笑。 早该强攻的。一直浪费什么时间。 他要杀了这只怪物。 碾碎祂。 * 云深渺渺,雾隐千峰。 云笈宗清止峰,青松翠柏静立,飞瀑悬川素练,一小亭凌于孤峰之巅。 晏清仙尊一袭素袍,眉目清寂,抚掌而坐。衡昀仙尊广袖垂落,气度雍容,二人之间棋盘黑白错落。 已是第七局。 “衡昀,你又输了。”晏清此刻眉才略一舒展,虽与刚才仅极细微差别。 衡昀不恼反笑,广袖一拂,将残局尽数化入云烟。他眉梢微扬,道,“不愧是‘天机无漏’晏清仙尊。这黑白十九道,我竟从未走赢过你。” “看来这世间,不论是棋局——”他笑眯眯,似有深意,“还是天下之局,能与你对弈者,寥寥无几。而能胜你者,怕是还未出世。” “衡昀仙尊,过誉。”晏清顿了顿,不觉视线望向云深处,淡淡道,“倒也有那么一人……一小子。” 一臭小子。 听着语气,衡昀不用猜,便知晓所说何人,笑了笑,道,“恐怕这天下,也只有他敢掀你棋盘,朝你发威,如此大不敬。” “若不是小徵拦着,他的腿那时就该断了。”晏清抿了一口茶,颇为冷酷。 衡昀“唉”一声,道,“当年兰徵仙尊确实是太宠他了一些,才导致……” 晏清抬眼,凌风倏过,四周皆静,衡昀的话也戛然而止,他语气有些冷,“那小子不识好歹。跟小徵没关系。” “是、是。”衡昀立刻应声,讪讪笑了声。 “所以,你今日找我所为何事?”晏清收回视线,语气不带任何情绪。 衡昀手执茶盏,缓缓道,“前些日子,我路过无间崖,见是若尘仙尊值守,觉得有些奇怪,只是她似乎也说不出岑舟去了何处。” 闻言,晏清放下玉杯的手一顿,默了一默,自然道,“此事岑舟与我提过,他的灵植需要他照料,便与若尘商议,替了些时日。” “我记得他的灵植有灵性……”衡昀话还未完,便被晏清的斩钉截铁打断,“所以没他不行。” “……”衡昀无话可说。 晏清反而悠悠道,“他还与我说过一事,经你提醒,我方才想起。” 衡昀顿觉心中一阵不妙。 “上月至今,库府少地级灵器二十七件——”晏清轻叩玉石桌面,“偏巧,有人见承云师侄,三更入库,五更方出。” 云笈宗纪律严明,私拿灵器轻则寒渊思过,重则逐出山门。 “竟有此事?”衡昀指节微滞,摇头苦笑,“这孩子素来莽撞,许是……” 晏清截断他话头,“误会?” 袖中飞出一面水镜,映出衡承云袖笼宝光,自库府疾步而出的背影。 衡昀没想到证据如此充分,闭目深吸,道,“……我必重罚。” 晏清却是拂袖起身,淡淡道,“既承云师侄如此眷恋凡尘。不如让他回衡氏族中闭门思过吧。” 岑舟到底都说了些什么,竟是要衡承云逐出宗门! 衡昀咬牙,见着实没有回还余地,只得应下来,“……宗主明断。” 只是这一句话音方落,忽闻“轰隆——”一声惊天巨响,整座云笈宗地动山摇,群鹤惊飞,护山大阵金纹明灭。 清止峰座下首席弟子楚玉踏剑疾驰而来,衣袖翻飞,未及行礼远远便急声道,“师尊!剑冢内君临剑突然龙吟震霄!冲天破阵而出!” 桌面杯盏砰然碎裂,晏清眸底倏寒,衡昀亦霍然起身,惊道,“君临自两百年前那魔子伏诛,再未认主,怎会突然异动?!” 晏清袖中玉令飞旋,声如冰箭落地,“除非他残魂未灭。” 语尽,已化光掠向剑冢。 -----------------------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装个大的[狗头] 快快见到心心念念的小鸟~[猫头] 第45章 君临剑主 谷泉镇外,血染黄沙。 万里高空迅猛驶来一道云痕,由远及近,随即,“轰——”一声惊天动地,刺目剑光,瞬间划开遮天蔽日枯木林。 风卷残云,黄沙漫天,滚滚而去,方圆百里,荡为平地。 残肢断掌、枯枝烂叶四处翻飞。 兰小凡只觉眨眼间,便猛然感到一阵极强冲击力,推他飞开数百米,好在落在了一人肉盾上。 那人肉盾在他连忙起身后,虽无大碍,却先顾不得他,直愣愣看向那站在中心,巍然不动,神情一如既往冷峻无情的人。 “这是……” 只见那高高抬起的手所稳接住的剑,玄柄金纹,辉光流转,威势逼人。 !!! “君临剑主——” 随着如烟气浪退去的,还有那人身上的容颜,逐渐显现的是与所持剑威不相上下锐利的剑眉星目。 “谢妄?!!!” 周身灵力喷涌式爆发,排山倒海般如潮如浪全都灌入那个身影。 血从手心满溢,瞬间染红剑柄,爬上金纹,鲜艳暗色不断吞噬明黄,黑雾弥天,与透白灵泉相互交织纠缠,脚边残骸转瞬碾作血雾被吸收,气势无比骇人。 邪物缓神,随之暴怒,归墟印,领域开! 印底水脉虚影骤然展开,化作万丈高空漩涡,刹那间裹挟沙木将一切卷了进去。 黑白归墟印挟万钧之势轰然压下,从天落下,风云变色,如黑夜骤降,陷入一片灰暗的同时,上古威压随之而至。 “蚍蜉求死。” 剑主冷眸一瞥,剑势骤沉。 “成全。” 君临,山河寂。 寂静半秒,天穹骤裂,一道炽白光束破空而至,剑鸣九天,没过山河,劈开漩涡。 磅礴剑意冲霄而起,剑锋与归墟印悍然相撞,铛——!!!爆出震彻寰宇的巨鸣,霎时肉眼可见的金黑两色气浪疯狂炸开,荡平了四周山峦,高空之上云层尽碎。 转瞬间,谷泉覆灭,归墟耗尽。 一阵刺耳尖啸,风卷云残枯叶飘零,邪物之身终于显现,妄图遁走。 立于万气之心的人,掀起眼皮,黑沉瞳眸捕捉宵小,启唇吐出冰冷一字——“破。” 剑随人指,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金色流火,瞬息追至。剑光一闪,没有丝毫多余之势,瞬间狠厉贯穿悬于半空之体。 那四不像寸寸崩裂,黑血未溅便被剑气蒸发。最终一声爆响,归墟印哀鸣脱手,黑气灰飞烟灭。 灭神威,一剑足矣。 风卷云残之下,一人立。 谢妄从始至终未挪半步,此刻目光清冷,在自己身上点过几处,虽脸色并未好转,但血洞暂隐。 随后,他抬手将归墟收入囊中,再未分眼神给任何人,踏剑就要离开。 “谢、谢妄?”从被气浪击飞落在巨石后,就只会傻愣愣看着一切发生又迅速结束的花无时,踉跄而来,拦在了他面前,“我有话要跟你……” 谢妄没时间了。 毫不犹豫,抬掌,击飞。 狠摔在地的花无时立刻爬起,跌跌撞撞又跑来,却连剑尾都没摸到,他冲着那个已然行远的背影喊道,“你等等,你等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每次都这样、我有话啊……等等我、等等……我啊……” 每一次都这样把他抛下,每一次都这样对他视而不见,难道那九世都只是一个人的一厢情愿、一个人的无疾而终吗…… 他有话要说,他明明有话要问啊,为什么总是任何事都比他重要。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47节 但因受了不轻的伤,踏上剑,也只是摔下来,于是再也跟不上了,那个身影转瞬消失,他只能怔然呆坐在地。 那边陆萧遥原本也是要冲过来的,本该冲过来狠狠给上那人一拳,质问他活了怎么不回去!这么多年……这么多年都缩在哪里做缩头大乌龟!为什么、为什么不来告诉他…… 当年被围剿为什么不告诉他,后来怎么辛苦活过来的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么多年做普通人过得怎么样为什么不告诉他…… 还有小师尊……那人最喜欢跟他说起小师尊了,那副小人得志、洋洋自喜的样子,他至今难忘。冰冷无情、敏感多疑外壳下其实是一个喜欢缩在小师尊怀里吃糖的小孩子,那人最不一样,最真实的模样,他都见过,他都忘不了。 为什么都不跟他说,为什么都不跟他聊,跟他炫耀自己其实复活了。 可是他走了,他居然就这么走了?! 陆萧遥不敢置信,陆萧遥愤怒至极。 他们应该好好打一架,好好打上几天几夜,然后就该把一切都告诉他的……这一次,就算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就算还是那副睥睨一切的神情,什么都好,以前他觉得讨厌的、痛恨的,这一次他都可以原谅,都可以熟视无睹。 可是他走了,他居然就这么走了。哪怕一声招呼也没有。 这个卑鄙、无耻的人。 陆萧遥直到那个身影彻底在眼中消失,久久没有缓过神。 一片静默后,直到扯住他没让他追上去的人弱弱开口,“萧遥,我、我知道他会去哪,你带我……” “去哪?!”陆萧遥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身后花无时也闻声回过神,疾步走来。 四只眼睛虎视眈眈,压力倍增,兰小凡又有点不敢说了,咽了咽口水,“你们不会要找他麻烦吧……” “快说!!!!”二人异口同声,吓得中间的人一激灵,一下说出了口。 “浮光城!城、城主府。” 话音一落,陆萧遥拿符,千里传送阵,三人身影转瞬消失。 高空中,刚随君临剑气到此的晏清等人,遥遥望见这一幕。 晏清蹙眉,“萧遥?还有那是,沧冥宗少宗主?” 身旁,楚玉尴尬地“咳”了一声,道,“禀报仙尊,萧遥此次下山历练,先前您在闭关,我还没来得及上报。” 陆萧遥天赋绝佳,是这一代的翘楚,晏清不欲追究细枝末节,淡淡道,“君临剑气刚刚散去,此处并无……旁人,莫非是萧遥吗?” 闻言,楚玉认真思索了一会儿。 虽然他觉得这比书中晚了些,但是情理之中,许是蝴蝶效应,他觉得这个世界比原来的早就有很多不同了。 比如谢妄居然这么早就死了。 比如陆萧遥居然不是君临剑主。 但现在是了,也没什么毛病。 于是果断道,“应当如此。我早就说这小子能成事。” 他这话说过不下十次。 晏清师尊看他一眼,语气依旧淡淡,只是这一次带了点欣慰,“小徵教的,向来不差。” “……是是是。” “让他历练完回来见我,看看都长进了多少。” “是。” 余光瞥见底下一片死气中的有个小不点四顾茫然,似乎被所有人遗忘了,晏清目光一凛,下令道,“那孩子,带回去。” * 浮光城,城主府。 水榭亭台处,一人影袅袅。 乔宣赏着花,摆弄新做的美甲,梅子底色白莲花,全城最新款凤仙花色以及最高妙的艺人所绘。 近日来,耳根清净,修身养性,她心情方才好些。 “新做的,好看吗?”她漫不经心问着立于一旁不敢抬头的人。 “回禀城主,好看。”娄管事低着头,回复迅速。 “可你看都没看。” 娄管事嗫嚅,“我、我……” 他还没“我”出什么,便被乔宣眯眼看着天际唰地飞来的光点打断,“那是什么?” 紧接着,那光点变大、变大,开始有些眼熟,只是那方向,竟是冲着城主府来的! 下一刻,两人俱是被西南房的一声巨响一惊。 对视一眼,马不停蹄赶去,入眼便是冲出来的玄衣黑发之人,不是谢妄还是谁?! 只是此时那人神情似乎十分不对劲,因此乔宣急刹了要靠近的步子。 但他见二人,却是两三步上前,一把抓住乔宣衣领,声音冷地能把她冻死,“他人呢?” “谁?”乔宣大惊,猛拍他揪住自己的手,“你给我客气点!” 娄攸宁刀已拔出,架在锋芒大盛的人肩上,肃然,“放开城主。” 喉间冷笑一声,谢妄眼珠缓缓下移,一想到刚刚进入房间,空无一人的场景,此刻忍不住要掐死眼前人的想法不断上涌,愈演愈烈,脸上咬合肌紧咬得阵阵发麻,字几乎是一个一个挤出,“我说兰、笙、羽。” 哪知乔宣愣了一下,更惊,“我怎么知道?他不是你带走了吗?!” 谢妄手一滞,下一秒双眼倏红,周身灵力波动剧烈,一下震开娄攸宁砸到墙上,狠掐住那细脖颈,近乎咬牙切齿道,“我没在跟你开玩笑。他、去、哪、了?” 乔宣透不过气,但即便断断续续的话里还是照旧的毒辣,“你又在、发什么疯,他就是、走了……” 心情糟透了,他把乔宣甩到一边,此刻庄明屠城的心情他突然体会到了,何止屠城,胸口好不容易藏住的伤此刻爆发了,疼得他头脑阵阵发晕,想把见到的人都杀了。 “谢妄!”一道声如洪钟的喊声遥遥响起,随之,一人落下剑来。 冷眼抬起望去,便见陆萧遥大步跨来,身后还有一个下了剑便鬼祟离开的身影,只是还未看清,脸上先中了一拳。 “你这个王八……” 谢妄立刻无名火起,握拳猛击回去,陆萧遥头都歪到一边,抹掉嘴角的血,一言不发,又是一拳挥过来。 两人突然就打了起来,谁都没有催动灵力或是魔气,全凭肉身硬打,拳拳到肉,肘肘到骨。 谢妄也要靠暴力狠狠发泄出来这种烦闷堵住的感觉,既然有人找死送上来,自然再好不过了,两人都带了血,发了狠不要命地打,梆梆梆的捶在肌肉上的声和咔擦骨裂的声音不断响起。 直到—— “啊!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再熟悉不过,再想念不过,无数次掠过脑海的声音。 就这么忽然响起,耳边忽然再没了杂音。 谢妄抬起头望去,朴素的白衣,墨色及腰的长发,看见自己脸上的伤立刻蹙起秀眉的神情。 都再熟悉不过,再想念不过。 就在此时,根本目中没有旁人的陆萧遥逮着机会蓄力一击给了他一拳,“姓谢的!你他妈就是个白眼狼王八蛋!!” “你、你们别打了……” 谢妄被打偏过去的头再转回来时已经调整好了表情,却没有再看陆萧遥、其他人一眼,松开压着底下人脖子的腿,麻了一时使不上劲,却还是连滚带爬,有些狼狈地跌向那道身影。 抓住人衣角的时候,那双温度刚好融化外壳的手立刻来扶住他,他半跪着,抬起头,本来想笑一笑,说句“我回来了……” 但嘴角勾起,比笑声先出来的是“哇”地一下吐出来,满口的鲜血。 即便已经扭头躲得很快了,但还是弄到了白衣上。 跪着的人立刻伸手去擦,却更糟糕了。 “奇怪,怎么这么容易脏……”他皱着眉,看那衣服那块污渍,满是污血的手想碰却又不敢碰,无措地伸着,不知道往哪放,也没有像刚刚那样抬头去望,也没有像之前任何一点威风。 “对不起,你不喜欢脏,我……” 嘴上这么说着,另一只干净的手,却抓他的衣角抓得死紧。 兰笙羽心疼极了,仿佛不是被紧攥的不是衣服而是被揪住了胸腔里的软肉,抓得他钝疼。 立刻弯下身,把人抱在怀里,他感觉得到,小谢现在非常地、不对劲。 是不是、是不是那伤?! 可惜现在他毫无修为法力,什么都探查不出,什么都无法做到。 心中着急,他摸摸靠在自己颈窝轻蹭的人,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打在他的皮肤上,也就像一下一下跳动的心脏埋在那里。 “小谢,疼不疼……” 喷打在颈侧的呼吸错了一瞬,声音很闷,“不疼……你给我唱首歌,像……以前那样,就不疼了。” 闻言,他真的很认真想了想,绞尽脑汁,最后就像哄小孩,轻轻念到,“唔……呼呼吹一吹……痛痛飞走了,像、像雪慢慢化,像风轻轻吹……” “小宝、小宝乖……” 话还没说完,兰笙羽一下子被怀里的人抱得很紧,就像要被揉到身体里去。 “不是说过、不是说过!不许这么喊了吗……”看不见神情,但小谢的声音变了调,变得奇怪,就像隔着一层层水雾,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像陷在回忆里的语调。 那只有一年的回忆。 却是某人几辈子以来吃过最甜的、最甜的糖。 本来这辈子就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就永远都会是甜的了。 可是太晚了。 天平的两端。 他选错了。 被撬起的不是玄凤,是那颗心。 那颗已经被戳烂没了的东西。 ----------------------- 作者有话说:[爆哭][爆哭][爆哭]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48节 可怜的什么都没有的修狗 唯一能送给小鸟的回礼,也被戳烂了[托腮] 第46章 白日宣鸟 兰笙羽背后,晚来一步的花无时见此一幕,也是愣了许久。 那样的神情啊。那样的语气。 满眼映出的都是,一个人。再也融不进其他。 定情信物?青梅竹马?无名凡人? 哈哈哈哈哈……可笑可笑。花无时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从前他们就总是错过。 这一世,以为有机会,却还是晚来一步,竟还险些成了插足者。 原来冷血无情、铁石心肠,从来只对他啊。 花无时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个人,看着头从来没抬起再给别人一眼人,艰难地步步后退,转身。 努力在眼眶还只是酸涩地不行的时候,御剑离开了。 “小谢,我们、我们先进屋好不好……”兰笙羽轻抚着宽大隆起的脊背,虽说谢妄早就辟谷修仙,能保持稳定体态不变,但他总觉得这么些天,小谢都瘦了。 只是谢妄尚且还未动弹,他便听到一声犹疑轻喊。 “小、小师尊?” 兰笙羽一怔,猛然抬头。 糟了。他忘了还有陆萧遥了。 鼻青脸肿的陆萧遥随手抹了抹嘴角的血,从上下肉夹缝中瞪着眼睛,直直盯他脸,一脸不敢置信。 “你怎么会在……”他疾步走来,兰笙羽硬着头皮,打算抵死不认,嗫嚅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咦——”等到陆萧遥走近了,看得更清楚,又顿足,更加犹疑,“好像也不是……但怎么这么像……” 哪知一直没出声的人在两人简短的对话中,默默把他抱紧,最后像是忍过但忍不了了,“噌”地一下站起来。 腿不麻了胸口也不疼了。 谢妄把兰笙羽牢牢按在怀里,高大身影将其全部遮严实了,陆萧遥本就受限的视线再看不到一点那熟悉的脸。 谢妄只是冷峻地朝他露出一侧颜,冷淡瞥他,咬字无比清晰,“这是我的。” “跟什么宗的破烂没关系。”他语气无比冷酷。 丝毫没注意到怀里的某只小破烂悄悄红了脸,无比小心地轻轻哼了一声,没让任何人听到。 他才不是破烂!坏小谢。 但他知道,小谢只是忘记了。所以他把脸埋在了面前的胸膛,一声不吭。 如果语言有实质,陆萧遥感觉已经被刚刚话里的冰碴子扎了几百次了,他“呵呵”一声冷笑,少见地阴阳怪气,“您高贵,有了新欢便忘……” 但他又觉得称呼小师尊为“旧爱”也不是很妥,于是停住了,绞尽脑汁想不出适合的词,放弃了,恨恨总结,“总之你真是个白眼狼、王八蛋,云笈宗白养你这么多年,小师……” “骂够了吗,骂够了就滚吧,这里不欢迎你。”谢妄刚刚稍微平复一点的心情再度烦躁,截断了陆萧遥原打算喋喋不休的痛斥。 陆萧遥对他的脾气坏、态度差早已见怪不怪,只是自己也惊异居然没一点生气,甚至刚刚打过一架之后,心情还舒畅几分,见他还搂着人撒手不放。 这对于不喜欢跟人亲密接触的谢妄,倒是少见。 陆萧遥便好奇道,“你俩还要抱多久?姓谢的,他是你朋友吗?你这人居然也会有……” 闻言,谢妄微微侧过身来了一点,两人紧.密的动作也更暴露,兰笙羽完全是被连带着动,不知两人还要较劲多久,有些习惯,有些无奈,有些欲哭无泪。 只听得上方谢妄语调奇怪,似嘲讽似疑问,“朋友?” “你是在问我们什么关系?我和他?” 陆萧遥也被他的反问搞懵了,“问问不行?” 哪知谢妄嘴角突然上扬,神情也变得十分奇异,破天荒赏给了他一个完整眼神后,低头看向缩在怀里的人。 兰笙羽似有所感其灼热视线,茫茫然抬起头,对视不过一秒,就见那两点珠墨缓缓下移,盯住了他的唇。 灵光乍现瞬间,一阵毛骨悚然爬上兰笙羽心头,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极具压迫的颜即刻倾下,一道冰凉又柔软的触感便压在了他的唇上。 他惊得瞪大眼,他惊得想往后退。 但刚有此趋势,便被牢牢按住了后脑勺,下一刻,湿软带着淡淡血腥味便不管不顾地冲进来,摄住、搅乱、纠缠。 疯了……疯了! 谢妄疯了,小谢疯了,谢英俊疯了……全都全都疯了!!! 陆萧遥、萧遥还在看啊啊啊啊!!!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谢妄迅速分开半秒不到,说了句,“专心点笨蛋。” 然后,兰笙羽就又立刻被堵住说不出话,双手抵住谢妄的肩,又不敢用力推有伤的人,只能在转换间努力发出“嗯、嗯”地表示抗议! 在他十足的气音抗议下,他觉得自己还是被堵住足有一个修真纪元那么久,十分难舍难分。 陆萧遥站在原地,犹如五雷轰顶。 他一瞬变得光滑的大脑,在两人那处贴在一起后,仿佛从中间缓缓裂开,一些超出了他认知的东西从中间生长出来,在两人难舍难分一段漫长的时间然后“啵”地一声分开,他大脑仅剩不多的褶皱,也被抚平了。 他们火热了多久,陆萧遥就被震慑了多久。 兰笙羽脸已经红得快滴出血了,但他的唇还是红出一大截,仔细看还有点肿。 谢妄盯了一会儿,忽道,“我们进屋。” 便一把扛起还想往怀里缩好像打算一辈子不出来的人,惊得人大喊,“干什么?!你还有伤、快放我下来!” 谢妄安抚似的拍了拍他,却是对表情一片空白,愣愣的陆萧遥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们什么关系吗,待会儿凑近听。” 语罢,昂然进屋。 ? ……卧槽?! 眼前干净了,陆萧遥才渐渐找回脑子,热一点点爬上他的脸。 在一片迷茫中,连连数声卧槽之后,他好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疾步院门前,“姓谢的你!” 却一时“你”不出来,憋了半晌,憋出一句,“你羞不羞!简直太不要脸!!!” 谁要听了?!以为谁都是他一样的变态吗! 但这可打死陆萧遥他都想不到,谢妄居然一直以来是这样的心思。 怪不得小师尊走后,他那么失魂落魄难以忍受,屡次深更半夜把他拉起来打一顿,就为了逼问知不知道小师尊去哪了。 他以为只是这人比较粘小师尊,分开一时不适应,才得了这种间歇性发神经的病,而且本来就爱找自己不痛快,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只是今日看来…… ………… 卧槽、卧槽等等。 他竟是找了一个和小师尊如此相像的人做道侣! 实在是太、太不要脸!变态中的变态啊! 怪不得、怪不得,找到了这么一个仿制品,便开始胆敢侮辱小师尊“破烂”了! 一想到谢妄是如此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狼心狗肺,甚至他都忍不住骂出声,“姓谢的你真他娘就是个白眼狼!小师尊对你那么好,你居然、居然一直以来肖想他……” 紧闭的大门里面忽传出来一道惊呼,“啊!小谢!我不要!” “……” 不知廉耻、太不知廉耻这二人!白日宣淫,狼狈为奸,乌合之众! 陆萧遥气得火冒三丈,但着实不敢闯进去对着人骂,他怕真再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他受不起这刺激了。 转身甩袖而去时,发现那方连廊并排坐了两人。 “娄管事,这瓜不错。” “城主您喜欢便好。” 见他望来,乔宣一脸神气将手中似乎是西瓜举了举,很是自然亲切道,“修士小哥,你吃瓜吗?” “……” “不了,谢谢。”陆萧遥婉拒。 一城神经病。 只是都走出去数步,又倒退回来,他摸了摸鼻子,在两人不明所以的眼神中,似是有点不好意思道,“甜吗?” “……吃一块尝尝?” “多谢。” 就此,夕阳西下,清风徐徐,院子对面廊内,排排坐了三人,吃早西瓜。 陆萧遥这才想到,可惜花无时走得早了些,这城人虽不咋样,瓜还挺甜的。 对了,他不是也要找谢妄吗,为啥一声不吭走了。 真是的。也不骂上几句吃个瓜再走。 * 屋内,纱幔低垂,暗香浮动。 兰笙羽被一把放到了床上,刚想起身,就被施过净身术的沉重身体完全压住了,那双黑眸子紧接着便盯了过来。 在人有下一步动作前,他吓得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闷声急道,“不准亲、不准亲!” 谢妄立刻蹙眉,仿佛这是多么不可理喻的事,问,“为什么?”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49节 但兰笙羽没想到他还敢问,还是这么坦然的态度! 他指着自己的特别红嘟嘟的唇,眉毛都要竖起,叽叽喳喳道,“你自己看!还亲还亲,都肿了……” 没想到谢妄真的看得特别认真,从唇珠到破皮处,都细细地端详了一番,看得兰笙羽都有些不自然地别开头,手撑开他,“你、你干嘛这么看我……” 身上的人却是抓住了他的手,头垂下,轻轻贴在他露出大部分的雪白脖颈处,声音闷闷地,“别推开我。不准你,推开我。” 兰笙羽愣了一下,侧过头,想去看他神情,却因贴得太近,加上碎发遮挡,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另一只抚上他脊背,轻轻拍着,声音温柔,像月色缓缓淌进晚茶,清澈又温凉,“不会,小谢,我……再不会了……刚刚我没有真的生气,只是……嗯、建议,对,建议先不要亲,嘴巴还很疼呢,你看……” 说着说着,兰笙羽又忍不住嘟嘟囔囔起来,就像晚风吹散了茶叶,吹得茶叶在那清水中荡荡悠悠。 也吹得谢妄心悠悠。 虽然,他已经没有这东西了。 “兰笙羽。” 很舒缓有低沉,带着点磁性的声音,距离太近,一个一个字钻进兰笙羽的耳朵。 酥麻了好一会儿,这个名字的主人才缓过来,道,“怎、怎么了?” 小谢很少这样正经喊他全名,兰笙羽有点不安。 “……没什么。随便喊喊。”耳边一阵深吸气,传来的声音情绪很低, 兰笙羽蹙眉,轻哼一声,但他突然想起了更重要的事。 “……小谢,你的伤到底严重吗?” 先前的晚风止住了,茶叶也渐渐沉到杯底。 谢妄平静又漫不经心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闻言,兰笙羽掰过他的脑袋,让他看着自己,无比认真道,“你不要骗我。” 谢妄一愣,垂眼,那双浅淡眸子里唯一的浓色只有自己。 他不禁晃了神,总觉得这样的眼眸如此熟悉,如此难寻。 但他现在却要轻轻避开了。轻飘飘道,“我不骗人。” “好吧……那你明天跟我去医馆看看。” 一阵无声,又像默许又像拒绝,谢妄只是突然道,“想做了,傻鸟。” 闻言,兰笙羽果然一下瞪大眼,忘了还要继续纠缠的话,慌张脸红,断断续续道,“可、可是我现在没有发.情。” 这个笨蛋。这种事,必须要有理由么? 谢妄忍不住嘴角又扬起弧度,风好像又开始轻轻吹,弄得人浑身懒洋洋,他道,“我发.情了。不行么?” 兰笙羽当了真,“啊”了一声,犹豫半天,直到谢妄埋在他耳边说自己难受,他内心挣扎的小人有一边败下阵来,只好道,“嗯……好、好吧。” 得了准,谢妄舒眉,俯下身,一下又一下吻着人。 他不骗人,但,会骗鸟。 笨鸟啊。笨鸟。 他们没有明天了。 ----------------------- 作者有话说:别担心,小花有自己的cp[猫头] 第47章 不似养父 香垂玉案,光浮尘暖。 兰笙羽一觉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支起身,又是熟悉的腰酸背痛,又是熟悉的空荡荡。 人似乎早已离开。这一回,他感到比上一次还要累,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哈欠。 因先前在此住过几日,城主府的侍女知道他喜淡,布好了一桌清粥小菜。虾仁蒸饺边缘凝露将干未干,显然是热过一回了。 兰笙羽心虚摸了摸耳垂,可能这些姑娘来叫过他一回了,只是睡太沉没听见。 午后,小谢还没回来。兰笙羽拎着不知从哪发现的鱼食罐子走过西园时,突然想起自己先前在此栽过几株唤作“月见草”的灵植。 似乎把自己养的很好,青翠的叶托着嫩黄的花,在日光沐浴下,半透明的瓣便透出莹润的光。 靠近蹲下的人拨了拨挺翘的叶尖,露珠簌簌滴落,花盏摇摇晃晃,欲比花娇的小脸浮出鲜艳的颜色,忍不住笑着对它们道,“你好你好呀,你们都好呀。” 微风拂过时,春风过客随至,蝶影翩翩。 他心情愉悦地观赏了一会儿,便将空间还给它们交流,又将鱼食倾泻进池塘,引得锦鲤扑腾争抢,泛起碧绿池水阵阵波澜。 也就是这其中某一瞬间,他忽觉得,一辈子就像这样生活似乎也很不错。 什么都没有,又什么都有了。 只不过,小谢什么时候回来呢? 忽传来脚步声,兰笙羽立刻转身,却见是娄攸宁从小桥那头走来,略施一礼,道,“兰公子,别来无恙。昨日匆忙,未来得及叙话。” 其实,距离两人相别不过几日,但确实又像许久不见。 兰笙羽敛起刚刚的一点点失落,道,“别来无恙,小娄,你现在当管事啦?” “嗯,帮着城主管理事务,平日也没什么要紧事。” “挺好、挺好。”兰笙羽点点头,忽想起,“昨日那位姓陆的公子现在人在何处?” “昨日他只待到傍晚,似乎是知道见不到谢公子,便离开了。” “他有说去哪吗?” “好像并未告知。” 兰笙羽顿时皱起眉,心中思索得给岑舟师兄报个信,也不知萧遥这孩子会不会全都如实向上禀报。 但应当没有,否则昨晚回宗,云笈宗弟子今早便能将这座小城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连只蚊子都跑不掉了。 眼见两人就要无言,娄攸宁也不拖沓,一抱拳,郑重道,“先前陆府,多谢了。” 兰笙羽一愣,连连摆手,“跟我关系不大,多亏了谢、小谢。” 娄攸宁闻言点头,“好,若是遇上,我也会向他道谢。” 两人别过后,兰笙羽如今也不需要打任何工,闲着也是无事,便出了府去逛,倒有些像先前谢妄故意不见他时的日子。 不成想,今日街上如此热闹,他顺着人流,挤到蜜饯铺子前,油包纸刚沾了手,忽听得一阵清脆铃响。 抬头正见漫天彩绸如虹垂落,万千朱砂符笺从城楼泼天而下,纷纷扬扬数十里。 兰笙羽这才想起,今日是“福缘节”。 是捡到那颗黑蛋的节日。 他和谢妄的相遇,今日才算满整整一年。 采莲泾两岸早被锦衣襦裙们占满。凤箫声起,玉壶光转,香车绣帘缓缓流动。卖同心结的老妪摊前挤得最凶,结子底下缀着银铃,见者皆翩翩心动。 在福缘节,还有一项重要活动,便是年轻男女们会手执符笺,在上面写下祈福祝缘的话,再赠与任何心仪对象,若是契合投缘,二人便一同落款,系于城南福缘古树,一起许下未来源源不断的福气。 兰笙羽先前住在外城闲泽村,对这些内城节日盛况都只是听闻,这倒算是第一次亲见。 但他这么想着,只是走了几里路,竟收到不少符笺,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拒绝太多热情的少男少女们,跑到较为人少的街道。 腿上受到某物冲击,几个扎冲天辫的孩童炮弹似的冲向热闹处,险些撞翻他手里的油纸包。 他伸手扶住撞在他腿上的小孩,温声道,“小心些,别摔了。” 这小孩本离弦般冲出去,又回头冲他吐舌头,扮了个滑稽的鬼脸后才跑了,让人忍俊不禁。 他又想起小谢,这家伙小时候也这样,但性子其实不是顽劣,只是喜爱跟他玩闹罢了。 小谢,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呢? 不知不觉,晃到了城南古树处,满树红符与鸿福,树冠延展,足有半亩,异常壮观。 他手上也有一张符笺,本想等小谢回来,两人一块凑个热闹,但小谢再不回来,福缘节都要过去了。 略一思索,他决定先写下祝福。 “岁岁与共,望君长安。” 很平凡的心愿。一笔一划圆润工整,兰笙羽十分满意。 只是落款……他垂眼,无比熟练。 穿过红绳,挂于树梢,随风飘摇,银铃悠悠。 “叮泠泠——叮泠泠——” 暮色渐染,浮光城的青石板上,忽闻一阵驼铃声,一支风尘仆仆的商队缓缓穿过人群,进入锦华楼歇息。 商队在卸下行囊时,领头都来不及先喝上一口酒,便对坐满了人的四周呼喝。 “你们可知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此言一听,是有大消息,周围立刻都竖起耳朵,有人好奇问,“这又有何事发生了?” “何止发生!”领头一拍案,神情夸张,言辞激烈。 “魔域第一区永夜城惨遭血洗!” “数十大族一夜灭族!” “叛主之徒悉数暴毙!” “什么?!!”底下一片哗然,议论纷纷,震撼不已。 “啊?谁干的啊?” “玄冥主呢?他都不管管吗?” “他不是常年蜗居洞府,据说府外设八十一阵,府内又有三十六毒,全方位保命……” “哎哟还什么府外府内,一剑给荡平了都……”商队二把手忍不住插嘴打断还在滴滴叭叭玄冥主无敌洞府的人,被领队一眼给噤了声。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50节 “啊?!一剑什么?!” “真的假的!怎会如此!究竟何方神圣?” 商队领头自己话还未完,一人洪声压过众人。 “各位各位,事发不超半时辰,玄冥主虚风遥头颅便高悬城门,蝇蚊啃噬,短短半日,千疮百孔,糜烂殆尽!” “这、这、这这这……”旁边招待的小厮来福听完,满脸悚然,舌头打结地说不出话,商队领头接过他的话,说出在场每人心中同时的想法,“这不是那位来了,还能是谁?!” 但此言一出,四周顿时一片寂静,忽地茶盏“当啷”坠地—— “造、造孽啊!” 不知谁一道凄慌声音喉间呼出,彻底搅乱了众人强撑的平静,恍然惊醒,这道消息才如终于成型的巨石,咣地掉进水里,惊起千层浪,久久不能平息。 不日,魔子谢妄残魂未散,从无间崖杀回作孽,类似传言闹得满城风雨,像蝗虫经过麦田,只需片刻,已成荒涂。 人间界四处惶恐不安,两百年间谁人不骂过一句魔子该死,谁人不贺过一句魔子陨天下平,如今又谁人能不畏暴毙,谁人能不惧头悬城门,死得如此惨烈。 甚至魔域已然有人家中跪拜魔尊,祈求放过。欲得人敬仰,比令人佩服更容易的是令人畏惧。 即便除此外再没消息,这阵风还是愈传愈凶,所有人都活在未知的恐慌中。 只有兰笙羽活在焦急中。 从城西回来后,他便听说了此事,赶紧马不停蹄奋笔疾书给岑舟灵鸟传书,言语间殷殷切切,尽是救徒之心切,万千叮嘱不要让宗主打断了谢妄的腿。 * 无间崖边,一处云阙。 晏清修长二指间夹着一张纸,粗黄麻纸粗粝,不似修士常用信纸,但他却在仔细观摩。 楚玉、陆萧遥立在一旁静候。 坐于他对面的岑舟背后冷汗涔涔,但面上不显,一脸淡定道,“师兄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闻言,晏清放下信书,瞟他一眼,岑舟顿感无比心虚,但晏清只是道,“你觉得我该看出什么?” “咳,师弟愚钝,不能通晓。” 晏清却顾左右而言其他,“你那天去了何处?” 岑舟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说得哪天,略一思考,脱口而出,“照顾我的灵植去了。” “……”晏清一忍,“你的灵植有灵性……” 被打断,“所以没我不行。” “……”晏清忍不了第二次,笑得冷冷,“岑舟,你当我像小徵好哄么?” 岑舟一听到这名差点坐不住。 “你当时便是去找……”哪知晏清继续缓缓道,岑舟心跳都快停了,“那小子了吧。” 嗯?……那小子 这语气这简称断然不会是岑舟心中想的那人。 晏清见他这反应,声线更冷,“人都快把魔域杀光了,你还想骗我?” 啊,原来是猜的谢妄。 岑舟端过桌上茶水,放到嘴边抿几口,压压惊,面不改色,继续淡定道,“我不知师兄在说什么。” 如此,晏清心中更加确定谢妄已然归来,将信往桌上一丢,问,“这是谁写的?信中殷切,全然忧心那小子,还知道你我脾性,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伤他。” “若不是小徵已经飞升,我都要以为……” 岑舟快速道,“他重生后的养父。” 养父? 一直在旁听神游的陆萧遥猛然回神,但在接触到岑舟师叔凌厉目光后,果断选择保持沉默,抬头望天。 岑舟继续道,“至于他对我们的了解,是我见他合得来,嘴碎说了几分。” 晏清两指又捻起那张纸端详一番,岑舟心又提起。 小徵为数不多地机灵几回,这次知道把字迹改了,只是晏清确实不好糊弄,该不会真看出来点什么吧。 要是知道兰徵为了谢妄回来了,恐怕真不是断个腿的事那么简单。岑舟说的是断谢妄的腿。 好在晏清还是将纸放下了,终是淡淡道,“罢了,愿意这么待他的倒是少见。有机会带他来见我。” 岑舟听完,眉梢一挑,“你要见他?为何?” 晏清眼眸一转,落在他身上,眸光深邃,“这信中殷殷语气,倒不像寻常养父。” 他的重音落在了最后二字,似有深意。 岑舟冷汗涔涔,陆萧遥冷汗涔涔,楚玉眼观鼻鼻观心,果断退出这场群聊。 岑舟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道,“也、也许吧。” 晏清又看向陆萧遥,后者便上前道,“师尊,实不相瞒弟子此次出行,遇上了谢、师兄。” 只见他拿出一枚观影石,烟消雾散之后君临剑主身影渐渐从中显现,是一张在场的人都极为熟悉的脸。 陆萧遥淡定抹额,姓谢的不要命搞这么大声响出来,他偷偷录个影也不算什么吧。 而且除了谷泉镇的,他其实还有一段录影。 第48章 勿思勿念 看见那张熟悉的脸,过了一会儿,晏清的眉才拧起,冷声道,“真的是他。” “奇了、奇了。”在一旁当透明人的楚玉见着这脸,突然出声,一副震撼地说不出话的样子。 一众人都看向他,岑舟问道,“楚玉师侄有何看法?” 楚玉一顿,神色恢复了些,答道,“回师叔,谢妄师弟与我一位故人十分相似,因此刚刚情不自禁出声。” “哦?”危机已去,岑舟又恢复谦谦君子温和样,道,“我隐约记得,先前谢妄在宗内修行时,楚玉师侄好似正好外出,待后来此子叛逃魔域,师侄应当才回宗吧,你倒确是第一次见他。” 对,他继承的记忆中对于谢妄少之又少。 原身楚玉只是略有耳闻,云笈宗那常年不居宗内,而在四方境独自生活的仙尊兰徴,某天领了个徒弟回来,便是谢妄,走完拜师流程,二人便回四方境了。 再后来,兰徵飞升,谢妄回宗,不愿归于任何一峰。原身楚玉恰外出任务时发生意外身亡,回来的楚玉已然是穿越后的他了,但向来孤行的谢妄才待了没多久便离宗了,所以两人没碰上。 至少,在面前几位的眼中,情况便是如此。 楚玉应了一声,道,“是,不过应当不是我同乡。” “也说不准。他当年是个孤儿的时候,在龙隐山流浪,我没记错的话,这也是你的故乡吧,你们二人还年岁相仿,若是孩童时期的故人,倒真有几分可能。” 楚玉一愣,他说的同乡断然不是这个世界任何地方。只是没想到反派谢妄也是龙隐山人,这是原书中他都不知道的细节设定,当是自动补齐的内容。 而且当初原身楚玉外出任务便是回故乡龙隐山,也是在那里被他穿了,这地方难道有蹊跷? 他觉得改天有必要回乡探访一下了,说不定就能从龙隐山这个乡,回到真正的现世。 回神,楚玉依旧否定道,“或许儿时见过,但我那位故人成年后相识,只是时运不济,遭遇意外身亡。应当只是有些相像罢了。” 他这位现世的同乡故人,其实并非身亡,而是摔下楼梯,至今植物人罢了。但他要这么说,这里的人肯定听不懂。 岑舟只好叹息一声,晏清继续问道,“萧遥,你就录了一处?” 陆萧遥听完就想把另一段在浮光城,谢妄跟一民间小妖亲嘴儿的影像,也放出来,好好跟晏师尊痛斥控诉一番他一直以来肖想小师尊的胡作非为! 不知怎么,忽地对上了一双眼神,岑舟师叔笑吟吟地看着他,似乎无形中有一把剑正架在他的脖子上般令人直冒冷汗。 又见晏清师尊一脸肃然,本命剑就在腰侧,仿佛蓄势待发即可出动,忽想起自己是要控诉,而非想要谢妄的命。 这影像放出来,恐怕三界又一场浩劫就要来了。 于是,陆萧遥伸进乾坤袋的手便一顿,拿出来的就成了空气,什么都没有,他尴尬地笑了一下,道,“回师尊,没、没了。” 晏清蹙眉,但最后只是道,“罢了。这一段也够了。他的修为目前尚还没有达到先前高度,楚玉萧遥,去把人找到,押回来。” 楚玉、陆萧遥行礼,同声,“是。” 两人出了云阙,正好霞光破云,一痕孤鹜掠过,碎金满崖,竟照得这寸草不生的荒凉之地有几分温度。 陆萧遥忽生感慨,叹气道,“楚师兄你有所不知。当年,若是兰师尊没飞升,晏师尊没闭关,或者我能及时回宗,姓谢的也就不会遭如此规模浩大的围剿。反正无论如何云笈宗当是不会参与,他或许也不至于……” 陆萧遥有些说不下去。 楚玉闻言,狠皱了下眉,但现在剧情野马脱缰,人也没见过,他也不好置评什么,反正他的紧要任务是抱紧陆萧遥这个正道之光的大腿就好了,虽然正道之光现在还有点鸡肋,但迟早会夺回君临剑,一剑杖杀谢妄 ……的吧。 他瞥见旁边陆萧遥望着夕阳,一脸忧愁的模样,脚底打滑,清止峰首席弟子险些摔下飞剑。 他频频扶额,喂大哥,你们可是宿敌加情敌啊,你在这忧愁那反派个什么劲! 但,按照目前剧情走向,他俩确实好像有点敌不起来? 他写的设定没记错的话,大反派谢妄与花廷雪有几重前世情缘,但因自身的冷血无情屡次三番伤花廷雪,后来喜欢上花廷雪的陆萧遥应当对其行为十分唾弃。 奇的是,目前陆萧遥和花廷雪怎么进度这么慢?相看两厌的阶段有这么久的么?这小子到底什么时候能开窍追人? 楚玉对此,颇为忧心。 而且他还忧心的是,这大反派理应来说,会在师尊兰徵飞升前夕便刀了兰徵,绑了君临剑跑,由此云笈宗上下震怒,陆萧遥从此更是恨之入骨才对。 但奇了,谢妄怎么没刀兰徵,竟得了君临剑认可,还能把自己玩死了重开? 楚玉不解的事太多了,但他无人可诉,只是道,“他到底都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陆萧遥对大师兄奇怪的脑回路并不吃惊,只是思考了一会儿,道,“也没有迷魂汤这么夸张吧,他以前不这样,是后来…… “他以前什么样?”楚玉好奇道。 “以前,他秉性虽然……算不上好,但也不、不坏吧。”陆萧遥绞尽脑汁,最后说出来还有些烫嘴般飞速说完了。 楚玉只是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故作一副高深的模样。心里腹诽,好在哪都说不出来,迷魂汤,全是迷魂汤,这谢妄真是好手段。 陆萧遥见师兄笑容,赧然也回他一笑,就听大师兄嘴角抹平,道,“此次任务急且重,你回去稍息,我们轻装出行。” 陆萧遥一点头,心中有些许雀跃。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51节 记忆中这还是第一次同楚师兄二人结伴下山。 毕竟清止峰首席大弟子,陆萧遥仰慕久矣。 * 无名山一处山崖洞口。 “给我滚出来!” 一声怒吼突兀打破寂静,零星鸟叫在扑簌落叶间也消失殆尽。 谢妄踉跄着撞进洞穴时,袖口早已被血浸透,每一步岩壁上都蹭出暗红指痕。 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整个人最为刺目的,便是胸口那口血洞,早已糜烂,边缘翻卷着腐肉与脓血,像一块浸了污水太久的破布,已然是法术都掩盖不住的腐败。 谢妄没有得到回应,周围的静谧仿佛开始啃噬他满身的伤口,疼得手臂青筋暴起,脸上布满血,表情变得尤为可怖,近乎咬牙切齿吼出来,“是你干的。为什么这么做!” 他问的是自己的心魔。 在谷泉镇,若不是有一瞬身体迟滞无法动弹,邪灵那一击又怎会正中红心? 他从前便觉得他体内这东西跟其他人口中的心魔不一样。心魔致人灭亡,但他的心魔却与他共生。 一直以来,也是如此,即便那东西野心膨胀,欲望无边,但谢妄从来不以为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着了道,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这么狼狈地一遍遍质问,却有无人理会。 从来没有想过这么无声无息、不明不白地死去的,会是他谢妄。 依然是一片寂静,心魔在他身体被刺穿的那刻起就好像消失了一般再无声息,他也感受不到任何那东西的存在。 一拳又一拳,强弓之末的身躯不知从哪爆发出的力气,不断狠狠砸在石壁上,砸出数道大坑,砸得鲜血淋淋,心中郁气却砸不开半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不想死!他不想死啊啊啊啊!他从来没有这么不想死过……从来没有这么畏惧过。 他从前不在意。所以身后是深渊还是炼狱他都无所畏惧。 但现在,他在意了,他真正渴望了,他想要的到的东西就是天上赐下的那片羽毛,落在手心,轻得不行,好像属于他了,又好像没有。 实在是太轻了。他的生命中太多东西明明很沉重,压在身上,他却从未怕过深渊,仅仅是多了一片羽毛,风的重量都没有的羽毛,开始让他害怕未知,害怕黑暗。 死亡总是伴随恐惧,只有他在乎了,才会从身后伸出无数双手来,吞噬挣扎、吞噬生命,将他扯进深渊,妄图追逐便绊住脚,渴望抓住便缚住手,又轻轻一吹,羽毛便远了,意志便被绞杀了。 暗淡无光的人影蜷在粗粝岩壁旁的时候,手中紧紧抓住的是那根尾羽,垂下的头再没力气抬起,却竭尽全力轻轻笑了一声。 原来还在,还在手心。对啊,他才不会,让谁吹走呢。 ……但是如果,如果能早点遇见的话,如果上辈子就能遇到,如果一切都还没发生的时候遇到,是不是永远能抓在手里的,就不止一片轻飘飘的羽毛了。 他慢慢、慢慢地想,从没有这么认真地思考过一个问题,这么真心地想知道一个答案。 漆黑的眼眸中最后一点光亮也消失的时候,他只是继续想到,那只笨鸟,是不是已经看到信了,会不会哭,会因为太伤心睡不着觉吗,会瘦吗,还会念叨他吗,春天会找别人帮忙吗,会找到真正能给他一生能给得起回礼的人吗,还会被骗吗…… 会……恨他吗 不过,他再也会不知道了。 洞口外碧空蓝天,一片一片的云缓慢飘过,安逸之间,一块碎石簌簌滑落,才隔不过几秒,山下小镇里的人便听见隐隐传来一道闷响,紧接着一阵地动山摇的塌陷声。 再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诶快看!山那边怎么塌了!”一打水村人呼喊。 旁边人只瞧了一眼,“那儿又不住人,洞穴坍塌这不山上常有的事。” “大惊小怪。”旁有人附和。 一开始惊呼的人悻悻拿起水担,耳朵又竖起听刚刚被自己打断的故事,讲故事的人又开始绘声绘色,“诶,我们继续说,这魔子当年那可是……” * 小谢当年,也总是如此莽撞。 兰笙羽收到那封信的时候,正忧愁得不行,今日不知为何,心中总是烦闷,堵堵的、喝水都难下咽。 这是没看见小谢的第三天。明明什么事都干完了,怎么还不回来这孩子,他这么小小抱怨着,拆开漆好的信封。 乔城主说谢妄临行前特意强调了如果三天后他没回来,就把这封信交给兰笙羽。兰笙羽就要打开折好的纸,心中突然升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但信上只有八个字—— “露水情缘,勿思勿念。” 心中轰然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好不容易理解这八个字意思的时候,委屈都还来不及涌上来,他便想起这些天的牵肠挂肚,也不是没脾气的他脸上骤然少见升起愠色,提笔即刻就要飞书岑舟,叮嘱还是打断谢妄的腿带回来先再说! 但他忽然发现不对劲,把信纸拿近嗅了嗅……这八个字怎么是用血写的?! 兰笙羽霍然起身,桌旁先前精心养护的花瓶一晃落地,但耳边嗡嗡听见的不是地板上的碎裂声,而是胸腔里的七零八落。 这个小骗子出事了! 兰笙羽一想到此,才真正感觉到恐慌从四处摄住了他。 待岑舟和兰笙羽终于找到那座无名山坍塌的洞穴,已是又过去三天。 望着一片了无生机的乱石荒山,兰笙羽崩溃至极,跳下剑,便徒手在碎石间翻找起来,岑舟看着心疼,知道那小子……谢妄找这么一处无人之地,最后还轰碎了洞口,就是不想让远在浮光城的凡妖兰笙羽找到。 但眼前素衣绾发的人,衣脏了发也散了,双手被锐石刺破,鲜血淋漓,记忆中最怕疼的小师弟此刻浑然不觉,口中不断喃喃,“为什么、怎么会,怎么会要了他的命……他骗我,他说过没事的……呜骗、骗子,总是这样……”。 制止又不可能,可用法术又不免破坏……尸体,岑舟只好也弯身帮忙寻找。 直到从深处翻开一块断石,一双血迹已经干涸的熟悉的手出现在眼前,一动不动,双手紧紧护着的是一根尾羽,脏乱血污之中还是洁净如初。 岑舟一愣,竟忽然间也觉得有些晃神,一直以为这人狡诈恶劣,说不定早就有所预谋,只是小师弟性子单纯……现在,见到那双手,他才对这件事有了实质,在一瞬间意识到谢妄死了是真的,谢妄对小师弟,也是真的。 那边兰笙羽还在闷头翻找,岑舟忽觉得口中有些发涩,但最终,还是叫了声,“笙羽。” 兰笙羽只是一顿,弄脏了的脸都没有抬起,就听到是师兄的声音,“找到了。” 他只是起身,走得很慢,看见那双手的时候他忍住了,但摸到真的一点温度都没有了,冰得就像他刚刚翻过的任何一块石头那样绝情,他终是忍不住,在一声声绝望的呼喊中,眼泪决堤而出,彻底崩溃大哭。 很久之后,沙哑的声音响起。 “师兄、我想……救他,可我、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 “……小徵,慢慢走出来吧,你也已经……仁至义尽了。” 跪坐在那双手边的人眼皮很沉重,睁不开,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傍晚的风里传的很远。 “上一次也是在这个年岁……他从来没有活过太久,为什么都说他贪心呢,那可是、从来都没有啊……” ----------------------- 作者有话说:本卷结束,下一卷全都是回光返照(不是,划掉[狗头] 楚玉在近尾声的时候会和谢妄同乡认亲[竖耳兔头] 第49章 真正的初章 谢妄两眼一睁的时候,还没适应刺眼的光芒,就听“啪——”地一声脆响。 头已经歪到一边去,还没反应过来腹部又受一重击,天旋地转间,背狠狠撞在坚硬之物上。 紧接着随一侧脸火辣辣烧起,腹、背的疼痛也开始蔓延,耳边嗡鸣声被一顿尖锐的嬉笑声刺穿。 “喂喂,还活着吗腌臜货?” 他只觉得自己没用劲,身体就直了起来,直到头皮开始紧痛,才发现是被拽着头发拎起来了。 “死野种,我们老大问你话呢!” 一只脚踢在他腿上。谢妄缓慢撑开眼睛,看见围住他的是几个两米多的巨……不对,怎么回事,好像是他变小了。 七八个十几岁大的小子将他围在昏暗小巷墙角,面目凶恶。为首那个手上抛着一枚玉佩样式的物什,在暗淡的光线下还散发淡淡莹光。 “哟,还活着呢。”为首者脚踩在他肩上,倾身过来,那物什便在他面前晃,“这样的东西,你还有没有了?” 谢妄大致扫了眼面前的情况,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都穿着破麻布衣,颇为古式,但能看出来是些混子,还是有点中二的混子。 他冷静道,“没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身体变小了,本来照理来说本一只手便能解决这些不入流的底层垃圾,但现在身体这个情况,只能想着先逃出去然后立马找人报警。 那为首的人却是咧嘴一笑,露出黄牙,“骗谁呢。” 说完,便一把扯过他怀里下意识抱紧的包袱,稀里哗啦,里面的东西全落在了地上,在示意下,旁边的人一拥而上,抓住他头发的人赶紧松了手,也加入争抢。 谢妄看了几眼,没有他认识的东西,值钱的都被搜刮走了,不值钱的或砸或撕也毁于一旦。他后退几步,忽闻到一股恶臭,往旁边一瞟,是一桶泔水。 他捂着鼻子,强忍恶心,将那桶猛地朝那群人推倒,“哗啦啦——”一泻而出,正中目标! 自己赶紧眼疾手快躲开,一溜烟儿往光亮处跑得飞快。 “老、老大!屎——” “啊啊啊啊——草泥马的死野种!!!” 将身后的嘈杂谩骂声抛得远远地,谢妄确保他们不会跟上来了,这才慢慢停下,都还来不及查看自己情况,就发现大不对劲。 一条喧嚣长街,铺面招幌,“张记茶肆”、“李氏布行”、“王氏药堂”,有着青布短打、窄袖布裙者,也有着绫罗绸缎、宽袍大袖者。 谢妄只觉得头阵阵发晕,怀疑是不是自己还没睡醒,闭了闭眼,过了一会儿睁开,还是如此,他才堪堪忆起今早都发生了什么事。 那时他正下楼梯,公司下属突然发来消息,以为是什么要紧事,一看是一本网络小说简介,目光才扫过第一行,“气运之子x宗门天骄,天道追着喂饭?神器争着认主?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谢妄还没看到重要的是什么,一脚踏空,紧接着眼前一暗,再睁眼时,已然是刚刚的场景。 “……” 瞧这情况,他应该是穿了。 不论如何,他总得先要养活自己。 正巧旁有块布告栏,栏上糊着各色纸张,寻人寻物的、新店开张的、介绍交易的告贴层层叠叠。他的目光快速扫过,一张新贴的、墨迹才干的糙纸吸引了他。 【招临工:如意客栈,需杂役一名,手脚麻利,包食宿,日结十文。】 如意客栈?谢妄抬眼望向长街那头,一座三层木楼挑着高高的酒旗,在那片低矮的铺面中颇有些气派。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52节 客栈酒肆往往是信息交汇之地,也是三教九流混杂之所,他或许可以通过这里很快搜集有关这个世界的消息。 他略一思忖,将那张告贴揭下,立刻朝客栈走去,便也没注意上方一处寻有灵纹玉佩的八九岁孩童的告贴。 只是没想到这客栈,竟然如此热闹,尚未到午时,门前便已停驻了好几辆装饰华美的马车,大堂人声鼎沸,果不其然,他还没进来多久,就已经听到不少消息。 “诶今日这如意客栈怎得如此热闹?”一人刚进来,坐在一桌熟人身边,问道。 “你还没听说么?你我这辈子都见不到的仙人来了,现在就在那雅间里!”旁边的人有些激动答道,手指向二楼正中一处雅间。 谢妄也顺着看去,垂帘遮挡,但隐隐约约可以瞧见人影绰绰,似乎确有二人。 一开始问话的人也是一脸吃惊,又问,“仙客来此作甚?” “这不知道……话说也还不知道来的是哪位仙客……” 随即,他们开始聊起别的,又大谈特谈当今所发生的所有大事,正中谢妄下怀,他大致也理清了情况。 这里共分三界,仙、人、魔,魔修和仙修从当年的水火不容到如今的和平共处,云笈宗仙尊扶朝功不可没,有她在,魔域魔尊谢空空才不敢造次,但几年前她修为大圆满,一举飞升,人们本担心魔尊会开始不安分,可是扶朝飞升后再不见魔尊身影,谢空空不翼而飞,魔域当今群龙无首,九区十二大族各自为政。 谢妄这才确定了这不仅是古代,还是个修仙玄幻世界。 虽然他中学时代对网文不感兴趣,成年后进了自家公司便全身心投入工作,更是与这无缘,但他也不是没看过,只是对玄幻修仙唯一的印象是男频打怪升级流爽文,目前看着这世界观应当也差不了多少。 而且他突然想到,既然他穿了,那肯定是有原因的,指不定他就是主角,需要拯救这个世界。 这么一思索,谢妄觉得自己也有点中二起来,看来与这世界融合得很好。 不过,听着那群人聊天的意思,现在这个魔域虽然乱了点,但三界至少看着挺和平的,那还有什么好救的,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主线会是什么。 难道,他就是主线? 他还没想出所以然来,一道阴影投射在他身上,头顶响起声音,“你这小子是打哪儿来的?待会儿仙乐坊的乐舞就要开始了,还不回你家大人身边去。” 听这语气,是把他当作跟长辈来参宴的小孩了。他将招临工的告贴给这店小二看,店小二一脸惊讶上下看了他好几眼,问,“你多大了?” “十一。”谢妄面不改色。 又是好几眼,店小二嘟囔了一句,“怎么看着只有七八岁……” 但还是把他带到了正忙着打算盘、招呼客人的掌柜面前,附在耳边说明情况,那微胖的中年男人只是一眼扫过旁边的他,便语速飞快道,“今日忙,来一个算一个,让他去后堂。” 店小二知会,便领了他往里走,进入后堂前,谢妄又抬眼,不知怎么正好视线落在那二楼正中雅间。 依旧帘影绰绰,但他盯了半晌,直到店小二催促,才垂眼收回了视线,迈进了后堂厨房。 二楼雅间内,兰徵却忽觉一阵心悸。 明明此间师兄施过法术,外面的人并不能看清内里模样,但刚刚无意间往外看,便对上一双黑眸,深不见底,直勾勾地望来,恰好与他“对视”,即便兰徵知道那小孩当是确实不能看见,但不免还是惊了片刻。 身边岑舟并未察觉,放下茶杯,满面愁容,道,“寻人的告贴已布满全城,龙隐山就这么一座城、几个村,我们也都寻遍了,此处再没有,小徵,你说我怎么回去交代?” 兰徵这才回神,宽慰道,“不会的,师兄,那孩子一定就在此处。客栈鱼龙混杂,指不定就能听到什么消息。” 此次出行本是大师兄、二师兄一同前来,只是晏清此时刚当上宗主,宗内事务庞杂,他抽不开身,重任便落到了岑舟身上。兰徵则是央求二师兄带他一起,瞒着大师兄才出来的,虽然任务没完成,大师兄也不会责怪到他头上,但他同样十分忧心。 毕竟此事事关他们三人的师尊扶朝遗留在外的孩子,兰徵自然也想早点找到,不想让小家伙再在外受苦。 但天行柱上关于那孩子,扶朝仙尊只给了两道谕示,龙隐山和‘长宁’玉。 因此师兄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兰徵忍不住悠悠叹了口气,端过茶杯,其中茶叶浮沉,些许开始缓缓落下。 直至午时正点,大堂中央早已清了场,一圆台缓缓升起,华灯初上,盛宴开场。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响起,空灵剔透,韵味悠长。原本嘈杂的大堂渐渐安静下来,无论是凡人伙计还是护卫侍从,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聚到台边。 忽然间,大堂顶部的琉璃灯盏光华大盛,数道明彩的绸缎自三楼廊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下一刻,数名身着霓裳羽衣的舞姬翩然现身,竟足尖轻点彩绸,如履平地般翩跹而来。她们身姿曼妙,臂挽长纱,随着乐声旋转、腾挪,彩绸环绕着她们,在空中交织出眼花缭乱的虹桥与花旋。水袖挥洒间,有点点灵光如碎金般飘落,尚未触地便消散于无形,留下满室惊叹。 尤其是为首那名舞女,面覆轻纱,眼眸如水,一个腾跃,彩绸便托举着她直升而上,宛如飞天仙子,美得惊心动魄。 谢妄在帮忙搬东西,进出间也看了几眼,但看得不仔细,舞乐间隙底下爆发喝彩,二楼那间雅室还是静悄悄的。 看来这样的舞蹈也还不足以吸引仙客,谢妄心想。 “那边那个小子!快!把这筐新到的搬到二楼小厨房去,等着用呢!就那边楼梯上去右拐!”被灶火熏得满脸汗的厨娘对着不远处的谢妄,压着嗓子急喊。 谢妄应了一声,便抱起那筐菜,着实挺沉,对于他现在的小身板来说,还得避开熙攘的人群,颇为吃力。 楼梯口附近堆着几个临时放置的空木箱,大约是之前搬运物品时留下的。厨娘所说的那个小厨房,需要绕过廊道转角,而那转角处,恰好因为建筑格局,临空的一面缺少了一段护栏,下方正对着一楼大堂侧面的空地。 一个伙计正站在一个木箱上,踮着脚想将一盏有些歪斜的灯笼挂正,看见谢妄过来,急忙招手:“那谁,来得正好!快,帮我扶一把这箱子,有点晃,我够不着!” 谢妄皱眉,只好先放下菜筐,上前,双手扶住那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木箱边缘。伙计使劲踮脚,身体晃动,木箱本就不稳—— “哎哟!” 箱体猛地一歪,站在上面的人惊呼一声,下意识跳了下来。 但正用力扶箱的谢妄却因这突如其来的失衡,根本来不及反应,脚下一滑,被倒下的木箱一带,整个人就朝那没有护栏的廊道缺口处倒栽出去! !!!草! 熟悉的强烈失重感瞬间袭来,耳畔风声和楼下骤然响起的惊呼声呼啸而过。视野天旋地转,只能看到下方迅速放大的地面和模糊的人影。 完,又要死了。 这念头只一晃而过,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嗖!” 一道白光自二楼一扇垂着珠帘的雅间内疾射而出,快得几乎捕捉不到痕迹。 下一瞬,谢妄只觉得腰间一紧,下坠之势骤然停止。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轻轻一带,整个人便落入了一个清冽温软的怀抱之中。 鼻尖萦绕开一股淡淡香气,像是春风拂过的花香,似有还无,缓缓流淌,将他包裹住,令人无比心安。 这就是仙气,他朦朦胧胧地想。 一抬头,不曾想撞入了一双波光流转的眼眸里。 救下他的人翩然落地,身姿轻盈如羽,点尘不惊。身着一袭月白云纹的锦袍,衣料在灯光下泛着淡淡华泽,墨玉般的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白玉簪半挽,其余如瀑般垂落。 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明艳出尘,眉眼精致如画,周身又好似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疏离雅净的清辉。 这就是仙,他目不转睛地想。 此刻,这位恍若天人般的仙人正微微低头看着他,那双极好看的浅淡眸子里映出带着一丝关切,盈盈碎光落在其间,胜过方才所见的任何一段舞姿和华彩。 “小家伙,可有受伤?”他的声音清润温和,瞬间抚平了谢妄刚刚的惊魂未定。 谢妄安安静静待在那人怀里,反应慢半拍地摇了摇头。整个世界仿佛都也在那一瞬变得模糊,只剩下眼前这张惊艳绝伦的脸和腰间那双稳固而温暖的手,无比清晰。 ……现在,他好像,找到主线是什么了。 ----------------------- 作者有话说:回到比格赏味期[猫头] 第50章 高攀不起 那仙人正欲将他放下,也就是在此时,越过那肩,余光中仙人身后那为首舞女突然靠近,面纱之上的美眸中骤然迸射出淬毒般的冰冷杀意。 谢妄心底一寒,立马高声,“小心!”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缠在手腕上原本柔软如水的彩绸,在一瞬间灌注了灵力,如利剑直射而来! 一阵慌乱顿起,围观众人惊叫着四散。 谢妄只觉腰间的手一紧,眼前万花飞旋,寒光掠过,面颊堪堪避过绸刃,哪知那绸面之下暗藏的白芒细针翻射而出! 近在咫尺的一针眨眼间逼近漆黑眸子,谢妄瞳孔骤缩,眼睁睁看着那针就要扎入眼睛,但旋即,面前蓦地漾开一层如水波般柔和却无比坚韧的淡金色光晕。 那针陷在其中,空气中漾出层层波纹,再不得前进半分,光晕只是轻微一震,数百针瞬息被弹开、湮灭。 紧接着一声清冷的低喝自二楼雅间响起,“何人在此放肆?” 一道凛冽咒诀后发先至,灵链穿透珠帘将还欲动弹的彩绸锁住,一袭青衣落到一大一小的两人前。 见那舞女还不罢休,手中蹭蹭升起黑气,青衣仙人也一决瞬出。 谢妄还来不及看到结果,一只温热的大手便覆在了他眼上,一片漆黑中,头顶那道温和清润的嗓音再度响起,“乖,不看。” 脑中“嗡”地一声,谢妄只觉得那声音带着温度的气息扫过他发梢,发丝连接的神经顿时一麻,周身嘈杂的声音也都远去了。 他这是,被当成小孩哄了吗? 这感觉……有点奇妙。或者说还不错。 于是谢妄像是还有点后怕地,缩了缩。他就真演一下好了。 果然,腰上的手便收紧了,还在他后背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又是一阵酥麻麻的轻微电流,谢妄忍不住眨了眨眼。真神奇。 “噗呲——”那名舞女面纱飘落,口吐鲜血,她眼神阴冷地望来,抬手撩过被划伤的血痕,瞬息皮肤恢复如初。 青衣仙人穿过其锁骨的灵链未收,却有些叹息道,“我其实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姑娘你这又是何苦?” 那女子未答,似是知道一击不成已然失败,冷冷落下一句话,只传给他们师兄弟二人,“凤凰神脉,终将属于圣教。” 两人闻言,脸色皆是一变。 只是不待青衣仙人缚住问话,那舞女的身躯便开始消散,碎成了无数只透明泛光的蓝蝶,犹如一道流动的星河,却又四散开来,穿过惊惶的人群,穿过客栈的窗棂与廊柱,迅速变得稀薄、透明,最终彻底消融在空气里,再无踪迹可寻。 兰徵只觉得手心被睫毛扇得有些发痒,见师兄已然控制住情形,转身,找了个角落,终于将护在怀里多时的孩子放下。 谢妄又见到那张白皙无暇的脸,心中越发清晰主线—— 他要修仙! 他以后,一定要成为像眼前这人一样的人。 反正上辈子大概是死了,回去也是化成灰埋土里,谢妄看得很开,已经决定好就在这世界扎根,当龙傲天当个爽。 再回忆刚穿来发生的几件事,他无一不是绝处逢生,贵人不断,于是愈发坚定目前的穷困潦倒只是逆袭必需品,毕竟他也不是没看过网文,懂这些都是套路。 那只温暖的手从眼睛转到头顶,摸了摸的时候,谢妄又一阵感觉奇妙。 随即心想,现在看来他的机缘已经来了,这一定是个世外高人。 “世外高人”蹲下身,与他平视,眸光温煦,柔和似春晖,“是受惊了吗,小家伙怎么木木的?” 说他呆?谢妄瞪着滴溜溜的黑眼珠子,视线在那脸上扫过,便垂下睫毛似是不敢看他,闷声说了句,“没有。”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53节 没过一会儿,他又冒出一句,“谢谢。” 仙人冲他笑了一下,正欲起身,谢妄一直扯着衣角没松开的手便抓紧了,脸上浮现些粉晕,恍若刚刚台上女子脸上的粉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似乎有点理直气壮,格外不自然。 机缘,他要抓住,他得抓住。 “我、我能拜你为师吗?” 虽然刚刚心里演练过几遍,但没想到这话说出来时,可还是快把他自己羞死了。 他这样会不会仓促了点?但就他现在这无父无母流浪孤儿的情况,不抓住这次机会,说不定会在这后厨待到老死。 话说这世界是有拜师一说的吧,为什么那张漂亮的脸上神情凝滞了,还问,“你说什么?” 谢妄脸涨得愈红,以为这人故意的,或许是想看看自己的诚心,于是他憋着气,声量大了些,说得更肯定,“我想拜你为师!” 仙人那双桃花般鲜亮明艳的眼睛一瞬瞪大了。谢妄抬眼看他,不安地揪紧衣角,可还没等到回复,后衣领忽地被人拎起。 整个人离那香气远了,手中的衣服扯不住,也只能松开。 岑舟跟手上拎着的小孩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刚刚的对话他全听见了,心中升起一句,哪来的脏小孩,学那癞蛤蟆。 面上无情微笑道,“你不够格。” 许是话中流露的轻视刺痛了那小孩,他挣扎几分,岑舟走远些,给他放到一边去,哪知一松手,就见那还没他腰高的身影,头一撇,完全无视他眼里的警告,屁颠屁颠又要往师弟那边跑,赶紧脚一横,拦在了他身前。 谢妄这才不得不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站在机缘前的考验,眉头一下皱起,“我没问你。” 稚气未脱的声音,十分嚣张的语气。至少在岑舟耳朵里,就是这样。 他至少呆了足有一秒,回过神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一把抓住已经头也不回越过他的小身板,像对待一只顽劣的小狗崽一样,再次轻而易举地一把拎起后衣领,举到眼前,冷笑着说清楚,“我不同意,你照样没戏。” 随即,不管这小屁孩瞬间变臭的脸色,交给旁边已经急忙赶来的掌柜,皮笑肉不笑道,“掌柜的,贵号的人……真爱开玩笑。” 玩笑?玩笑?!当他是玩笑吗?谢妄有些怒了,挣扎了几番,奈何后衣领被牢牢逮着,徒劳无功。 掌柜见情况不对劲,就一直躲在角落,直到都解决完了才赶忙上前,结果又听见那句惊世拜师发言,给震住了半晌,此刻都没敢管头上直冒出的冷汗,一把拽过那罪魁祸首,让人拉去后堂。 正颤巍巍要陪礼,就听见一句,“且慢。” 岑舟回首,就见兰徵走过来,到那被护院紧抓住两只胳膊的小孩身前,示意放手。 那小孩得了空,立马抬头向他投来视线,像是看到希望,亮晶晶的黑眸子里什么都藏不住。 可他只能心底叹了一声,弯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你现在年纪还小,我并不能收你……” 谢妄一听,忍不住想上前一步,余光见那青衣人立马投来警告的眼神,只好变成了半步,一脸认真道,“那等过几年,我去找你好么?” 仙人顿了顿,耳边悦耳的声音差点让他以为是好消息,“那时再说吧。” 这下,谢妄听明白了,这不还是嫌他么! 放在头顶的手也被收回了,谢妄只觉得头上覆的温暖只一瞬便消失,那人还转身与掌柜叮嘱不必责怪他,只是这些嗡嗡地都听不进去了。 所以,他也把他当玩笑。也对,他现在就是个玩笑。他根本高攀不起。 在那一瞬间,谢妄冷静了。 沉默着被带走收拾包袱的时候很冷静。 散客后,连人带包被丢出客栈后门的时候很冷静。 无处可归坐在路边还被投了两枚铜板的时候很冷静。 所以,他被当玩笑了。某一瞬,谢妄突然从心底涌上巨大的怒气,快把自己变小的身体撑爆了。 直到现在他真正意识到自己穿越了,穿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成为一个孤儿,上一世身为家中独生子,即便无人关怀,但至少从小锦衣玉食,未来前途无限。 但现在呢,他什么都没了,也没人瞧得起看得上他。他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 在被扔出来前,他照过一次镜子,脏、乱、差。 虽然长得和现世小时候一模一样,但条件比起来困苦太多了。 但是脸上的伤不知为何消失了,腹背也不疼了。他想起那温暖的手,想起那淡淡的香。 失落至极的情绪猛然升起。 原来都只是可怜他罢了。 他只能生气,升到了一个极点,一拳砸在不知谁家墙上。 “……” 从医馆包扎完出来的时候,彻底身无分文的谢妄现在才算真正冷静了。 走在人潮流动的路上,他想到,网文界一句经典老话怎么说来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他迟早要狠狠超越那个仙人。 让看不起他的都只能仰望他。 突然,“啪唧——” 一块石头不偏不倚,正中他脑门,让他头都控制不住后仰了一下。 抬手一抹,满手血,还在不断滴落,看得他直发愣,随即一阵剧痛开始从额头豁口传来。 “他爹的!总算出来了!给我上去抓住他!” ----------------------- 作者有话说:“超越”,越字不发音,哈哈[狗头] 设定上,身体变成小孩,性格就会一定程度回到对应年龄,让我们称呼这个为“返童”现象好了[三花猫头] 第51章 那也得攀 阴暗小巷,一处死角。 “梆梆梆——”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满脸是血的瘦削身躯骑在不断哀嚎挣扎的人身上,握紧石头,一拳一拳砸在他脸上。 “滚开!你这疯狗!!”旁边的几个人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不明白这平日从未反抗过的人怎么大变模样,纷纷惊恐地叫骂着,试图上前拉扯。 周围的肮脏谩骂、尖酸刻薄,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传来,嗡嗡作响。 伸来一只手,他便逮住死咬不放,直到被掀翻在地,打骂紧随而来。 从前学过的散打柔术在此刻都没派上用场。只是干脆利落,不管不顾,只要有人靠近,便又咬又踹,不知疼痛、不知疲惫,不要命似的,像真的疯了一样。 “这个贱种!”一板砖。 “该死的野狗!”上勾拳。 “我草拟……”下三路,猛击。 他打为首的人打得最狠,只要有机会就逮着打,打出血和牙,只要别人没拽住就冲上去咬,咬下几块肉。 那一刻,凄厉到变调的惨叫瞬间炸开,令在场的人都一阵头皮发麻,产生退意。被撕掉肉的人,在地上翻滚着嚎叫连连,其他人各有各的负伤,皆靠在一旁喘息,对此震撼不已。 没人敢再去扯那小身板,任他一瘸一拐,跌跌撞撞走出小巷。 谢妄拖着步子蹒跚走在路上,肺腑间火烧火燎地疼,每吸进一口冷冽空气,都像咽下刀子。 视线昏花,额角湿黏一片,温热的液体正缓慢往下淌,糊住了左眼。他费力地眨了一下,视野才勉强清晰些,便看见一些人对他投以异样的目光。 却没一个人愿意为他驻足。那一双双眼神在拧起的眉毛下,在皱起的鼻子上,在一张一合的嘴巴中,就像他是个异类,是个天外来物。 会闻到他身上的血汗臭味,会审视他的狼狈不堪,扇扇空气,纷纷避开。 他恍惚发现,先前和这个世界有那么一瞬的融合都是错觉,他太格格不入了,他太与众不同了。 他的无处可去,是被原来的世界抛弃,又被现在的世界排挤。 是这些世界太差劲了!差劲、差劲、差劲!!!! 差劲的不是他。 谢妄渐渐握紧拳,掌心尖锐的石头刺进血肉,步子越发缓慢,脑袋阵阵发晕,但那些烦人的视线,恶心的世界还在围着他转,像苍蝇蚊虫一般令人厌恶。 他突然抬起头,大吼,“看什么看!都看什么看啊?!没见过血还是没见过小孩?!!看个pi……” “……小家伙?” “屁”字还没发音完全,一道声音响起,让他猛地停住了,其实那道声音也不大,完全盖不过他的疯吼,但不知怎么,就是让他之后的所有不干净的话都混着血咽回去了。 谢妄迟钝地抬头。 先看见的是腰侧一枚剔透的玉笛,随着那人的动作微微晃动,晃得他眼晕。视线往上,掠过素白束腰,纤尘不染的广袖,最后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眼睛里。 那人正微微垂眸看他。 他忽地一声不吭抿紧嘴,就这样安安静静,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一声轻轻的叹息,“怎么一会儿没见,就让人给欺负了?” 那股莫名的情绪就这样涌了上来,只是一瞬间,浑身上下最疼的就成了眼眶,小小的一只人缩在墙角,极力忍着,一点都不想说话,因为一说话就会破功,就会很丢人。 太差劲了这个世界,怎么就偏偏这种时候,又遇见了。 这么狼狈,这么难堪。 本来就不够格了,这样他以后还怎么入门……拜师啊。 太差劲了……在熟悉的清香包裹他的时候,他一遍一遍这样想着,努力加深对这个世界的恨意,但意识最后还是被这股令人平静的气息,和温柔的轻抚慢慢击溃了。 晕过去时,最后的念头只是,一定要修仙。 这样才能…… * 谢妄恢复意识时,已然是第二天,最先感知到的就是一种清冽的、说不出的好闻气息。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身上盖着素净却暖和的薄被。伤口被妥善处理过,缠着干净的细布,疼痛减缓了许多。 还未动弹,门被轻轻推开。他立马闭上眼睛。 那人逆着光走进来,身形修长,换了身流云暗纹的雪白袍服,手中端着一碗温热的米粥,步履无声。 捕捉到刚刚的动静,眉头渐渐舒展,却并未点破,小家伙在装睡。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54节 就由他好了。 他将粥碗放在床头矮几上。 抬手自然地贴了贴纱布外的额头皮肤,温度似乎还算正常,只是面颊从刚才开始便开始泛红,睫毛轻轻颤着,唇更是抿得紧紧的。 兰徵忍不住无声笑了笑,将有些落下了的被子提起,给他盖好,塞得严严实实,然后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起身静悄悄地出去了。 门合上后很久,谢妄还屏息凝神着,直到确定人真的走了,他才睁开眼睛,一下坐起,扯到伤口,龇牙咧嘴一番,掀开被褥,散散余热。 仙术。一定是仙术。 不然怎么能控住他这么久! 谢妄暗暗想,愈发坚定自己要修仙,要变得如此厉害。 在此之前,他目光默默移到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粥上。尝了一口,是甜的,没几口就喝完了,顿时浑身舒畅。 压低声音,走到门边,小心地推开一条缝。 廊下无人。 他咬咬牙,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间,从院落后门跑了。 兰徵和岑舟一前一后刚从前门缓步进来。 二人在此的落脚之处并非客栈,而是栖云城深处一条小巷尽头的独门小院。 院落不大,却收拾得极是雅致疏朗,墙角倚着一株老梅,并非花期,枝干盘曲,透着古拙之态,绿叶繁茂,在微风中簌簌轻响。 岑舟问,“小徵,你把那小崽子带回来了?” 兰徵点头,“嗯。他受了伤,倒在路边,我……” 岑舟少见打断他,“你可知,当时若不是他掉下来,那合欢教徒连对你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这小子来路不明,还是小心为上。” 兰徵沉默着,点了点头,两人转过连廊,便发现一间房门开了条缝,打开一看,空无一人。 岑舟挑眉,道,“这样也好,算那小子有自知之明。” 兰徵却立马拧起了眉,“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全,我去找找。” 岑舟还没反应过来,兰徵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扶额,险些晕倒。 “师兄不让他出来果然是对的,这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谢妄走在街上,饿得两眼昏花,那碗稀粥根本不顶饱,踉踉跄跄扶着墙往前走,直到转过角,一片雪白云靴出现在视线里,他才顿住了脚步。 喉咙发干,心跳声也莫名加快了些,不知为何感到一丝窘迫,身体站直了一些,却没敢抬头。 靴子未动,就这么静静站在他面前,谢妄刚想说点什么,肚子先他一步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轰”地一下满脸通红,谢妄犹豫要不要直接跑的时候,就见面前修长手指从袖中取出一个素纸包。 那素白指尖一挑,便露出里面两块嫩黄精致的糕点,甜软的桂花香丝丝缕缕地飘出来,钻进谢妄鼻尖。 一块糕点被递到他面前。 “吃吧。”声音如同玉石轻叩,简单的二字,落到谢妄耳朵里,简直是天籁之音。 几乎是抢过那块桂花糕,上辈子还仅存的良好教养让他勉强没有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但也是风卷云残的速度吃完了糕点,还不小心给噎着了。 头顶传来极轻的一声叹息。 谢妄噎得又一阵脸红。自己又不够格了。 但接着,一只大手落在他后心,轻轻一拍。一股温和的暖流瞬间涌入,顺畅了他的呼吸。 仙术。果然厉害。 “好吃吗?” 谢妄胡乱点着头。 “嗯。白的、嫩的、滑……” “……” 谢妄止住了,一脸冷静地从那还端着碎屑纸包,如羊脂玉般白净的手上移开视线,抿了抿唇,“我说的那糕。” 仙术。一定是仙术。 仙人似乎不疑有他,甚至弯腰还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又是一阵电流酥麻的奇妙。 飘飘然间,谢妄听到他问,“我叫兰徵。白兰的兰,清徵的徵。你叫什么名字?” “谢妄。谢却的谢、妄念的妄。”他又听到自己这么答。 仙人颔首,笑了笑,极其自然地牵过他的手,要带他往前走。 手被包裹在手心里,体温没有隔着任何东西传来,谢妄别扭极了,但他一声没吭,倔强地沉默迈步子,完全忘记自己前世如何厌恶亲密接触。 他不能再不够格了。所以把那只白皙的、水嫩的、光滑的手握得紧紧的。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问,“你要带我去哪?” “都快走到了,怎么才问?”兰徵盈盈若若笑起来,“若我是偷孩子的,你现在已经遭殃了。” 谢妄一愣,却没停步子,心中哼了一声,当他傻么?! 仙人怎么会是人贩子,人贩子怎么会是仙人……他分得清好么! 但嘴上只是客观给出总结,“你不会。” 兰徵嘴角上扬,并未直接带他离开集市,反而在一处糖摊前略停了停,放下一枚铜钱,取下一支红艳艳、亮晶晶的糖葫芦,递到他眼前。 什么玩意? 谢妄接过,看着这个在现世大马路上几乎已经绝迹了的东西,舔了一口,甜的。 脆甜的糖壳碎裂融化后,酸酸的山楂味就漫出。他一边被酸的眯起眼,一边继续啃着糖葫芦。兰徵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问,“好吃么?” “嗯。” “喜欢吗?” “……喜欢。” “那你,要不要跟我走?”兰徵拉着他的手,继续走在集市里,补充道,“以后都可以吃到好吃的。” 闻言,谢妄都停下了咀嚼,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那人,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出来,“你不是嫌弃我吗?” “没有嫌弃你。”兰徵飞快否定,“只是你现在年纪小……” “那我年纪也不会一夜变大,怎么又想要我了?” 握着他的手顿了一下。 “……怕你再被欺负了去。”兰徵淡淡笑起来,嗓音温和。 “哦……” 谢妄捏紧糖串儿,嘴里发酸,他半天也没咽下去。 原来是可怜他。 瞅瞅自己,头上还抱着纱布,指甲还破了好些没有恢复,腿疼手疼哪哪都疼,确实挺让人可怜的。 若是继续待在这,情况只会更差,更可怜。 但无论到哪,他都决不允许自己这么碌碌无为让人可怜一辈子。 高攀不起,那也得攀。 下定决心,他坚定道,“攀!” “嗯?” “呃……是说要,我要跟你走!” 兰徴目光落到了他身上,带着丝温温柔柔的笑,轻轻道,“好孩子。” ----------------------- 作者有话说:这一卷软糯汤圆小鸟是芝麻馅的[狗头] 第52章 手段了得 谢妄顺便四下看了看,踌躇要不要找块地跪一跪,拿出点诚意拜个师,就听见兰徴道,“云笈宗入学年龄至少岁十五,等再过几年我带你参加天选大典。” “天选大典?” 兰徵略一点头,耐心解释道,“天道冥冥,蕴养万灵。芸芸众生,虽皆在天道之下,却并非人人皆有仙缘。” “人间界、修真界、魔罗界,并称三界,我们现在所在便是人间界。而人间界之上,修真界各宗,培养修士,逆天而行,亦顺天而为。” “天选大典,四年一度,参与选拔者需通过问心幻境,登仙云梯,乾坤测灵数道考验,方进行宗门选择,然后是拜师。” 谢妄理解能力不差,所以很快明白就是说修仙前还有个升学考试,啧,他还以为他可以走捷径呢。 走路间,他无意识轻轻晃着拉住的手,啃着糖葫芦,心想,算了,考就考吧,龙傲天怎么可能考不过,考不过也得过! 他下定了决心的事,就没有办不到的,所以言简意赅,回了个“好。” 兰徵见他乖,便松了手摸摸他头,谢妄不喜欢这个动作,总感觉跟摸狗一样,所以面无表情一直举着刚被拉住的手,无声“督促”赶紧放开他的头,拉手。 好像没有意会到的人还是自然而然继续牵住,道,“没事,在那之前我会教你的。” 谢妄想起个事,问,“不过,我年纪小,要是跟不上其他弟子怎么办?” 说一半的时候他就后悔了,跟不上也得跟啊!赶紧接着道,“这也不是大问题……” 兰徵慢慢道,“别担心,我没有其他弟子……” 谢妄一下愣住,诶,怎么跟他认知中成群结队、前呼后拥的弟子队伍不太一样,好奇问道,“为什么?你没有看得上的吗?” “不……没人会选我的。” 谢妄扬起眉毛,更好奇,“怎么会?”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55节 他们瞎了? 虽然已经有一丝按耐不住的雀跃差点从语气间溢出,嘿!那不就是1v1私教课嘛! 如此高效高质量的带教修炼,加上他必定的绝顶天赋,谢妄仿佛已经看见自己的未来修真界的宏图伟业,称霸三界,易如反掌! 这么想着,他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却还没听到身边人的回应,带着点点疑问,发出一声“嗯?” 兰徵叹了口气,居然没直接告诉他,垂眸幽幽道,“我若说了,你也该不选我了……” 害,什么话。谢妄不选他,难道还去选那个恨不得把他拎起来扔出三界之外的青衣服吗? 换了旁的颜色衣服来也不行,换了旁的人来也不要。 就要他。就要兰徵,白兰的兰,清徵的徵。 谢妄无论做事还是做选择,都说一不二。反正他自信的很,无论拜谁,他都必定要出人头地,名动天下。 穿来没超过四十八小时,认识的人还不超过一只手,挨的打受的伤已经遍布全身,但他全然忘了,只是几句话间,甚至已经嚣张到觉得就算不是龙傲天,就算不是主角,他也一定踏云巅、平三界,让人骄傲。 让这个不知为何从刚才开始就有点失落的仙人骄傲。让他再不会说什么没人选的话,声音那么轻,情绪那么淡,落到他耳朵里,只会更添几分凌云壮志的火。 虽然十分好奇,但他当然也不会硬要人讲出来,他对很多有兴趣,但对别人隐私没兴趣,尤其是这种听起来想藏住的,便道,“我不会变。不过,随你。” 我会听,但随你说不说。 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语气也这么老成,在那张略显稚嫩的脸上格外反差,即便谢妄一脸认真,但兰徵还是忍不住被逗笑,又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道,“好,以后有机会告诉你。” 你总会知道的。总有一天。兰徵慢慢想到。 两人谈话间,已经回到那座小院,跨过院门,入眼正中间石桌旁端坐了一个人。 岑舟淡淡看着终于回来了的二人,一脸沉静,默然。 “师兄……”兰徵话还未完,就被扶着额、一脸头痛的岑舟打断,“你先让他进屋,我们谈谈。” 不容兰徵拒绝,他只得道了句“好”,便牵着谢妄到其中一间门前,谢妄自是不愿,谁知他们两个人要谈什么?! 那青衣服人模人样,不干人事,指不定现在就是想着,待会儿怎么撺掇他刚攀上的高仙枝把他狠狠抛弃! 因此在那扇门外,小小的一只人十分抗拒的表情,一双黑眸子比刚刚岑舟还要静默几分,就这么看着兰徵,不动弹。 兰徵一瞧,顿时犯了难,轻轻拉了拉,还是纹丝不动。 还得岑舟见状走来,声音漠然道了句,“怎么让他睡你屋?那边不还多的是房间。” 兰徵闻言“哦”了一声,“师兄说的也是”,就要拉他去另一边。 谢妄一听,小怒,什么意思?就这么嫌他?!凭什么他就睡不得兰徵屋?! 气极,松开拉他的手,一跨就进了屋子,“我就要睡这屋!” 愤愤然一转身,门吱呀关上了,严丝合缝,怔了一秒,他突然慌张,连拍好几下门,开不得,急得都叫出声,“师尊……兰徵!” 他们走了? 就这么走了?!难道都是骗他的?就为了把他丢在这里面?好摆脱他? 难道反悔了?还是不想要他?就因为不想让他师兄不高兴?…… 想法飞速掠过谢妄脑子,嗡鸣间,那卯足劲的一脚都要踹在木门上,如果快些出去,还赶得上…… 他定要抓住,他必须得攀,他要…… “我、我在,小家伙,没事,你别着急,好好休息,我跟岑舟师叔聊完了,就回来找你。” 兰徵的柔和声音从门外传来,似乎是走得有些远了,又不放心才回来叮嘱几句话。 但就这么几句话就像一阵轻风,抚平马上贴在门内仔细听、生怕听落了一个字、就会理解错意思的人,刚才心中全部的翻江倒海。 嗯。没听错。没被丢。还会回来找他。 谢妄一条一条捋过,发现全是爱听的,心情一瞬好得不得了,垂下的眼睛浮现一丝笑意,只是过了半晌,已经安静了的人,才嘟囔了句,“……哼,勉强信你一回。” “你这么信他做什么,小徵?”隔壁岑舟房间内,两人刚坐下,瞧面前兰徵一副心不在焉的样,他就来气,这才多久?这才多久! 他越发坚信那小孩一定手段了得,连天资过人的小师弟都不慎中了招,“救他一次是心善,救他多次是心软,只救他多次,那就是心病了小徵。” “难道你心病了吗,莫非他给你下了什么毒?”年轻气盛的岑舟此刻在气头上,原本慢条斯理地说话也容易破功。 他本不是严厉型的兄长,但兰徵这一副心大单纯的样子太过容易招恶,他只得突然大师兄上身一般,学晏清说话的语气,敦敦教诲一番。 毕竟,他一想起小时候刚找回兰徵的经历,便一阵心悸。 兰徵却不知听到了什么字眼,惊着了似的,终于看他一眼,又不敢看了似的,垂下眼,“没有。只是觉得……他可怜。” “师兄,你不知道,他那么小小一只,满脸血满身伤,缩在那个墙角,我走过去的时候,还往那堆垃圾箱子后面躲了躲,似乎怕我看见,唉,你说我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岑舟耐心听完,却没展现出他那么强烈的同理心,继续冰冷大师兄上身,“天下可怜之人多了去,难道都要救吗?” 兰徵回,“不能便罢,但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岑舟淡淡,“那样,云笈宗四方境都要成孤儿容居所了。” 闻言,兰徵只是笑了笑,“不会,师兄。我也收留不了几个孩子,我自己都……” 他顿了顿,看了眼连着隔壁的墙,声音放轻了些,“留不久了。” 岑舟一阵沉默。最后,深深叹了口气,只是道,“好吧、好吧……我也就罢了,你可得把那小子藏好了,大师兄不会允许如此不合规矩的事。” 他指的是,提前收人,还是放在四方境这件事。 兰徵点点头,又忍不住笑着道,“说来我的存在,就不合规矩,晏师兄当初不还是留我了。” “害,他这人最分内外,既然是我们小师弟,当然得护着了,哪有让其他宗抢了去的道理。”岑舟感慨了一下,二人言笑着融化了刚刚稍显严肃的氛围,渐渐开始回忆往昔,十分温馨。 谢妄坐在紧锁的门边,感到一片孤冷。 他不会骗我的。他不会骗我的……他不会骗我吧? 他不想乱想,不然显得很不够格。 于是就在屋内乱转,早上跑得急,都没好好看过一遍,闻闻着瞅瞅那,他没敢抓被子,但忍不住凑到旁边嗅嗅。 香。 更加确定这就是兰徵的房间。 他瞟了一眼门,确定还是锁着,回头盯着被子盯了一会儿,一番激烈的脑中斗争。 他其实还不算太确定。总得确定一下。顺手把那个吱哇乱叫着不能乱动别人私有物品、不能这么卑鄙下流的小人弹飞。 慢慢靠近,又瞟了一眼房门,安心,靠近,直到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深深闻了一口。 啧。好香。睡过的被子都这么香。 仙人都这样么?应当不是,那青衣服就没这么明显,没这么好闻。 算了不知道,他没闻过,就当没有。 正当他准备拱深一点的时候,门那边,一声轻轻的唤响起。 “……小、小谢?” 差点惊飞埋在里面的人二里地。 ----------------------- 作者有话说:可恶,明明我们岑舟师兄也是香香的[猫头] 大家都是香香的,本文有名有姓的0个人臭臭[撒花] 第53章 扶朝之子 谢妄猛地惊醒,近乎弹跳起步闪到旁边去,嗓音立马故意放大了,欲盖弥彰,“你、你回……你怎么才回来——” “嗷!” 蹦得太厉害,后脑勺一下撞到床柱,一声嚎叫截断了前面的话,疼得他弯身抱头,直吸凉气。 兰徵见状,刚才的一点点疑惑顿时消散,快步走来,把直喊疼的小孩揽到怀里,帮他轻揉着撞到的地方,用温和的灵力疏通经络。 直到怀里的人不叫唤了,头靠着他肩,半张脸埋在他胸前,垂着眼睛,耷拉着嘴。 若不是那张小脸通红的话,兰徵怕真是以为自己回来晚,小家伙真不高兴了。 不安分的小指头绕着他腰间玉笛旁的流苏,卷起、散开,卷起、散开 这小动作盛在兰徵余光里,惹弯了他的眼眸,心中叹了句,孩子脾性,但还是先忍了笑意,问道,“还疼吗?” 待怀里的人先是摇了摇头,又猛地点头,喊,“疼。疼死了。” 兰徵笑,哄道,“好,你先上床,我再给你揉揉。” 谢妄闻言,抬起头,指着旁边,瞅他,“这张床吗?” “嗯。”兰徵摸了摸他的头。 从来不睡别人睡过的床的谢妄又一阵别捏,犹豫一番,道,“那、哪里洗……沐浴?我刚出去,又弄脏了。” 兰徵终忍不住笑,一点他眉心,若即若离的触碰一闪而过,一股难以言喻的沁凉感便自那处灌入,瞬间流淌过四肢百骸,涤荡尽所有尘埃与疲乏,只留下遍体的轻松、爽利、通透。 然而,比这肉身至极清爽更让他血液上涌的,是施术之人本身。 他抬眸,望向面前长身玉立的仙尊。对方好似只是随意掐了个诀,神情是一贯的温和平静,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双浅色眼眸,此刻正淡淡地垂落,清晰倒映出他有些怔然的模样。 莹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指尖还残留着灵力的微光,然而就是这双手,刚刚抚过他的身。 一道很小的声音,“你刚是在帮我、沐浴吗……” 用仙术……神奇的仙术。 一想到这其中的亲密,一股截然不同的热意便猛地窜上他心头,瞬间冲散了刚刚的清凉,烧得他耳根发烫,心跳如擂鼓。 然而兰徵先是一愣,更是忍不住笑,解释道,“是净身术。” 面前的如玉如仙般的人儿忽地对他展颜,哪见过这世面的谢妄顿时看得呆了,只觉得刹那间是云开雾散,万古长明,又是枯木逢春、铁树开花,飘飘然间宛若东风拂过,看那千万树桃花此刻同时盛放。 “怦怦、怦怦……” 吵死了,这心跳,他都听不见仙人好听的声音了。 后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懵懵然爬上床,懵懵然躺下睡,又是怎么懵懵然忍不住问,“我以后、以后也能学这样的仙术么?”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56节 红烛已经熄灭,一片昏暗中,倚在旁边的人笑着应允道,“当然,这只是最基础的法术之一。” 最基础……就这么厉害了么……没见过世面的谢妄生平第一次感到有些窘迫。 但他还是最想学刚刚那个,他也想帮仙人……沐浴。 “好了,小宝快睡吧……你还在长身体,要早些休息才是。”温和平静的声音像流水潺潺般响起。 谢妄就这样在这轻声絮语中慢慢睡去。 现在恰是初春好时节,第二天一早,窗外莺鸣婉转,透过纸窗照进柔光来。 他被吵醒的时候,还很不耐,想赖着温暖的床,手下意识一伸,却发现身边没有人,登时清醒了。 竖起耳朵听见,屋外院落里似有人声,谢妄利落翻身下床,看见床头放着崭新的衣服,正是他的尺寸,顿了一顿,安心了些,穿好衣服,踏出门外去。 却见那熟悉的白衣身影背对着他,旁站着他该叫岑舟师叔的青衣人,两人之间似乎还站了个人。 谢妄几步走去,到兰徵身边站定,这才看清中间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穿打满补丁的灰色短打,却遮不住一脸的阳光,眉眼疏朗,见谢妄走来,便投来好奇的目光。 不知为何,谢妄心中警铃大响,主动牵住兰徵衣角,抬头问道,“他是谁?” 兰徵摸了摸他的头顶,温温和和,“早上起来吵到你了吗,怎么这么早便醒了……我也正要问你师叔。” 岑舟见那两人互动,虽还是不认可但无奈,只是自己还没开口介绍,身前的小孩就抢答道,“我叫阿陆,大家都这么喊,今天岑叔叔说带我来吃好吃的,我便跟来了。你呢?” 他问的是谢妄。 闻言,谢妄顿时不屑,居然被为了点好吃的就被骗走了,这人傻到没边了。也觉得对这么一个傻小孩,没什么好警惕的,于是抬了抬下巴,道,“谢妄。” 阿陆见除此外他没打算再开口的意思,便“哦”了一声,点点头。 岑舟扶了扶额,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是些省心的家伙,他对两个孩子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待着,小徵,我们进去聊。” 谢妄又是一脸不情愿,但这回没说什么,主动松了手。兰徵便跟着岑舟走了,只是岑舟进去时,手中似乎拿着一件物什,淡金流苏垂落,露出的部分圆润莹光,看着有几分眼熟。 目送着他俩进屋,谢妄才收回视线,却见那叫阿陆的小孩也在跟着他看过去,谢妄烦闷,不想和这种几岁小孩打交道,走开了些,哪知身后响起脚步声,那小子跟着他过来。 谢妄转身,刚想让他别跟着自己,就听那家伙道,“诶,你刚才也在看,难道是认识那块玉吗?” 玉? 谢妄道,“不认识。怎么了?” “哦没事,只是我前些天捡到这玉,看告示板上有人在寻,便找到了岑叔叔,交给了他,他便将我从商队手里买下了。” 阿陆解释了一大通,最后一脸爽朗笑起来,道,“我再不用干活还有得吃,岑叔叔真是个好人是吧!” 一般。谢妄冷哼。 “所以你怎么来的?”阿陆又问,“也是捡到他们在找的东西了么?” “没有。”谢妄带了几分傲,道,“我是来拜师的。我要修仙。你懂么” 阿陆闻言瞪大了眼睛,“我懂!好厉害,我也想修仙……” 谢妄看见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望着自己满脸钦羡,虽然自己也才攀上高枝不过几小时,但心中忍不住骄傲,甚至语气都有几分过来人的老成,“修仙,首先要够格,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声音打断,“萧遥,你可愿意跟我们回云笈宗?” 说话的人是岑舟,兰徵跟在他身后走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云笈宗?”转过头的阿陆眼睛瞪得更大了,“是那传说‘一指能断江,一剑可平山,一言便为天下法!’的云笈宗吗?!” 听了孩子充满稚气和憧憬的话,出来的二人俱是一愣,不由得皆哈哈大笑起来,兰徵也回过神,望着阿陆,眉眼弯弯,一派亲和。 岑舟笑道,“这都是民间谣传,虽有些过,但我们云笈也确满是天骄翘楚、群英荟萃之地。” 阿陆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竟还有些腼腆起来,“那为、为什么要收我……” 即便他还小,但岑舟不打算瞒着,走来温声,“因为你或许会是云笈宗前掌门扶朝仙尊流落在外的孩子,得将你带回去测验过后,便能一直留在宗内了。” 阿陆听得一愣一愣地,又有些不好意思般问道,“是因为那玉吗……那是我捡到的……若、若不是呢?” “不是?”岑舟一顿,又笑道,“见你帮我们找到长宁玉的份上,我会跟师兄说明,看是否可以将你留下……” 闻言,兰徵慢慢道,“无妨,即便如此,也可以收在我四方境……” 他话还未完,就被一声音打断,“师尊……” 谢妄不知何时无声无息踱到了他身边。 伸出一只手揪住他衣角,一脸幽怨地望着他,“师尊,我们什么时候走……” 被打了岔,兰徵也没生气,看出小家伙有点不高兴,便没再继续说了,牵住他的手,声音又软下来,“快了,最快今日,最晚明日。” 谢妄低低地“嗯”了一声,脸轻轻贴住洁白的衣袖,垂下的眼睫,遮住刚刚瞬间冷了下去的眼神,院落中四处洋溢着高兴和欢喜,没人看见一双悄无声息注视着一切的黑眸,越发幽深,眼底翻涌着掩饰不住的阴鸷与酸涩。 凭什么。 凭什么他死皮赖脸才乞来的高枝,有人便能如此轻易得到。 凭什么都是没人要的野种,那傻小子就够格。 凭什么这人一来,就能占尽所有人的目光。 那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酸楚在胸腔爆发,心头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蜱虫在啃噬,又酸又痒又痛,空着的手慢慢握紧。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只是一想到刚才就连兰徵的眼神都落在阿陆身上,没有一丝一毫分给自己,手指便忍不住死死地抠进掌心。 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绝不允许任何人抢走。 这个念头像疯长的野草,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 作者有话说:男鬼属性初显[猫头] 第54章 新视界+净仙身+坏消息 岑舟、兰徵商议过后,决定今晚就带着两个孩子启程。 二人此次本就是轻装低调出行,除了本命剑,没带任何云辇、飞舟或是其他飞行仙器。 所以为了缩短回程时间,岑舟从腰间取下一月白色袋子,低调古朴,但似乎是由极上等丝料织就,日光下,会微微变幻华光,拆开束住袋口的符文丝绦,他伸进一只手鼓捣半天。 终于从中取出一张符纸,“唉,这竟是此月若尘师妹给我的最后一张千里传送符了。” 兰徵道,“无妨,下次我去向师姐多要些。” 岑舟笑,“也行。” 说话间,他二指拈起那枚符箓,将一丝精纯灵力注入其中,薄薄的符纸瞬间“嗡”地一声轻颤,立直了,焕发出不容忽视的白色光芒。 兰徵一边揽过看呆了的阿陆,一边拉着脸臭的不行的谢妄,都靠近了悬于中间的符纸。 其上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游鱼般以本体为中心,渐渐展开、流动、组合,构成一个微小的空间法阵。 一直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谢妄,这才被吸引,抬眼发现周围的光线开始微微扭曲,像是透过晃动的水面看景物,但下一刻,忽感到一股不可抗拒的牵引力,紧接着身体仿佛被拉成了一道极细极长的光丝。 眼前的景象不再是熟悉的安静小院,无数模糊的影像在身边飞逝,万里之外的城镇村庄、惊鸿一瞥的山河湖海,但速度太快,什么也看不清,只留下光怪陆离的线条以及五彩斑斓的色块。 但几乎眨眼间,疯狂流转的色块和光线骤然消失,双脚传来踏实的触感。 同时,一阵晕眩袭上眼前,整个世界都仿佛还在旋转,一股强烈的恶心从胃里翻涌而上,直冲喉咙,让人想干呕。 但一股温润平和的暖流缓缓从他后背推入,如丝如缕地渗进,他混乱的气息渐渐稳定、平复。 仅短短一两个呼吸,那只手便从他后背移开了,然后重新牵住他的手,他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空气清冽,再无半分不适。 但阿陆就没这么好运了,兰徵都还没来得及给他灌输平稳气息的灵力,他原本就震撼地合不拢的嘴,落地刚发自肺腑“哇”一声感叹,五脏六腑便一阵翻江倒海,“呕”地一声吐了满地。 谢妄心中发笑,又为仙人先帮自己疏导而自得,下一秒就看见兰徵已经转向旁边,哭笑不得地拍着阿陆的背,帮他顺气。 谢妄咬牙。 “阿陆,好些了么?”是同对他时无二的关怀备至。 谢妄切齿。 阿陆苍白着脸,有气无力点了点头,道,“谢谢仙尊,我好多了。” 兰徵抬手给他施了一个净身术。 在那小子顿感神奇的时候,本都懒得看他的谢妄余光瞥见,转头猛地瞪大了眼,那道清辉他再熟悉不过,在不过几小时前,刚落到他身上过。 望见那小子神清气爽地重新焕发活力,一股极其尖锐的酸意窜上谢妄鼻腔,呛得他喘不过气,几乎妒火中烧。 兰徵怎么可以也帮那小子洗身子!!! 他气得鼻子都重重呼气,但没舍得摔了手发脾气,都到山脚下了,但千里的距离来回都这么迅速,那自己被打包丢回原地去对于这些仙人来说,都是易如反掌的事。 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谢妄不赌。 因而只是继续一声不吭生着闷气,满脸怨气地注视着那个和他差不多高的碍眼小子。 但兰徵还是有一点察觉了,只是有些不明所以,于是也给小谢来了个净身术,顺带摸了摸他的头,谢妄心里虽然没有半点好起来,但脸色还是缓和许多。 岑舟刚思索了一下,见两人都恢复地差不多了,便道,“我带阿陆去跟掌门复命,你带着谢妄直接回四方境吧。” 待兰徵应“好”后,岑舟随即念诀,不消半刻一柄云青长剑便悬于他面前,他将满脸期待的阿陆抱起,飞身上剑。 “那我们便先行一步!师弟,可别落下太多!” 话音未落,那柄长剑已载着二人直冲云霄,转瞬间,身影消失不见。 谢妄察觉到一点点竞速的意味,立刻拉了拉兰徵的袖子,道,“我们怎么去?” 他可不想输。 兰徵笑了笑,却是不慌不忙,反倒问他,“小谢,你想上飞剑,还是乘仙鹤?” “仙鹤?”谢妄一愣,不知还能坐此物。 身边的人却以为他是更对这感兴趣,将如玉修长的手指微屈,却并未掐弄复杂的法诀,只抵在唇边,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短哨。 那哨音并不尖锐,却似乎极富穿透力,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袅袅地散入山林云海之间。 不过片刻,自天际传来一声高亢鹤唳与之应和。只见一只羽翼丰满、神骏非凡的丹顶仙鹤破开云层,翩然而至。轻盈地落在兰徵面前,曲下纤长的颈项,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衣袖,神态温顺而依赖。 兰徵唇角微弯,露出一丝温和笑意,轻抚了抚仙鹤光滑的颈羽。他牵过谢妄的手,环抱着他,身姿轻盈地侧坐上鹤背,雪白的衣袍与仙鹤的羽毛几乎融为一体,清风拂过,快要融化开谢妄眼中的浓墨,他尽力压下心中惊羡。 “走吧。”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57节 兰徵轻声一语。 那仙鹤引颈长鸣一声,便腾空而起,不似御剑那般凌厉,而是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优雅,渐行渐高。 然而速度却并不慢,转眼间,便又看见了前方御剑而行的一大一小,恰来一阵好风,白鹤修长双翅一振,乘风追上,一下便并肩同行。 风声中,岑舟的笑声传来,“你这鹤都偷摸修炼了?长进不少。” “是师兄承让。”兰徵悠悠哉哉回道,又悠悠哉哉超了过去,岑舟也并不恼,反倒大笑,“好你个小徵,竟会气人了。” 只是这句已被遥遥落在了身后,兰徵便没回。 前方忽出现一处狭峰,他抱紧了谢妄,轻声道,“别怕。” 话音一落,那白鹤长翅倏然一敛,下一刻,那一抹巨大的白影便滑入那道狭缝之中,谢妄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不过眨眼功夫,眼前忽地豁然一片开朗。 万丈天光倾泻而下,谢妄下意识地睁大了双眼,瞳孔因这突如其来的壮阔景象而微微收缩。 并非山峦延续,并非溪河长绵,而是一片超乎他想象的全新天地。 往上见湛蓝无际的天穹,往下有浩瀚无垠的云海,穿梭云层间,悬浮着无数座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仙山或是岛屿。 悠远空灵的灵禽啼叫,轰鸣震撼的三千瀑布,风过云海的低沉呼啸,无一不在冲击着他的认知。 忽地,一道温和清润的嗓音在他头顶响起—— “小谢,欢迎来到修真界。” 就像来自天穹之上的神籁,那在一瞬间,此刻的震撼谢妄再不能言语,他只觉得因惊撼而感到全身发麻。 但更令谢妄一辈子乃至永远不会忘记的,是他短暂停顿后的那句 “也是——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声音很轻,很快被风远远吹到身后,但每个字却都在谢妄的脑海留下痕迹,心跳跟着漏了半拍。 在这诺大天地间,无人知晓此刻天外之人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在这浩瀚乾坤下,无人算出此刻异世孤魂心中的疯狂悸动。 白鹤两边双翅再次完全展开,继续向着更广阔的天地飞去。 苍穹之下,鹤影剑光忽前忽后划过云海。 飞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云海尽头便见云笈宗,护法大阵内,几座巍峨仙山拔地而起,穿透云层,亭台楼阁、宫殿高塔依山而建,鳞次栉比,日光照耀下,淌着泛金的光辉。 主峰山顶却是一片平地,巨大广场上,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身影正在练剑或打坐,井然有序。 兰徵用袖袍将谢妄遮住,底下云笈宗修士见空中之景,不禁驻足观望,纷纷猜测,这乘鹤的又是哪位仙尊或是哪位宗内高手。 剑光陡转,向着一座耸立孤峰驶去。 白鹤却化作一道白虹,掠过下方不断投来的好奇目光,径直飞向宗门最深处,人迹越少,气氛越发清寂。 滑过最后一处山峰,兰徵薄唇微动,“启。” 前方空间出现一道裂痕,近乎将左右景色劈开。 进入那空间的一瞬间,绝对的宁静笼罩了一切。风声、水声、虫鸣鸟叫……世间所有的声音都短暂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更深的、源自这片空间本身的低沉嗡鸣。 谢妄这才知道,四方境,不是世间凡土,也不是修仙圣地,乃是悬于九天云海之上、依凭兰徵法力开辟维系的一小片天地。 入境后,先过一道无形屏障,如穿过一层微凉的水膜,其内天光并非来自日月,而是源自境内本身流转的纯净灵蕴,柔和清透,就像兰徵其人。 境中央,有一片开阔的玉白平台,光滑如镜,平台之上,设一小亭,亭旁生木。几座浮岛,灵泉泊泊,汇入云海。 东南一隅,悬浮着一座小岛,被缥缈的云气轻柔托举,其上桃林葱郁。兰徵真正的居所,便坐落于此林中心。一处素雅清寂的院落,院墙低矮,温润玉石与厚重沉木交错。 最终,仙鹤在院落中央落下,兰徵环抱着谢妄顺翅膀滑下鹤背,待仙鹤展翅飞走时,谢妄依然没缓过来。 他的心跳声久久不能平息。 “小谢,你还好么,有不舒服的地方么?”兰徵牵着他往屋里走的时候,不忘问。 原本一直静默不动的如墨眼珠,缓缓移动,落在拉着他的玉白手,再沿着衣袖上移,肩头、墨发。 兰徵停住了,回头看他,于是最后落在他已完全转过来的白净面庞,落在那双柔和似水的琉璃眼眸里。 那神情触动了谢妄胸中某根心弦,他忽觉喉间一阵干涩,一股不知名的陌生情绪涌上心间,他知道,这或许是他向来有所欠缺的某种情感。 应是感激。 微凉的手背触在了他的额头,兰徵嘟囔“也没发热,怎么……”,突然噤声,是因发觉自己那只手被小手牵下,贴住了脸颊,谢妄低低喊,“师尊……” 第一次发自内心说出这带有尊卑意味的二字,不是为了攀高枝,不是为了衣食暖,而只是单纯发自内心。 “谢谢……” 即便姓谢,但谢妄其实很少说过此字,他向来是自己渡过难关,自己历尽千帆。但此刻,在这偌大世界观下,若单凭自己,谢妄不敢想要如何跋山涉水,如何翻山越岭,自己才能找到这至巅。 真被那岑舟说对了,自己那句“长大后来找你”,竟真是个完完全全的笑话。 因此既是谢兰徵带他见识这天地真貌,又是谢没将他丢弃在这广阔天地间任何一隅。 男孩稚嫩的嗓音此刻很轻,但兰徵听清了,微微一怔旋即绽开笑颜,轻捏了捏那脸颊肉,笑着道,“这么说来,不生气了?” “嗯?” “出发前不是还一脸不高兴嘛。”兰徵两眼弯弯,“是为了什么?” 谢妄顺着他的话回想,瞬间想起那事,他彻底从刚刚的虚幻不真实中把自己拔了出来,气地声音都有些尖锐起来,“那术原以为是单给我的,哪知是人人皆有!” 兰徵有些哭笑不得,不禁问道,“这净身术使一个给阿陆,又怎么了?” 谢妄听他这副语气,更气,“你竟帮他洗身子,他又不是你徒弟……你为什么帮他……” 兰徵捋了捋,终于明白这小孩是把净身术当成帮人洗身子了,想通后,他登时忍俊不禁,耐心解释了一番区别。 谢妄将信将疑,“真的?” 兰徵忍着笑,神情认真地“嗯”了一声。 这一篇终于掀过去。 谢妄这才扫过周围,环视了一圈屋内景。 不同于外界的仙气飘飘,临窗矮榻、榆木书架、玉简道卷,对床木桌、桌上素白瓶插着若干桃花枝,内里与凡间小院风格无二,简单温馨。 谢妄问,“这间是你的屋子么?” “这间归你,我房间在你隔壁。”兰徵一边沏茶一边道,顺手指了指右边,“就隔着这面墙,你有事喊我就好。” 闻言,谢妄望向那面墙,翻身上靠着那墙的床上滚了一圈,心情雀跃,他停下来问,“师尊,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修仙?” “先喝杯茶润润喉吧,不急。”兰徵将盛了淡茶的玉白瓷杯递给谢妄,谢妄吹开上面的茶叶,确实有几分觉得口渴。 待凉了些,他一口便喝完了,置于床头案,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修仙第一步是什么?练剑?背口诀?还是画符?” 坐于窗边软榻上的人闻言摇了摇头,笑道,“都不是。剑诀、功法、符箓,皆是后话。” 在小谢再次提问前,兰徵慢悠悠道,“凝神,静心。” “吸气、吐纳。” 谢妄望去,说话人逆着光,金线勾勒他绾起的长发,照出缎子般的光泽,一根简单的木簪也显得温润,品着茶,还在继续絮说着什么。 但谢妄好似没听进去。 又细细观察到,几缕发丝垂落颊边,随着那轻微的呼吸而微微颤动,谢妄忽觉得自己的呼吸,也被那发丝带动,变得不可控。 “小谢,你在听么?”兰徵止住话头,一句疑问。 谢妄回神,“什么” 兰徵叹了口气,道,“罢了不急,下次再说吧。今日你好好休息。” 他将杯子涤净放回原处,在出去前还叮嘱了一句,“有事到隔壁喊我。” 见谢妄点头,他才放心回到自己屋里去。 谢妄眼巴巴看着他走了出去,毫不拖泥带水,想到两人不能睡一间房,说不可惜是不可能的。 他又躺倒,呈一个“大”字,想到自己接下来要修仙,过宗门试炼成为正式弟子,然后继续修仙,修到名扬天下、问鼎三界,不过……再然后呢? 再然后他终会回到四方境,和兰徵归隐在此,波澜壮阔一生,也算不枉来此世一遭。 他这样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等再一醒来,见外面天色已经沉了,四方境虽然没有日月,但日夜照常。他揉揉惺忪的眼,肚子饿了,去敲兰徵的门,没应,好似没人,他又摸到厨房去,取了几块糕点填了填肚子。 此时兰徵还没回来,但他没有像在人间界时如此患得患失,只是踱出院子。 周围入目是重重叠叠的桃林,现在外界是初春时节,或许四方境内也是季节交替轮换,这样居于里面也不显得单调,因此枝头初绽的桃花,疏疏落落的,并不茂密。 他随手捡了根草叼着,在其中漫无目的地逛着,不知走了多久,林间忽有清越水声,如碎玉击石,他便拨开最后一重花枝。 却见一潭寒水,烟波缭绕,蒸腾着渺渺仙气。 水中央立着一人,墨色长发湿漉漉贴覆着脊背,一路蜿蜒而下,没入波光粼粼之处。 水面堪堪遮过腰际,勾勒出窄瘦腰身与一段流畅背脊,肩胛骨的线条清晰,肩头水光莹润。 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玉白的肌肤滚落,所过之处,留下细微的水光。 谢妄眼都看直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丝毫不觉身越发往前倾,那花枝终于承受不住,突然“咔擦”一声,整个人便摔了出去。 似是惊扰了水中人,那人微微侧首,眉眼如画,不染纤尘,不是兰徵还能是谁。 “小谢?” 声音如玉清越。 谢妄灰头土脸爬起来的时候,抬眼便又瞟见那片丝毫没有遮挡的白花花身子,仓皇垂下头时,血液轰然冲上头顶,喉间顿时发紧,刚想解释自己只是误入,没有半分偷窥的意思。 忽觉鼻腔一热,大感不妙,然而比他欲遮的手更快的是滑落的鼻血,不住地从指间溢出。 完蛋了,丢脸丢大发了。 年纪小了果然不顶事,看个男人身体激动成这样。 不就是白了点,亮了点、细腻了点、光滑了点、洁净了点、比例好了点……有什么大不了的! 谢妄脸越来越烫,鼻血不断喷涌。 原本立于清潭中的人忽被打扰,其实并没有惊慌,但见这边情况好像不对劲,便向岸边而来,似乎对来者毫无防备,因而□□跨上了岸 这些落尽余光里,谢妄直觉那些什么鸿鹄大志什么惊天动地都被这水雾弥漫浸湿,软了化了消失不见,而自己此刻马上要失血过多而亡。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58节 那丝毫不觉自己轻轻击碎一个孩子童年梦的人,虚虚系了一条冰丝外袍,迈着两条雪白修长的玉腿,便朝谢妄走来。 当他拿出一条丝帕,还带着淡淡体香,一点点帮谢妄擦净脸,两条黛眉轻蹙,语气间尽是心疼加一丝责怪,“这么急作甚,我就在这,又不会跑,你看你,莽莽撞撞地,都摔出血了。” 谢妄一声都不吭,不敢抬眼看他,但视线下移又……湿透的墨发几缕黏在颈侧,更显白皙,随着主人动作在眼前晃动,有一颗水珠渐渐凝出,顺着脖颈、滑过锁骨、胸膛一路向下,直至隐入纤细的腰腹,再往下,被系住了。 一点点失落刚刚浮起,他又发现,这件冰丝衣料渐渐被皮肤上残余的水浸透,紧紧贴附于其身,变得几乎透明,透出某些地方的粉润,看上去弱不禁风,又微微顶起一些布料,这若隐若现甚至比刚刚直接看见,还要勾人。 而这一切主人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已然被看光了,或说他也并不在乎,毕竟此境除了自己便是一个孩子。 但这孩子体内,成人灵魂的谢妄视线从那胸前一晃而过,忽觉得嘴里有些空,牙痒痒,想咬点什么。 如果咬的话,得等长大吧,才有和面前这人商量着让他尝试的资格。 如果真的可以,他想先落下一口牙印标记一下,然后舌头舔湿打转,会不会到这个程度,仙人就会哭呢…… 但他好像感觉这个程度,还不够…… “……小谢,这血怎么越擦越多?” 兰徵惊诧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胡思乱想,他一想到面前这冰清玉洁的人跟本不会想到刚刚他的想法有多龌龊,有多污秽,有多上不得台面。 这向来被人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人要是知道自己收了个这么欲对自己虎视眈眈的狼崽回家,定是会羞愤欲死吧。 然后,把他赶走。 谢妄扭开头,胡乱用袖子蹭了几下,道,“一会儿就好了。” 他被兰徵牵着回去的时候,已算是到了后半夜。 哪知当晚,他就发了高烧,坠入一场梦境。 眼前是化不开的浓黑,隐约可见是一处地牢,中央突兀放置了一张暖玉床。 此情此景份外眼熟。 谢妄记得现世自己刚成年的那段时间,老是反反复复做同一个梦,梦见同一个人,永远也看不清脸的人。 已经许多年没再梦到过他,但没想到即便穿到此处,他还是梦到这间地牢这个人。 床上伏着一道素白身影,墨色长发凌乱铺散,遮住了大半容颜,只露出一段苍白得刺目的后颈,其上扣着一道暗沉锁环,锁链延伸没入石壁。 白衣似有破损,渗出暗色血痕。 许多人影围在玉床四周,幢幢如鬼魅,贪婪的目光黏在那无力动弹的身体上,低哑的嬉笑和污言秽语充满逼仄的空间。 那穿的最为鲜丽堂皇者,一只手伸向那散开的衣襟…… 隐隐约约他听到那人虚弱而痛苦的呼救,“放开我……求求你们……不要碰我……” 现在他忽然发觉这声音很熟悉,但又有点不一样,似乎更年轻,流露紧张绝望。 只是就像先前梦到的数次那样,见到他被欺负,胸腔里一股无名火便骤然升起。 滚开!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却感到一股磅礴之力自虚无中凝聚,随他心念猛地挥扫而出!无形气浪悍然炸开,重重黑影全都惊叫着退散。 地牢霎时死寂。 只余暖玉床上那人微弱而压抑的喘息。 或许是在因为在他梦中,任何都得随他心意。 只是一碰上那人,他的心意就不再明晰了。每一次他都无法动弹,能轻易将那些鬼祟击退,却推不开跌跌撞撞落到他怀里的人。 看不清神色,只能望见那红唇香软一启一合,不知在絮絮叨叨着什么,然后静默一会儿,似是在等他回复,可他从来都开不了口,那柔软身子却是等不及,便会贴紧他,开始轻轻蹭…… 到后来他便只记得温暖、水润、粘稠,各种感觉一齐袭来,就像坠入不可说的幻梦。 每一次到了最后,他都又舒服又难受,舒服在即便他不能言语不能动作,但那人还是很会照顾到他的需求,但难受就难受在偶尔想自己来,想照顾一下那人,却不可以。 那人纾解了,便会软得一塌糊涂,窝在他怀里,又开始跟他说话,真是个笨的,他根本给不了回应,每次自言自语还有这么多话可以说。 梦境的边缘开始模糊、溃散。 这样的梦是前世谢妄第一场春.梦,他没想到,现在又梦到了。 望着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脸颊滚烫、缩成一团的人,兰徵满脸焦急。 他的温和灵力此刻丝毫起不了作用,不断往那小身子里输送,却降不下一点体温。 因为他不怎么会生基础病,也因此根本没备这样的药,只得端过凉水来,将滚烫的小谢半抱起,一点一点喂着水,但没有一点好转。 这样下去不行…… 他套了件外袍,去取来一条薄毯,将小谢裹住抱起,只留出一张脸在外,方便呼吸,御剑便往灵素涧去,那是宗内最好的医修岑舟所在之处。 岑舟测了测体温,又探了探脉息后,宽慰道,“不必太过担忧,只是普通发烧。” 兰徵蹙眉,“普通发烧怎会我的灵力起不了效用?” 岑舟在几个巨大药箱之间穿梭,一边配药,一边回道,“小徵,你的灵力再温和也毕竟是火属,发烧伴随发热,也是火属,两者相冲,自然不起效。” 兰徵耷拉下眉毛,有点蔫,道了句,“好吧。” 药配完了,他将几味药材放到一旁的炉子里,他对兰徵道,“你来升个火?” 兰徵抬手,一团流焰蹿去,那架着的炉子下方干草瞬燃,滋滋冒气。 暂时手上得了空,岑舟把一直站在床边,忧心忡忡的人拉到一旁坐下,像是随口问了句,“你的情潮期是不是快到了?” 现在已经初春,兰徵垂眼,“嗯”了一声。 岑舟叹了口气,道,“给的药还够用吗?” 兰徵不作声,只是沉默点头。 “那便好。”岑舟又道,“你那时要是不方便,可以把这小子带到这灵素涧,我帮你看着。” 兰徵犹豫了一会儿,道,“多谢师兄,小谢很乖。他会照顾好自己的。” 岑舟看了眼床上烧得满脸通红,因为不安不舒服,时不时蹬着被子的小孩,心中默默想,他才不是担心这满身劲儿使不完的牛犊子,他只是担心小徵情潮期虚弱会着了某些人的道。 但他最后还是道,“好罢,小徵你安排好了就好。届时,我有时间也会来看你的。” “好。” “对了。”岑舟忽地想起一件事,却是悠悠哀叹一声,“寻主瞳玉测过,阿陆,不是扶朝掌门的孩子。” 兰徵一愣,“可龙隐山、长宁玉、推算应当七八岁都对上了,竟有这么巧合?” “怕是真有这么巧。”岑舟又忍不住叹气,“现在晏清说捡到长宁玉一事,云笈宗可以给赏银或是民间商铺或住宅、保他一辈子荣华富贵。若真想修仙,最多下一次天选大典他能过考验的话,云笈宗会优先考虑选择他,说完便让我把人带回去。明日便要启程了。” 兰徵眉毛又蹙起,道,“师兄向来铁面无私,不过可以送去四方境。” “小谢需要同龄伙伴,况且养一个是养、两个也是。” 岑舟看他,犹豫一番,还是道,“罢了,还这么小荣华富贵护不住,修仙之路撑不到,还是送你那吧。” “他们俩倒真是一个赛一个走运,遇见了活神仙。” 兰徵道,“师兄,慎言。” 仙便罢了,神是他们还不能妄议的。 岑舟却不甚在意般笑了笑,计时的灵植抽出第八条嫩芽,摇摇摆摆,挥起“手”来,岑舟便知道时间到了,察看过药炉,将熬好的药汁导入碗内。 兰徵已经又坐到床边去,将小谢托起依靠着被枕,顺手接过递来的药碗,岑舟帮他扶着人,他用一柄小勺匙,一点一点很仔细喂到那烧得红彤彤的嘴里,待他终于都喂完了,岑舟手都酸得已经麻了。 “好了,那你今晚便带着两个孩子回去吧。” 兰徵点头,手指勾着同样的几袋药包,抱着裹得严实的小谢,岑舟打开门,一蹲在门口十分孤清的团子便进入两人视线。 那团子不知在门外蹲了多久,一望见亮光,便立刻抬起头来,见到兰徵还惊讶了一瞬,起身时还先绽开笑容,“岑先生、兰先生,你们要赶我走了嘛?” 一阵寂静。 阿陆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一下子紧张起来。 岑舟有一丝尴尬,兰徵眉眼柔和,安抚道,“没有,阿陆,帮我拿着药包,跟我走吧。” “我们回四方境。” 回到四方境后,兰徵带着阿陆让他在自己屋子的另一边的空房住下,他不知道先前阿陆的生活是如何,只是轻声道,“阿陆,今晚开始都要自己睡了,可以适应吗?” 阿陆刚刚从进入四方境的震撼中回过神,闻言,又是一个爽朗的笑,“当然!我都是一个人睡的!” 兰徵也不禁被感染着笑了笑,看了眼怀中喝了药变得呼吸平稳、通红的脸色也渐渐恢复正常的小家伙,对阿陆道,“我今晚要照顾小谢,你若有事到最那边的房间找我。” 阿陆也看了看那团人形毯子,道了句“好”。 兰徵背过他,就要迈出门去的时候,忽听见一句轻轻的喊声,“师……师尊。” 他一顿,回首,嗓音温和,“怎么了阿陆?” 阿陆没想到念得这么轻,他还是听见了,顿时十分不好意思,头摇得像拨浪鼓,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惹得兰徵一阵怜爱,他道,“以后都可以喊,大声点也没关系,我会应的。” 那孩子却一下子停了动作,没有像先前抬起头绽开大大的笑,比先前还轻地低低“嗯”了一声。 兰徵没再逗留,只是说了句“那你好好休息吧”,便关了这间房门,回到小谢房里去。 阿陆发现药包还在手上的时候,怕要用上,赶紧跑去送,敲响房门后应声进去时,映入眼帘的,便是兰徵靠在床的外围,以一个护卫地姿势侧着身,手中拿着一只蒲扇,慢慢悠悠地给蜷缩在怀里的人散着热。 阿陆看得呆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把串起的几袋药包放下,正要出去,便听到兰徵带着点困倦的声音,“阿陆,怎么了?” 他慢慢转过身,努力平静自己的声音,但还是有些酸涩道,“兰、师尊,你对谢妄真好……” 兰徵没想到他这个外向性子会发酸,心想,或许这就是家有二子的难处吧,冲站得远远的孩子招了招手,待他走近了,便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颇为无奈,“傻孩子,我对你们是一样的。” 昏暗中,过了几秒,阿陆抽了抽鼻子,“师尊,你真好。” 兰徵忍不住笑,又一阵怜惜,这孩子比起小谢倒是好哄很多。 他不禁看了眼怀里,还安安分分窝着,便继续对阿陆道,“大家为什么都叫你阿陆?” “好像说我被捡到的襁褓上标着一个陆字,大家就都这么叫我了。”他露出牙齿,笑了笑。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一个比较正式的名字。” 一片暗色中,一双清亮的眼眸忽地睁大了,紧接着,眼眶便是一阵干涩。 第二天,谢妄醒来的时候,发现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兰徵居然和他睡了一夜,现在还一口一口拿勺子喂“虚弱无力”的自己汤药。 坏消息是兰徵居然带回来了个人!还给他取了个新名字,陆萧遥。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59节 这可是他都没有的待遇!!! 简直不能说是坏消息。 简直是差劲极了。 ----------------------- 作者有话说:话说大家更喜欢看赏味期比格谢,还是成年版破坏王[让我康康] 第55章 逍遥风云 “萧遥,今日怎么这样早?” “萧遥,你有看见我外袍放在何处吗?” “萧遥,药应当熬好了,你帮我取来罢。” “萧遥……” 萧遥萧遥萧遥……!!!那小子就有这么好使么?! 躺在床上还要兰徵服侍喂药的谢妄,满脸怨气地看着那两人在他房间里互动,在兰徵把第二碗调理身体的药从陆萧遥手里接来后,一把拽过被子把头蒙上了,十分不知好歹。 陆萧遥一脸无措,站着看师尊神色,兰徵只是做了个没事的手势,然后让他退下了。 然后轻声道,“小谢,别闹了,快出来喝药。” “不喝!他熬的苦死了!” “这药……是我熬的。” “……” “很苦么?” 兰徵将药碗放到自己嘴边抿了一口,嗯……好像确实有点。 他将碗放到旁边矮柜上,去原本很久没用的厨房拿了几块方糖回来,进屋就见一个黑脑袋伏在床头,仰着脖子端着碗吨吨喝。 放下碗才看见他,谢妄抿了抿唇,问,“你刚去哪了?” “是有点苦,去拿了些甜杏脯。” 兰徵把盖着的布打开,给他看,谢妄两指拈起一块放到嘴里,一下就化了,中和了刚刚满嘴的药味。 谢妄吧唧着还想再来一块,兰徵给他拿近些,取过丝帕,帮他把嘴角的残屑擦净。 不知为何,心情好了许多,谢妄心中还升起几分自得,正准备缠着兰徵再说会儿话的时候,那道令人生厌的声音又响起。 “师尊,我把院子里的落叶扫完了。”一颗小小的脑袋从门框旁探出,眼睛亮亮、满脸期待,仿佛在等夸赞。 兰徵一脸惊讶,这孩子……也太乖了,忍不住眼角弯弯,高兴地夸奖道,“好孩子。” 陆萧遥很好满足,如愿以偿,嘿嘿笑了笑。 谢妄眼珠子来回瞟了一番,遂大怒。 这个绿茶男!定是大反派!怎么都打不死的那种!本龙傲天定要打死他! 被子一掀,两条小短腿一伸,翻身下床,扬起头宣布,“我也要去扫落叶!” 兰徵又是一脸惊讶,不知道刚刚短短几秒小谢心中是如何九曲十八弯,想到何处了,只是认真想了一下,慢慢道,“等等吧,现在还没落下呢。” 谢妄本来也就没想自己干活,冷哼说了句“好吧”,便顺台阶下了,但自个儿还是想生闷气,怎么不夸他?怎么不夸他! 哪知原本在门外的陆萧遥走了进来,语气天真,“我水还没打呢,你可以去打水……” 他以为谢妄是真想干活,有劲没处使。 “……你在使唤我?” “没没有啊,我是说,或者、或者我们一起去打……你别生气,师兄。” “?谁是你师兄。”谢妄惊诧,转头对兰徵,“你收他为徒了?!” 他以为只是这小子痴心妄想,哪知兰徵真的点了头。 “嗯,以后你们要两个好好相处。”他微微笑道,说得轻描淡写,好似完全忘了先前跟谢妄说过自己就他一个徒弟,没别人了。 谢妄只觉得天都要塌了,那股酸涩劲又涌上来,但这回酸了他半晌,他只是垂下眼,语气也低落了下来,伸手轻轻扯住那月白袍子,“师尊,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修仙……” 陆萧遥刚刚被承认了,高兴地不行,也凑过来,“对啊师尊,我也想变得像你和岑先生那样超级厉害!” 黑色眼珠移动,划过那张稚嫩天真的脸,几乎要凝为实质,谢妄面上平静无波,内心早已翻江倒海,待他登峰造极。 兰徵就只能有他一个徒弟。 一只温暖的大手忽落在了他头顶,揉乱了他的头发。兰徵摸了摸面前两个小孩的头,笑着道,“都是好孩子。既然你们二人都如此急迫,我们今日晚些时候便开始吧。” “你们两个还没辟谷,我去做些吃食,还在长身子,别饿坏了。” 兰徵做的饭菜很好吃,溏心蛋、翡翠白菜、白玉笋、银麟鲟……食材也都是上好的食材,据说是宗门灵田灵川所产,带有一些强身益体的效果。 谢妄安静地风卷残云,陆萧遥更是干饭干的不亦乐乎,边塞边含糊道,“师尊你烧的菜太好吃了!比我们商队里最厉害的大厨做得还要好!你怎么这么会做饭的!” 兰徵被逗笑了,看他吃呛了一下,拍着他的背,道,“我也不是生来就是不用吃饭的,自然会做一点,下次还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做给你们吃。” 谢妄抬眼看他俩,一下就酸饱了。 兰徵见谢妄动作慢下来,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一片炒肉,温和轻快道,“小谢,多吃些呀,不然要长不高啦。” 谢妄还没回话,陆萧遥便乐呵呵接话,“我要长高!长得比谢师兄还高!” 草!这个茶男! 谢妄一下子就又行了,猛猛吃,两人比着赛似的干饭,最后一大桌子菜全部空盘,看得兰徵甚是满意。 他将碗盘都收到小厨房去,谢妄陆萧遥两人真去打水了,在院角那处水井两个小身影一齐往下望,一齐拉上木桶,又一齐提去旁边缸里,看得兰徵甚是欣慰。 只是刚回到房间准备拿修炼入门心法,就见窗台原本一株长相奇特的灵植一见到他进来,突然开始胡乱颤起,他便走去,拨了拨左边第三片叶子,一道声音急切响起,“你总算接了!掌门今日要来看你!” 是岑舟,话音一落,灵植就没了音,他挂了。 兰徵呆了一秒。下一秒他已经抄起院中两个不明所以的小家伙往房中跑,语速飞快解释,“掌门要来了,你俩藏好别出声就不会有事,此处有结界,不会被发现……” 四方境是前掌门扶朝的遗留物。或说,是代代神凤在下位面三界的暂居之处,由于已有两代神凤归于云笈宗,因此进入四方境的钥牌,云笈掌门也有。 云笈宗掌门晏清自踏入这四方境开始,便蹙了蹙眉,但那份不对劲很快消失了,他只当是太久到此处的缘故,身一闪,便落在了兰徵的小院中。 院中古树下的一素白身影侧卧竹榻,光线透过树叶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金光,原本双眼微阖,似是快要入梦,忽觉人至,悠悠醒来,见是师兄,甚是惊喜,“掌门师兄,今日怎么得空来此?” “许久未见,便来看看。”晏清眉目舒展,道,“打搅到你了?” “并未,我本就没什么可打搅的。” 他起身,请师兄在院中坐下,一边沏茶,一边笑着道。 晏清摩挲杯沿,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近日修炼如何?” “如往常一样,依旧停滞在渡劫期。”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留在这越久越危险。”晏清蹙眉,“我让岑舟找扶朝师尊之子时,顺带找一找你的命缘徒弟吧。” 兰徵一愣,莫名往屋内看了一眼,最后只是道了句“好”。 民间或许以为凤凰乃神瑞之兽,不是凡间物,实则不然。 当年妖族大战,起因龙族反神,战败被斩尽杀绝,羽族护神有功,得到神赐,凤凰神脉降临。 得神脉者,全身是宝,入药可作炉鼎,修炼事半功倍,这一神脉可能出生在玄凤、苍鹰、白鹤……只要是羽族,各妖机会平等,随机临福。 凤凰是天生的飞升者,唯一的飞升条件,不是修为、不是机缘,而是找到下一代凤凰,将其教养长大,得到认可和敬意,才能破最后一关、得道飞升。 上一代凤凰扶朝便是在玄凤族找到了命缘徒弟兰徵,最后交接完四方境的掌控权,便去往了神界,而兰徵迟迟卡在飞升边缘,便是由于还未找到他的命缘徒弟。 一时无言。 “小徵,”晏清突然在安静中唤了他一声,问道,“你那个……情.潮期还好吗?” 他似乎觉得谈起这个有些尴尬,但毕竟是自己师弟,关心一下也没什么问题。 兰徵神色一顿,慢慢道,“还好。岑舟师兄给我的药,我都有在吃。” 晏清默了默,也不确定从未恋爱过的岑舟在治疗这方面靠不靠谱,只得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若实在难捱,也可找个人……云笈宗都给得起。” 兰徵过了一会儿,才明白那句“找个人”是什么意思,顿时红了脸,咳了好几声,吞吞吐吐道,“此事当、当讲究两情相悦,我我怎能、强迫别人……” “不是强迫,只算交易。”晏清一脸冷峻无情,“你每年这么多时间都如此痛苦,我和岑舟都不忍……” “没、没事的师兄,我我会处理好的,不必忧心。”兰徵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结结巴巴道。 晏清只好打住。 而后,微风徐徐,晏清又谈起其他事,兰徵渐渐心中焦虑,又不敢往屋内瞧。 屋内。 谢妄、陆萧遥挤在床底下,因兰徵叮嘱过,所以两人屏息凝神了好久,都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弹。 久而久之,陆萧遥被压着的那条腿就麻了。他微微动弹了一下,一不小心踢到了谢妄小腿肚,知道这个师兄脾气不好,吓得赶紧悄声连说两句“抱歉、抱歉”。 哪知抬眼望见了谢妄疯狂做“嘘”声的动作,他瞬间瞪大眼,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可还是迟了。 下一秒,一道劲风“轰”地吹开紧闭的门,直袭床底,紧接着一道洪声, “藏者何人?速速出来。” ----------------------- 作者有话说:平定这次风波,就快长大啦,看我时间大法[猫头] 第56章 不知天高 待那掌风袭来时,谢妄眼疾手快,就地一个灵巧的侧滚翻,倏然从床底闪出。 陆萧遥就没这么好运了,跟着滚出来的时候被余威扫到,啪地一声背砸在床角,疼得连声“哎哟”。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60节 谢妄刚站起,走去,一把将他拉起来站直了,狠狠道了句,“逊!” 陆萧遥瘪了嘴,愁眉苦脸。 现在他跟陆萧遥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对人不能输气势,即便那人比他俩加起来还要高。 但谢妄抬起下巴,目光凛凛直视屋外立于树下之人。 那人气度凝练天成,虽未言语,却自有一股不容冒犯的威仪,令周遭温度都降了几分。 晏清目光沉沉落在这两个小崽子身上,开口问的却是兰徵,“凡人孩童,怎会在此处?” 兰徵慌忙起身,试图解释,“师兄,此二子身世可怜,流落街头,且与我似有缘……” “可怜?” 晏清视线未动,目光一寒,冷声,“云笈宗既当天下第一宗之名,便不会为这二字所缚。” “云笈宗执法千年,秉的是规矩,承的是天道。此二子占何?怜字太轻,缘字太薄。这四方境也不是庇护所,他们有自己的去处。” “不论如何,今日便将他们送走吧。” 晏清并没有给兰徵第二句话的机会,最后一句斩钉截铁,兰徵被批得似是很羞愧,张嘴还欲再辩几句,但一道掷地有声的音快他一步。 “你便是掌门?呵,那我问你,你口口声声说,云笈宗,乃天下第一宗,难道这第一,是第一守规矩吗?” 辩论第一步,扣他个大帽子。 “云笈承天道,但这天道之法难道不在苍生万民?是,您高高在上,平日不见底下民生只口念天道浮云,但今日我们二人被送回去,定会遭得罪透了的恶霸毒手,您也要视而不见吗?!” 辩论第二步,道德绑架。 “呵!倒要我看,当今天下第一宗,也不过如此,尽是些迂腐不懂变通之辈,全凭祖上用功!” 辩论第三步,贬低对方,输人输场不输面。 稚子昂扬着头,双目熠熠,似是不知畏惧为何字,一副“天老二我老大”的神气,口若悬河,一气呵成,盛势凌人。 陆萧遥惊呆了,兰徵惊呆了,晏清……也惊呆了。 稚气未脱的嗓音,硬是让人听出了张狂、傲然、不惧、不屑……多种多样不要命找死的语气。 “放、放肆!”兰徵反应过来后,赶紧轻斥,但余光眼见着掌门师兄脸色愈来愈黑,冷汗直流,直怪自己没能赶紧捂住小谢的嘴,他本打算软磨硬泡,说服师兄,没想到小谢这几句话讲完,倒是半点没有机会了。 陆萧遥察觉冷峻的空气越发剑拔弩张,自以为不动声色地小声附耳谢妄,“师、师兄,我怎么觉得有点……要死了……” 谢妄姿势未变,睨他一眼,依然一字,“逊。” 陆萧遥摸了摸鼻子,灰溜溜缩回他身后去了。 废话。以为他谢妄不知道要死了么?早死晚死,横竖都是死,今天他非得杠这些自以为是的仙门几句。 兰徵拧起眉毛,眼神示意他们两个不要说话,嘴上语气柔柔,“掌门师兄,误会、孩子还……” “误会?”晏清截断他,语气间的冰冷顿时让兰徵的心拔凉,他直直盯着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不知礼数的小子,目光骤沉。 “不知天高地厚。” 随话音落下,一道磅礴威压顷刻袭来,空气骤凝,谢妄只觉得肩头猛地一沉,双膝一软就要跪下。猛地扶住旁边床柱,硬生生,又给站直了,紧咬着的唇边还泄出一丝嗤笑。 经典。实乃经典。这种情节,主角谢绝不服输! 只是还未待他反唇相讥,第二重威压已至,空气凌厉如刀割,谢妄后背冷汗瞬间暴出,紧咬着唇不惨叫出声,膝弯剧颤,死死硬撑着的足下地板开裂。 头晕脑胀间,只是想到,他爹的。这腿怎么捋不直。 兰徵原以为掌门只是给口无遮拦的孩子一个警告,没想到是动了真格,眼见着小谢浑身剧颤,不肯认错,师兄眯眼,就要继续施压。 他立刻蹙起两条细眉,抬手挥散了师兄加压到一半的第三重,快步走上前,将忽地卸了力便支撑不住的人拥在怀里,温和灵力灌入时,才发现还是晚了一步。 谢妄眼前发黑,鼻腔一阵异样,紧接着便滑落下两行暗色,想赶紧伸手接住,却毫无力气抬手,整个人就像被抽了筋般瘫软在那个淡香的怀里。 暗暗可惜,血红还是弄脏了白色。 兰徵看见的时候,心疼简直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小谢今早身子才刚好一点! 大师兄怎么可以对一个孩子这样过分! 他用帕子轻轻给擦了擦,让他的头靠在自己颈窝,换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将他抱起,气冲冲地踏出门,都没看晏清一眼,上剑就要走。 晏清没想到印象中向来最为乖巧懂事听话的小徵会驳他,皱眉,语气不算好,“你要去哪?” “灵素涧,治伤!”兰徵语气也算不上好。这是很少见的。 一大一小倏就行远了,晏清眉微不可察地挑了挑,感到一丝稀奇。 但随即他的眼神转回来,落在了努力降低存在感,往床帏后面躲的剩下一个小孩身上。 一不小心,对上视线的时候,陆萧遥欲哭无泪,兰师尊怎么把他给落下了! 但晏清却没有再为难他,只是盯了他一会儿,没人知道他心里思忖的事。 这小子怎么毫发无伤。明明他的威压一视同仁。 他刚想开口询问一些事,就听院门口笃笃笃的脚步声传来,兰徵抱着昏迷的人回来了,越过他,一把牵走了陆萧遥,再次走时,还不忘眼带责备之意地瞪了他一眼。 转而头也不回地走了。 “……” 站在原地,半晌,晏清眉毛才渐渐挑高,小徵居然会生气了。稀奇。实在是稀奇。 岑舟知道么?他得去问问。 话说,这两个崽子,对小徵来说这么重要么?连他这个师兄都可以瞪。 最小的师弟,也还是会长大啊。 晏清心中泛起一丝失落,只有他的剑慢慢飘到他身边,他踏上,声音化到风里,“走吧,我们也去灵素涧。” 建在灵素溪涧旁的小木屋,没想到今日会有这么多人。 岑舟出来时还有些懵,就见兰徵抱着一个又牵着一个,耷拉着脸,少见地一副幽怨愤懑的样子。 他通风报信的时候,还以为定是兰徵哭哭啼啼一个都舍不得,晏清冷面无情一个都不让留,没想到此刻居然是小师弟冷了脸。 岑舟看清他怀里那皱紧眉抿紧嘴的团子,才有些恍然大悟,只得又开始辛勤地抓药配药。 这姓谢的小子才来两天,就不知道吃了他多少好药材,也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 没一会儿,晏清也来了,兰徵背对着他,正在看躺在床上的孩子情况。 岑舟在一旁熬药,见晏清眼神询问,解释道,“只是内里脏器受了些压迫,并无大碍。” 脏器。压迫。兰徵一听,呼吸都有些急促,这怎么能叫“只是”、“无大碍”! 他拿过旁边温水里浸好的毛巾,仔细擦拭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小不点浮出的虚汗。 这些都被岑舟和晏清看在眼里,岑舟很无奈,刚想眼神询问师兄,就听到他已然发了话。 “小徵,无论如何,这是不合规矩的。”晏清站在门边,语气没有先前那样强硬,但话的内容还是没变。 岑舟更无奈,安静熬药去了。 兰徵没说一句话。 谢妄刚恢复一点意识的时候,没睁眼,但入耳便听到那讨人厌的声音还在说要把他们赶走的话,心中虽气,但暂时没有什么好办法,他现在就七八岁,跳起来都碰不着人家肩膀,能有什么办法。 但他知道,三个仙尊里,兰徵最心软,因此他立刻面容痛苦,不断“无意识”呢喃挣动,好似真的在受什么逆天折磨。 果不其然,兰徵见他如此,便慌了神,又是输灵力,又是试温度,又是擦汗又是抚慰。 他决定再加点料,因此像是陷入了什么万劫不复的噩梦,不断喃喃,“师、师尊,兰、徵……不要丢下我……我、我再不吵了……” 兰徵一下就怜爱心疼得不行,把他半抱在怀里,又是哄又是保证,“不会、不会的,小谢,你快快好起来。” 谢妄心中自得,但被抱着安慰久了,也升起一点异样的感觉,有什么正在簌簌开放,很熨帖很温暖的感觉。 但他自以为催人泪下的演技,其实只催了兰徵,晏清不为所动,岑舟冷静熬药,一旁尽量降低存在感的陆萧遥暗暗直竖大拇指。 但这就够了。 兰徵对晏清道,“我不想赶走他们任何一个。” 晏清蹙眉,没想到兰徵这么坚定,但他依旧冷峻,“理由?” “我、我就是不想!”兰徵本就不是多会讲道理的性子,也蹙着眉头,水汪汪的眼睛就这么看着掌门师兄。 “……”晏清只觉得有点头痛,当上掌门后,他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他语气也渐渐沉了下来,“不够,兰徵。这个理由还不够。” 兰徵望着他不说话了。 岑舟见气氛不对劲,但一个师兄一个师弟,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不好帮衬谁,于是给出一个提议,“既然小徵想留人,师兄要理由,不如我们就去沧冥宗讨个理由?” 两人一齐看向他,兰徵抽抽鼻子,道,“二师兄所言何意?” “天下第一神算手,沧冥宗花掌门花容,我们请她一算如何?” “算一算,此二子究竟是留得还是留不得。” ----------------------- 作者有话说:七夕小彩蛋~时间线是谢妄长大后的某一次[猫头] “师尊,腿再抬高点……” “已、已经很高了,你你还想怎样!” “……还不行,你看,还到不了最里面……感觉得到么,师尊……” 兰徵最受不了谢妄这样带着点黏糊的尾调喊他,只好努努力,依了去。他再抬高了些。 “嗯……怎么样了,可、可以了吗,我到极限了……” “嗯。”十九的少年眼尾上挑,低低含笑的嗓音单凭一个字,不知为何,便让兰徵腰酥了一半,他有些喘不过气,便扭过头去,不欲看他,断断续续道,“那、那你出来罢,拿出来……” 谢妄勾起掉到兰徵床下里端的发带,脸也终于从埋着的雪白□□完全现出。 兰徵羞得不行,明明他起开,小谢自己捡起来就好,可是就是不让他走,非要他坐着抬腿才肯去捡…… 谢妄还没起身,只是抬起眼,笑意盈盈,语调不住地上扬,“师尊~徒弟还有一个请求,不知可不可以应允。” 兰徵见他修长手指勾着发带,心也跟着带子那端起起落落,本想显出一点不情愿,却还是先红了脸,“快说罢,哪次没有允了你……” “能不能就用刚刚那个姿势……让爱徒吃一下……”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61节 兰徵瞪大眼,最后却是惊呼声代替了回应。 良宵美景,屋内却在哭哭啼啼。 “你、你这个混蛋、哈啊……逆、逆徒……” 第57章 命缘情缘 沧冥宗,静思殿外,廊下。 两个七八岁大的男孩站在一块,正无所事事。 此处地势颇高,远山云雾缭绕,偶有仙鹤清唳传来,环境清幽得甚至有些冷寂。 靠在廊凳上的那个小麦肤色的孩子,长得浓眉大眼,此刻却一脸苦恼。 “唉师兄,要是算出来我们还是留不得怎么办?” 肤色稍白一些那个环胸倚在廊柱上,俊俏的小脸绷地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他往殿内正在布置的几个大人看了一眼,看见那抹素白身影正在按照花掌门指示,正将指尖的血滴落在阵上。 兰徵抱着“虚弱”的他来时,路上偷偷给他说,“别怕,不会丢你。” 他垂下眼,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丝弧度,声音不似平时锐利,对陆萧遥道,“不会。” “不就是个破阵么。”没过一会儿,谢妄便很是不屑地补充,又咄咄起来。 陆萧遥忍不住看他一眼,那自信的样子,让他不禁疑惑,都是初生牛犊,怎么有的犊,能这么不怕虎。 忽地,廊道另一端响起轻快的脚步声,两人还未见到来者,先听其声,“谁说的沧冥宗天命阵是破阵?!” 来人是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孩子,生的粉雕玉琢,一张精致小脸让人分不出性别,乌发束成两个小圆髻,杏眼圆而明亮,看人时带了三分娇纵三分打量四分挑剔。 不待人回应,那道声音便又冷哼一声,道,“你们两个我怎么没见过,报上名来,我要叫娘亲罚你们,看你们下次还敢不敢乱说话!” 声线清亮,不容易让人忽视,宛若天生的高位者,谢妄瞟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小屁孩。他懒得理。 陆萧遥却是看着那人,神色有点呆,结结巴巴道,“你、你好,我、我叫陆萧遥,陆行万里,萧然物外,意逍遥的、陆萧遥。” 一旁的谢妄听完他一长句自我介绍,本还面无表情,忽地反应过来,一下就酸倒了牙。 这小子有什么文化,这几词这定是兰徵予他名的意思!这小子自得什么?显摆什么?故意的吗? 谢妄剜了还在傻乐的人一眼,气得直哆嗦,因此对问到他的那句“你呢”,也没好气。 他冷笑一声,“我为什么告诉你?” 说罢,他再不管这两人,径直走入殿内,身后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你!没礼貌的野东西……” 以及陆萧遥那傻憨憨的声音,“我师兄脾气不好,他叫谢妄,对了你叫什么……” 谢妄把这些都抛之耳后,他走到那白袍云靴旁,温暖的手便放到了他头顶,好听的声音便响起,“小谢怎么进来了,这里无聊,不去跟萧遥待在一起吗?” 兰徵往殿外望了望,却见除了陆萧遥外还有一人,似乎见过一两面,他大概认出,“唔,那是沧冥宗的小少宗主花廷雪,怎么了,你们处得不好嘛?” “不认识。”谢妄不想听这些,他把头顶的手拿下,掌心朝上摊开,细细看了看指头,食指上一道细小的伤口,他摩挲了一下,问,“疼吗?” 兰徵怔了一下,想起对于还是凡人的孩子来说,被划了一刀确实不得了,但对他来说没什么,但还是不禁失笑,“不疼的。你看。” 他拇指滑过那道处,伤口便慢慢愈合了,谢妄盯了一会儿,兰徵笑道,“厉害吧?” 谢妄“嗯”了一声,伸出没手放在兰徵掌心里,拢起他雪白修长的手指,把自己的手包裹在里面,兰徵没松开,牵着他,一大一小一齐向殿中心已经准备得差不多的阵法看去。 不久后,那两人也被一沧冥宗女弟子请进来,而后,厚重的殿门缓缓闭合,各位仙尊就坐,花廷雪到母亲身边去,谢妄、陆萧遥站在一起。 殿宇内一下变得幽深,仅靠四壁镶嵌的夜明珠提供微弱光亮,地面中央,一个巨大而无比精密的阵法正散发着柔和的灵光。 阵法以一种银砂勾勒,外圈八卦方位,内嵌星斗轨迹,还有一些地方错落着层层叠叠、艰涩古老的符文,正在缓慢流转。 其东西两侧,各有一个玄玉托盘离地三寸,悬浮半空,都雕刻有寓意的图案,一者似水波回旋似树根缠转,一者似星辰四散似浮萍漂泊。 阵眼中心,一枚孩子拳头大小、剔透无瑕的球状物体,名曰天命球,正静静悬浮,氤氲光华。 沧冥宗掌门花容一袭绛紫宫装,立于阵前,面容淡雅肃穆。她的声音清灵婉转,“‘天命阵’已成,天命球自会循因果宿缘而动,昭示去留。无人可欺,无人可改。陆萧遥,谢妄,依次站入阵心。” 陆萧遥有些紧张,看了谢妄一眼,后者依旧一脸淡定,兰徵轻声安抚,“没事的,去吧。” 他迈步站到了阵法中心,刚一站定,脚下的符文便亮了起来,天命球随之嗡鸣,表面光华急速流转,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剔透的球上。 片刻后,那球像是被一股强大的无形力量牵引,随后平稳地滚入了雕刻着水和树的玉盘之中。 玉盘上的符文瞬间亮起白光,如同水波粼粼,昭示结果。 “留。”花掌门的声音再度响起,客观公正,“命理昭彰,归源溯流,此子当归云笈宗。” 陆萧遥大喜过望,转身对兰徵说话时,语调飞扬,“师尊!我可以留下来了!” “嗯。好孩子。”兰徵也笑起来,顺带看了一眼掌门师兄。 晏清没什么话可说。 谢妄冷冷看着,始终面无表情、无动于衷,心中恨道,这小子走得什么狗屎运。 随即,他就要走去阵心。 “等等……不仅如此……”哪知花掌门的话未完,甚至还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撼,“这……这竟是……” 她指尖猛地一弹,一道流紫色灵光注入阵法,华光骤变,玉盘内的天命球竟冲天而起一道虚影。 华美炽热、浴火而生,映亮阵外谢妄纯黑眸,那是神话之中才有的…… “神凤神脉!这、这是新一代凤凰!” 花容无比惊诧让晏清的神情终于变了,渐渐变得凝重。岑舟原本看戏的悠然态度也一下转变,坐直了,他看向兰徵,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确认。 凤凰传承之事,事关重大。 兰徵额上魄印似乎受到同类感应,已然现出,素净雪白的脸上眉间一点落红,衬得他愈发尊贵高洁,仿佛神祇临凡。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还会有如此意外之惊喜。 陆萧遥一脸茫然,还有一丝惶恐。 几个当事人还没缓过来,花容语气已经温和了几分,“孩子,去吧,到你师尊身边去,看来你们是命定的师徒缘分。” 沧冥宗虽实力强盛,但对各门派都想争夺的凤凰神脉并不强求。 回到兰徵身边后的陆萧遥还处在懵然当中,只觉得自己身体毫无变化,但还是察觉到了几道探究的视线,眉心印记渐渐淡下去的兰徵拍拍他的肩,温声,“没事,回去跟你解释。” 另一边,谢妄差点咬碎后槽牙,怎么这小子老这么走运!先前闹了个乌龙稀里糊涂到了兰徵身边,现在又是什么鸟凤凰、命定的师徒缘分,将来呢,将来这小子还想怎么傍着兰徵! 无数怨念飘过脑海,花容声音已然再度响起,“谢妄,请入阵。” 谢妄没有怂过,但此刻他突然有那么几丝担忧,话说这阵连什么神脉都能探到,不会把他这个穿越黑户给测出来吧。 但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后,迈进阵内,回到中心的命缘球再次颤动起来,这次却明灭不定,徘徊许久,花容微微蹙眉。 半晌之后,天命球才像是极不情愿地、缓缓朝那星和萍的玉盘滚去。 眼看那球就要尘埃落定,谢妄心头一股邪火窜起,这世界是故意针对他吗?? 他想要什么就越不给他什么。 草。凭什么那姓陆的傻子不仅能留,还是命定的徒弟,而他就连留都留不得。 这该死的,不长眼睛的死球。 他想也没想,即刻上前一步,抬脚就将还在慢悠悠晃过去的球踹了回去! 在众人的讶异中,小球滴溜溜划出一道极不优雅的弧线,但擦过水纹树根玉盘的边缘,最后竟歪倒在一边,恰好落入一个刻着两朵莲花的小凹槽里。 晏清冷喝一声,“放肆。” 随即一道灵力锁链瞬间将谢妄缚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兰徵扶额,似是也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一脚,只好道,“小谢,不要胡闹。” 转而斯斯文文问花容,“花掌门,小徒……见笑了,请问能再判一次吗?” 但随即谁都发现花容神色有些呆滞,岑舟道,“怎么了,花掌门,是不得重来吗?” “不,可以是可以……”花容隐了刚刚的神色,也隐下心中的震撼,应当不可能,因为这太离谱了。 那莲花槽通常是象征情缘宿绊的位置,而且天命球无人可欺无人可改,绝不是一个凡童一脚可以改变的,这事没这么简单。 她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兰徵,随即又把眼神放回那顽劣性子的孩子身上,对身边一直站着的花廷雪道,“雪儿,将天命球请回阵眼,我们重测一次。” 哪知那天命球就像生了气似的不愿再回阵心重测,任花廷雪百般抓拿,最后都稳稳落回那小凹槽,他也感到奇怪,最后又实在没法儿,看向母亲。 花容沉吟了一下,只好道,“天命球既不愿再动,那便按照落处最近盘推算,此子也当留下。” 兰徵笑了笑,道了声“劳烦花掌门了”,似乎并没有多意外,解了谢妄身上的束缚,待人走来,便又把人牵住。 心中慢悠悠道,小家伙也太耐不住性子,他不是都答应过了嘛,何必着急。虽然他暗中相助也没能让人射准,但好在距离够近。 ----------------------- 作者有话说:[猫头] 第58章 师尊偏心 一缕云丝拂过碧空,一只白鹤舒展宽翼悠然滑过天际,在蔚蓝画布上拖出细长的流云轨迹。 其后两位仙尊御剑,衣带当风紧随其后。 岑舟靠近了晏清,道,“没想到还未找到扶掌门之子,竟歪打正着找到了小徵的命缘徒弟。” “嗯。”晏清声音淡淡。 岑舟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犹豫什么事,说话少见地有些欲说还休,“那,另一个……” “我看到了。” 晏清依旧淡淡,岑舟一下就噤了声。 即便当时所有人第一时间视线都落在那小子的出乎意料的一脚上,但由于太熟悉不过,晏清岑舟还是同时感受到了极为隐蔽的一丝灵气乍现。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62节 “由他吧。” 晏清只是这样说了三个字。 天命球落处,便是天命所归,即便途生波折,但结果已定。 况且,既然命缘徒弟都出现了,小徵也当离飞升不远了,也就在这凡世,待不久了。 剩下的时间,就都由他胡闹吧。 毕竟,他真的很想留下那小崽子。 那小崽子此刻正窝在师尊怀里看天下风景,惬意至极,但见兰徵也要把陆萧遥搂住,便立刻屈起脚抵住他的膝盖,想离姓陆的人远点。 碍眼。实在碍眼。 陆萧遥被他用脚抵着,有些不知所以然,还好生提醒,“师兄,你脚放我膝上了。” 谢妄像是才发现般,眼珠子转来瞟了一眼踩着的腿,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动了动身子,好似移动了一般,其实没有。 兰徵无奈,好脾气地伸手,把他的脚拂下去了,落到鹤背上,才能顺势将陆萧遥楼进来,防止没看住掉下白鹤去,他温和道,“腿往那放吧,也不会不舒服。” 谢妄心里不舒服极了,兰徵居然为了陆萧遥拂了他的腿! 偏心。太偏心了。 但也只能悻悻缩回了算不上善良的脚。 陆萧遥总算挤了进来,一点也没在意刚才的插曲,高兴对师尊师弟道,“刚刚问我们名字的女孩好漂亮!她是花掌门的女儿吗?” 兰徵差点没反应过来,不禁失笑,“廷雪是男孩,确是沧冥宗少宗主。” “什么?!!”陆萧遥惊叫起来,瞬间一脸颓丧。 谢妄也吃了一惊,居然是个男的,但他也没怎么在意,道,“怎么,你都问人名字了,没问问是男是女吗?” “他长得那么可爱,我哪会想到问这个!”陆萧遥苦着脸,兰徵好笑地拍着他后背,他嘟囔道,“也没告诉我名字,回了我一句,你跟他说的那句话。” 见陆萧遥这副伤心的样子,谢妄只觉得好笑,张口带了一丝调侃,“怎么,是‘姑娘’的话,你要如何?” “成了命缘徒弟,便开始看上沧冥少宗主了?”谢妄挑着眉,语气嘲讽,“真是癞蛤……” 但才说两个字,他忽地住了嘴,像是想到什么,神色不自然地看了安静的兰徵一眼。 对上眼神,他立刻心虚地移开视线。 ……啧。 他好像也半斤八两,说不得别人。 但陆萧遥还是听出他未说完的话后面的意思,霎时红了耳根,结结巴巴,“才、才没有。” 兰徵笑道,“廷雪啊,确实呢,以后定会是个美人。” 美人? 背脊紧贴着素白柔软的衣袍,能感到温润生机随着说话间一震一震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一想到这两个字……谢妄禁不住抬眼。 先入眼帘的是一段线条流畅的下颌,再往上,是颜色偏淡、丰润柔软的唇,唇角天然微扬,仿佛总噙着一抹温和的浅笑。视线掠过挺秀的鼻梁,最终撞入一双低垂的眼眸中。 那双眼瞳的颜色比常人稍浅些,似浸在暖泉中的琉璃,清透温润,映着下方翻涌的云海与天光,仿佛蕴着包容万象的宁和。眉宇舒阔,一派温婉沉静。 似是察觉到怀中人过于专注的视线,睫羽微动,那双琉璃似的眸子便垂了下来,精准地捕捉到了他来不及躲闪的直白目光。 兰徵便温声问,“怎么了?” 声音也是如山涧清泉,潺潺流过卵石,干净清冽的好听。 但谢妄却好似被这声音烫了一下,垂下眼,红润刚退下陆萧遥的脸,就爬上了他的面颊,过了一会儿,才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你最好看。” 兰徵微微怔了怔,唇角弧度加深了些许,眼眸笑得弯弯,陆萧遥正愁找不回怼他的法子,抓紧机会,哈哈笑道,“谢师兄,你马屁拍的浑然天成,师弟受教了。” 听到他说话,谢妄一下冷了脸,抓住他胳膊,就要把他从白鹤上丢下去,陆萧遥哇哇喊叫着闪躲,兰徵笑着赶忙阻止,三人闹做一团。 晏清和岑舟一直跟在后头,虽听不到他们具体都说了什么,但这副师徒欢乐的场景还是看了个全。 岑舟也望着那笑得开怀的侧颜,也不禁被感染,道,“小徵真是还跟孩子一样……” “……不过,他好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岑舟语慢慢。 定坤与挽风两剑在高空之上并肩安静滑行,半晌,晏清才轻轻“嗯”了一声,无言。 云海在他们脚下铺陈开来,浩瀚无垠,如雪浪翻涌。夕阳正缓缓沉入云涛之下,将漫天云霞染成一片瑰丽的金红,绚烂至极。 云行了不知多久,已到云笈宗,兰徵缓下仙鹤速度,跟两位师兄告了别,带着两个孩子,直向四方境而去。 进了熟悉的院落,落在踏实的地上,兰徵才感到一阵说不出的轻松,自从发生了那次意外,非必要他不得外出,久而久之,他看四方境不是境,是笼。 但如今里头多了两个团子,竟然让他有些归心似箭。 不消一会儿,几道声音来回萦绕他。 “师尊,饿了。” “师尊,我把水烧好了!” “师尊,我想吃甜杏脯。” “师尊,我把地扫完了!” “师尊……” “好、好好……”兰徵左右应付着,一会儿满足这个的要求,一会儿夸夸那个的乖巧,忙得不亦乐乎。 而接下来的几天,小院里一片被特意清理出的空地上,两道不及腰高的身影正不连贯地握着比他们手臂还长的木剑,一下一下地比划着。 兰徵常常静立一旁,素白的身影一如往昔,只是目光落在两个小徒弟身上,总是含着淡淡笑意,不时出声提醒。 “小谢,气要沉。” “萧遥,下盘要稳。” 两人年岁尚小,力道不足,动作稚拙,破绽百出,不过还是充满了蓬勃的生气,一来一回的呼喝声打破了四方境恒久的寂静。 忽有一阵清风拂过,卷起地上几片落英。 院外,粉白的花瓣如雨纷扬,簌簌落下,随风而起,掠过两个孩子交锋的木剑尖,花停,剑息。 一瓣正好落在谢妄剑端。 “有风。” “……不是风,是春。” 兰徵望着这漫天粉色,轻声回道。 而今又是风起,花辞枝,整片桃林一点一点染上颜色,又是一年春天。 兰徵将泡好的茶置于院中石桌上,白瓷壶口正氤氲出袅袅白汽。 空地上,剑风已然凛冽破空。 剑眉星目的少年手持一柄流光熠熠的灵剑,剑招使得精准而凝练,身随剑动,衣袂翩飞间,尽显风华。 对面,俊逸刚韧的少年剑势则更为灵秀沉稳,根基扎实,于平淡处化解攻击,又于瞬息间递出反击。 兰徵并未抬高声音,只淡淡一句,落入两个刚刚收势、气息微喘的少年耳中。 “过来。” 谢妄和陆萧遥同时收剑望去。 二人皆是身姿初成,如拔节的翠竹,清逸飒爽。 “师尊……我刚刚,练的如何?” 喝过茶解了喉间干涩,谢妄看着兰徵,靠近他,嗓音已初显这个年纪的低沉,落到听者耳中,一阵痒意,似电流袭过。 兰徵微微侧头,没有对上那双直视的沉黑眸子,说话莫名磕绊,“还、还不错吧。……你们二人,都很不错。” “今日练得够了,就到这里吧,你们都回屋休息,调养一□□内气息。” 陆萧遥高兴道,“好!师尊,我最近正好有些感悟。” 兰徵欣慰点头,便让陆萧遥快回屋体悟去了。 谢妄却还想再缠着兰徵一会儿,他今日又是那套素白衣服,十分能衬出清雅脱俗的气质,每次他这身衣裳,谢妄眼便挪不开。 兰徵却不似想理会他的样子,只是叹了口气,道,“你也回屋去找点新体悟吧”,便不作停留回屋去了。 还在院中的谢妄暗暗咬了咬牙,却见那抹素白身影又在屋内窗边竹榻歇下,正好脸朝着院内,于是他一脸幽怨飘到那窗边,从外盯着正要闭目养神的师尊。 兰徵见他难缠,很是无奈,又不好径直关了窗,只好问,“小谢,怎么了?” 谢妄心中愤怨,面上却一脸平静,但语气还是忍不住质问,“你近日为何对我这么冷淡?” “……没有的事,你总是多想。” 听他这么说,扒在窗台边的少年呼吸都不稳了一瞬,语速也有些快,“我说要练剑你只让我找陆萧遥,我说要吃甜杏脯你让我去厨房找,我说晚上睡得不安稳你让我别睡了打坐运功,我说……” “等、等等……” “还有我前段时间染了风寒怎么都好不了,你也只是去灵素涧拿药……” “我、我这不是去拿药了嘛……” “然后呢!然后你居然让陆萧遥转交我,连我屋子都不想进!这哪是没有?这哪是多想?” “那是因为他在,我顺手就……” 谢妄见他慢悠悠回想此事的样子,气急,语速更快。 “可你以前不这样!以前我怎么也学不会御剑,总是挂树上,你就一次一次抱着我练,陪着我摔,都摔坏多少把剑也不见你心疼,我说要吃什么,你一定会会替我弄到,甜杏脯拆了纸块块喂我吃,我若是晚上睡不安稳出来走走,你还会搂着我唱曲哄我睡!” “更别说什么风寒了,我若是得了病你哪次不是无微不至、哪次不是事无巨细,一定要看到我好全了才放心。” “你就是变了,你变得冷淡,变得偏心!你知道吗你偏袒陆……” 忽地他嘴被捂住了,兰徵耳边嗡嗡,实在反应不过来,欲说还休,无缝可钻,最后无话可说,只得先堵住了发声源。 待谢妄安静了,盯着他,他思索了一下,慢慢放下手,从这桩桩件件里挑了个显得自己没这么罪大恶极的解释,语气依旧缓缓,“你体质很好,风寒不会产生太大影响,所以我才放心让萧遥看着。” 沉默了一会儿,少年眉头微蹙,语调拖得有些长,含混不清,似乎每个字都在唇齿间流连了一番才吐出,“师尊……” 兰徵心跳错了半拍,移开看着那愈发幽深的眼眸的视线,轻轻“嗯”了一声。 “可那也会难受……”谢妄此时声音比平日低沉,还带着一点沙哑,眼神一错不错,“师尊……”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63节 “你这样对我……”谢妄抓过先前捂自己嘴的那只手,放到胸口去,低低道,“我这里会难受……” 兰徵指尖微凉,猝不及防被少年牵引,掌心贴上一片温热紧实的胸膛。 隔着一层薄薄衣料,底下那颗心脏剧烈又急促地撞击着他的掌心,蓬勃、滚烫,带着年轻生命力,一下下,震得他指尖乃至心口都微微发麻。 这不对劲。太不对劲。 他眼睫忽地一颤,抽回了手,背到身后去,“明日、明日再说吧。” 那细腻光滑的触感还停留在指尖,谢妄还欲再辩,“可只要春至,你肯定就会……” 话未完,面前“啪唧”一声,兰徵关了窗,谢妄看不见才刚浮起一点羞红的脸了,连带着淡香也被隔绝,只有他的话还在幽幽。 “……闭关数日,不见我。” ----------------------- 作者有话说:光阴穿梭大法!长大了涅[撒花] 第59章 温软可欺 窗外几竿翠竹斜斜倚着,被风一吹,沙沙地响。 立在外头不知多久,谢妄确定那扇纸窗不会再打开了,才一脸不甘地离去。 回到屋里,他便下了个小结界,确保陆萧遥那个二货万一突然感悟了什么不能闯进来要跟他分享。 随即一边到床上去,一边摊开手掌,放到鼻前,嗅闻了一下,啧,才过了没多久,怎么就这么淡了。 下次应该缠久一点,握住手腕久一点。 他一想起那柔润滑腻的如雪肌肤,就像一块上等的羊脂玉被圈在他手心,会因为他的话微微轻颤,还有他一凑近便会渐渐开始泛红的脸。 那清雅出尘、温婉自持的仙,似乎在一点点坠成澄澈干净、温软可欺的凡人。 一想到可欺……一股熟悉而汹涌的热意自丹田升起,违背那人教导他清修的意志,悄然蔓延至四肢百骸。 倚在床缘,一手扯出枕下被反反复复使用的帕子,是师尊从前随身携带,一次不小心落在他屋里,就此成了他年少轻狂梦必不可少的赃物。 帕子放到鼻息间,深嗅一口,另一手便难以自抑、又熟能生巧地探入微敞的衣襟,闭眼,任由那人影占据全部心神。不知过了多久,他喉间渐渐溢出压抑的喘息,在寂静的屋内响起。 没人会想到他此刻,在自己的床上做什么,臆想的又是谁,又是如何掌控,如何翻云覆雨。 但还不够,这样还不够。 脑海被刚刚的场景全部占据,若是他能跟着进了屋,就在那一人宽的竹榻,天光尽泄的窗边,爬过无数次的床,把人压住,不心软的话,任人哭喊,是不是梦里的都可以成真了? 眼前中尽是那人的眉眼,唇齿间还是忍不住落下些字音。 “师尊,呵、给我……我要你……” 额角渗出细密汗珠,沿着弧线滑落,没入他衣领深处。 好似真的看到那张脸,在哀求他轻点…… 那动作逐渐变得急促,却又在失控的边缘竭力维持着某种克制的韵律,他猛地生出一个想法,只犹豫了一秒,便将手上的丝帕盖了上去。 随即爽到灭顶的感觉席卷而来,欲望将他彻底吞没。 大脑高度的兴奋,短暂的空白中,他猛地睁开眼,瞳孔幽黑潋滟,倒映着变深的帕子,无力滑落一边,被他接住,又覆上去。 四周重归寂静,只余他剧烈的心跳声和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旖旎微腥的气息,在这场隐秘的沉沦末尾,他嘴角越发上扬,渐渐喉间溢出低笑。 明天,他要再去要一条。 反正兰徵再冷淡,这一点小事还是会满足他的。 但快意一番后,他渐渐冷静,想到,其实兰徵这么对他是情有可原的,毕竟,这该是个男频世界,师尊又怎么会看上他。 垂下眼,不知为何心情没有刚才那么好,给那帕子使了个洁净术,细细叠好,又放回枕下。 他清理了一番弄得乱七八糟的床,在上面盘腿坐下,他也该感悟感悟,修炼修炼了,近日隐隐有要被陆萧遥超去的势头。 反正等他制霸天下,管他男频女频,这里只会是他的频道。 一墙之隔的另一边,眼看着映在纸窗上的人影,渐渐变小变淡,走远。 屋内竹榻上一人才松懈下来,倚着小几,摸摸还在微微发烫的脸颊,眉宇间一抹挥之不去的愁绪,半阖着眼,悠悠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并非故意想要这样对小谢。 只是他的情潮期,又要来了,而这孩子又太粘人。 他怕,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小谢虽然有时顽劣地紧,又爱无理取闹,但说到底,其实还只是个想要得到他关注的孩子罢了。 还只是个孩子啊,他又一遍在心底告诫自己,他得保持距离。 若真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伤害了谢妄,那、那太混蛋了,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他本不是个会控制不住自己的人,但实在是因为谢妄和那人还是太像了……他怕自己会因此掉以轻心。 在龙隐山,第一眼对上那纯黑眸子,他便动了要带走的心思,正好那时的小家伙也需要他。 他原本是真的想好好培养徒弟,这样鲜活的、相似的脸在身边看看也好,只是没想到,这孩子长大,与那人越发相似,每次看见,总是忍不住心尖发颤。 想到这,他微微睁开眼,勾出雪白脖颈间的银链,其上挂了一颗玄灰珠子,指尖稍稍溢出一点灵力注入,一道身影便渐渐在榻前凝聚。 黑发黑眸、神情凌厉、剑眉星目……他端详了一会儿后,发觉其实不是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只是现在面前这副身子并不会说话并不会动弹,永远沉默着,任兰徵如何也不会有任何回应。 这是一只魄。没有魂,却有实体的魄,不知为何被主魂丢弃了,也或许是因为找不到主魂。这只孤独的魄最终被兰徵藏起来了。 兰徵其实也偷偷找机会探测过谢妄的情况,可结果是他魂魄俱全,所以应当不是他的,兰徵只得默默叹息。 那与眼前并无二致的鲜活的人此时就在隔壁,几刻前还在说自己冷落他,把自己的手牵去放在胸口,一脸认真哀怨地说自己也会难受…… 兰徵忽有些不敢像以往那样直视面前的人了。 就好似,看得多了,他会突然活过来,幽怨地看着自己,尾调拖长了念着师尊,“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去找陆萧遥那小子、为什么……” 想到此,兰徵又一阵头疼,挥散了那紧箍咒般的一连串为什么,支起身子,似不经意抚过面前人的手,指尖碰到的皮肤依旧没有温度。 果然还是,跟小谢不一样。 兰徵叹了一声,轻轻道,“好久不见……” “上一次见,还是在去年春。” 面前的人乌羽般睫毛垂落,黑色眸子一瞬不瞬,这个角度,恰好望进兰徵抬起的眼眸里。 兰徵下了塌,立在他面前,他抬手,宽了衣带的薄衫滑落,露出的雪白肩头在屋内暧昧的光下,莹润透粉,指尖触在了魄的眉宇,轻轻描摹。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那时是你救了我……” 在百年前,兰徵都还只是个不足百岁的玄凤小妖,才拜入扶朝掌门座下不久,一次下山历练,好奇路过魔域边缘地带,便被四处抢掠的合欢圣教连带着一批羽族劫走了。 合欢圣教主正在瓶颈期,掳走的羽族全是最为年轻貌美、资质绝佳的,都将要被做成炉鼎。 因此合欢圣教徒在带走他们时,强行给每人都灌下了□□,这种药会暂封人的内力,让人长时间处在一种神志不清、软绵无力、任人鱼肉的状态。 这一种药会让人上瘾,只有下一次的药来或者与人行房事才能稍稍缓解体内燥热,久而久之,会渐渐让人失去思考,什么都不想,只想做x,这样一只合格的合欢炉鼎便制成了。 不知是由于他长得比较好,还是资质比较好,被单独关押在一间牢房,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人钳住他,给他灌药,从第一次他中了□□开始,后面每一次的药他都无法控制自己不喝。 那时年纪小、胆子也小,被关在昏暗的地牢里,隔壁、对面牢房的同类,不断被带走,没有一个能再回来,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心中不安不断放大。 那一天,终于轮到他了。 石室幽暗,唯一的玉床泛着冷光。他被玄铁链缚着手腕,纤细的腕骨已被磨出红痕,雪色衣襟散乱,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 充满雾气的眼眸倒映出靠近的身影就要压下,他才知道这人要和他双修。 “我、我不要!你走开、呜——走开……” 兰徵当时吓坏了,恳求对方别碰他,他不愿意跟这个人做这样的事,哪知自己的眼泪和祈求,却让那人面部更加扭曲,带着贪婪的□□,掐着他的脖子便欺压上来。 粗糙陌生的手掌、贪婪狞恶的眼神,都将要撕开他的衣服。极大的恐惧之下会是另一种极端,他内心深处猛地蹿起怒火,一股难以言喻的炽热骤然从体内爆发。 顿时周身猛地燃起一道流焰,随即便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 “呃啊啊啊啊!”那人捂着脸跌落下去,身上燃起熊熊大火。随即进来好几个身影,却不敢靠近,拥簇着他们的跌跌撞撞的圣教主出去找圣水。 接下来好几天,应该是几天,他被锁在暗无天日的石室内,就就像被遗忘了一般,没有人要来与他双修,但也没有人来给他送药。 小腹疼得快炸开,神智像是被投入沸腾的热水,不断模糊、融化,视线无法聚焦,室内唯一的光源,一盏烛火也从来都是残影在眼前摇晃。 汗水早就浸透了衣衫,又很快被体内的高热吸收,带走最后一丝气力,只留下濒临脱水的虚弱和粘腻,喉咙干渴,每一次下咽都像吞刀片,他觉得自己此时就像一尾失水的鱼绝望至极,濒临极点,就要死了。 只有破碎的气音从唇缝挤出,不断啜泣,“师、尊……师兄,你们、在哪,小、小徵好疼……” 门突然被打开了,他努力撑开眼皮,但根本不是自己思念的任何人,是那圣教主还未死心,甚至知道他是凤凰后,更加不会放过他。 这可是凤凰神脉若是能把他吸光,成神都不是没可能! 圣教主邪恶地想,但这一次他更加谨慎。 “磨了这么久,这贱鸟终于没力气了。你们几个上去先试试看,还能不能动弹。” 模糊的视线中有两人犹豫着上前,他不安地牵动了一下锁链,那两人吓了一跳,作出防御态势,但周身只是燃起一圈流焰,坚持没多久,就熄灭得彻彻底底。 兰徵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满面燎泡的圣教主见状自是大喜过望,阴狠地冷笑一声,让人都退下,随即大步走来,抬脚上床,手刚握住白皙的肩头,玉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双眼紧闭,圣教主声带也被燎伤,极度嘶哑,带着漏风的杂音,“死物一样。还是会动的有趣点。” “救命……”就在圣教主要压下身子时,忽听到这样一句细若蚊叮的声音,“谁来、救救我……” 圣教主忽然兴致大涨,带着嘲弄侮辱的语气,□□着说,“真听话,再喊大声点,这样有趣多……” 但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道金光一闪而过,他连人带尾音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轰飞了。 圣教主把自己从墙里扣出来的时候,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发丝乌亮,黑眸一瞬不瞬盯着他,隐隐似有滔天怒意,周身金文光罩明灭不定,气势骇人。 屡次三番到嘴边的肉飞了,圣教主恼羞成怒骂道,“你他娘从哪块石头里冒出来的?!” 但那人挺拔如松的身影一动不动,就这样站在石床前,就像个护卫,守着身后的人。 后来圣教主只要一靠近,那人便抬手轰飞他,修为深不可测,法力无边。他从未听说三界何时有这样一个人物,还如此年纪轻轻。 只是细看之下,忽然发觉这人竟有几分神似魔域谢空空那老贼,怒不可遏,惊觉定是他在搞鬼,这是在警告自己,这只凤凰是他家预定了。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64节 圣教主只得先悻悻退出石室,决定之后再想办法。 兰徵迷迷糊糊之间,对刚刚发生的事也有些感知,躺了好半天,恢复了一些力气,体内没那么燥热后,发现那人还是站在身前,背对着他,并未挪动半步,所以他尝试和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对话。 “谢、谢谢你……” 那人冷冰冰的,并未搭理他。 兰徵稍微支起点身子,尽量平稳颤抖的厉害的声音,不想让自己太丢人,“你、你带我、出去,好不好,云笈宗,那里,我师尊、师兄在那里……” 还是不理他,甚至动都未动。 兰徵犹豫一会儿,以为他是觉得浪费时间力气,便又断断续续道,“你、救了我的话,你想要什么……我、我都会尽量帮、帮你……” 过了一会儿,石室安静地让他心凉,也有些难过。 一个短暂周期过去,他没有药,体内又渐渐浮上热意,于是轻轻恳求,“我、热、好像又要发作了,你、你先出去……” 这么说着,却发现那人依旧不理他,他伸出手,碰到那修长的手指,冰凉凉的,缓解了相碰的皮肤一部分痒意,他极力挥散头脑中开始萌生的想法,勾了勾那人的手,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委屈,“为什么、不理我……求、求求你了……” 意识恍惚之际,他只觉得手上所摸到的冷物恰好能缓解几分那种燥热的痛苦,便不断想更多的触碰,太远了,便拉过来,太厚了,便脱掉。 等到意识再清醒时,那人已到了自己床上,自己也已坐在那人身上,两人上半身都赤条条地,抱了不知多久,也不知道对方被自己无意识蹭了多久。 兰徵知道定是自己的手干的坏事,顿时脸燥地不行,慌慌张张,就想起身,却发现这人似乎不太一样。 极致纯黑的头发与眼眸,很俊朗的容颜,还不留发,剪的很短,有几缕翘着,也有可能是刚刚被他蹭乱的,散乱在一旁他的衣服也不是时下的款式,连臂膀都遮不住。 看上去硬朗的发质,摸起来却很柔软,兰徵只是小心翼翼碰了碰。那人坐在玉床上,垂着眼,还是不理他。 兰徵后来查阅古籍才知道,这是一只失了魂的魄,没有自己的意识,自是不会理人。 但他本就比较迟钝,加上当时多日各类合欢药物作用,大脑不清醒,还以为对方是生气了,气到不想和他说话,期期艾艾道了好一会儿的歉,希望他不要生气。 却也见他对自己的贴近,并没有排斥和阻拦。兰徵心想,他或许只是有些别扭和不爱说话,不是讨厌自己。 在一次次小心翼翼的试探和道歉中,他胆子也渐渐大了些,抱着冰冰凉凉的人不撒手是常态,偶尔还会观察着人神色,轻轻蹭蹭。 合欢圣教的人许久没再来,或说不敢再来。 于是,在又一次情毒剧烈发作时,兰徵伏在那人身上,喘着声音抬眼,眼中尽是雾气朦胧,带着哭腔问,“能不能、能不能帮帮我……就一会儿……” “……你、你不说话……我就当、当你同意了……” 结结巴巴说到最后,兰徵已经忍不住更加贴紧,一直垂着未动的漆黑眼眸清晰映出不住颤抖的雪玉香肩。 ----------------------- 作者有话说:吸溜吸溜[奶茶] 第60章 纯情茶男 一片昏暗之中,唯有烛火摇曳。 光滑玉床上,柔软腰肢靠近紧实的腰侧,贴上去的瞬间便被没有温度的皮肤激得轻颤了一下。 但不过片刻,他执拗地搂住对方,浑身难耐的热意便慢慢、一点点透了过去,那没有生气的肌肤,渐渐染上了属于他的温度。 从微凉到温热,兰徵埋在那人颈侧,轻轻嗅嗅,身子控制不住地来回摩擦,但还到不了,他掀起眼皮,长睫毛沾湿,浅色眸子尽是水雾,他看着那人近在咫尺的脸,以及雷打不动的神情。 便将垂落在一旁的手牵过,手纹清晰略有些粗糙,手掌贴着手掌,一开始冰凉的温度他还不适应,但轻轻地,渐渐就温热起来,也适应了。 他觉得自己快要到的时候,忽地觉得有些硌,有些难受。 兰徵反应有点慢,只是挪了挪辟谷,但无果,渐渐地终于有些反应过来,他呆滞了一下。 没想到这个人看着如此冰冷禁欲,原来也会有感觉。 顿时心中有些内疚的同时,又浮上些小泡泡,一种异样的情绪促使他附到人耳边,声音很轻,就像怕被人听到一样,就像询问的是何等隐秘,他悄悄问,“所以,你也是喜欢的吧……你,不讨厌我,对不对……” 他知道不会有回应,但自己说完,还是忍不住笑了,有些羞涩但又有点开心地伸手帮忙疏解。 他不敢动人家太多,因此没有完全脱掉那奇怪的下装,只是研究了一会儿,慢慢拉下中间的拉链…… 最后两人就这样在这间暗无天日的石室,不知过了多久,兰徵身体状况也渐渐稳定适应下来,常常窝在被他收拾干净的人怀里,将结实有力的手臂环在自己腰侧,一个安心又舒适的姿势。 他也已经有些察觉这人似乎不是完全的“一个人”,只会有一些自然的身体反应,除此以外什么都不会有。但兰徵不介意,他觉得等自己以后厉害了,一定能修好。 他抱着人,没事的时候喜欢说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对这人的好奇,“你是哪个门派的?是被同伴丢下了吗?”“你之后是不是要回去?”“嗯……之后我想去找你,好嘛?” 至于找人家做什么……兰徵还没想好,“道歉……或者谢谢你救了我……”然后呢,兰徵真的想不出来了,他把头靠在那人肩膀上,“也许,我们能做个朋友……” 他的话带着一丝在云端的飘忽,手指一下一下抠着那人胸口的衣服扣子,这不同于他见过的任何衣纽,低调的黑色,亮晶晶的,“……像你的眼睛。” 说完,兰徵忍不住眯眼笑起来,白皙的脸上尽是粉扑扑,他抬眼看着那人的侧颜,好一会儿,微微抬了抬下巴,柔润的唇就要碰到,可又不敢,即便知道眼前这个人一定不能拒绝,可他还是不敢,他本质还是一只小玄凤,胆子太小了,最后也只是在脸颊啄了啄,若有似无。 声音就像一片羽毛落在水上,一圈一圈漾开波纹,“你好像跟我们都不一样……如果能出去,跟我走吧、好不好,我、我想……把不一样藏起来。” “不说话,我可就当你答应了……” 兰徵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什么时候竟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头下还枕着人的手臂。 他抬眼看见熟悉的眉眼,还有些愣神,不知不觉,轻喊了一声,“小谢?” 没有回应。 是魄。 兰徵垂下眼,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魄说,“……今年还没到时间,我过些时候再找你。” 他将魄封回玄灰珠子,也渐渐想起那次落入合欢圣教之手的后续。 那时的他后来渐渐恢复了气力,融合好觉醒不久的凤凰神力,身边没有趁手之物,只得将这个陪了自己许久的人封在自己项链上一块玄灰珠子里。 破了石室的结界后逃了出去,不到一周,扶朝师尊带领一帮精锐弟子,陪着他杀回来,端了合欢圣教的魔域老巢,这一次,他真的烧死了那个作恶多端的圣教主,只是不留神,还是让一些教内支派逃走了。 所以才会有龙隐山那次刺杀,其实自他凤凰身份暴露那刻起,合欢教徒就会在各种时候出其不意想要捕获他,就像杀不完的虫子,不断繁殖不断涌来,烦不胜烦。 不过这些人已经很难伤到现在的兰徵了,他也不甚在意,只是专心研究那只魄,不过没什么进展,想给他换个大点的封存空间,他也不愿意进,只好一直放在项链珠子里,挂在脖子上。 不过这倒是不容易丢。 屋外忽传来些吵闹声,他下榻推门出去,是谢妄和陆萧遥又吵起来了。 “师兄,你砍伤我了!” “怪谁?是你自己没长眼,往我剑上撞!” “我哪知你练剑出招这么出其不意?!” “你不知道,你还要从我背后过做什么!” “…………” 陆萧遥面红耳赤,谢妄面不改色。 余光瞥见兰徵出门,便大步走去,道,“师尊……” 只是他话还没出口,就发现兰徵没看他,甚至还绕过他,走到陆萧遥身边,看到那正在汩汩往外溢血的胳膊,抬手用灵力止住伤势恶化。 谢妄愣怔的时候,兰徵还对他吩咐,“你快去拿纱布。”面目严肃地让另外两人都吓了一跳。 陆萧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师尊,我没事,其实也没这么严重……” 兰徵只是按住他的胳膊,道,“不要乱动,都流血了,怎么不严重。” 转头又要对谢妄,让人快些动作,没想到纱布和药膏已经呈在面前,只是递过来的人面色难看得可怕。 心莫名颤了一下,但兰徵尽量忽视,接过东西都尽量不碰到人手,开始给陆萧遥包扎。 陆萧遥一副受宠若惊,感激地眼泪汪汪的模样。 装货。 谢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他又不是故意的,还要被指使去拿药,现在看到陆萧遥那副茶男装纯情大男孩的样子就唾弃,只有兰徵会真的上了当,这么担心。 这种不是滋味的感觉,堪比连着吃了数十颗浸透陈醋的酸杏,在一旁自顾自地憋了半晌,最后还是忍不住嘟嘟囔囔起来,“师尊,我也受伤了……” 闻言,原本还在感激涕零的陆萧遥立刻撇清,“我刚剑都没拔……” 谢妄磨了磨牙,打断他,“又没说你。刚不小心被割到的。” 他抬起手,另外两人一齐转来看,看了半天,陆萧遥挠头,“哪呢” 谢妄气个半死,觉得这个陆茶男一定是故意的,另一只手指了指,还用力挤了挤,挤出了点血,“你瞎吗?!!” 于是两人猛然发现他的食指指腹居然有一道极细小的口,不注意看,都看不见。 陆萧遥一下便没忍住笑,他才发现自己师兄居然还有幽默天赋,兰徵很无奈,道了句,“小谢,你不要闹了。” 谢妄觉得那笑声很刺耳,没想到兰徵话还未完,“你不要总是找萧遥麻烦,你心气高、欲念重,如果不能静下心,在修道这事上很难有大造化……” 兰徵一边给陆萧遥处理伤口,一边批评他。 批评他? 兰徵居然批评他! 偏心!!!!! 谢妄鼻子都要气歪了,但听到那句“欲念重”,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终是抿紧唇,什么都没说。 晚上,谢妄在房间打坐。 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就正好想出一招,怎么就正好挥到了陆萧遥身上,从小到大几乎都是这样,他总是在莫名其妙误伤陆萧遥。 虽然这个二货确实很烦,但谢妄他也不是喜欢做这些小动作的人。 但伤害又真是他给出的,所以他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百思不得其解怎会如此,最后他只能总结,都怪那个蠢比,每次都倒霉悲催撞他剑上。 呵呵,也许这就是茶男吧,谢妄突然发现自己如此光明磊落的人确实有些斗不过,不禁握紧了拳。 忽地外面响起敲门声,兰徵清脆的声音紧接着便响起,“小谢开门,是我。” 谢妄翻身下床,给他开了门。 少年的身量入雨后春笋节节拔高,不过十六七,身量已经隐隐有超越兰徵的势头。 春笋却是颗沉默的笋,抿着唇,侧身让他进来,关上门后,才有些赌气似的道,“怎么终于舍得来看我了?” 兰徵手上拿了灵草膏,进来后,没回他的问题,声音依旧温和,“给我看看你的伤。”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65节 谢妄一听,反倒将手背到身后去,哼道,“你再晚些来,伤口都已经愈合了。” 兰徵便道,“好吧,那我回去了。” 手腕立刻被握住了,谢妄赶忙道,“还没愈合,你看,可疼死我。” 兰徵接过他的手,细细瞧了瞧,谢妄可不想他涂完药就走,拉着他到屋里坐下,在师尊给他打开盖儿将药敷在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小伤上时,没话找话,又是说最近瓶颈期如何如何,又是聊外面桃花开得盛。 兰徵手上慢慢打着圈儿,耐心听着,问,“你想吃桃花酥了吗?” 谢妄想了想说,“还好,只是……”黑眼珠子刚转了一圈又落回来,落在两人相触的指尖,“想问你,你今年闭不闭关?” 兰徵的手顿了顿,谢妄抬眼看他,道,“不闭关的话,我们去外面各处逛逛怎么样。 “你想不想看人间界的桃花?” 药涂好了,兰徵给膏体旋上盖,声音淡淡,“要闭关的……” 谢妄一下就蔫了,但兰徵话音一转,“但也不一定这么快,今年你们两个正好要参加天选大比……” “那之后,我们一起去人间界看看吧。” 谢妄一下又精神起来,“我们吗?!” “嗯。我、你,还有萧遥。” 谢妄眼睛本都亮起来了,一听到最后二字又熄灭下去,“哦”了一声,心中开始琢磨到时候怎么把这碍眼挂件丢了。 兰徵起身正要回去,谢妄也随着起身,拦住他还想说话,却一不小心踩到他的衣袍。 “嗯?!”兰徵身形一晃,谢妄立刻闪身接住。 哪知身后的板凳放得不巧,他的膝弯被撞了一下,踉跄一步,两个人齐齐倒下。 “抱、抱歉!”兰徵急忙道,却发现自己的手好巧不巧按在身下的人两腿之间。 温香软玉在怀,只一瞬间,谢妄的欲念便暴露得明白。 ----------------------- 作者有话说:谁是茶男,一眼便知[奶茶] 第61章 问心幻境 兰徵慌忙起身,白皙肤色藏不住,开始泛起粉红,磕磕绊绊道,“抱歉,我、我先走了。” 谢妄只能看着他飞速离去,最后低下头,瞪那罪魁祸首瞪了半天,也没能让它自知羞愧,消下去,批评了一下,“没定力。” 最后也只好自食其力。 自那以后,谢妄隔三岔五就受伤,缠着兰徵给他上药,次数多了,连陆萧遥都看出来他在碰瓷,怎么挑衅都不跟他打了。 他便自己动手,但伤口不对,一下就被兰徵发现了,受到了最为严厉的一次教育,只好就此罢休。 这样的日子平淡没多久,天选大典临近,四年一度的盛事,各大宗轮办,今年轮到云笈宗。 云笈山脉,钟鸣九响,声彻寰宇。 巨大的山门广场之上,人声鼎沸,九州四海来客,如过江之鲫,灵光冲霄,各式飞行法器令人眼花缭乱。 谢妄站在人群中,陆萧遥从一旁回来,跟他说,“几大家族的人来的还真多,随便听一耳朵都是那几个姓。” 先前兰徵给他们科普过,修真界也有世家大族,晏、陆、衡……都是修真大姓,陆萧遥还好奇过,“晏掌门也是世家大族的?” 兰徵当时“嗯”了一声,解释道,除了前掌门扶朝本就是修炼天才,又有凤凰神脉,实力过硬,云笈作为天下第一宗,历届掌门人背后都有家族加持,才得以服众。 谢妄刚听完没什么想法,毕竟又没有他的姓,不过也应当不会有,他都还不知道原身,或说这个世界龙傲天本身叫什么呢,反正都被他顶替完了,叫什么也不是很重要了。 不过,其实光听这几个姓,谢妄心中顿觉一阵不妙,这个“陆”……以他穿的这书狗血尿性,他有一种预感。 此刻,那姓陆的二货还在滴滴叭叭看见的各种稀奇古怪,谢妄心想,算了,也不一定,毕竟这傻x是在人间界丢的,而且他才懒得插手别人的命运。 忽地一道带着疑惑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谢、妄,陆萧遥?” 二人回头,来者是个雌雄莫辨的美人,乌发微曲,眼眉上挑,眸光清冷,有些眼熟,但不多。 陆萧遥倒是一眼认出,“哈!你是沧冥宗少宗主,花廷雪?” 那人一拱手,客气道,“正是在下。” 陆萧遥笑着挥手,“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这么说,谢妄也有些印象,只是没想到花廷雪长大,没了小时候的刁蛮,现在变得这么有礼,还有几分沉稳,看人还带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变化这么大么? 陆萧遥好奇道,“你也是来参加天选大典的吗?怎么沧冥宗少宗主都要考验?” 花廷雪解释道,“母亲让我来历练一下,并不影响我入沧冥宗。二位呢?” 陆萧遥笑了笑,道,“我们也差不多。” 一时无话,花廷雪目光又落在一直未说话的谢妄身上,话题一转,“不知我是否可以问,谢兄之名,似有禅机,是家中长辈所择吗?” 谢妄挑眉,现在大家都不是七岁无知小儿,对方礼貌,他也不好太过无礼,只是淡漠道了句,“嗯。父母取的。” 陆萧遥惊诧,“诶师兄,你居然有父母……”说完他才惊觉这话不对,卡住,卡了半天结巴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妄懒得理他,想到龙傲天自小身世凄惨,刚穿来打他的那帮人喊的也是“野种”,应当确实没父母,继续淡漠,“取完后没的。” 另外两人一默,陆萧遥拍着他的肩,宽慰道,“没事儿,我也没父母……现在有你和师尊就……” 见他煽情,谢妄一阵鸡皮疙瘩,立刻挥开他的手打断他,陆萧遥摸着自己的手不明所以,挠挠头。 唯一父母健全的花廷雪有些尴尬,只好道了句,“两位节哀。”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谢兄,那你有没有亲兄弟?” 什么意思?他该有吗? “没有。”谢妄蹙眉,回答很快。 他本来就在情感上比较淡薄,也不是很想有什么亲情羁绊,对于龙傲天主角来说,都是很无用、存在隐患的东西,在没有产生任何关系前,早点否认掉也好。 花廷雪见状只好道,“抱歉,是我唐突。” 但他似乎还想说一句什么,“那你认不认识……” 但随着云笈掌门的一声“肃静”,所有嘈杂收束,花廷雪也只好止住话头,晏清接下来的话清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天选大典,即刻开始。第一关,问心幻境:尔等需谨守本心,破除虚妄,方能得见真我。坚持一炷香者为合格。现在,入幻境。” 话音刚落,广场最左侧的朦胧光门骤然扩大,一股强烈的吸力,将广场上的参与者们成批卷入其中。 谢妄进去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无边无际的白雾,有点像那种走两步就会碰到墓碑的清晨墓地。 这里没有任何东南西北可感,不知该往何去,他漫无目的往前走,其实也有点好奇自己会看到什么幻境。 没想到第一重这么快就来了,一道暴喝猛然在他身后响起—— “孽障!你不如死在我的剑下!” 谢妄转身,提剑相抵,剑光一闪,“呲——”一声刺耳至极冷兵器刮铁声,他竟被来者逼得连连后退。 凝目细看,电光火石快速过手剑招之间,这人愤怒至极的面庞怎么看怎么眼熟! 认出是谁后,谢妄也怒喝,“你他么不想活了吗陆萧遥!” 惯常带傻笑的唇此刻成抿成一条冷硬如铁的直线,下颌绷紧,脸颊的线条因此格外凌厉,这成年版的陆萧遥双眼映出他身影的同时,还迸射出凛然怒火。 跟他蹬鼻子上脸?这二比怎么敢?!这幻境脑残么,假成这样? 对面依旧怒骂不止。 谢妄怒火中烧的同时,面上不为所动,只是想着出去果然还是要再狠狠揍一顿姓陆的,不揍老实不行啊这么看来。再次拔剑相击刹那,愤怒的幻影眨眼消散。 还没喘口气,谢妄脚下一空,连人带剑坠入无底深渊。 第二重幻境,万人践踏,百鬼吞噬,四周皆是无边暗夜和人间炼狱,他不断下坠,离那光处不断远去。 这才稍稍有些触动,加深的失重感,无数双手从下方黑暗中伸出,扯住他的手和腿,一阵翻涌的恶心感,谢妄拔剑,灵力轰然喷出。 他冷笑,兰徵说过不会丢他,才不会任他掉进这种地方,这幻境,果然是二比想出来的。 瞬间剑光大涨,照得黑暗无处遁形,万邪退散,百鬼战栗。 幻境一旦开始便无让人休息空隙,第三重紧随其后。 只是这回,谢妄睁眼,不是唾骂不是深渊,率先闻到的是一阵甜腻的暖香,光线暧昧昏沉,红帐倒金钩,红绸铺满地,龙蟠凤绕喜烛旺,香幽韵长合卺酒。 他后知后觉自己这是在一间婚房。 抬眼才发现除了自己,面对的那张床,似乎还有个人,正半倚在那并蒂莲枕、鸳鸯锦被上。 隐约曲线曼妙,谢妄顿时不屑,男频套路,不过如此,刚想拔剑:多此一举!他可不吃这套。 定睛一看,发现不对劲……这曲线,有点眼熟。 他按下剑柄,走近了些。 墨色长发未束,流水般铺散开,衬得一段脖颈愈发白皙得晃眼。 素日里穿戴整整齐齐的雪白里衣,此刻松松垮垮,领口斜斜敞开,烛光在那片肌肤上投下光影,昏昏暗暗之间十分诱人。 那人支着额,另一只手中把玩着一只白玉酒盏,眼尾染上淡淡的绯红,竟比满室红绸还要娇艳几许。那双琉璃眼眸,此刻漾着朦胧水色,勾着不加遮掩的情色,微微一转,直直地望过来。 谢妄莫名,咽了咽口水。 不是,这幻境…… 这是要考验他还是要奖励他? 脑海中想法刚一飘过,那斜倚着的人轻笑一声,嗓音微扬,“小谢……” 尾音拖得长,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慵懒又勾人的意味。 “春宵苦短……” 谢妄呼吸骤然停止。 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修长玉腿顺红香锦被滑下,光洁双足踩在丝绒绸布上,朝他步步走来。 谢妄顿时一脚后退半步,手按在剑上随时准备着,周身灵力波涌,虎视眈眈,一副防御姿态。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66节 但防了个寂寞。 那目光如有实质,缱绻地、放肆地缠绕上来,掠过他的眉宇,他的唇。 指尖温度微凉,如贝壳圆润雪亮的指甲轻轻滑过他的脸颊,带起一阵击心的电流,被触过的地方有些燥热,谢妄不得已偏了偏头,黑色眼珠下移,便更看得清离得极近的人外衣下深幽处景象。 玄色轻纱,薄如蝉翼,仅以数道金丝细链堪堪系于腰间,透出底下光滑肌肤凝润。 心口处镂空云纹,茱萸若隐若现,金链垂落,没入,然后,便不是目之所能及。 这衣服……谢妄顿觉血液逆流,轰然涌上头顶,甚妙、甚佳。 那浅凉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唇角勾起,媚眼如丝,“你觊觎我、许久,今日我都给你……如何?” 眼前从来求之不得的脸笑意盈盈,语带魅惑,循循善诱,勾着他的手,把他带到软被暖枕上。 谢妄虽然跟着走,但大脑不断警告自己,冷静冷静!幻境幻境幻…… “为师在床上,既能教你……也能叫你。” 被他压在身下的人眼上泛起雾气,语气柔柔,好似已经被欺负了一般。 撑在那锦被间,还在挣扎的人只听见大脑轰地嗡鸣一声,眼睛立刻浮上血丝,在身下人伸出臂搂住他脖子时,他极为艰难干涩地吐字,“一炷香,不够。” 终于听到他说话的“兰徵”似乎有点疑惑,“嗯?” 谢妄缓慢按着他的肩膀,又是极为艰难地把他推回床上。 接下来的话,嗓音暗哑,似乎还带了点不满的责备。 “下次有机会,扮得能不能上点心,他的香,没这么浓,是有点像……兰花的淡香,清浅舒悠。” “还有,”谢妄深吸一口气,剑柄轻轻挑开那人轻薄外衣,若有似无地点了点腰窝某处,“这里,有颗痣。” 那个“兰徵”愣了愣,默默又是嗅了嗅空气,似乎在闻他说的香,又低头看了看他说得那处,确实自己那里光洁一片,什么都没有,刚刚的魅惑诱人气质都像是演的,呆了半晌。 抬眼看他,还是不明白、很委屈似的哼了一声,随着婚房软床,一齐消散了。 谢妄抹抹额间虚汗,真是低估这个幻境了,看来也不白痴,居然能打探清楚人的性向! 又是满目白雾,他继续往前走,不知还有没有第四重、第五重。 就见前方一道光亮处似乎站着一个人影,那人却似老早便看见他,十分雀跃地朝他挥手。 “小谢!” 谢妄一惊,怎么还来?没完了? 他走近,没想到这幻境如此智能,调整地这么快,这次的兰徵不仅一如往常,神情对了,香气也对了。 但这个兰徵,换了风格,穿得整整齐齐比往常还要正式几分,笑得依旧温柔还有一丝欣慰,似乎正想开口跟他说什么,但他决定先发制人,不由分说,挑剑向衣服下摆伸去。 让他先来看看,这个兰徵,痣对了没有。 ----------------------- 作者有话说:[奶茶] 第62章 欲拒还迎 “你、你做什么?!” 谢妄知道时间不多想快速破境,动作迅速,但才刚解了衣带,挑开衣袍,白花花一角一闪而过,还没看清,就被速度更快的一手拍开了。 兰徵脸上一阵红一阵青,赶忙拉紧衣服,慌慌张张系衣服,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搞什么?这个怎么是欲拒还迎式的?” 虽然也不是不喜欢,但他赶时间,谢妄刚想继续说,这样的也得改改,要刚刚主动的和现在害羞的中和一点。 哪知面前的人听到他的话,更震惊,被羞辱了似的,整张脸绯红绯红,像颗番茄,马上要成熟到爆炸那种。 也不敢再看他,眼神左右胡乱瞟,仿佛是怕他刚刚的话被什么人听到。 谢妄更奇怪,他的幻境哪能来什么别人?这版兰徵怎么回事,莫非…… 他怕人,是想跟自己玩师徒背德那套?虽说谢妄心中自是没什么长幼尊卑有序,但如果兰徵是喜欢这个的话……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一想到待会儿要“师尊师尊”地喊才能破境,虽羞耻但嘴角莫名上扬,他正这样么想着,身后忽地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师尊!师兄!” 咦——陆萧遥? 谢妄惊奇万分地看着他的第一重幻境走到第三重幻境旁边,一脸高兴对着他道,“师兄,你出来好快啊!” 他师兄一愣,“什么?!” 他出来了?! 旁边害羞款兰徵一言不发将标着第一、第二出幻境的牌子给了他俩,陆萧遥兴奋无比,“哇!我是第二!师尊你居然是第一轮的裁判!我说刚刚在外面怎么没见到你……” 什么?裁判?!谢妄低下头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刚刚骚扰裁判的就是这两只。他感觉他有点死了。 陆萧遥这个喇叭还在耳边叭叭,“刚刚的幻境吓死我了,师兄你知道么,我看到我俩打起来,你要把我打死,我也……诶对了,你看到什么?” 谢妄现在真的想把他打死,还没说话,就听到一直低头理牌子没理他们的兰徵忽地抬头,也不知为什么,像是有点生气似的说,“谁知道!……谁知道他都在解哪个的衣……” 他像是真气着了,话都说不下去,背过他们,走开给陆陆续续出来的别人发牌子去了,那背影看起来有些气鼓鼓的。 陆萧遥没听清,见师尊生气,还愣了一下,“什么?师尊刚刚说什……” 谢妄一把逮过他衣领,落下的话语气森森,“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打死。” 陆萧遥瑟瑟发抖,在嘴上横着划了一下,表示自己闭嘴。 谢妄赶紧转身打算去找兰徵解释,但转得太快,正好对上兰徵悄咪咪投来的视线,似乎一直在看他和陆萧遥,发现他看过来了,有一点被抓到的羞,远远好像听到“哼”一声,又背过去。 谢妄觉得有点可爱,知道他大约是误会了,他要去解释并保证自己一定会记得清修的,但他走两步,兰徵就远离两步,连带着拿牌子的人都潮水般跟着,看起来是不想现在听解释。 那就大典结束后再说好了。谢妄这么想。 第一轮问心幻境筛掉了一半多的人。 迷雾散去,兰徵回到高台上就坐给他留的仙尊席位。第二轮登仙云梯开始,裁判为岑舟。 仙云梯,远远望去,像是一条自云端垂下的巨大石阶,共九千九百九十九级,蜿蜒向上,直通第二重天似的平台,石阶上云雾缭绕,重若千钧的压力无处不在,越是向上,压力越大,不仅作用于身体,更作用于神魂。 但这对于自小便受过云笈掌门不留情面威压的谢妄、陆萧遥来说,不算什么。 只是谢妄自己虽然走得稳妥,步步上升,但不理解这个姓陆的二货怎么做到健步如飞的,走过他时还拍着他肩,“师兄,我先行一步!” 充满挑衅。 但谢妄没理,因为这路实在是有点难走,又陡又长,还要负重前行。 前后不少人,越往上走脸色越苍白,汗如雨下,衣衫尽数打湿,身体不断颤抖,步伐越来越慢,如同深陷泥沼,每一次抬腿都要耗尽全身力气。最终,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石阶上,随即被云梯上无形的力量毫不留情地弹飞出去。 渐渐周边人影稀疏,但前方路还长,谢妄不急不慢,走得越来越习惯轻松。 陆萧遥一直在他前方十几级左右,忽地传来一声短促的大叫,二人同时望去,就见一个原本稳步的锦衣少年,被向来跟在他身后几步的灰衣少年上前,狠狠用手肘撞在腰侧。 “你——!”这偷袭实在是太突如其来,那锦衣只来得及吐出一字,便身形不稳,侧翻出去,惨叫着就要跌落下方缭绕的云雾之中。 距离谢妄有几十级,他冷眼旁观,修仙世界,实力至上,弱肉强食,人性次之。 但他下一秒便看见离他最近的那道身影,猛地窜了出去,低喝一声,“小心!”随即伸手拉住了那已经悬在阶梯一边的身影。 云梯之上,重力异常,如此迅猛的动作带来的反噬不轻,陆萧遥额上不停冒汗,手却紧紧拉着那人,灰衣少年抬起一脚就要将他俩一起踹下去,顺道暗骂了一句,“多管闲事!” 谢妄虽然觉得这人骂得极为有道理,但绝不愿意在任何时候,让陆萧遥这个炮灰顶破了天以后黑化了成为一个小反派的人,这种档次,抢了他的风头。 因此,他只好也提起一口气,猛跨几个阶梯,就在那灰衣脚要蹬下去刹那,谢妄的脚也到了。 由于重力问题,所有人各种动作都会根据自身实力,一定程度被放慢,因此谢妄比那人更快先一脚踹在了他胸上,脊背重重砸在阶上。 他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随即上前一步,抓过那人衣领,猛地一拽,灰衣少年全身便悬吊在云阶之外,双脚之下便是万丈高空。 那灰衣少年反应过来,顿时惊恐万状,面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四肢在空中疯狂地挣扎扑腾一瞬,又不敢动弹了,生怕抓住他的手会松。 谢妄的话简短至极,“再敢犯,就下去。” “不敢了……不敢了!!!”那人痛哭流涕点头如捣蒜,谢妄用力一甩将他摔至身后阶梯,那人早就吓软如烂泥,一路滚下几十级不止。 那边陆萧遥已经将人拉上,两人还没凑上来,谢妄背着手已经继续向前,只是这回更累了点。 没过多久,陆萧遥便赶上来了,却没走过去,反倒在耳边叭叭,干扰他,“师兄,你刚刚太酷了!还好有你,不然我也要遭暗算了!” 谢妄这才想到,对啊,陆萧遥被踹下去了不是好事吗?!四方境以后就是自己跟兰徵的二人温馨小天地了,这正中他下怀啊!他冲上去阻止做什么? 顿时懊恼不已,连带着看陆萧遥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耐,“闭嘴。” 陆萧遥这回倒是懂事,果断闭嘴,不声不响跟在他后面。搞得谢妄反倒起疑心,时刻提防他要对自己下毒手。 好在一路平安,最后一层阶梯,陆萧遥还要抢戏,“师兄,你先走。” 这不废话,难道谢妄还能让他先走,二话不说,一步跨过,接过岑舟手中的第一,陆萧遥还是很高兴,“我又是第二!” 谢妄懒得理他,自己连续拿了两个第一,这证明他在整个修真界,至少这一代,还是很不错的吧,心里不免也有些雀跃,抬眼,恰好对上已然在第二重云台就坐的兰徵。 不动声色挥了挥手上的纪念性小牌子,虽然误会还没解开,但兰徵还是朝他欣慰一笑,鼓励似的偷偷握拳,给他加油打气。 顿时心中飞扬起一阵异样,没绷住面无表情的脸,忍不住眉飞色舞起来。 但下一秒,兰徵似乎侧了侧身,好像也要鼓励站他身边的第二,谢妄故意上前一步,拦断了兰徵投去的视线,虽得到了很无奈的一眼,但更加得意非凡。 登云仙梯后,便只剩下数十人,接下来的乾坤测灵,基本就是测天赋,然后择人入门,偶尔也会有无宗门愿意录取的人,但是都是比较少的情况。 手掌贴合于测灵球之上,自会根据受测者根骨、灵源、潜能显化灵光,定品分阶。灵光亮度,自下而上,分为下品、中品、上品,每品又分三等。灵光属性,则对应金木水火土等基础灵根,若有变异或特殊体质,则会显现异象。 晏清讲完规则,便宣布乾坤测灵开始,由上一轮排名末到首依次上前。 谢妄才发现那灰衣最后竟然还是爬上来了,似乎刚刚那一阵休息还没缓过来,双腿颤抖着上前,按掌,土灵根,中品下等。 他脸上刚一展颜,却发现面前无一宗对他亮牌。 修真虽残酷,但心术不正者,有目共睹,能避则避。 但那灰衣人却彻底绝望了,面目一瞬变得扭曲,疯了一般竟在云台上便大吼大叫,“为什么?!为什么不选我!!我辛辛苦苦过了三关!” 晏清立刻蹙眉,威压随至,冷声,“清静重地,不得喧哗。” 那人被压制,不能说话,不得起身,唯有双眼依然含怨。 这一小风波很快平息,所有人依次上前,那锦衣少年也在其列,排名不错,还是个中上金灵根,最后这个叫陆轩的少年拜入云笈宗若尘仙尊座下。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67节 听到这名字,谢妄挑了挑眉,陆萧遥凑过来跟他解释,“神奇吧,这兄弟跟我同姓,不过人家跟我不一样,据说,是修真界大族陆家本家的公子。” 谢妄看他一眼,见他脸上尽是惊艳,没别的了,便没回话。 抬眼,却见兰徵不知何时正看他们这边,对上眼,他还没笑,那仙儿般的人却是两弯细眉一蹙,扭头又不理他了,谢妄第一次感受到陆萧遥每天都在感受的不明所以。 还在生气?咋办,确实是他以下犯上了一点,但从小到大,他又不是第一回这么犯上,这回怎么这么生气? 忽发现陆萧遥跟他说悄悄话,所以身子有点倾斜而来,谢妄醒悟,果断狠踩身边那只脚一下,果然一声惊叫,身边的人抱着脚,连连呼痛跳开,“你干嘛突然踩……” 谢妄面不改色,“清静重地,不得喧哗。” 陆萧遥赶紧转为静音跳,就是面部表情比较丰富。 终于轮到陆萧遥上去,他先前得了兰徵的令,受封了一部分灵力,不至于暴露凤凰神脉,因此显示出的是一个上上火灵根,拜入云笈宗兰徵仙尊座下。 待谢妄上前,掌压在球上,那东西却是立刻嗡鸣一声,熄灭了,什么光都没有,变成了全透明一颗球。 全场寂静。 谢妄丝毫没想过是自己的问题,理所应当问正前方晏清,“这球坏了?” “……”晏清不满他的语气,冷冷看他一眼,宣布,“谢妄,空灵根,无品阶。” “空灵根?!”有人惊叫。 “空灵根修仙最慢最难,前两轮双魁首怎么会是个空灵根?” “再怎么样也是个空灵根,回家种地去吧。” “笑死人了。” “不过听说魔域魔尊谢空空是不是研究过空灵根怎么修炼?” “他那些歪门邪道你也信?” “……” 就像水滴油锅炸开,四周议论纷纷。 忽然一道强劲灵气轰然袭来,那说“回家种地者”瞬间飞远,砰地一声躺倒在地。 以那人为中心,其余嘲讽者也受牵连,悉数被掀翻在地,唉哟卧槽声连天。 这灵气喷涌地太突然,爆发力太强悍,谁也没想到,因此也没来得及阻止,就连近在咫尺的晏清也没来得及。 那始作俑者只是垂眸,他想过是极品,可以惊艳四座,想过是中庸,可以韬光养晦,想过是下等,可以逆袭打脸,但是没想过是空的。 空的。那他修个蛋。那他体内这些灵力灵气算什么?连灵根都没有,再多灵气又如何到下一层? 但即便如此,气势不能弱了。 他抬眼,居高临下,无比狂妄,“再怎么菜。打翻你们,也就是动动手指。” 四周寂静片刻,又有人震惊,“一个空……不是,他怎么做到灵气这么多的?” 轰——又掀飞一个。 “没完了?”一道冰冷刺骨的庄严声音响起,随之谢妄只觉得一道熟悉的无形威压沉下。 晏清脸上隐隐已有薄怒,所有人都在等着云笈宗掌门惩罚这个空灵根,一道清朗温和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此人,归我四方境。” 凤凰栖于四方境,只有修真三大宗各仙尊级别的才知晓一二,对于底下弟子来说,只知道云笈宗有个鲜少出现的仙尊住在那里。 晏清蹙紧眉,看着走上前的兰徵,其实他很想找理由,把这个竖子赶下山去,但毕竟答应过师弟。 兰徵虽然还在恼谢妄先前的举动,但在刚刚事情发生瞬间,已经想好了措辞,“念在这孩子前两关出色表现,便宽恕他刚刚的失礼吧。” 掌门没有说话,算是默许,兰徵便对谢妄,温和道,“不知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四方境?” 谢妄知道自己肯定要说愿意,甚至应该没有一丝犹豫,只是,看那望来的浅色眸子温柔似水,他还是忍不住问,“空灵根……也没关系么?” 兰徵神情都未变,笑意盈盈,“我不在乎这个。” 谢妄抿了抿唇。 “愿意。我一直都愿意的,师尊。” 他走近兰徵,最后轻轻念。 即便他越来越不知道,兰徵为什么会这么坚定选择他。 不是天赋、不是乖巧、不是任何一个徒弟该有的品质。 那会是什么?他不知道,也不确定。 他低着头,跟在那素白身影之后,默默地想,会不会、他只是说可能,兰徵坚定的理由,跟他一样呢…… 会不会,兰徵进了幻境,看到的也会是一个人,而那个人跟他一样…… 他不知道,也不确定。 对于底下众人来说,刚刚变故陡生,又转变地太快,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谢妄的去向都已经定了。 四周顿时开始窃窃私语。 “兰徵仙尊今年怎么回事?他不是从不收徒么?” “是啊,火灵根也就算了,怎么那空……” “嘘——你也想像那几个刚被抬走的吗?” “你们还看不出来啊,虽然我也没看出来,但是仙尊肯定看得出来,估计那小子不简单。” “有道理……” “诶,话说为什么兰徵仙尊之前不收徒?” “据说是因为修炼太有天赋了,你知道么,我听说他当年下山消失几月,再归来便至仙尊级别,所以不会教徒。” “几月?仙尊?怎么做到的!” 一声威严的“肃静”盖过所有声音,晏清声音冰冷不带情绪。 “本届天选大典,至此圆满。诸弟子,归位。” 脑中依旧思绪万千,谢妄垂眸站在师尊身边,忍不住靠得更近些,忽然心神一动,但见身边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唇也未动,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兰徵在给他偷偷传音,语气没有刚刚那么正经,似乎带了一丝羞恼。 “我、我刚不是欲拒还迎!” “当时大庭广众……成、成何体统!” 迟来的责备都轻轻的,浅浅的,只对他一人,缓缓地心尖尖有什么东西像花绽开。 兰徵果然,很在乎他吧。 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刚还笼在眉间的俊逸少年,不过片刻,便展颜,忍不住眼中露出点点笑意。 学他传音,嗓音悠悠扬扬。 “师尊,大典结束了,别忘了约定。” ----------------------- 作者有话说:小鸟不要害羞[撒花] 第63章 心悦郎君 暮光熹微,华灯初上。 浮光都,一座被称为“不夜京”的繁华城市,此刻最为热闹的天街人流如织。 少年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装,英气逼人,身姿挺拔如新松,俊逸眉眼间神采飞扬。 走在他身侧稍的人,静谧出尘。一袭素雅长袍,容颜极盛,清丽温婉,令人见之忘俗。周身宁和静谧,与这凡尘意外融洽。 一静一动,一尘一嚣,行于热闹街市,十分引人侧目,不自觉为他们让开些许空间。 少年似乎察觉到周围的视线,但不甚在意,只是不动声色靠得离身边人更近了些,仿佛在无声宣告什么,微微扬了扬下巴,嘴角勾起,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天选大典结束,他们没回四方境,而是去了答应谢妄的人间界,选了这座叫做浮光都的繁华城市。 因为兰徵先前听喜欢四处游历顺便采集药材的岑舟说过,这里的甜点很出名。 至于陆萧遥,简直是天助谢妄,沧冥宗忽然有请,将他带走了,其实原本请的也有谢妄,但他缠着兰徵说先前答应过要带自己出来玩的,兰徵无法,只得替他回绝了,这才有了此次两人出游。 兰徵见他像在思考什么,似是才想起来,道,“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买,云笈宗定期会给弟子发放月例,先前吃穿用度都在四方境,没机会给你们,这是你的。” 谢妄接过那鼓鼓囊囊的乾坤袋,随意挂在腰间,他此刻有更重要的事在思考。 约会第一步,该做什么? 上辈子别说约会了,女孩子的手他都没碰过。男的也没有。谢妄很是苦恼。 但正巧前面有家铺子格外热闹,兰徵好奇道,“大家聚在那里是做什么?” 闻言,谢妄看了一眼,围在那里男男女女都有,但大多还是女子,手中都拿了至少一个小原盒样式的物什,他走去,长手长腿,三两下,也抢了一盒出来。 两人走到一旁,凑在一块儿研究,那是一个精巧的螺钿小盒,盒盖上嵌着细碎的彩贝,在街灯下光泽流转。 指节分明的手指掀开盒盖,里面盛着大半嫣红膏体,质地细腻莹润,似凝非凝,一股极清雅的、混合了某种不知名花香,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 兰徵更为惊奇,“这是什么,好香……” 谢妄伸手碰了碰,指尖便落了相似的红,眉头一皱,补充,“还会染色。” “新到的上等唇脂咯!鲜艳桃色,滋润不燥,香气宜人!小娘子们快来瞧一瞧,给郎君抿一下,保管他挪不开眼咯!” 店铺得了些空,又开始吆喝起来,新来的小娘子与郎君再次将那铺子围地水泄不通。 谢妄顿时明白,应当是古代女子口红,正想说,没什么用,丢了吧,就见面前的人仔细听那吆喝后,脸上渐渐浮起薄薄一层粉。 他盯了半晌,忽改变了想法,道,“师尊,你要不要……试试?” 兰徵听见他声音才回神,刚刚的“唇脂”、“小娘子”、“郎君”……他也大概知道这是女子涂给心悦郎君看的。 那小谢让他试试是何意思?这不又是故意让他羞么! 因此他偏开凑在一块的脑袋,声音嘟嘟嚷嚷,“我不要……”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68节 哪知谢妄刚刚根本不是询问,冰凉的指尖落在自己唇上的时候,兰徵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就先感受到指腹渐渐温热,然后按压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强硬,缓缓滑动。 呆了半晌才有动作,立刻抓住了那只还不安分的手,拿离了自己的唇,又惊惶又羞躁地叫道,“放、放肆!你、你!你做什么?我都说了我不要……” “师尊,”谢妄被抓住了手也不着急,眼前那抹红艳在眼前一张一合晃悠,他一瞬不瞬盯着,漫不经心道,“下次不要,要叫得响一点……刚刚太轻了,我会没听见。” 谢妄自从确定兰徵会无条件选择自己后,即便还不知道原因,但也胆子大了许多。 果不其然,兰徵没有过多斥责他刚刚的放肆,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气咻咻,两颊本没什么多余的肉,都被气得微微鼓起,最后道,“我要擦掉!” “别呀,”谢妄一听,好声相劝,放软了音叫师尊,“很漂亮,这样很漂亮……” 兰徵一听小徒弟盯着自己眼神一错不错,语气又是很真诚地夸他,就有点信了,但还是有些犹疑,“真、真的吗?你别是哄我……” 他偶尔还是很愿意打扮打扮自己的……尤其对面是小谢的话……而且,取悦…… 砰——他又羞红了脸…… 谢妄盯着面前这颗红桃,盯着盯着,便忍不住嘴角上扬,笑弯眼睛,见面前人一下皱了脸,又赶紧接着道,“师尊,很好看,真的很好看……” 但兰徵看他这样,顿时那点相信消失了,不行,他还是觉得小谢在哄他! 不然怎么会笑得这么开心,像是看见什么新鲜趣事,想忍又忍不住的那种。 要是真的很漂亮的话,他只会盯着不动,让人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个神情,定是自己涂上很丑,他才忍不住笑的。 “你定是在哄我,我要擦了……”兰徵声音都带上了委屈。 谢妄见他不信,赶忙又去那铺子里抢了枚配套的小圆铜镜,递到他面前,“你看,我没哄你吧。” 其实他根本不会给人涂口脂,只是很随意一抹,原本淡雅柔润的唇,瞬间染上最秾丽鲜艳的色彩,那抹鲜艳的红唇在他玉白的脸上,怎么看怎么活色生香。 他是真心觉得很漂亮,也是,兰徵这样仙的人儿,怎样折腾都会美的动人心魄。 但哪知兰徵见了,却没有和他想法一样,瞪大了眼,更是气极了的模样,突突突地说话,“你果然骗我!太坏了!怎么能涂得这么难看!我还没有、没有这样难看过……” 这下轮到谢妄惊异了,他真的觉得天仙儿下凡了似的,都还来不及阻拦,眼前人便拿手背给自己胡乱抹了。 “师尊……”谢妄刚遗憾地喊了声,见到人抬起的脸,呼吸瞬间一滞,“你……” 兰徵蹙着细眉,问,“抹干净了么?”伸手便要拿铜镜。 谢妄手一转,带着铜镜背到身后去,兰徵贴到他身上去,也没拿到,疑惑抬头,微凉指尖便再次落在他唇上,再次响在耳边的声音却好似突然干涩地厉害。 “……还没有,我帮你……” 兰徵见他眼神不对,但不清楚自己脸上到底是什么情况,旁边一路人似乎是看到谢妄手抹唇脂的动作,忽地探头过来,啧啧道,“小伙子,这不是这么涂的……” 但一凑近看清兰徵样貌,顿时也是呼吸一滞,但转瞬就看不见了,因为眼前惊艳无双的景色不由分说被一玄装拥入怀,遮得严实,抬头,一双沉黑沉黑的眸子转了过来,语气阴森,“看够了么?” 路人这才恍然这二人在角落处做什么,瞬间点头如捣蒜,挥手汗如雨下,“够了够了,不不,打扰打扰”,即刻头也不回,飞速离开。 待人走远了,旁边又安静下来,兰徵从谢妄怀里默默抬起头,都有点想哭了,委屈极了地问,“有难看到不能见人么?” “不……”少年眼眸垂下,盯紧了,渐渐映出那被揉乱的颜色,先前兰徵的随意一擦,并未能擦净,反倒让鲜艳的红恣意地向外晕开。 鲜妍、斑驳、暧昧…… 一些地方被擦得浅淡,透出原本的唇色,一些地方却又浓烈得惊人,像是被用力亲吻碾磨后留下的痕迹。 甚至有一缕细细的红痕,被袖口的动作不经意地拖过,微微蹭到了那白皙如玉的唇角之外。 宛如冰清玉洁的白玉观音像上,被人用最艳丽的朱砂,恶意又虔诚地,画上的一道亵渎的、情欲的红痕。 兰徵感到他视线的无比灼热,脸上再次泛起薄红,但还不待他开口,谢妄拿出袖中的帕子,轻轻给他擦掉了。 才知道他带了帕子,顿时兰徵觉得一直在被戏耍,也有些着恼,一边受人擦拭一边对人生气道,“怎么才拿出来呀!” 谢妄没有回话,擦干净了唇,又勾过他刚刚抹嘴的手,细细擦起柔嫩的手背,他只是想,这里人太多了。 他可舍不得,他的仙、那副模样的仙再被更多的人瞧了去,回四方境……再慢慢玩,还有很多时间。 “不玩这个了,我们继续逛。”谢妄极力压下刚刚被勾起的那丝欲望,声音淡淡。 兰徵却觉得从小养到大的徒弟越发恶劣不可控,总是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他忽地想起一件事小谢还没跟自己解释,所以耐下性子,牵着他,走到一处无人的隐蔽树下。 兰徵犹犹豫豫,还是问了出来,“你那时出了幻境怎么了……” 他只是拿眼瞅着谢妄,后者跟着他走到这里,刚刚定了心神,又被他勾得想起幻境内的景,浅浅回味了一下,只是道,“刚出幻境,意识还不清醒。” 兰徵少见地没有直接相信他,半信半疑问,“那要伸手解人衣服么?” 谢妄看他似乎真的很想知道自己到底看见什么了,或者说看见谁,得了关注心中雀跃,但他就是不直接说,垂眼落在那白皙脖颈,凑近,压低声音,“师尊,你真的想知道么……想知道我看见什么了?” “嗯……”兰徵咳了一声,有点不适想躲开,又觉得那太露怯,只好正经着脸道,“作为你的师尊,我、我有必要,知道徒弟目前心境的……” 看起来不只是有必要,是很在意,他的师尊,很在意他啊。谢妄缓缓勾起嘴角。 但他压平忍不住翘起的小心思,皱紧眉,故作困扰,“我看见的就是常年入我梦的人。我跟他,总是做些……” 兰徵心一咯噔,想让他语速快的时候,这家伙有故意吞吞吐吐不说了,略微急道,“做什么?” “做些我不能理解的事。” 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兰徵气,“那跟衣服有什么关……” 他话还没说完,下一秒温热的呼吸轻轻呼在他耳畔,激起一阵莫名躁意,他的话便断了。 “关系?”谢妄贴的很近,能闻到从衣服下透出的淡淡的香。“师尊,你知道我……欲念很重。” 兰徵一愣,心想小谢确实心比天高、想法很多,但他还是不明白到底看见什么……唔,他忽然意识到,欲念的意思太多了,就像这个词本身,承载万千。 他脸上渐渐有些燥,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师尊听到这里就可以了,至多再批评一句谨记清修,但他纠结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你……欲念、念谁?” 问出来后,又有一些懊悔,觉得自己十分过界,慌得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了,胡乱瞟了眼小谢的神情,却见他眉高高挑起,勾着唇道,“我以为你知道。” “嗯、嗯?” “我从小到大,可都被你养在四方境。”谢妄垂下的眼眸渐渐染上些许笑意的同时,也转而幽深。 “你说,还能有谁……” ----------------------- 作者有话说:[奶茶]谢某人要对小鸟干坏事,能不能成功呢[捂脸偷看] 第64章 君得一掌 谢妄语气暧昧,声音压得低,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微哑的磁性,每一个字都像羽毛般轻轻搔刮兰徵心尖。 那眼神落在兰徵身上,跟小时候一样直接,一样虎视眈眈,纯黑瞳孔清晰映出一下就飞红了的脸,不敢对视的眼,柔润的唇结结巴巴吐字,“还、还有萧……” 名字还没念完,就被人堵住了嘴。 用手。 谢妄掌心贴着细腻的皮肤,遮住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柔软,一个是为了阻止自己刚刚一晃而过的犯上想法,一个是为了,“师尊……能不能不要在这时候,提别人的名字。” 少年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但带着点依赖、缠绵语调。 那张小脸下半部分被宽大的手掌挡的严实,常年握剑的手有一层薄薄的茧,压在兰徵的肤,磨着兰徵的唇,感觉有些异样。 他觉得是太久没进水,有些干的缘故,才会磨着不舒服,才会有点难以思考刚刚小谢的话,所以,下意识舔了舔唇,想着润一下…… 然后一不小心,就碰到紧贴的掌心。 面前少年突然浑身一个激灵,瞬间睁大眼,立刻松开了他。 便见一条粉润软舌在红唇之间滑过,几乎瞬间又缩回里面,只留唇上莹亮水渍。 刚刚、刚刚那是……少年的掌心还停留着湿润滑腻的触感,那里握过剑、受过伤,那里粗粝毛糙,但是他的仙、他的仙居然用自己的小舌…… 疯狂的想法通通一闪而过。 下一秒,兰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在身后树干上抵着,面前已经超过自己的身影低下头逼近他,眉压得很低,眼神却泛着奇异的光彩,无比炽热而直白。 “……你故意的?”声音暗哑,带着快藏不住的兴奋与雀跃。 “什、什么?”兰徵不懂。 还被他突然变化的眼神吓到了,被圈在他的臂弯间,靠的又这么近,就像被装乖很久的野兽突然露出的獠牙顶着,他有些不适应,双手轻轻推在紧实的胸膛上。 兰徵还是喜欢原来的小谢。 但是紧接着他就听到下一句,獠牙越发噌亮。 “刚才,你是不是在……勾引我?嗯?故意舔我?” 轰地一声嗡鸣,兰徵呆滞。 这话说的毫不掩饰,对于从小到大习惯了内敛含蓄,身边都是正经人的兰徵来说,更加是露骨至极! 听得太懂后,漂亮的桃花眼一下瞪得很大,看得少年更是一阵心花怒放,更加确信了这株含羞草鼓起勇气暗示的意思。 “别羞,兰徵……”少年含着轻笑念过,垂下眼,怕吓跑眼前圈在臂弯里的仙儿似的,一点点靠近,就快要碰到刚水润过的花瓣。 在幻想中有过无数次—— “啪!”一声脆响。 “……” 谢妄的脸都被打得偏了偏。 其实下手不重。这是他失败后的第一个想法。 脸红地快滴血的人一下就从他的禁锢中钻了出去,快步走出好几步远才停,背对着不看他。 单薄的肩膀过了一会儿,开始不停颤抖。 谢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那道身影,收了撑在树干上的手,站直了,先是慢慢摸了摸被打的那半边。 没怎么肿。看来兰徵还是心疼他的。 是他误会了,有点心急。但还有机会。 谢妄大脑渐渐冷静下来,理好还未停息的情绪,走到那身子背后,伸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扶住了他,那一手就可握住的肩头一颤,却没躲开,谢妄这才大着胆子一点点将人掰过来。 但看清人模样后,他心跳都停拍、血液都凝固了,刚打好的理由、借口腹稿全都丢到九霄云外,几乎脱口而出,“对不起……” “师尊,是我错了……对不起……” 兰徵粉透了的脸上,大颗大颗眼泪溢出通红的眼眶,听到他的道歉,眼眸里盈盈亮亮涌起的泪花更加汹涌。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69节 完蛋了。没有一点机会。 谢妄的脸也渐渐有点泛白,握紧的拳指甲深深掐在肉里,浑然不觉疼,胸腔里的那团烂肉本该绞痛,但死了已经有一会儿了。 他沉默半晌,毫无办法,只得重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面前的人听不进去,但听见他的声,哭得厉害,似乎有些崩溃,肩膀一颤一颤,有些呼吸不过来,语气尽是自责。 “呜……我把你、我把你养坏了,小、小谢,怎么办……” 谢妄的手一顿,刚刚都已经感到绝望,停跳了的心,在听到那句“小谢”…… 不是“谢妄”、不是“逆徒”、不是“混账”,是割舍不下的语气在轻轻念他…… 兰徵从来就没有想过把他赶走,厌弃他,丢掉他。 什么东西,在胸腔,又慢慢复苏起来。 还有机会。机会很大。 怦怦——怦怦—— 他按捺住死寂后不受控制地、一下比一下更有力地跳动起来的心,按捺住所有、前所未有剧烈汹涌的情绪。 尝试慢慢把有些哭累了的人拥进怀里,随之落下的语气也很缱绻。 “没有,你没错……是我天生就坏,天生……” 想你勾引我。 谢妄知道怀里的人肯定听不得,若是说了,今天就能哭晕过去,只好咽了后面的话,换成比较纯情的。 “师尊。”他轻轻念了一句,这果然有用,兰徵听见了,便止住泣音,抬起盈满水雾的浅色眸子看他。 眼眶红了、鼻尖也红,整张小脸红嫩又水润,谢妄强烈打住此刻伸手要捏一捏的想法,他道,“我刚其实,只是想给你看个法术。” “法、法术?”兰徵果然被吸引了注意,虽然声音还有些哽咽。 谢妄的指腹已经在刚刚握紧时搓得温热,动作轻柔地揩去面前脆弱小桃花的泪痕。 小桃花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动,指尖粗粝的薄茧蹭得洇红眼角发痒,下意识地轻轻眯了一下。 长睫湿漉漉地垂着,好在没有落下新的泪来。 随即,谢妄打了个响指,一道繁复而灵动的诀在半空渐渐淡去。 瞬间,身后原本葱葱郁郁的树上,万千桃花,灼灼开放,鲜艳明亮,一下子就映满了底下那双惊异的眸子,给其中浅色染上点点粉红。 少年就站在这颗忽然盛开的、绚烂如云霞的桃花树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语气放缓,“你看,我的修为又精益了,师尊。” 兰徵抽了抽鼻子,一只发着淡淡莹光的玉色蝴蝶从一旁悠悠飞来,绕着他轻盈飞舞,试探性地一下一下靠近他。 他抬起手,蝴蝶便落在了他修长手指上,翅膀一张一合,仿佛在体会残留的微微湿意与淡淡香气。 晚风拂过,蝶翼翩跹,花雨零落,桃花瓣相互摩挲的柔软细响,在温暖的黄昏中令人沉醉。 这拐角处人影稀少,因此十分静谧,树影簌簌,但此刻恰好路过一对母女,“娘!你快看!花开的好漂亮!” “咦,”母亲看见旁边相拥的二人,便知是怎么一回事,笑着拉孩子走远,“当年,你爹也这么热烈追求我……” 一向厚脸皮的谢妄也禁不住脸颊发烫。吵。 他设了个结界,让外面的人看不见、听不见他们。 但被半抱在怀里的人没听到刚刚的对话,望着那满树的花看得认真。 谢妄都要以为他是感悟出什么了,就听那还剩一丁点哭腔的声音,道,“这明明不是桃树……你为什么让它开桃花?” “……”谢妄没想到他在乎这个小问题,但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兰徵皱了脸,赶忙收了笑,随即两指一并,指哪开哪,这条并着热闹天街的清冷邻街,入眼尽是桃花纷飞,近乎一半的油绿,都用粉白盛满。 还带着水雾的浅色眼眸跟着盛开的花转动,眼睛越来越亮,谢妄笑道,“我想让桃花开哪,就开哪。” 兰徵也笑了,谢妄看着他两眼弯弯,比任何春色都美,随着视线,两指莫名便点到了他的额发。 “咻”地一声,柔顺发丝间钻出一朵清丽的小粉红,甚是可爱。 花比人艳,人比花娇。 兰徵抬手轻轻碰了碰,不知道为什么小谢要把花开在他的发上,但是心中欢喜,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为什么,情绪渐渐回升,问,“漂亮吗?” 谢妄垂眸,一下望进他的眼睛,嗓音低沉,带着点磁性,舒缓悠长,“漂亮。” 你最漂亮了,师尊。野兽收起獠牙,慢悠悠地想。没有花能比过你的颜色。 桃花就是在勾引兽,兽知道,还知道花羞,才不承认。但总有一天,他会让这朵小桃花承认—— 那天,是故意开的这么欲、这么色。 师尊,等着吧。 “那、适合我吗?” 我会让你承认。 “适合。你什么都适合。” 承认我。 “小谢你、你是不是又在哄我……” 我要哄你一辈子。 “没有。我从来不说谎。” “……骗、骗人。” 一朵桃花飘悠落在他手心,被漫不经心碾压、揉搓,花蕊被弄得一团糟,但他的心情却算不上糟。 “我们明年、后年,以后年年都来看花开,好不好?” 良久。 “……嗯。” 小桃花垂落眼眸,应得很轻很轻。 但落在他的心里很重、很重。 ----------------------- 作者有话说:小谢(内心疯狂大叫/跑来跑去):[烟花][烟花][烟花]师尊就是在勾引我!勾引我!舔我手心!!不是勾引是什么!怎么可能是不小心!就是故意!他肯定喜欢我啊啊啊!我的手心我的手心,我要一辈子不洗手!!![烟花][红心][烟花][红心][烟花] 小鸟(蹲角落/抹眼泪):一个不小心,就把徒弟养歪了,怎么办呜呜呜……(徒弟都这么容易歪吗[可怜] [奶茶] 第65章 陌生名字 谢妄哄好兰徵后,两人才算得上真正开始逛街。 试过各式新奇玩意,逛了兰徵想去的书铺,买了谢妄想吃的甜食,两人还都买了几件衣服,比起之前,后半段,简直梦幻般顺利。 晚上,两人没有立刻回宗去,反倒在当地的客栈住下。 两间。 啧。 虽然谢妄有点不满,但脸上伤还没好,不敢再造次。 不过,兰徵还是来了他房间,虽说是为了给他上药,怕他自己涂不好。 于是,谢妄倚在木编躺椅,手上拿着本随手买回来的书,时不时摸一颗旁边碟子上的蜜饵放嘴里嚼,侧过半边脸,一只玉白手指沾着浅绿草药膏体,一点一点给他涂上,抹匀。 即便过了两三时辰,少年俊逸的脸上还是有一道浅淡的红印。 其实,兰徵偷偷观察了一路,很是心疼。 他当时打完就后悔了,情绪太激动才会忍不住想哭,但事后想想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呢,他怎么可以动手,小谢也只是想变个法术,想告诉师尊自己修为精益了。 明明这么积极的孩子,居然因为一个小小的误会,挨了一巴掌。 明明是多么傲气的一个孩子,挨打后还跟自己道歉,说是自己天生坏,不是没教好。 想着想着,兰徵又是一阵难受,胸口闷闷地涨得厉害。 现在涂药,小谢也不会拉着他讲东讲西,舍不得他走了,甚至一句话也不说,光看他那书。 兰徵看着灵药抹在那红印上,正在被缓慢地吸收,他都要涂完了…… 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没话找话,“小谢……你在看什么?” 闻言,谢妄才从刚才的舒适妥帖的飘飘然中回神,赶紧往下读了一行,好像一直在很认真读似的,道,“看书,这书讲的一只傻鸟和一只白眼狼的故事。” “两只妖?” “唔、算是吧。”这本是谢妄陪兰徵逛书铺时看见有趣,才拣回来的,他做了个书页标记,给身边的人看首页简介。 兰徵拧着眉看完了,嘀咕,“好恐怖,怎么鸟被大灰狼吃了?” 谢妄看简介上写的是“拆吞入腹”这四个字,虽然里面内容说得好像不是兰徵理解的那个“吃”,但谢妄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只是道了句,“算不上恐怖,还挺有意思的。” 兰徵便幽幽地盯着他,不说话。 半晌,谢妄才想起,他的师尊好像就是一只鸟。 毕竟只有羽族能被赐福,得到凤凰神脉。 但他好像还不知道师尊本身是什么鸟,兰徵也从未给他看过自己原身,先前没在意,但他忽然有些好奇,“师尊,你本体是什么族?仙鹤?白鹭?还是青鸟什么的……” 兰徵垂眼,“玄凤。” 谢妄想象了一下,又看了眼兰徵,确定道,“是有几根呆毛、两坨红晕的玄凤吗?” 种族最鲜明的特征一下就被概括了,兰徵脸一红,轻轻嗯了一声。 谢妄支起身,细细看起他的玄凤师尊,出尘的气质,绝世的容颜,除了顶级的好脾气,他想不出来兰徵和玄凤的关联,于是更加好奇,“师尊,你能不能变一个让我看看……” 兰徵脸上渐渐浮现两坨红晕,拒绝,“不要。” “为什么?”谢妄这么问着,但发现师尊易脸红这一点,倒是挺像只小玄凤。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70节 “不好看。”其实是兰徵觉得有些羞耻,却见谢妄眉耷拉下去,像是有些沮丧。 他又有些犹豫,若是随意变成原型容易提前情潮期,但还是答应道,“之后有机会,给你看,好不好?” 他都这么说了,谢妄也只能说“好”,但又想拉着兰徵说些话,他就提起来,“对了师尊,空灵根是什么?” 没想到兰徵一下沉默了,似乎在斟酌措辞,谢妄便直接道,“很废物的灵根吗?” 兰徵叹了口气,温声,“你不要听那些话,其实没有很差劲,你看你平日也和萧遥修炼得差不多,还是很有天赋的……” 他顿了顿,决定还是如实相告,“只是之后修炼会非常困难,速度也会很难提升,有可能……我是说可能,就会止步于筑基。” 谢妄虽然知道这不是好东西,也没想到这么差,筑基也就比练气高一层,那不相当于说再怎么读书也只能小学水平吗? 但其实谢妄并不是很着急,一来,他现在没有任何生存困境,被兰徵好好养在四方境,生活多姿多彩,他是不是空灵根又有什么关系呢? 二来,他并不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空灵根,或说,废物的空灵根。一定,百分之百,有解决办法在等着他。 因为他生来就是当主角的。 这点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躺椅上,二郎腿翘地老高,被兰徵敲了一下,放了下去,还被说了一句坐姿,只好稍稍调整调整,然后他又问道,“对了,我听到有人说魔尊、谢空空,他是不是有研究过空灵根?” 兰徵旋药盖的动作一顿,“嗯”了一声,放下药膏,突然语气严肃,“但你不要学他。” 谢妄一愣,“为什么?” “他的很多都是歪门邪道,很有可能适用于少数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适得其反。” “修魔,到最后就是自取灭亡。”兰徵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无一例外。” “毕竟,魔族无法成神。” 谢妄默了默,只是道了句,“这样啊……” 兰徵见他低头思考,以为还是为自己空灵根的事在伤心,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柔和,“你不要担心,小谢。” “有我在一天,便不会让你受委屈。” 谢妄浑身一僵,直到兰徵收拾了东西,起身离开,视线便随着那抹身影,到门口,最后被门隔绝。 他久久都没缓过来。 真是的。突然间,来一句这么煽情。 还突然摸他的头。 自从他站起来比兰徵还高后,感觉好久、好久都没有摸过他了。 真是的。总是做些。他不能理解的。 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他又有感觉了,还很强烈。 好想做…… 好想和兰徵…… 要是他会控梦就好了,梦里的兰徵多主动,多体贴。 可惜每年,就那么几天,能做到这样的梦。 其他时候做的梦,不是他在强迫兰徵,就是兰徵在哭着求他。 这么想着想着,心中越发火热,他把书丢到一边,从乾坤袋里勾出一件衣服,细细察看。 一件玄纹镂空金链轻纱,用工极精细,用料极上乘,用布极节省,可以说几乎没什么能蔽体。 谢妄实在是没想到,这随便一逛,能遇到跟幻境里如此相似的衣服,几乎是毫不犹豫支开兰徵去给他买蜜饵,自己则是赶紧拿下这件足以令他朝思暮想的衣服。 只是现在大约是没什么机会,以后,说不定会有。 谢妄这么一想,心情竟然有些曼妙起来。 …… * 第二天一早,兰谢二人回四方境的时候,顺道接上已经回到云笈宗的陆萧遥。 但他俩都没想到,素日没什么心事的人这回却极为罕见地有些沉默、心不在焉。 兰徵还担心是因为没带他一起出去玩的缘故,但问过晏清才知道,沧冥宗花掌门闲来无事,天命阵推演,算出其子花廷雪有一情劫在东南方位,火属。 便立刻想到了东南方云笈宗陆萧遥,果然请去一测,二人命盘相合,红线相生,倘若不能结下姻缘,便会降下大祸。 这大祸,既是二人劫难,也是天下劫难。 花掌门也请晏掌门看过测算结果,当时在宗的几位重要仙尊商议,最后决定两宗联姻,希望用一纸婚约能让两个孩子关系更加密切,都能平安度过此劫。 并且为了让陆萧遥外界身份匹配的上花廷雪,他还挂在了晏清名下,对此,兰徵没什么意见。 所有人都没有意见。 除了当事人。 四方境,院中小石桌,师徒三人围坐。 谢妄看着陆萧遥一杯一杯地喝酒,看上去心情不佳。 谢妄心情也很不佳,这酒可是兰徵在他们二人来这里的那一年埋下的,这么有纪念意义的酒,才埋了十几年,就被挖出来喝了。 兰徵却没有关注到这个,他此时的注意力都在这个借酒消愁的徒弟身上,关心道,“萧遥,你还好么?” “不好……”又是几口酒闷下去。 谢妄也给自己倒上,尝了尝,又是一阵痛惜,这酒品质绝对上乘,多放一年翻香一倍。 余光瞧见陆萧遥满脸愁绪,很是瞧不上,道,“你不好什么?你不是很喜欢那个什么雪吗,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该不会是在兰徵面前演吧,他想两头吃?这家伙应该没这样的头脑吧。 有的话,谢妄真的会把他打死。 他这么想着,不动声色往兰徵身边靠了靠。 陆萧遥被他说的本就红的脸更红了,“谁说的……” 谢妄见他不承认,道破了,“老见到他就移不开眼,夸他好看漂亮,不是喜欢是什么?” 兰徵默默,也喝了一口酒。 陆萧遥一听,却是低下头握紧了杯,“没有……还没有到要成亲的地步。而且,他也不喜欢我……” 瞧他这么畏首畏尾,谢妄无语,“你喜欢他不就行了。” 喜欢哪里还分什么地步,喜欢,不就是这个人,和其他人的区别么。 虽然都说谢妄欲念重心思复杂,其实对他来说,世界很简单。 分为两块,快占了全部的那块叫做兰徵,剩下的边角都是些杂七杂八。 所以,实在不懂,这家伙要和自己喜欢的人成亲,有什么好忧愁的。 谢妄简直嫉妒。 天知道,他昨天可还挨了一个巴掌。 虽然不疼,还挺香的。 一想到自己还有漫漫长路要走,有人可以走捷径还在借酒消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根本不想再听。 但兰徵还坐在这里,谢妄是万万不会留他们两人独处的。 兰徵沉默半晌,宽慰道,“萧遥,婚后也可以慢慢培养感情,你不要伤心。” 谢妄忽然想起个问题,“那花什么,是男人吧,他也喜欢男人?” 这怎么都没人提,他刚刚都差点直接默认了。 陆萧遥一愣,点点头,“应该吧……” “你怎么知道?” “他跟我单独处的时候,和我说……他有喜欢的人。” 其实还说了什么,这一次他们不要再将错就错,既然上天又给一次机会,他便要活得明白。 但陆萧遥没听懂,记得也不是很全,就没复述。 谢妄听完,破天荒有些怜悯陆萧遥,啧,单相思,对方还心有所属,难搞。 这样他又觉得自己更胜一筹,毕竟兰徵可没有什么喜欢…… ……不对。 他还不知道。从来没想过。 谢妄面色严峻了几分,思索改天一定要找个机会打听一下,但整天要求徒弟清修的师尊,应当也不会自己心中又念着谁吧。 谢妄心定了定。 兰徵听到陆萧遥这么说,蹙眉,“既然这样,那我去跟晏掌门说吧,成亲还是算了。” 陆萧遥脸更苦,“花廷雪早去说过,但好像那什么劫挺严重的,最后还是定下了。” “啧。算了做什么。”谢妄挑眉,下意识道出自己的想法,“如果喜欢,就抢过来。” 陆萧遥瞪大眼,惊道,“那怎么行,这种事,我做不来……” 闻言,谢妄心中嗤了一声,装什么正人君子、道德高尚,不过是没遇到真正喜欢的。 先不论有没有可能,但若是谢妄遇到了这样的事,绝不允许自己在这借酒消愁。 就是那人已经嫁与他人或是娶了别人,他也是要抢过来的。 不论用什么法子。 若对方那姘头还要闹事,杀。 若对方还沾花惹草,有什么旁的红线,斩。 斩花。斩草。斩线。斩尽所有对方不属于自己的证明。 再把对方捆起来,哪都去不了,日日夜夜,任他哭闹,绝不心软,直到答应自己,永远不会离开,永远不会再找旁人。 谢妄越想越深入,纯黑眼眸一转,落在了幻想对象上。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71节 月光下,一身素白会衬出清冷气质,在小石凳上也坐得端端正正,双手持了一白瓷杯,正一点点抿酒,又被苦地轻轻皱眉,然后又抿一下,又皱眉。 谢妄被他这副不会喝酒的样子逗得忍不住嘴角上扬。 所以啊兰徵,你最好没有。 他垂下眼,手指在杯壁一下一下敲着,看清透的酒面在杯中一圈一圈漾起波纹。 几人就要相顾无言,谢妄都打算散了这次小会议,各回各屋去,如果兰徵不介意,谢妄也可以去他屋。 只是陆萧遥突然问起,“对了师兄,你没去,本来花廷雪好像还想让你也测测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谢妄一下皱紧眉,见兰徵也闻声抬头,立马撇清。 “也是……他还让我帮忙问问,你认不认识,谢清寒。” 谢清寒? 陌生名字。 “不认识。”谢妄果断道。 不过,其实是有点耳熟的,但他想不起来在哪听过还是看见过这个名字,他问,“这是他喜欢的人?” 陆萧遥一脸沮丧,“不清楚,可能吧。” 兰徵放下杯子,疑惑,“为什么要问小谢认不认识?” 陆萧遥也皱眉,“那我倒没问,或许因为,同姓?” 某种直觉让谢妄觉得有点不对劲,又不知道具体哪里不对劲。 他只觉得在听到这名字的瞬间,好像身体深处,某个地方,有一团不知名的东西,动了动。 但在那之后,重归于平静,就好像从来没有过。 应当是错觉。他想。 ----------------------- 作者有话说:小谢看的那本书简介: 全村人都知道住在村郊近水的那只玄凤有点傻。 他不知道从哪捡来了一颗煤黑煤黑的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蛋! 大伙儿都说是颗坏蛋,砸了完事儿。 可这傻鸟偏偏不领情,硬是没日没夜地覆在上面,勤勤恳恳孵蛋。 最后,谁也没想到,孵出来只最最最凶狠的白眼狼。 那傻不溜叽的鸟,就这么被拆吞入腹了。 日日叫唤,好不可怜。 其实是在说某两人的小故事呢[撒花] 出现了个新人物[捂脸偷看](好像也不算新[奶茶] 第66章 平凡眷侣 不日,云笈宗举行拜师仪式后,谢妄、陆萧遥成了正式弟子,也分发到了象征云笈宗内门弟子的令牌,以及外观低调用料顶级的校服袍子。 只是谢妄在四方境肆意惯了,都没怎么穿,依旧玄色劲装我行我素。 陆萧遥本也学他,但身为晏清名义上的弟子,又因为掌门首席大弟子恰好近期外出任务,他也会去清止峰帮掌门处理事务。 也就不得不成天穿那规规矩矩的衣裳,有时便歇息在清止峰,跟掌门请了钥牌回四方境反倒少了。 这又是,天助谢妄也。 四方境内,留给他跟兰徵单独相处的时间便多了不少。 熹微的晨光穿透薄薄的窗纸,床上盘腿打坐的少年缓缓吐出悠长的气息,徐徐睁开眼,随即起身,动作轻盈利落,行至院落。 兰徵还未出屋。 他不慌不忙,先是翩若惊鸿地练了一遍剑。但,兰徵还没有出来。 第二遍婉若游龙。还没有。 第三遍行云流水。没有。 …… 第五十三遍已是出神入化、炉火纯青,兰徵的屋依旧悄无声息,谢妄这才按捺不住去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心中思忖,总不会是闭关了吧。但以往兰徵闭关都会在外面石桌上给他们留纸条,这次,他四处都翻了,可没看到。 他怕是出了什么要紧事,便朗声道了句,“师尊,我进来了。” 随即推门进去。 却没看到人。 空荡荡的房间,有一段时日没来过,却一点没变。 各个地方都整理的井井有条,床铺很干净地收拾过,被褥乖巧地叠好放置一角,素瓶里的花也是新鲜的,不像是仓皇出门的样子。 谢妄只是环视了一圈,没找到想找的人,正想退出去,去别处找找,余光一道光芒滑过,侧目,看见一件有些眼熟的物件。 一颗玄灰珠子。 串于细细的素绳,静静躺在床头木柜上。 谢妄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兰徵,他便戴着这枚玄珠,就像一点玄灰落在如雪肌肤,自是十分灼眼,只是每次都隐于那衣领间绰绰约约,谢妄也就不甚在意。 他只以为是兰徵的偏好,毕竟后来几乎也没见他摘过。 只是为何今日放到了这里,没带上? 谢妄两指捏起那枚珠子,窗外光线正好洒入,映得那珠子圆润光亮,一见便知,是与肌肤磨润许久才能有的光泽。 这般光泽,非金非玉,简直像人与岁月共同养出来的活物,定要千百次抚摸才能成就。 几息间,谢妄竟有几分羡慕起一颗珠子来。 他也想,每时每刻和兰徵贴得这么近,贴着颈窝,被温热的体温煨着,被微湿的汗液浸着,被充足的体香盈着,被柔嫩的肌肤磨着。 他想做这样一颗珠子,每天看着兰徵睡,又陪着他起。 可以滚啊滚,不小心滚到兰徵沐浴的清潭,不会血脉喷张到丢人,还能被兰徵擦净了的指尖拈起,小心翼翼放到一块干燥的方帕中去,不知觉中教人看尽春光。 可以滚啊滚,不小心滚到兰徵被窝里,不会遭推搡,还能在想触摸的地方肆意经过,最后被抓包,也只是一直在担忧自己不见了而紧紧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细心吹净尘屑,揉捏一阵,然后便被戴在离心口最近的地方。 可以滚啊滚,不小心滚到兰徵唇上,不会挨巴掌,只会被湿润灵活的软舌轻轻一顶,落到柔嫩的手心,温和无奈的嗓音教他下次不可以再淘气,但是再犯,再顶,再教,也不会怎样,就像恋人之间一次次欲拒还迎的亲吻。 想着想着,谢妄心里忍不住轻啧一声,感叹这颗珠子真聪明,知道要做一颗珠子,还是兰徵的珠子。 他正想放回去,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似乎带着颤音的轻唤。 “小、小谢?” 谢妄回头,就见刚刚找了许久找不见的人正站在门口,直直望着他,神色不知为何还有一丝紧张。 放回去的动作便一顿,他捏着珠子,直起身,想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还没开口,就听见一声急促的命令。 “快放下!” 谢妄愣了一下,那朝思暮想熟悉的人见状便快步走来,不由分说摸走了他指间的珠子。 随即将素绳系到颈间,那珠子一下就滑进那素白衣领,看不到了。 动作一气呵成,快的谢妄都来不及反应。 兰徵这才抬眼看他,问,“小谢,你怎么在我屋里?” 谢妄没回答这个,他往前走了一步,却是沉声问,“这珠子……对你很重要?” “你、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兰徵似乎并不想谈,不敢对上他的眼睛似的,侧目往旁边移开,莫名有股心虚。 “早上等了很久没看到你,就进来找找。”谢妄说完,又离兰徵近了一步,继续询问,“这是谁送你的吗?” 纯黑眸子一瞬不瞬,目光紧紧盯着,不愿意放过一点神情变化. “没有……不是。”兰徵回答很快,却又有一丝迟疑,眼神更是闪躲不看他,就是这份迟疑和闪躲,一下刺痛了谢妄某根神经。 他突然牙很是发酸,好像是猜中了某件事,这件事却叫他喘不过气。 磨了磨后槽牙,开始步步往前,逼得兰徵一直在后退。 “别骗我。如果不是,你为什么不看我。看来是念念不忘啊,天天带,我碰一下都紧张得不得了,这珠子是不是你什么情人送的?!已经死了?要是没死……” 那该死了。牙突然咬紧,一阵咯咯响,都快要咬碎。 兰徵有些慌张,却插不上话,只能后退,直到背碰到了门框,退无可退,他只能抬头看着莫名有股压迫感的人。 他其实不明白这又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想到什么情人,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 自从天选大典回来,他觉得小谢越发喜欢冒犯他,就像一直在试探他的底线一样,兰徵也有些生气,他少见地摆出师尊的架势,“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说得极其刺耳,就像根布满棘的尖刺狠狠扎了谢妄一下,疼得他缓了会儿神,再开腔,情绪已然有些激动。 “怎么跟我没关系?现在那人在哪?没回来?回来了呢!你跟他跑了怎么办?我怎么办?!” “不跑,他要跟你住四方境,我本来就不受人待见,他讨厌我,要把我赶走,要你丢我怎么办?!” “你师兄们说得对,你单纯、易被骗,要是就是被骗了呢?!他要是对你欲行不轨怎么办?对你不好呢?你说我该杀了他还是杀了他?!” 嚷得兰徵耳朵疼,他都快被这一系列有模有样的想象惊得说不出话,眼见前面的人喘口气还要继续嚷,赶紧截断,“我怎么会丢你!不论他说什么,我也不会赶你走!” 这话似乎起了效,谢妄静谧了一秒,随即他眼眸越发幽深,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声音也变了,变得十分冷,“那就是说,真的有这么个人。” 少年冷峻的脸一点点逼近,几乎是齿间挤出几个字,“所以,是谁。” 兰徵不懂怎么又绕回来问谁了,他想走,但被谢妄的手拦住了,只好又被迫抬头,道,“我刚才只是顺着你的说法,其实没有这人……” 一声冷笑打断了他,一个不注意,玄灰珠子被灵活的手指勾了出来,兰徵赶忙两手抓住,又怕那手指不肯松开用力扯会弄坏了珠子,只好连着谢妄的手指一起牢牢抓在手心。 “你、你干嘛……”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72节 “不是说,没人送,不重要吗?那怎么碰一下都这么紧张?跟碰了什么要紧的地方似的。” 兰徵当然紧张,紧紧抓着,一点灵力都不敢催动,嗓音都带了点不自觉的软,“你、你松开……扯疼我了……” 闻言,谢妄静了静,还是咬牙卸了力,但看见人神情一缓,更是不想放过这珠子,气得不行便想尽办法从各个方面贬低,“真不知道送的人什么品味,这珠子这么——” “丑”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兰徵一句,“是我师尊送我的。我拜师的时候,扶朝师尊把它给了我。所以,我一直都很珍惜。” “……” “真的?” “当然!你可以去问你岑舟师叔、也可以问晏掌门,他们都知道的。我怎么可能骗你。” 刚刚还一肚子火的人熄了大半,盯着兰徵信誓旦旦的神情,确实不像作伪,他不说话了。 “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好像被我打断了……” 谢妄顿了顿,面不改色,“哦。没什么。就是想说这珠子还挺漂亮。扶掌门有品位。” 兰徵轻轻哼了一声,其实心里松了大半口气,把珠子好好放回衣领,终于能在自己屋里行动自如。 他一边走到榆木架子前,一边道,“你就是心急,从小就这样,下次先好好听我说,别总是自己想东想西。” 谢妄视线还跟着他,不作声,见他在那架子上找了半天,似乎要够最上面的一本薄册,踮了踮脚尖,正要够到。 下一刻,一只比他的手还要大了一圈的手覆在了上面,兰徵取不下来了。 身后的人另一手横在他腰间,按在架子另一侧,自己就又这么被圈住,刚想发声,颈间便垂下一颗毛茸茸。 “师尊……”少年似乎是刚刚想了很久还是想说,因此嗓音不如平时高亢,沉闷又黏糊,但他听清了,“下次,能不能不要说那么伤人的话……” 伤人?兰徵手还支在上面,半天,才知道这指控的是自己,又是半天才想明白指控的是哪句。 这孩子真的,有些敏感,兰徵心想,但敏感的孩子轻轻用面颊蹭着他的颈肤,柔软的头发弄得他一阵痒意,不自觉,心便软得一塌糊涂。 收回手,揉了揉那团毛茸茸,忍不住温声,“下次不会了。都是气话,不作数的。” 闻言,那人深吸了口气,才抬头,按在上面的手,两指一抽,便将他要拿的书拿了下来。 语气已然恢复正常,比先前缓和不知多少倍。“师尊,所以今日怎么这么有闲心,还看书?” 翻开一看,发现是本关于食材烹饪的书。 兰徵转身接过时,看他一眼,慢悠悠道,“今天一大早便在给某人准备生辰宴,发现有道菜不会做回屋找菜谱……” 忽地眼神露出一丝狡黠,语气却是轻轻斥责般,“可是他却捏颗珠子还为难我,小谢,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打?” “……” “不该。”谢妄厚着脸皮,继续面不改色还认真了几分,“该抱一抱哄一哄,才对。” 兰徵脸一红,道,“都多大了,你真不羞。” 谢妄本想笑,嘴角扬到一半,突然回味到兰徵前面那句话还有别的意思,他惊奇道,“生辰宴?” 他忽地忆起今天是自己的生辰。 兰徵每年都会给他们过生辰,做一大桌子菜,明明他们早就辟谷了,但后来这个习惯保留了下来。 只是即便做饭,仙人也比凡人做得要方便许多,法力能做很多事。 但跟着兰徵到小厨房去的时候,谢妄才发现有点不对劲。 灶台上,各种灵蔬仙材堆叠得毫无章法,一只素碗里打着金灿灿的不知名蛋液,另一只玉碟中盛着切得大小不一的灵蕈。锅铲歪斜,最显眼的,是旁边一团显然揉制失败、质地不甚均匀的面团。 “……”谢妄皱眉,“师尊,我记得你不是挺会做饭?” 兰徵也看见这一片狼藉,脸又一红,小声,“先前都是用法术嘛……” “那现在为什么不继续用法术?” “我最近听说,长寿面还是要亲手做,其中的真心与祝福,才能上达天听,佑护寿星未来一年乃至一生平安顺遂。” 谢妄一怔。 “平安顺遂”又是这个,每年师尊都会祝愿他平安顺遂,四个字声调缓和,兰徵声音又清脆温柔,听来很令人舒服。 虽然很平凡的祝福,但谢妄其实很爱听。师尊说什么他不一定做,但都很爱听。 不过,兰徵在他心中一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仙儿,现在却挽起袖碰凡尘之物,谢妄忽然有些舍不得,更何况自己刚刚确实有些无理取闹,不识好人心。 他拿过一株白菜,就要浸水里,“要不然我来吧,我也会一点。” 兰徵却把他按住了,推到一边去,道,“都说了要祝福的人亲自做,你就在外边等我,嗯……剑再练几遍,四处逛逛,回来就可以吃上香喷喷的长寿面啦。” 谢妄拗不过他,只好笑道,“好。” 但他没出去,只是倚在门框边,眼里尽是那个开始来回忙活的身影。 他忍不住看,忍不住描摹,忍不住勾勒。 露出的冷玉手腕晃悠,沾上面粉的修长手指揉搓,红润的小脸长睫轻扇。 真会勾引人。 一直在勾引他。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在勾引。 平安顺遂,连这么简单平凡的祝福都这么蛊惑人心。 兰徵没有穿常穿的白袍,反而是一件简单的素色长衫,像是熨洗晾晒过很多遍,边缘起了褶子,服帖着肌肤,腰间随意系着一根同色布带,更衬得他身姿清瘦颀长。 少了几分仙风道骨,多了几分烟火气息。 不像九天之上的明月高悬,倒像一汪清潭中的月影荡漾。 少年倚在门边,忽觉前面的人简直像极了操劳一辈子辛苦娶来的温柔小媳妇,等到日子久了,他们也会变成人间界最平凡不过的一对眷侣。 只要等日子久…… 但他忍不住上前,再一次有些出格地拥住那抹为他忙乎的身影,在小媳妇发出询问前,取下袖口不起眼的一根线头。 小媳妇看见了,羞红脸,结结巴巴解释这件衣服是当初在人间界的遗留物,也就忽略了两人过近的距离。 小郎君笑起来,他想说,你看,连这线头都学你勾引我。 但他今天不想把人惹哭。 所以他说,“师尊。” “你才是我的平安顺遂。” 这话肉麻。不似小谢平时会说的。 被圈在怀里的人乍然一听,面皮薄,禁不住,还是一下子便熟透。 ----------------------- 作者有话说:小时候的梦想:我要当三界大佬! 现在的梦想:我要做师尊的小珠子! 都在实现[奶茶] 第67章 师尊醉酒 谢妄最后还是被赶了出来,原话是“你莫要再闹,快些出去,别扰我清净。” 只好出去逛了一圈,回到院中,兰徵果然已经做好了,一碗清汤长寿面,几碟小菜,和一个正在给他分碗筷的师尊。 一齐组成谢妄这个世界的十八岁生辰。 院中古树参天,枝叶繁茂如华盖,随风轻轻摇曳。 亭亭立在浅灰石桌旁的人,眉眼柔和,执着一盏温好的碧玉酒杯。 待谢妄走近,抬眸望来,唇角自然而然地漾开一抹笑意,璀璨夺目,足以令周遭一切失色。 “生辰快乐,小谢!” 谢妄垂眼,将那近在咫尺如春风拂面的容颜清晰地映在眼中,轻轻落下一句,“同乐,师尊。” 面前的人一下笑得更加开怀,“过来吃面吧!” 热气氤氲,汤色澈净,面丝匀长,手工面条入味劲道。 面条粗细不一的形状仿佛能舌尖能品出小厨师柔嫩的双手,指腹捏住哪处用力揉搓,又握住哪处滑动拉长,最后又在哪处轻轻放平抚摸。 仿佛唇齿间衔住的不是面条,仿佛轻盈滑过喉舌的不是汤汁。 但可惜,是面是汤,他只能品味着兰徵,做的汤面。 坐在身边的小厨师双手相握放在膝上,大拇指来回绞动,见他一直不说话,蹙着眉有点不安地问,“好吃吗?” 谢妄咽下口中汤面,抬头,眯起的眼里露出笑意,一颗犬牙亮起,“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长寿面。” 兰徵脸一红,“油、油嘴滑舌。” 随即也动了筷。 两人正安静地吃着,耳廓微动,兰徵抬头,一道洪声便由远及近响起,“师尊!师兄!” 陆萧遥迈进院门的时候,看见两人都已经开吃了,也赶忙坐下,笑嘻嘻对压下眉的谢妄祝贺,“生辰快乐啊师兄,今日我特跟晏掌门请了假回来,生辰礼我待会儿给你拿屋里去,都是大补的药草!” 人一片好心,谢妄静了一会儿,客气道,“多谢。” 兰徵给陆萧遥也打了饭来,看难得其乐融融的氛围,高兴道,“我也有礼物给你,晚些去我屋里拿吧。” 谢妄便有了些许期待,好奇道,“是什么?” 兰徵笑得神秘,“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以师尊以往对他百依百顺、有问必答的性子,这么回他,顿时更大程度引起了谢妄心中的兴趣,只想赶紧到兰徵屋里去了。 兰徵却没看出他这急切心思,像是忽然想起一般,跟他们两人说了件事,“半月后,云笈宗剑冢开启,每个仙尊有几个弟子名额,我只有你们两个徒弟,到时候你们一起去吧,都挑把趁手的剑回来。” 陆萧遥乐道,“我这事听陆轩讲起过,里头是不是有御极十方镇云剑,百邪不侵昭光剑,力压千峰沉月剑,最最主要,还有举世无双、万剑朝宗的天下第一剑,君临剑!” 他神采奕奕,眉飞色舞,惹得兰徵一阵笑,“是了,你们两个努力认把好剑。” 两人应了声。吃过饭后,陆萧遥便马不停蹄又被晏清召走了。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73节 天色渐晚,夜幕低垂。 谢妄今日不想练剑,兰徵便陪他喝酒,给他讲自己从前的事。 “我跟掌门、你岑舟师叔在入门前便认识了。几岁的时候,家中养不起,我最小不能干什么活,便被赶了出来,那时候为了生活,差点去了北方的斗兽场……” 听到后三个字,谢妄差点一口酒喷出来,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斗兽场?你?玄凤?” 兰徵脸一红,辩解道,“我们玄凤也是可以很威猛的!不过……也可能想带我去的人不怀好心,因为荐举一只妖就能得到一笔钱。” 谢妄道,“这哪是不怀好心?纯粹妖贩子,专门拐卖你这样的小妖。” 而且,这种斗兽场什么的全是心理变态,尤其爱看虐杀,玄凤这样非力量型妖进去了,妥妥受虐对象,供人酒后谈笑。 看着兰徵悠悠想着过去的专注神情,仅仅只是想到这样单薄的身影,险些折在某不知名场上,可能下场还会很惨烈,谢妄心口就一阵绞痛。 “幸好当时出身医学世家的岑舟路过,把那人的钱骗走,顺带着骗走我,当时坐在岑家马车里,后面的人跳脚狂追怒骂不止的样子,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很有趣呢……” 兰徵回忆往昔的脸上浮现出笑,眼神亮晶晶,是真的很高兴,谢妄放下酒杯,就这样安静地看着。 见小玄凤许是口干,低头喝酒都变得大口了些,谢妄笑道,“然后呢?” 面上渐渐浮出两坨红晕的人继续回想,“然后,我在岑家打工了好多年,其实也没干什么事,因为我年纪小,大家都很照顾我,我就是过年宴会上认识了晏清师兄……那时候还不是师兄。” “大家都说他是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孩子,将来进入云笈宗后,定能光耀门楣、大展宏图,那时岑舟打趣他,我却是很羡慕……” 听着这只小玄凤说自己和那两人如何认识,又一起经历了哪些趣事,谢妄不声不响喝了好几口酒。 他其实,也很羡慕。 他也很想参与到那段时光,为什么不能再早些穿来呢。 若是更早的话,是不是救下小玄凤,骗最乖的孩子去偷糖不会被发现,与漂亮少年同游惊艳旁人,一起拜入宗门,同乘舟,共风雨的人,就是自己了。 想着想着,直到发现每一刻幻想的画面都有同一个身影,他忽然惊觉,自己也没有这么想做什么主角,相较之下,他其实更想待在这只小玄凤身边。 如果跳过那些波澜壮阔的步骤,直接进入最后一步,和这人一辈子。其实,也很不错。 “小谢……小谢?” “嗯?”谢妄回神。 兰徵刚喊了他好几遍,好奇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谢妄虽然将这个人已经纳入未来计划,但没有打算现在说,他道,“你继续,我在听。” 许是喝了些酒,兰徵的肤本就藏不住色,柔柔笑起来时,脸上粉晕更加明显,他声音也好似有点醉意,“我讲完了,轮到你啦。” 谢妄愣了一下,握了握杯子,沉默了半晌,道,“我没什么好说的。” 看着兰徵微蹙了一下,语气低落,“好吧……” 谢妄只好道,“就是那样……父母双亡,童年凄惨。” 即便是这样经典标配的经历,兰徵一听,看着谢妄满不在乎的神情,眼眶还是泛上些泪,“小谢……你也苦了很久。” 谢妄顿了顿,见他这么容易共情,只好道,“其实他们也没有死,现在应该还过得很好。” “嗯?”兰徵止住泪,慢慢反应过来谢妄在说自己的父母。 “只是他们都不喜欢我,他们没有爱情,很早便分居了。” 母亲,恨屋及乌,甚至想过杀死他。 但谢妄没有说,他知道要是说了,这只从来不吝啬眼泪的小鸟,更加控制不住了。 他只是继续说,“我跟着我父亲过,除了没什么感情,其他倒都不缺,但是后来,是我自己选择离开。” 兰徵疑惑,“为什么八岁就离开?” “……”谢妄默了默,想起来自己在这个世界遇到兰徵确实还很小,半天憋出两字,“叛逆。” “不过,这不还是让我赌对了。”谢妄挑起眉,冲兰徵举起酒杯,“我要是不叛逆,怎么遇到你……” “怎么进入这天下第一宗,怎么成为令旁人艳羡的修士。”谢妄看着兰徵渐红的脸,慢慢补充。 兰徵和他碰了碰酒杯,小声,“缘分这种东西谁又知道呢……” 声音太过含糊,谢妄都差点没听清,他挑了挑眉,道,“师尊,你好像醉了。” 兰徵抬起含水的盈盈眼眸,眼尾已经有些飞红,他嘟囔,“才没有。” 只是举着酒杯的手有些不稳当,对嘴都没对准,喝到下巴上去了,谢妄赶忙起身扶住他的手,还是慢了一步,衣服淋湿一大片。 看着懵了的人呆呆低头看自己衣领,谢妄哭笑不得,一时也忘了净身术,拿帕子给他擦,晕乎乎的人沿着他的手,望向他,半晌没说话,但还是忍不住开口时,已经有些委屈。 “为什么不让我喝,还要泼我……衣服都湿了……” 谢妄一下瞪大眼。 没想到师尊喝醉变呆也就算了,竟然还会倒打一耙,气鼓鼓的样子却很可爱,于是忍不住笑,“你可误会徒弟了,你自己没对准。” 喝醉了的兰徵,听不得有人忤逆他,觉得自己定是没错的,“骗人。你再骗我……我不跟你玩儿了……” 谢妄一听,笑意简直要溢出,立刻哄道,“好好是我,我一不小心洒的,师尊你原谅我,可别……不跟我玩。” 兰徵又低头看他还在擦的手,轻轻抓住,有点不解,“怎么擦不干净,黏糊糊地,想换一件,可以么?” 已经醉到连法术都忘干净了,谢妄即便想起来,也不想使,忍着笑道,“那得回屋去。” 兰徵轻轻点头,似乎是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嗯,那走吧,我觉得这里有些热了……” “热?” 夜风习习,恰是凉快,谢妄有点疑惑但不多,想着许是师尊喝了些酒,酒气凝聚在体内还未消散的缘故。 看着人一条直道走得歪歪斜斜,谢妄怕他摔了,想扶,却被拂开了手,他师尊依旧气鼓鼓,“不用扶我,我都说了我没醉!” 谢妄有点无奈,伸着手虚虚护着,一点也阻拦不得。 最后,眼睁睁看着倔强的小师尊一路走到了最那边的屋子。 唉,那是他的屋子。 笨鸟。 ----------------------- 作者有话说:[奶茶] 第68章 不入醉仙 院内树影簌簌,寂静无声,屋内灯火通明。 谢妄跟着进屋后,看着摇头晃脑找不到北的人,稍微有点良心发现,轻飘飘说,“你有没有觉得走错……” 却被有些羞恼的声音狠狠打断。 “你、你莫再骗我!这就是我的屋子……” “……好吧,你说的也对。” 谢妄轻轻笑着,反手把门关上了。 跟在人身后,看着摇摇晃晃的人这边转转,那边看看,似乎在找什么。 他走到旁边,“在找什么?” 喝醉了的人却是皱紧眉,好像遇到了什么大难题,反应半天才像是听到谢妄问,嘟嘟嚷嚷,“我在找我要送给小谢的生辰礼。怎么不见了……” 他矮身站在一些箱柜之间,一手叉腰,一手在那里翻来覆去地找,拂掉了好些物件,懵懵地想捡起来,却总抓在旁边,跟抓空气似的,半天拿不起来,终于把自己抓恼火了。 “这、这分明死物,怎么会躲?!” 站在一旁的谢妄抱胸倚着床柱,已经是在无声中笑得快背气了。 见人眉耷拉下,嘴一瘪,水汪汪的眼眸瞥来,谢妄赶忙止住笑。 走去帮人轻松拿起那杯子,还有些自豪似的在蹲着的人面前晃来晃去,问道,“怎么样,我厉不厉害?” 浅色眼眸滴溜溜跟着转,认真点头,“厉害,小谢最棒了!” “……” 谢妄忽地停了动作,仔细看起面前这人。 不笑时清冷如玉的脸上,此刻却染着不正常的薄红,漂亮的桃花眼水光潋滟,带着几分茫然,直勾勾地望过来,竟有种天真懵懂的勾人意味。 殊不知,对面的人也努力睁着眼睛在看他。 “小谢……怎么、有点热……” 谢妄心头一跳,默了一瞬,将捡起的杯子放到一旁,再开口喉间忽然变得干涩,“那我……帮你换衣服?” “……帮我?”兰徵没立刻回答,像提取关键词似的重复,又偏了偏头盯了他半晌,吐字有些缓慢,带着一丝软糯和迟疑。 “你今日……怎么会说、还会动了?” 不知道他又想到哪去了的谢妄默了默,无奈道,“师尊,你醉了。” “我没有……”兰徵又在嘟嘟嚷嚷,但他低头看看自己某处,再抬眼时似乎有几分无助,“好像又要……要发作了。” “什么?” 兰徵又没回话,自顾自找到一个册子,撕下一小张纸,随手捡起一支笔,开始在上面涂涂画画什么,谢妄凑过去看。 没想到兰徵原本写的一手好字,喝醉后简直惨不忍睹。 东一大块墨西一大块水,几笔写完又开始拿着笔挥舞,谢妄赶忙抓住那只手,将笔薅下放到一边去,怕墨汁溅到他自己。 又拿过那张小纸条,问,“这是什么?” “我要、嗯……闭关……要告诉小谢、他们……” “现在?”谢妄看着醉地不成样子的人,一脸惊奇。 哪知对方撑着红扑扑的小脸,一脸认真。 “……” “好好。”谢妄内心有点不想但拗不过,一边伸手去扶他,一边哄道,“那先去休息,明天再说。” 手便触碰到兰徵的手臂,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其下温热甚至有些烫人的体温。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74节 没想到兰徵没有如往常般避开也就罢了,反而顺势向前微倾,几乎半靠进他怀里。 突然这么主动,谢妄浑身一僵,双臂间柔软的腰肢似水,他一时都不敢太用力。 “嗯……好热。”兰徵蹙起弯弯的眉毛,声音低低,气息温热地拂过抱着的人颈侧。 谢妄呼吸一滞,喉头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顿时觉得那片皮肤近乎灼烧,有些发痒。 揽住人肩头,扶着慢慢站起身时。 “小谢……”怀抱中的人又唤了一声,仰起脸,眸中水光迷离,倒映着紧绷的俊朗侧脸,“他……长得好高了。” 他说着,又抬起一只手,似乎想比划一下高度,指尖却堪堪擦过比他高些许的少年喉结。 那微凉柔软的触感…… “师尊……”少年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间挤出这两个字,“别闹了……” 兰徵却对他的煎熬浑然未觉。他似乎觉得指尖的触感很有趣,又或许是醉得厉害,竟又伸出那根修长的手指,这次目标明确地戳了戳近在咫尺滚动的喉结。 “这里……”他眨着迷蒙的眼,语气带着天真的好奇,“动了。” “……” 谢妄不跟醉倒了的人计较,极力忽视被挑起的欲望。 他稍稍动了动,稳健有力的手臂渐渐箍紧师尊腰身,生怕他滑落,自以为无比冷静道,“先去床上,换完衣服再睡。” “……床?”兰徵又是喃喃重复,谢妄“嗯”了一声,也重复,“睡觉。” 兰徵变得异常温顺,将一部分重量安心地交付于怀抱着的人,只是从书桌到床几步之间,混沌的意识已经更加飘忽。 “师尊,小心些……这是床,别磕到了。”年轻的声音低沉而紧绷,带着显而易见的克制。 清冽的冷杉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鼻尖。身体被轻轻安置在柔软的床榻上,微凉的锦缎触感让人舒适地喟叹一声。 那支撑着兰徵令人安心的力量闻声一僵,正要撤离。 随即,手腕被柔嫩的手握住,明明力道不大,轻轻一挣,可能就挣开了,但谢妄仿佛被定住了。 “别……走……”语气带着抱怨般的呜咽,黏连着喘息,“热……解开……” 一阵酥麻顺着两人相触之处漫开。 兰徵另一只手胡乱地扯着自己的衣领,却因手软无力而不得法,反而将衣襟扯得更开,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和其下一小片胸膛,在朦胧光线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 谢妄闭上眼,复又睁开,眸色深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其中翻涌着剧烈的挣扎。 半晌,他弹飞了心中指责不能趁人之危的小人,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探向已然有些松了的衣带。 外层沾染酒气的纱袍被轻轻褪下,接着是同样沾了湿意、紧贴肌肤的中衣。 当最后一件里衣的系带被解开,微凉的空气触及大片暴露的雪白肌肤时,身体的主人意识不清,只是凭借本能靠近旁边的身体。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那柔韧腰腹的肌肤,滚烫的温度刺激得沉黑瞳眸眼神微闪。 兰徵亦随之轻颤一下,又是发出一点模糊的声音,非但没有躲闪,反而像是寻求凉意般,挺着腰更送向那微带薄茧的手指。 微弱的烛光洒入帐内,勾勒出床上未着一衣的曼妙曲线。 墨色长发铺散,衬得那身皮肉白皙如玉,许是因为醉酒,一些关节处泛起粉红,光滑的脊背,纤细的腰肢,无一不更加敏.感,在一举一动的触碰下微微战栗。 谢妄没想到,在一两日前还在对他冷淡、自持、不愿意教坏他的人,此刻却毫无防备地躺在他床上,牵着他,勾着他,仿佛任他予取予求。 他沉着眸子盯了一会儿这早就刻在脑中挥之不去的身子,最终还是有那么一点良心短暂战胜了,他取过一旁干净的里衣,想为这软成一滩的人换上。 哪知床上的人察觉他的动作,有些不耐地扭动起来,仿佛被打扰了舒适的状态,哼着嗓音,“我都说了……热……不要穿……你、你今日怎么这番不听话?” 两条柔软的手臂抬起,却不是为了配合,而是搭在了谢妄的肩上,勾住了他的脖颈,轻轻一拉,谢妄便被他轻而易举地带到床上,压住了那具柔软身子。 眼前一幕恰如问心幻境,但正因为是现实而更加诱惑人,谢妄抗拒不了半分,理智比幻境中崩塌得更快。 一修长手指轻轻滑过谢妄的脸侧。 “好像……” 谢妄双手撑在锦被间,发出一个轻微的疑问音调,“嗯?” “小谢……”声音很软,简直蛊惑人心,一下便让身上的人呼吸加重了。 真的……真的在叫他。 “嗯,在。” “唔……真的好像……小谢……嗯……” “笨蛋,我就是……”谢妄轻笑着,轻轻牵过了那人还在不安分的手。 他垂眸,正对上楚楚可怜的眼神,眼尾烧着潮红,好似在翻涌一种渴切的情绪,话说得难以连贯。 “这、这难受得紧……” “今、今日你会动……你来好么?” 一阵短暂的安静后。 “……” “……什么?” 身下的人嘤咛着,两条修长玉腿便夹在了紧实的腰侧,甚至还在不断磨蹭,瞬间那腰腹紧绷如铁。 “我、我想和你……嗯、给我吧……” 轰地气血一阵上涌、沸腾——嗡嗡嗡—— 攥着细嫩手腕的手立刻收紧了,力道大得几乎要掐进皮肉,身下水光潋滟的眸子里倒映出的身影,唇抿得紧紧地,血丝转瞬爬上眼睛,瞳仁漆黑地仿佛要吃人。 “这可是……你说的。” 野兽几乎瞬间就亮出獠牙,逼近了脆弱的脖颈,一口叼住,激得身下的人一阵惊呼,但随即化成一段缠绵至极的哼声。 指节分明、宽大有力的手捏住雪白的大腿根,抬起上折。 “小谢,等、等等……谢妄!” “不要、不要……小、小谢……” “这样好奇怪……小谢……变得好奇怪了……” “……” 一直在叫他……叫的一直是他…… 仿佛此刻兰徵不是高高在上的仙尊,不是当空皎皎的明月,不是终年不化的冰雪。 而是蛊惑人心的魅妖,是灼烫糜艳的红莲,是令人上瘾的欢酒。 但就在关键的一刻,面对丝毫没有反抗之力的人,即便对方还在胡乱哼唧哼唧,令人意乱。 谢妄理智还是堪堪回笼。 不能就这样第一次。 兰徵惯爱羞,醒了定会不认。 指不定还要哭成什么样,然后又说着师徒伦常,自个儿忏悔,便又要好久不见他。 对上身下人懵懂不解他怎么忽然停下的眼神,玉腿又开始轻轻蹭他,谢妄腰腹一紧,差点管不了这么多,直接撞。 但为了不再只能在梦中的活色生香,而是能落到现实,想如何时便如何,他现在不能只顾自己,便还是忍住了,退开。 手抓住了光滑白净的脚腕,惹得底下一声难耐后,他开口,嗓音仿佛历尽千辛的沙哑。 “哪里不舒服,我帮你。” “嗯……哪里、哪里都……你继续呀……” “……” 于是,他费尽心思帮兰徴纾解纾解。 夜还很长,帐幔之内,人影交错、重叠。 他一定要忍到这笨鸟清醒的时候,第一次。 …… ----------------------- 作者有话说:[三花猫头] 第69章 情潮涌动 晨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柔和地洒在凌乱的床榻上。 长睫微颤,但一种沉闷的、压在前额和眼眶深处的胀感,伴随轻微的晕眩,令眼皮沉重得难以撑开。 意识渐渐恢复,宿醉的钝痛,也一点点漫上来。 身子倒是没有剧烈的酸痛,只是腰肢有些酸软无力,仿佛被过度使用般,一阵阵绵软与倦怠感几乎要让尚未清醒的人融化在温暖的被窝。 但不知为何皮肤变得异常敏感,软被布料摩擦过胸口,带来些许痒意,甚至有些不适。 但更强烈的是身后传来的触感,似乎是一片结实温热的墙紧密地贴着后背,环在腰间的手臂沉甸甸的,只能隐约感受到对方平稳心跳传来的蓬勃旺盛生命力。 兰徵还处在意识朦胧间,有些艰难地撑开眼皮,刺目的光线令他下意识眯着眼,更加酸胀了,似乎是昨夜哭得狠了,还有些红肿,张了张嘴,喉间更是干涩地厉害,只能发出些极其轻微的简单音调。 渐渐发觉到整个人被紧紧圈住,动弹不得,他下意识挣了挣,随即立刻察觉到有些胀痛麻木的双腿之间温度过高,因为他的磨蹭,开始变得有些硌。 “……” 如果能发声,他一定会高声尖叫。 其实在被自己拥在怀中的人刚有动作,谢妄就醒了,所以一下子没控制住,想着估计是把人吓到了,此时那人正极为艰难地搬开他的手,一点点往外挪。 只是挪了一会儿,便有些累了似的不动了,能听到轻微的喘息声。 但谢妄被他磨得快受不了了。 一大清早的,师尊就开始勾引他。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75节 休息了一会儿,柔软温暖的身子继续挪动,想脱离他的桎梏,谢妄有些不舍怀抱的温度,伸手就想把人捞回来。 恰巧那人朝外翻过身来,一下便对上蒙了层雾气的眸子,肉眼可见对方逐渐呆滞的神情,想来应当是想起什么了,谢妄勾起嘴角,一派春光满面,跟人打招呼,“早上好,师尊。” 最后二字在唇齿间流转了一番,才缓缓吐出,被早晨刚苏醒才会有的沙哑嗓音念得极为暧昧。 只是话音刚落不久,他眼见着那双眼尾还有些发红的漂亮眸子越睁越大,一阵不妙涌上心头,于是上一秒还在回味春夜的人下一秒被一道出乎意料,没收住力的掌风一推,摔下了床。 略显狼狈爬起来了的时候,谢妄是懵的。 只是紧接着他便看见忙把自己撑起来的兰徵,满面惊慌失措,嗓音还哑着,但还是惊叫道,“小谢?!你怎么会在这里?!” 随着目光缓缓下移,他羞愤至极地撇开头,声音略轻下来。 “还、还未着一缕……” 即便再不知情况,还是先扯过旁边看起来像是里衣的布料,扔过去,气道,“快先穿上。” “……” 大早上又是被挑逗起欲望,又是被推下床,谢妄不免一肚子气,但看人这个反应,心中更加不妙,胡乱套上衣服,不免狐疑道,“你都忘了?” “这是我的房间。” 兰徵一怔,移来视线,环视了一圈,更加懵然,“我、我怎么会在你房间……” 说了这么多话,他终于发现自己嗓子很干,喃喃,“我怎么好像哑了……唔、眼皮也重,头,头也有点痛……” 谢妄见状,去倒了茶来端给他,“你昨晚叫太狠了,先用茶润润嗓,我待会儿去给你煮碗醒酒汤,再多休息休息……” “叫、太狠?酒?”兰徵皱起眉,一边重复,一边接过茶,手还有些抖难以端稳,谢妄便扶着喂他喝下。 轻轻“嗯”了一声,视线往下落时,望见雪白脖颈红紫交错,正因为咽下茶水而起伏,谢妄眸色渐渐转深,移开视线,略显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要不然,你也先穿件衣服吧。” 喝了几口水,感觉好一些了的兰徵极慢反应过来,他也没穿衣服? 缓缓低头,顿时一片不堪入目的痕迹一下更加刺痛了他的眼睛。 紧接着,渐渐地一些零碎片段汹涌而至,令人头痛欲裂。 醉酒、换衣、不受控制地贴近、情潮、滚烫的体温、沙哑的诱哄、哭叫、带着薄茧的手…… 一个不落,他全都想起来了。 身体瞬间僵直,血液轰然冲上头顶,又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耳畔嗡鸣一片。昨夜那些模糊的触感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又渐渐灼热起来。 谢妄正试图从一片狼藉的堆叠被褥中拣出兰徵的衣物,忽觉被子一下都被扯走了,一团软物猛地袭来,他这回反应极快,反手抱了个满怀。 是软枕。随即,兰徵响起的声音近乎破碎。 “你走、走、出去!昨天……怎么会、这样……不要看、我,呜……我、我不是故意那样……” 此刻看起来无比单薄脆弱的身影已经把自己裹起来,小嘴微微张合吐字,却有些含糊,唯一露出的脸上两只眼睛又在不停流泪,却和昨晚不同,看上去十分伤心难过。 刚还在想怎么引导人想起来的谢妄见状,心下却是松了一口气,没忘就好。 他将软枕顺手放到一边去,缓慢靠近那一团人影,伸手指尖蹭过湿润的脸颊,那身子一颤,却是没躲,被轻轻抹掉了眼角的泪珠。 “师尊,你别怕、也别恼。”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每个字都说得清晰而认真,“昨夜,弟子没有……没有做到最后。” 他感觉到师尊的颤抖似乎停顿了一瞬。 于是继续这段心中已经演练过数遍的话,“昨夜你醉了酒,又有些发热,看起来很难受,弟子实在不忍看你那般痛苦,所以用自己的办法帮您纾解了,可能……略有冒犯……” 他语速加快掠过,进入下一句,“但真正的……弟子还是未曾僭越。” 说得极为冠冕堂皇,简直快把自己说成圣人了,谢妄撑着厚脸皮,说自己如何不忍如何不易,面不改色。 这番情真意切为人着想的话,还真把兰徵带偏了,止住泪后,虽然他隐隐有点不理解昨夜都已经这样那样,身上也都是这般那般,难道还不算真正的什么吗? 于是他看人一眼,又低头瞅瞅自己的狼藉,问出来时还带点哭腔难以平稳,所以显得委屈巴巴,“都、都这样了……你还想怎样。” 谢妄瞟了一眼,那身子便又被生气地裹严实了,略微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稍稍反思了一瞬可能确实有点过。 他觉得有点难以描述,但一手食指一手拳头给人示范了一下,欲说还休,“就是真正地……更进一步。” 兰徵只是看了一眼,顿时刚刚还白着的整张脸都羞红了,伸出一只手抓住旁边的枕头又要砸他,谢妄扑过去赶忙按住,好声好气。 “师尊……昨夜弟子也非常辛苦……” 忍得辛苦。 “不知想起来没有,我也是按你的要求来……” 一小部分吧。大多随心意把人翻来覆去的。 “你现在就要把我赶走,再不见我么?难道昨夜种种都不作数么?可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莫非,我在你心里,就是个可有可无的,泄.欲工具么?” 谢妄垂下眸,露出无辜神情,仔细看似乎还有些落寞哀怜。 声音也缓缓如絮语,不像平日那番讲话,只是有些温热气息拂过兰徵耳畔,激得他眼睫一颤,偏了偏头,即刻否认,“才没有!我才不会……把你当、当工具……” 听到想听的,谢妄勾起嘴角,他就知道兰徵单纯又善良,怎么可能冰冷待人,无论他怎么过分,只要好声好气说上几个的理由,即便再没道理没逻辑,也终究还是会心软下来。 他没做到最后一步,是不确定兰徵底线会不会是这个,虽说总有种预感即便他真的就这么干了,只要费些时间,兰徵也还是会原谅他。 只是他自己都觉得那样太趁人之危,混账得过分,尤其还是对兰徵,他更是舍不得如此随意。 殊不知,那边缩在角落里头的人自个儿也在想东西,先是想起昨夜谢妄好像确实忍得辛苦,又好像确实都是自己在……勾引。 一想起昨夜自己种种越界行为,他就脸燥得不行。 都想刨个大坑跳进去把自己埋起来,或者去寒渊思过把自己冻成冰雕,或者从云笈宗最高峰清止峰上跳下去让自己摊成肉饼,总之有些不想再见人了。 自己真是太没有师德了,小谢跟了自己简直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小谢才多少岁。自己那般……引诱,即便再不喜,但看在这难以自控的人又是师尊,又曾有恩于他,便会觉得不好拂了自己的面吧,才会像昨夜那般与他……共沉沦。 却又不沉到底。昨夜压在身上的人都被刺激成那样了,额间青筋暴起,一直冒汗,手都把自己大腿掐出血了,也只是对兰徵又啃又咬,帮着他纾解,确像刚刚说的那样,本可以更进一步,却死活不肯,再难受也生生忍着。 察觉到黑眸落回自己面上,似乎在安静观察,兰徵垂眸避开那灼灼视线。 果然,还是不喜吧。 就算小时候多依赖,多仰慕,但毕竟这种事不一样,果然还是不喜和他这个师尊做的。 所以是不喜他……才不继续……不知为何,明明这样说明小谢还能纠正,只要自己别再这般控制不住,最好以后连那与小谢长得一模一样的魄也不要再取出,把自己所有小心思都收进玄灰珠子里,封起来,再不取出。 情潮期再痛苦,以他现在的修为也很难死掉,总能熬过去的。 以后再好好教导,保持距离,进退有度,告诉小谢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比如他们昨夜那样就是错的,这样……这样也许事情会好起来,不,或许只能说是回到正轨。 但不知为何,仅仅想到这一切的前提是小谢不喜他,没有那种爱恋的喜欢,兰徵两只手就不禁越发揪紧锦被的角。 他知道这很正常,这太正常了,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告诉兰徵,师徒之间,可以敬仰、欣赏、爱戴……就是不该有那种喜欢,但不知为何,心里难受得紧,就像无数仙锁将那团软肉捆缚,绞紧,勒得他胸口发闷发慌。 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过,这样的感觉比当初被抓住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每日被强行灌甜腻的药,不知道将会面临什么还要难受。 这样的未知,他明明再也不想感受了。 但如今最主要,还有深深的挫败感。 他明明早已不是曾经任人宰割的小玄凤了,都做仙尊多少年了,是多少人的前辈师长,甚至马上要飞升的人,怎么会还是连一点情潮涌动都控制不住。 他原以为自己能藏的很好的。 他原以为自己能把小谢教得很好的。 可他果然还是没经验。天选大典那些人说的关于他的闲话一点没错,大家都不选他也一点没错,他就是不会教徒。 萧遥一片赤子之心,当初带回四方境也是各种偶然,自然免受自己侵害,但小谢,心气高欲念重,加上他这个师尊当初收他心思就不纯,自然……会遭自己侵害。 就像昨晚小谢几乎是被自己半强迫着拐上榻……一想到如此,兰徵无比自责,眼眶都开始泛酸,更加不敢看人。 一旁谢妄自是想不到自己已经在某人的脑海中变成了单纯无辜的年轻受害者,更是不会想到什么不喜,什么半强迫。 只是一瞬不瞬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眼见着人神色渐渐没有刚刚那般气愤羞恼,心中又是松口气又是自得。 自己昨夜姿态那般放低,看起来确实像在单纯帮人纾解,只是意外被挑起欲望,十分无辜。 这样,兰徵才会还是对看起来如此欺师的行为心软吧。 不过谢妄可还想继续欺师,还不想终止于此,他回想着昨夜隐约察觉到的一点不对劲,问道,“所以你昨夜是怎么了,为何会一直喊热……还做出许多与平日不同的举动?” 兰徵没想到他这么敏锐,思考着怎么说,最后还是想偷偷自私一点,抓住他主动提起的这个机会,把自己差点彻底暴露的本心再试着藏藏,试着把一切都推给这个病症。 “现在是我的情潮期。” “嗯?”对于谢妄来说,一个陌生词汇。 “就是春天的时候,我、我会发.情……”兰徵越说越小声。 但谢妄还是听见了,他先是震惊,随即沉默,率先想到一件事,“你每年闭关就是为了……” “嗯。”兰徵红了脸。 又是默了一阵,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兰徵微微探出头,却发现盯着他的人眼神有些冷,“那你每年都去找谁发.情了?” 兰徵心一紧张,没敢看那黑眸,“没有、没有人……就是自己熬……” 谢妄狐疑,“真的?” 兰徵觉得自己那话也没说错,便点了点头。 他想起兰徵昨夜那番样子状态,确实不太像普通醉酒,只是如他所说的发.情,那倒是有可能,只是这么多年兰徵就在他隔壁自己一阵一阵熬过来,能忍住不找人,谢妄也是觉得不可思议。 最主要,居然不找他。虽然确实没道理找他,但谢妄还是气,还觉得有些可惜,自己居然这么晚才发现。 他又问,“怎么修为如此深厚了,你还有这样的特殊期?” 一些羽族确实天生在特殊时期会发.情,但照理来说,不该修为越高,这种原始本能会越受到抑制么? 兰徵觉得有些丢人,但还是言简意赅说了当初自己被拐走灌药,最后落下了这么个病症没能治好的事。 “岑舟、师叔也治不好么?” “他给我配过药,为了不再让师兄们担心,我会跟他们说有药效,能缓解。但其实这个病症除了……与人双修,没有半点可解办法,或者生生熬过去。” 谢妄拧着眉,观察了他一番神色,“昨夜那样之后就算情潮期结束了吗,你现在看起来还挺清醒。” 兰徵温温吞吞答话,“没有,情潮期间没有真正与人、嗯……交合的话,每过一周期便会发作,一般是在晚上,而且每年看情况持续短则几天,长则半月一月不止。” 他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倒是想起那冰冰凉凉的魄,他以往其实都靠魄,但毕竟不是真正自己的所有物,他还是没有真的和魄交合,顶多贴得近些磨蹭,缓解一下燥热。 这也是为什么每次春天,他都要闭关数日,而非一晚上便好。 谢妄又看了他一会儿,语速慢慢,“那接下来几天,你打算怎么办?”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76节 兰徵抽了抽鼻子,吐出两个字,“硬熬。” 谢妄抿了抿唇,内心咆哮一阵,嘴上只是“哦”了一声。 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说道,“其实我晚上倒都没什么事,最近也睡不着……” 兰徵看着他,他看着兰徵,四目默默相对。 兰徵慢慢也“哦”了一声,但没说话了。 谢妄暗暗咬了咬牙,还是他先说了出来,声音放缓放轻,带着点斟酌和商量意味,“要不然,我每晚来帮你?” 兰徵抓紧了被子,不想被有些动摇的心牵着走,松开咬紧的下唇,半晌,还是平稳呼吸,道,“不用了,我、我自己可以。” 谢妄一听,脑海中自动浮现兰徵自己可以的场景,若是画下来简直可以被奉为三界最为香艳的名画,他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地,只是略一想象,便得费尽气力才堪堪压住立刻上涌的气血。 他其实不理解兰徵拒绝他的原因,羞的话两人昨夜也已经做到那地步,况且一到那时候兰徵便容易迷糊,也不容易羞,有他来帮忙,不是很好么? 但忽然想到,该不会拒绝他是因为自己昨晚没让他爽到,或者说爽彻底。 不该啊,他看反应,嘶,不该拒绝啊。 他知道兰徵面皮薄,便没问这么直白,只是定了定心神,道,“是我昨夜哪里做得不好么?” 兰徵一愣,不知想到什么,小脸羞红,“没、没有,不是,你、你很好……” “那为什么不答应我?一回生二回熟,我下次一定做得更好。”谢妄像是在说保证完成什么任务一般,十分坦然。 兰徵却听得快钻地里去了,“你、你不会不喜么?” 谢妄一愣,随即挑眉,“不会。一点也不。互帮互助不是很好么?” 互帮互助……听上去,确实比自己一个人硬熬好多了,兰徵更有些动摇,但他还是抿紧唇不说话。 谢妄又想了一会儿,以为兰徵是担心他控制不住会兽性爆发,不考虑对方直接一步到底什么的,便又保证道,“只有等你允许,再更进一步好么?” 兰徵差点没理解过来,好半天,他才想明白,小谢大约还是照顾了他的面子。 想互帮互助是真,他或许也是没试过这事,昨日尝了些甜头,便被这种刺激冲昏头脑,但想更进一步却不一定是真,说什么等他允许,可他为人师表,又怎能允许,大抵还是假意借他说不出的口,不想更进一步吧。 兰徵心头泛起细细密密的酸涩,小谢也只是初次尝试而已,以后他还会遇到更多的人,更多的尝试,那时他或许也已经飞升,那样小谢渐渐就会把自己忘了……也不错。 那这么说,是不是现在多试试也没关系,反正,小谢总要有这样的经验的,如果一开始是和自己的话,也比较放、放心。 兰徵慢慢把自己说服了,最后一点点应承下来,“那好、好吧,就是……互帮互助。” 还在不知思索什么的谢妄听完都愣了半晌,大喜,“真的?!那就这么定了!” 顿时重新恢复满面春光的谢妄,要来给他穿衣服,被人轻轻拂开了,即便答应这样的事,两人关系也略微发生变化,但兰徵还是羞得很,让他转过身去,不给看。 那谢妄自是听话转身了,他没想到这么容易,还以为要说服这只动不动就闭合的含羞小鸟,得再费些口舌,没想到这么快就答应了。 不过果然,原来师尊真的介意那最后一步,但谢妄却并不着急,他觉得来日方长,今日能让人松口许他爬床,明日便能让人松更多的口。 他美滋滋地想来想去。 果然他做的选择都是正确的! 等到人穿戴好衣物,他也穿得差不多了,大着胆子将人半拥住,勾着嘴角,伸出手把那张小脸上一直蹙着的细眉抹平了,又忍不住做了以前一直想做却没资格做的事,捏了捏微微鼓起的脸颊肉,笑道,“别再苦脸了,下次一定让你更舒服。” “昨夜是我第一回,有不妥的地方,你得体谅体谅我。” 兰徵从来没被这么直白的话砸到脸上过,登时快羞晕过去了,他拍开那只动来动去的手,别过脸,“你、你只管你自己就好了……不用管我……” 谢妄笑道,“那怎么行,师尊,这事你也得教教我。” 这样情色的话,与那十分正经的称呼放在一块,兰徵完全听不得,都快要闭起耳朵,伸手推他,“快出去罢,该起了,再不起天又黑了。” 谢妄笑意更深,“那不好么?” 但看兰徵美目瞪着他,像是有些气恼了,谢妄东倒西歪的身子站直了,还是听话去开门了。 只是没想到二人一出门,便见陆萧遥站在院中,不知等了多久,正望着他俩一齐出了谢妄的屋。 渐渐地,他脸上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 作者有话说:师兄升辈分了[猫头] 第70章 合格炉鼎 奇怪,今日师尊怎么从谢妄房间出来? 陆萧遥心头升起一丛疑云,跟不知为何看起来一脸心虚的师尊打过招呼后,对谢妄好奇道,“师兄,你又受伤了?” 谢妄一听,微怒,什么叫又?说得他好像很容易受伤一样,于是刚想反驳,就听见身旁的人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 话到嘴边一转只得囫囵咽下,变成好像应了一声。 兰徵衣领很高,遮得严实,刚从自己一个弟子床上爬下,此时面对另一个毫不知情的弟子,只觉得羞愧难当,将昨夜被解下、刚还没来得及挂上的乾坤袋系到腰间,叮嘱二人不要吵闹后,赶忙回自己屋子去了。 谢妄眼睁睁瞧着那抹身影一溜烟消失在门后,才转头对陆萧遥道,“你怎么回来了?” 陆萧遥走到那边小石桌坐下,道,“这话说的,我怎么不能回来?四方境不也还是我家么?” 谢妄啧了一声,也走过去,“那你刚一直站在院中做什么?” 坐下时又好似漫不经心顺口问道,“可听到什么了?” “我才刚回来,见没一人起来,稀奇了一会儿,然后你们便出来了,我能听到什么。”陆萧遥撇撇嘴,给自己倒了杯茶,“怎么,师尊给你上药,你惨叫了?” “……不是。”谢妄见他不似作伪,便扯到别的话题上,“最近那掌门怎么老找你?整个云笈宗就没有别的能用的弟子了么?” “嗯……你知道清止峰首席大弟子楚玉师兄吗?” “不认识。” “虽说我也一直没见过楚师兄,但据说他少年天才,天选大典连夺三魁,拜入清止峰,说起来他跟我们还是同乡,都是龙隐山人,他近日就是去往那里出任务去了。” “那还挺巧。” “是。等楚师兄回来,我们或许可以聚聚,也说不定能成为朋友。” 谢妄不置可否。 “不过,所以晏掌门身边暂时没有知心的弟子吧,可能也是想让我跟着多看点学点……”陆萧遥喝了口茶,润润喉,又道,“而且也不全然是晏掌门找我,沧冥宗也总是会宴请我,我总得去几次。” 原来还有给他俩制造机会。 “那你们两人现在进展如何?”谢妄今日心情颇佳,便有闲心问问这憨货的情感状况。 没想到这向来没心没肺的傻小子居然露出一丝愁容,人都看上去憔悴几分,叹了口气道,“就那样。” 他不是很想谈这个,换了个话题,“话说你想听八卦吗?” 谢妄挑了挑眉,“谁的?” 陆萧遥神秘兮兮,凑近了点,压低声音,“谁的都有,陆轩告诉我的,他知道的可多。” 谢妄稍微来了点兴趣,“比如?” “比如晏掌门瞧着冰冷无情拒人千里之外吧,其实是个路痴!平日里都靠他那定坤剑灵记着方向,所以才从来剑不离身。” “岑舟师叔吧,他灵素涧不止仙草灵宠,还有各类奇花异草,其中养的最好、最宝贝的那几株七彩灵椒,最近被一只山上跑下来的小狐狸精当零嘴儿吃了大半,气得不行还得给那已有人形的狐狸治疗辣肿了的嘴巴。” “若尘仙尊一派不染凡尘,但陆轩一次偶然在仙尊书房误触暗格,你猜里面装的什么?不是功法不是秘籍,而是一整柜子凡间话本小说!什么《霸道妖王爱上我》、《转世仙尊俏魔君》这种,书角都翻烂了哈哈哈……” 陆萧遥自个儿乐着,还要继续说,“还有衡昀仙尊……” 谢妄耐着性子听,虽然也没想到这些个仙尊都多少有点表里不一,但其实他对这些人没什么兴趣,他看了眼关上的房门,声音也低道,“兰徵……师尊呢?” 陆萧遥被打断,顿了一下,陷入思索,半天才道,“这个好像真的不多,唯一就是当初师尊年少时失踪过一阵吧,后来便是修为大涨,直逼掌门,人人都说是天赋异禀、运道绝佳。你不是知道吗,应当是那时候师尊凤凰神脉觉醒了……” 谢妄皱着眉道,“能不能说点我不知道的?” 这让陆萧遥有点苦恼,“那之后师尊修为日益提高,三界难以承受负压,所以后来基本都在四方境内活动,出境的时间都有限制,好像实在没什么能让外界知道的……” 谢妄本来还想打听一下兰徵到底有没有什么前缘往事,没想到他这小师尊可怜到,以往不是被拐走就是被限制人身自由。 “我还没说完,衡昀仙尊就不一样了,他出自衡氏家族,但不同于晏掌门公平公正,他每年收徒都会收一大批衡家子弟,因为双方自愿原则,掌门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但这些衡氏子弟在宗内拉帮结派,经常欺负弱小……” 谢妄看他一眼,“你被揍过?” “那倒没有。”陆萧遥说道,“或许借了姓陆的光,又跟陆轩走得近,这些欺软怕硬的人误以为我也出自大族,还没找过我麻烦。” 谢妄“哦”了一声,看上去对这些不感兴趣。陆萧遥便好奇道,“师兄,怎么都不见你出境?不是只要让师尊制块钥牌就行了么?” 谢妄没什么语气,道,“那这四方境一个人都没有,他待着会无聊。” 陆萧遥只觉得他多虑了,“师尊的境界哪是我们可以体会的,而且我们不在的时候,几百年还是更久,不也都是一个人这样过来的么?” 谢妄眉拧起,语气更一般,“他是仙尊前也是个人,什么境不境界,是人就都会无聊。” 陆萧遥拗不过他,又换了个话题,“对了,你期不期待几日后的剑冢试炼?我和陆轩两人想想都激动万分。” “还好。”谢妄语气淡淡。 陆萧遥忽然想起他空灵根的事,以为触到他伤疤,赶忙安慰道,“没事,到时候你看上哪把剑,那剑要是不从,我拔下来给你。” 谢妄稀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么献殷勤是做什么,但向来觉得他脑子缺根筋,于是转念一想,开口语气颇为嚣张道,“若是我看上君临剑呢?” 陆萧遥一愣,立刻笑道,“云笈宗弟子没有人不想要这把剑吧,但多少年以来这剑从没认过主,我若能取得下来再说……” 谢妄冷笑一声,“我不是让你拿来给我。” “是让你到时候记得站远点,别占了我拿剑的道。” 话语间的狂傲不羁一下震撼住对面坐着的人,半天之后,忽然一声爆笑从陆萧遥口中发出,“哈哈哈哈哈哈师兄你可太幽默……君临剑哪有这么容易哈哈哈……唉哟笑得我肚子疼,你真该出去走走的……” “……” 这是在嘲讽他没见识?谢妄确实对外界消息知道的不多,但是单凭这剑是打的什么天下第一剑的噱头,又从未认主,这不明摆着是此书主角的囊中之物么? 反正空灵根谢妄就觉得这剑不论如何,他必将拿下。 陆萧遥还在那笑,谢妄冷冷道,“你再笑一个试试看。” 对面人一下住了嘴,见他真不像在开玩笑,于是也语气认真道,“师兄我说真的,你若是能拿下君临剑,我把灵素涧剩下的七彩灵椒吃了!” 谢妄觉得陆萧遥出去久了,估计脑子真出了问题,但他实在自傲,所以道,“行。若是我没拿下,我吃灵椒。”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77节 陆萧遥差点又笑出声,但堪堪忍住,嗓音都变了调,“我这难输许多,你若能赢,那我再赔一样宝物给你!” 看着对面师兄不甚在意的模样,陆萧遥只以为是谢妄太要面子,还是打算到时候帮衬着点。 毕竟进剑冢的都是云笈宗最为拔尖的精锐子弟,谢妄一个人尽皆知的空灵根很容易被排挤霸凌。 而且陆萧遥没说的是,其实有不少人跟他打听谢妄和兰徵什么关系,怎么一个名不经传的空灵根能得了青睐,话里话外都是瞧不上和蔑视,害得不喜欢招惹是非的陆萧遥还跟人打了好几架。 不过他知道谢妄好面子得很又莫名自信得很,若是说了,定是要去人面前闹翻天,到时候就不是打一架那么简单了。 其实他还察觉到谢妄今日有点心不在焉地,眼神老往师尊那屋瞟,但陆萧遥没放心上,反正他早习惯了谢妄看着冷冰冰其实粘师尊粘得很紧,还不承认的别扭性子。 只是他还没想到下一个话题,中间那屋子门忽然开了,他站在门口,目光滑过,落在谢妄身上,道,“小谢,你来一下。” 话音都还没落完全,谢妄就噌地站起来,几步跨过去,陆萧遥都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已经进了屋,门关紧。 “……” 茶有些凉了。 但感觉没有陆萧遥此刻心凉。 屋内,兰徵避开谢妄略显兴奋的眼神,他道,“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我没事。” 谢妄上下瞧了他半天,发现是真没事,有点说不出的失望,兰徵见了,无奈低声道,“都说到晚上才是一周期。” “好……” “你们刚刚聊这么开心,在聊什么?”兰徵背着他,一边拿东西,一边问。 “没什么,就说了些琐事。”谢妄简单讲了一下那几件不入流小事,兰徵听完忍俊不禁,道,“倒没想到你们两个也爱聊这些。” 谢妄从身后拥住他,脸埋到他发丝间,嗅着淡淡清香,声音有些闷,“我还好。我更想知道……你的。” 少年高大不容抗拒的身体压下来,把他完全裹住,行动都有些不便了,好在他已经拿到了,只是拍拍人环在腰间的手,让人松开,转身对上黑不溜秋的眸子,“好啦,我没什么的。你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谢妄接过,是一本册子。 “先前答应过,给你的生辰礼。” 见谢妄挑了挑眉,开始翻看,兰徵继续道,“此法名为《观天鉴》,对你修行很有益。” 竟然是一套功法。 “……” 很合理,但有些出乎谢妄意料。 见他神情不对,兰徵纠结起眉毛,“怎么了?你不喜欢这门功法?我、我找了好久的……” “没有。我很喜欢,会好好练的。”谢妄答完,顿了顿,又忍不住笑,“只是我以为你们羽族送礼物都会更简单点。” “嗯?” “难道不是拔一片羽毛啊什么的,就可以作礼物了。” 兰徵脸一红,“也可以这样……只是怕你会不喜欢……你、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拔几根……” 谢妄挑眉,笑得更灿烂,“怎么会不喜欢?不过还是先算了,怕你变成秃毛玄凤。” 一听,兰徵瞪大眼,打他胳膊,“才不会!我羽毛可多,觉醒后,根根都很漂亮的!” 谢妄笑着躲他,但其实根本不疼,因为下手的人没用力,他道,“好好,那拜托送我一根漂亮羽毛吧师尊。” “你刚自己说的算了。”兰徵哼一声,扯回正题,“那些之后再说,别打岔,我先跟你简单说说这本功法,剩下的你自己体悟体悟。” 于是谢妄站直,端正态度。 “你灵根特异,万流经身而过,不驻不留。寻常聚气凝神、感应天地灵机之路,确比旁人艰难百倍。但你失之于‘感灵’,或许可以得之于‘感物’。” 兰徵目光从功法上移开,落在谢妄身上,尤其在他的眼睛处停留了一瞬。 “《观天鉴》非杀伐之术,亦非练气之法。其修乃人之‘眼、耳、鼻、舌、身、意’,是本身于这方天地最原始、最直接的感知。” 见谢妄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小嘴看,一眼也没给手上册子,所以他顿了顿,道,“你不要嫌弃这本功法基础,若能练成,于纷乱杂音中辨得一缕针落,于万千气息里识得一丝异样,于疾风骤雨间窥得一线轨迹,皆不在话下。” 谢妄接道,“没有嫌弃。师尊给我的,自然都是最好的。” 兰徵便欣慰地笑起来,接着道,“你无法如他人般轻易感知灵气流动,那便先极致地锤炼你的五感,风动、叶摇、水淌、石立……万物皆有迹,万物皆有声……” 兰徵讲起这些大道理,一讲便能讲一大串,叽叽喳喳,喋喋不休。 谢妄自从知道自己师尊是只小玄凤后,便越发觉得可爱、迷人,他刚刚便是看得入了迷。 他早就听明白了,这《观天鉴》不就是换了说法的千里眼顺风耳么。 兰徵交予他这个功法的深意,其实谢妄也明白。 于常人而言,此术是锦上添花,可令其斗法时洞察先机。但对于谢妄这个空灵根而言,这是为他铺就的另一条路。 兰徵这是怕他以后自己出去打架吃亏,若是五感通达,逃跑也就能抢占先机。 他的小师尊,真的对他很用心良苦。 胸腔里仿佛被什么温暖而饱满的情绪填满了,鼓胀着,酥酥麻麻的电流从那里开始席卷全身。 最后,谢妄的声音也变得缓和,“我一定好好练,不负师尊厚望。” 看他眼眸熠熠生辉地看着自己,兰徵也觉得他这师尊终于能发挥点用途了,他像个长辈一样,虽然还没谢妄高,但拍拍他的肩,语调轻快,“修炼过程中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探讨。” 谢妄笑眯眯,又想凑近,“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可以吗师尊。” 兰徵想也没想便点了点头,“当然!” “我现在就想探讨……”但册子被放到了一边去,谢妄离得太近,兰徵都有些呼吸不顺畅,不得已偏了偏头,“你还没看呢,探、探讨什么……” 他忽地住了嘴,因为一只温热的大手落在了他腰间,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其滚烫,不必说还在腰腹间游离。 一想到门外还有别人,兰徵差点惊飞,伸手果断将那只不安分的手拍开,“探讨这、这个不行!” 谢妄有点失望,但本来也没有真的想如何,很快恢复好了情绪,他想起件事,觉得兰徵或许愿意听,“其实我最近有所感悟,好似就快突破了。” “……嗯?”站到几步之外的兰徵一愣,谢妄修炼本来就快,但他早早就已筑基,按理来说空灵根也就到此为止了,还从未听说有到金丹期的空灵根。 “我先前确实感到万流经身不驻,但现在丹田处却有一团气开始凝聚……”谢妄一边感受,一边回忆,“好似就是从昨夜开始。” 谢妄视线落在了兰徵身上,微不可察地皱眉,“师尊,这是为何?” 兰徵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道,“那这应当是好事,你回去结合我新给你的功法修炼,我改天去典籍库里给你查查。” 说完,在终于将谢妄推出门外去,关上门后,他才忽然想起一件事。 当初被合欢圣教拐走,最后能被送上那玉床的,都是合格的炉鼎。 所以,兰徵应当也算是一只炉鼎。 小炉鼎靠着门渐渐呆住,该不会小谢修为精益真是跟昨夜厮混有关吧。 ----------------------- 作者有话说:每位成功大佬的背后,都会有一位贤惠貌美的师尊[猫头] 第71章 君骗一吻 可他们二人分明并没有交合……难道说那种程度的肢体接触已经可以给对方提供补益了吗? 但兰徵也并没有感受到自己有被采补后的倦怠和疲惫,除了一开始的后腰酸胀,整体上来说,还挺神清气爽。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或许他真的得去查查。 他盘腿坐于床上时,将自己的乾坤袋解下放到一边,余光忽觉不对,这纹样不是他的乾坤袋,应当是拿错了小谢的。 拿起正要去还,又想到反正晚上这袋子主人也要来的,那时还似乎也不迟。 一想起晚上,又忍不住先红了脸。 时间……好慢。 他定了定心神,趁着自己现在意识还算清醒,也得修炼修炼,不能只会对弟子说教,自己却对此道越发怠慢。 只是当他开始运转调和体内气息时,发现原本已臻至圆满、如浩瀚静海般的灵力,似乎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每一缕灵力都变得更加凝练、精纯,一股本不属于他的、带着生机与锐意的灵息,留在体内未消散,也未与他至纯至净的灵力相冲,反而如溪流汇入深潭,完美地交融在一起。 抓住这样的感觉,凝神推动两股气息更加深入纠缠、磨合,最终形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循环,在他经脉内自成周天,生生不息。 直到最后,忽然理解了小谢说的突破瓶颈之感,顿感惊异万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双修么? 云笈宗不教这个,兰徵身边师长也从未听说谁有用此法修炼,或许以后会有,但现在应当没有,就连前掌门扶朝的孩子都是天行柱谕示,他们才知道的。 对于双修的了解,兰徵仅在一些不入流的书上看过,一般分为神交和体交两种类型,顾名思义,体交比之神交,二人羁绊更加深刻,也更加有效。 且与不同的人修的效果也不同,若是不配对,就容易被人当炉鼎采补或是无意识间吸收了对方,若是协调互补,双方皆能精益修为。 难道这么巧么,他与小谢竟然能够互补。若是像这样的效果再多来几次,他就真的离飞升不远了。 不过,那时小谢怎么办呢……一抹忧愁渐渐爬上美人眉宇,这是兰徵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但他慢慢想到,时间久了,总会没事的,小谢若是喜欢此法,也总能找到下一个互补的人,或许比他更加适合,比他更加能满足年轻的身体。 到时,小谢或许能通过天行柱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想到这,兰徵体内气息渐渐下沉,刚刚的汹涌都归为沉静,他垂眸盯着旁边乾坤袋的纹样,上面还有一点熟悉的气味。 明明他该感到欣慰,该送上祝福,但心里其实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光是想到以后少年会领了别人回来,一脸灿烂给自己介绍,那阵紧接着喧嚣起来的酸涩就几乎要把自己整个淹没。 他其实一点都不想让给别人。一点都不。 衣角被揪紧了,但他想到,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他必须要飞升的,他一定会先离开,后面的事谁又能保证。 一阵深深的无力油然而生,好像从来都是如此,从来都是在被冥冥之中的命运推着走,即便实力增长视野开阔,选择在他面前百花齐放,但似乎从来没有给过他真正抉择的机会。 就像一只傀儡在不断被人摆弄,直到小谢出现,蛮不讲理地割断一些操控他的丝线,短暂的喘息后,他却还是会随着惯性走向命定结局。 他不知道这样的直觉从何而来,他只知道他想小谢了,现在。 下床,就要去找人,恰好响起一阵敲门声,下一刻熟悉的声音便响起,“师尊,你的乾坤袋落我那了。” 兰徵给他开了门,才发现外头居然已经全黑了,都没想到自己原来打坐了这么久。 谢妄进来,在看清他后,忽地定住了,刚才出去后,研究了会儿那本功法,又练了会儿功,终于等到天黑,迫不及待来敲门,只是没想到会见到兰徵这个样子。 他皱眉问,“怎么哭了?” “嗯?”小脸抬起时似乎是对他的话有点茫然,但是眼角飞红,水汪汪地,完全是哭了的模样。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78节 他思索了一阵,只觉得当是跟自己没关系,但抬手抹掉一点泪痕,还是忍不住轻声问,“是不想做么?” “不、不是……”兰徵赶紧揉了揉眼睛,除了更红几分,没甚效果,“睡着了,刚醒的缘故吧……” “那你有什么事可都要告诉我,别瞒着我,自己偷偷哭。”谢妄说完,听到师尊乖乖应声,这才舒展了眉毛,无比自然地将兰徵早上着急忙慌起身,落下的其他贴身衣物放到该放的地方去。 兰徵慢慢缓过神,房间内有另一个生龙活虎的人在,心情平和许多,又看见他比自己还熟悉位置,好奇道,“你怎么都知道放哪里,莫非平日都偷偷进我屋了?” 闻言,谢妄挑着眉靠近他,眼神明目张胆落在唇上,话说的不卑不亢,“师尊惯会冤枉我,我哪次不是光明正大进来,只是你放这些从来也没避过我,看得多了,自然就容易记住。” 兰徵想起从前谢妄还小,缠着要和他一起睡觉,他哪里想过要防一个孩子,又是同性,沐浴都常常带着,放这些贴身衣物又怎么会想过要避开。 只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他光是看见那物被少年顶在修长指尖,还故意似的摩挲半天才放下,就忍不住多想,就燥得不行。 身子也开始慢慢发烫。 谢妄察觉到他的反应,越发靠近,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耳边,“师尊,一周期到了吗?” 兰徵更羞,拼命往后退,却被一只箍在腰间的手断了退路。 谢妄把人锁在臂弯间,见这次没有明显抗拒,便大着胆子往师尊嘴唇上凑,屏住呼吸,就要亲到时,怀抱里的人偏了偏头,歪了一些,落在嘴角。 他不死心,昨夜虽然过分,但连初吻都留到了现在,想趁人意识清醒时,来一段缠绵悱恻,于是他又试了几遍,兰徵都躲开了,气得他直嘟囔,“为什么不让我亲?只是嘴唇都不可以吗?” “不、不要。”兰徵竟然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明明自己也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可出口的却是不中听的,“很奇怪……那样很奇怪……” 师徒之间,那样很奇怪,兰徵错开眼神,不敢看那双直勾勾盯来的黑眸。 “为什么奇怪,就是碰一碰也不行么?就像这样……”他还没反应过来,禁锢住他的人毫无预兆地碰了他的眉宇、眼睛、鼻尖、脸颊还有喉结、锁骨…… 灼热的气息。 最后又在他唇几厘之外,欲落不落。 “就像这样,只是碰一碰嘴,可以么?”少年的声线干净纯澈,音量不高,甚至有些像呢喃,带着潮湿和温热,拂过皮肤时传来痒意。 少年的唇不似其人,很凉很软,落在那几处不疾不缓,兰徵却根本没法抗拒,他不知道是不是情潮已经袭来的原因,头有些发晕,身子也有些软,他听见自己很轻很轻应了一声。 下一秒,还残留在皮肤未褪去的触感压在了他唇上。 一开始是真的干燥相碰,轻轻柔柔,像从未有过的不可说幻梦,兰徵还淌在这样的升起美妙泡泡的亲密中,忽觉唇珠被轻轻舔舐,一点点湿润,那样的感觉很陌生,让他有点惊慌失措。 想逃避的瞬间,下巴就被钳住了,紧接着仿佛结束试探,随之而来蛮横的、不容拒绝的侵占,让兰徵脑中一片空白,徒劳地抬手想去推拒,环住他的臂弯反倒更紧收束。 一点礼节都没有。至少那不是弟子对师尊该有的礼节。 没有一位师尊会被弟子这样按住,动都动不了,唇瓣被用力地碾磨、吮吸,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和陌生的酥麻。 他被迫仰着头,眸子里漾开难以置信的潋滟水光。就在他因突如其来的强势、防线微松的刹那,被狡猾的入侵者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缝隙。 湿热、不容抗拒、齿关打开、长驱直入。 “……!”兰徵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因下颌被捏住而失败。 陌生闯入的肆意动作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生涩却炽烈的欲望,空气变得稀薄,只能发出模糊可怜的音调。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兰徵只觉得嘴皮子都麻木了,连挣扎的力气都被抽空,只能依靠着对方手臂的力量勉强站立时,谢妄才仿佛餍足般,缓缓退开。 兰徵呼吸略微急促,原本淡色的唇瓣此刻嫣红水润,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双总是平静温和的浅色眸子此刻也只剩下情乱水色与一片迷茫。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你骗、骗我……” 被骗了。 他被骗了。 才不是碰碰……分明进、进来了…… 谢妄搂着柔软腰肢不让人滑下去,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他就说,哪怕过分些,兰徵也不会把他怎么样,被亲得一塌糊涂,却连咬人也不会,只会小声啾啾叫。 但他话说得还是充满歉意似的,“师尊,弟子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不小心,没控制住。” 闻言,兰徵从他怀里抬起头,恰好余光瞥见旁边桌台上的镜子,发现自己现在神情有多么凌乱,多么上不得台面,情绪也不禁起伏,指过镜子看起来很是生气,“……不小心成、成这样?” 谢妄顺着他所指望去,也看见了怀中人粉面含嗔的情态,呼吸都乱了一瞬,他抬手轻轻碰了碰肿了的地方,得到凉凉吸气的“嘶”声和冒着怒意但毫无威慑的眼神,他道,“抱歉……下次会注意。” 兰徵果然很好哄,只是轻哼一声,扭过头,挣开他的手,便往床边走去,见人亦步亦趋跟着,指了指旁边乾坤袋,“这是你的,到时候记得拿走。” 这倒是提醒谢妄了。他还想起这袋子里还有件东西。 他从善如流地拿过,取出一件朝思暮想的衣服,说是衣服其实有些夸张,因为几乎没什么布料。 凑近已经爬到床上、正在慢吞吞乖乖脱衣服的人,好声好气商量道,“师尊,今天能不能穿这件……” ----------------------- 作者有话说:回忆和和美美,大家单单纯纯[猫头] 第72章 主魂生魄 虽然体内热气已经开始上涌,但兰徵还是耐着性子看了半天,但没看懂这是件什么,于是皱眉拒绝,“我不要穿破烂。” 谢妄扶额,“……这不是破烂。” 说完,拿着衣服放到他身上去示意了一下怎么穿,活了几百年的兰徵懵了半晌,才明白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大惊失色,脸颊肉眼可见透出粉红,拒绝得彻底,“不要!我才不要!” 见人反抗得这么激烈,谢妄也没强求,只是放到兰徵那些贴身衣物一块去了,随之也上了床。 后来就这么过了几天,两人越发契合,大大加快了兰徵情潮期进程,就快要结束。 兰徵已经越来越能接受谢妄的放肆,也对他偶尔没忍住要说的一些过分的话承受能力强了许多。 这天,谢妄半搂着人,先一步苏醒,就这么抱着他的温香软玉,一点都不想动弹,嗅嗅发丝间的香气,感受对方的温度。 屋里檀香袅袅,窗外春光透进,罗帐内两人就这么躺在静谧和谐中,紧紧依偎在一起。 就像浸泡在恰到好处的温泉里,水雾弥漫,一切朦胧而曼妙,快乐的潮水一层层漫来,没过胸膛、没过脖颈,一切熨帖而满足。 日子就在一瞬间,让人觉得幸福地不像话。 在这样一片祥和中,他心间此刻竟一丝杂事也无,就这么悠悠醒着,等着。 等着悠绵匀长的呼吸,等着嘀嘀咕咕的梦话,等着说第一句早上好,师尊。 但先等到的都不是这些,而是一阵奇怪的动静。 他在尽力不打搅人的情况下,把身子慢慢侧过来,就见窗台一株奇形怪状的灵植正在搔首弄姿,试图引人注意。 “……” 谢妄定了定心神,确定自己已经醒过来了,接着给兰徵施了个安神术,将自己手臂从他颈间抽了出来,下床到那边研究了一下这突然发神经的花。 不知拨到哪片叶子,忽然花停了动静,花心竟然传出岑舟的声音,“小徵啊,你近期身体如何?掌门要开关于剑冢试炼的会,因为你的两个徒弟也参加,所以问问你来否?” ?这灵植莫非就是电话? 谢妄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答,又不知道怎么挂断,就在他沉默间,那声音又响起,“怎么不说话,小徵?” 然后嘀咕着“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紧接着一阵窸窣声,谢妄看了一眼兰徵,人还安安静静睡着,他不想岑舟把晏清招来,于是凑近低声道,“他还在睡觉。” 怪花一下沉默。 谢妄都要以为对方已经把电话挂了,准备躺回去,继续幸福温泉,就听见那灵植竟花枝乱颤得夸张,声音都透着惊恐,“谢妄!你怎么在小徵房间!你把他怎么了?!我早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你敢动你师尊一下……诶!你这臭狐狸给我回来!把我遥语花还来……” 叽里哇啦一大串,一阵噪音后,声音渐渐变弱,直至没音。 谢妄觉得莫名其妙,他就不能早上来兰徵房间看看,然后误接了这什么妖语花么? 转身时发现兰徵已经醒了,正睡眼惺忪地支起身子,问他,“小谢,刚刚什么动静?” 谢妄过去把还迷糊的人拥住,一边给他揉腰,一边道,“岑师叔刚打电、从那花里传音过来。” “哦……他说什么了?” “说剑冢试炼,掌门要开会,你要去吗?” 兰徵靠在他颈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最后点点头,“去吧。反正是白日里,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谢妄笑了笑,让他早点回来,便扶他起身,二人穿衣洗漱。 只是兰徵走后,谢妄先回他的屋收拾东西,碰巧发现师尊把玄灰珠子落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有意控制自己不去看不去管,但还是会忍不住往那上面瞟。 说是师祖扶朝送他的……其实谢妄不是很信,但兰徵又不是特别会撒谎的人,他也不想太咄咄逼人显得自己敏感多疑。 不想回自己房间去,在兰徵床上打坐时,他发现这些天他竟然修为在不断进步,想起兰徵跟他说,这可能就是双修的缘故。 双修。啧。神奇。 他阖目,开始调运灵息。四方境内灵气充裕且均衡,修炼起来事半功倍,此刻,不消一会儿,点点灵光便如萤火虫般自发汇聚、明灭,萦绕在他周围。 然而谢妄并没有注意到的是,一点荧光好巧不巧落在了玄珠上,随之融合。 下一瞬,一个黑影猛然出现在房间内,床上的人似有所感,立刻睁眼,瞳孔皱缩,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抬掌就灵力轰出。 奇怪的是那人竟纹丝不动,汹涌澎湃的灵力打到他身上,竟然全被吸收! 谢妄大惊,飞身下床拉开距离,怒喝,“来者何人!” 半点回应也无,他定睛一看,那人的脸瞬间无比清晰地刻到他的脑海,那一瞬,谢妄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浑身血液倒流,身心皆凉了个彻底。 “你……怎么长得和我一样。” * 兰徵好不容易开完了会,坐久了一阵腰酸,因此跟要被留在清止峰的萧遥打过招呼后,就匆忙回了四方境。 不知为何,心中一阵不安,一直到进屋,看见谢妄正坐在榻上,在安静地喝茶,他才略微安心几分,刚想走到人身边去坐下。 “小谢,我回来……” 话都还没说完,忽然听到身后一道熟悉又凉薄的声音响起,“师尊,你认错了。” 兰徵一下停了脚步,心骤然沉到谷底,这才看见那榻上小桌茶壶边似有一点玄灰,他僵硬着身子转过来,本来想笑一笑,说,啊,小谢,原来你在这,事情会不会就过去了。 但当他看清从屏风后踱步而出的人脸上神色,一下就笑不出来,事情,完了。 少年神情阴郁地快要滴出水来,唇角紧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直直逼来的视线,眸色深得像化不开的浓墨,那眼神又冷又沉,仿佛在看陌生人,一下刺痛兰徵。 他紧张地上前一步,“小谢你、你听我解释……”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79节 “解释?”谢妄冷笑着打断他,“好啊,我到好奇你要怎么解释这一动也不会动的木头长得和我一模一样,而且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你脖子上就挂着那珠子了吧,里面就装着他?” “不、不,那是因为……” “这么一想,就一切都合理了,”其实谢妄根本不想听,事实就摆在这里,所以声音发寒打断他,“怪不得我跑了也要一次次找到我,怪不得不顾阻拦也要把我带回来,怪不得旁人说什么还是由着我护着我,” “怪不得总是、勾着我吊着我,”谢妄每说一句,便逼近他一步,垂眸眼睫投下一片阴影,使他整个人看起来越发阴冷,“原来是因为他啊。” “我还一直觉得是因为……喜欢我,爱我,你说可不可笑。” “简直可笑至极!” “我、我爱你的!” 他自己紧接着的冷笑自嘲和兰徵慌乱拔高的声音一齐响起。 宽敞的房间瞬间静了一静。 “别骗我了兰徵!真当我还只有八岁吗?”少年都忘了尊称,强压下自己突然剧烈鼓动的心跳,不断告诫自己,不能被随随便便就这么哄了过去。 再抬眼,已经找回自己的节奏,“你别不承认,就是一直在利用我是不是,介意我、防着我,因为你心里还有别人是不是!” “没有!”刚刚着急忙慌都不知道脱口而出什么便先红了脸的兰徵,又见着事情发展朝不可控的方向而去,还来不及回顾,便只能继续提高声音,“我没有,从来没有对你假过……” 谢妄本来还想嚷,但该死的心跳死活慢不下来,他怕再激动就要被对方听到了,谈判桌上先露出马脚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歇了一瞬。 兰徵趁着这一瞬赶忙道,“你、你也看到了,他根本不会动,是一只魄,丢了主魂的生魄,不算人……” 这避重就轻的话说得谢妄心头火起,他直言要害,“不算人?那他的主魂呢,他的主魂跟你什么关系才会把自己魄都留给你?!” “没、没关系,我都不认识他……”兰徵音弱下来。 “好、可以,没关系是吧。”谢妄点着头呵呵冷笑,走去那坐着不动的木头人面前,手握腰间剑柄,兰徵眼见着不对劲,扑过去把他手按住,颤声,“你、你要做什么?” “不是说没关系吗?不是说不认识吗?你紧张什么?”谢妄一手按住他肩,另一手剑决然出鞘,“若我今天就是要灭了这魄呢?你是由着我还是杀了我?” 话说得一点不留情,兰徵听到最后三个字一下眼眶发酸,语气很软,“都不要……” “你今天必须选一个。”谢妄眼神很冷,话也碎成冰碴子,“都不是个人就让你护成这样,若是成人了,哪还有我的位置?” 兰徵卡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影中间,十分无可奈何,他不明白谢妄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和这只魄放一起比较,这完全,是不一样的。 就算他年少曾经幻想过找到魄的主魂,幻想和那人接触,但事情过去这么久,那份春心萌动也被搁置许久,如今全身心来照顾小谢都还不够。 就像现在,他好像说什么都不够。 谢妄见他无话可说,很是无措的样子,又是一阵火起,他,谢妄,能说能跳、会跑会闹的活生生的人,和一块木头放在一起!兰徵都选不出来吗? 他语气森然,“选不出来是吧,我帮你。” 他不由分说提剑就要往那魄上砍,哪知兰徵尖叫着“不行!”,便一步迈到那魄面前,闭紧了眼,一副任他如何就是别想过去的模样,让谢妄气不打一处来,剑也当然是没落下去。 在开口生气前,他刚想先收了悬在空中比较危险的利刃,哪知余光一瞥,那原本一直未动的身影忽地不见,心中大惊不妙,反应迅速身手敏捷避退一边,才堪堪躲开突然袭来的一击澎湃灵力。 兰徵也察觉不对,反应过来,急忙道,“他不是要伤我!” 闪身到他面前的人影一下停了欲再次抬起的手臂,静止不动了,兰徵怕他会再出其不意,赶紧收回玄珠里去,快步走到谢妄身边,想要查看他的伤势,“伤到哪……” 他忽然停了话音,因为扶起的人胸口一道刺目血痕一下映入眼底,是被剑刃不小心划伤的。 “我、我去给你拿药……”兰徵很是心疼,温和的灵力敷到伤口上止住血,谢妄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盯着他攥着珠子的手,一字一顿,“把珠子给我。” 兰徵反倒把那只手背到身后去,没再让他看见,他好声好气道,“这只魄曾救过我……所以不要灭了他……” “又成你救命恩人了,话术真多。”谢妄冷冷道,“我反正只看见他要杀我。给我。” “我说的都是真的……” 谢妄却没耐心再分辨什么真的什么假的,抓住他就要夺他手里的珠子,兰徵躲开挣扎间不小心似乎碰着了那伤口,受伤的人凉凉“嘶”了一声,他赶紧停了动作查看,一下子珠子就被捋走了。 他才发觉自己刚刚被骗了,伸手就要拿回来,但谢妄两指捏着珠子,高高把手举起,他踮脚都够不着,只能用灵力强行让人低头,可那样的话,小谢本来就受伤了……他还是没用。 只是有些气闷道,“还、还我。” “不还。”谢妄到手,便是两指用力,就要碾碎时,忽见眼前怎么也够不着的人眼里一下就蓄满了泪,一眨不眨望着他,泪欲落不落。 “……” 装可怜。他知道。兰徵一定是在装可怜。 但他还是没法看着那泪落下来。 即便越想越气,最后也只是把珠子狠狠扔向窗外,落下一句,“去捡你的救命珠子吧。” 推开身上的手,转身离开,“砰”地一声,关紧了自己的房门。 躺到床上,摊成大字,听着门外的窸窸窣窣,他只觉得心一点点变凉。 都是骗他的,都是把他当那木头的替身。 兰徵根本不是什么笨鸟。是狡猾的狸猫。惑人的桃妖。 就这样撑着眼皮,眼中血丝蔓延,一直想一直痛,屋外的光线渐渐由明转暗。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紧接着是熟悉的声音带着期期艾艾的歉意,“小谢,你开开门吧,你肯定没涂药对不对,快些上药吧,不然会留疤的……” 太久没发声,谢妄张了张嘴,半天,出口的话也没经过打磨,尤为狠厉,“不用你管!你给我走!” 外面噤声了,过了半晌,又响起弱弱的声音,“我看着你上完药就走好不好……” 谢妄本就疼,现在胸膛里面外面一起抽疼,疼得他直吸气,他冷笑,毫不留情,也不拐弯抹角了,两眼冒出火来,不管不顾地吼道,“你要进来可以,进来就得给我躺着,任我折腾啊!” 最后一字落音,他自己都缓了半天,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下意识坐起来看向门。 人影绰绰,几乎都可以想象这种没有情潮没有恍惚、意识清醒的时候,面子比纸还薄的人现在脸色有多苍白,身子可能会不住地发抖,可能是被吓的,可能是被气的。 但谢妄看着那人影只是再驻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他没有起身,没有追出去,没有拉住人说,对不起师尊,我刚刚都是开玩笑的,我只是想给你变个法术。 谢妄力气都费尽了,没有法术可以变了,他只是收回视线,像一滩死水倒在床上,胸口没有经过任何处理,钝钝地疼,渐渐也感受不到了。 他只是想,像他这样一次次越界、欲望滔天、不懂感恩的人什么时候会被赶出去呢,明天、后天,还是待会儿,几个仙尊便怒不可遏闯进来,将他先罚后打,再逐出师门。 无所谓了,都无所谓了。 …… ……………… 可是凭什么啊?! 他忽然眼眶有些酸涩。被利用的是他,被当工具的是他啊,他到现在都还没吃上正经的一口,凭什么讨厌他赶走他啊。 凭什么就这样结束,费尽千辛到了这里,凭什么轻而易举就被赶走? 就因为一块木头?那不会说话不会动作没有思想的木头,就算长得一模一样,但谢妄他至少会动吧,凭什么不选他,凭什么他输? 兰徵真就因为一块木头不要他?若是这样……谢妄忽然觉得悲愤至极。 自己没有一世不是悲哀的。 但明明这一次是不一样的。兰徵是不一样的。 他不相信,起身,扯到伤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倒吸几口凉气,几步跨到门前,拉开门。 一片空荡荡。就像他此刻心境。 兰徵你好样的。如此狠心绝情。 他垂眸,看到被放在地上,紧紧贴着门槛的一盒药膏,按在门框上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渐渐泛白,他忽觉得喉间涌上一股血腥,咽也咽不下去,卡着不上不下,直逼得他喘不过气。 但还是弯腰,将那圆润小盒拾起,温温妥妥,仿佛还带着那人的体温,只是胸口疼得知道这药大抵是没用了。 什么药都没用,他的病和伤,本就不是寻常灵药可以治的,兰徵明明知道,却不把真正的药送来,他就是要他死。 手渐渐收紧了,那圆润小盒似乎都快承受不住这样大的力气,随着手一起开始发颤。 忽地,旁边屋子吱呀一声开门,闪出一人。 狭长黑眸瞥去,整个人一下便镇定了。 雪白肌肤,玄纱金链,但身上就穿这么一件,可以说是衣不蔽体,似乎是没想到他会出来,一下看到他还有些慌乱,白皙的脸涨得通红,似乎对于穿成这样很是羞涩。 但偷偷望向他,发现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漂亮的眼睛委屈地一下盈满泪。 “我、我去躺着,你别生气了,好么?” ----------------------- 作者有话说:还是穿了“破烂”,宠受伤小谢一回。[猫头] 回忆卷确实会有点长。[可怜] 第73章 一错再错 兰徵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欲擒故纵。 明明是想跟他道歉,却总是这样,像是不自觉地在撒娇。 他是故意的。 冷风一过,雪白的肩头轻轻颤抖。 他是故意的。 紧紧抓着药盒的人一下呼吸就加重了,三步并作两步,把单薄身子抓进怀里,半强迫连拉带扯地几下便进了屋。 兰徵被有些粗.暴扔到床上,赶紧翻过身时有些慌,轻轻抵住靠近的人肩膀。 “你、你等等,说好要、要先上药的……” 谢妄把他扔到床上,眼睛早已布满血丝,压下身把他双手高举过头顶,一手压住,低头去亲他,嗓音嘶哑得厉害。 “我就是要上药。” 兰徵没懂那他为什么还在我行我素,又见他伸手直接往自己两腿间去,没有一丝要停下的意思,有点生气地惊叫,“你、你耍赖!我、我不要了!” “晚了。” 声音冷的身下的人一下就安静了。 但下一秒,一声难以自抑从喉间溢出,接着断断续续更多,奇怪的感觉一阵一阵涌来,他难受得不行,却又不敢胡乱挣动,怕扯到身上人的伤口,只能挺着腰,这样看,似乎真就是任人折腾。 但只闷声了一会儿,嘴上便忍不住还是哭叫起来,“等等……你……你耍赖……嗯、我我还去换衣服,想让你……开心的……”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80节 一阵灭顶的快感一下席卷了他全身,浅色琉璃眼珠失神地上翻,眼角不住地淌出泪,一下一下喘气。 谢妄修长的手指都湿透了,却没有像刚刚那样急着下一步,他故意还往那白皙的脸上去拍拍,看着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他今天就是要让这仙为他堕成凡,别再跟那些人一样高高在上,堕得更加世俗。 “爽吗?” “……”沾了秽的小脸反倒更加让人血脉喷张,身子还在一下一下抽搐,偏过头,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一声轻笑,随着手落回,指腹按在饱满上,更加直白露骨的话还在吐出。 “你这里这么白、嫩、水光,为的就是勾引我,对不对?嗯?” 他故意用了力,逼得那紧咬的牙关松了口,一道软绵声音惊呼而出。 “你看,你就是故意的。” 他没松开,话也愈来愈烈,“你知道吗你生来就是勾人的妖精,其他的都是骗我的。只有这是真的,对不对,兰徵……” 身下被牢牢压住的人像是听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连眼睛都紧紧闭上了,声音无比软糯无比委屈,“我没有……你、你先松开……” 见他不承认,谢妄不仅没松,反倒加重了力气,直到一句带着哭腔的“疼、我疼,小谢……” 他这才一下卸了力。盯着与白皙肤色格格不入的红印,忽然那阵异样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一次比一次强烈。 兰徵得了空,喘着气,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我才没有勾引人!也、也不是妖精,我……嗯,算一只小鸟……” 看他故意装傻,想浑水摸鱼把事情掀过,谢妄凉凉地笑,他松开扣在上面的手,将两条白皙修长的腿抬起架在肩头。 被摆弄的人虽然惊讶到极点,但手暂时得了空,便撑着上半身,往旁边伸去,谢妄以为他想跑,一下就捞了回来,嵌住。 太突然了,兰徵疼得直发抖,但好在手上还是勾到了,他适应着异样的感觉,和身上人的节奏,好半天才打开药膏,指腹上沾了一点,轻轻按到面对的刺目伤口上去。 身上的人都慢了一瞬,抓住他的手,声音没什么情绪,“你做什么?” “你、你继续就好,我我给你上药……是、弄疼你了吗?那你稍微慢、慢点好不好,我能控制力道些……” “……” 妖精。绝对。 惯会勾引人的妖精,让人栽了的妖精。 谢妄就是栽了,一辈子都栽了,再也不复返,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死都不会放手了。 哪怕是工具。 “你再说一遍。” “……什、什么?”兰徵喘不过气。 “那三个字……” “哪三个……”兰徵意识恍惚,没想起来。 “……我爱你。”谢妄紧紧盯着他,“这三个字。” 即便两人现在如此紧密,但听到后一下清醒的兰徵还是觉得很羞耻,试着张了张嘴,好半天也没说出来,最后只是伸手把脸捂住了,小声呜咽,“我、我说不出口……” 气得谢妄发狠了几下,声音又冷了下来,“不准把脸挡上。” 兰徵抽抽噎噎把手放下了,拿眼不住地往身上人看,谢妄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神色微微缓和了些,看上去没那么吓人,但他看着兰徵,硬邦邦道,“我说一个字你说一个字。” “嗯?” 谢妄直接开始。 “我。” “……我。” “爱。” “那个……” “别打岔,快说!” “爱爱、爱……” “你。”面不改色说出最后一字的人眼神一瞬不瞬落在那紧咬的唇上,直到那里挣扎半天还是松开,吐出那字,“你……” “连起来。”此时仿佛师生地位颠倒,谢妄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有当老师的天赋,无比耐心地教着自己连三个世界上发音最简单的字都还不会说的学生。 半晌的沉默。 我喜欢你。我心悦你。我思恋你……随便一个什么都好。他不明白,有这么难吗。动动嘴皮子明明是比换衣服更简单百倍的事。 沉默在蔓延,他的眼神没有动过一瞬。 他不明白他不明白他不明白!明明动作都那么诚实,那为什么嘴上哄哄他都不愿意?! 所以当他看到兰徵憋红了脸,又有要抬手遮挡的倾向时,他抓住了那只手,眼眶倏忽通红,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几乎破音,“为什么不说?为什么?是不爱我吗?你不爱我???!!!那你为什么回来?为什么又来哄我?为什么一次一次地给我错觉……” “你还是看我很可笑是不是?” 被抓到脸边的手没有挣,柔软的指腹只是轻轻抹掉了不知何时落下的泪,一齐抹去他的狼狈、他的心酸、他的无助,滚烫的泪因为这温柔一下冲破了早就发酸得不行的眼眶,不住地落下。 眼见着止不住,甚至越擦一颗颗掉得越发凶猛,兰徵心中叹了口气,支起身子,伸出手试着把人拥进怀里,就像小时候那样轻声哄。 只是怀里的人不是小时候了,说的话也该成年。 所以他说,“小谢,别哭。我……我也爱你。” 被抱住的身子一下僵硬,也一下静谧。 因为刚刚一直在想,所以现在声音慢慢又柔和,像一汪不尽的摇篮曲。 “龙隐山第一眼,我看到的便是你。只有你。鲜活。蓬勃。还有像现在一样倔强。旺盛的生命。像一头小兽,嗷嗷叫着往前冲,直到不小心扑到我怀里。然后,那眼睛呀,一下就不会转了,黑不溜秋,全部都是我。” 兰徵想起来那时的初遇,笑了笑,把头埋在他颈侧的人感到轻微的震动,双手忍不住环住了这份震动,慢慢箍紧,也慢慢要融化在这温言絮语中,闷着的声音像是隔了十八层棉被,才传到兰徵耳朵里,“……然后呢。” 他也不知道他还想知道然后什么,但他想听,他想听兰徵的声音,兰徵的回忆,只有他、只和他的回忆。 “然后?我也一样……从来没有停歇过。到现在,一直都爱你。” 温温和和的话仿佛在诉说一件日常的平静语调,却一下掀起狂澜,少年不断塌陷,又不断垒起的堤防,终于在这一刻,全线崩溃。 山间的妖精。诱人的幻境。漫天的桃花纷飞都比不过此刻的悸动。他其实一直想要,一直在想的,就是这句话。 证明他不是自作多情,证明他不是一厢情愿,证明他不是求而不得的一句话。 忍不住不断收紧的臂膀,仿佛要将人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忽然变得重的喘息,都透着一股溺水之人终于抓住浮木,但巨大恐慌仍未散去的执拗和笨拙。 兰徵不知道还能怎么样安慰,只是轻轻拍着因为有些大只而不能完全抱进怀里的人后背,声音无奈又缓和,“我……我说完了,小谢,你还在生气……” “生气!”颈侧传来的声音腔调破碎,却能感到在拼命忍着,只是演技拙劣,“怎么不生气!全说多说错了!谁眼里都是你……我、我只让你说三个字!” “唔……我爱你。”兰徵便顺着他,又说了一遍,忽然感到紧贴着的人一动不动,唯有咚咚、咚咚的声音,透过坚实的胸膛传到他的胸口,近乎震耳欲聋,听了半天,他提起一口气,呼出,“这样……这样对了么?” “错、全错……话多、一直都……这么笨……”怀中人喃喃着,猛然抬起头,顺从最本能的指引,将自己微凉而颤抖的唇瓣,轻轻印上了柔软。 干净。纯澈。没有一点欺骗,没有一点逃避,一错不错,落在上面。 相拥着,紧贴着,就像风过,树叶碰树叶,而他们久一些。 对,错了。但他就是喜欢,错了的兰徵。错了的兰徵才会勾引他,错了的兰徵才会说爱他,才会抱他吻他。兰徵一错再错,才会让他这么无法自拔。 那一年埋下去的不是酒,因为变得醇香的不止酒。 谢妄觉得,浸在这香里,浸在这柔软,也不止一辈子。 那香那柔软主动地给予回应,他不知为何经过刚刚的一番话,再说那三字便轻松许多,就算一些东西或许会因此发生改变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的一生都被在被固定。 所以就算这一刻木偶断了线,落在少年手心,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双眼睛里从来都只有他,以前从未有过,到现在从来没变,以后或许也不会变了。 不论一直以来牵引着他的是什么,是命运也好,是天道也罢。 此刻,兰徵觉得,不从命,但从心。 第74章 剑冢开启 那晚事后,依旧亢奋的谢妄摇着昏昏欲睡的兰徵,硬要他说跟那木头的故事,兰徵不想再让人不高兴,把身背过去,不愿意说。 但谢妄紧贴着他,扒拉满是牙印的肩头,在他耳边吹气,还是不肯放过,“那木头到底怎么救你的?看起来修为还很高?” “嗯。单单一魄都能有渡劫期往上的修为,主身可能都已经飞升,这可能是某位前辈当年意外落下的一魄,恰好在那附近,听到我的呼救被吸引来了。人家都不认识我,你别多想了,快休息。” “你之前跟我说过,你被什么合欢教拐走,就是那一次?”谢妄不依不挠。 “嗯……”兰徵疲倦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迷糊地应着。 谢妄不满,爬到侧躺着的人身上去,一整只压下,靠近兰徵耳朵,闷闷道,“那你不是被下药了吗,别人怎么救你……” 毕竟不是小时候了,个子这么高的人一下压到身上,兰徵差点都快喘不过气,浑身又很软绵,使不上力,只想化成一滩水溜走,他勉强挤出话,“别闹了小谢、快下去,这么大人了,很重……” 又没回他问题,谢妄极为不满,但还是翻到另一边去,和兰徵面对面躺着,额头抵着额头,戳闭着眼的人还没消红的脸肉,一弹一弹地,他眼珠跟着微动。 其实他气早消了大半,只是还有点在意兰徵想遮掩的回忆,到底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他不明白,如果真不在乎了为什么不能全部跟他坦白。 而且他还很在意的是,到底为什么那木头人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一开始见到都以为在照镜子。 坚持不懈地戳了兰徵半天,终于见到巴掌大的脸神情不再松弛,蹙起两条细眉,撑开沉重的眼皮,呼噜呼噜出声,“别戳我了……” “那你告诉我。”谢妄停住手指,两人离得很近,眼睫几乎都要碰到对方。 兰徵无奈至极,“当时我被关在昏暗的石室,几个教徒要……伤我,正巧他出现了,击退合欢教主,他们不敢再来犯,我恢复了气力,便带他逃了出去。就是这样。” 见人陷入沉思,兰徵眼睛又要闭上,幽幽道,“可以睡了么……” “等等。”两个字打破了兰徵的美梦,谢妄却是从他刚刚的话中捕捉到了什么词,“石室?是不是还有张玉床,上面躺着一个人,被锁链缚住了,但是很白很亮,衣服也褪到一半……” 兰徵掀起眼皮,“你在说什么?” 正好对上谢妄一瞬不瞬的黑眸,“我在说我的一次春梦,准确来说……是第一次,也是后来每一次。” 兰徵意识开始有些回笼,谢妄还在说,“梦里我就一动也动不了,都是那人在帮我……他很主动,比你主动多了,似乎知道羞,但还是往我身上靠,不过,叽叽喳喳很爱讲话,这倒和你一样。” “……”兰徵听着,眼睛越睁越大,完全清醒过来,“……都说什么了?” “梦里很清晰,但醒后便模糊了,只记得他问我是哪个宗门,还说要来找我,跟我做朋友。”谢妄顿了一下,忍不住笑了笑,“你说他傻不傻,都这样帮忙了,还想着做朋友呢。”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81节 过了几秒,声音再响起。 “……分明是喜欢我。想要我。”谢妄看着兰徵,轻声问,“对不对。” 兰徵没有笑也没有说对,只是有点呆呆地回望着他,半晌,像忽然反应过来似的,惊道,“是你?!不、不对,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才十几岁……怎么会?” 望着那双熟悉至极的黑眸,忽然鼻尖有点冒酸,他不住喃喃,“怎么会……怎么可能……” 谢妄知道自己昨天可能一直都错怪人了,因此有点心虚地在兰徵唇上啄了一下,待人情绪稳定了些,再慢慢道,“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但我确实有你那时的记忆,难道,时空错乱了?” “但不论什么原因,我探查过,你分明魂魄俱全,怎么会是你的魄?”兰徵红了鼻子,眉头都快皱成“川”字。 谢妄不知该不该说自己是外来魂这事,想着可能是两个时空穿梭时出现的问题,但他思考了一下,还是没说,只是道,“或许我跟那只魄有其他关联也说不定,比如记忆相通什么的,只是投射在我身上时比较滞后,还得靠做梦。” 他说完,两人一齐默了一番,像是都想到一个点上去,谢妄还没开口,兰徵已经涨红了脸,“谁、谁那时想要你了!分明是、是你硌到我了,我才、才帮忙……” 话越说越小声,眼睛也胡乱往旁边看,一副欲盖弥彰、慌乱至极的模样,谢妄忍不住眼中溢出笑意,手放到兰徵颈下去,把他搂过,亲了几口,嗓音缓和,“好好,那是我喜欢你,想要你。” 兰徵听完更羞,好似刚刚的画面一点点浮上脑海,他把脸埋到谢妄胸口,看不见了,只有两人相贴滚烫的温度,还有模糊哼着的声音,“睡觉。” 谢妄翘着嘴角,闭上眼,思绪渐渐悠远,却一夜无梦。 第二天,两人研究了一番那魄,谢妄看到了魄一开始出现的衣装,兰徵都好好存着,是他现世上班的衬衫西裤,更加确定这木头应当是自己的产物。 但他还没摸清这两个世界到底有什么关联。 兰徵见他看完了,将东西收拾妥帖,连同那颗玄珠一起放到一精致木盒里去,落锁。 背对着人,腰若流纨素,一道视线便自然地落在上面,跟着轻轻晃动。 兰徵直起身时,刚退一步便撞上了一堵墙,惊觉谢妄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下一刻,一双手从后方环住他的腰,下颌重重抵在他肩窝。 呼吸滚烫,“师尊,你身子每天都抹了何物?” “什、什么?” “真好闻。” “……” 兰徵觉得其实有情潮期的不止自己才对,这么想着,根本无法回答,抿紧唇,慢慢红了脸,低下头去解腰间的手,哪知越束越紧,只得愤愤叫道,“小谢!” “别躲,师尊,让我闻闻。” 兰徵赶紧推开他要凑过来的脸,羞愤至极,“没抹!什么都没有!” “你、你今日还要去剑冢试炼,萧遥估计都在等你了,还不快去……” 兰徵怕再这样下去磨时间,谢妄会误了正事,故而神情也严肃了几分,“听到没有?” “嗯……”谢妄有点失落,但还是终于松了手,“听到了……” 尾音拖得很长,带点懒散的调子,就像那种最不着调难以管教的弟子,兰徵气了一下,转身就开始推他,一直到门口,推不动了。 谢妄垂眸看着他,见兰徵不明所以,食指便点点自己的唇,十分理所当然道,“亲我。” 光天化日,房门大敞,惊得兰徵赶紧左右看了看,那偷偷摸摸的样子惹得谢妄一阵笑,“没人。快亲我。” 见他犹犹豫豫,谢妄道,“你那时主动多……” “不、不准提!”兰徵慌忙打断他,心中焦急一番,最终妥协,眼一闭,心一横,双手环住少年脖子,踮起脚,就要触到。 “师兄!”一道洪声踏过院门而来,差点惊飞小玄凤。 勾着脖子的双手力由拉变推,这回没收力,一把将人直接推了出去,谢妄刚后跨一步到门外,还来不及说上一声,“砰”地一道巨响,眼前门猛然关上,快得都险些砸到他脸。 “……” 还没亲到。 陆萧遥转进院内的时候,只听得门关上的声音,以及看见静立在外,对门思过的人,背影看上去十分幽怨。 于是好奇地凑上去,发现慢慢转过来的人神情更是幽怨,吓了一跳,慌忙问,“发生了何事?你和师尊吵架了?” 还没亲到。 谢妄眼珠子移到罪魁祸首空白无知的神情上,半晌,还是按耐住了情绪,语气淡淡,“你怎么回来了?” 陆萧遥品出了一点不对劲,但品得不多,一想到待会儿的事,很快便把这点不对劲抛之脑后,大剌剌道,“我回来找你啊,剑冢就要开了,我们一齐去。” “嗯。”谢妄淡淡应道。 “所以你刚刚跟师尊吵架了?” “……没有。” “哦。那你怎么……” “闭嘴。” * 四方境外,天幕低垂,剑冢所在山谷幽深不知几许,谷口剑意浩荡,直指苍穹。 远古战场遗留至今依然威严磅礴,像是一道巨大无比的裂痕,于空旷之地悍然撕裂,其上历代宗门大能布下的重重禁制,此刻符文明灭不定,带着震人心魂的压迫之意。 各峰新晋弟子自然而然按所属仙尊的不同,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处,低声交谈间,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望向那气势宏伟的谷口,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期待。 就在这时,两道华光由远及近驶来,直至落下。 一道凛冽似山风,一道和煦似暖阳。 只见前者一袭劲装,身姿挺拔,剑眉星目,俊逸非常,气质凌厉,只是眼神扫过场中众人,黑眸分明无波无澜,但受注视者,皆觉若寒霜袭过,纷纷避开视线,不敢对视。 但他身旁穿着云笈宗内门弟子服的人截然不同,唇角天然带着上扬的弧度,未语笑三分,容貌亦绝,但气质不知明朗多少倍,十分好相处的模样,看着这人多热闹的场景,十分兴致勃勃, 两人还未走近,旁边便传来一个清朗欢快的声音,“萧遥!这边!” 陆萧遥循声望去,眼睛一亮,立刻挥手笑道,“陆轩!” 喊他的人从静尘峰弟子聚集处快步走来,容貌清隽,气色颇佳,一看便知出身不凡,正是那日救下的锦衣少年。 “你可算来了,我还担心你赶不上呢。”陆轩笑着捶了一下陆萧遥的肩头,两人看起来已经十分熟稔。 “师兄带着我,怎么可能晚。”陆萧遥哈哈一笑,随即侧身,为两人介绍,“师兄,这位是静尘峰的陆轩,我常跟你提起的。陆轩,这位就是我师兄,谢妄。” 陆轩闻言,立刻收敛了玩笑之色,神情变得郑重甚至带上一丝感激与敬仰,他端正地握拳向谢妄行了一礼,“谢师兄,久仰。上次天选大典遇险,多亏师兄与萧遥出手相助,陆轩一直铭记于心,未曾当面道谢,今日终于得见。” 谢妄的目光在陆轩身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依旧淡淡回话,“举手之劳。” 陆萧遥也被提醒想起了这事,好奇道,“对了,你后来知道那故意推你的是谁了么?” “只是一家仆子,唤作虚风遥。有几分修炼天赋,跟我又很契合,因此不曾对他防备,哪知先前都是做戏,就等着对我下毒手,应是我那弟弟的手笔……” 他像是突然想到家丑不可外扬似的,看了眼谢妄,住了嘴,陆萧遥只是皱着眉直骂小人,接着问,“我记得他没进哪个门派吧,后来怎样了?” 陆轩手一顿,眼底寒光一过,但转瞬恢复正常,笑道,“还能如何,我寄信回去,让家中长辈将其逐出府了。” 陆萧遥没察觉,点点头,感觉这才气顺了,说着就该如此。 谢妄一直没说话,但任何变化都尽收眼底,谋害大族嫡子,怎会只是逐出府,乱棍打死都算好的了。但他也只是心道,这陆轩,看来也没这么路人甲。 而后,陆轩压低声音对两人道,“先不说这个。我听说此次剑冢异动,似乎有几柄沉寂多年的古剑灵性复苏,择主要求可能会格外苛刻,但也意味着机缘更大。进入之后,剑气会比往年更强,需得紧守心神……” 他正仔细说着,忽然,一股浩瀚如渊的威压自高处降临。 所有人都心有所感,瞬间安静下来。 只见高台之上,掌门身影显现,目光如电扫过全场。他并未多言,只是沉声宣告了剑冢试炼的规矩。 量力而行,不可强求,三日为期,无论成败,皆需退出。 随即并指如剑,一道恢弘的金光打入谷口封印。 轰隆隆—— 伴随巨响,大地震颤,那布满禁制符文的巨大光幕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缓缓向两侧裂开一道缝隙。 刹那间,更加精纯锐利的剑气从中喷涌而出,伴随着无数古剑的低鸣与呼啸,吸引着所有人的心神。 在无数喧嚣之中,一道剑光尤为不同,直冲云霄,至尊苍茫,恍若有着令万剑折腰的煌煌帝威。 “那是——”人群躁动。 “君临剑!”有人惊呼出声,如同水落入油锅,炸响一片。 “天呐,居然连它都现世了!”陆轩一脸震惊,见旁边两人没应声,语速飞快解释道,“众所周知,君临剑不认主,数年前开始它便在剑冢内连出现都不出现了,这次怎么……” 话还未完,下一刻,原本谢妄站着的地方只剩下一道残影。 陆萧遥只发出一声“诶”,随即跟上,也只剩下一道残影。 两道迅疾掠影之后,空地上,陆轩伸出一只手,目瞪口呆,“不是,掌门还未宣告开启……” 哪知大家忽瞥见已有人出乎意料御剑往光芒处驶去,紧接着所有人都反应过来,无数弟子起剑涌去。 陆轩咬咬牙,也赶紧跟上了。 高台之上,几位仙尊其实也是惊住了片刻,晏清也没想到短短愣神的一瞬功夫,这些训练有素的弟子竟然都在带领下不顾规矩,一个个径直消失在光幕之间。 姗姗来迟的兰徵落在台上,望见一个个弟子鱼跃龙门似的进入光幕,稀奇道,“今年这么早就让他们进剑冢了?” 晏清未答,冷笑一声,拂袖落回座位。 衡昀摆弄着溯影盘,岑舟冷汗连连,不知怎么回他,若尘微微笑起来,“兰师弟,这要问你的好徒弟了。” 兰徵心中一阵不妙,果然溯影盘流转出清辉,其上渐渐投射出谷内清晰的景象,浩荡弟子群之首,一道与众不同的玄色背影逐渐显现。 无数追踪光球在飞剑之间捕风捉影,其中一颗如影随形跟在前列,一道拐弯处,那颗灵巧光球猛地蓄势追上,堪堪越过那抹玄色,球身一转,正对其脸。 几位仙尊面前,画面一闪,精准地捕捉到了那张俊脸,高速疾驰中寒风凌冽,那人眉眼如刀削,冷峻神情立刻占据整张溯影盘。 影像极具冲击力,只是兰徵都还来不及细看,便见那令人不可忽视的黑眸忽地下移,直视过来,眉峰几不可察地倏然压下,似觉被扰,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悦与冰冷。 紧接着—— “咔擦!” 画面骤暗。 那颗最快的光球只记录了这一瞬,便被捏爆了。 众仙尊:“……” 管理灵器法宝的仙尊衡昀手中对应的追踪子球碎成渣渣,气得险些吐血,又是若尘乐呵呵道,“你这徒弟脾气也不错。” 默默在位置上坐下的兰徵尴尬一笑,半晌,小声道,“碎掉的追踪球我会赔的。”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82节 “无妨……”闷声半天的衡昀本想故作大气,但见紧接着前仆后继的三颗光球,都只画面上冷眸一闪而过,子球便碎成渣渣,立刻改口,“一颗光球九百九十九灵石。” “……哦。”兰徵默默记下。 第75章 君临认主 云笈宗位于仙域最东南,其剑冢所在荒地更加偏远,再过去一点,除了宗门结界,还可以看到域石,仙魔若是交战,云笈作为天下第一宗,首当其冲。 因此剑冢内不止剑意凛然,还有白骨森森,暴戾的煞气也只有无数古剑才可以镇压。 冢内古剑对这些鱼贯而入的弟子们见怪不怪,喜静的换个地休憩,好动的大老远飞来瞅瞅今年有没有看得上的。 但古剑们没想到,今年竟然抢在最前头的新人这么嚣张,目中无剑,直奔君临,简直跟睥睨寰宇的君临,一样目中无人,令剑们又嫉又畏! 这下,不论喜静还是好动的,都被勾起兴趣,尾随其后跟去看看这一人一剑相遇,到底如何。 队伍越发浩浩荡荡,数不清的人与剑,缀在一抹玄色之后,那气势,确实说是万剑朝宗,不为过。 只是那不容忽视的夺目剑光刚映入眼帘,无形的剑气壁垒以它为中心磅礴扩散,形成一道肉眼不可见却切实存在的恐怖威压。 冲在最前方的数十名弟子,此刻如同撞上一堵坚实墙壁,身形骤然凝滞,修为稍弱的后来者,更是脸色一白,被那沛然的剑气狠狠推拒开来,踉跄步步后退,才得喘息。 唯有最前方三四人,周身灵光狂闪,法宝嗡鸣,抵御剑气压迫,依然能够前行。 但为首者,异常平稳从容。 谢妄落地之后,并无所感什么剑气凌厉,更没有什么威压强迫,一脸平静,掠过断剑残骸,径直朝着那柄悬空的剑走去。 “你!”身边一青年咬牙低吼,额角青筋暴起,正全力抗衡剑气,见谢妄如此轻松,满面不相信,“你定是作弊!” 他认得这个冲在最前面的人,分明是个空灵根,修炼艰难,怎么会抵得住君临剑气?! 谢妄置若罔闻。 “空灵根的废物!滚开!”另一边忽然响起一道暴喝。 一柄极其刁钻阴毒的乌光宝剑,带着锐不可当的破空声,直取前方人的后心! 还在后面艰难前行的陆萧遥大惊,“师兄当心!” 哪知谢妄仿佛背后长眼睛,侧身精准避过,紧接着,谁都更没料到,竟然有一股蓬勃汹涌的灵力自他掌心轰然打出,将那偷袭者击飞数十米,砸在石块上,软软滑落。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玄黑剑柄的刹那—— “咻——!” 一道暗红长鞭赫然袭来,抽开他伸出的手腕,电光火石间,人未至,声先至。 “空灵根也配试拿君临?!” 女声凌厉尖锐,来人带着不容辩驳的气势,抵着强大剑威,比他更快一步,就要碰到剑柄。 谢妄眯眼,此时君临忽然剑威大震,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顷刻间,女修护体灵光如纸糊般破碎,整个人被狠狠掀飞出去。 但这样的攻势远远还未停歇,还有不少虎视眈眈者越战越勇,前仆后继,势必不让自己败在区区空灵根之下。 在场谁不是将来宗门骄子备选人,从小受宠到大,天才都是听惯了的话,会来抢君临的,又更是个个心比天高。 所有人心里都一个想法,输给谁都行,输给他,笑话! 谢妄想了想,觉得这样下去,一个个打,太费力气。 况且,还不知驯服这天下第一剑,要多长时间,他必须有一个清净的环境。 黑眸一瞥,见四周似乎环伺了不少古剑,其中有些倒是眼熟,兰徵带他俩认过。 随即不再犹豫,忽然启唇吐字,“龙阙。” 一片寂静。 所有人不知他想做什么,忽然喊其他剑名又是何意。 有人虽身吃不消无法上前,嘴倒是空闲,嘲道,“这空灵根不会连剑都认错了吧。” 周遭几人不吝啬地响起稀稀拉拉的讽刺笑声。 “快退下来,去找你的龙阙吧,傻缺!”有人叫道。 谢妄皱眉,沉吟一会儿,再次出声,清冷的声音落在底下众人耳里,无比清晰,没有一丝动摇。 却是换了把剑名,“沉月。” 这次众人反应更快,已然有人笑出声。 但紧接着,忽然瞥见一物,笑声戛然而止。 半空之中,一柄通体幽蓝、形如弯月的细剑闻声轻颤,锋端流淌的微光如月华皎洁,略一迟疑,剑身便悄然下沉,剑尖低垂,如明月沉海,默然臣服。 先前嘲笑的数人笑意还僵在嘴角,再接着,出乎所有人意料,又有一道剑名从那薄唇中吐出。 “孤鸿。” 远处观望着的细长孤直的灰白古剑发出一声清越长鸣与之相应,剑身飞来时,荡开挡路人与石,旋即敛去所有光华,落于玄色身影之旁。 两把古剑一左一右悬立。所有人都不敢妄动,不知道这个疯子,还要如何。 谢妄却越发信手拈来般,声音也不似先前威严,只是连人都听出了些明显的威胁意味,他又唤了一声,“龙阙。” 还不待旁人心中升起侥幸,这空灵根或许只是运道好,得了两把古剑青睐,已经是顶天了,再没有第三把…… 嗡!一声沉闷的剑吟。 剑身盘绕龙纹、半截插入土中正在角落看热闹的阔剑,似是才听到般,猛地一颤,龙纹微亮,又骤然沉寂,剑锋“唰”地拔出,连人都看出来剑的慌忙,到达后立刻悬在一旁,不敢吱声。 施令者却没在意,此刻缓缓勾起嘴角,黑眸沉沉扫视众宵小。 所有人的神情,都一样的难看。 就像印证他们心中的想法一样,古剑不容抗拒的敕令还在一字字落下。 “镇云。” “逐风。” “昭光。” “……” 一柄、两柄、十柄……唤到的,没唤到的,数十把形态各异,却皆蕴藏着浩瀚剑意的古剑缓缓浮现,一字排开,剑尖垂地,剑柄向天,如卫卒,如臣子,肃然静立,气场磅礴。 玄衣猎猎,身旁,古剑云集,身后,君临注视。 没有人能再笑得出来,也没有人敢再嘲讽出声。 “呵。” 这次,却是一声极其刺耳的低笑落在众人耳里,砸在他们的脸上。 随着施令者手抬起,面前数十把沉寂多年的古剑骤然齐鸣。 下一瞬,那修长指尖所指,便是无数剑锋所指,此刻山谷间,肃杀之气顷刻攀升到顶点。 “退后。” 这一次的命令却是对人。 但所有人都似乎被杀意凛然的剑阵威势所摄,一时竟未能立刻反应,利剑之后不输剑势的人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似是厌烦这片刻的迟滞,周身剑意微微一荡。 所有在场古剑似有所感,随其意念,锐利剑锋不断往前,朝人群逼近,发出低沉又极具威胁性的嗡鸣。 “退出百米外。”谢妄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先前更冷了一分。 如冰水浇头,剑指脖颈时,所有人恍如初醒,或咬牙切齿,或含恨不甘,或脸色煞白,或仓皇急切,无一例外,皆在磅礴剑威下,体内灵力疯狂运转,疾速后退。 有其他古剑镇场,周边终于清静下来,谢妄这才转身看向刚才在身后一直沉默看戏的剑。 天下第一,呵。 非他莫属。 手终于握住剑柄的那刻,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热流从相触的地方涌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 轰!!!! 悍然恐怖剑气,以此人此剑为核心,以绝对的、碾压一切的姿态,向着四面八方猛然爆发! 纯粹、磅礴、锋利,皆到极致的境界。 那些早已退至百米之外,还有少数不甘心的众人,甚至连惊骇的表情都未能完全浮现,便觉一股根本无法抗拒蛮荒巨力狠狠撞在了身上。 接着,渺小的人身被掀飞后,便如下饺子般落在更远处的碎石残垣之中。 一时之间,连哀号都无声,也无人能起身。 原本那些古剑对陆萧遥这边威压没有很强,但此刻他单膝跪在地上,运转灵气,极力抵御着愈来愈猛的剑势,心里已经不知道有多震惊了。 这就是君临认主的气场么?该死,连天下第一剑的剑柄都没摸到。 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要去吃那灵椒了。 剑冢之外,各仙尊脸上已经空白很久了。 无数光球的飞蛾扑火,本也能一卡一卡放出些场中画面。 只是最后的一幕,停留在那玄衣少年手握住君临剑柄的那刻。 全场的光球都熄灭了。 “……” 衡昀颤巍巍从袖中又抖落一些,苍老了百岁般叹口气,又要放进场中去。 一开始,兰徵还以为是自己给小谢补过头,才让他一骑绝尘,当时心虚地简直快钻地里去了,心中默默祈祷这孩子别再这么招摇。 直到那一柄柄古剑陈列,听其指挥,随令而动,谁都发现不对劲。 恐怕这是君临之意。 君临剑,人都还未入场时,便认主了。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83节 “离谱。离谱。”岑舟评价。 “哦呵呵,有趣。”若尘笑笑。 等到面前再度出现谷内场景,已经快一刻钟过去,画面一片空荡荡,什么都没记录到。 晏清出声,“衡昀,怎么回事?” 衡昀也是一脸疑惑,又操控一番手中子球,道,“应是追踪球还在赶去……” 话音未落,忽然一道极其惨烈的尖叫从中泄出,所有仙尊皆是一惊。 兰徵心即刻提到嗓尖眼,立马起身,紧紧盯着不断变换的画面,“发生了何事?” 光球循声而去,画面中忽然剑光一闪,一截形状奇异的断足被斩下,汩汩黑血还在外冒。 随之,无数凄厉、尖锐、充满嗜血与暴戾意味的咆哮声,骤然从剑冢四周的阴影深处,以及不知何时,半空中被撕开的那道极其显眼的空间裂缝中疯狂涌出。 一片混乱厮杀中,敌首一脚踏在脏污了的弟子服上,周身黑气缭绕,桀桀怪笑着,遍布魔纹的利爪“噗嗤”一声,便贯穿了一名持剑袭来的年轻弟子胸膛。 眼珠一转,发现光球,随后,画面倏暗。 “魔族!” 各人脸色已经不可以用难看来形容,只一瞬,几人化光速速掠去谷内救援。 ----------------------- 作者有话说:来迟了[可怜] 第76章 魔族入侵 只是,临至剑冢外围,才觉一道无形的暗紫色屏障挡住了去路,邪气四溢,将整个剑冢区域牢牢封锁。 “逆元禁制?”衡昀惊怒。 魔尊谢空空创造的禁制之一,想穿过禁制的修士,修为越高,所受的排斥与压制越强。 若是他本人来了,禁制功效翻百倍不止,但这次入侵的魔族当是没有那样的能力,因此这禁制并没有那么强悍。 晏清当机立断,下令,“岑舟、若尘,结阵破禁!” 以他为中心,另外两位仙尊迅速占据方位,手掐法诀,周身灵力开始汇聚,巨大而复杂的破禁法阵雏形渐渐在地面显出。 衡昀、兰徵本应当为阵护法。 但此刻那素日谦和的人却是迈出一步,声音无比沉静,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一字一句,清晰坚定,几乎不容置疑。 “此阵太慢,恕兰徵僭越。” 话音未落,不待人反应,他抬掌。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一抹纯粹、明亮的金红色神火自他掌心浮现,旋即化作一道迅疾的光梭。 “破。” 轻轻一个字吐出。 那金红光芒刺入禁制的刹那,如同火烧草纸,瞬间被熔穿出一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缺口。 衡昀一惊,“兰徵仙尊你竟能……” 禁制反噬之力袭来,白衣袖袍无风自动,兰徵面色沉沉,随即毫不停留,身影化作一道流火,在那缺口即将弥合的刹那,倏然消失在原地,冲入了剑冢场内。 穿梭幽冷峡谷间,他思绪很乱。 自谢空空失踪后,仙魔井水不犯河水多年,此次魔族入侵,事发突然,究竟为何? 莫非是为,君临出世? 君临是天下第一剑,但这天下,有三界。 暂时留在云笈宗,并不意味魔族就不想要这剑,不论是如何听到了风声,若真是为此而来……兰徵心中焦急,身形愈快。 小谢现在很危险! 转过拐角,兰徵的身影如一道纯净的流光,骤然闯入这片已被魔气与血腥玷污的空间。 无数弟子或倒地不起,或浴血苦战,素白的弟子服上溅满了暗红与污浊。在数名魔族引导下,黑魔物嘶吼狰狞,越战越勇。 兰徵抬手向下一震,数把古剑起,精准无误钉入几只张开血盆大口或是扬起锋锐利爪的黑魔物体内,瞬间化作几缕黑烟消散。 获救弟子大喜,“仙尊!是仙尊来了!” 只是他甚至来不及温言安抚受惊的弟子,一边击退闻声如黑色潮水拥来的魔物,一边目光急速扫过混乱的战场。 在一片白色与血色之间,视线几乎瞬间就定在了数十米开外,魔气最为浓郁的中心,一抹玄色正立于一倒地弟子身前,持君临剑气场全开,挡住敌首悍然重击。 是谢妄。 数把古剑似乎在随他意念而动,扫荡开周遭不断汇聚的群魔。包围圈内,萧遥挑了把剑,也正在全力抵抗疯狂的魔物。 只是这次魔族显然有备而来,魔物等级普遍颇高,更有邪异法宝不断寻机偷袭。 一人控数把古剑,到底有些分身乏力,谢妄猛地退了几步。 不过兰徵见人无大碍,高悬的心这才落回实处,唇角微动,名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噗哧—— 下一刻,眼睁睁地,看着一柄青光从后穿透谢妄胸膛,兰徵瞳孔骤缩,瞬间失声。 紧接着,魔物如潮封锁了直接过去的路,遮挡了他的视线。 这异变,谁都没想到。谢妄也没想到。 他只觉身体一僵,挥剑的动作骤然停滞,有些难以置信地低头,染血剑尖透出胸口寸许,下一刻又被拔出,使得他踉跄几步,前方那敌首见状大喜,猛地袭来。 谢妄咬牙,运转体内不多的灵力止血,抬剑堪堪抵住。 近距离目睹的陆萧遥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怒喝,“衡子文你他妈没长眼睛吗?!” 他极度想过去给这草包狠揍几拳扎上几剑,奈何抽不开身。 那唤作衡子文的连滚带爬直起身,知道自己闯祸了,面色极度惊慌,“我、我没注意,以为靠近的是魔族……” “你个智障我草!”危急时刻,陆萧遥也顾不得平日体面,又急忙询问谢妄,“师兄你怎么样?!” “无妨。”二字刚一出口,血丝也随之从嘴角溢出。 他抬指抹去,灵力所剩无几,胸口的血根本止不住。 领头的魔族奸笑着,嘲讽道,“真是讽刺,君临剑认了个蠢……” “材”字还没出口,忽觉不对。 只见手下魔物竟然开始不听指挥,皆迟疑不前,等级低的甚至开始两股战战兢兢,若不是他的操控,只怕是能立刻逃窜。 “怎么回事?”这魔首大惊失色,“你动了什么手脚!” 哪知少年染血面容依旧严峻,却似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用看智障的眼神望他。 他以为被耍,大怒,无数魔族法宝立刻向谢妄攻去,但不知为何在靠近只剩咫尺距离,纷纷失效落地。 在场人皆滞片刻,直到魔首嗅到弥漫的血味夹杂的一丝不同气息,极具惊异般,脱口而出,“这血……你是魔族?!” 只是众人都还未反应出此话意思,忽然九天之上,清越凤鸣挟长风,破空而来,一道炽烈的凤凰神火轰然坠下,气焰瞬间爆开方圆十里,将周遭魔气连话音彻底吞噬。 无数魔物在高温灼烧之下,顷刻灰飞烟灭,几名魔族被气浪转瞬震飞,狠狠凿进石壁。 谢妄身形不稳,只一晃,便落入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气息包裹住他,立刻令人无比安心。 扶住他的人面色藏不住的焦急,速速查看了一番伤势,随即一道暖流从后背没入伤口,血止住了。 那首领刚把自己抠出来,落到地上,兰徵听见异动,抬眸望来,眉毛一竖,语气骤凉,“找死。” 话音刚落,一道锐不可当的流火轰然砸在其身上,随着惨烈的大叫,也只坚持了一会儿,便化为焦块,落地粉碎。 剩下的敌人见首领没了,立马溃不成军,急速朝着正在缓缓收缩的空间裂痕逃去。 兰徵眸光一凝,并未追击,只是抬手将一道燃着熊熊烈焰的凤凰虚影打入即将弥合的裂痕,砰地炸开时,连那边的沉沉黑暗都映亮几分。 竟是素日少见的狠觉。 靠在人肩上的谢妄撑着越发沉重的眼皮,黑色眼珠倒映出带有几分冷厉的侧颜,忽觉得这样的兰徵也实在迷人得很。 见到兰徵低头看他,他刚说一句,“别担心,我没事……”,便还是没撑住,视线一暗,彻底昏沉了过去。 确认人心跳还在后,兰徵冷静下来。那句话,他听见了,还明白是什么意思。 目光扫过四周,遍地都是刚刚因为自己落下的一击,被震晕了倒地不起的弟子。 从前以后,他都再没比此刻反应更快过。 几乎是毫无犹豫,抬手施法,将除自己以外,所有人关于刚刚那句判定谢妄是魔族的记忆,全部清除,包括谢妄自己。 然后,他将半抱着的人唇边血丝一点点擦尽。 其他仙尊直到此刻才赶来。 共计十九名弟子死亡,数百名受伤。 此次剑冢试炼因魔族入侵,只得暂停,以极其不完美的结果落幕。 由于事件太过恶劣,掌门召各仙尊开会。 “此次魔族能如此轻松入侵,云笈宗内,当有内应。”晏清声音不高,却透着寒意,“否则绝不可能无声无息避开宗门结界,闯入的还是剑冢。” “且此人修为应当不低,又对云笈内部了如指掌。” 他最后道。 “下至内门弟子,上至仙尊,包括我,皆有可能,各位素日多多留心。” 这次的会不同以往,甚是沉重,几位仙尊听完,皆默默无言,一直到散会,气氛都很冰冷。 兰徵跟岑舟一道离开,准备去灵素涧看望还在昏迷中的谢妄。 见身边人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岑舟叹了口气,问道,“小徴,你有什么事,不要自己担着。” 兰徴猛然回神,一阵心虚,“嗯……嗯。” 岑舟又是叹一口气,道,“每一个受伤昏迷的弟子都要过我灵素涧的手,他们身上有谁的灵力,瞒不过我。”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84节 闻言,兰徴抿了抿嘴,内心十分纠结,最后想到什么,还是觉得有必要说,这样至少以后有人照应。 他开门见山道,“师兄,小谢他估计……是魔族。” 寂静半晌。兰徴侧头看看岑舟,后者脸上一片呆滞。 “被入侵的魔族认出来的。”他默默补充。 “小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岑舟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我知道。魔族以血为媒修炼,对此非常敏感,而他那天流了很多血……” 岑舟还是没缓回来,看着他没说话。 “先前我们都没有发现,或许是因为他魔族血脉被封印了。封印者有可能是他的父母,也有可能是别人,或许有苦衷,这事……还是先别告诉他。” “……小徴,这不是告诉不告诉他的问题……” 他声音认真了些,“你这都要留他?” 兰徴被问得一愣。 “要知道云笈宗可从来没有混入过魔族弟子。”岑舟眉心都快拧成“川”字,语重心长,“而且还是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发现他的身份……当初这小子也来路不明。” 见谈话方向不对,兰徴赶忙打住他的话头,“此次魔族入侵事件绝对与他无关,我敢担保。” 岑舟气都快叹没了,兰徴眼瞅他,道,“师兄,他从小到大,你也都看着,偶尔有些不善言辞,其实是个好孩子。” “他不是弃仙入魔,而是生来如此,这没法决定。”兰徴道。 “唉,我真不知道他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了……”岑舟无奈。 但当初他会帮兰徴瞒着带两个孩子回来的事,就注定他此刻也没能狠心揭发。 两人谈话间,不知不觉出了林,刚看到溪涧,一只毛茸茸的东西忽地从他们之间穿过。 兰徴定睛一看,发现是只火红火红的狐狸。 想来就是先前听的偷吃岑舟灵植的那只。 狐狸蹲在他们前方一块石墩上,蓬松的尾巴上下一打一打,眼珠滴溜溜看着两人。 岑舟介绍,“这是我新养的灵宠。” 身边人还没回话,狐狸一下炸毛,声音尖尖地,“你才灵宠!我是要成为妖王的狐!” 闻言,兰徴笑起来,岑舟道,“确实不是灵宠,看起来不灵。” 狐狸大怒,被气跑了。 再往前走两步,便到岑舟的木屋,兰徴刚想推门而入,岑舟忽地出声,“小徴,你何日飞升?” 他看得出来,近日兰徴似乎修为精益不少,或许将近圆满。 被问到的人手一顿,轻声道,“此月内。” 岑舟一怔,随即睁大眼,他想到应该快了,但没想这么快。 兰徴似乎还想说句什么,门忽然被打开了。 高大的人影在门后显出,只披了件外袍,里面还是染血的纱布。 黑眸却是紧紧盯着还抬着手的人,声音听不出情绪。 “你要离开了?” ----------------------- 作者有话说:黑化进程:1%[狗头] 第77章 欲盖弥彰 两人都没想到谢妄醒了,还听到了刚才的话。 兰徴却是很快调整好了表情,语气平静,“小谢,怎么起来了,伤还没好,快回去躺着休息。” “是了,你这伤要静养……”岑舟帮衬着,扯开话题。 却被谢妄一下拉回来,他向前一步逼近兰徴,“我是问,你要离开?” 距离过近,兰徴忽然发现自己曾经带回来的孩子,那时不过刚到膝盖,又瘦又倔,如今长这么大,已经比他超出一个头,却依然倔得很。 见人如此不依不挠,兰徴心中叹一口气,一直这么倔,以后可怎么办呢? “兰徴……”拔高的少年喊他名的嗓音有些哑,语调渐低,似乎在怪他为什么不回话。 兰徴只是被他突然的直呼其名惊到,小谢除了某些特殊情况,平时都是乖乖喊自己师尊的。 何况,这还有别人。 余光看见岑舟视线转来,兰徴怕被他瞧出什么,只得拜托岑舟给他们师徒一会儿空间。 岑舟只是又看了一眼脸色沉沉的谢妄,拍拍兰徴,说有事喊他,便往远处几间临时搭建起来躺着伤员的木棚走去。 然后,兰徴推着谢妄进屋里说话。 只是他都还没开口,先听到一声冷笑,紧接着一道刻薄又讥讽的声音响起。 “怎么,就这么不想让人发现?” “只是喊个名字而已,就这么紧张。四方境里一起做过的事,还不止吧,若是被发现……” 看着兰徵浮出些粉红的脸,他一顿,话音里掺进了丝缕凉意。 “我们的关系,就这么上不得台面?” 黑眸视线定在被质问的人身上,不愿意放过一点神情变化。 兰徴刚虽然确实紧张了一瞬,但更多是在担心小谢会不会听到有关魔族的事,现在看见他还如此精力旺盛计较小事,那看来是没听见了。 于是他慢慢道,“这藏住了也是对你好。若是被人知道你和师尊行不轨之事,我被戳脊梁骨倒没什么,你这么傲气,定会受不了的,况且还这么年轻……” 说得像是句句为人好,却是句句不得人心。 但谢妄少见没跟他呛声,只是又拿那黑眸子望着他,“为什么你没什么?为什么只说我的以后?你这些都说得什么话?净挑我不爱听的讲,你故意的?” 他五官本就立体,此刻压下眉,看上去整个人攻击性很强。 “是不是因为你要飞升了兰徴?飞升、要走了,就可以否认这上不得台面的关系了?你这么以为?” 因为情绪的起伏,他呼吸都变重了,仿佛怨气滔天,仿佛此刻兰徵敢点一下头,他就会夺门而出,立刻把这事宣告得人尽皆知。 嗡嗡嗡——话题又绕回来了,兰徴知道过不去这事了,无奈解释,“小谢,我从来没有想否认什么。我得赐凤凰神脉,本就是该飞升的,拖到现在,也只是因为十年前才找到萧遥。” 他讲完,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听到回话,抬眼,却见那双幽幽鬼火般闪烁的眸子,好似愈发黑沉。 两人之间,好像只有沉默。 谢妄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知道怎么挽留。闹一闹,吵一吵?就像之前无数次一样。就像从小到大每一次。 他不顺心了,便这样做,兰徴或许嘴上还会念叨几句,但到了最后又都会由着他。 再没有人这样对他。他变本加厉,换来的不是谩骂不是斥责不是厌恶,却是一次次包容与轻轻的、宽恕。 若他不是外来的魂,真是无知孩童,就这么被兰徴养大,现在怕是歹毒恶劣地无法无天。 事实上,他现在也就想这么恶劣。恶劣地让兰徴不要走。恶劣地留住他,困住他。 就像两人还在石室里那样,沉重的锁链套住雪白的脖颈,手脚还都要捆起来,最后把他关在只有自己看得到的地方。 即便这样,他知道,兰徴不会怪他。也不会杀他。只是会像刚刚说的那样,该飞升时,他还是会飞升。 兰徴抛弃他,实在是太容易的事。他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只用往后退一步。 谢妄便永远无法迈过那道叫做差距的天堑。 但兰徴离开的话,就真的,再没有人那样对他。 怎么办? 掉下去。掉到那天堑里去。兰徴会来救他。 他想这么做。一定能捆住兰徵。 只是……不该。他知道。 所以他只是轻声,“但我现在……只有金丹修为……怎么办……” 不靠任何外物,拼尽全力一击,只有金丹修为。 兰徴不知为何,听了这话,忽然眼眶有点发酸。 但他是师尊,不应该现在这种时候比自己徒弟还脆弱。 他只能不断安慰道,“没事、没事的,小谢,得道升仙者万寿无疆,我们……总会再相遇。就、就像沧冥宗那天命阵不也昭示了我们二人的缘分……” “那不是真正的。”谢妄垂眸,向来沉静的眼眸此刻有些颤动,语气尽是不甘,“是我争来的。发疯踢那一脚。我争,才能攀得上你。” 兰徵一下无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但谢妄的话还没完,声音慢慢沉淀下来。 “所以这一回,兰徵,这一回我也要争、要搏。你等着我,很快,很快,我会追上你,我也会飞升,到了上界我去找你,你,你记得……我、等我,你要记得,不准忘了我……” 面前的人从一开始的坚决,渐渐有些语无伦次,低着头,他看见自己的伤口,最后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喃喃。 兰徵听着,没有出声,直到最后,眼眶酸涩地还是没能撑住,被浮上的雾气一点点湿润,他想起自己好像还欠了小谢什么。 于是上前一步,微微踮脚,第一次在无比清醒的状态下,主动将唇送上。 几乎是贴上那片冰凉的薄唇刹那,粗粝的掌心便按在了他后脖颈,大力、彻底,厮磨。 不管身在何处,两人亲地忘乎所以,良久,才分开。 兰徴低低地喘息,话断断续续也要说完, “缘是真的……我会等下去,会一直、一直……” 谢妄垂下头,又在他唇上轻轻贴了一下,声音沙哑,却强硬,“你必须等我。” 就在他不由分说拉着兰徴,就要赶回四方境,兰徴急急止住脚步,道,“我、我有东西给你。” 他见小谢这着急样,怕回到四方境就连拿出来的机会都没了,又想早些交代,以免之后忘记。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85节 谢妄看他,他从袖中取出一样,具体来说,是一根翎羽。 “……”谢妄拿过,瞧了瞧,“谢师尊,你的羽毛确实漂亮。不过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么?弟子着急想回去看看师尊身上的……” 还有心情说玩笑话,看来心情已经恢复不少,兰徴这么想着,虽然还是控制不住脸红。 “不许这么不着调。”他纠起眉毛说了一句,然后认真道,“这不是普通的羽毛。” “在羽族,最漂亮的那根羽毛,一生只赠一人。” “而且……”他话还没说完,忽地瞥见只一瞬间面前人便红了眼,直直望来的视线,令他惊讶,“你……” “师尊……什么时候回去……我忍不了了……”随后,少年凑近落在他耳边的话音潮湿又灼热,刺激地他耳廓一痒,不得已微微偏了偏头。 “你听我把话讲完……”他侧头,就见黑眸湿漉漉望着自己,心跳都漏了半拍,但还是坚持继续说,“我在这上面施了法术,能让我随时到你身边,等我……飞升后,日子若是无聊,你可以试着对这片羽毛说说话,只用输送一点灵力,我或许可以听见。” “这样……”谢妄视线终于落到羽毛上,默了半晌,忽地问道,“那我若是想了,用羽毛来,你会不会也能感觉到?” “来什么……”兰徴一下还没听懂,问到一半,那坚实紧绷的身子忽然靠来,贴住腿根时便能清晰感受到对方那份异样炽热,他猛地意识到是来什么。 羞愤的语言还没组织好,就听见耳边黏糊糊的声音,“兰徴,再不走,你徒弟要死了……” 兰徴只好开始往外走,但还是有些气急败坏地妄图制止他的不良想法,“你、你要是敢把我弄脏了,我我定不会饶你!每只鸟只有一根最漂亮的羽毛!” “好、好,我定不会把你弄脏。”谢妄终于笑起来,眯着眼,懒洋洋回话。 兰徴觉得有些不对,他说的分明是别把他的羽毛弄脏,可是小谢的回答又好像没什么不对。 他还没想出什么所以然,门外响起岑舟的声音,“小徴,你们师徒聊什么聊这么久?” 兰徴抵着不为所动依旧紧贴的肩膀,轻轻推开了些,嘴上应道,“好、好了,师兄你进来吧!” 岑舟进来时,还扶着个人,看轮廓依稀可以辨别是陆轩。 “这孩子伤的也挺重,看你那位生龙活虎的,回去静养几天就好,我这里得腾给更需要的人了。” 兰徴回着好,十分配合,领着谢妄就要出门去。 岑舟却是瞥到他脸上某处,疑惑喊住他,“小徴,你……” “嗯?”兰徴回头。 “你嘴角怎么破了?” “……” 见两人沉默,岑舟少见严肃起来,兰徴越发心虚,眼一点都不敢抬起和人对视,支支吾吾想着措辞。 “谢妄动的手?” 本来好整以暇看着身边人着急忙慌遮掩的样子,觉得很好笑的谢妄一听,一段剧烈而急促的话就在嘴边呼之欲出,却被口水一呛,剧烈而急促地咳嗽起来。 兰徴一时无话,帮忙拍着身边人的背,小声道,“不是他动的手……” “可能,就是不小心磕的……”声音更小。 身为医者很尽本分的岑舟还欲问,什么时候在哪里,刚刚来时怎么没看到…… 扶着的人发出了点声响,他被吸引了注意,挥挥手,让两人离开了。 路上,谢妄幽幽道,“确实我没动手。” 后来,他动了很多别的东西,痕迹也就不止嘴上。 红红紫紫,哪一块露出来,都够岑舟大惊小怪狐疑半天,不过好在谢妄只留着自己看。 ----------------------- 作者有话说:黑化进度:2% 第78章 他是魔族 后来数日,兰徴几乎事事顺他意。 有时谢妄做得实在过分了些,也没听见一声苛责,怀里的人只会自己偷偷把泪抹了,靠在他身上休息一会儿就又开始亲他抱他。 素日里还很经常会主动献上来。 用谢妄的话来说,就是师尊勾引他勾引得越发勤快。 这若是放在先前,哪怕就是几天前,谢妄都要受宠若惊,摸摸人额头,看看是不是发烧了才如此反常。 但他现在知道,兰徴是想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多陪陪他,用他喜欢的亲密方式作告别。 用这样的方式,想让他高兴。就像之前那样。 只是这回,谢妄实在高兴不起来,不过,他学会了不表现出来。 好几次在让兰徴留下,与放他走的想法之间来回摇摆不定,前者他没有那样绝对的实力,后者他又不甘心。 最后,他知道这没办法。 唯一的办法是好好修炼,然后飞升。 他从前便一向自信自己会步三界之巅,现在只是又多往前了一点,他要飞升。 这样的想法随着日子一天天过,随着他从兰徴身上感受到的变化,越发强烈,越发急迫。 偶尔他会想若他也是凤凰神脉就好了,那样飞升易如反掌,只可惜他应当没有一丝羽族血统,也得不到神赐。 罢了,他自己修炼,反正他不觉得靠自己就做不到。 正想着时,玉盏中新焙的茶正温,一缕水汽渐渐漫出,如烟似纱,在清早的空气中盘旋舒展。 茶香袅袅,慢慢拉远、升高,直至铺满整个视线。 玄黑的眸子静静望着那缕白雾,目光透过,跟着变得悠远,入眼一片漫天风雪。 云笈宗最为僻静的地方,因终年飘雪,唤作听雪崖。 此刻,碎琼乱玉般的雪慢悠悠落下,天地仿佛都笼在这片静谧之中。 崖边,一道玉色身影亭亭静立。 衣袂在风中微动,素白身影仿佛就要融入纯白天地间,一派清绝孤远。 他身后,数位气息收敛的仙尊默然肃立。 众人皆无声,目光穿越纷飞的雪幕,见万丈霞光自九天垂落,充裕的世间元气以他为中心汇聚成贯通天地的光柱,将他墨色的长发与素色的衣袂都勾出金边,身影在浩瀚的灵压下渐渐显得通透。 在这风雪与霞光的交界处,万千光华极盛,那抹渺小的身影却在即将羽化登阶的刹那,蓦然回眸。 似乎穿越了纷飞的白雪,穿越了遥远的距离,不偏不倚,轻轻落在了这方,落在了谢妄一直注视着的玄黑的眼底。 那一线惊鸿里,依旧是熟悉的温柔,却比平日多了些许难以言喻的意味,一种,与他眼中相同的、却又被极力压制的淡淡涟漪。 光门彻底闭合,漫天霞光与灵息如潮水般退去,听雪崖上唯余风雪依旧。 他垂眸时,盏中茶烟已散,只余凉意。 距离那日分别,已有数日,谢妄却依旧没法相信,很多时候,就好像人还在身边。 陆萧遥进院时,看见的便是如此落寞的一个背影,坐在小石桌旁温酒煮茶。 他走近一瞧,连茶都凉了,他叹一口气,道,“师兄,你也别太伤心,师尊都离开这么多天了……” “谁说我伤心了。”谢妄回神,立刻恢复一片冰冷的样子。 “……”陆萧遥看着他泛着寒光的眼,周边一圈微红,默默无言,他换了个话题,“我们该回宗内了。” 谢妄皱眉,“我们不就在云笈宗内吗?” “四方境不一样,是独立于三界之外的空间,掌门的意思是我们两个该搬回云笈宗内了。” 见谢妄没回话,陆萧遥补充道,“之后没有兰徵师尊的凤凰神力撑着,四方境会排斥异体。” 谢妄道,“知道了。” 两人理好东西走时,谢妄到兰徵房间,将那装了玄珠的木盒一齐带走。 路上,陆萧遥问他,“哦对了,仙尊他们还托我问你,之后想留在哪座峰?” “你住哪里?” 陆萧遥一听,脸上欣喜,“清止峰!你也要拜晏掌门为师尊吗?正好掌门他也有此……” “不拜。”谢妄蹙着眉,声音很冷。 清止峰转瞬便到了。 下剑时,陆萧遥不解,“那你想选位仙尊,岑师叔?” 谢妄神情都未变一分,道,“都不选。我自己修。” 陆萧遥微微瞪大眼,见人大步已经走出挺远,赶紧跟上。 因为是后来才入清止峰的弟子,他一人分到了一个院,他旁边的房间一直空着,便领了谢妄去。 他还准备说服说服师兄,哪知等谢妄几秒收拾好自己的房间,简单点来说不算收拾,就是把东西摆上了,出来时,直接御剑就要离开。 陆萧遥在后头问,“你这么着急去哪?” “后山。”谢妄回,他最后瞧了陆萧遥一眼,没头没尾道,“我迟早会赶上他。” 陆萧遥一怔,等到那道身影转瞬消失在天际,他独自一人站在偌大的院子,此时,才感到一阵迟来的唏嘘。 半晌,他望着一片云丝也没有的天,轻声悠叹,“祝你成功,师兄。” 但他没想到,他原以为谢妄不拜师只是一时气话,没想到他真就独来独往再没认师尊。 他老老实实把这事禀告了掌门,晏清也只是皱了皱眉,便没再说什么,算是默许。 不过,这选择好像也确实半点没影响他修炼。 练剑他直接去挑衅晏清,鼻青脸肿后便去找岑舟,次数多了居然就连药理知识也学了个皮毛。 若尘一向对这个让君临剑都喜欢的弟子很感兴趣,偶尔也会来瞧瞧他,于是又跟着学了点符箓。 至于衡昀那边,一些有助于修炼的宝器,他是经常自觉“借走”,没用的还回去,有用的霸占着。 气得衡昀经常跟晏清告状,但晏清睁只眼闭只眼,每次其实到最后都没判什么实质性惩罚。 他这样胡作非为,宗内不少人对他口诛笔伐,十分唾弃,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同时也产生了一帮追随者,其中不少是新生,皆在那次剑冢见识过君临剑主力抗群魔的威风,就此臣服。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86节 厌恶他与风靡他的两帮人马,经常吵得不可开交,广场上每天都可以看到有人约战。 但身为暴风眼中心的剑主本人,却从来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过,总是神出鬼没,行踪不定。 不过陆萧遥倒是都知道他会去哪。 无非就是清止峰后山洞天、灵素涧瀑布后的石室、静尘峰山巅玉台……几处宗内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 他也是那时才知道,谢妄如此随意,是因为就没打算再回那间院落过。 没日没夜,几乎是拼了命地修炼,每次路过后山洞天,那里冒出的灵光忽弱忽盛,隔了几月去看,依然如此,连向来努力的陆萧遥都叹为观止。 有时候,甚至长达几年都坐在里头不眠不休,他都偶尔得要进去看看,确认人还活着,而不是坐化了。 今日后山洞天,蒲团上依旧盘坐了一人,周身灵气萦绕。 这五年来,除了气质越发沉稳内敛,五官也越发深邃凌厉,谢妄身上几乎没什么其他的变化。 在这里面看不见外头日夜,修炼时便更加凝神专注,他心中的想法,也一点没变。 他想,他不仅要赶上兰徵。还应当要超过他。 长久的寂寥和得不到,让他现在真正认识到了实力的重要。 仙侠世界,实力便是天,有实力才能掌控。 他曾想要掌控这天下,但如今还不止,日月轮转、年岁增加没能消磨他的野心,反倒助推他想管那天上的心,也无限膨胀。 沉黑眸底金纹明灭,闪过一隙微光。 他真正想掌控的,是天道,那制定一切的天道。 这样的念头没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相信。却日益如枝桠疯涨,几乎将他的所有思念、欲望,都缠绕住,绞紧,能让每一次想起那人,想起那最后遥遥相望的最后一眼时,心口没那么疼痛。 他那日不敢离得太近,他怕那道身影消失的细节看得太清,自己真的会忍不住冲上去,用尽一切办法也要把人留下来,所以他只是远远看着。 但他没想到兰徵还是发现了他,只是那最后一眼……那一眼,当时谢妄以为是期许、是欣慰、是鼓励,是带有一点安慰地告诉自己,别担心,有缘自会再相逢。 但之后的日日夜夜,他每每回想起来,那一眼,总觉得并不是这样的意思。 那浅色眼眸转来时,那抹情绪究竟是什么?是哀伤吗?谢妄怀疑过,但不确定。 明明他们说好了,为什么还是这么伤心? 兰徵分明是一个把所有事物都看得很美好的人,他是真的会相信谢妄能做到飞升来找他才对,可为什么那一眼,却让谢妄品出了些永别的味道? 这几乎要成为他的梦魇,他已经很久没能梦到兰徵,无数次在只是见到那双哀伤的眼睛,梦境便戛然而止。 他盘膝坐在冰冷的蒲团上,眉头紧锁,不知不觉,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不管到底是为了什么,等他飞升,一切就都知道了。 只是,他放于膝上的手紧紧握拳,指尖微微泛白,为什么没有区别。 为什么修了这么久,和先前没有一点区别。 在几天前开始,修为就好像凝滞了,可他却感受不到任何阻塞,他知道这是瓶颈的感觉。 又是瓶颈。 他才明白,为何大家都说空灵根修炼慢,他没想到,越到后期反而越慢。 修炼这么努力,也依然只有金丹末期,上一次的瓶颈,靠的和兰徵双修,而如今靠自己这瓶颈又不知要困住他多久。 虽然野心高涨,但他到现在才发现,他好像确实没什么修仙天赋,他不明白为什么。 这仙侠世界把他引来定有原因,他知道自己在其中承担的角色也定非等闲之辈,身为这样的重要人物,他不信,真就是区区空灵根。 他不信自己会平庸,他也不信自己没天赋。 心中又思及那瓶颈,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便如藤蔓般从心底疯长出来。 眼前又显出那浅淡的眸子,或是含着春水般的笑意,或是露出紧张的关切,或是藏着殷殷的求和,最后都被那日风雪中的哀伤覆盖。 他不明白。 那股焦躁愈来愈烈,他一咬牙,不再循序渐进,强行抽取周身浓郁灵气,试图以蛮力冲关。 霎时间,狂暴的灵力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皆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皮肤下开始透出不正常的血红,周身气息变得紊乱不堪,他却毫无所觉,还在不断抽取。 陆萧遥路过时便有所感,入洞果不其然看见一个即将走火入魔、爆体而亡的疯子还在作死性疯狂吸收天地灵气。 他急忙给人护法,和兰徵近乎一脉相承的灵气打入体内时,那浑身血红的人周身气息才停止了继续暴涨的趋势。 一道担忧的声音在后边急切响起,“师兄快散功!在这样下去,你要没命了!” 谢妄眉头蹙得死紧,但残存的理智还是让他心神渐渐平复,翻腾的气血也恢复正常。 见状,陆萧遥转到他身前,谢妄抬眸一个眼刀,刚想开口,猛地喷出一口血,陆萧遥吓了一跳,道,“你真不要命了?修炼也不是你这样修的……” 看见谢妄递来的眼神,陆萧遥默默住了嘴。 谢妄冷冷看着他,他们两个也已经很久没说话,这次倒是久违。 只不过,他想起若要说天赋,陆萧遥,就是一个有绝顶天赋的人。 这几年来他厚积薄发,几乎不怎么费力,修为不断提升,轻而易举超过了谢妄,又常帮掌门办事,加上广为结交好友,也渐渐在宗内得了些话语权。 不过除了第一点,其他都是谢妄不甚在意的,他对这个天骄也没什么好说的,“不用你管。出去。” 陆萧遥又苦口婆心了一番话,最后还是被赶走了。 他出洞时,正在忧愁,脚边忽然扫过某物,低头一看,发现是只狐狸。 他认得这只狐狸,自从岑舟给它去要了块可以在宗内任意出行的令牌,这狐狸就到处乱窜。 狐狸跳上前面的石墩端坐,和他大眼瞪小眼,陆萧遥道,“你在这干嘛?” “你离他远点。”狐狸忽然这么来了一句。 “什么?” “他很坏。”狐狸说,它不喜欢谢妄,这个人总是受伤,就总是跑灵素涧,岑舟就没时间陪它玩了。 陆萧遥拔腿就要走,他觉得狐狸没道理。 哪知背后那尖尖的声音忽然又响起。 “你知道么?他是个魔族。” 脚步立刻便顿住,他转身,看着狐狸,半晌都没说话。 “所以他再怎么努力也没用,魔族永世不能飞升,一辈子也就那样了。”狐狸眯起眼,笑声很尖锐,一想起偷听到的那些事,便有些幸灾乐祸。 陆萧遥却没跟他一起笑,他神色罕见地严肃,一字一顿,“你别乱说话。” 狐狸露出颗尖牙,狭长的嘴巴一动,好像还想说什么,忽地像是瞥见什么,瞳孔一震。 这反应……陆萧遥心中升起一阵不妙。 猛地一回头,谢妄就站在洞口。 漆黑的眸子沉沉望来。 “你……说.真.的?” 那人的声音如淬了冰般的透着寒意。 ----------------------- 作者有话说:黑化进程:50%[可怜] 第79章 神明在上 狐狸望见那眼神,脑袋一缩,就要溜走。 忽地整个身子滞住了,火红的一团被一股大力隔空拎起来,四只脚在空中乱蹬,毫无作用。 咻地一声,那狐狸便落在了谢妄的手里,唧哇乱叫着,让陆萧遥救它。 只是突然出现的人让陆萧遥在原地傻眼,没能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那狐狸自救无果,被逮进了洞天。 他猛然回神,要进入洞天试着抢救,因为谢妄说不准真会把这嘴碎的狐杀了。 哪知门口被谢妄下了禁制,他不能进去。 洞内,谢妄一点也不废话,一手死死给狐狸按在石地上,一脚踩在了它蓬松的尾巴上。 蹲下身,尾巴上重量更甚,狐狸痛地惨烈大叫,谢妄冷冷问,“你这畜生,下次再敢乱说,你的尾巴就不止是疼了。” 没想到这狐狸也不是个孬的,它猛吸一口凉气,破口大骂,“你才畜生!我没有乱说!你师尊说的!你敢说他是乱说的……啊啊啊你你给我松脚!” “什么时候。”声音依旧冰冷,只是狐狸艰难抬头,发现这人的神情不知为何,忽然变得恐怖。 它一下支吾起来,竟然觉得有些犹豫了。 倒不是可怜他,狐狸觉得他活该,一个魔族,飞升?痴心妄想! 它毫不觉得自己说错了。 只是隐隐有一种不安的直觉,总感觉自己若是全盘托出,便离飞逝也不远了。 它扭动着身子想减缓尾巴的疼痛,准备说点别的拖延时间,哪知眼珠刚一转,那踩在致命处的脚一下施力。 “嗷嗷嗷!!!”狐狸凄惶尖叫,“几年前!我刚跑来不久的时候!你们被魔族入侵然后……” 尖叫戛然而止,脚挪开了,不过并非满意狐狸的答案,而是因为岑舟来了。 陆萧遥在外听见里头惨叫连连,怕到时候狐狸死了难以跟岑舟交代,只好去把人请来。 “你这臭狐狸又惹什么事了?”岑舟拧着眉,看呜呜拖着有脚印的扁尾巴溜到他身后的狐。 他刚抬眼看谢妄,却见人神色不对劲,刚想问问,就听见谢妄开门见山,“我是魔族?” 岑舟没准备,流露一瞬惊愕,但迅疾理好了表情,见谢妄神情未变,以为他没看到,刚想打个哈哈,把事掀过。 谢妄又一次出乎他意料,“兰徴知道。” 这本应是个问句,却说得太肯定,岑舟又一次露了馅,即便他情绪还是收拾很快,但这一回,谢妄神情立马变了。 变得很难看,再也没理谁,一边往外走,一边开始自言自语般喃喃,“他知道。”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87节 “他知道但他还是走了……为什么。” “你、你等等,谢妄……”岑舟突然感到有些无力,但谢妄依旧自顾自往外走。 “……那他为什么答应我……给我希望……” “……是觉得我不重要。对不对。” “只是。哄我。都是在。哄我……” 他忽然笑起来,两边肌肉扯着嘴角的弧度,黑眼睛亮地吓人,在昏暗的空间里看上去十分诡异。 别说身后的陆萧遥、狐狸,连岑舟都被他突然之间的变化吓到了。 岑舟刚要把人抓住诊断这是不是什么病症,但被呼着痛满地打滚的狐狸吸引了注意。 陆萧遥便说交给他,他去看看。 追上谢妄时,他正往山下走,没再自说自话,但确实整个人不太对劲。 陆萧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看谢妄这个反应,知道狐狸说的八九十都是真的。 突然得知师兄是魔族,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任由谢妄这个状态胡乱走下去,他有点担忧,伸手拉人,说话还有点磕绊,“没、没事师兄,魔族、也也挺好,他们派系很多,也不是所有都是坏种……” 谢妄停了脚步,喃喃,“魔族不能飞升。他知道我是魔族。” “……啊?”陆萧遥有点困惑,不知为何他如此在意飞不飞升,“那、那就算了?” 手刚碰到谢妄的衣服,猛地被甩开了,陆萧遥懵地看他,此刻的谢妄让人无比陌生,眼珠就像黑夜里的鹰忽地转来,语气近乎残忍。 “别碰我,陆萧遥。你幸运地让我恶心。” “再不滚,我真的会忍不住杀了你。” 陆萧遥当场愣在原地,这一回,谢妄走了,他没追上去。 以前谢妄对他再不耐,也没这么认真说过自己让他……恶心,这样的话。 那一瞬间,他有点无法像以前那样一笑而过,不放心上了。 那道背影转瞬渐远,他停在原地,没再动。 听雪崖上,如今已有了一座飞升殿,是为纪念兰徴仙尊而设。 里面有兰徴的玉石雕像,或说神像,即便再细致,到底是石头,谢妄宁愿对着羽毛说话,也不常来过。 但他现在来,是要问清楚。 今日看守的弟子正巧是追捧他的其中一个,见到是他,立刻睡意全无,瞪着眼,“谢谢谢……” 妄字还没谢出来,被走过身边的谢妄抬手敲晕了。 入殿,抬眼看有着熟悉轮廓的玉石面孔,那人神情依旧。 从前,他浸在这温暖里无法自拔,如今他只觉得看不透。 他看不透兰徴,为什么这么对他。最后一眼,根本不是哀伤对不对? ……是漠然,神祇对凡愚的漠然。从没真正在乎过他,看到他飞蛾扑火般的努力,只是漠然。 看到他身不由己地一次次被吸引,很可笑吧。 到头来,还是只有他自投罗网,一厢情愿啊。 殿外,最后一抹洒下金粉般的余晖从天际被彻底抽离,殿内的光线如退潮般逐渐消散,神像失去了光的依托,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殿宇中央孤立的人落下字音,似鬼魅似幽魂。 “都是假的对不对。” 那抹微笑,他死死盯住,此刻不再有一点温存,多么讽刺多么虚伪。 “说什么以后一起看人间桃花,只有我自己一直信这话。” 神像眼眸低垂,仿佛在静静注视眼前被玩弄于股掌只能在这自顾自发泄,最后依旧无能为力的可怜人。 “等我飞升?都是骗我,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跟我的以后。兰徴,对不对……” “哈哈哈哈哈哈……”他忽然低低地笑起来,笑声在大殿回荡,比哭更难听。 “你从来只把我当一件……用完即弃的泄欲工具,你除了登临大道其他都不在乎,对不对啊兰徴!” “你根本不在乎、只是我烦你,所以才大发慈悲说的那些话哄我其实都是假的,对不对啊!” “看我很可笑看我很可怜吧,把我捡回来的时候就是因为可怜我,选我这个空灵根也是可怜我,知道我是魔族觉得我更可怜更可笑了吧,是不是啊兰徴,你其实从来没有!……爱过我对不对。因为你其实根本不懂啊……也不在乎。” 神像依旧沉默不语,此刻的无声就像最残忍的回答,无限放大的安静像寒冬刺骨的冰针从指缝、手心这些最为脆弱的地方刺入问神者的骨肉,寒意顷刻传达四肢百骸。 刺向他摇摇欲坠就在崩散边缘的理智,将本就身陷泥泞的人刺入无尽的深渊。 就在这刻,他忽然想起,他从前很少再想起过现世,这一刻那个从小到大记忆深刻的场景几乎是闯进脑海。 “你,为什么要丢我,我在那里,等到一个人都没有了……” “哈哈哈哈哈哈唉哟宝贝,好玩,丢你……好玩啊。”几个女人尖锐的笑声,“这不是会自己回来吗?” 身上满是泥泞的男孩抿紧唇,盯着她们肆意的笑,最后只是垂眼,只是上楼回自己房间去。 身后却不肯放过,传来凉薄的嘲讽,“这么容易就生气?跟他那死爹一个脾性。” “哈哈哈那不得了,看来以后啊,也是个多情坏种。” “……” 那样尖锐的笑声,仿佛不是记忆,渐渐透到耳边,理智彻底崩溃,他像一只不知道怎么冲出牢笼的困兽彻底发了疯。 “为什么丢我。为什么丢我?为什么丢的总是我啊!!!!” “好玩吗兰徵,很好玩是不是,玩完死的玩活的!我不是人吗?我不是那死木头啊,你说丢就丢,我也是人啊……为什么都不要我……” 完全不似人声的嘶吼爆发出来时,整座殿宇都静了一瞬。 眼中似乎有什么太满,眼眶太过用力撑着,酸得厉害。 他看着眼前不断沉默的笑面神像,模糊的陌生的石像,在眼中渐渐映成清晰的熟悉的脸,浓烈的不甘混杂更复杂的情绪一层层在胸腔涌上来,把那里的空洞全部填满。 忽然之间,像是一定要得到什么,双膝一折,他跪了下去,深深跪拜下去,头抵在冰凉地面,合掌双十高高举过头顶。 “三尺神明在上—— “弟子谢妄,求神明垂怜,再让我见见……求你见我,兰徴!求你,再见见我吧……告诉我,说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是魔族,不知道我不能飞升,不知道我是个……坏种……说那些都是真的,” “……说爱我都是真的……说你一直在等我……说你从来没有想过……没有哪怕一刻、想过丢我,说……告诉我……一句话、一个字都好、都行!” “只要你说我就信,给我一点回应,求你了求你了……” “之后、我再也不缠着你烦你了……我自己想办法……” “想我怎么飞升,想魔族怎么飞升……刮掉肉剔掉骨不要这血……我飞升再来找你……好不好……” “告诉我啊兰徴……怎么做!!才能不丢我……” 声音嘶哑难听,一句盖过一句,余音久久不息,直到彻底消散在死寂的大殿里。 他依旧虔诚跪拜着,浑身颤抖地厉害,固执地等了许久许久, “滴答——滴答——” 久到蜡滴尽,泪尽, 双腿麻木,心木, 烛火熄灭……一切都灭。 在昏暗中,中央匍匐的人影极其缓慢地立起来,阴影不断在光滑的玉石地板拉长、放大,那块黑暗爬过去,开始爬上神像,然后不断放大,覆盖、侵蚀。 紧紧合上的双掌慢慢分开,在眼前慢慢拢住高高在上的神像,就像被一个囚笼罩住。 从神像处看去,也像拢住他自己渐渐染上血色、染上疯狂的眼瞳,嘴角不断扯开,“所以啊,原来——” “都.是.骗.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有惨败又绝望的笑在空寂的庙堂里不断回响。 良久又良久,沙哑至极的嗓音,带着从肺腑处扯出的血腥气,如同从深渊爬出的厉鬼般幽冷,一字一顿。 “我不会.放过你的,兰徵。” “死.也.不.会。” 抬眼,密密麻麻的血丝从瞳孔边缘疯狂蔓延,再没有泪,尽是恨,与深深的……像是不甘。 最后一眼。 那名字被嚼碎了,混着血咽下去,踏过满地破碎的狼藉,走时,再没回头。 ----------------------- 作者有话说:黑化进程:100% 其实小鸟知道的话,会很心疼[可怜] 第80章 魂魄合一 云笈宗藏书阁近日住进个狂人,额间开一眼,一声不吭往云梯边一坐,不眠不休地阅万册、览千卷,因太过养眼,令人频频侧目。 不过无人知道他手中流水般滑过卷册,只不过是为找到一两句有关魔族的话。 即便只有零星,但也理出些思绪。 不似修真界宗门林立,魔罗界根据地理环境划分九区,战时以一区为首,平时各自为营。 魔族起源无人知晓,只知上古大魔修炼之法乃在仙道之外,一种以血为媒的功法,入门极易,进步飞速,广而传之。 这些以此法为本的修炼者聚集,便成魔域,魔气日益浓郁,人间界、修真界不受其扰,便自成一界,名曰魔罗界。 但此法唯一弊端是要通过血脉继承天赋,简而言之,龙生龙凤生凤。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88节 因此魔域中人极其看重血脉,也只有上古大魔之后才叫魔族,其余后来加入者,顶多算是魔修,修真界称之堕魔。 而魔族内又根据血脉修炼的强悍程度界限分明,虽说规矩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但因为这修炼之法的特殊性,魔尊之位可以说是代代相传,无人敢僭越,无人能僭越。 后因魔族修炼普遍快于强于修仙者,傲慢之心愈高,有心生歹念者四处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弄臭了整个魔族名声,加之其修炼之法本就有违天道,于是天行柱降下神谕,讨伐整个魔族。 仙魔大战,死伤无数。 神谕再次降临:魔族永不能飞升。 为此魔族试过抗争,但上界不对魔族开放通天路,任何抗争都无济于事,之后,魔尊终会死于心魔的诅咒也开始了。 这些都是世人已知之事,这天下第一宗的藏书阁竟没一点新意。 就算再厌恶防备敌人,但这第一宗门一点不懂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 谢妄沉着脸,几天来终于站起了身,只是刚把手上的书放回书架,抽手时不小心连带了本书出来。 捡起一看,谢空空著。 ? 魔尊的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围没人发现,那个读书狂魔拿过书放进袖中,悄无声息离开了藏书阁。 回到先前的院子,陆萧遥不知道去了何处,谢妄没在意,开始在房间里查看此书。 里面详细记述了身为魔族的,可以说是使用教程以及注意事项,简直就像为此时的他而写的。 谢空空在书里提出很多看法,比如他觉得魔族修炼之法有个明显缺陷,天赋越高者性情越容易变得极端不可控,他认为这就是魔尊容易产生心魔的原因之一。 他还在书里提出,魔族若能产生至纯至净者,这一类人或许不会产生心魔,最后也就不会灭亡,只是他还没找到天然的例子。 谢妄快速翻过其他类似的杂七杂八和胡言乱语,目光最后定在一处关于魔族特殊魂魄的地方。 自从得知魔族不得成神的神谕后,谢空空便开始寻找魔族能够成神的办法。 他大量研究空间禁制,妄图不走通天路而直达上界,虽然失败了,但意外发现了特殊魂魄。 似乎除了他们这个空间以外,还有别的形形色色的空间,存在大量魂魄,其中不乏至纯至净者。 他用自己的血、骨捏了个魔族人身,想方设法利用禁术招魂附体,再将其制成傀儡,想着等促其飞升,放下通天路,魔族便能一掌上界。 可惜无一例外都失败了,他只好将这造出来的人身随便锁在当时路过的地方。 此外,谢空空还提到自己曾不小心弄出了个继承人,这孩子完美继承自己,修魔天赋异禀。 但这没用,谢空空便试着用他来招魂,但还是失败了。 魔族感情淡漠,谢空空自己又还在位,对这个未来的尊位挑战者没什么怜惜,也为了不让底下产生异心,想也没想便顺手封了这孩子的修魔天赋,将其放养至人间界自生自灭。 谢妄看完这些内容,顿感脊背发凉和一股愤懑之情涌上心头,敢情他穿到这里来和谢空空这个老登有关? 他前后又翻了翻,却没有再多的信息,不知道这个老登还活着没有,若能当面对峙,或许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但这些不是目前最为重要的事,就算真搞清楚了,谢妄其实,也不觉得很有必要回去。 他先前再崩溃再恨,在没抓回人前他决不罢休,兰徴越是避他,他就越要找,届时势必发狠报复这个真正的骗子。 谢空空没找到的方法,他并不认为自己就找不到。 而且不是试着找一找,他是一定要找到。 眸色转深,他越发冷静想到,自己势必不能在此地久留,那只狐狸嘴巴大,身份问题始终是个隐患。 但他也不能就这么离开,目光落在最下面有一行小字注解:若是想破除封印,需要强大外力冲击。 强大外力冲击……他下意识想到那枚玄珠,若能把那魄融合了的话,说不定能冲破封印。 谢妄果断将屋内所有东西都往乾坤袋装,全部收拾好后,从那木盒里拿出玄珠,去了后山。 山背阴凉处有块空地,林静风息,适于魂魄合一。 有关魂魄的法术都是禁术,云笈宗藏书阁不一定有,但谢空空的书里不少。 他将那生魄召出,现在看见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依旧有点厌烦,他想起那骗子提起过自己魂魄俱全,怀疑这不是他的魄。 书上也说若特殊情况需魂魄差距过大,需要有魔尊级别或者渡劫末期大能护法,否则强行融合轻则修为有损,重则魂飞魄散。 但谢妄管不了这么多,这魄修为深厚,强行融合必然有极强冲击,只要有成功的一线机会便够了,他一定会死死抓住。 在此之前他解下腰间的饰物欲放于旁边石墩上,摸到那枚翎羽时,他愣神了刹那,随即满不在乎似的随手放在了上面。 几个时辰过后,谢妄再一次爬起来,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回尝试,一次比一次难站起身。 那魄过强的自我防卫意识、近乎本能的排斥和残暴抵抗,每次当他开始运转功法时,便将人狠狠掀飞,砸在地面上,不多时这四处都是他身子砸出来的坑。 身体早已不能入眼,鲜血浸透了残破的衣袍,额间还在不断滴下。 他像先前无数次那样固执往前走,骨骼咔咔响,五脏六腑仿佛移位,随着步伐本该一阵一阵的疼,但他浑然不觉,只是眼底那簇幽暗的火,愈来愈烈。 轰——毫无意外,依然被击飞,这一回他被掼向粗壮的树干上,脊背严重受创,瞬间麻痹了全身,久久不能缓过来。 他喘着粗气,运转灵息,这魄……分明就是他的,这么固执的魄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那小骗子到底在怀疑什么? 额间的血更多地溢出来,落在脚底成一片暗红的泥泞,谢妄没注意一手按在上面,浑身不住地颤抖,强撑着自己直起身,立住。 他垂眸望着手掌一片污浊的血,温热还在不断流下,甚至遮挡了视线,他低低冷笑,“若真是我的魄,就该老实点。” “你是更想我死,还是也想……把他抓回来。” 那魄不会说话,自然是沉默着,谢妄也不知道自己在试图沟通什么,只是没有回应的感觉让他无比烦躁,他厌恶没有回应,就像被忽视,让人心头火起。 周身灵力再一次暴涌,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冲向那巍然不动、依然顽固抬手凝气的身影。 此刻恰好一阵风过,一直乖巧躺在石头上的羽毛被轻轻吹起,轻柔地悠悠飘向这边。 这一回那魄虽依旧抵御姿态,却浑身没有一丝灵力释出,羽毛便稳稳落在向上翻过的掌心,微微晃动,好似在轻蹭。 爆发的人影与静立的人影瞬间重叠融合,生魄终是认了魂,魂魄归一。 等谢妄醒来时,身上的痛楚都已经消失,前所未有蓬勃浩荡的灵力在体内汹涌,隐隐还能感受到体内还有另一股陌生霸道、但他适应地极快的力量在胡乱窜动。 丝丝缕缕黑气萦绕在周身,他想这就是魔气,封印破了,天生魔族,魔气自生。 长久的压抑以来,第一次得到了成功,他静了一会儿,忽然笑出声,喃喃,“天意,这是天意……天不要我死,我一定、一定要争。” “……兰徵你等着,等我……” 话未完,他猛地喷出一口血,抬脸不知何时已是泪血满面。 只是他刚抬起沾满污血的手,便感到掌心的柔软。 山阴处怎么会忽然一阵风过…… 半晌。 声更轻,好似在自问,“这也是天意……对不对……” 霞光映照在山头,落下徐徐余晖。 他出了隐秘的山谷,正在想自己该往何处去。 上头御剑飞过的一人影似乎看见他,忽地下降,确认后,刚对上视线,那人便急急对灵犀令叫道,“禀仙尊,找到谢妄了!” 感到来者不善,谢妄顿时眯眼,他似乎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人。 不过这么思索的一瞬功夫,半空中出现数十道人影,为首是几位仙尊,将他团团围住。 谢妄冷眼看着,腰间别着君临剑。 在他都要以为自己身份已经暴露了时,晏清向前一步,声音平静道,“谢妄,有人举报,在你房间找到了剑冢丢失的古剑……” 他顿了顿,“以及关于魔族的书。现在要对你缉拿审问,暂且先押入地牢。” 晏清说话时,他身后陆萧遥不动声色,在袖子遮挡下使劲朝他打手势,意思是让他先照办,剩下的他找人想办法。 一旁岑舟见他面无表情,知道他现在估计心神不宁,补充道,“这事还没定性,且你已有君临剑,并无与魔族联合偷取其他古剑的动机,所以只是去地牢住几日,问过几个问题便好。” 他说完,晏清看了他一眼,但没有说什么。 只是谢妄并没有按照陆萧遥的手势照办,也没有听信岑舟的话心平气和去地牢。 他只是声音毫无波澜,两个字简要回应,“污蔑。” 第81章 叛逃宗门 闻言,晏清立即蹙眉,他最看不惯谢妄这副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样子,语气当然好不到哪里去,“是不是污蔑,要审过才知道。” “毕竟东西是从你屋内搜出,且你熟悉兰徵仙尊,从他那里套出云笈宗禁制,也不是没有可能。” 岑舟听得直皱眉,掌门师兄虽说常常看不惯谢妄自以为是的脾性,但对这孩子其实还是蛮上心,怎么此时听起来倒有些咄咄逼人。 最主要,师兄非要提到兰徵做什么,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不其然,谢妄的神情几乎在他话音刚落时,马上变了,手似无意搭上了剑,黑眸深沉之中暗流汹涌,岑舟大脑飞速运转,思索怎么缓和一下越发剑拔弩张的气氛。 但谢妄什么也没做,甚至语气平静到近乎诡异,“谁找到的剑。” 晏清未答,他身后衡昀咳了一声,黑眸瞬间射来视线,一人从衡昀身后一步迈出,“是我!” 他微微眯眼,只觉这矮身圆面的人有些眼熟但不多。 “我奉师尊命令去找萧遥师兄商量要事,走错房间,见床底藏了古剑,桌上摊着魔族的书!” “而且当年剑冢我就在现场,亲眼看见那些魔物在他手下毫无反手之力,魔族至宝也都避开他去伤其他弟子!” 呵,谢妄想起来了,这是当年背后刺他一剑,陆萧遥喊衡子文的那人。 几年过去,衡子文脸更圆了些,讲起话来脸肉便一抖一抖,控诉地十分投入,因此丝毫没注意到场上某几人脸色越发难看。 他还在道,“指不定他不止是个奸细,而是魔族……” “走狗”二字还未出口,忽然被一声轻笑打断,着一身玄衣的人低低地笑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其他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想做什么,没有掌门下令,更不敢轻举妄动。场面就要陷入僵局。 衡子文被他笑得一阵毛骨悚然,都顾不得有长辈在,大叫,“你你笑什么?!” “我笑你——”谢妄忽地抬眼,眸光锐利,嘴角弧度还在上扬,只是手抬起,对着那被撑地变形了的仙家白袍,语气骤变,“猜对了。” 几字如森森鬼音落在衡子文耳边。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89节 不待众人反应,五指凌空虚抓,“砰——”地一声巨响,脖颈之上一瞬空,血雾瞬间弥漫天! 那一刻好似所有动静都变慢,浓烈气味冲击所有人的鼻腔,血腥场面脑海中久久挥之不散。 离得最近的仙尊衡昀反应再快,也避之不及,也被溅了半身温热的血。 所有人都没想到,谢妄竟然胆敢当众行凶!这个众,还是众仙尊。 紧接着所有人那血雾之间掺杂极其刺目的丝丝黑气,晏清缓过神,大喝一声,“是魔气——” 立刻回首,原地已无人影。 眉头瞬间紧锁,不容片刻思索,抬手,一诀凝在指尖。 “全宗听令!封山禁路,全力缉拿罪徒谢妄!生死不论!” 掌门声如寒钟,敕令瞬间震彻群峰。 * 云笈宗忘忧林,一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在林间穿梭。 这是下山必经之路。 冰冷的雨水不断打在脸上,若不是额间纯白瞳眸不会眨眼,否则这雨势凶猛,他数次被模糊了视线,实在危险至极。 该死的狗血套路,倾盆大雨逢事必出。 “咻咻咻——” 漆黑竹木间还有无数暗器贯木而过,玄衣人身形敏捷避开这些机关暗箭。 林内小径错综复杂,观天鉴全都一览无余,他又特意绕了些路,更让人难以捕捉行径。 几百米逶迤而行,林木越发稀疏,身后宗门众人还未集结赶上。 就在他以为快要出去时,一道剑光匹练般斩开雨幕,带着凌厉的气势,未取他要害,而是“轰”一声斩在他前方三尺之地,泥水飞溅,硬生生阻住了他的去路。 疾驰的身影骤然停下,对面雨幕中一人身影逐渐显现,手持长剑,身姿挺拔,正是陆萧遥。 他气息也有些急促,显然是一路急追而来。 “……师兄!”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清晰,“别再往前了,跟我回去!现在回去跟仙尊们陈情,只要说明缘由,还来得及……” 谢妄“嗤”一声打断了他,“回去?我能回哪里去!回去被废修为关地牢吗?!” “你这一走便是坐实叛逃之名!” “那又如何!你给我滚开!” 看见谢妄身上涌起的魔气和陌生的神情,陆萧遥眼中有什么正在熄灭。 “既如此……”他缓缓抬剑,剑尖直指谢妄,异常坚定,“掌门让我将你带回,师命如山。对不住了师兄。” “废话真多。” 随即一剑袭来,快、准、狠,再无半分犹豫。 “铛——”一声刺耳金铁交鸣声。 君临格开镇云,火星四溅,魔气与灵力剧烈冲撞。 陆萧遥被这股巨力轰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一棵古树上,喉头一甜,鲜血自嘴角溢出。 但谢妄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强行催动尚未完全掌控的魔气,甚至体内两股相冲的力量还未完全融合,正在互相排斥,反噬他的经脉。 前面的人落地,拄着剑,勉强支撑起身体,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其实直到刚刚直接接触到那股虽然还不稳定但无比强大的魔气,陆萧遥才真正相信师兄真的是魔族。 不是傀儡不是走狗不是奸细,就是真正的魔族。 不、现在也不能说是师兄…… 起身的人在黑夜中,眼神变得凝重而肃然。 “谢妄,是你逼我的。” 他低喝一声,双手急速结印。刹那间,肉眼可见他周身灵气疯狂汇聚,身形在雨幕中仿佛骤然拔高、膨胀! 一股远超金丹元婴、甚至隐隐触摸到渡劫期的恐怖威压漫天而至。 谢妄急步后退,拉开距离的同时,眼中倒映出面前逐渐显现的庞然虚影。 林子另一头,选错路的衡子文表兄,衡昀座下首席弟子,衡子陵也望见这幕,他抬手示意身后队伍停下,眼中藏不住的讶异,“这是……法天相地!” 虽边缘模糊,并非真正的渡劫期神通。 “我看我们没有赶去必要了。”他右边一位同门道,“虽说陆萧遥天赋绝伦,倒真没想到竟有如此能耐。” “那是他师兄,他真下得去手?”左侧同门上前一步,望着那冲天光芒,挑眉道。 “什么师兄,魔族败类罢了。”衡子陵一直未言语,直到此刻冷然一笑,话里尽是讽意,“这招确实不错。但对付一个最多只有金丹巅峰的废物…… “杀鸡用牛刀。” 忽然,他们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大地震颤,一道气浪排山倒海般轰然涌来,紧接着眼前那顷刻间吞噬法相、冲天而起的万丈金光几乎让他们永世难忘。 半刻钟前。 只见虚影巨人随着陆萧遥的动作,抬起一根巨指,携风雷之势,朝着谢妄碾压而来。 巨大阴影瞬间笼罩了渺小人影。 然而,在那些人预想中的绝望并未出现,反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谢妄咬牙切齿地冷笑,充满讥讽地吼道,“原来你一直在跟我装啊!” “不过可惜——” 话意未尽,忽然之间,浓稠如墨的魔气冲天而起,将漫天雨幕都染成黑色。 谢妄双掌掌心,璀璨夺目的金色丝线如泉涌般喷薄而出,并非灵力魔气,却蕴含着一股超脱的澎湃力量。 “玄元,燃。” 随着他一声低语,双眼瞬间变得赤红如血。 那漫天金丝在空中急速旋绕、交织,竟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金掌,冲天而起,光芒万丈几乎映亮半边天,悍然拍向那法相巨指! “轰——!!!”恐怖的冲击波呈环形向外疯狂扩散。 方圆百里的林木,如同被巨镰扫过,或末部齐断,或连根拔起,近乎半个忘忧林,在这一击之下,狼藉满地! 法相巨指,在巨掌之下,尚有抵抗之力,但随即金光巨手猛然喷发出冲天烈焰,将萧遥法相天地之云尽数吞灭。 “君临,斩。” 金光再次暴涨,急速收束,在他头顶凝聚成破开云雨的光剑,几乎映亮整个天空,随着谢妄手中君临剑高高举起,随后势不可挡地向前斩下。 陆萧遥仓促间布下的层层灵力护罩,在这磅礴剑威面前,纷纷碎裂,连半息都无法支撑到。 他脸色苍白,万万没想到,谢妄不仅是魔族,而且绝非普通魔族! 他呆滞地站在原地,望着那毁灭性的光剑在瞳孔中急速放大,死亡的寒意瞬间传遍了他全身。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一道淡淡的、却无比柔韧的蓝色荧光,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身前,如同一个透明的蛋壳,将他轻轻笼罩。 金色光剑斩落在淡蓝护罩上,“嗡——!”没有预想中的惊天爆炸,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嗡鸣,惊起周边千层土地崩开,砸出一道巨大深壑。 但烟尘散尽,剑痕之中,陆萧遥完好无损地站立着,周身那淡淡的蓝色荧光流转不息,将他与外界的恐怖威压完全隔绝。 谢妄在看清那道泛着淡蓝光芒的护体瞬间,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恨意、所有被背叛的痛苦,在这一刻彻底爆发,那熟悉的气息本该属于他的,此刻却护在了他最厌恶的人身前。 “兰徵!!!”他目眦尽裂,充满无尽不甘与悲愤的吼声响彻长空,“你凭什么还偏袒他!!!” 怒急攻心,加上力量透支、魔气反噬,谢妄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 他死死地盯着那护着别人的淡淡荧光护体,他知道,有这道力量在,他现在动不了陆萧遥。 这一眼后,他猛地转身,就要离开。 身后一道凌厉的声音传来,“魔族孽障你还想去哪?!” 数十道人影从残破的林间闪现,迅速结成合围攻势。 一眼过去,玄铁重剑、缚灵长鞭、穿云劲弓……皆是门中精锐子弟。 凝滞一瞬后的雨势更加滂沱。 ----------------------- 作者有话说:下章小鸟就出现[垂耳兔头] 第82章 一朝魔尊 “给我抓住他!!!”连绵阴雨中,一道命令近乎嘶吼而出,一下划破沉沉的夜。 融入黑夜的身影一路疾掠,身后紧跟数道同样飞驰的身影。 寒风凛冽,刮地衡子陵脸生疼,他想起当年剑冢试炼衡子文回来时便和他说过,所有新来的弟子中,就属这小子最能跑。 师尊在衡子文炸后气得不轻,下令让他带队势必缉拿这杂种,他知道师尊派他来的另一个意思,不过没想到掌门还派了陆萧遥过来。 好在陆萧遥也没能抓住姓谢的,这才给了他机会。 不过他以为刚才这两人大战一场,这谢妄定是再没精力抵抗,他自是可以白白领功,但衡子陵没想到这家伙还这么有精力跑! 不过,抵抗的话也好,失手错杀便也正常。 正思及此,腰间灵犀令传来压低冷峻的声音。 “挽月就位。” 高树之上,挽月雕弓拉到满,泛冷光的箭矢对准正在飞速而来的那双黑眸。 “玄鹰就位。” 粗壮树干背后,玄铁重剑剑锋微侧,映出林叶间隙漏下的月华,只待猎物踏入一丈之内。 “缚灵就位。” 藤蔓垂落处,缚灵长鞭末梢探出,轻搭在败叶上,电流蓝光在幽暗中有节律地明灭。 数道截杀依次就位,只等一声令下。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90节 “很好。”衡子陵冷笑,“把他逼过去了——动手!” 前方黑影几乎是踏入环树空地的刹那,箭啸几乎是贴着耳廓擦过去的,带着清冷弧光,将身后一株合抱粗的古木炸地粉碎。 谢妄不是没发现,只是别无可选,不能闯也要硬闯! 速度未变,激起落叶纷飞中,他侧身,旋腕,指尖魔气随出,一下拨开那接踵而至、杀气腾腾的玄铁重剑。 重剑偏离预定轨道,却依旧带着蛮力肃杀而来,贯穿了他左肩胛,剧痛之下,谢妄右掌拍出,魔气轰在来者胸口,将其震飞。 前方道路刚一清明,一条长鞭如影随形,又狠又烈朝面门袭来,谢妄身形一折,鼻尖几乎贴着鞭稍掠过。 捕捉到袭杀一点空隙,立即足尖点地,后腿发力猛地一蹬,似一阵玄风蹿出百余米。 他不能停。身后追兵的呼喝声、兵器的嗡鸣声、灵力的破空声,逼得很近,若不是刚才消耗了太多,这些货色本该追不上他。 身后就刚刚一瞬便被拉开距离的衡子陵咬牙切齿,“这都拦不住他。一群废物。” 灵犀令静了一会儿,一人问,“……师兄那怎么办?” “怎么办?”衡子陵声音发寒地重复,眼中杀意迸射,“开天网,启杀阵。” “杀、杀阵?那要禀报掌……” “你执令还是我执令?!闭嘴!滚去等他露出破绽……” “就杀了他。”这话不容置疑,其余人噤声照办。 霎时间,天罗地网,杀阵弥天。 忘忧林上空三十六副天罗网铺天盖地压下,灵气澎湃,视野所及,无处可逃。 随即大地震颤,寒风呼啸而过,七十二道杀阵轰然启动,杀气凝若实质,势不可挡。 就在衡子陵以为这次势在必得,哪知那人竟速度未减半分,额间纯白瞳眸倏睁。 随即君临剑每一道剑气精准打在天网灵脉节点,所经之路天网尽数失灵。 飞身而过杀阵,每一次落地皆踏无数杀门中唯一生门,杀阵罡气甚至来不及涌起便熄灭。 天网杀阵没能拦住那人片刻,但立马复原的速度迫使数十身影齐齐在前停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转瞬消失在茫茫黑夜。 衡子陵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 一弟子没看出刚才门道,惊奇道,“天网杀阵不是开了吗?他怎么速度都不变一下?难道太久没开失效了?” 衡子陵冷然一瞥,“……你进去试试。” “我我我吗?”他话音刚落,便被衡子陵抓过丢了进去。 瞬间被极为灵敏的天网从上到下,缚了个结实。 其他人更不敢说话,沉默等命令。 衡子陵没管地上不断喊着救命,疯狂蠕动的人蛹,道,“护宗大阵早就开了,没有叩心令,他出不去,定会藏在什么地方。” “分三队,分开找!” 黑夜中,位于低位的一处洞口,一双眼睛雪亮,紧紧盯着这方动静。 眉目之上的第三眼慢慢溢出血泪,今日太过度使用观天鉴的结果。 谢妄本就伤得重,破天网穿杀阵后其实没力气再躲过一遍截杀,好在这帮废物过不来,绕过来还需要时间。 看着他们四散开来,似乎知道人出不去,在找他。 他扶着墙,往这处洞穴深处走去,左肩的伤口太重,短时间无法愈合,血流了一路。 靠在一巨石上喘息,试着运转体内魔气疗伤,可实在太疼,他都无法集中注意运功。 处在逃亡的紧张中倒还不觉,此刻突然安静,就开始疼地厉害。 治不了便不治了。他靠着,思维不断发散,想着接下去怎么办。 只要能藏好,让所有人都以为他真的已经逃出去,再熬过戒严期,然后再随便打劫一位要出宗的弟子。 然后,就可以出去了。然后,想去哪便去哪。 十几年前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年到这里费了多大的力气,如今想走,倒也没那么容易。 他垂下眼眸,手在衣袍擦了擦,只是两者一样脏,尽是血污,刚刚一蹭还蹭破些手上血泡,更惨不忍睹。 累地连净身术都没法使。一路来神经一直高度紧绷,此刻他忽觉很疲惫,眼皮变得很沉重,但他知道现在不能闭上眼睛。 他还要保持清醒,他还要活。外面尽是想他死的人。 哪怕不是他的错。 呼出一口浊气,他觉得比起握剑多的右手,左手稍微好点,血痕疗愈得快些。 于是他用左手从一直护着的乾坤袋里拣出那片羽毛。 也就半天多没见,谢妄却觉得过了很久,一下看到还有点恍惚,好似那些曾经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和兰徴的曾经。 他忽然鼻子有点酸。但他不是躲在角落偷偷哭鼻子的性格,所以忍住了。 他轻轻握着那片缥缈,柔软的绒毛蹭过指尖,让他感到安心。 突然想吃点甜的,感觉好久没吃了,上一次吃,他都想不起来是何时。 张了张嘴,嘴里都是血味。眼眸往旁边一扫,有一些杂草。 他盯了半晌,随手拔过几根,塞进嘴巴里嚼,苦涩蔓延开的时候,他皱着眉吐了出来。 他还是吃不了太苦。想吃甜的。 那羽毛举到眼前,他慢慢开口,语气平静。 “兰徴,我好恨你。” “知道你是把我抛弃了后,恨你恨到骨里。无时不刻。” “恨你狠心绝情,恨你谎话连篇,恨你……根本不会爱人。是只傻鸟。” 外头很静,就里面一样。 明月高悬,随时间在一点点偏移。石头、青草、水洼,都在安静认真地听他说。 “傻鸟只是傻,不会爱对不对,分不清什么是才是重要的,不是不爱,如果懂的话是不是不会……” 他静了一会儿。 “……我快恨死你了。明明都不是我的错。为什么都这么对我?” “兰徵,你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见见我。” “你不在,你的弟子就要死了,你知道吗……你在看吗,是你的……意思吗?” “明明说过不会让人欺负我,我都要死了,你还不来。骗子。我最讨厌别人骗我。我恨死你了。” 所有的恨、怨与不甘,都化作一潭死水,却映出一人的影子。 安静了很久,一点莹光在指尖亮起,他唯一用了灵力的一句话,只是,“兰徴,我又想……吃甜的了。” 羽毛在幽暗的空间流转光华,熠熠生辉,很是漂亮,就像它的主人。 绒羽轻贴上唇时,仿佛还带着那人的体温。 此时,洞口突然传来脚步声。谢妄收了所有东西,瞬间警惕,心跳骤烈。 只是来者轮廓并非所想之人,缓缓走进来的,是陆萧遥。 谢妄周身顿时魔气环绕,蛰伏在石后,时刻准备动手。 陆萧遥却在一丈之外驻足,正好在谢妄预算范围外一步,他道,“我知道你在这。” “……” 谢妄也不跟他装,走了出来,冷声,“你想说什么?” 他不待人回答,补充,“想把我押回去立功,除非我死。” “当然,定不会只我一具尸体。要试试吗?”手中君临寒光四射,他嘴角勾着笑,昏暗光线下,诡谲至极。 “不了。”陆萧遥拒绝道。“我来找你,不是为了抓你。” 谢妄盯着他,不明所以,他跟陆萧遥可没什么好聊天的,还是在这种情势下。 陆萧遥看了一眼他手中君临,随后直视他的眼睛,道,“我只是突然想起,好像还欠你一样东西。” 他拿出一样圆润莹白的玉牌,里头有仙尊旨意。 “当初事情都发生的太突然,灵椒我也忘了吃,不如今日都用这叩心令抵了吧。” 半晌。 持玉的手还抬着,谢妄却没动,他垂眸,忽地低低笑出声。 “陆萧遥,你真的……太让人厌恶了。” 被厌恶的人垂下眼,耸一耸肩道,“随你怎么想。” 他将叩心令放到一旁的石台上去,沉默一瞬,忽然道,“但若你连这山都走不出去,也真是配不上师尊嘱托。” “谢妄,别这么逊。” 闻言,谢妄却是一怔,见他往外走,下意识伸手想抓住问清楚,只是情绪激动到自己都差点没说清楚话,“他,他跟你说什么了?!” 转念一想,又近乎咬牙切齿,“他还……给你留话了?” 但他被一屏障困在里面,最后只能听见越来越远的声音,“你若是想知道……到时候活着,自己来问。” 陆萧遥走出去时,没几步便碰到了负责搜查这边的弟子,不过这几个跟陆萧遥关系都不错。 因此见他从那边过来,就随便问了几句,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洞穴隐蔽并不显眼,然后面不改色,“这里没有。” 往别处走的路上,他渐渐想起师尊留下的嘱托,是关于谢妄的。 唉。师尊其实一直都这样……偏心,他其实早就知道,也早就习惯。 小时候偶尔还会羡慕谢妄,但他也知道自己多么幸运,所以从来不敢奢求太多。 久而久之,他也不在乎师尊究竟对谁更好,只要对他好就行了。 师尊是对谢妄不一样的,他知道。他再迟钝,也知道。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91节 因为师尊在最后一夜跟他说,“萧遥,以后四方境就交给你了,两个弟子里,我、我一直觉得亏欠你许多……这件法器内有我的灵力,关键时刻能护你周全。” “只是这最后还想拜托你答应件事……多看着点你师兄,若是他有想去的地方,便由着他,帮他去吧。” 看着点他,由着他,帮他。 师尊,其实一直都这样。 陆萧遥一点都不傻。傻的人是谢妄。 他回神,沉着脸的衡子陵看他一眼,和他们擦肩而过。 紧接着,身后传来大叫,“唔?!谢妄?!全员听令!抓住……等等!他怎么出得去!!!” 谢妄踏出护宗大阵的那刻。 天地广阔,任他自由。 * 江陵地处仙魔交界,各类消息通达,今日酒楼大堂换了位说书,讲的内容却是代代相传,依然围绕仙魔那点子事,万变不离其宗。 不过细听的人却发现今日略微有些不同,故事中出现了个新角色。 “说那魔族妖孽潜伏在云笈宗数年,最后被识破,叛逃离宗!” “当时云笈宗那林子里可是分外热闹,数百精锐子弟,三十六副天网,七十二道杀阵,竟是拦不住这魔孽半分!” “天罗地网的杀招,反教这竖子一夜成名!” “又哪知他逃出生天后,仅仅沉寂一年,魔域便出了个摧魔圣手!” “过五关、斩六将,扫荡九区,直逼中枢,坐上那空了不知多少年的魔尊之位。那一年不服者几乎踏破魔宫,遍地皆是鲜血和头颅,却说那妖孽就连衣角都未破,端坐台上。” “只用一朝,魔君易位,仅凭一剑,万魔臣服!” “至此,再无敌手,睥睨天下,狂妄至极。” 绘声绘色,神乎其神,仿佛那说书的就在现场看见那血流成河之残暴,看见那尸横遍野之壮观。 众人屏息凝神听其描述,不敢大喘气,今日不少第一次听这事的,更是傻了眼,筷子掉地上了都不知道。 好半天,才有人问,“这这这新魔君,叫什么?” 说书想了一想,觉得名字实在是有点难记,“谢——妄吧。” 底下有人一拍大腿,哎呀一声,“怎么又是个姓谢的!” “就是,魔族就没别的姓了吗!” 几人打岔,大堂又开始热闹起来,一片混乱。 角落一人身着暗纹华袍,气质非凡,刚到时便吸引了不少目光,只是一直未抬头未言语,存在感太低,周边不少打量的视线立刻被台上吸引走。 直到那说书念到名字,谢妄才略略一抬眼。 无趣。 他今日到此是为一此陵旁的秘境,里面有他想要的东西。 算着时间差不多,正欲起身离开,此时进来了数十人,个个手臂肌肉虬结,皆是粗莽大汉。 有眼尖者先看见,迅速变了脸色,飞快起身,连东西都顾不得便逃也似的离开。 有几人速度慢了些,已经被一把抓起后领,重重扔到一旁桌上,餐碗撒了一地。 “动作麻利点,都给我滚出去!” 十八个大汉,人称江陵十八贼,每次出场都要搞地声势浩大,行事又极其霸道,一言不合就下杀手,人人生畏。 为首者刚刚未进门便听到那说书抑扬顿挫的声音,抓住那缩头缩脑正准备逃走的说书先生,“我看什么魔族妖孽,天骄圣手,不过都是华而不实的噱头!” 一贼看见这角落没动的人,横眉怒目走来,“老大!这怎么还有个聋子!” 魔族妖孽本人目光沉沉却是落在了被称作老大的人,脖子上的串珠。 似乎是件宝物。 收了。 待谢妄离开酒楼时,身后说书望着眼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早已吓出了尿。 不过,这天骄圣手踏进那高等魔物的藏身之所,一处秘境的洞窟之内时,却失了手。 没有任何魔物,没有任何至宝。 只有一声嘹亮的——“啾啾!” ----------------------- 作者有话说:师兄弟之情end,以后正派反派各自为营[垂耳兔头] 紧赶慢赶,终于是出现“啾啾”啦![猫头] 第83章 一只土鸡 “……” 谢妄手搭上剑柄,冷静扫视内景。 洞窟内并不阴暗,石壁内嵌有自会散发盈盈亮光的矿石,钟乳石滴答着水珠,地面坑坑洼洼。 但一眼过去,并未发现刚刚那声是从哪冒出动静,他微微蹙起眉。 直到——“啾啾!!!” 又来了一次,比先前响亮,好像还带了点急切意味。 视线中,远处石墩上似乎有什么动了动,是一小团白色的不知名某物站在上面。 看到他终于望向这边,似是有点兴奋,晃了晃,没站稳,“啪唧”掉到地上。 但只懵了一会儿,立刻跳起来,哒哒哒、哒哒哒—— 踩过所有水洼,越过所有沟壑,一下扑棱到他怀里,只余下死水一阵涟漪。 谢妄只是愣了一瞬,下意识便抬手接住那团没越上可以着陆的点,又没抓住可以钩住的线,挣扎往下掉的身影。 直到手心传来熟悉的柔软,温暖熨帖的感觉瞬间如电流从手心丝丝流入,谢妄才察觉自己忘了防备。 不过,他低头看着一手可覆盖的……小鸡,感觉脆弱地合掌便能杀死,此时这么端着都怕能把自己乱晃掉下去摔死的小鸡,他觉得也没什么好警惕的。 他盯着手心的袖珍小鸡,发现也并非全白,从头顶那一小撮呆毛开始向下透着淡淡的嫩黄,两颗滴溜溜转的琉璃眼珠不住地瞧着他,脸颊两边两团浅粉。 似乎是嫌他手拿的太远,那鸡不满地啾啾起来,双翅一展,飞到他肩膀上去,就要哒哒着靠近他脸时,被一把握住,躺回了手心。 谢妄看着四脚朝天翻不过身才老实的小鸡,终于开口,但这么多年来,说惯了刻薄的话,此刻哪怕对一只毫无伤害性的生物,他也一如既往。 “哪来的土鸡,话都不会说。” “……” 土鸡?!放弃翻身的小玄凤乖乖躺在宽大的手掌上,一声不吭地望着那人,思索了一下这两个字和自己的关联。 土鸡有它这么雪白的羽毛么?土鸡有它叫得好听么?土鸡有它这么乖巧么? 都没有。所以根本是毫无关联! 它气愤地啾啾起来,似乎在斥责人说的大错特错,也像是在证明自己根本不是土鸡。 谢妄皱了皱眉,冷酷道,“别吵。” 土鸡安静。 他又环视了周围一圈,发现除了这只鸡外,确实再无其他生命体。 他此次前来是听闻此处有一什么刀,除了威力巨大,还是剔魔骨的好东西,被一只特等魔物霸占着多时,这处洞窟据说就是那魔物老巢。 只是魔物呢? 视线又落回那小不点上,他心中思忖,莫非…… 但很快他打消了这个想法,这鸡到现在没翻过身来,断然不会是为祸一方的魔物。 看来今日定是空手而归了。 只是这傻不溜秋的鸡,是怎么进到这么深的洞窟里的?误入吗?还是本来就住这? 谢妄瞧着这里也不像是任何正常生物能住的地方。 他把那小身子翻过来,在手心牢牢圈住,试着问,“你是不小心飞进来了?” 接下来,他居然能看出小不点犹豫了一会儿,随即点点脑袋,鸣叫了一声。 “想出去?” 小不点却没有像上一个问题一样点头,看样子又想往他肩膀上飞,被谢妄眼疾手快按住了,哪知那家伙顺势用脑袋顶了顶他另一只手心,轻轻啄啄他手指。 轻飘飘、暖乎乎的感觉很熟悉,谢妄心中升起一点异样。 最后还是将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小不点带了出去。 到了外头蓝天白云下,谢妄特意走得离那危险地带远了许多,寻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然后在一颗矮树旁,托着一直很乖没动弹的小不点的手放到树枝旁,示意它跳上去。 小玄凤不明所以,但在人的坚持下,扑楞了一下翅膀,照做了。 只是等它一跳,刚转过身子,便见人冲它挥了挥手,话简直冷酷至极,“你以后就在这里生活。我走了……再见。” 语罢,谢妄觉得自己本就为数不多扶助弱小的善心已经耗尽,转身便走。 哪知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又惊又急的叫声,以及一串翅膀扑腾声。 谢妄没转身,但抬手在自己身后设了个无形屏障,隔开了那小不点,就在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安心离开时。 耳边突然传来撞击的“砰、砰”声,他转身,入眼即是一小身影快速撞在屏障上,弹到地上,又马上跳起来撞过来,不要命似的。 “……” 谢妄立刻挥散了那道屏障,小不点这一回撞了个空,摔了一跤,半天没爬起来。 他快步走过去,把那还在动的一小团捡起来,检查了一番,好在屏障有弹性,撞得那几下只掉了几根羽毛,没造成什么伤害。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92节 只是那最后一跤,似乎把脚摔得有些折了,身子歪在他手心,爪子不太好使,尝试着站起来,又跌倒,试了几次,最后巴巴望着他,好不凄惨的模样。 谢妄抿了抿嘴,那善心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一点,用灵力试着疗愈那只伤爪,但嘴里的话还是冷冰冰的,“这么看我做什么?是你自己笨。被挡住了还不知道停下,还傻傻往上撞……” 小不点把脑袋埋到他指间缝隙中去,似是被说地有些伤心,绒毛蹭着指尖,谢妄心里那股异样感越发强烈,他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手指。 忽然发现那折着的爪子,还是没有恢复的趋势,怕再给自己这个庸医治疗,耽搁了伤情,这鸡本来不甚聪明,要是真因为自己又落下了残处。 谢妄都觉得自己太过造孽,有些过意不去。 于是他准备将这小土鸡带回魔宫。 路上又随手抓了个技术精湛又通鸟类骨骼的医修,让他看看那只爪子。 年轻的修士吓得快昏死过去,被谢妄拍醒,战战兢兢,和那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尊一齐凑在一只鸟面前。 他本以为魔尊养的鸟,那定然不是啖肉的鹰,就该是饮血的隼,但左看右看,面前这只怎么也不像是会啖肉饮血的模样。 白白嫩嫩、眼神清澈,坐在一垫了软棉花的蒲团上,歪倒在一边,一只爪子直直伸着,似乎就是据说受伤了的那脚。 玄凤被两人这么盯着,似乎有点羞涩,歪着身子的姿势都稍微端正了点,忽然眼瞅见那陌生的人伸出手要来碰他的伤腿,吓地连连往谢妄那缩,惊叫起来。 修士一脸为难,又不敢再惊吓这鸟,也不敢看身边的人,就这么尴尬地杵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妄却是蹙了蹙眉,有点不理解这么自来熟的鸟在害怕什么,想了想,干脆将它抓起,托在手心,示意那修士这样看伤。 修士更加抖如筛糠,心想,这么小的鸟,伤都十分精细,一个闪失,地上便会横着他的尸体。 只是那颤巍巍的手又一次要碰到那小爪子时,手中虚握着的小不点不知道突然之间,哪来的巨大力气,一下挣开他的手,谢妄反应过来,刚想赶紧接住,免得二次受伤。 只是两人都没想到,那小东西稳稳落在桌上,收拢翅膀,见他没表情,又昂首挺胸走了两步给他瞧。 叫声也十分嘹亮,“啾!” 那修士惊奇道,“好、好像康复了!” 一人一鸟都高兴着,直到看见那越来越黑的脸色,玄凤呆了一下,小心翼翼朝他放在桌上的手一步步挪来,叫声也弱了不少,看上去极为心虚。 那修士也瞧见那番脸色,顿时汗如雨下,两股战战,心中大叫果然这魔头阴晴不定,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横在这了! 就要跪下时,听见言简意赅二字,“出去。” 如蒙大赦,拔腿狂奔,一溜烟儿便没了影。 只剩下可怜的小玄凤,凑到人手边,被人投下的阴影完全覆盖,讨好似的轻轻蹭了蹭他巍然不动的手指。 “呵呵。”谢妄皮笑肉不笑,“你也出去。” 他居然被这么个蠢蛋戏耍,奇耻大辱。 见小不点还在嘤嘤哀叫,企图唤起他的一点良心,只可惜感到被侮辱了的谢妄的善心彻底无影无踪,抬手将它身子完全拢住,就要丢到外面任其自生自灭去。 哪知令他更猝不及防的是,食指指尖忽地一痛,那笨鸡快、准、狠地咬了一口他。 居然、胆敢、咬他!!! 这点疼痛对于谢妄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他只觉得这辈子的耻辱都在今天感受完了。 他没松手,盯着那鸡啄完人立刻变得无辜可怜的模样,都快气笑了,“你想留在这,但你自己看看你这是求人的态度么?” “还有,这么会装可怜,谁教你的。” 只是他话刚说完,忽然发现指腹一点红,竟是被啄出了血。 他的怒意又上升了一度,正打算好好教育一番这不知天高地厚、倒反天罡、欺人太甚的土鸡。 但看见小不点低头时,羽冠蹭到了血珠,谢妄下意识皱眉,刚想抬手给它擦了。 再一次出乎他意料的事来了。那血丝并未浮于羽粉表面,而是迅速渗入羽毛,旋即散发出一圈柔和的金红色光晕。 紧接着,他便清晰地感觉到一种隐约的联系马上要缠绕上他的魂魄。 谢妄眸光瞬间一凛,正欲运转内力将这强行闯入的不知名联系掐断。 手心忽地传来一阵体温,那家伙爪子收到羽毛里去,整个身子贴着他,脑袋低下靠着手指,亲昵又自然地主动蹭他,像是在哀求人手下留情些。 那阵异样感又涌上来,就这么短短一瞬,谢妄就错过了掐断那联系的最好时机。 小玄凤感受到契约缔结成功后,立刻变了副神情,如果说鸟也有神情的话,它此刻脸上正是一派得意非凡。 雄赳赳、气昂昂站起来,洋溢着欢喜地鸣叫,“啾咪啾咪!” ----------------------- 作者有话说:其实小玄凤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小鸟[猫头] 聪明小鸟一直以来也都很想念小谢[红心][红心]那就当然要千方百计留在人的身边啦~ 第84章 欺人太甚 谢妄眼睁睁看着契约大功告成,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 他万万没想到,这鸡、居然、胆敢、强迫、他! 还是结契! 而且,真的让它强迫成功了! 到现在为止,已经很久没有活人敢在他面前撒野,没想到如今被一只土鸡耍了一遍又一遍。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他盯着手中还在高兴的小鸡,温热的屁股一下一下蹭着他掌心,谢妄压下心中那股异样,阴测测道,“今晚你是想黄焖还是红烧。” 小玄凤一下停了摇摆,眼睛都瞪大了一倍,叽叽喳喳急促地似乎想说什么。 谢妄知道它估计是想跟自己科普,人与兽结下灵契,而且是这种魂契,那么二者将世世生死相随。 除非一方自愿魂飞魄散也要解除契约,另一方仅受反噬,还可存活。 但他现在还没有魂飞魄散的打算,那么……他盯着那脆弱的小身影,眼眸转而幽深。 小玄凤自己在那叫了一会儿,见他神情似乎还更加冰冷,委屈地啾啾两声,又是低头来蹭他。 谢妄抿嘴,移开手指。 罢了,他堂堂魔尊,也不缺一口鸡食。 他面无表情道,“你平日不许太吵。” 他一顿,又补充道,“也不许太安静。” 小玄凤一呆,立刻又欢天喜地起来,像是没听到他前半句话似的,欢快叽叽咋咋。 从桌子上跃下,到处扑腾,在这个“新窝”看来看去,看样子很是满意。 谢妄视线跟着那一小点身影,也将这主殿扫了一遍。 横扫魔域后,时隔多年,他走到这里,也算是终于给自己杀出个栖身之所。 魔族建筑审美奇差,到处都是屋顶长角的房子,走稀奇古怪的暗黑风,谢妄刚进入此界,险些以为自己二穿到西方玄幻世界。 加上魔族人个个皮糙肉厚所以安全意识奇差,入目所及都是危楼,他就曾目睹两魔打架,把别人房子打塌了,废墟里嗖地站起一魔,三个魔打架,塌了更多,最终陷入一片混乱。 最后大家都累了,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收拾收拾又住下了。 那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魔族的民风彪悍,不是虚传。 谢妄是听几只魔闲聊时说起,第一区的魔宫那是十分的宏伟、十分的华丽。 正巧那会儿他在树上、山洞、破庙这些没人的地方轮着睡,或许因为没个盖,蚊虫又颇多,即便近不了身,那也颇吵,全都赶出去,又静地心烦。 所以,最后到底还是没睡习惯,听闻魔宫很久不住人,准备就去这宫入住。 又因为魔域各区界限分明,不同势力盘根错节,交界地带更是混乱不堪,除了要缴纳各种跨区费用,还要有所在区与目的区各自的通行证。 谢妄不仅是个外来人,还算个黑户,规则这么多这么繁琐,想也没想,一路闯了过来。 结果这魔宫,也不过就一建制稍微正常,风格依旧暗黑的宫殿,谢妄虽然还是有些不满,看看其他,最后勉强入住。 结果就这破宫殿,还引来了不少人想跟他抢,要夺他性命。 真是找死。 自那以后,剩下的魔族纷纷来朝上贡,周边再无谩骂诋毁,尽是阿谀奉承。无魔见他不屈膝,无人见他敢抬头。 虽然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走到这一步,好像和他一开始想的过程不太一样。 分明龙傲天还是龙傲天,谢妄自觉当之无愧,不论过程,至少结果,名动天下凌于三界,没半点不对。 只是即便如此,还是好像有什么东西感觉一开始就错了。。 先不说性向,单论性质上,谁家主角杀人不眨眼。谁家主角离经叛道。谁家主角正道人人喊打。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是不是主角,或说到底是个什么角。谢妄都觉得无所谓了。 反正他最想分享的那人,已经不见了,再也不见。 距离知道真相的那天,快一年过去,每每想起,心还是一抽痛,但至少没有当初那么强烈,或者这叫麻木。 “唧唧!”小玄凤参观完了这处,跑回谢妄脚边,正踩在他靴子上,抬头看他。 谢妄回神,低头和它大眼瞪小眼,最后妥协,把它捡起来,放在手心,一人一鸟又去其他地方参观,让小玄凤好好认识路。 谢妄正要捧着这只鸟回自己住的屋时,一拐角忽转出个人影,似乎见到是他,大吓一跳。 “尊尊尊上!”到这里都多久了,那人跟他说话还是结巴,“您您您怎么回来了!” 这话说地倒像是在怪他出现的不巧,于是谢妄微微一皱眉,冷声,“怎么?打搅到你了?” 那人一听,扑通就跪下了,连连颤声道,“不敢不敢!只、只是您今早不是刚去江陵找、找法宝了吗?” “回来了。”谢妄不想多废话,又是简单一字箴言,“滚。” “是是是……” 当初刚坐稳魔尊的位置,投靠者不计其数,这虚风遥便是其中一位。 谢妄认出时,也有一二分惊讶这人居然没死。 虚风遥说自己当年,年少不懂事得罪了修真大家族,在修真界几乎被赶尽杀绝,他死里逃生至魔罗界立志要爬到更高处,再不会让人瞧不起。 听到他的豪言壮志,谢妄的心毫无波澜,刚想赶人,虚风遥最后一句话却是吸引了他注意。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93节 他说自己还知道陆家许多秘辛,若是谢妄感兴趣,他愿意全都奉上。 谢妄便想到若真赶人赶到这偌大魔宫,除了自己以外,再没别人,夜深人静时,难免诡异。 况且这虚风遥和他一样从修真界而来,虽心术不正,但此界有几个心术能正。又见人也到还算机灵,便留下,将整个魔宫大小事务,其他魔族来朝拜这类谢妄根本不感兴趣的事,都交给他处理,自己只负责出个面镇场子就行。 虚风遥早就退下,手中动弹的身子将谢妄思绪拉回,他带小玄凤进了自己的屋。 他道,“你以后就住这里。记得这次不要走错地方。” 小玄凤点着脑袋,应得很欢快。 哪知之后的日子,成为魔尊本命灵兽的土鸡,开始变得挑剔的很。 床要抢着睡。 他让人买了据说是最豪华的鸟笼,最为金贵的玉石打造,最为技艺高超的匠人制造,他还特意在里面垫了极度柔软的上等棉花,挂在窗口。 那鸟看都不看一眼,依旧径直往他床上飞,从来没有要进去待着的意思,就爱跟他抢床睡。 即便他强调好几遍不准上他床,但总让这鸟萌混过关。 饭要喂着吃。 对于吃食,他命人寻来了最为奢华的鸟粮,以天山玉粟为底,佐以南海金虾粉、碧空灵草籽,含有四方精华。 但鸟粮放久了的不吃,撒桌上的不吃,不是捧在手上的都不吃,到最后连鸟粮都不吃了! 他平日喂鸟也会在旁边小餐桌坐下吃点宫内侍女做的菜肴。那鸟就专爱来他饭碗里瞧瞧,然后飞速叼走几粒米或几根菜,放到自己的小碗里。 谢妄本就不是喜欢养动物的人,一次次地,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后忍无可忍。 离家出走,绝尘而去。 魔尊之位,那鸡当吧! 他蹬蹬蹬走出好远,一转眼便至山腰。 气还没消,体内忽传出讶异的声音,“谢妄,你疯了?!怎么跟这么低级的鸟结契?” 这道声音只有他自己可以听见,这是他当年离开云笈宗正式开始修魔后便生出的心魔。 虽然他并不知道其他魔族生了心魔,是如何与之相处,至少在谢妄这里,这只心魔素日都在沉睡,只很偶尔会苏醒,讲一些胡言乱语,倒没有对他产生太大影响。不过谢妄也没有因此降低对其的警惕。 他只是神情一变,瞬间冷静,想了想,还是没把自己被一只鸟强迫了,如此丢人现眼的事说出来,只是道,“我有自己的打算。” 心魔“嗤”了一声,又开始一贯的胡言乱语,“你倒是打算打算什么时候杀上云笈宗?除了陆萧遥?还有那些蠢货。” 家中有只鸟整日唧唧歪歪,听又听不懂已经够让他头疼了,走到外面,还有个心魔总是重复那几样事,他不耐烦道,“你比我还心急做什么?” 心魔冷笑一声,“谢妄,你我本就是一体,还有谁比我更懂你?你迟早都会要去报当年追杀之仇,何不早些了结?” “我和他们打起来,然后让你趁虚而入鸠占鹊巢?”谢妄缓下步子,想着是不是该回去了,出来了这么久,最后还吼了那鸟一句,现在该不会急哭了吧。 心魔被说地一卡壳,都忘了自己原本想好的话术,不解道,“那你一直不去报复他们,是还想做什么?” 谢妄停下脚步,随手折了旁边矮树的一叶子,一只手不断将其对叠,垂眸半晌没出声。 心魔都等的快睡着了,才听到一句很轻,“……我想飞升。” 当即以为自己听错了,“嗯?”了一声,然后便得到了一句很冷漠的,“关你屁事。滚去睡。” “……”心魔还想说什么,但确实他活跃的时间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只好继续沉睡。 谢妄刚转身,准备回去,就见那头山坡忽地冒出了个小脑袋,然后是身子,然后是两条小短爪子。 那飞都飞不远的土鸡,居然叼着自己的小碗,哼唧哼唧追了上来。 又跑又飞到他身边时,被养的鲜亮光泽的羽毛都扑簌掉了几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但知道他在生气,不敢往他身上飞,无措站在一旁,巴巴望着他。 又开始……装可怜。 ……啧。 ----------------------- 作者有话说:家人们,我有个雄伟的计划:国庆期间,努力完结,大家觉得我能做到吗[眼镜] 向来刻薄又黑化的谢妄:你能做到吗?[白眼] 向来鼓励式教育的兰徴:加油!一定可以[加油] 正道之光小太阳陆萧遥:这么酷!带我一个[哈哈大笑] 寻夫路长且远的花廷雪:我还没找到他,让我找到再完结,谢谢。[托腮] 一直在摸鱼潜水的楚玉:需要帮忙吗?好吧,没想到你会同意,其实我只是客气一下。[吃瓜] 贯穿全文的男人谢空空:嗯?我还没出场。[问号] 早已飞升的大佬扶朝(短暂出现):祝你成功。[摸头] 祝我成功,我要努力! 第85章 养鸟达人 见他还是无动于衷,小玄凤以为真的不要自己了,着急地啾啾叫,身子就要往他靴上蹭。 谢妄刚才走的快,云靴上不免沾了不少尘屑,他瞥到,便退了半步,没让鸟碰到。 但玄凤以为自己被躲开,一下就立定了,也不吵闹,就这么在半步外更加无措,那神情,如果鸟也有神情的话,简直快哭了。 一片静默中,天色渐晚,风过松涛,远处倦鸟知还,没入墨绿林海。 夕阳的余晖落到这边,光线照在云纹玄袍上熠熠生辉,盛在这辉色之中,谢妄一贯冰冷的神情出现一丝裂痕。 他没有嫌弃它的意思,只是不想原谅这么快,否则显得他很纵容。于是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妥协,蹲下手放到它面前。 玄凤刚才耷拉着失去光彩的羽毛,一下焕发新生机,整只鸟又活泼起来。 虽说魔宫建在山顶,他的传闻又大多不太好听,因此很少有人会经过此处。 但毕竟是在外面,谢妄名声再不好听也不想在一堆杀人狂魔、残暴魔君、祸世灾星……随便说出来一个都能吓死三岁小儿的响当当名号中混入一个,养鸟达人。 显得他很蠢。 所以他一般随身携带一只透气布袋,里面也垫了上等棉花,布袋大小正正好装下这只小玄凤。 只是它应当不喜欢封闭空间,或者怕黑还是什么原因,总是喜欢把头从束口中钻出,跟他叽叽喳喳聊天,虽然谢妄有时意会,有时半点不懂,但鸟乐此不疲。 谢妄把装鸟的布袋系在腰间,随它叫。 一人一鸟回去路上,谢妄其实一下就能回去,但他没有着急的必要,回去和在外,反正对他来说都没差。 很多事都没必要了。日子越过,他越这么觉得。 因此他走的慢悠悠,有一下没一下地回着鸟叫。 “啾啾。” “今日天色是很不错。不过此界比别处向来暗些。” “啾啾!” “嗯……不懂。你什么时候可以学会说话?” “啾……” “好吧,也不怪你笨,慢慢学吧,反正……日子长着。” 谢妄漫不经心答着,甚至大发慈悲指腹落在玄凤脑袋上,揉了揉。 鸟懵了一瞬,突然很羞涩似的,一下缩到布袋里。 谢妄指尖一空,忽然觉得好笑,这鸟分明一直蹭他,求他摸,真摸了又害羞。 不过,还知道害羞,不算太笨。 他笑着笑着,忽然觉得这性子还真像某人。 这样欲拒还迎,分明想要得紧,又死活撑着那红透了的脸皮,不肯说。就得逼一逼,才肯泄一些,逼地狠,便泄地多。 到头来,还要怪别人太过放纵。分明是他自己纵容。是他自己先想要的。从来嘴里没个实话。 从前谢妄没在意,觉得反正日子是两个人的,这样玩着也甚是有趣,只逼过那一次,泄出来的话,能让他心满意足,也就再没追究其他时候的逃避。 也就是这样没追究,才没能及时察觉不对劲。才不小心放跑了。 又想起这些事,眼中笑意早就消失。他慢慢放平嘴角。或许他们这个种族就这样,这样表里不一,骗子成堆。 谢妄一早就认出这不是什么土鸡,是和那人一族的鸟。他一次次容许这鸟冒犯,也是因为总有那么一丝好奇。 那人先前答应过自己会变回真身让他瞧瞧。只是到最后也没想起答应过的事。 如今遇到这鸟,见过摸过。也算是,弥补了一点遗憾。 “啾啾?” 玄凤见外头沉默,一下又钻出袋口,叫声把他从思绪中拉回来,他收拾了自己低落的情绪,淡淡道,“没在想什么。你刚啾什么了?” 还没听见回啾,一阵嘈杂声先是闯入他耳朵。 “救命!你们不要过来!有没有人!救命啊!” 谢妄本不想多管闲事,这清脆的女声八成是误入的修士,此刻可能落入魔族之手。 但腰间的鸟叫声实在是有些急促和忧心忡忡,不停啄着他衣服,似乎很想去看看。 谢妄想着回去确实也是无事,听着声音一群人正往这边跑来,他身子隐到一旁树荫下,等着看看怎么回事。 首先入眼的是一名女修,怀中抱着状似盒子的物什,正往山上狂奔,身后紧跟着几名黑袍。 看纹样,是合欢教徒。 他耳聪目明,很快听见那几个合欢教徒追逐时的对话。 “怎么办,前面就是魔宫,这女人不会要跑到那里去吧!” “魔族不是说新出了个魔尊?我们会不会被赶走?” “听说新魔尊很恐怖,比谢空空还冷血残暴,应当不会被赶走,应当会死吧!” “那、那怎么办!她手里的东西绝对是仙门至宝!”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94节 “想办法在她跑到前拦下她!我不信她就敢跑进去!” 新魔尊听完,慢悠悠地从林间走出,那女修见他一身黑,下意识以为前后是一伙儿人,脸色一白,随即变得决绝,手中灵剑向他刺来。 “让开!” 灵剑被谢妄弹指挥到一边去。女修大惊失色,不得不停下,身后黑袍人立刻围上来,但他们警惕着这突然出现的人,一时还没敢出手。 一黑袍率先出声,“这货是我们先看上的!识相的快滚开。” 谢妄没什么表情,握拳抬手,食指抬起,一团魔气轰然砸在刚还在说话的黑衣人胸口,击出百米之外。 其他黑袍神情骤变,顿时剑拔弩张,一场混战一触即发之际,有人觉得这突然出现的人不对劲,像是想到什么,忽然颤抖出声,“敢敢敢问,你、您可是魔宫之主……谢谢谢……” 即便还未说完名字,此言一出,在场除了谢妄以外,皆是脸色煞白,神情紧张地看着他。 “猜对了。”谢妄挑了挑眉,唇角若有似无上扬一点,声音还是很冷,“不用谢。” 随即抬起第二指、第三指……在黑袍人接二连三像是沙袋被深厚魔气击飞,像是玩够后,谢妄手腕一抬,五指全开,轰然掀飞所有黑袍人。 挂树上的、摔石头上的、砸树干上的,到处是惨叫。 伴着这些声音,还有一声严肃的“啾啾!” 谢妄垂眸看了眼那只从刚才起,便望着这些为非作歹的人露出凶凶表情的鸟,放下手,对着那些合欢教徒,漫不经心道,“快些滚。” 黑袍人再不敢耽搁,互相搀扶着忙离开了。 谢妄沉沉望着那些背影,并未再作声,直到眼瞥见旁边女修正悄悄一步步朝旁边挪步子,才开口,“想走?” 那女修肩膀一抖,遥遥冲他一抱拳,飞速道,“多谢……魔尊救命之恩,我是沧冥宗弟子……” 谢妄面无表情,打断道,“人可以走,东西留下。” 女修一愣,随即神色大变,坚决道,“那、那不可能!” “魔尊您曾在修真界时,沧冥宗也待你不薄……” 好死不死非要说起那段时光,谢妄早没了耐心,此刻杀心都要起了,不再多说一句话,抬掌击晕她,那木盒便飞至谢妄手中。 腰间玄凤似乎有点吃惊,惊叫道,“啾!” 谢妄依旧果断携东西转身走,只是淡淡道,“曾待我不薄的,如今也都想我死。” 鸟不叫唤了。 这一回他并没有再慢慢,反倒瞬息间便回到魔宫。 回屋后,他将鸟放出来,小不点一到桌子上,便凑过来贴住他的手。 小身子很是温暖,还轻轻啄啄他手指,像是在安慰。 “……”那阵异样感又涌上来,谢妄不自然地拿开手,咳了一声,“我看看盒子里是什么宝物。” 打开木盒后,里面的东西让他一下沉默。 小玄凤见他神情不对,跃过来一瞧,发现是一盒子土。 土里埋着颗边缘黄色的……土豆。 小脑袋便好奇地伸过去,正要啄,被谢妄抬手制止了,只听见他冷静推理,“这定不是一般的土豆。否则那沧冥宗弟子不会如此重视,合欢教徒也不会紧追不舍。你小心些,当心有毒。” 玄凤又瞅瞅那颗露出一半的土豆,疑惑地歪了歪头,它分明怎么看这也就是一颗普通至极的土豆。 刚想理直气壮反驳,忽然一道声音凭空响起。 “外头何人!速速放开本少宗主!” 这声太过出其不意,小玄凤都吓地从木盒边缘掉下来,跌坐在桌上,谢妄更是直接起身,他都并未察觉周边有一丝一毫外露的气息,更觉来者不善。 他当即一手抓鸟,一手按剑,压下眉扫视周围,一边猜人会躲在哪,一边冷冷开口,“不管你是谁,给我滚出来。” 下一刻,一人一鸟更没想到,忽然“啵”一声,木盒里的土豆居然将自己拔了出来,翻过木盒边角,还洒出些新鲜的土,咚一声落在桌上。 还不待谢妄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那矮圆又土黄的土豆一下立了起来。 这个“立”,就是着力点从稍微扁的这面变到狭窄这面,但正面看上去高了不少,也更有气势。 谢妄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突然自己动起来的土豆,满脸狐疑,剑出鞘一寸。 突然,土豆整个一旋,换了个面对着他们,那声音又接着出来,充满不可思议和惊讶,“……谢妄?你、你是谢妄?!” 谢妄眯眼,发现那土豆剥落了身上的泥土,虽说比别个土豆瞧着光滑些圆润些,清秀许多,但毕竟还是颗土豆,此刻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那土豆向前滚了一圈,凑近些,拿身上俩凹点对着他,似乎是在瞧,那声音又开始喃喃,“真的是你!这么巧……” 那两点,应当就是它用来视物的东西。 谢妄只觉得自己有些头疼。不会说话的土鸡,会说话的土豆,接下来还要捡到什么? 土豆一晃一晃头上的苗,瞧着除了对胃不太友好,应该没什么伤害性,他按回剑,坐回椅子上,但还是没把手中玄凤放下,问,“你是?” “我是花……”土豆突然紧急打住,想起自己还是颗土豆。也是要面子的它于是改了个调,“……发发,我是发发啊!” “花发发?”谢妄面无表情,念了一下这个拗口的名字,道,“我认识你吗?” “呃……”土豆犹豫一瞬,想了个理由,道,“当初你不是来过沧冥宗嘛,我那时见过你。” 沧冥宗?他记得他就小时候那会儿去过一趟吧,其他时候见到沧冥宗的人都是在云笈,他淡淡道,“难为你还能认出我。” 土豆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那你……后来过的好吗,我听说了那些事……” 谢妄还没答话,手覆着的小身子便动了动,一道“啾啾”声传出,喙抬起碰碰他手心,似是不满自己被冷落了,其实也就这么一小会儿。 “……还好。”谢妄一边回话,神情很淡很疏离,一边抬手将小玄凤放回桌上。 土豆半晌才回神似的,换了个话题,“……这是你养的鸟吗?还挺可爱。” 小玄凤凑到土豆身边,友好地啄了啄它,土豆的苗也碰碰鸟翅膀。谢妄看见却是一皱眉,把小鸟拿起放远了些,“别吃。有毒。” “……”土豆一下很无语,它问,“这玄凤还不会说话吗?” “嗯。” “那它叫什么?” 谢妄思索了一下,一切从简道,“土鸡。” “……”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玄凤呆了半晌,脸颊更粉了些,像按了什么开关,鸣个不停。 谢妄良心发现,抬手安抚了一下气地发抖的小身子,认真思索半天,顺便借鉴了这土豆的名字,道,“就叫啾啾吧。它最爱发这音。谢啾啾。跟我姓。” “啾!”虽然听上去还是没啥内涵,但比前一个好多了,小玄凤平静了些,除此以外,它脾气还是很好的,任没有章法的手把它揉地一团乱,也没有生气,只是抖抖羽毛,自己整理整理。 土豆看着那修长的手指在洁白干净的蓬松羽毛间进出,食指搭在脸颊侧轻揉,小鸟舒服地眼睛都眯起,忽然感觉自己也有些头痒。 但它毕竟是有人的灵智,不可能像这灵宠一样任人揉捏,再者它没有这些敏感点,连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里以上才是头,于是悻悻打消了这个念头。 谢妄也看见这鸟在他越发熟练的手法下,越来越会流露性情,眼底也不由得浮出些笑意,一边继续抚摸,一边对那土豆道,“你要回沧冥宗吗?” 土豆犹豫一会儿,道,“不,我此次下山是为历练,遭遇了突发情况,眼下还有别的事要做,暂时不能回去,还请魔尊大人收留我。” “你们沧冥宗土豆都要下山历练?”谢妄挑了挑眉。 土豆被一噎,都差点忘了自己刚才还想说什么,它道,“土豆也是可以修炼成人的,不要瞧不起任何一个物种!” 谢妄耸耸肩,对它究竟如何不甚在意,不过心想自己都养一只鸟了,再收留一只土豆,似乎对他来说也不是很奇怪的事。 ----------------------- 作者有话说:我们谢啾啾不只是灵智,还是神智!人身后续会在梦里出现[三花猫头] 第86章 红线牵情 那土豆想起它原本要问什么了,“护我的师……姐姐去哪了?” 谢妄道,“让人送下山去,后来应当是离开了。不过,她为何这般看重你?莫非你有什么特殊之处?” “没有。”土豆答地飞快,“我和那姐姐关系比较好。不过没事,她知道我能应付。” 被应付的人没什么想问,便去拿了些精品鸟粮喂玄凤吃。 土豆滚了过来,瞧着玄凤啄粟米,它道,“我每日只用一点水分就好。对了,我需要一个比较大的空间,你这里有么?” “你要用来做什么?”谢妄依然盯着正在埋头苦吃的小身子。 “我要启用一个阵法,需要空间先将纹路画出。” 闻言,谢妄瞟了这没手没脚的土豆一眼,问道,“你用什么画?” “这个我自有办法。” 把这土豆安置在庭院后,谢妄便不再管它了。 到没想到这土豆每天都在忙碌,哼哧哼哧用头上小苗盛了些土在地上描描画画,就这样画了数十天。 谢妄闲来无事,时常带着鸟躺在院子旁边躺椅上,也睡不着,就这样睁眼望天。 直到某一天,先前让虚风遥去打探那不知所踪的魔物,有消息了。 谢妄便要出一趟门,临走前将玄凤关在屋子里,特意叮嘱,“我马上就回来,你老实待在屋里,听见没?” 玄凤见他转身要走,哒哒几步飞到他肩膀上,似乎也想一起去。 可惜这事没门。最后还是伤心地被关在屋里。 谢妄还下了个禁制,防止有人闯进去,走过院落时,看了眼还在辛勤劳动的土豆,决定这个就放养,没管了。 只是谢妄前脚刚走,门外就响起一阵脚步声,土豆一听这声不对,整个儿一滚,藏在了一旁花丛里。 来者是谢妄手下那叫做虚风遥的。 土豆对这人也有一点印象,但也只记得他当初没有被任何宗门收下一事,再没有更多了解。 只是不知这人鬼鬼祟祟到这边来做什么。 可惜花廷雪下山历练要对付的妖魔太过诡异,虽说还是被他诛灭,但自己也受了反噬,要不知多久才能恢复人身,暂时只得保持这副狼狈样。 不然他还能逮住这人,质问他的目的。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95节 那虚风遥先是一下看见院子空地上的古怪阵法,顿时不敢轻举妄动,害怕是那魔头又在研究什么奇怪疯狂的东西,从旁边很小心地绕了过去。 刚碰到主屋的门,便被禁制弹开了手,门内玄凤发现动静,叽叽咋咋叫起来,声量不小,吓得虚风遥慌张四处看,发现确实进不去,这才悻悻离开。 土豆确定人已经离开后,滚了出来,思索了一下,决定继续画阵,这阵对它来说很重要,是能决定谢妄究竟是不是那人的关键证据。 其实自花廷雪某次高烧不退想起前几世回忆后,本不应该数次怀疑,谢妄和那人虽有不同,但长得十分相似,而且自己和那人分明还有一世,但如今却三界内都寻不到那人,那不是谢妄还能是谁。 可不对劲的点还是太多了。前几世那人都唤作谢清寒,为何这一世要改名成谢妄? 谢清寒从前对他再寒若冰霜,最后也会慢慢融化,这一世怎么连碰都碰不上几次,更别提化不化了。 谢妄对那只鸟的兴趣都比对他多。 所以他有时候真怀疑谢妄究竟是不是谢清寒转世。 不过这些疑问都能用这个阵解决。 此乃情意绵绵阵,只要是有情缘纠缠的两人,进入这阵,都会自生红线相连。 土豆又忙活了半天,等它终于大功告成时,谢妄正好回来,脸色实在是很难看。 让土豆想叫住他让他入阵的举动都犹豫了一瞬,便眼睁睁看着他进屋。 玄凤也没想到人回来地这么快,兴奋地扑到他怀里。谢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心情也稍微上去点。 他没有急着试那宝刀的效果,其实也就是清晨出门,傍晚归来,但他估计这向来爱吵的鸟会闷坏了,带着出来放风。 这便给土豆一个绝佳的机会,它叫道,“谢妄!谢妄!” 谢妄瞟了它一眼,被托在手心的玄凤歪了歪头,也瞧过来,一人一鸟都不知道它有什么事。土豆说道,“我阵画完了,你进来试一下。” 他对于这种被当成实验小白鼠的邀约,想也没想就要忽略,土豆看他拔腿就走,急地大喊,“就一下!就一下!不会有伤害的,你看我都进来了!” 谢妄两耳不闻。 土豆悲愤大喊,“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命定之人是谁吗?!” 就要迈过院门的脚顿住。玄凤抬头看他,“叽!” 谢妄垂眼,摸了摸小鸟脸颊,他现在正是心烦意乱时,这次出门正巧路上碰到了个算命道士。 他本从来不信这些玄乎其玄的东西,但都已经走过去了,还是返回来忍不住算了一卦。 哪知这无良道士竟敢说他终将,“天煞孤星一辈子,最后万魔践踏,百鬼吞噬,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说地这么难听,谢妄根本没等他说出下面的破解之法,就把他摊子全掀了,那无良道士也被打了个半死,连滚带爬逃之夭夭。 但听到这土豆说的话,那脚还是迈了回去,谢妄想着反正不会比那无良道士说的结果更难听了,再不济就是晚餐多道土豆焖牛腩而已。 土豆完全没想到慢慢踱步而来的人已经在盘算结果不好的话,要把它做成晚餐了,它只高兴道,“你把鸟先放下,一个人走进来。” 谢妄却是在进来前,先问了一句,“必须要到场的人才能测吗?” 土豆疑惑了一下,不确定道,“如果有双方身上气息很强的物什或许也可以,比如本命武器、足量心头血……” 谢妄默不作声,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根翎羽,看了一会儿才开口,“这个呢?说是身上最漂亮的羽毛,很重要的……” 土豆看见那片羽毛时便有股不详的预感,但它还是硬着头皮道,“你想试验的人是羽族的话,这或许可以,你先进阵,试试就知道了。” 手心的玄凤又是抬头望了望他,很乖巧地飞到一边树墩上,眨眨清澈的琉璃眼珠望着他走进去。 过了一会儿,静悄悄地,什么都没发生,谢妄捏着那根羽毛的手指都开始泛白,刚想破口大骂什么破阵! 忽然他小指处若隐若现有一红圈,那处也开始有些灼热。 他压下眉看,土豆也紧张地盯着那发生变化的手指。果不其然一根越发清晰的红线冒出,只是那方向…… 没有束缚住翎羽,反倒冲着那土豆而去,将圆滚的身子绕了一圈。谢妄的眉越皱越紧。 土豆惊讶万分,高声道,“你果然就是……” 它的声音被一声响亮又着急的“啾!”打断了,玄凤不管不顾直冲过来,就要啄那绑了别人的线。 谢妄抓住它,拢在手心里的小不点本流光溢彩的羽毛此刻全都炸开,看上去又愤怒又恐慌,整个身子膨成毛球,眼瞳紧紧盯着那根红线,又要冲出去。 但被大手按住了,受到阻碍的玄凤尖叫起来,都急地破了音,在指尖昂起的脑袋上,浅色的豆豆眼瞬间蓄满了泪光,既茫然又委屈。 谢妄给它揉了揉,但半点没能安抚下来,不知道这鸟又怎么了,但他对这根出乎意料的不长眼红线不是很在意,正想着怎么解决一下。 指尖又一阵灼热,在场的人、鸟、土豆都眼睁睁看着谢妄小指又凭空生出根红线来,这一回,线另一头就要绑上那片翎羽时,又急刹了去玄凤跟前绕了一圈。 玄凤还眨着泪眼,见状,伸出小爪,想要勾那线,红线却机灵,来回嗅嗅,最后似乎实在辨别不出,分出第三根,分别捆上了羽毛和鸟。 “……” 手上的鸟一下就安静,地上的土豆瞬间回神,呆滞了一瞬,喃喃,“我没想到……” “你这一世,这么渣?” “……” 谢妄不语,一味出剑。 土豆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连着自己的那条红线就被斩断了。 剑光一闪,正想要斩断连着玄凤的线,小不点像是被吓到了,一下惊飞,出了阵,红线便隐去了。 这下只有他手指连着那根翎羽的线了,谢妄心满意足,收起了羽毛,道,“看来你这阵虽有些不甚灵巧,但到底还算有用。” 心情好了许多,他想起自己还有要紧事,只跟玄凤叮嘱了一声,自己在外面玩,记得别飞远了,便丢下它们,自己回了屋。 土豆万万不会想到谢妄竟然会斩断了他们之间的红线,气得直发抖,想起还有个和自己一样的可怜崽,刚想和玄凤互相安慰,哪知玄凤却是很高兴的模样,已经飞到那屋子门口,琢磨怎么进屋了。 土豆惊觉这个世界终究只有自己罢了。 屋内,谢妄拿过那传说中可以剔除魔骨的宝刀,坐在椅子上就要对自己开刀,一道声音凭空响起,“你怎么对那鸟和那土豆不一样?” 这心魔醒来的时候总这么不恰当,谢妄握着刀对着自己,一边正在调整角度,一边冷冷道,“你倒爱多管闲事。” 他正要下刀,忽听见门口的鸟叫声,似乎想进来。 谢妄顿了顿,还是停下动作,对外头道,“你先自己玩,别来打搅我。” 玄凤的声音过一会儿就没了。 心魔自是能察觉到他的动作,又出声,“你脑子有病总爱自残就算了,养了这鸟我以为你好些了,居然还是这样神经。” “说的好像很不想我死。”谢妄面无表情,刀划破了皮肤,“心魔不都应该引诱死亡吗?” 心魔只是说,“那些是蠢比才会做的,身体死了我能有什么好处?” “你倒是很有自己想法。” “刺啦”一声后,刀入了皮肤,随即是血肉,最后抵住骨头,谢妄眉头都没皱,只是眼紧紧盯着那开始受到他控制不住自卫的魔气侵蚀的刀刃。 越来越钝、越来越钝。 也越来越疼。额角都是汗,握刀的手都开始颤。 那声音不出所料再次响起,却是冷嘲热讽,“你还不放弃?都说了这些垃圾没有半点用,伤不了你半分。” “也早该收了想剥去魔族之身飞升的无终妄念,早早一统三界……” 心魔显然知道他过去的全部,只是还没说完,忽然惨叫一声,“你做什么?!你个疯子!” 在一声冰冷的“滚开”响起之后,整个屋子静地便只剩下刀片割肉的声音。 到了骨头,刀刃已经被磨平了,碰到便越来越疼。不出所料,失败了。谢妄疼得眼眶全红,唇也控制不住发抖。 到底还要怎样,怎样才能…… 他眼前阵阵发黑,极为不甘心想再试一遍,纸窗处忽然传来动静。 他还是先将刀拔出,带出一地鲜血淋漓,窗开了一条缝,钻进个熟悉的脑袋,“啾……!” 原本欢快的音调在看清屋内的情形后猛地拔高了几个度,刷地一下,那小身影便钻了进来。 谢妄本想赶走它,但忽觉得眼皮十分沉重,最后看见的只有那一下飞到他身边的一小团白,又慌张又急切地对着伤口啾啾啾。 但眼前渐渐模糊,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恍恍惚惚间,这种感觉十分久违。 他已经有许久许久没有做过梦了,久到那张日夜思念的脸都开始在记忆中模糊。 但今日却做了个梦。 那人竟然舍得入他梦来了。 ----------------------- 作者有话说:久违啊久违[三花猫头] 第87章 黄粱一梦 水墨在意识深处晕开,勾勒出飞檐小院,青竹石径。 头顶高悬一明月,似那刻意留白,底下竹影绰绰,淡淡光晕落处,一道素白干净的背影静立。 像是听见这方细微动静,那身影微动,转过身。见到他,兰徴眼中掠过一丝错愕,随即,唇角漾开浅浅笑意,如水面涟漪。 “好久不见,小谢。” 尾音抵达耳边的时候,周遭霎时万籁俱寂,风声、竹叶声、月华流淌的声音都消失了。 天地间,只剩下那人清浅的呼吸,和落在他身上的温柔目光。 幻想过多少次……期待过多少次……这样的场景,到底想过多少遍?他记不清。 如今就在眼前,如今就在耳边,似高悬明月似徐徐清风,触手可及。 只是外头越静,越能听清他内心阴暗想法疯涨、疯狂叫嚣,他想过的,无数次,要如何痛快报复,让人生不如死…… 用玄铁打造最坚不可摧的锁链扣住清瘦的腕骨,锁在只有他能到的幽暗石室。亲手折断翅膀,看洁净的翎羽、那人最在乎的东西沾染尘泥,再也无法离开地面,再也无法离开自己。 他想过用尽世间所有偏执的手段,将这抹高悬于天际的月色拽落,囚禁在方寸之间,让他也尝尝自己这些年来日夜侵蚀心肺的孤独与思念。 这些念头,曾在无数个无法入眠的夜里,反复在脑海中试验,滋养着他近乎疯魔的执念。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被独自留下,而兰徵却能一身清净,高居云端? 就在那汹涌的恶念即将冲破堤坝的瞬间,他目光死死锁住那道身影,最后还是冷静下来,没动。 一丝声响,一丝颤动,都没有。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96节 水中捞月的道理,他懂。黄粱一梦的故事,他明白。 那些很痛快。但会让这朝思暮想的身影如水中月般碎去。 他要的从来不只是痛快。 两人之间如隔天堑,未近一分,兰徵见人没有动静,未作他想,便步步朝他走来。 心跳瞬间如擂鼓,谢妄拼命压抑着,抿紧唇,不露出一点破绽,想,等他再近一步,再靠近一点,我就那么做……我就把他关起来,把他按墙上,把他…… 视野不断收缩,只剩下近在咫尺的容颜,令人魂牵梦绕的冷香,冲击得他头脑阵阵发晕,不过片刻,面前的人就越过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抬起的双手露出两截玉白,虚环在他腰间,谢妄咬紧的牙关只松了片刻,吐出一个字,“你……”,便被那迎上来的香止住,下巴抵在他肩,落下的字音清越又慢慢。 “小谢,我想你了。” 所有的恶意,所有的疯狂,在被这温暖拥住时,就像冲天烈焰遇上冰雪,发出“嗤”的一声轻响,骤然熄灭,只留下一片狼狈而滚烫的灰烬。 当那等了很久很久才来的怀抱即将松开的瞬间,谢妄一直紧绷的弦,彻底崩断。 他抬手拥住时,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濒死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猛地将兰徴重新箍进怀里。 “……为什么?”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先从喉咙里挤出,随即,所有先前被强行控制的情绪如山洪暴发,他再也管不住那些在心中翻滚了千百遍的质问,不管不顾地嘶吼出来。 “为什么丢下我?!!” 他剧烈地颤抖着,将脸深深埋进兰徴的颈窝,声音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嘶哑破碎。 “当初为什么、明知道我是……你还是走了!说等我……都是骗我的,是不是?!” “我等了你……这么久啊……兰徵……”声音里渐渐带上了绝望的哭腔,“你有没有心?!为什么现在才来看我……为什么……” 就像一个被遗弃了太久、委屈到了极点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哭诉的依靠,将所有伪装击得粉碎,不管不顾地发泄着一切。 “他们都要杀我!我分明没有错!是他们自己蠢……你不在……都想我死……凭什么这么对我!” 肩膀都被润湿,兰徴被这一连串撕心裂肺质问钉在原地,几乎喘不过气,心脏仿佛被紧紧攥住,绞痛得厉害。 他仰着头,眼中尽是心疼和怜惜,一下下,轻轻拍着谢妄剧烈起伏的脊背,像安抚受尽惊吓的小兽,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依旧温柔。 “对不起……小谢……对不起,那时被推着走,身不由己……” 所有的苦苦等待、滔天恨意,其实所求的,也不过就三个字。情绪非但没有被安抚,反而更加汹涌地决堤。 他死死攥住兰徴衣袖,带着从未有过的卑微和乞求,“这次别走了……求求你别走……兰徴……” 他太贪心了,一句道歉不够,他要的从来也不只是道歉。 兰徴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翻涌的复杂情绪,他抬手,指尖轻柔地拂过谢妄脸颊,只是道,“别再伤害自己了,小谢……不值得。”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谢妄猛地抬头看他,通红的眼中尽是偏执与妄念交织,炽热得不忍让人与之对视,“你这不就来了吗!” 紧接着执拗追问,“为什么不看我……兰徴,你还没回答我……” 兰徴看他这般模样,未言语,只是轻轻叹息。随即,侧过头,将一个极轻、极柔,充满怜惜与苦涩的吻,落在了谢妄的唇角。 “回屋吧,”他低声说,“屋里说,好么?” 这短暂的温存瞬间骗过了谢妄所有尖锐的神经,他舍不得分开,急切地回吻,带着掠夺般的占有欲和恋念,又深又绵长。 只是在依言松开些许时,脚下的青石板路如同水面般荡漾、碎裂。周围的竹影、小院、石桌,一切景象开始扭曲、剥落,化作无数飞散的流光。 “兰徴——!” 谢妄慌张地想要抓紧身前的人,可指尖所及,那素白的身影竟如烟尘般,从他怀中寸寸消散,不留一丝痕迹。 他向前想要抓住那虚无缥缈,却是猛地坐起身,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碎已经恢复了的胸骨。眼前是熟悉安静的魔宫,窗外是沉沉的夜色。 哪里有什么四方小院,哪里有什么月光竹影。 只有脸上未干的泪痕,和怀中空无一物的冰冷触感告诉他,都只是一场梦。 如果不是梦,那么,“兰徴!!!!你又骗我!!!”他绝望至极,仰天嘶吼,再无人回应。 手边忽传来一阵温热,他下意识望去,那一小团白紧紧贴着他的手背,虚弱地“啾”一声。 谢妄将那一团托起来,声还在颤,“你这是怎么了……是病了?……连你也要离开我吗?” 闻言,小玄凤支了支身子,脑袋蹭蹭他手心,但过了一会儿还是不住软下去,还存留的温暖让谢妄一阵心慌,就好像下一秒就会变得冰凉,和周围一切一样没有生气。 先前的年轻修士再一次被抓来时,心理素质已经提高许多,他诊断过后,客观道,“应当只是过度疲劳,昏睡了过去,休息几天便好。” 谢妄紧蹙的眉刚一松弛,随即涌上来的疲惫感让他话很少,“嗯。” 一挥手,示意人可以滚了。 那修士却没有急着走,对他道,“我看魔尊大人疲色深重,是否需要在下诊一诊。” 黑眸瞥他一眼,声音渐冷,“不必。” 那修士却是叹息一声,起身收拾东西,走前还是放下几袋药包,道,“这副药有清心凝神之效,每日辰、戌二时,以无根水化服。” 说完,又是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 云笈宗灵素涧还是这么爱多管闲事。 他只是这么一想,心底便冒出一个声音,“你既然发现了,为何不杀了他?” “……理由?”谢妄将昏死过去的玄凤拢在手心,安置在床上,角落里有一处被软绸围出来的小窝。 “杀这些所谓正道,还需要理由吗?”心魔讥嘲反问。 谢妄没说话,他不是很想理这个满脑子只有杀戮的东西。 心魔很多都说错了,最错的便是认为谢妄他能理解认同它。他有很多时候其实并不在意这东西到底在说什么,心魔很多时候也不在意他的执念,或说不懂。 但他淡淡道,“你近日醒来得越发勤快了。” “有吗?”心魔浑不在意,依旧嘲讽,“或许是你太疏忽修炼,要压制不住我了。” 下一刻,它就被压制地死死的,强制陷入了沉睡。 * 第二日,玄凤醒来时,发现身边没人,焦虑起来,啾啾叫着飞下床,从开着的一条门缝中钻了出去。 只是到了院中也还是没见到人,只有一只黯然伤神的土豆萧瑟地埋在土里。 玄凤落至它身边,叽叽咋咋地问,看上去十分急切。 土豆淡漠道,“不知道去哪了,一大早就出门了。” 玄凤就要飞出院门时,眼前黑影闪过,身子瞬间被两只手合拢抓住,“这死鸟终于让我逮着了!” 手心的生物惊慌失措,奋力挣扎,高声尖叫。 “别吵了,叫破喉咙都没用,尊上又去地宫看那些杂七杂八的书了,没有十天半月出不来。”虚风遥阴险笑着,话音一转恨恨道,“都怪你这死鸟,一来便得了尊上如此关注,害得他都没心思对付那些狗仙门……” 等这鸟死了,他再继续挑拨,谢妄迟早有一日要杀上修真界,一统仙门百家,那他也就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届时,他一定要脚踩那些曾看不起他的所有人。 若是谢妄败了,以他目前依仗魔尊第一下属身份所得到的势力,东山再起,入主魔宫也是轻而易举,那样他照样可以过得风生水起,再不看人脸色行事。 所以任何可能会让这两者交和的因素都要除掉……虚风遥盯着手中的一小团,眼中现出残忍之色,就要用力一折。 远处观望的土豆见情势不对,正要出声试图唬住人,忽瞥见一道黑影骤然出现在那狡诈者身旁。 “虚风遥,你在做什么?” 地宫之行因心绪不宁提前中断,谢妄归来时,正撞见虚风遥攥着那白鸟的脖颈。 顿时,声音比寒渊的冰更冷。 骇得虚风遥手一松,那鸟当即挣脱,直扑进谢妄怀中,羽毛凌乱地发出急促又愤怒的啾鸣。 “尊上恕罪!属下、属下是见这鸟欲往外飞,恐辜负您的爱护,才想将它带回……”虚风遥反应迅速,扑通跪地,只是有些语无伦次。 里头土豆突然出声,“我听见了,他骂玄凤死鸟。” 虚风遥顿时汗如雨下,大惊失色,慌张四处看,却未发现有人,脸色发白,“谁!谁在说话!” 谢妄眼底毫无波澜,抬手,一股巨力将虚风遥猛地掀飞,重重砸在后方棱角分明的乱石堆中,剧痛让他瞬间失声。 “再敢近此半步,”谢妄语调和缓,却字字浸着杀意,“便等死。” 虚风遥煞白着脸,利石深深嵌入脊背,一时无法起身,还是咬牙连连应喏。 直至那道身影携鸟入院,他瞬间垂下的眼中才迅疾掠过一丝隐晦的阴鸷。 他没想到这间院子里还有他都未察觉的高手。 不过,一只鸟而已,也配踩在他头上? 虚风遥本以为尊上与自己是一路人,现在看来,他那这魔族身也不过就是个空壳,里头早就盛满了仙家那套烂透了的东西。 他迟早要让这些自以为是的人,都付出代价。 第88章 孤注一掷 谢妄什么事都不想做,就在院中静坐,这里一切都是按照四方境那处小院子一比一复刻。 不过越是像,他越是觉得冷清、孤寂。毕竟假的终究是假的。 坐在这里就有一种,全世界都只剩下自己的感觉。 “啾啾!” 好吧,还有一只鸟一土豆。 玄凤也不是一直会吵闹,有时会安静地落在他膝头或腕边。他垂着眼,指尖轻轻搭在柔软温暖的羽毛上。 每当这时候,玄凤都会很乖地贴着他,他便能清晰地感受到羽毛下细微的脉搏,一下,又一下,温热而富有生机,是这寂静里唯一鲜活的跳动。 只是这蓬勃的生命力,却衬得他面色一片空茫。 活着,原来该这样。 穿来之前,他浑浑噩噩过日子,什么都有、也什么都没有的日子,一天又一天,受到的教育就让过这样的日子,没什么意思,也要过。 遇到那人后,他短暂活了一下,找到了行动的意义,找到了跳动的感觉,鲜活、蓬勃,这些本该违和的词,竟然也能用在他身上,他觉得不可思议,但那段时间接受地太自然,就好像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97节 很短暂,在他漫长的一生又一生中,简直微不足道的日子,却能撑着他走到现在。 到底是师徒一场,兰徵对他还是有些怜惜,就要撑不住的时候,便出现了,不过,还是太短暂,谢妄又太贪心。 他贪恋那颗跳动的心很久了。只是拥有得总是不长久。 这一回,拥有得太短了,他觉得,这么一点点,就像施舍的拥有,不能够撑着他再继续走下去了。 他仰面躺在院中的竹椅上,目光投向天际。 几团絮白的云,在湛蓝的天幕上,慢悠悠地飘过。日光有些晃眼,他眯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 那云飘得那样慢,慢得让他觉得,漫长的时光,仿佛从未流逝过。又或许只有他,被定格在了原地。 一些云慢、一些云快,渐渐团作一团,他看着看着,忽然之间好笑地想到,兰徵总不会以为就那样,一点安慰一个轻吻就能把他打发了,就能让他放下。 别伤害自己。说得好听,说得轻巧。倒是回来啊。回来,他就不那么做了,他只是在努力,努力有什么错? 他的情绪又有些波动,但随着那些云的分分合合,还是平静下来。 反正全都失败了,波动也无用、生气也无用、不甘也无用。他四处找来那些法宝,倒像心魔说的那般,全是无用之物,没有一个能让他褪下魔族的身份。 连成功的苗头都没有。 眼睛被天光刺得发酸,直到那无边的蓝与白,将他心底最后一点波澜也吞噬殆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倦怠。仿佛先前好不容易合一的魂魄,也随着那慢悠悠的云,一同飘散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一丝云彩也无,光线慢慢暗淡,日落月升,又这么过了一天。 谢妄依旧一动未动。只是他待得住,憋了一天的心魔却是待不住。 “你能不能别这么颓废,不就是跑了个师尊吗,跟亡了妻似的。” “……你能不能闭嘴。” 心魔冷笑一声,忽然语气悠悠道,“其实你想让他回来,也许没这么难。” 谢妄识海中的虚影眉梢动了动,终于看这黑色雾团一眼。 “你不是觉得他很关注另一个徒弟陆萧遥吗,那就把他杀了。再把仙门百家都屠个遍。”心魔阴森森道,“他难道还能不来?届时,天道都得给我们让路。一个小小凤凰怎会敢不听令?” 谢妄微微眯起眼,这一回,他竟然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破天荒,他开口不是让心魔闭嘴,而是有些迟疑,“只是那样,他会厌弃我吗?” “你管他!”心魔冷嘲,“他若真身敢下来,你会放他走吗?!” “不会。”谢妄斩钉截铁。 “那就行了,管他怎么想做什么,届时你无论是要杀他虐他还是玩弄,都随你心意。”心魔见谢妄陷入沉思,像是逐渐被说服的样子,继续循循善诱,“你看,我早便说过,我们两个想法是一致的。” “所以你现在的首要任务不是在这里躺着!是战仙门,屠百家……” 心魔话还未完,被谢妄“嘘——”一声打断,他心声道,“你太吵,打搅到它了。” “……什么?”心魔透过谢妄的眼,看见他怀中玄凤这不知道是睡的第几轮,每次醒来和他玩闹一会儿,便开始昏昏欲睡,像是很累。 只是此刻正有些不安分地挣动,被谢妄的大手一拢又香甜地睡过去。 心魔感受到谢妄嘴角缓缓上扬的弧度,无语片刻,突然怀疑道,“你刚刚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但没有得到回应,它被气得自己消了声。 谢妄带着鸟回屋的时候,想到,玄凤状态不佳,明明累得很快,却总还是会强打起精神呼应他,或许因为,他还是不太会养鸟。 他垂眼,想到心魔说的。 若他真的要去……那时,这跟他姓的小不点怎么办?其他人都有自己的去处,但这团小不点什么都没有。 只依靠着他。 谢妄应当为它寻个去处。脑海中第一时间略过那年轻修士的身影。 打定主意后,他盘坐床榻,强压下烦躁的心情,阖眼,正准备运转周天,借冥想缓和疲惫。 “铮——!!!” 忽然之间,毫无征兆地,一声锐响猝然刺破死寂,一道黑影穿透窗纸,快如闪电一下钉入他枕畔床柱之上。 猛然睁眼的人瞳孔骤缩,周身凌厉之气顿起,身形迅速从床榻翻下,足尖一点已掠至窗边,“哗啦”一声推开窗。 只是月色凄清,庭院空荡,那土豆也早埋在土里休息,并无半分人影。 唯有那支通体玄黑、样式古朴的箭矢,箭身看似寻常,但萦绕的魔气却极为内敛深厚,绝非寻常魔修所能及。 箭簇之下,钉着一纸素笺。 谢妄目光一凝,伸手将其取下。指尖触及纸张时,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油然而生,其上只有寥寥数语。 待他看清内容,脸色骤然一沉,眸色转而幽深比窗外夜色更浓。 * 直至辰时,晓色穿透层云。 一名侍女垂首敛目,手捧黑檀木托盘,步履无声地穿过回廊,踏入那方偏僻小院。玉碗中的汤药色泽乌黑,氤氲着苦涩的药气与一丝极淡的清冽。 谢妄静坐石桌旁,玄衣墨发,十分醒目。他接过药碗,指尖触及温热的玉璧。 就在递至唇边的刹那,他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眉梢微微一挑,黑眸转过,落在并不知情的侍女身上一瞬,随即了然,眼底掠过一丝讥诮。 他未露半分异色,在侍女屏息的静默中,仰首将碗中药汁一饮而尽。面不改色,随手将空碗掷回托盘,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随即,他转身步入里屋。 他近日有要事,没空管一些人的龌龊心思。 玄凤依旧在他枕边窝着睡,气息平稳。他施过法,让它暂时保持安眠状态。 他只是安静看了一会儿,下一刻,伸出手,指尖泛起幽微的灵光,一个精巧的传送法阵在那团白之下缓缓浮现。 他将它送往了那位曾为它看诊的年轻医修所在的“悬壶斋”,他先前看过,是隐于一片幽静竹林深处的雅致院落,篱笆上爬满青藤,院中晾晒着各种灵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很适合休养。 光芒闪过,那一小点的身影就消失在内室。 同时,一张墨迹淋漓的素笺,伴随着一缕凌厉的魔气,凭空出现在悬壶斋那摆满瓶罐的木桌上。 纸上字迹横飞,一分叮嘱九分警告,“照料好它。若损一羽,踏平你悬壶斋,绝你医道传承。” 做完这一切,临行前,谢妄还不忘跟好几天都没出来活动过的土豆说了一声,“我要出一趟远门,你去留自便。” 土豆本还不甚想理他,但反应过来,冒出头,问,“你要去哪?” “无间崖。” 三个字轻飘飘落下,土豆头顶的小苗猛地一颤。 仙魔坠此骨成灰,神魂入内永不归。 说的就是那魔域绝地,无间崖。 传说那里是上古神魔最大战场的遗迹,寸草不生,百鬼昼夜横行,万魔相互啃噬,连最凶悍的魔族都视其为禁地,从不敢靠近。 “你要去那干嘛?”土豆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忍不住追问。 可谢妄没有回话。那道玄色的身影已然转身,迈出了院门。不过瞬息,便已消失,再无踪迹可循。 土豆从土里钻出来,滚到地面,正犹豫是现在就离开还是再在此处休养到能恢复人身。 也不知外界现在如何,不过师姐应当把它在这里的消息传回去了,爹娘应当也不会很担心。只是忽然想起来不知道谢妄是怎么跟师姐说的,居然能让师姐安心把自己留在这里。 它正思考着,最后还是打算先在此处休养,哪知谢妄离去不过半日,虚风遥便再度现身院外。 它没想到有了上次的警告,虚风遥竟然还敢来。 此次,虚风遥已从侍女那里打听到,那碗掺了“九幽弑尊引”的汤药已被谢妄饮下。 此毒阴狠无比,不立时毙命,却会如万千毒虫啃噬灵脉,蚀骨灼心,最终令中毒者在极致的痛苦中修为尽散、神魂俱损。 他料想此时的谢妄,即便未昏迷,也定然在某个角落承受着剧痛煎熬。 然而,院内空无一人。 虚风遥心下生疑,谨慎地取出一件罗盘状的法器,欲探测院内是否残留其他气息或隐匿阵法。 土豆一眼认出这是沧溟宗内门弟子方能持有的“觅踪盘”,此次出门师姐身上便有。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一时心急,土豆脱口而出,“你把我师姐怎么了?!” 虚风遥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循声望去,找了半晌,才锁定那花丛下正有一只土豆立着。 他先是愕然,但脑子很快,随即想到外界关于沧溟宗少宗主下山失踪的传闻,以及此前在山底擒获的那名口口声声要求魔尊“放出少宗主”的沧溟宗女修…… 一个荒谬又合理的猜测浮上心头。 虚风遥脸上顿时浮现出阴险的笑容,他踱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小小的土豆,“原来如此……想不到堂堂沧冥宗少宗主,竟成了这般模样,还需藏匿在尊上院中。” 他语气转冷,带着威胁,“告诉我尊上去了哪里,否则,你那位师姐,就等着变成一具尸体。” 土豆一愣,转而大怒,它出生以来还没有人敢这么威胁它。但它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也只能不情愿道,“无间崖。” 还不忘冷嗤一声,“怎么?难道你敢去?” 虚风遥确实没想到谢妄竟然已经疯到要去那荒芜人烟处探秘。 他只是眼珠一转,一丝精光闪过,计上心头,随即弯腰伸手,完全无视了土豆的抵抗与大骂,轻而易举地将那圆滚滚的土黄色小东西捡了起来。 他甚至好整以暇地用手指掸了掸土豆身上并不存在的泥土,动作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挑衅。 听着土豆的“你死定了!”“敢把我怎么样沧冥宗不会放过你!”的一系列威胁,只是慢慢眯起眼睛,脸上堆起一个十足奸邪的笑容,凑近了被迫待在他掌心的小土豆,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威胁。 “少宗主,你我都是明白人。你若还想你那如花似玉的好师姐能全须全尾、安安稳稳地回到沧冥宗……现在,就乖乖按照我的意思,写封信回去。” 他的指尖微微收紧,就要被捏碎的错觉,让土豆不得不安静。 “否则,”他拖长了语调,笑容愈发森寒,“我可不敢保证,接下来送到贵宗门的,会是她身上的哪一件‘东西’。” * 沧冥宗内,掌门大殿中,连日来都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 少宗主下山历练却莫名失踪数日,连同随行的数名精锐弟子也音讯全无,仿佛石沉大海。掌门花容与其夫君苏已是多日未曾安枕,眉宇间尽是忧惧。 正当殿内气氛如往日般凝滞时,一只通体青翠的灵鸟如一道疾电般落入殿中,口中衔着一枚小小的玉简。 苏清神色一凛,立刻起身取过玉简,取出信纸展开。下一刻,他脸色骤变,猛地看向花容,声音因震惊和欢喜而颤抖,“容儿!是阿雪的字迹!孩子的信!” 花容闻言,身形一闪便已至夫君身旁,一把拿过玉简,目光急扫,那娟秀却透着仓促与惊惶的字迹映入眼帘,只是信中内容却让她瞳孔骤缩。 魔尊掳劫,落入魔手,性命堪忧。魔域绝地无间崖,速速来救!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98节 “这……这这这怎会如此!”苏清看清内容后,面色瞬间惨白如纸,气血逆冲之下,竟一时语塞,眼看就要向后栽倒。 花容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夫君,另一只握着求救信的手却因极度用力而指节泛白,信纸边缘在她指尖被攥得皱成一团。 她胸口剧烈起伏,平日沉静温和的眼眸中冒出簇簇怒火,周身灵力因震怒而不受控制地激荡开来,震得殿内帷幔无风自动。 “魔族竖子!”她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彻骨,“欺人太甚!” 但是这魔子向来目中无人,也确有欺人的狂妄资本,单单沧冥宗还不足以让其伏诛。 花掌门沉静片刻,略一思索,立刻飞书传信向仙门魁首云笈宗求助。 云笈宗内近年有大变革,晏清掌门因先前剑冢试炼出事故,缉查不力,加之后来缉拿潜伏宗内多时的魔族谢妄,也未成功,自觉愧对掌门一职,但在其余仙尊劝说下,并未退位,于是自请闭关。 清止峰首席大弟子楚玉据说先前下山时撞坏了脑子,许多事不甚清楚,至今还未恢复,难以堪当大任,另一亲传弟子陆萧遥正在外出任务,还未归宗。 还有两位仙尊,一者向来与世无争,沉静内敛。一者喜好云游四海,时常不在宗内。 这云笈宗目前话事权就几乎全落在了背靠大家族衡家的仙尊衡昀身上,不过,正巧这衡昀向来厌恶谢妄这等“背弃正道、堕入魔途”之徒,当即应下沧冥宗之请,誓要“清理门户”。 有云笈宗振臂一呼,仙门百家群起响应。 虚风遥这边得到消息,也开始紧锣密鼓地调动麾下早已对谢妄不满的魔域兵将,百万魔族精锐与仙门联军汇成一股洪流,浩浩荡荡杀向魔域绝地。 无间崖前,黑云压城。 狂风猎猎,卷起崖边玄色的衣袍。 一人孤身立于万丈深渊之畔,身后是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混沌黑暗。 天空之上,无数飞行法器与御剑修士遮天蔽日,灵光闪烁的法阵层层叠叠,数年前的天罗地网今日再度显现,只是比那时还强了数百倍不止,将整片天空封锁。 崖下平原,魔族精锐甲胄森然,魔气冲天,与仙门修士的凛然正气分庭抗礼,肃杀之气几乎凝成实质。 但谢妄望见大军压境,眼神却很平静。仿佛这些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不能激起他分毫情绪。 只是在想,约他的人什么时候会来。 那人说魔族飞升并非绝无可能,若想知道方法,就到此处来,他自会知道全部。 即便等了这么久,那人还未出现,谢妄也没有觉得这人在说谎,因为那字迹,他在魔宫地下密室里见过很多回。 那人还活着。而且知道他的全部动向。或许真的研究出了什么,也说不定。 无间崖不是什么好地方。谢妄自是知道,但他还是要来,就为了那一句有方法。 再渺小的希望,只要是希望,便能撑着他走下去,至少能走到这里,这将他围得水泄不通、十死无生的绝境。 在等待的途中,他不是没想过自己被耍了,能写出许多不着调、充满疯狂想法书籍的人,会戏耍别人,哪怕是自己的儿子,实在是太在情理之中。 只是被戏耍的恼怒并没有如想象中在心中涌起,他更多地是担心那一点微小的希望其实并不存在。 他慢慢抬起眼,深邃的黑眸里,没有惊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像这四周荒芜般的死寂与漠然。缓缓扫过前方一张张或嫉恶如仇、或贪婪兴奋、或凝重戒备的面孔。 熟悉的、陌生的面孔,都跟他没什么关系的面孔。 不是不能走,多少年前他刚初出茅庐,浑身上下仅一把剑,都能在百余道截杀,一路围追堵截中闯出生路。 何况今日。 只不过,不知为何,此刻顺势死去的意愿忽然强烈。 留命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留心。 大军步步向前紧逼,很多人都在聒噪,无数把剑杀气凌云,齐齐对着他。 那么多人,分明都想他死。 怎么办? 他想起心魔说的话,杀光他们,屠遍天下,逼天道压他,逼凤凰下界。 但其实,他还是觉得错了。心魔就是个蠢货。 谢妄不相信。他觉得分明全错。 毕竟凭什么。 凭什么连这些和毫无纠葛微不足道的人,死不死的,也能在兰徴心里,比他这个徒弟,比他谢妄!还重要!!! 凭什么兰徴会为了他们下界,却不会为他下界?! 问自己怎么办? 他看向底下深不见底的渊。 如果掉下去的话,兰徵一定会来救他。 三剑,从不是为祸天下。 天下与他何干。祸不祸的,谁稀罕。 是他在搏,是他在争,是他在赌。赌这最后一次。 他要看看,究竟什么才是兰徴心里最重要的! 这一回,他豁出命去赌,结果再也没法骗过谁。 输了他愿赌服输,反正也无甚牵挂,活了两辈子,他也活够了。 只是,万一赢了呢。他知道自己贪心,他不仅想活,还想活得畅快,没有希望,他就给自己造一个。 三剑之后,风云变幻,大军溃散,他落下去的最后一瞬,好似结果已定,他不信也得信,唇边绽开苦涩自嘲的笑,他到底狂妄过头、自信过头。 但不到最后一刻,不到粉身碎骨,他还是不肯放弃。 风声在耳边呼啸,身形飞速下坠,无数光影掠过眼前,他以为在这样的情形下,自己会想到那人。 却在闭上眼前,最后闯入视线的,是一团义无反顾穿透漫天剑光、拼命扑向他的白点。 是那只笨鸟。 它惊慌地鸣叫着,用喙死死叼住他的衣襟,短小的翅膀奋力扑腾,试图阻止这坠落的趋势,却只是徒劳地随着他一同下沉。 熟悉的叽喳声驱散了部分被黑暗吞噬的恐惧,带来一丝莫名的安心。谢妄贪恋了一瞬,终是抬手,用尽最后力气将它托起,语气刻意放得如同平日般懒散。 “笨鸟……这里危险,你该回去了。” 一团灵光罩住它,正欲将其送回去,他掌中的重量骤然发生变化。 怀中的玄凤绽放出柔和却耀眼的白光,那团温热在他眼前伸展、化形,勾勒出熟悉到令他停滞动作的轮廓。 心脏骤停。 下一秒,凶猛而剧烈地几乎要跳出胸腔。 兰徴用力抱住他下坠的身躯,泪水夺眶而出,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与愤怒,大声哭吼,“你疯了吗谢妄!我养你这么大!你你才是笨、笨蛋啊!” ……飞速流逝的时间好像变得很漫长,谢妄终于抬起微颤的手,轻轻拂过那人染满泪痕的脸颊。 时隔多年,他唇边再度绽开那抹消失了太久、属于昔日少年的、蓬勃而鲜活的笑意。 他还记得,那句话。 “尽管跳吧,师尊永远会接住你。” 小时候,陆萧遥爬到桃树最高处,骗谢妄这里桃子最大,谢妄被一激,爬得比他还高,却因为恐高下不来了。 慌得陆萧遥去把屋里看书的兰徴喊来,他刚到,望见桃色之中一张绷得紧紧的小脸,见到他来,好像急得都快要掉泪了,伸手就要抱,兰徴却是忍不住先笑起来,随后便说了这句话。 让谢妄记了一辈子。 如今,他赌的就是这句话。 “……师尊!”此时若不是实在无力,他真的想笑得大声、笑得畅快淋漓,笑得那世间再无一朵桃花比他此刻更灿烂,黑眸更是无比熠熠生辉,极尽意气风发,“我就知道……” “我会赢。” ----------------------- 作者有话说:师尊会接住你,也绝不会让你输。 * 苦瓜魔尊的一生结束,时间线上后面就是承接第一章 :三剑陨魔子,狂妄但失忆小子归来。 前情回顾:狂妄小子闯秘境遭毒手。 到此为止谢妄回忆完前世,尾卷魂归魔尊之身,揭开所有事情,之后就是甜甜蜜蜜狠狠“报复”师尊啦。 第89章 魂归魔尊身 谢妄第不知道多少次睁开眼。 想起全部的事情后,头痛欲裂,视野里一片昏沉模糊,唯有几点幽蓝磷火在远处漂浮,映出嶙峋石壁的轮廓。 他正不知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忽然听见一阵“哗啦——哗啦——” 沉铁锁链撞碎寂静,一道声音自斜前方飘来,“你醒了。” 谢妄扶着额头,倏然抬眼。 昏昧光线下,他打量着丈许外的石台中央缚着一道身影。四条碗口粗的银链缠住那人手脚,链身浮动的金色符文随他轻微动作明灭闪烁。 但立刻引起谢妄注意的是那张,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脸,此刻薄唇正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是你?”他开口,发现嗓音沙哑至极,好似几百年没开口说话,十分艰涩。 看见他的反应,墨玉瞳仁里冒出点兴味,仿佛在观赏什么新奇玩意儿。 “是我。”那人嘴角更加上扬,一派邪魅狂狷,嗓音慵懒,“怎么?见到你爹我,不高兴?” “……”谢妄拳头硬了一下,但还是松开,道,“这是哪里?” “无间崖。”谢空空想了一下,补充道,“崖底。” 谢妄心中升起一阵疑虑,“我不是那时死在无名山了吗?” “是啊。”谢空空接道,“那只凤凰给你塑的新身体,是死在那。但这回我快他一步,给你的魂魄先招回来了。” 坐在地上还未完全适应回到这副身体的人,活动活动身子,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词,微微皱了皱眉,“这回?” 谢空空很是自然地“嗯哼”一声,“上一回是两百年前,我在底下看着你坠下来。那时本就想用禁术救活你,却被那凤凰抢了先,将你魂魄带走了。”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99节 说到凤凰,谢妄想起兰……现在应当叫兰徴才对。 果然他最后还是救自己了,谢妄心中冒出些轻飘飘的泡泡,现在十分不合时宜,于是默默戳破,问点合时宜的,“他那时怎么救的我?” 谢空空理所应当道,“凤凰么,自然都是涅槃术。” 见谢妄脸上一片迷茫,谢空空只好给他解释,“以自身心头血为引,重塑肉身,温养残魂。此法对寻常魂魄已是逆天而行,对你这等‘异魂’……” 他似是故意拖长了语调,观察着谢妄每一丝细微的表情,然后慢条斯理地继续,“轻则魂魄与肉身排斥,永难契合;重则在涅槃神火中魂飞魄散。” “我都没有十足把握的事,可他竟真养活了。” 谢妄盯着啧啧称奇、还在感慨的人,不动声色问,“我魂魄不一般,你什么意思?” 谢空空看着他微微一笑,目光直视而来,说出来的话让人不寒而栗,“凭空出现的魂魄,怎能一般。” “被关在这的几百年无聊得紧,总得找些事情打发时间。窥探异魂,是在这最奢侈的娱乐。反正现在有时间,不如我给你讲讲这些年我看到的东西。” “凤凰虽说救走了你……” 那役之后,兰徵将谢妄的魂魄放进凤凰蛋交予熟悉的羽族照顾。但运用神力后,他的私自下界不免被天道发现,历天谴后凤凰神力受封,他也失去了记忆,开始四处漂泊。 但收下那凤凰蛋的大鹏族并不知内情,族长怎么也孵不出这黑不溜秋的蛋,就只是放到一边,没再管。哪知被族内调皮的晚辈发现,拿去玩时给弄丢了。 那凤凰蛋顺河流而下,经历了鬣狗争食,狗咬死了狗,抢夺间,把蛋踢到一边草丛,被野猫一把抓走,随后蟒蛇连猫带蛋一口吞噬,却因无法被消化坚硬无比的凤凰蛋壳,又熬死了蛇……这样类似的无数艰难险阻,终还是存活了下来。 兜兜转转一路磕绊,滚到了浮光城,恰好什么都不记得的兰徵就在这里生活,也很巧,只有他愿意吃力不讨好孵化不知名的蛋。 随后见两个失忆的人在那地方过得如此安逸,谢妄也似乎要没了再度复出的心思。谢空空便暗示了跟这城有恩怨的灵螭族庄明去找谢妄,引导他前往谷泉镇找归墟。 至于为什么是谷泉镇。谢空空曾偶然路过此处,发现那镇里有个孩子天生灵眸,能看见些别人看不见的,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果然后来那孩子借庙祝之口一语道破谢妄有三劫,只是谢妄那时不明白,以为是妖魔鬼怪的胡言乱语。 谢空空猜测三劫是说谢妄三世,一劫在无间崖、一劫在谷泉镇,还有一劫却是说的什么?谢空空不知道,但他怀疑那一劫,不在他们这个空间,所以他不知道。 这样一来,就都完美符合了谢空空的猜测,这个叫“谢妄”的家伙,是个外来魂。 “如何?我猜得可有错?”谢空空挑了挑眉毛。 正因为完全没有。所以谢妄无话可说。还有一劫,说的想必就是现世他摔那一跤,给自己摔到这来了。 他沉默一会儿后,问,“所以,我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你是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 “你是我招魂招来的,虽然那时我以为失败了,但招魂法阵自会在招来的魂上留下一个标记,所以后来我既便身处此间,也能知道你的一举一动。”谢空空对他的警觉不以为意,答的也很是散漫。 谢妄只是调动内息,试着找了找他所谓的“标记”,忽然察觉到什么,神色一变,道,“我记得,你在书里说过我不会有心魔。” 谢空空耸耸肩,锁链被他连带着扯得一阵响,他道,“是啊,我说过。” 见那方神色肃然的人微微眯起眼,声音发寒,“那我体内另一道声音,是谁?” “或许是……”不知道是不是几百年没跟人说过话的原因,谢空空总是不疾不缓,道出下文很慢,就在谢妄都要忍不住动手的时候,他终于想到会是谁了。 “我儿子。真正的儿子,谢清寒。也可以算你兄弟。” 兄个头的弟。 虽说谢妄心中已有几分猜到,但被谢空空,被这个世界的人道出,他心中还是惊骇了一瞬,原来他不是心中生魔,而是一体双魂。 也怪不得兰徵一开始说他魂魄俱全,敢情俱全的是体内潜伏的谢清寒魂魄。他是真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本被顶替了的人,竟然根本没有消失,反倒蛰伏在他体内,这么久。 此刻感受不到体内那满脑子杀戮的家伙。谢妄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脸沉得快要滴出水,“他现在在哪?” 谢空空觉得他这反应很有意思,他道,“你忘了?你死在那无名的山,可有他一份功劳,他是想趁你魂魄受创将你蚕食,但可惜你被他爹我招走了,现在那副身子只剩下他一个了。” 谢妄眉蹙得紧,站起身时,就听见台上人悠悠地把话音一转,“不过,那凤凰应当不知这事,估计现在正想方设法要复活那身子。我也好奇他心头血,还够不够用。” 一讲到这个,谢妄心跟着一抽痛,咬紧牙,转身就要走。谢空空道,“走前也不想办法帮你亲爹打开封印?何况我还救了你。” 谢妄自是知道谢空空救他是本想控制他,以魔族之身飞升成神,降下通天梯,好供他上界。 但谢妄没那么好被他掌控,所以此刻,也只是瞥他一眼,漠然道,“你不是我爹,你儿子叫谢清寒。” 谢空空笑了笑,好整以暇道,“既然在这世间能容下你的这副容器,是我造的,那我就是你爹。” 闻言,谢妄只是冷笑,“当初云笈宗和衡氏联合的人是你吧。藏书阁那书也是你的手笔。约我到无间崖促成那战的人也是你。不愧是当初令三界胆寒的人物啊,简直只手通天。” 谢空空挑眉,不知这好儿子突然开始细数他功绩,这般夸他做什么,哪知谢妄下一句就道,“不过,你自己也在书里说过,” “魔族轻情,只因你还在位,所以任何可能的威胁都要驱逐。谢空空——” “现在,是我在位。”谢妄微微抬起下巴,落下的话音挑衅至极,“你,还是在这盘着吧。” 直到那玄色身影转眼消失在上空,谢空空才反应过来,随即笑了一声,似乎乐极,“这语气模样,真是比咱俩亲儿子还……” 他话突然顿了一下,望着根本看不到头的上方黑暗,唇角还勾着,只是眼中笑意散了些,声也轻了下来,只有语气还在一如既往地悠悠。 “……还像你。” * 谢妄飞速赶回浮光城的时候,就在忽然之间,好像想起来,他曾经在哪里看到过“谢清寒”这三个字了,穿书前瞟的那眼角色栏,全书最大反派就是——谢清寒。 原来他真的根本不是什么主角,他顶替的角色是万人唾弃、最后死无葬身之地的反派。 但他现在想到此,心中毫无波澜,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到达那座城,那座留下他们几百年前的回忆,又让他们在几百年后相遇的城。 只是不知为何他心中不安感越发强烈,或许因为,他知道谢清寒绝对不是个正常人,他似乎天生比旁人少一些同理心,虽然这事谢妄大哥不说二哥,他自己也没多少,但像谢清寒那样无时不刻都是残暴想法的,谢妄可没有。 从前也只是这人没有身体控制权,才压抑了性子,但现在呢?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那只小玄凤,他的师尊,现在毫无法力,却极有可能对这个危险至极的人,没有一丝防备。 但即便是将所有可能都想了,但谢妄靠近那片江南地带,落在焦黑的山岗上时,从没想到入眼不是浮光城往日青瓦白墙的素雅干净,也不是春日里环绕城池的灼灼其华。 占据整个视野的是泼天蛮横的火与烟。 浓云积聚,一片暗无天日下,曾经繁盛的屋舍连片倒塌,梁木噼啪作响,数道带着魔气的熔岩火球,拖着长长的暗红尾焰,持续不断地砸落,撞击在残破的城墙上,轰然炸开,泼溅出大股大股的烈焰火星,点燃所触及的一切。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一股浓烈的血肉被灼烧的焦糊。 只是停滞片刻,他的目光急速掠过那片火海,贯穿城池的采莲泾,水早已被蒸干,河床上堆积着碎石与扭曲的异物,曾经熙攘攘的街市,如今只剩连片的废墟,只有几根烧得炭化的旗杆孤零零地立着,最终一下断裂。 城主府曾高耸的望楼,如今只剩半截焦黑的骨架,歪斜着指向阴沉的天空。 望楼最顶端是曾用来俯瞰全城风光的观景亭,在栏杆尽碎的亭台边缘,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被一只布满青筋的手死死钳着脖颈,大半个身子都被推出了亭台之外,仿佛立刻就要坠下百尺高空。 在看清那人脸上的苍白后,谢妄周身血液刹那冻结,旋即,漫天杀意冲霄而起。 ----------------------- 作者有话说:谢空空:叫爹。 谢妄:叫你#@*%#*…… 一旁不知情的兰徵走来(轻轻蹙眉):小谢,要礼貌,叫爹爹。 谢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不顾人惊叫挣扎,一把将人抱起):走吧,屋里我喊给你听。 谢空空:。这是什么剧情? [闭嘴] 第90章 通天之路 一时辰前。 氤氲寒气中,兰笙羽像往日一样伏在冰床畔浅眠,白皙侧脸映着千年玄冰的微光。他指尖还虚虚勾着谢妄的手,比当年石室还冰还冷,但兰笙羽依然不想松开,如果自己的温度能通过这样紧握,永远留在那人体内,那样就会像还活着一样。 “小谢,好冰。” “我还是喜欢你暖暖的时候。” “……但没关系,之前让你等了很多年,这一回,该轮到我等你……” 即便这么自言自语着,他还是没忍住掉泪,横着不停落下,啪嗒啪嗒打在冰床上。他想,这样可能有点吵了,小谢向来不喜欢太吵闹,便抹抹,却发现越抹越多,一下又觉得自己很没用。 只是坐起来,想出去缓一会儿再进来陪着谢妄时,只觉得倏忽之间,十指扣住的手,指头好似动了动,他整个人一下便静住了。 泪也一下止住。 缓缓抬起头,对上那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瞬间,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呆呆与他对视。 直到—— “师尊。” 对方直起身子,抬起还在十指相扣的手,眼神有些戏谑,含笑唤出这个称谓。 兰笙羽一下脊背僵直,抽回了手,被宽大袖袍遮住瞬间,指甲掐入掌心。他竭力维持平静,声音还有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你、你醒了……” 熟悉的黑眸定在他身上不过数秒,却让人觉得仿佛被凌迟了一般漫长。 “你看出来了,怎么不说呢?”谢清寒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阴寒笑意在冰室回荡。 兰笙羽心一沉,骤然起身向外冲去。 衣领被猛地拽住,一股巨力将他掀翻。天旋地转间,冰冷五指已扼住他咽喉。 “上次见,差一点儿就把你杀了。这一次可不会让你跑了。” 兰笙羽呼吸困难,双手死死抓住那只铁钳般的手腕,此刻怒气压过了恐惧,大声质问,“你把谢妄弄哪去了?!把他还给我!” “倒是比上次有胆量啊。”谢清寒俯身,气息喷在他耳畔,戏谑而残忍,一字一句如冰锥钻心,“可惜啊,他死透了。” 兰笙羽眼眶瞬间红了,水汽弥漫。 “别哭啊。”谢清寒笑声更欢,“马上送你去见他。” “谢妄?”兰笙羽直直望向他身后,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又惊又喜。 即便知道可能有诈,谢清寒依然手臂一抖,只觉后背一凉,下意识回头。 果然身后空无一人。 再转回时,眼前已空空如也,只余一缕淡金符箓残光在空中飘散。 “看来也不是很蠢。”谢清寒咬牙,冷笑更甚,眼中杀意翻涌,“只是逃到哪去,都没用。” 他踏出冰室,身影融入外界昏暗天光。 *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100节 浮光城上空,阴云如墨翻涌。 谢清寒凌空而立,俯视着下方熙攘城池,眼中没有任何波澜。 “便从这里开始吧。” 他抬手结印,天地灵力疯狂汇聚,又融汇了万千扭曲的魔气。 轰——! 数道血色天雷撕裂苍穹,如狰狞巨蟒直劈而下,紧随其后的是无数熔岩火球,拖曳着黑烟,陨星般轰然坠落。 城池瞬间陷入炼狱。屋舍倾塌,火光冲天,蝼蚁四处逃窜,哀嚎与尖叫被更剧烈的爆炸吞没。大地龟裂,岩浆奔涌,护城阵法如薄纸般碎裂。 原本面无表情地看着灾难发生,只是在听到那些惨叫此起彼伏,一次次几乎要穿透层云,他扬起无比灿烂的笑容,眼中兴奋至极,指尖再次轻划。 一道无形的屏障随之扩张,将这片惨绝人寰的区域彻底封锁。无数求救的传讯符撞上禁制,化作点点星火,湮灭无踪。 消息,当然得传不出去,才好玩。 他立于云端,神情戏谑轻蔑,誓要让这人间陷入万劫不复。 “看你天道能忍到几时放下通天路。” 他低低的笑声融入裹着热气的风中,如同这场灾难四处蔓延。 直到被一声大吼打断。 “谢、谢清寒!!!!” 还停留在城内的花廷雪救下险些被倒塌的房屋压住的母子,便看见了半空中的人,这一回,他无比确信,也无比绝望且痛苦地大喊,“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谢清寒目光落在底下满身灰尘的人身上,眯起眼,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小土豆。” 随即余光看见那对母子欲走,抬手对准他们,花廷雪一惊,立刻起身挡住两人,原本还勾着唇的人,嘴角缓缓放平,只这一瞬犹豫,那两只蝼蚁便拐过断壁残垣,不见了身影。 他落在底下屋顶之上,居高临下,转而便将手对准了花廷雪,后者愣愣看着他,只是问,“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一定是忘了……我们以前……” “我全都想起来了。” 花廷雪颤抖无比的声音被他的冰冷打断。 “想起我每一次惨死,都是因为你。”谢清寒冷冷笑起来,五指收紧,隔空扼住了花廷雪的脖颈,“九世,早把我的耐心耗尽了,你竟然还敢来找我。” 花廷雪说不出话,只是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眼眶慢慢开始变红,最后他放弃了挣扎,闭上眼。只是想象中的报复并没有马上来,只听见谢清寒问,“告诉我那只凤凰逃哪去了,我可以考虑放过你。” 花廷雪睁眼,满面迷茫。谢清寒顿了顿,说出那凤凰现在的姓名,“那兰什么羽。” 拿住凤凰的性命,也可以用来要挟天道。 花廷雪只是死死盯着他,没说话。谢清寒呵呵冷笑,“你倒是一直很有骨气。” 五指再次收紧,就要杀了花廷雪,一道厉喝从旁传来,“谢妄你个疯子,快松手!” 旋即,他飞身避开,一道剑痕轰然落在他原来站的地方。 忽然呼吸顺畅的花廷雪抑住猛烈咳嗽的欲望,颤抖着大声道,“他不是、不是谢妄!” “什么?”赶来的陆萧遥听后一惊,看着这个分明与谢妄无二的人正不知该如何时,谢清寒又勾起嘴角,眼神陷入疯狂,“是不是没关系,反正都看你很不爽——” 话音一落,抬掌浩然魔气便朝陆萧遥轰来。 同陆萧遥一道而来的楚玉,刚查看完花廷雪的伤势,将他扶到一边。他们二人这几日一直在说服兰笙羽,让他们将谢妄尸首带回宗查验,看看是不是真死了。只是没想到这边人还没说服,那边人已经活了。 他问花廷雪,“你刚说他不是谢妄,什么意思?” 那边打得不可开交,花廷雪只是极快速跟他解释一下前因后果。楚玉前面都听懂了,他很熟悉,毕竟是他自己的设定,只是那现在他越发不明白那多出来的“谢妄”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了,但他心中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想到这种可能性的瞬间,同时让他脊背发凉。 只是那方陆萧遥陷入劣势,花廷雪提剑上前帮忙,此刻容不得楚玉多想,他也只能加入对战。但这时候没人能打得过大反派谢清寒,他们三个人加起来也无济于事。 最后楚玉被拿剑抵着脖子,谢清寒威胁若不说出那凤凰去哪了,手一抖,一条人命,很快的事。 对面两人顿时不敢轻举妄动,楚玉脖子都被划出几道血痕,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但一番对峙后,谢清寒从陆萧遥焦急之下,下意识望向某处的眼神,发现了那座摇摇欲坠的望楼。 凌乱的观望台上,有一道渺小的人影,微弱的火星,正在点燃什么。 或许是求救信号,或许是破禁符箓,或许是什么想要保命的法宝…… 只可惜都没机会了,谢清寒扯开嘴角,笑得阴狠,转瞬身影便出现在那数百米外高楼之上,狠狠掐住了还来不及惊慌的人脖颈,一把拽出平台,悬在半空。 任人疯狂捶打,对他来说不过都是挠痒痒般的伤害,他只是玩弄般地笑道,“我说过,我一定要杀了你。” 这话才刚说完,眼前只是剑光一闪, 谢清寒甚至没感到疼痛,只觉肩头一轻。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臂齐肩而断,鲜血如瀑喷涌,那只手还维持着掐握的姿态,重重落在平台之上。 原本悬空的人瞬间坠落。 几乎同时,一道黑影如闪电而至,在半空中将人稳稳接入怀中。几个起落,便踏至一旁坍塌的屋顶废墟。 兰笙羽被轻轻放下,双脚触地时身子还在发颤。他抬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一下呆住。 是谢妄。 真的……是他。 兰笙羽唇瓣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惊惧、惶恐、失而复得的喜悦,都堵在喉间,他只能望着那人,脸上一片空白。 谢妄看着他这副模样,自是以为这是被吓着了,眼底翻涌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他抬手,轻轻拭去兰笙羽脸上泪痕,尽量克制道,“别怕,我回来了。” 话音未落,他给此处设了安全结界,随即君临剑一声清吟飞回他手中。他转身,目光锁死不远处那个断臂的身影。 直到眼前身影如离弦之箭冲向那边,兰笙羽才仿佛被打开开关,眼泪毫无预兆地决堤而出,他猛地用手捂住嘴,死死咬住下唇,踉跄着躲进断墙的阴影里,蜷缩起来,生怕一丝干扰会牵动战局。 两道相似的身影相撞,剑气纵横,掌风肆虐,真正是天崩地裂,日月无光。 谢妄剑势如虹,占尽上风。但他并未急于给予致命一击,只是一手狠狠按在谢清寒面上,带着滔天怒火与恐怖力量,将他的头狠狠掼向地面! “轰——!” 碎石激射,一个深坑应声而出。 “想抢我身、欲夺我名、妄灭我魂……”谢妄的声音发寒,每个字都带着血腥气,他一把抓起那颗头颅,又一次次更加凶狠地砸向坑底,“还想杀我的人。” “让你动他了吗。” 每一次撞击都让地面不断开裂,直到手中之物血肉模糊,面目难辨。那残破的身体仍在抽搐,模糊的血肉间竟挤出断续的狂笑,“谢妄你他妈……根本不懂……” 谢妄也笑了,笑得极冷,“我.不.想.懂。” 最后一次重击,地面裂出数十米的狰狞缝隙。他再次将人提起,那颗头颅竟然还能控制着剩下的手臂,艰难抬起,指向苍穹,发出嗬嗬的怪响,依稀可辨,“那玩意……不会放过……凤凰……哈哈哈哈哈……” “砰——!” 笑声戛然而止。 头颅在他掌心,爆裂开来,红白之物飞溅,染红他半面,染上双眸。 “我x!”远处暗中观望的楚玉默默道,“一个比一个恐怖。” 他背上是昏迷的花廷雪,这人本来还欲上前,让谢妄先别下死手,他想试着跟谢清寒交流,说服他收手,陆萧遥和楚玉深感他会被一视同仁,血溅当场,一齐将他打晕了。 但就在此时,苍穹之上,那浓稠如墨般堆积的阴云,像是被一只无形之手从中硬生生撕开一道横贯天穹的巨大缝隙。 随即,万丈光芒,如天河决堤,从那缝隙中倾泻而下。 而在那光瀑的核心,一道云梯,缓缓降临。 一时之间,万籁俱寂,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望着这一幕不可思议的场景。 “是通天路!” 楚玉不禁脱口而出,但他随即反应过来,低声跟身边陆萧遥说道,“通天路是阴谋!得阻止要飞升的人……” 陆萧遥茫然,“大师兄,你说的什么意思?” 楚玉语速飞快,“这个世界的神只有天道本身,飞升就是一场骗局!所有飞升者的力量都是被那东西融合到天地之间维系它的控制。” 陆萧遥闻所未闻,大惊,“你怎么知道?!” “我写的我怎么不知道?!”楚玉被他急得口不择言,“但我也不知为什么已经到这一步了,你还这么菜鸡!” 陆萧遥听又听不懂,但大抵知道师兄是说他弱,喉间一哽,最后只能挤出,“对不起……” 轮到楚玉一惊,“诶诶,我不是那意思……”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他什么意思,就见那边渐渐飘浮起来的身影,一下住了嘴,眼瞪得圆了,喃喃,“这下糟了,它要收走凤凰……若是吸收了凤凰的力量……” 兰笙羽见到这毫无预兆的通天路出现,还处在迷茫当中,但他的身子就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裹挟,渐渐升高,顺着通天路而去,谢妄面色瞬间变了,大声嘶吼—— “兰徴!!!” 一股浑天力量,灵魔交织,漫天而起,从天地间各处喷涌,奔腾而来,在玄色身影周边疯狂汇聚。 下一秒,玄金瞳眸瞬间锁定那道浮在空中的身影。 * “后来呢、后来呢?” 云笈宗四方境自从并到外界,不再自成小天地之后,没有同以往一样安静,今日更是热闹。 院外桃树下,一人坐在草地上,几个孩子团成一圈儿围在他身边,个个前倾着身子,屏息凝神地听。 先前那急着问的孩子又道,“后来魔尊大人救下兰徴仙尊了吗!” 被围住问的人笑得温和,正要答话,一道声音懒洋洋先他一步,在身后响起,“当然了。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兰徴回头,就见谢妄抱胸靠在树上,垂下眼和他对视。 一瞧着就机灵的小孩惊叫道,“啊!是魔尊大人!快跑快跑!” 有这孩子起头,剩下的孩子也都一个个跟着蹿起来,嘻嘻哈哈着,一溜烟儿散到了桃林各处,没了影。 “嘿。这小瞎子……”谢妄刚这么说了一句,兰徵站起来拍拍自己衣袍,对他笑着道,“怎么还这么喊,那孩子看得见。” 谢妄轻哼了一声,收回视线落到兰徵身上,望见柔和似水的眉眼,情绪有些上来,忍不住闷闷道,“你成日在这给小屁孩讲故事,都不来找我?” 兰徴无奈蹙眉,抬手拂落他肩膀上的花瓣,又帮他理了理领子,语气依旧柔和,“我分明只要无事,都在你那里。” 谢妄静静等着他帮自己打理完,就要收回手时,握住那细细的腕骨,皮肤细腻,他忍不住还摩挲几下,想起要事,话里便都是关切,“你近日身体如何,有没有什么不适?” “没。自那日封印解开后,法力归来,如今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兰徵由他牵着,也没收回手。 刚一点头,又听见对方的关心,“你呢?”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101节 谢妄一愣,自然笑道,“我能有什么?” 见他又想糊弄自己,兰徵却神情严肃了些,“你总说已经灭了天道,但天道若真的不复存在,如今三界又怎么会运行?你不要瞒我。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妄思索了一下,想到都过了这么久,自己也没发生什么事,应当没有想象中的危险,便决定说与兰徵,“确实没能灭掉,打散那团光球的时候,我没拦住其中一点碎光,让它钻进了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胸腔,“然后,就无影无踪了,我再没感受到它。” 听完,兰徵猛地瞪大眼睛,惊叫,“这么重要的事,你现在才讲!” 谢妄抱住他,将头埋到兰徵颈窝去,好声好气道,“这不是没事么,也可能我当时眼花了,其实根本没这回事。别生我气,兰徵……” 兰徵手放在他胸口感受了一番,确实什么异样也没发现,但还是有些心悸,愤恨锤他,“下次这么重要的事,一定要跟我讲!” 谢妄勾着唇角,应好。 其实兰徵不知道,他当时得知没有飞升者真的成神,他们都死在那团光球的掌控下,也是一阵后怕。若是兰徵没有突然觉悟,偷偷跑下界去找他,那是不是也像先前无数飞升者一样,悄无声息散在天地间,自己再也见不到了。 他垂下眼,埋着头,哼哼着话,“兰徵,你搬到我那去好不好……把四方境也搬去……” 比自己大一倍,高一个头的人要埋到自己怀里,任谁都会觉得无奈,而且自安稳下来后,兰徵一闲便去魔宫看看谢妄,谢妄更不必说了,恨不得把兰徵绑在身边,他才安心,其实算起来两人每天都在见面,而且时间也不短,就这样谢妄还不满足。 偏偏兰徵还说不得半点,要是说一句,对方能说出十句没见到自己的坏处,于是他只是心中叹口气,摸了摸靠过来的脑袋,道,“四方境毕竟是灵气充裕的地方,搬到魔宫用处不大,我过些天再去那住好么,这几天你没事的话,这里以前的屋子还留着……” 谢妄抬起脸,慢悠悠在那叽叽喳喳往外吐字的小嘴上啄了一下,叽叽喳喳声立刻停了,兰徵瞪圆眼睛,浅色眸子映出他偷袭成功,忍不住大笑的脸。 耀眼又俊朗至极。 兰徵心跳渐渐快起来,脸上慢慢浮现出红晕,默默移开眼,难得没有说他,只是道,“下次先进屋……” 他越这样,谢妄越是想反着来,他将人压在树上,还想亲,但这回兰徵虽然羞,但还是没怎么躲他,反倒一会儿后,抬起脸些,让人省力找着落点。 只是两人正浓情蜜意着,忽树后一道声音飘来,“哇——魔尊真的会吃人!” “是欸!在吃漂亮仙尊的嘴!” 兰徵一下就将人推开,闪到一边去,惊慌失措,脸涨得通红不敢转身。一下从刚才的甜蜜欢喜中脱离出来,谢妄对这些小孩的烦躁程度顿时直线飙升,怒气冲冲伸着爪子就要抓人的模样,大声道,“谁要是被我抓到,谁就是魔尊今天的晚餐!” 话还没说完时,那些探头探脑的小孩见他来,就赶紧跑开了,远远听到他话,更是夸张地一边惊叫一边跳着逃得更远,同时还不忘奔走相告这个恐怖的昭示。 见周边彻底清净,谢妄叉腰,得意非凡,兰徵已经恢复正常,到他旁边,只是刚刚的氛围还是已经消散,他轻轻咳一声,避开谢妄又要凑来的举动,问,“所以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魔域事务都处理完了吗?” 谢妄这次重新回到魔界,没有再像上次那样摆烂,而是真的着手开始管理魔域,说是事务,其实也就是搞定先前跟着玄冥主叛乱的魔族将领,再出兵收复听闻魔尊归来的消息,便开始有些动荡的地区,让各自为营的九区规章制度向魔宫所在中心区看齐。 魔界至此大一统。 然后,剩下的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事了,谢妄想着还是回屋方便,便牵过他的手,一边拉着人往院内走,一边道,“还有一些太琐碎,所以我把庄明留那了。” 兰徵轻轻“啊”一声,有点同情,但他很快又想起一件事,“对了,浮光城那一带现今如何了?” “我派了人,加上云笈宗这边的助力,重建地很快,只是现在住着的人还不多,可能要像当初一样繁盛,得要几年。” 兰徵点点头,轻叹,“慢慢来吧。” “还有,乔宣不当城主了。” “嗯?乔城主她为什么?” “她说这城克她,得亏这次命大,准备带跟她一样被克的娄攸宁去云游四海。”谢妄复述着听来的话,“所以她问我们有没有当城主的意愿。” 兰徵皱皱眉,“我不知道怎么当……” 谢妄想起城主府住着还是很不错的,便劝说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怎么管理魔域,后来不也学会了么。我们俩一起,学得很快的。大不了让庄明跟他那小跟班去弄那些事务。” 兰徵就这样被说服,刚一应允,余光中天边来人渐近。 “小师尊!谢妄!”依旧是人未至,声先至,飞剑上的人挥着手,踏下来的正是陆萧遥,他身后的楚玉跟着下来,走近,飞速瞟过一眼两人牵着的手,微微一笑,客气有礼地打了个招呼,“兰徵师尊,谢师弟。” 谢妄微微一颔首,算是回应楚玉,忍不住对陆萧遥道,“不许喊‘小师尊’。” 他将“小”字咬得很重,显得有点阴阳怪气,然后一句,更是酸味冲天,“又没那么亲密。” “……”陆萧遥宕机读取了一会儿信息,随即眉挑地老高,嚷起来,“晏清仙尊是我大师尊,兰徵仙尊自然是我……” 谢妄比他更大声打断他,“什么大啊小的,我看你是欠抽大嘴巴子……” “我x!”陆萧遥怒目圆睁,这些年跟着师兄楚玉,他本事没学多少,这类俗语学了不少,“我看你才欠抽!” 两个人一碰上,就像火药桶碰着了火星,立刻炸开,吵得不可开交。 一旁两人,一个和风徐徐十分淡然习惯的样子,一个没见过这阵势被惊住。 楚玉正犹豫要不要拉架,但两人爆炸得快,熄火也快,很快就谁也不理谁,各自看一边天空去了。 兰徵温温和和,“我们四人坐下聊吧……” 楚玉这才有些不好意思般道,“我今日前来是有些事想和谢师弟交流……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另外三人忽然齐齐望向他,吓得他都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他都想过谢妄要是拒绝和他单聊,他就用英语再邀请一遍。 没想到谢妄看他一眼,便同意了。兰徵笑了笑,“正巧我和萧遥也很久没一起说说话了。” 陆萧遥一愣,摸摸后脑勺,笑地真心实意,“好像是诶。” 谢妄顿时一阵牙酸,近乎咬牙切齿,“我马上就回来。” 随即一个眼神,楚玉跟着他出去。 出来后,因为走的不算远,楚玉不放心,还下了个隔音法术,将两人笼在里头。 “你是穿来的?”谢妄开门见山。 楚玉心道果然,但他忽然想起什么,犹豫着问,“你、你真的是谢妄……本人?” “什么?” “额……谢氏集团公司老总的儿子,谢妄?” “……” 脱离现世身份太久,突然被问起,谢妄居然下意识想要否认。但他最后只是“嗯”了一声。 只是被他这么一提,谢妄忽然发现一点不对劲,面前这人所带来的熟悉让他莫名想起自己曾经的一个下属,也是当初将这小说简介错发给他的那个,他迟疑道,“楚瑜?” “唔,老板……是我。唉,那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会穿来了。” 无语过后,谢妄问,“这话什么意思?” 他只知道这跟谢空空有关。至于那个疯子,自从听他说了飞升阴谋论后,就算被解开封印,也只是出来转了一圈,评价了一番,说这人世间从来没什么两样,便又把自己关回那地方,似乎再也不打算出来了。 他没想到今日又有不同的说法,但这人先是道,“我说了的话,你不准打我。” 非得等到人点头后,他立刻往外倒豆子般道,“还不是因为你这个上司平时太压榨员工了!你知道那个项目有多难吗?给的时间又根本不可能完成!我连续加班两个月,连周末都没有,最后交上去的时候还被说做得一塌糊涂……” 他越说越激动,这些憋在心里许久的话终于找到了出口。 “我压力最大的时候,整夜整夜睡不着,只好靠写小说发泄。自然而然便作出一个以你为原型的超级无敌大反派……” “被挚爱背叛、众叛亲离、修为尽废、最后永镇无间崖……怎么惨怎么来,整个世界都是为了这个角色的悲剧而造的,大功告成的时候,我转手想发给跟我一样遭殃的同事鉴赏,哪知群发时不小心把你勾上了……” 谢妄气笑了。楚玉的话一下便止住,拿眼觑他,小声道,“你说过不打我……” “我现在,想杀了你。” 大反派,不,将大反派都打死了的恐怖存在说出这话,是真的能吓死人的,楚玉差点拔腿就跑,又觉得跑也没用,于是还是站定了,冷汗涔涔,等自己的最后通知。 谢妄一开始听到一连串的斥责,确实怒极反笑,但后来一想,自己在这其实过得还算不错,还遇到了兰徵,便没那么生气了,他只是平静问,“兰徵原本结局是什么?” 不论跟哪个狗崽子在一起…… “哦,他死了,反派杀的。” “……” 楚玉说完,才觉自己嘴快了,立刻找补,“现、现在不是好好着么!哈哈……而而且我发现这个世界除了我们这些外来者,其他人是会被既定命运推着走,但他们的命运会因为我们的出现而改变,你不会杀兰徵,所以本没有后续剧情的他失去了那股推动,才真正掌握了自己的命运……” 见谢妄还阴沉沉盯着自己,楚玉额上直冒汗,嘴皮子疯狂相碰,“所、所以你们两个可真真是天生一对!天赐良缘!命中注定……” 听了数十个好词,谢妄神色这才缓和些。 最后,他问,“你写的书什么名?” 楚玉想了想,答,“好像是《双修后我无敌了》。” “……” “庸俗。”谢妄拧眉,客观评价。 “谢谢。”楚玉含笑,心安理得。 楚玉本就是为发泄,写的时候没怎么考虑逻辑,所以写这书俩主角双修后,便功力大增,势如破竹,杀那个反派片甲不留,他大片大片都在渲染那如何片甲不留了。 不过,他后来发现,那些女同事,其实都更爱看那“双修”部分。 可惜可惜,他穿来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主角们都觉醒自己思想,各奔东西去了。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也有人接替了这部分剧情…… 谢妄冷哼一声后,扬长而去。 出来太久了,他决定马上回去找兰徵。再把这些闲杂人等都赶走。 然后回屋,无敌一下。 第91章 这世界温柔不息 新年至,浮光城到处张灯结彩,积雪覆着檐角,却掩不住满城洋溢的暖意与生机。 灾祸平息,三界秩序初定,这座曾于劫火中几近灭亡的古城,如今已在众人协力下重现光华,甚至比往昔更添几分岁月从容。 城主府内,众人忙忙碌碌。兰徵正修剪打理着新种的花花草草,谢妄正在检查新建的房屋梁柱结不结实。 这边还没理完,那头还未测试好,外面吵吵嚷嚷涌入三三两两的人。 晏清身后跟着楚玉、陆萧遥,若尘带着陆轩,都作凡人打扮的几人进来时,依旧是陆萧遥嗓门最大,唤着“兰徵师尊,谢妄……师兄”便到里头来,找他们二人在何处。 兰徵从里院探出头,看到师兄师姐们自是惊喜,放下手头的事,小跑出来,热情招呼他们到里间坐下。 两位仙尊也早就知道兰徵已经回来,得知飞升一事的惊险后,晏清能再见到这个小师弟高兴还来不及,自是不会再多说什么,更何况现在早已今非昔比。 他想起修真界近日的变革。云笈宗仙尊衡昀欲夺掌门之位而勾结魔族一事败露后,不少人见衡氏要倒,纷纷提交举报信,控诉衡氏多年来的胡作非为,晏清作为掌门,一锤定音。衡家被削,衡昀留了条命,也免不了要吃一辈子的牢饭,在这样的日子,也只能啃啃冷面馒头。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102节 其他几个大家族短短几年便将衡家分割殆尽,其中陆家势头最猛,但不久后经神秘人提醒,陆家找着了一个祖宗,便是陆萧遥。陆家祖上出过飞升者,这个老祖还在人间时常流连花丛中,留下的子嗣应当不少,而且人、妖不忌,陆萧遥便是这个老祖与一位羽族的后人。他在云笈宗掌门候选人中,机会又大了好几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不谈也罢。他在兰徵的右手边坐下,瞧起这所谓城主府。 新建的府邸构建得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复杂,一眼便知是按照兰徵喜好,一贯的清雅素静,随处可见偶有的几株花植,平日可以用来打理。 谢妄刚一出来,便被陆萧遥和楚玉围住聊天,陆萧遥兴奋地讲他悟到的新功法以及成为祖宗的事,楚玉兴奋地讲他发现的回去办法。 都是他们一代年轻人的话题。 从那边收回视线,兰徵转头问,“岑舟师兄今日怎么没来?” 说起这个,晏清眉梢微动,道,“岑舟他不知云游到哪里了,每年都是靠几封信才知道他大致踪迹,今年的信还没来……” 话音刚落,一道清脆又响亮的声音从院门处响起。 “这不是便来了?” 来者一袭水色长衫迈了进来,兰徵又惊又喜地站起来迎接,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个一只狐狸,一个人,那人颈间的吊坠特殊,像是养魂骨灯,沧冥宗的镇宗之宝。 “这孩子刚才在外头犹豫半天不敢进来,我顺道给带进来了。”岑舟走过去,拍拍兰徵的肩,狐狸也跟这个好久不见的仙尊打了个招呼,便跟着岑舟往里头走。 花廷雪低着头,不敢看他,快速地行过一礼,道,“兰徵师叔,之前他伤您的事,我先替他道歉,还有我之前认错了人,对您那位……” 兰徵急忙咳嗽好几声,打着哈哈,拉过他的手往里走,笑着道,“没事没事小花,快进来,那些都过去了……” 谢妄余光一直在这边,见状,推开面前二人,没管楚玉陆萧遥的“诶!我还没讲完……”便大步走来,花廷雪立刻停了步子,又是尴尬又是紧张地看着他。 兰徵见他盯着骨灯,怕他们在这时候起冲突,便撒了手一步到他面前,正要劝。 但两人都没想到谢妄停下脚步后,只是说了一句,“残魂即便养得很好,也大概率会跟从前不同,你可想好了。” 花廷雪愣住,垂眼,声音很轻,“我知道……他早就不同了。” 谢妄便不再管他,拉过兰徵。后者赶忙带着落寞的小花一齐往里走。 众人尽数落座时,厅堂暖融,笑语喧阗,一桌丰盛的团圆饭吃得其乐融融,只是有一处风景格外不同。 兰徵望着自己面前小碗里摞得高高的菜,直瞪眼。谢妄还要给他夹。 他在桌下轻轻推旁边的大腿,那人便附耳靠近他,顺道将去了壳的虾叠到他碗的尖尖上,“怎么了?” “我、我不要了!吃不下!”兰徵眼睁睁看着又多了一点,快速小声道。 谢妄听完,却是皱眉,驳回这个请求,“你瘦。得吃胖点。” 兰徵生气,要拧他大腿,被一把抓住了手,十指扣入,扣得牢牢地贴在他大腿上,动也动不得,只得愤愤干饭。 在场谁不是感官通达的天纵奇才,某两人的亲密无间早就落到眼底,只是此刻全都仿佛没发现般自若地互相聊着天。 他们二人的关系早就不是秘密,或说很早开始,就没觉得是秘密。兰徵对师门坦白时,大家都是平淡地接受了,甚至大家更惊讶的都是晏清居然也如此淡定。 对此,晏清只是呵呵一笑,表示在君临异动后得知谢妄回来时,就有某种预感。毕竟如果不是有小师弟在,那小子估计宁愿永远葬在无间崖崖底,也是不要回来看哪怕一眼的。 所以,后来见到兰徵真的还在,他不甚惊讶,见到两人是那种关系,也不甚惊讶,甚至觉得若不是这样的结果,根本无法收场。 待到席散,众人陆陆续续起身,却并未急着离去,默契围拢过来,一声声祝福便至。 “你们两个先前没一个让我省心过。以后可得好好的……对了,我有个药送你们。” “小徵……不论如何,云笈宗永远在你身后,千万莫教某些人欺负了去。” “祝二位日月同辉,永结同心。” “兰徵师尊、谢师兄!以后可多多请我们来做客!这浮光城的菜还挺好吃……” “嘿谢妄,兰徵师叔,若有喜事可记得喊我!” “兰师叔,谢兄,这杯敬天长地久……” 最后就连蹲在桌下的狐狸都被抱起来,干巴巴说了句祝福,“祝你们百年好合……” 众人默契地留他二人在厅中。窗外月色清辉洒落,与屋内投出的灯光交织。 醉红了脸的兰徵抹抹眼角的泪,久久未能平息。 谢妄心情从没有像这般好过,原来受到这么多祝福,是这样的感觉。几辈子的第一次拥有。 但他知道,只要有了兰徵,他还会有更多更多、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现在回屋休息未免过早,两人在院子人声散去后,一起步入浮光城的万家灯火之中。 长街熙攘,人声鼎沸。两人并肩漫步,从城东缓缓走向城西。沿途景致熟悉又陌生,处处留下过往的记忆与新生的痕迹。 曾经锦华楼矗立的地方,如今已是一座雅致的书院,每日早晨里面便会传来琅琅书声。那里曾是鱼龙混杂、说书人拍案惊堂,将“魔尊谢妄”的故事渲染得面目全非之地,如今喧嚣散尽,只余文墨清香。 那家老熊面馆,倒在原址重新开张。招牌依旧,掌勺的却已换成了姓熊的年轻人,汤面味道一脉相承。 采莲泾的水面被灯火映得波光粼粼,涟漪荡漾。岸边早已人满为患,人们翘首期待着不久后的水上舞曲。 谢妄看见后,想起两人重遇后的那次走散,现在想来依旧心有余悸,他没提起,只是问,“当初为什么救了我后,把你自己从我记忆中抹去?” 若不是那样,他们应当更早能像今日这般。 身旁的人脸上酒后酡红已经散了些,只是声音还有些不清晰,嘟囔道,“你掉下去的时候把我吓坏了……觉得你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没教好……因为我……所以不要记得我,我们都不要记得对方,就会好了……” “哪里知道最后又是自己孵出来……” 谢妄听他这语气,好似有点自责自己又跟他扯上联系,差点气笑,道,“那是你因祸得福。” “嗯?”兰徵转头看他,不懂什么意思。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谢妄漫不经心道,“若是没失忆这回事,我定会将你关起来,关在只有我看得到地方,哪都去不了,再每日强迫你……” “小谢。” 谢妄住了嘴,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说的太狠,胆小的玄凤会受不了。 哪知兰徵凑近他,不是被吓到的模样,神情很认真。 “那不用上锁。” “……什么?” “我说,那地方不用上锁。你在的话,我不会跑。更不会反抗。”见谢妄怔住,兰徵继续道,“而且那不叫强迫……嗯,我比较喜欢‘两情相悦’这个词……” “你……”谢妄说不出话,他望见兰徵脸上的颜色,喉间干涩道,“你醉了。” 只是那人的话依旧喋喋不休,“醉了也相悦……” “兰徵我们回家……”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兰徵被一旁吸引过去。 原来是走到城西这头了,一棵苍天古树赫然映入眼帘,枝干虬结,华盖如云。 这般年岁的古树自有灵性,在那场几乎毁城的浩劫中,它被炸得只剩半边主干,却也正是这残存的半边,为不少逃难之人撑起了一方生机。 劫后,浮光城民悉心照料,以灵泉灌溉,竟真将这棵古树重新养活。如今它焕发新枝,郁郁葱葱,与劫前并无二致,树上依旧系满了祈愿的红绸木牌,飘飘扬扬,承载着凡尘众生最朴素的愿望。 兰徵仰望着满树红霞,忽而轻声道,“当年福缘节,我也曾在此处,为你系过一枚木签。” 谢妄闻言,强压下迫切带兰徵归家的心思,便要去找。 兰徵望着他笑,拉住他的衣袖,“都过去这么久了,这棵树历经波折,新生旧叶不知更迭几许,那签子怕是早已不知去处了。” 可谢妄不肯放弃,扎进重重叠叠的枝叶与红绸之间,开始细细翻找。兰徵见他如此执着,无奈地摇摇头,遂也上前,一同寻找起来。 周遭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只有此间二人无比认真一个一个翻过,指尖摸过的每一个凹凸不平,刻着无数凡梦里父母的期许、亲友的温暖、情爱的真挚……只是都不是属于他的,他想找的给他的那份,他想见见,想好好确认。 找了许久,依旧一无所获。兰徵见谢妄还埋在重重树叶间不肯放弃,心中微软,正想着要不要悄悄去寻一块空白木牌,刻好字挂上,再高兴地告诉小谢找到啦,忽听见“啪嗒”一声轻响,那头传出长长一声“嘶”。 谢妄翻过刚刚掉到额上的木牌,看见了上面的字,经过风吹日晒,边缘已经有些模糊,只是凹痕依旧清晰,摸过,仿佛还可以触及当年落字者的衷心。 身后树叶被扒拉开,谢妄侧过身,那张近在咫尺,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会让他心动,后来再也没能停止过这样不可控感觉的、明艳至极的脸凑近他,视线在他额间只落了一瞬,从来没冰过的手立刻抬起,碰了碰那里,小心翼翼。 本来一点也不疼的地方,被这样温柔对待,反倒有了感觉,谢妄垂眼望着他认真的神情,没忍住又轻轻吸了口气,嗓音带上一点黏连,“疼……” 兰徵信以为真,掌心最柔软处替他轻轻揉着,温和的灵力如涓涓细流般渗入,哄道,“找不到便不找了好不好?我再给你写一个,嗯……写几个都行……每年都写,给你写……只、只给你写……” 他一遍遍强调,谢妄的脸被他的手挡住了一半,还看不清神情,这几句倒是先把自己说得脸颊泛起绯色。 他刚放下手,便听见对方低声开口,声音轻缓却清晰无比地落入他耳中,“……已经找到了。” “嗯……嗯?”兰徵一怔。 “是它先找到的我。”谢妄抬眼望着他,语速不急不缓,“每次都是。” 兰徵看向那木牌上自己当年的字迹,心中蓦地涌上万千感慨。他轻声道,“以后每年,我都来刻一块新的挂上,为你祈福。下一回,便不会这般难寻了。” 谢妄心中一动,就似小船被采莲泾温柔的涟漪层层荡开。 他翻转木牌,指尖灵力微吐,在背面迅速刻下一行字。兰徵好奇地想凑过来看,却被他笑着侧身避开。 “怎么不让我看?”兰徵轻轻蹙起秀气眉毛,语气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谢妄将那木牌重新系回枝头,风过树梢,带来一阵木牌相击的清脆啪嗒声,那枚承载着两人心意的木牌很快便隐没于万千红绸之中,再难分辨。 “我们明年,明年再来找。”谢妄牵过兰徵的手,十指紧扣,笑着道,“那时,你就知道了。” 兰徵被他那一笑晃了眼,心头那点小小的不满霎时烟消云散,最后只得懵懵懂懂地被他牵着,走出了古树的荫蔽。 谢妄回首看他时,嘴唇轻轻开合,似低语了一句什么。恰在此时,天边“嘭”的一声巨响,第一朵硕大绚丽的烟花骤然绽开,璀璨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夜空,也淹没了那句话。 今天是浮光城庆祝新生的日子,这座城,无论怎么变化,在每一个特殊的日子属于它的喜庆与热闹,依旧都不会被落下。 天际烟火接二连三地炸响,一声盖过一声,流光四射,绚烂至极。无数金色的光点如雨纷扬落下,街上行人纷纷驻足,仰头观望,一派喜气洋洋。 兰徵酒都醒了几分,捂了捂耳朵,凑近他,大声问,“你刚刚——说、什、么——!” 谢妄的笑意一直没有停过,他望着兰徵被烟火映照得明明灭灭的侧脸,眼神比天空更炽热明亮。让兰徵想起很久之前他见过这样的神情。 那一瞬的回忆让他在见到对方手心两枚素戒的时候,没能反应过来,就像在秘境第一次见到此物时那样,呆呆地问,“……这是什么?” 耳边烟花声不休,十指相扣的手被抬起,那枚精致小巧些的正正好将他的指节圈住时,不知道为什么,轰鸣声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水幕,变得遥远而模糊。世界仿佛被放慢了速度,所有的喧嚣都成了背景。 “兰徵,” 唯有一道声音,无比清晰,好似穿过不同的时空,穿过漫长的等待,穿过无数的遐想……历经千帆,才能像现在这样不经意,缓缓到他面前。 “我好爱你。” 那一瞬间,心跳声震耳欲聋,扑通、扑通,比漫天烟花炸开时还要响亮,撞击着他的耳膜,也撞击着他的灵魂。 震得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啪嗒啪嗒地掉落,模糊了视线。 震得拿起另一枚素戒的手抖得怎么也对不准手指,小小的指环在手中变得好沉好沉,沉得他以为自己要拿不住。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103节 直到,一只熟悉的大手覆上他的手背,圆圈稳稳套住手指。 兰徵抬眼,水汽弥漫间—— 那人黑眸温柔不息,映出的色彩永远唯一。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说:[烟花][烟花][烟花][撒花][撒花][撒花] 掉落的小番外目前想写的有以下[奶茶] 1.大梦一场空(谢空空一生) 2.陆萧遥的爆发(师弟苦瓜脸) 3.寒冬里开出的小花(寒雪xql,小土豆和大魔头的故事) 4.师尊那年十八(谢妄回到过去和青涩小师尊!) 5.来一篇生子,名字还没想好(哈哈 6.现代篇把他带回家(谢兰两人穿回现代) 7.现代篇你教教我(平行时空,兰学长上门家教~) 8.现代篇小雏菊幼儿园(霸道谢小朋友横扫幼儿园!) 不按顺序来,也可能会变,到时候都看有木有灵感~[三花猫头] (大家要是有想看的也可以多多评论呀!我能写的一定写![星星眼]) 第92章 番外:青涩小师尊(上) 那日之后,二人大婚盛典,天下尽红绸,无处不霞光,真正开启三界太平日,仙魔祝祷,万族来贺。 只是这史无前例的一对,此刻正在浮光城享受鸡飞狗跳的日子。 至于为何会选择待在人间界这座小城,说来话长,但是长话短说。 本来兰徵修为解封,会因三界承受不住,而受限于四方境,但自从谢妄和那天道相融后,整个三界能量场强了不少,不再需要靠牺牲飞升者维系世界运行,也便有了真正的上界。 但现在上界人烟稀少,还没什么人飞升,很是无趣。修真界卷生卷死,装货太多。魔罗界喊打喊杀,二货太多。 所以最后两人思来想去,还是人间界好,装货二货都不少。 每天都有新鲜乐子。 以前在浮光城,为了自保,兰徴谨小慎微,但其实他本质上就是一只爱凑热闹的玄凤。而谢妄本来不喜欢凑热闹,但喜欢凑兰徴爱凑的热闹。 吴家姑娘被负心汉劈腿,兰徴义愤填膺,谢妄便命人送吴家二十个好汉子,任人挑选。 吴家姑娘一见那二十个立刻眉开眼笑,说着“这、这还选什么选啊”,便把那负心汉早忘到九霄云外。 最后还不忘跟兰城主客气,“城主若是有看上的,大可挑走,奴家看随便剩下的也是顶顶好。” 这二十个汉子再顶顶好,那比之兰城主自留的也是差得可谓一泻千里。 但,兰徴居然还真多看了其中一个一眼。 谢城主发现,谢城主愣住,谢城主大怒,一气之下,二十个汉子全部没收。 吴家无了汉子。姑娘终日懊悔。 懊悔的却不止她。 兰徴素日爱凑热闹,这下好了,热闹到自家,不凑也得凑。 “为什么多瞧他一眼?!”城主府大堂,谢妄一肚子火气,回到这就开始喳喳叫。 那被多看了一眼的汉子就站在下面,头也不敢抬,短短一句话,感觉自己的脖子已经被剜了好几回。 兰徴叹了口气。 “他很俊吗?很俏吗?还是你其实喜欢这款?!”见人没回话,喳喳声更大。 那汉子哆哆嗦嗦就要跪下,被兰徴扶住了,他待人一向温和,“和你没关系,你先走吧。” 兰城主实在明艳不可方物,又如此温言细语,那话像棉丝飘到人耳朵里,弄得人心痒痒。汉子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真人,不免一下晃了眼,动作都慢了几分,舌头都捋不直,“唔、是是……” 只是几乎下一秒,他忽觉得头顶一阵发凉,紧接着那被兰城主碰过的手臂好似在发烫,余光中一双黑眸凝视,简直快把他灼洞穿了。 “想死吗?”一句直坠入天寒地冻,刚刚的春暖花开瞬间不见踪影。 嘴一下闭得死紧,拔腿马不停蹄溜远了。 兰徴见没有别人了,转过面来,两只手牵住握起拳、硬邦邦的手,好好地哄,“我那一眼并非有意,只是不小心多看了而已。” 这一句并非毫无用处,简直火上浇油,谢妄一下从太师椅上跳起来,“不小心?分明快粘上去了兰徴!他刚刚那又是什么意思?你俩情投意合?你俩两情相悦?” 那拳头握得紧紧地,并不被兰徴柔软的双手所感化,而且因为赌气,被含在两只手间,反倒握拳握得更紧了。 兰徴并没有着急,只是慢慢抚摸那拳,一点点掰开手指,抚平,十指插入缝隙之间,扣紧。 “和我情投意合、两情相悦的人,不是在这里嘛。”兰徴垂着眼,淡色眸子映出相扣的十指,浅浅一笑,“为何总是把我推给别人?还是说,你希望我和别人……” “你说什么?”谢妄没想到兰徴现在都学会倒打一耙了,一下抓紧了扣住的手,“怎么可能!我不准你和除我以外任何人!” “那就不要总是怀疑我,长久的感情需要彼此信任,对不对?” 谢妄顿了一下,随即鼻子出气,哼一声。 他靠近兰徴,眉压得很低,“要不是你用那种眼神看别人,我也不会这样……” 兰徴稀奇了,“什么眼神?” “感兴趣的眼神。”谢妄幽怨地盯着他,妄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胡说,才没有。就是一不小心。”兰徵转过脸,手上用了点力,牵他,“好啦好啦,我们去吃饭吧,已经到饭点了,菜都在等我们。” 现在他们一日三餐都吃,每天过得真就和普通凡侣差不多。 谢妄见他真没什么的样子,才抿抿嘴,被他拉着去厨房看今天会有什么。 晚上,两人运动完,兰徴脸上都是泪,但是在太累了,手搭在谢妄肩上虚虚地环住,等他清理,自己眼一闭就要昏睡过去。 谢妄却没有像平时那样干净利索,他只是将兰徵的脑袋轻轻搁到枕头上去,看着那闭着眼的脸盯了半晌,没清理,手指修长,反倒塞了些进去。 果然不一会儿,那白净的脸上两条上下都红肿的线,被撑开些,露出的浅色眸子还有些涣散,红唇开合,嗓音很哑,几乎是气音,有气无力道,“小谢,又怎么了?” “真的没有什么?” “……” 见他不说话,谢妄手上用了些力按压,那本来快摊软成水的腰肢一下绷紧了微微上抬,完全是下意识,但兰徵也很着恼自己这样完全无法控制的反应,果不其然,他一瞥,便瞥到某人如狼似虎紧紧盯着自己腰的眼神。 心中无奈,到底是年轻,不然怎么能这么有精力,他手往下摸去,按住了不安分的大手,轻轻叹道,“再这样,还要不要睡了?” 谢妄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感到烦躁,正好此时屋外侍女的声音响起,“城主大人,热水已经备好了。” 兰徵眼皮又盖下了。谢妄抿了抿嘴,冷淡应了一声,“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四名粗使婆子稳稳地抬着一只硕大的木浴桶进来至山水屏风边,桶沿还冒着丝丝白气。 城主府的侍女们向来训练有素,低眉垂目,悄无声息。因为知道这二位不需要服侍沐浴,待一切安排妥当,便都退去。 自两人搬到浮光城后,谢妄就不常用净身术,尤其在这种时候,也不许兰徵图方便,每次都要带着他沐浴,亲自帮他细细清洗。 虽然这人心思绝对不纯,经常上下其手很不安分,但大多时候弄得兰徵又舒服又酸爽,也便由着了。 只是这一回,身上的手并没有多余的游走。谢妄低着头仔仔细细帮他清理,兰徵掀开眼皮,瞅瞅双臂环住的人,他面上此刻没什么表情,黑眸前萦绕雾气,这一层朦胧削弱了一些眉眼间的凌厉,竟然还显出几分柔和。 兰徵缓缓勾起嘴角,轻轻吹了口气,额前的发动了动,黑眸一转,视线落到他面上,显出几分熠熠。 很漂亮。这一种漂亮和兰徵不同,并非肉眼可见的,而是总在某些时候突然晃人眼,乱人心,一种纯粹到极致,无法用言语形容,只能是用漂亮来代替的感觉。 他忍不住凑上前,唇在眼角印下一章,比话先出来的,是脸上的红晕,随后声音很细,谢妄都差点没听清,只是看口型分辨出—— “我的了。” 谢妄神情没有太大变化,只是一些细微处好似松动,却显得整个人都更温和了几分,许是跟兰徵泡在一桶水里,他也被浸上了几分兰徵的气质。 “早就是。” 分明嘴角未动,语气也一如既往,几个字却让人莫名觉得说话人心情不错。他落在兰徵后腰上的手用了几分力,细腻柔软的皮肤便贴紧了自己。 手渐渐往下,正准备回应兰徵刚刚的暗示,有些蠢蠢欲动,想不安分。 “我白日看那人……” “……嗯?”手停了动作,谢妄一下有了表情,微微眯起眼。 “是因为有些像你。” 谢妄神情一下变得一言难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侮辱我?” “才没有……”兰徵慢慢回忆了一下,其实那汉子不能称作汉子,不过二十的少年罢了,还很年轻。 “他只是让我想起你年纪不大的时候。” 谢妄心中还是不爽,嘟囔道,“我那时候怎么了?” “谁都不放在眼里……”兰徵半阖着眼,想起什么似的,嘴角缓缓上扬,“好像生来就要做那话本主角一般,天经地义。” 他这么一说,谢妄便回忆了一下,自己当时却是狂傲得很,当然,现在依然如此。但他还是不理解,白日那汉子连头都不敢抬,又怎么能联想到他,于是他道,“但谁都有这个年纪,除此外,那人跟我没半毛钱关系。” “有。”兰徵笑意更深,抬起眼望他,“他也是黑眼睛。” 过了一会儿,谢妄才道,“这很正常。” “嗯。”兰徵抬手,抚平谢妄眉宇间因为刚刚的皱眉而出现的褶皱,轻轻道,“但还是你的好看。黑的单纯。” 单纯?这个词放在谢妄身上,他觉得怎么都不合适,“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里面都是我。”兰徵笑起来,眉眼弯弯,凑上来又想亲。 谢妄眯了眯那只受到润泽的眼睛,随即看着面前的人勾着嘴角,眼尾微挑,那双桃花眼里仿佛盛满了碎星与春酿,盈盈一晃,惊心动魄。 他眉梢微动,终于忍不住被逗笑般出声,“兰徵你好不要脸。好看原是说的自己?” 水波微漾,正映得身上的人如玉的肌肤泛起一层柔光。被沾湿的墨发被主人的手拂到颈侧,更衬得那截脖颈白皙胜雪,他语气都带上几分魅惑,“你难道不喜欢?” 杀穿男频后龙傲天强娶师尊 第104节 话音落下,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谢妄一愣,随即热意上涌,黑眸迸射炽光。 “喜欢。”他答得飞速,随即握住兰徵腰肢,将人抵到木桶边缘,大腿卡在两腿之间,声音都哑了几分。 “如果,能再打开一些,我更喜欢。或者你自己抱着腿?” 好好的话题一下变了颜色。 兰徵顿时清醒了几分,还没想到怎么回话。被手掌紧紧贴着的皮肤滚烫,让他不安扭了扭还酸软的腰,刚想逃离,哪知对面的眼神更火热,“这样我也喜欢。刚才这下晃得太轻了没感觉,先等我放进……” “去”还没出来,浑身上下都红透了的人抬手扬起水花,浇灭了他愈来愈旺的□□。 “休、休得胡闹。该睡了。”兰徵绷直酸软的腰,合起还在微微发颤的腿,一下摆起师尊的谱。 等两人终于躺回干净的床上,兰徵背对着他,沾到枕头就睡,谢妄只觉得憋屈的不行,便将人环住,严丝合缝抱紧了,只是这样还要被说一声“硌着我了。” 谢妄气急败坏退开。 灯已经熄了,只是被刚刚自己的臆想弄得一丝睡意也无,他抓过兰徵几缕头发绕着手指玩,黑暗中,他两眼发光,一瞬不瞬盯着床顶。 他刚想到,忽地被兰徵拍了一下手臂,“闭眼。睡觉。” 谢妄怒得不行,“你都不朝着我怎么知道我睁着眼睛?” “亮到我了。” “……” 谢妄愤愤闭上眼。 在重新陷入一片安静后,他继续刚刚的念头,一点都不公平。 兰徵见到一个人便能说像他什么年纪的时候。他的孩童、少年时期兰徵陪他经历,往后人生兰徵也都会在。 但对于谢妄而言,兰徵却永远是师尊。连为数不多的年少时期,也只在梦里见过,那时候又是行动不自由。 不公平。太不公平。 不合时宜、没有道理的占有欲疯狂上涌,在这个黑夜慢慢吞噬他。 一夜未眠。 第二天,兰徵不知何时已经滚到他怀里,正睡得正酣,谢妄轻轻啄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舍得把人弄醒。 爬起正欲下床,或许因为不同于以往先迈右脚,今日左脚先落地,大脑忽然一阵眩晕,光滑地板上脚一滑,以他平日的身手本可以稳住,但这阵失控感太过诡异,他竟是失误,“咚”一声栽倒,头撞在床缘。 一声闷哼后,这点伤害本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但两眼一闭,竟然就这样晕了过去。 再睁眼,比起眼前星星斑点光晕乱转,先有感知的是听觉。 奸诈的笑声,邪恶的语气,“今日我定要吸光这凤凰!” 幽暗的石室。熟悉的配方。 谢妄抬手,迅速接上自己的台词,“都给我滚开。” “轰”一声,合欢教徒们纷纷扰扰,带着重伤的圣教主黯然退下。 好了,这下,石室只剩下一只惊魂未定的中药小凤凰,像一团刚被风雨蹂躏过的绒絮,浑身都在无法自控地细细发抖,浅色眸子睁得极大,少了几分日后的沉稳温和,却多了几分涉世未深的懵懂,以及此刻该有的的惊慌。 方才的挣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衣衫几乎被尽数扯烂,破碎的布料勉强挂在身上。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正在被注视,他本就泛着不自然红的脸上颜色更深,抬手想遮一遮自己的身体,但因为这一举动,本就稀少的布料碎的更快。 哪里都遮不住,反倒露地更多。 雪白的肩头轻轻颤,无措极了的小凤凰只好抬手遮住脸,声音都带了几分哭腔,“你、你不要看我……求、求求你了……” “……” 此刻清醒至极的谢妄,在感到好似完全可以自己掌控身体后,并没有收回视线,昨晚的眼神原封不动出现,直白炽热。 没有水可以浇灭。 心中只剩下两个字。 妙哉,妙哉。 ----------------------- 作者有话说:妙哉妙哉[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