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孩子改造计划》 第1章 [gl百合] 《坏孩子改造计划gl》作者:南溪未央【完结+番外】 文案: 【师生存续期间无感情发展,1v1 he】 【年龄差十岁,烧不尽的野草顽强倔强的孤狼x吹不散的浮云强势矜贵的白鹤】 【偏日常,前期慢热,后期干柴烈火】 奚昭野,榕县一霸,抽烟喝酒,打架斗殴,老师眼里的问题学生,同学眼里的不良少年。她原以为她的人生就应该如此,烂在泥里,混沌肮脏。 哪知那日一中竟来了位富家小姐,看起来漂亮温柔,如镜中花水中月,她没忍住,嘴贱冲她吹了声口哨 。于是,她被制裁了。 那是她第一次在一个老师身上栽了跟头。 斗智斗勇了几回,挨罚的她冷冷地瞧着眼前严厉的老师,挑衅地撞了下桌子。 “怎么?老师这是圣母心发作,想要拯救我?拯救一个初中便混社会的小混混?” “职责所在。”顾棠晚只是用戒尺拍了下桌子,瞥了她一眼。 奚昭野嗤笑一声,她算什么东西啊。就连从小将她打到大的父亲都管不了她,就凭她? 无奈打又打不过她,玩心机又被她带进沟里,只得被迫接受她的管教。 她深吸一口气,抄着数学公式,想着,两年,只要再忍两年,她马上就毕业去混社会,彻底摆脱那个灭绝师太。 只是被她管着管着,她竟发现她并没有外表看上去的那么不近人情。她会将浑身是伤的她领回家上药,会给生日的她煮一碗面条 ,会在所有人都怀疑的目光下将她护在身后…… 她会问她甘心就这么烂在泥里一辈子吗?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会正视,就像路边随处可见肆意践踏的野草一般。 她其实是个好老师…… 毕业季的那一晚,她喝了点酒,鬼使神差之下,她凑了过去,偷偷亲了她一口。那是她第一次瞧见她那么大的反应,甩了她一巴掌直接将她轰了出去,就好似她的感情有多脏,多见不得人。 她确实卑贱,配不上她,但正如她说的那般,她是烧不尽的野草,随处可见,待到春风时,万物复苏,嫩绿遍野。 她将她仅有的蓬勃生机奉献而上,换一个让她看见的可能。 一别四年,再次相遇时,她吊儿郎当地站在她面前,冲她吹了声口哨。 自此,从前的那个问题学生似乎又回来了。她一次又一次践踏她设下的底线,逾矩撩拨她。 只是,她再也没有用强硬的手段管过她了,因为她已经不是她的学生了。 那晚,她喝得醉眼朦胧,浑身是伤地站在她面前,吊儿郎当地挑衅道: “顾老师,我喜欢你只是因为想和你睡,你给我睡一次,我以后便再也不缠着你了。” 将她所有的行为看在眼里的顾棠晚怒极反笑,一巴掌朝她腿间扇过去,强迫她跪在沙发上。那双眼眸竟比喝醉了酒的奚昭野还红了几分。 “乖?奚昭野,你是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吗?” 她扯着她的脑袋,红唇重重压了上去,如同那场在祠堂燃烧的火一般,将她一直以来的理智自矜烧了个粉碎。 木质的戒尺轻轻拍了下她的脸,一路向下划去,她勾起唇角,轻笑了一下。 “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极限。否则我会忍不住,抽死你。” 阅前须知: 【所有的人名、地名、事件皆为虚构,没有任何原型。】 【主角皆为不完美人设,双方皆有缺点。】 【本文文笔烂且没有任何逻辑,不喜请勿勉强,弃文不必告知】 【请勿辱骂作者,作者玻璃心,会躲在被窝里哭】 内容标签: 强强 都市 破镜重圆 校园 师徒 救赎 主角:奚昭野 顾棠晚 其它:坏孩子从良向上,好老师自下神坛 一句话简介:坏孩子x好老师 立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1章 微风轻拂,裹挟着细碎的暖意,碎在白皙的肌肤上。 引擎轰鸣声划破天际,一辆银黑相间的摩托车飞驰而过,在弯道处划过一轮流畅的弧度。 车上一少年头戴黑色头盔,双手握柄,腹部紧贴车身,漂亮的一个甩尾,迸溅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细碎的黑发从头盔边缘露出,被疾风吹得凌乱,隐约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眸。 熟练地绕过两个大弯,驶入林荫道。道路两侧高大的梧桐树撑开绿伞,枝叶交叠成天然的苍穹,阳光透过层层树叶,在柏油路上洒下斑驳的碎金。 一铁闸门旁,矗立着一块深灰色的大理石,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榕县一中”四个大字。 一穿着白裙戴着眼镜瞧上去文文静静的少年站在大理石旁,看到那一辆从远处袭来的摩托,眨了眨眼,辨别了一番,激动地挥舞着手,高声喊道:“奚昭野,奚昭野,在这在这!” 少年眉毛飞扬,双手一抓,优雅的半弧下,引擎轰鸣声渐熄。车身微侧,双脚点地,她停在了她的面前。 摘下头盔,甩了甩脑袋,她利落地下了车,对少年笑了一下。 “陆大学霸,你居然能认得出来?” “奚昭野,我们好歹也是高中同学,几年未见也不至于认不出来。再说了,认不出救命恩人那也太忘恩负义了。”陆以南拉长语调似乎有些不满。 两人就在校门口唠了一会。 阳光正盛,奚昭野抬眸往了眼校园里醒目的时钟,时间即将到整。她顿了顿,懒散倚靠在车身的身体莫名直立了起来。声音有些酸涩。 “你约好……她了。”明明知道她应该称呼她为老师,或是像其他毕业的学生一样称呼她晚姐,但那两个称呼怎么也说不出来,便含糊地用一个她字替代。 “是啊,顾老师今天早上没课,刚好有时间跟我们叙旧。”随着奚昭野视线望过去满脸怀念的陆以南根本就没注意到她那复杂的表情。 “榕县一中近几年的变化好大,若不是我在这上了两年的学,哪里能认得出来。听说是顾老师名校出身教导有方,吸引了不少好生源。连带的开发商也注意到了这一片地带。”陆以南絮絮叨叨说着榕县一中这四年的变化。 虽说在学校的时候谩骂那是一刻也没有停止,但瞧着它如今发展的那么好,她还是有些荣辱与共的。 奚昭野愣愣望着那翻新的教学楼,四年前的种种仿佛近在眼前,她搭在车身上的拳头蜷缩在了一起,微微颤抖。想了又想,她莫名插了一句:“你没跟她说我也在吧。” “啊?”陆以南眨了眨眼,反应了一会,才搞明白她们两说的根本不是一件事。 疑惑地打量了她几下,见她依旧跟从前一样,吊儿郎当地将双手环保在胸前,微微垂眸,睫毛在眼下透出青影,半点情绪也看不出来。 陆以南摇了摇头:“没有,当时跟老师说的时候你还没有回来。”言罢,她又扫了一眼一动不动宛若雕像的奚昭野,蹙了蹙眉。 “真搞不懂你,明明你跟老师的关系更好些,为什么要我约她出来。当年老师在你身上花的心思是最多的。看上去对你最是严厉,没给过几个好脸,实际上我觉得老师还是挺喜欢你的。” 喜欢…… 奚昭野瞳孔莫名一缩,她觉得她不讨厌她就好了。 虽说以她的性子,哪怕她心底厌恶,面上也不会表露出来。疏离地挂上一个淡笑,照样能与她周旋一番。不愧是书香门第出身,礼数尽全。 “难道是因为你这些年忙,没有和大部队一起回来看老师,怕她生气?顾老师瞧见每一位回来看她的学生都挺开心的,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高中的时候我还挺怕顾老师的,拿着个戒尺气场强的我都快不敢呼吸了。后来相处久了,发现老师人还挺好的。除却在班上,平日里温温和和的。” “几年未见,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吵了。”听着陆以南还在念叨着她眼中的顾棠晚,奚昭野忍了一会,还是没忍住。明明她们刚认识的时候,她还是个躲在厕所里被霸凌也不敢出声求救的少年。 哪知陆以南竟然没有理她,她回头瞧见不远处撑着伞而来的顾棠晚,唤了一声:“顾老师~” 奚昭野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机械地转过了头,逆着光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 天气微热,她身着一袭白衬衫,黑长裤,垂坠的衣料裹着柔软的曲线。撑起的伞扯住了她大半的面容,她却依旧记得她的面容。微扬的眉锋,不笑时微耷的眼帘,挺翘的鼻梁和那张微微上扬的红唇。 火辣辣的刺痛顺着旭日洒进她的眼中,搅得她眼眶微红。 遮着顾棠晚面容的伞终于扬了起来,与她想象中的别无两样。四年的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瞧见另一位不请自来的学生,她有些诧异,矗立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视线从陆以南的身上掠到了她的身上。 第2章 奚昭野? 眼前的少年见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慌忙从摩托车上跳了下来,勾起唇角,恣意一笑。只是那藏在背后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 白t恤、休闲裤,锋利的眉峰神采飞扬,洗尽了往日埋藏在眉眼中的戾气。若不是那辆炫酷的摩托车还倚在她身旁,勉强留下点罪证。顾棠晚都要重新回忆一遍那小狼崽子的光荣历史了。 这个孩子似乎高了些,壮了些,白白净净的。都有些不像从那地方厮杀出来的恶狼了。 四目相对,奚昭野朝思暮想的老师弯了弯眼角,对她浅笑了一下,而后掠过眼神。 “奚昭野、陆以南。”红唇微启,她不疾不徐地唤着两人的名字。 “到。”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陆以南站直了身体,举了下手。 奚昭野斜瞥了乖学生一眼,紧绷的身体莫名放松了下来,混沌的脑袋唯有一个念头:她不能跟她一样。 嘴巴微鼓,含住舌尖,她竟莫名吹了一声口哨。 清脆的调子在三人耳里响起,陆以南一愣,暗中用力扯了下她的衣袖,疯狂给她使眼色:姐,你疯了?老师最讨厌这种习性,当初你什么下场你忘了啊。 顾棠晚眯了眯眼,又上前一步,离她更近了一些。比奚昭野还高几厘米的身体遮挡住了洒在她身上的阳光,留下一片黝黑的阴影。 混沌的脑袋在瞧见她微蹙的眉和略冷的眼时猝然清醒,极重的压迫感压得脑袋慢慢垂了下去,额头上细密的冷汗吹落,她全身上下只有一个想法:她完了,四年来装的学生形象彻底被她毁了。她完了! 焦急找补的陆以南和垂头不语的奚昭野这一组合着实唤起了她的回忆,刚凝起的眉悄无声息地散去了,顾棠晚微勾唇角,轻笑了一下,笑得比刚才更真了些。 瞥了眼惴惴不安的奚昭野,她尾音微扬,笑得训斥了一声:“这么多年依旧没个正形。看到老师还不叫吗?” 奚昭野抬眸对上她那双带着浅淡笑意的眼眸,黝黑瞳眸的深处,不带任何情愫。她张了张嘴,有些狼狈地低下头唤了声: “老师。” “嗯。”顾棠晚点了点头,径直掠过了她,来到校门前刷开了门,冲两人招了招手。 “进来吧,外边热。去我办公室聊。” 狼狈的情绪似乎只在奚昭野的身上出现了一瞬,她双手插着口袋,默不作声地跟在顾棠晚的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下,瞬间将还待在原地的陆以南甩到了身后。 陆以南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她总感觉这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古怪。 她们毕业后,顾老师就没在她们面前摆过老师的架子了。比起严慈相济让人又爱又狠的老师,她现在更像是一个大姐姐。天南地北,上天下海,似乎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们在遇到难以抉择的事时都喜欢找她聊聊天,她总会给出一些开导。 唤她晚姐或是亲昵地唤她晚晚的学生不计其数,她似乎都没有在意。这还是头一回见她要求毕业的学生端正地唤她一声老师。 走过林荫道,穿过几栋教学楼,上了台阶,顾棠晚停在了一小间办公室面前。 二十多平米的办公室里,只摆了一张办公桌。她招呼着两人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自己坐在主座上,素手轻捻银匙,取一小撮茶叶倾入白瓷盖碗。 沸腾的盖碗,氤氲的水雾,奚昭野放松了下来,双手环抱着脑袋,倚靠在沙发上,扫了几眼办公室的陈设,她吊儿郎当地问道: “老师,你不当班主任了。”若是当了班主任,哪还这么清闲,将办公室设在教学楼外。 “当班主任事太多了,毕竟班上没几个省心的学生,整日闹腾来闹腾去的。带完你们这一届我便辞了。”顾棠晚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意有所指。 奚昭野摸了摸鼻子,有一种她被内涵了的感觉。 她以前是有些不懂事,后来不是改了些吗? “你呢,决定来榕县一中实习吗?”顾棠晚将眼神放在陆以南身上,递给了她一杯泡好的茶。 “嗯嗯,我已经向学校递交了申请,过几日便来学校实习。老师,我们都是数学专业的,你能不能带带我?求求。”陆以南双手抱拳恳求地对她拜了拜,大眼睛眨巴着。 “好说,校长分配下来的时候我收了就是,到时候你可得帮我改作业。”顾棠晚执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袅袅升腾的水雾浸润了脸颊,软乎的绒毛隐约沾上水泽。她开玩笑地提了一嘴。 “老师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奚昭野歪头望着两人的闲谈,眼瞳颤了颤抖。说不羡慕是假的,她填报志愿的时候就想过要不然她报师范吧,考回来做她的同事,哪怕不能与她在一起,那也可以陪她一辈子。 但她不是做老师的料,她一直都知道。若是因为她的一点私心误人子弟了,眼前这位老师不会放过她的。 作者有话说: ---------------------- 第2章 “奚昭野你呢,也回榕县发展?”将陆以南的大致情况了解清楚的顾棠晚掉了一个弯,拐到了她的身上。 奚昭野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坐直了身体,双手放在膝上,咧嘴对她笑了一下,那笑容竟有些张扬,带些野性,跟她记忆里那浑身带刺的孩子很是相似。 “算是吧,我不是成立了一家保镖公司吗,打算回榕县发展新业务。榕县这方面的市场挺大的。” 虽然奚昭野并没有明说,顾棠晚也知道她的意思。榕县前些年的治安不大好,她来这个地方身边也一直跟着保镖。 “顾老师需要再雇一个保镖吗?保镖头子可以亲自为您保驾护航。”独属于少年人清脆的声线在顾棠晚耳畔响起。 金红交织的光焰在睫羽下跃动,漫过一望无际的荒原,那双眼眸比燎原的火舌更灼热,因为那是属于在火光下摇曳的野草的。 火焰肆虐,将所有阴霾烧成齑粉,烧成新绿破土的温床,就连破碎的伤痕都成了火光中重生的图腾。 她一直很喜欢那双眼睛,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因为她知道,无论这个孩子受了多重的伤,哪怕奄奄一息,她都会恶狠狠地擦去嘴角的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只是,这火烧到她身上让她有些不适。 茶杯轻轻搁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一下令奚昭野眼底的火苗颤了颤。顾棠晚笑着摇了摇头:“我一个老师要什么保镖。奚同学还是另谋高就吧。” “不过,老师倒是可以给你介绍几个客源。” “那就先谢过顾老师了。到时候若是成了分老师20%的介绍费。” “介绍费就不必了,奚同学只要不把生意做到老师头上就行了。” 一来一回的推脱下,到底还是奚昭野先败下了阵,她错开顾棠晚浅笑的眉目,睫毛颤了颤,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陆以南瞧了眼抿着嘴有些倔强的奚昭野,又瞧了眼淡笑着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的顾棠晚,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明明说着生意的事情她们之间的氛围怎么那么古怪。 刚想说话调节一下氛围,就见顾棠晚将最后一杯茶倒给了奚昭野,而后笑意盈盈地将空了的茶壶递给了她:“以南,可以帮老师去走道尽头的饮水机接个水吗?那里的水是开的。” “啊,好的,没问题。”陆以南想都没想便接过茶壶起身而出。 随着那道身影消失在门外,本就有些冷凝的气氛更加沉寂了几分。奚昭野张了张嘴,想说些话缓和一下气氛,就见顾棠晚站了起来,哒哒哒,高跟鞋有节奏地敲击着,她站在她面前,倾覆而下的黑影瞬间笼罩住了她。 黑眸微凝,打量了一会,她叹了口气:“奚昭野,抬起头来。” 微抿的下唇隐约发颤,奚昭野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顾棠晚黑眸微暗,等了一会,加重语气道: “不要老师说第二遍。” 熟悉的压迫感砸在她的肩上,将她眼眸里油然而生的火一点点地碾碎,灰黑色的碎屑簌簌坠落,纷飞散落下,与焦土融为一体。 奚昭野仰头直视着她,有些无赖地笑了一下,身体后仰倚在沙发上。 “顾棠晚,严格意义上来说,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老师了。” 顾棠晚双手环保在胸前,盯着她看了一会,略过了这个话题。 “你父亲来找过我几次,问你的去向,被我糊过去了。” “既然决定好了,就别往回看。” 刻意放松的身体霎时间绷直了,奚昭野脸上懒洋洋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鼻翼急促翕动,脖颈处血管暴起,嘎吱作响的拳头下,指甲深深刻进肉里。 “xx,他居然敢来打扰你!他居然还有脸来打扰你!”奚昭野满腔的恨意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她牙关里吐了出来。 顾棠晚瞥了她一眼,将放在她跟前有些凉的茶再往前推了一寸。 发颤的手掌捂住自己通红的眼眸,撑在膝盖上的手肘紧绷得吓人,她喘着气调息着。 第3章 “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让他打搅到老师的。” 顾棠晚只是落下了一句:“奚昭野,已经这么大了。” 应该知道底线在哪里,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见她的肩膀还在抖,顾棠晚想了想,伸出干燥的手掌,轻轻搭在了她的肩上,拍了拍。像是为她抚去肩上的尘埃。 “对不起。”一滴泪从指缝里溢了出来,她吸了吸鼻子,将头埋得更低了。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这不是你的错。” “对不起。”得知自己倾尽心血拯救教导的学生对自己抱有那种想法,一定很恶心很难过吧。 但她就是那个性子,不撞南墙不回头。就算撞个头破血流也要爬到她面前,将她对她的心思摆给她看。 至于那颗心是被她碾碎还是被抛弃,她都不在意。因为,她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听着她那一声声道歉,顾棠晚稍微一思索,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踢了一下她的鞋。 “好了,你年纪轻,不要钻牛角尖,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老师对这事本就没有在意。” 见她的身体更抖了,顾棠晚蹙着眉头,板起一张脸,冷冽道:“抬头,把眼泪擦干。” 对于这个花了她许多心血勉强有个人样的学生,她还是挺有感情的。她不希望因为那点有的没的便让两人疏远了。 实际上对于奚昭野耿耿于怀的那件事,她也只是在那时诧异恼怒了一番,后来便散了。哪知那个孩子竟然纠结到了现在,还有一些苗头。 若不是她喜欢的是女子,平日又不喜肢体接触,再加上她是她的学生,反应才有些过激。一个自己喜爱的孩子在毕业季感谢老师时略微过激的行为根本就不会在她心底引起一点波澜。 一个缺爱的小孩,许是透过她看自己的母亲吧。 刚才见面时那些反应也不过是下意识的提醒。 提醒告诫她,她曾经是她的老师。只要她不越界了,她们依旧可以如从前那般。 “顾棠晚,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般的…… …… 金黄的光线穿透枝叶的缝隙,在林间纵横交错,洒在湿润的泥地里。 已是九月,学生们背着包穿着校服朝大开的校门走去。 一群染了五花八门的发色,穿着奇装异服的小混混嘴里叼着根烟,聚在校门口外那一大片梧桐林里,围着一辆破旧的摩托车。 领头的是一染着蓝发,穿着破旧校服的少年,她吊儿郎当地咬着嘴里的烟,双手交叠垫在头下,搭在车头的脚一晃一晃的。 “老大,今天什么打算?”一红毛少年拿起打火机为她点了根烟。 烟雾缭绕下,奚昭野夹起了那根烟:“你一会就知道了,不是什么好事。等混完了高中,我就跟着我刀姐混。那时候姐一定不会拒绝我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非逼我来上学。混个破学历能当饭吃吗?”烟灰砸在地上,她一挺腰,坐在了车上,望着一众背着书包来上学的学生。 原本正常行走的学生一看到围着的那一群小混混,纷纷低下头加快步伐。 榕县一中位于榕县的郊区。教育资源差、生源也差,多年不受重视,导致堂堂一个中学就在门口修了一条水泥路,通往县中心,若是要走这条道不知道要绕上多少路。 于是校外那离得极近的梧桐树林便成了许多附近学生上下学的最短路线。经过多年来的耕耘,已经在必经之路上踩出了一条结实的大道。 抽完这根烟,她跳下了车,大摇大摆地朝校门口走去。身后的小混混虽不理解,仍乌压压一群全跟上了。 如同猛虎出山一般,四周的学生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猝起,顿时乱成一团跑进了学校。 “老大,你这是要去上学?”红毛少年有些疑惑地瞥了眼她的目的地,身后十来个少年皆齐刷刷望着她。 “刀姐特意交代,要是开学第一天发现我不在学校,就打断我的腿。”奚昭野臭着张脸,一脚踹向脚边凸起的泥块。 不情不愿朝校门口挪去,望着教学楼那分针一点一点地转向整数。奚昭野撇了撇嘴。 让她去上学,也没管她迟不迟到。旷几节课进去也是一样的,反正她又不听。 引擎低沉的嗡鸣幽幽响起,奚昭野眯了眯眼,朝不远处望去,一辆她不认识也知道很贵的车驶入视野,在她们的注视下停在了校门口。 车门开起,女子缓缓起身,垂坠的珍珠耳环随着动作轻晃,勾勒出白皙的颈部。单薄的衬衣,摇曳的裙摆,几缕碎发垂落耳畔,勾勒着她浅笑的脸颊。哪怕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也无法掩饰她的矜贵。 这是哪来的大小姐,跑到这穷乡僻壤来做什么。 瞧那柔和的眉眼,怕是一吓便会惊慌失措地往学校里跑。 明明这种恶作剧她上学便不做了,但此时此刻,像是被下蛊了一般。 奚昭野咧嘴一笑,突然吹了一声口哨,冲她挑了挑眉。 被这坑坑洼洼的路拐得有些晕车的顾棠晚斜瞥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眼神。 这什么东西,奇形怪状的,还扭成一团。 她知道这学校不好,但没想到这么不好,放任一群小混混游荡在校门口外,不知道会对学生留下多大的阴影。带坏了怎么办? “荀绾,你处理一下。”她冲护在她身边的黑衣保镖吩咐道。 粗鄙的谩骂在她的身后响起,她头也不回地踏进校园。 “xx,你说离开就离开啊,呸,你算什么东西。让开,我不仅在校园外逛,我还在校园里逛,你看那些门卫敢拦我吗?”奚昭野对面无表情比她还高几个头的黑衣保镖竖了一根中指,挑衅地喊道。 “不就是吹了一声口哨啊,你们家那位柔软的大小姐那么精贵啊。想揍我就直说,扯些七七八八的。” “xx,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人。”奚昭野一拳砸向黑衣保镖的肩膀,四周的小混混见状,纷纷仗义的挥拳而上。 而后歪七斜八地倒在地上,抱着胳膊抱着腿哀嚎着,荀馆揪起领头的小崽子,一脚踹一个小混混的屁股,将她们往外赶。 一扔,她居高临下望着狠戾盯着她的奚昭野,冷声道:“以后对我们家小姐放尊敬一点。” 第3章 报完道从校长办公室搬着一叠教科书出来的顾棠晚只觉得手一轻,处理完的荀绾十分自然地帮她抱起书,跟在她身侧。 略有些凌乱的衣裳、手臂上血淋淋的牙印,顾棠晚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荀绾,你这是被她们伤到了?” 不应该啊。 顾棠晚抢过她手里的书,用眼神示意她处理一下。 荀绾黑着脸用手掌往胳膊上一抹,擦掉血迹。 “没事,就是被狗咬了一口。也不知道那狗突然发什么疯,我一没动手二没训斥的。怕给你惹麻烦,我甚至礼貌地请她们离学校远一点。” 提到这,荀绾又想起了那个领头的小混混那狠戾血红的眼神,勾起唇角嗤笑一声,小屁孩还学大人混社会。 “棠晚,那些小混混一看便睚眦必报,在我手里吃了亏后哪里会善罢甘休,指不定向你讨回来,我今后得时时刻刻跟着你。” 顾棠晚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左右不过再修理一顿。 “诸位老师早上好,我是本学期新来的老师。姓顾名棠晚,往后多多指教。”顾棠晚勾起一抹淡笑,与办公室里埋头办事的老师打了一声招呼。 精致的礼盒贴心地放在每一位老师的办公桌上,刻在脸上如同面具一般浅淡的笑容瞬间得到了老师们的好感,她与每一位老师寒暄熟悉了一番,终于将视线落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落了灰的桌上空空如也,只留下一张花名册。 两人打扫了几遍,直至触碰不到一点尘土时,她才将自己的东西一一往上放。 素手捻起那份花名册,打量着。一共56名学生。有的用黑笔画了几个圈,有的用黑笔画了几个叉,只有一个名字最为特殊,用红笔重重地勾勒了几圈,那印记重得快要将整张纸都穿透了。 她的眼神不自觉落在了那个名字上。 奚昭野 瞧她收拾完准备去班上见见新同学,坐在一旁的女老师急忙叫住了她。传授一些新老教师口口相传的秘辛。 “顾老师啊,瞧你这样估计刚毕业没多久,虽然不知道为何会来我们学校,但你来之前应该也听过我们学校的大名吧。” 顾棠晚点了点头,榕县一中,公立校,位于榕县郊区,招收的都是附近乡镇或是刚过高中线没多少的孩子,多年倒一,里面牛鬼蛇神众多,出了名的不好管。 女老师见她有心理准备,接着道:“高二共有8个班,每个班上分配的学生层次都差不多,总有几个闹腾的学生。5班上一任班主任便是实在无法忍受,这才辞职不干的。” 第4章 顾棠晚弯了弯眼角,再次点了点头,所以,刚见面就得立威,将她们全都镇压下去。 瞧着眼前这位一看就是城里来的大小姐,脾气柔,性子好的,女老师眼中闪过几丝同情,不知道这位能在学校坚持多久。别开学一个月就跑了,到时候学校招不到人,就得她们代课了。 如此想着,她又多嘱咐了几句:“还有你们班有个大名鼎鼎全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学生,叫奚昭野,混社会的,你以后避着点她。” 顾棠晚眼一凝,脑中莫名浮现出校门口那几个奇形怪状的小混混。心情立即不太美妙了起来,一想到她的班上可能会出现这样的学生,她的太阳穴就开始跳了。 怕她辞职不干,女老师连忙找补道:“不过一般情况下是见不着她的,她几乎每天都逃课,上课的时间从来都不固定。” “只要你不招惹她,她没事根本就不会找你的麻烦。你们班前一任班主任也没怎么见过她。” 奚昭野,顾棠晚红唇微勾,轻念了一声。 她记住了,不会是她让荀绾赶的那群小混混里的一员吧。 那她已经被记恨上了。这位老师的念想怕是要落空了。 夹着书握着一木制戒尺,顾棠晚踩着上课铃走向高二5班。 还未进班级,便听到班上那闹腾的声音。桌椅挪动的嘎吱声、爆笑声、男生拖长腔调的怪笑一连窜地灌进她的耳里。一波接着一波,仿佛要掀翻整个天花板。 握着戒尺的手稍稍用力,她抬眸望着门旁那清晰可见的高二5班四个大字,眉峰上扬,眼睑耷拉,她记得现在已经是上课时间了吧。 “听说我们这学期又换班主任了,还是个年轻的女老师。”一男生站在讲台上,对着下面望着他的一众眼睛,夸夸其谈。 “年轻老师,那不是任由我们揉捏,稍微一气便会哭着跑出去连课都不上了?” “那可是一节课的自由活动时间,到时候我们出去打篮球。” “说什么鬼话,你们几个不上课我们还要上呢,自己不想听就滚出去,看着就心烦。” “呦呦呦,夏学霸不愧是班长啊,这新班主任都没来,就在班上逞威风。不知道还以为你跟那新老师的关系有多好。” “这么爱学习,怎么不滚出去学啊。班级可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们几个还要在班上打闹呢,你学习碍着我们的眼了。” 两拨人又吵成了一团,看那样若是她再不进去,天花板都给她掀了。 这都是什么班级,什么学生啊。 她轻叹了口气,用戒尺将满是污渍的铁门撞开,踏了进去。 本想着这是她的第一届学生,温和一点给一个好印象,可惜他们就是不给她这个机会。 爱学学,不爱学滚出她的班级。 站在讲台上指点江山的男同学一愣,与顾棠晚对视了一眼,一下从讲台上跳了下去,如猿猴般叫了几声,蹦蹦跳跳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闷热的空气裹挟着酸臭汗味扑面而来,在三十多度高温的催化下,凝成黏腻的浑浊热浪,一下砸在顾棠晚的身上。将她晕车时那难受的呕吐欲又催了上来。 后排堆积成山的垃圾桶,歪七斜八倒在地上的扫把,桌角下吃剩下的零食袋,黑黢黢的地板……只有那些爱干净的女生四周才没如此脏乱。 原来,她的班级是垃圾堆吗? 顾棠晚深吸一口气,脸上分毫不差的格式化浅笑差点要绷不住了。 嬉笑打闹的学生瞥了一眼台上的年轻老师,白皙的肌肤,浅淡的眉目,单薄的身躯,一看就很好欺负。 后排的男生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挤成一团。靠窗的女生抛着彩色的头绳,咯咯笑声刺破空气。唯有几个班委小声维持着秩序,只是那作用微乎及微。 还是菜市场? 她抱着手中的书,戒尺敲击了一下讲台,沉声道:“安静。” 只是那声音浸没在翻腾的海洋里,瞬间被淹没了。 “啪!”手腕青筋暴起,她加重了力道:“肃静!” 班上的同学顿了顿,竟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交谈。 “砰!”一击惊雷自讲台桌上暴起,震耳欲聋到瞬间盖过了一切声响。 “闭嘴!不要让我说第四遍。” 所有人宛若被掐住了脖子一般,张大嘴巴瞪大双眼,惊恐地瞧着顾棠晚手中那经受不住力道断成两半的戒尺。 木屑在她们所有人的注视下凄惨地横飞,那断掉的一小节戒尺飞到了过道上,安详地倒了下去。 若是打在她们身上,那不是伤筋动骨,痛不欲生。就像是突然被砸了个稀巴烂红汁四溢的西瓜一样,瞬间被开了瓢。 “现在可以听我说话了吗?”眼前这位年轻的老师眉峰斜挑,如同两把出鞘的寒刃,眼尾狭长锋利,严厉的眼眸慢慢扫过每一位同学的脸,似乎觉察到她们的恐惧。 顾棠晚突然浅笑了一下,修长的手指一屈,她将断口对准讲台,重重地插了下去。断口处又飞出了些木屑。 又是一声巨响,打碎了那些学生侥幸的心理,也打碎了顾棠晚挂在脸上的淡笑。冷峻的棱角,漆黑的眼瞳,流转的眸光如断掉的戒尺一般,将每个人皆钉在了座位上,压得她们根本就不敢抬起头来与她对视。 她错了,这些学生需要什么笑脸。 随手将已经残废的戒尺丢到讲台桌上,她拿起粉笔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个顾字。 “从今以后,我便是高二5班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不出意外会带你们到毕业。现在说一下在我班上的规矩。” “一、不许迟到不许早退,上课铃响后安安静静地待在座位上。” “二、班级每天按照值日表打扫一次。我不希望我进来的时候瞧见班里跟个垃圾堆似的。” “三、上课认真听讲,作业认真完成。” “这是我对你们最基本的要求,其余要求此后再说。希望每个人都能遵守。” “若不然”顾棠晚顿了一下,手里的粉笔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直接砸在刚才在讲台上撒野的男生头上。 男生一哆嗦,捂着自己的脑门趴在桌上如同阉了的花一般。 “砸在头上的也许是粉笔,也许是些别的什么……” “听清楚没有。”不轻不重的语气从顾棠晚的嘴唇里吐出,这一次,没有人胆敢无视,如同小鸡啄米一般,所有人都乖巧地点了点头,张嘴应答道: “听清楚了。” “大点声,没吃饱饭是吧。”她扬了扬眉,沉声道。 “听清楚了!” “好,现在开始点名,我念一个你们站起来一个,做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点完名后,她差不多将班上同学的面貌和名字都对上了号。 “奚昭野。” “奚昭野。” 她唤了三声还是没人应答,便见班长为难地出来解释了一番。 “老师,奚昭野的情况有些特殊,基本不会来上课。” 顾棠晚点了点头,只是嘱咐她,若是她来了知会她一声。 其实她一进班级就注意到了,最后排靠窗的位置上空了一张桌子,所有人打闹的时候都下意识避开了。 第4章 红蓝色的射灯在天花板上乱晃,映得烟雾都染上了迷离的色彩,香水味、汗水味和烟草味混在一起,呛得人喉咙发痒。 音箱鼓点激烈的震颤下,一穿着校服的少年端着盘子如鱼得水地混在其间。 “疤哥,你要的酒水来了。”几瓶冒着气泡的啤酒端到了绣满纹身的大花臂面前。 “红姐,你要的烟。”一根根烟有讲究地摆在了托盘上,被浓妆艳抹的女子勾起一根,烟雾缭绕下,奚昭野的面容若隐若现。 “也不知道那蒋千刀怎么想的,这么机灵的小妹还要等成年后再收。要不小野今后跟着我混,保证让你出人头地,不用沦落到在酒吧里打杂。”女子修长的指甲一把抓住了奚昭野的胳膊,稍稍用力。 奚昭野蹙了蹙眉,刚想拒绝,就被一个巨力扯到了身后。两条裸露的花臂粗壮结实,她咧嘴一笑,脸上狰狞的刀疤肆意飞舞。 “在老娘的地盘上抢人,问过老娘的意见了吗?” “刀姐,这不是看你家这小妹是个可塑之才嘛~别气别气。”女子拉长尾音,微斜的指甲剐蹭着肌肉,她冲眼前健壮魁梧的刀姐抛了个媚眼。 宽厚的手掌一巴掌拍在奚昭野的肩上,她踉跄了一下,就见刀姐不耐烦地冲她吼道:“滚进去。” 前脚刚掀起帘子进入后台,后脚处理完事情的刀姐一脚便重重地踹在了她的腰窝上。 手臂擦着地板磨出一道血痕,奚昭野呲牙咧嘴地倒吸一口凉气,刚起了半个身子又受了一脚,跌在地上蜷成一团默默承受着。 “老娘不是让你去学校吗?别告诉我你们学校又延迟开学了?” “小兔崽子,骗老娘是吧?信不信我真的打断你的腿。” 第5章 本就破旧的校服又添了几个肮脏的脚印,气急了的刀姐踹人根本就没收着力道,直将奚昭野踹到了角落。 奚昭野用手臂挡着自己的脸,也不吭声,只是倔强地看着她,让刀姐更加来气了。 一旁的花臂纷纷拉着刀姐的身体阻拦着:“好了好了,小野不喜欢上学就不上,我们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小野还是我们这的学霸呢。” “快,小野,给刀姐认个错,这件事就过去了。” 花臂将奚昭野拽了起来,硬按着她的头鞠了几下躬。 刀姐一把推开周围人拦着的手,凶恶地盯着垂头不语的奚昭野,忽然掐着她的下巴端详了一会。 “你脸怎么了?被谁欺负了?”她刚才可没往她脸上招呼。 奚昭野顿了顿,不自然地偏过了头,惨白干瘪的嘴唇旁破了一个小口,刚结痂不久。 咬那个保镖的时候被她一拳揍的。 “小事,这件事我自己会讨回来,亲手。”细微的血丝如蛛网般趴在了眼白上,红白相见,那是被激起的狠戾阴鹫,像荒原里饿了许久的血狼。 刀姐莫名嗤笑一声,重重扇了下她的脑袋,将她眼中与她们相似的眼神拍碎。 “小孩子家家学人寻仇啊,惹出事来我可不会罩着你。” “吃饭,吃完饭滚回学校。” 正值中午,酒吧后台传来阵阵饭香,奚昭野咽了口口水,和花臂们混在一起打着餐,而后自己蹲在角落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碗接着一碗。 也不知道一个小崽子怎么值得姐那么看重,还没加入,便默许她吃了这么多年的白食,哪怕是救命之恩也得一口偿还,哪有这么硬赖着。 坐在饭桌上吃饭的一花臂紧皱眉头,看不惯她许久了。瞥了她一眼,她突然高声道: “你爹妈是死了啊,不给你饭吃,成天来我们这蹭饭。” “吃饭的时候哪那么多废话。”话音刚落就被刀姐踹了一脚。 就在她愤愤收回眼神的下一秒,一个身影猛地窜了上去,右拳重重地砸在她的下颚上,哐当一声,饭菜洒了一地。 奚昭野将她撞倒在地,扯着她的衣领又挥了一拳。 “xx,居然敢打老娘,”反应过来的花臂翻身而起,一下将她压在地下,掐着她的脖子拳拳到肉。 局面瞬间扭转,消瘦的少年哪里打得过比她大几圈的花臂,四溢的鲜血下,她张嘴狠狠地咬住了挥向她的拳头,朝外撕去。涨红的脖颈青筋暴起,那一双眼眸像是润了血一般,殷红得吓人。 就算掐着她脖子的手收缩锢紧,她也依旧没松口。 她打架全凭那身不要命的狠劲,哪怕她死,也要从敌人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好了,你跟一个小崽子置什么气,不嫌丢人。”刀姐看着她们打了一会,一脚踹开跨坐在奚昭野身上的花臂,冷着脸将两人隔开了。 “打了一架这事就算过了,奚昭野,还不快滚。”捏着她肩膀的手暗暗发力,奚昭野瞥了一眼刀姐,眼底的红褪却了些。 她从刀姐的身后伸出了一个脑袋,瞧了眼捂着血淋淋手掌的花臂,嚣张地笑了一下。 “看不惯我啊,我基本每日都在酒吧打杂做工,支付一日三餐理所应当,刀姐都没意见,你算哪门子玩意。呸。” 她擦掉嘴角的血迹冲怒目而视的刀姐灿烂一笑,一瘸一拐地走出了酒吧。 初阳微升,奚昭野叼了根烟倚靠在校门口,她已经在这里守了几天,还是没有看到那两个人的身影。 本想跟她一起守的那些小混混皆被她撵走了。那群废物没一个有用的,只会拖她的后腿。况且,这个仇,她一定要自己报,谁也不能指染。 她素来睚眦必报,她知道,这种行为不好。特别是那两个人一看就不好惹,她可能还没报复回去就尸骨无存了。 其实那天她们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让她们这些小混混离学校远一点,还是她先动手才挨了一下打。若那个保镖真的想要对付她们,她现在哪还能站在这里。 但她就是要报复,就是要往那南墙上撞一撞。细数活着的十几年里,她都是这么过来的,被欺负,打回去,挨揍,还手…… 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自己鲜血淋漓,她也不会让那个人好过。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被欺负,才活到了现在。 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有什么意思,但只有被这种最原始最血腥的欲望驱使,她才能拖着残躯浑浑噩噩地往前走,往前走,再往前走…… 等了整整四天,依旧没有撞见,奚昭野恶狠狠地踹了一脚墙,烦躁地揪着自己炫酷的蓝色头发。 那个富家小姐不会就来了一次,便离开了吧。 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毕竟这种地方她都不愿意进,那种人又怎么可能愿意多待。 不过既然她进去过,就一定会留下她的痕迹,她就勉为其难地进去打听一下。 双手插兜,单肩背包,奚昭野在老师的厌恶和学生的惊恐下,大摇大摆地踏进了学校。 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她边吹着口哨边凭着印象来到高二5班。 一踏进去,她罕见地愣了一下。擦得锃亮的黑板,整齐摆放的课桌椅,干净无尘的地板,还有后排变了个样的卫生区。扑面而来的清新感。 嗯? 奚昭野眨了眨眼,疑惑地将脑袋扭了出去又看了一眼班牌。 没走错啊。她印象中的班级好像不是这样的,不应该这么安静,这么干净,应该像个垃圾堆一样才对,就跟她家一模一样。 所以她没事都不愿意踏入其中。 上课铃即将响起,看到来的是奚昭野而不是那个魔鬼班主任的同学缓缓舒了口气。 自从有了那个灭绝师太后,她们突然觉得班上有个混社会的校霸也不是那么恐怖。 懒散地晃悠到自己的课桌前,本该布满灰尘的课桌被擦得锃亮,叠了几张卷子在上面。 奚昭野将包随意地摔进了桌里,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大变了个样的环境。 每当走廊外传出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窸窸窣窣小声说话的同学都下意识住了嘴,惊恐地望着前门,直至脚步声再次走远,没瞧见那个恐怖的身影,她们才放松下来,更加小声的讲话。 “奚老大,救命啊。我们班新来了个灭绝师太。立下了无数条铁律,不遵守都要被她物理消灭。如今我们班已经全军覆没了,就指望着老大了。” 一与奚昭野还算相熟的男生在她面前鬼哭狼嚎。一下便解释了她的疑惑。 哦,奚昭野想起来了,她上学期的班主任辞职了,所以是新来的班主任将他们搞成这样的吗? 有趣,这新班主任有些能耐啊,短短几天时间,就能将他们折腾成这个样子。 虽说她不常在班级,班上有些人她还是认识的。都是老油条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也就武力威胁有用。 可是,关她什么事,只要那个新班主任不来找她麻烦,她自然也不会找事。 想要拿她当枪对付那个班主任,也不看看他们配吗? “滚。”奚昭野只是缓缓从嘴里吐出一个字,便面色不渝地趴在了桌上。 堆在她面前的男生也不敢惹她,只得小心翼翼地退下了。 上课铃声响起,寂静的环境下,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从远而近,奚昭野莫名抬起了头。 霎时间紧握了拳头。 是她!!! 第5章 顾棠晚一踏进教室,眼神就不由自主地被那个鲜明的根本不应该出现在教室里的发色吸引住了。 最后一排闲置了四五天的位置终于等来了她的主人。 一头蓝发,脸上狰狞的伤痕还未褪却,在瞧见她的瞬间,脸色赫然一变,懒散耷拉的眼睑抽搐了几下,像是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狼崽子。 头一天校门口那个领头的蓝毛小混混?或者应该叫她奚昭野。 榕县一中那个远近闻名混社会的学生。出了名的难搞。 顾棠晚瞥了一眼凶恶地盯着她的奚昭野,收回了眼神。 哪怕知晓这个学生已经记恨上了她,今后怕是有的闹了,她依旧没什么波澜。 戒尺竖起轻砸了一下讲台,她沉声道:“大点声,没吃早饭吗?” 眨巴着眼小心翼翼在她与奚昭野之间来回转悠的学生一个激灵,顾不上看热闹,急忙拿起书低声朗读。 哒哒哒哒,高跟鞋轻踩着地,被朗朗书声淹没,顾棠晚握着戒尺不紧不慢地朝她走去。 眉骨微隆,唇线冷硬,鬓角碎发被一丝不苟地别到了耳后,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她那时惊鸿一瞥所见的笑意盈盈的富家小姐简直判若两人。 黝黑的眼眸锁定住了唯一没有动作的奚昭野。奚昭野扬起眉目,挑衅地对她一笑,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 抬膝发力,脚尖狠狠撞向桌沿,哐当巨响下,木制的桌子在顾棠晚的眸里晃悠着,横搁在她俩中间。奚昭野猝然站了起来,双手啪地一下撑着歪斜的不成样的桌子,歪着头冲她笑。 第6章 被那动静吓到的同学皆齐刷刷调转了头,瞧着两人的对峙。 “专心,认真早读。”顾棠晚的声线并没有任何变化,平淡地道了一句,却莫名令她们心底生寒,重新将头埋进了书里。 “奚昭野,我是如今高二5班的班主任顾棠晚。”修长的手指一转,戒尺啪的一下重重地砸在桌上,距离奚昭野撑着的手没有几厘米。顾棠晚又上前了几步,比奚昭野高上不少的身高立即将她的气势压了下去。 奚昭野不甘示弱地踮起脚尖,脑袋与她平齐回瞪着她。哪知顾棠晚只打量了她一会,便收回了眼神:“跟我出来一趟。”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奚昭野嗤笑了一声,现在跟她出去,怕不是她那个保镖就埋伏在外面打算将她干掉吧? “凭我现在是你的老师。还是说你不敢?那老师也不强求。”尾音微微上挑,顾棠晚转身,自己向走廊走去。 “说谁不敢!”奚昭野双手插兜,冷哼一声,立即跟在她背后来到了走廊。 教室门砰地一下被她关上了,宽大的走廊上只余她们两人。 “奚昭野,嗯?”顾棠晚抬眸望着散漫倚靠在墙根的奚昭野,挑了挑眉。 “顾、棠、晚,嗯。”奚昭野张大嘴巴拖长音调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她的全名,念完后摊开手掌,当着她的面一点点地攥紧,惹得关节咯吱作响,倒是一点也不受管教。 “怎么,身为榕县一中的学生,你想当众斗殴?高中打老师是可以被开除的。”顾棠晚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一如她们的初见。 高高在上的富家小姐如同看脏东西一般瞥了她一眼,立即让人清理干净,一刻也不愿意停留。 “那你试试看。”奚昭野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挥起一拳朝她肩膀砸去。 刚好,她早就不想上这个破学了。 那次的恩恩怨怨一拳了结,从此她们井水不犯河水。 拳头在离她的肩膀还有三寸时被猛地攥住,指腹碾过她绷紧的腕骨,就她前冲的力道狠狠向后一推,砰的一声闷响,手背砸在了墙上,半点也动弹不得。 “啧,真是个小混混。” 手肘反扭扯着半个身体被扣在了墙上,奚昭野瞬间气红了脸,挥起左拳朝她砸去。 比她更快的是顾棠晚的反应,她立即后退了一大步,整个人撤了出来。收不回力的奚昭野踉跄了一下,啪唧一下摔倒在地。 “顾、棠、晚。”暴戾的眼眸下倒映着顾棠晚似笑非笑的脸。 暴起的奚昭野猛地朝顾棠晚扑去,被眼疾手快的她用戒尺杵着肩膀,硬生生隔开了一段距离。 “抱歉,当时我不知道你是学校里的学生,若知道,我不会让荀绾那么做的。我会将你带回班级。”两人僵持了一会,顾棠晚突然吐出了这句话。 奚昭野顿了顿,如同熄了火般,垂下眼眸收回了力,退出了顾棠晚设置的安全距离。 低垂的脑袋令顾棠晚看不清她的神色,她不紧不慢地说出了下一句:“不过我确实看不惯小混混,特别是校园里的。若是你感觉被冒犯到了,那抱歉,尊严是自己给的,不是别人施舍的。” 奚昭野突然笑了一下,她只觉得她的第一印象并没有错。哪怕是老师,哪怕在解释,她依旧高高在上得令人厌恶。不知人间疾苦。 “我就是小混混,小学初中就在外面混。能有今天的这个地位也是我一拳一拳打出来的,有什么可屈辱的。我吃的用的全是我自己赚的。不假她人之手。” 最后那句话被她拖得格外重,她在讥讽这位家世优越的新老师。 “家世从来都是实力的一部分,我从不否认借助过自己的家世,也不否认我自己努力获取的知识。只要能如臂驱使,都是我实力的一部分,在我眼里并没有什么区别。” “况且作为老师,我倒不至于对自己的学生动用这些,听上去就无能极了。” “你从小就混社会,不应该比这些待在象牙塔里的学生更为清楚这些吗?就是这么的不公平,就是这么的现实,你在不满怨恨什么?”轻飘飘的一言便震碎了奚昭野掩饰在表层的薄皮。 升起的手一下握住指着她的戒尺,用力刻进掌心。顾棠晚同样紧握着戒尺的另一端,游刃有余地与她对峙。 顾棠晚冷淡的语音在她脑中循环:“觉得不公,觉得这个世界很畸形吗?那你应该做的是冲出去打他们一拳而不是自甘堕落地让自己跟着上一辈接着烂下去。” “顾棠晚,我羡慕的从来都不是你们优越的家世。”掌心因过于用力而刻出一道血痕,微红的眼眶下,琥珀色的火焰微微摇曳。 这些大道理她以为从前那些老师没有跟她讲过吗?那些老师哪个知道她的身世没这么劝过她。劝她要上进,劝她考上大学,劝她离开这个泥潭。 嘴皮子一张一合谁也能将这句话脱口而出。 可笑。 “我的事就不劳烦你费心了。那日的事既然是误会一场,便一笔勾销。从此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没事不会给你找麻烦,你也别招我,就这样。” 奚昭野转身冲她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校服上被撕裂掉下来的布条随风摇晃。 她奚昭野是小混混,睚眦必报,但她知好歹。对她好的她认,哪怕是这种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好。 毕竟对她好的人不多,连这种都显得珍贵了几分。 顾棠晚,再见。 顾棠晚凝视着她的背影,蹙起了眉头。 她在之前就跟其他老师和同学打听过奚昭野这个学生。 奚昭野,出生时母亲难产去世,父亲成日酗酒打牌,喝醉了便动手打她。后来还娶了个继母生了个弟弟。 她和家里的关系一直很僵,时常吃不上饭,后来跟着道上的人混就好了一些。 老师同学短短的几句总结,似乎就将她的一生勾勒了出来。 升起的一丝怒火无声的熄灭了,顾棠晚对她种种忤逆嚣张不敬师长的行为确实更容忍一些。 她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也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但既然她接了这个班,当了班主任,就得对班上的每一个学生负责。 包括奚昭野。 就当是为了她那个没能够看她一眼的母亲吧。 想学不想学不是她能够控制的,但她能控制她是否待在这个学校,待在高二5班。 趴在课桌上睡觉也比跟一群混混炸街打架强,至少人生安全能有保证。 顾棠晚刚才瞥见了,奚昭野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全是伤,大大小小的。 “荀绾,在吗?拦住那个要出校门的蓝毛。我看完这个早读随后就到。”顾棠晚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随后踏进了借着时机偷懒的班级。 眼一眯,戒尺一拍,那声音跟声控似的又大了起来。 走出教学楼,奚昭野还没翻墙,就撞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顾棠晚那个保镖双手环抱在胸前,一下堵住了她的去路。 虽说恩怨一笔勾销,奚昭野还是看这个揍了她一拳的人不顺眼,重重地翻了个白眼,她与她擦肩而过,还未做什么,便又被她挡住了去路。 奚昭野微眯起眼眸,狠戾盯着她:“故意的?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学生不应该在上课时间逃课,你违反了校规。”荀绾笑得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关你屁事,滚远点。你家小姐都没管我,你管上了。” 第6章 “该死,你放开我!放开我!别让我抓住机会,要不然老娘弄死你!”顾棠晚刚下楼,便听见一个凶狠的喊叫,她有些头疼地扶了扶额。 奚昭野被荀绾双手拧过胳膊,死死地按在了墙上。呲牙咧嘴的挣扎下,那张脸气得通红。压得越狠挣扎得越起劲,就连荀绾都有些快压不住了。她相信,若她此时手上有一把刀,她定一刀将她给捅了。 “荀绾,我让你拦着点,不是让你这么拦的啊。”顾棠晚有些无奈地瞧着眼前这场景,就好似见着了惨绝人寰的杀猪现场。 “棠晚,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会咬人的狼崽,不用这种方法留不住的。”荀绾咧开嘴冲她一笑,立即被挣扎的奚昭野抓住机会,凶狠地咬了一口,尖利的牙齿生生刺入她的虎口,那力道恨不得嵌入骨头。 “嘶,真是狼啊。松口,要不然我真的揍你了。”一巴掌揪住她的半张脸,使劲往外推。腥甜的血沫顺着嘴角往下滴,溅在洗得发白的校服上。她怎么也不松口,荀绾立即挥起拳头朝她脸上砸去。 琥珀色的瞳眸下,那拳头立即放大了数倍。奚昭野连眼都没眨一下,咬得更死了。 顾棠晚上前一步接住了朝她挥去的拳头,包裹住拳头的手掌捏了捏,安抚完了这一边,她居高临下望着她,冷声道:“奚昭野,她是我指示的,有什么冲我来。” 僵持了一会,少年喉咙里呼噜的粗气才小了一些,她慢慢松开嘴,挑衅般的朝地上吐了口血水,类狼的眼眸死死盯着她们。 第7章 “顾棠晚,你什么意思?要打破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没事吧。”哪知顾棠晚看都没看她一眼,端详了伤口一会,见血止住了,她轻声道:“抱歉。” “没事,这点小伤。”荀绾咧开嘴冲她摇了摇头。随后又挡在了她面前,与那个狼崽子对视。 她知道,那声抱歉是她身为老师代她的学生说的。 “错了,奚昭野,我可从来没有认同过你的方案。井水不犯河水?”顾棠晚突然轻笑了一声。 “你还敢跟老师谈条件。滚回去上课!” 奚昭野深吸一口气,那拳头紧了又松,努力克制着,不让拳头落在这个人的脸上。 她是为她好,她是为她好,只是高高在上了些,目中无人了些。 “我上不上学关你屁事,我又不考大学,待在学校干嘛,睡觉闹事啊。” “你信不信我将你好不容易整顿的班风搅成稀巴烂。”似乎觉得自己抓到了顾棠晚的弱点,奚昭野得意地扬眉,双手重新插进了裤兜,身体前倾重重地撞了下荀绾的肩膀。 “你可以试试看。”顾棠晚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她一嘴。 “我现在是你的班主任,若是你在外面惹事被人给打死了,那些人还得找到老师头上来。麻烦,也有辱我家的名头。” “所以,老师不管你愿不愿意想不想学,哪怕魂在外面飞,身体也得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学校。” “呸,顾棠晚你配吗?我凭什么听你的。”奚昭野气极反笑,跟这种自以为是的人说不清,她懒散地掉了个头,准备出校。 一个格外平静的声音自她耳后响起:“老师知道,你现在跟一群小混混厮混。你是我的学生,她们不是。以我的家世对付一群混混还是很容易的。” 少年如团炸开的野火猛地窜上了前,拳头带着风声直朝她门面挥去,被荀绾横在中间,牵制住了。 “顾棠晚,你敢动她们!”脖颈上青筋暴起,瞳仁里翻涌的戾气如同岩浆,顺着眼尾的红血丝漫开,她使劲挣脱荀绾的钳制将脸凑到了她跟前,咧着嘴一字一顿道。 残余的血迹与她的眼眸交相映衬。顾棠晚只是静静地与她对视,吐出了两个字:“我敢。” 奚昭野踉跄地后退了几步,脑袋低垂下去沉默了数秒,而后仰头对顾棠晚笑了笑。 “好啊,我听老师的话,每天都来学校上课,天天上,夜夜上。” 狰狞的面容下,泪光一闪而过 “不是,就让你上个学,又不是让你去死。至于这幅表情吗?好像我们欺负了你一样。”荀绾指着她的脸,诧异极了。不就让她上个学吗? “关你们屁事。”三步跨做两步的上台阶,奚昭野很快就将两人甩在了后头。她臭着一张脸推开门,理都不理正在上课的老师,一下趴在桌上闷头就睡。 与顾棠晚一同站在窗口看着教室情况的荀绾啧了几声。“棠晚,你就不怕这小混混将整个班级都祸害了?脾气那么不好,出手那么狠辣,还是留给道上消受比较好。” “不会,奚昭野攻击性极强,但她不会无差别攻击。只要别人不惹她,她不会主动挑事的。若不然,我也不放心她待在教室。”奚昭野是她的学生,其他人也是她的学生,在她眼里没有什么区别。 她不至于只顾及奚昭野的人生安全,就将一个炸弹放在班级里,危害其他学生。 “她名声在外,班上的人不敢惹她的。” 口水顺着嘴角滑落,刺耳的下课铃又响了起来。如同一声悠扬的号角,整栋楼赫然惊醒,板凳腿刮擦地面,蓄势待发的学生早已冲了出去,啪嗒啪嗒地往食堂跑去。你推我挤,纷乱嘈杂,整栋楼有节奏地震颤着。 奚昭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眸,瞧着空了一大半的教室,有些疑惑。 她什么嘈杂的环境没有待过,就这点声音不至于睡不着。就是本就半睡半醒,如今一闹就彻底醒了。 小心翼翼观察她动静的后排学生眼睛一亮,虽然不知道这位老大为何会去而复返,但瞧她今日那架势,他们很快就能结成同谋,共商对抗灭绝师太的大计。 “奚姐,放学了,一起去食堂吃饭?”你推我我推你之下,他们推出了一个代表,诚恳地邀请着。 哦,原来是中午了,该吃午饭了。 “你们去吧,我再睡会。”奚昭野冷淡地将头别到了另一侧,望着洁白的墙壁。 平常这个时候,她大概已经在酒吧里打完工,和她们一同吃饭。 白米饭,青菜叶子外加一炒肉,足够她吃饱吃好了。如此一想,香喷喷的白米饭似乎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咽了口口水,唾沫不受控制地分泌着。 她好饿啊,没吃早饭,今天早上又与顾棠晚闹了一番,如今已经饿得前胸不贴后背了。 奚昭野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干瘪的肚子,伸手揉了揉。胃像一只攥紧的拳头,反复碾磨,空空的褶皱蹭得发疼。 她又不是没有挨饿过,饿上几天也是常有的事。 干脆直接饿死在教室里好了,真饿死了,顾棠晚那个班主任怕是也吃不了兜着走吧。 咕噜咕噜的空响下,她忽而飞起一拳砸在了桌上。细碎的光鳞下,那双眼瞳像是一块会呼吸的阳光,光在里面流淌、凝固、流淌、再凝固……而后在某个瞬间炸开了万点金芒。 可是,凭什么是她死,凭什么她要去死,凭什么就她该死。 从小到大,她听到太多这样的言论,说她生而克母,叫她杀人偿命…… 她就不死,还要好好地活得,活得越来越好。 哪怕世界浑浑噩噩,哪怕遍地都是拳打脚踢,一路荆棘。哪怕她的存在没有意思,她就是不想死,没有理由。 奚昭野扬起了一个痞痞的笑容。她在心底盘算着和他动多少刀子才能从他手里抢到吃的。 “奚昭野,趴着干什么?过来。”顾棠晚双手环保在胸前,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她冲她招了招手。 奚昭野趴在桌上,理都不理她。 “不会怕荀绾打你,不敢来吧。” 话音刚落,便见奚昭野拍桌而起,恶狠狠瞪着她:“切,去就去,谁怕谁。” 幼稚,顾棠晚在心底轻笑了一声,走在前面带着路。 上了几个台阶将她带进了办公室,她将一叠卷子直接扔到了她怀里。而后指了指黏在桌上的课表。 “帮老师按组分类。” 奚昭野闻言立即将卷子砸在桌上,转头就走。“不帮。” “想想你的老大。”顾棠晚淡淡威胁着。 “该死!”飞起一脚踹向桌子,她与那双幽深的黑瞳对视着,来来回回深吸了数口气,她拿起卷子分着类,只是那通红的眼眸哪有瞥向那张座位表。随机分配完后,她转身就走,便被一只胳膊拦下了。 “顾棠晚!不要得寸进尺!”喉咙里滚动着粗粝的骂声。 顾棠晚叹了口气,掀起一旁的保温桶,盛了四菜一汤,放到了她面前。 “老师不白让你干,呐,你的报酬。吃完我们两清。” 奚昭野愣了愣,一言不发地端起餐盘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顾棠晚端坐在座位上,慢条斯理地享用着。 “你不和老师一起去食堂吃吗?”含糊的声音从奚昭野嘴里吐出。 “我吃不惯食堂,便让家里的阿姨做。” “娇贵。” “我还要。”餐盘里一粒米也不剩,奚昭野毫不客气地将餐盘摆在她面前,屈指敲了下桌子。 正如她所说的,这是她的报酬,她为什么要客气。 一连吃了几次,吃得肚子圆鼓鼓的,她才止住了。 氤氲的热气顺着餐盘而上,黏在了她的脸上。她背对着顾棠晚蹲在地上,望着干净的餐盘。泛红的眼角凝聚了一颗水珠,从颤抖的睫毛滚落。那滴泪坠得格外慢,落在嘴角,被她吞了下去。 嫌丢脸,她只是呜咽了一声,便将其余尽数吞下。 “谢谢。” 她对善意一向很敏感。 “我帮你把卷子再分过吧。” 第7章 重金属鼓点像重锤砸在耳膜上,碎银般的光斑在舞池里泼洒,撞得满墙霓虹飞舞。 银黑相间的摩托在夜色刻下转瞬即逝的弧光,奚昭野将车往门口一停,轻车熟路地推开玻璃门进了酒吧。 站在酒吧门口迎宾的女子愣了愣,呆呆地盯着奚昭野的脸看。奚昭野挑了挑眉,凑到她面前打了一个响指。 “几年不见就不认得我了?” 就见她一个激灵,慌忙大喊着: “小野回来了!小野回来了!快去告诉刀姐。” 不出一会,蒋千刀便从后台走了出来,健硕的肌肉,狰狞的刀疤,她冷着张脸站在奚昭野面前。 打量了她一会,她重重拍了拍奚昭野的肩膀,拉着她坐在酒吧的吧台上,点了两杯鸡尾酒。 第8章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这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嘛。”奚昭野眨了眨眼,拿起酒杯和蒋千刀碰了一下,酒杯晃出圈圈白波,她重新放在了桌上。 “今日开车,便不喝了。下次陪刀姐喝个够。” 蒋千刀闻言拿起酒杯一干,溅出的液体顺着脖子滑落,她拿起奚昭野的那杯,同样一饮而尽。“痛快。” 随后她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吞吐的烟圈下,她将另一根递给了奚昭野。 奚昭野摆了摆手:“戒了,不抽了。” “xx,真是你顾老师的乖学生。”蒋千刀低声骂了几句。随后又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白t恤、休闲裤,略长一些的裤脚被她一圈圈卷到了小腿上。觉察到她的目光,奚昭野眉峰扬起,肆意一笑,眉骨在明暗交接的灯光下刻出利落的影。 她突然笑了一下:“这样挺好的。” “高了,也壮了。是我们这难得出息的孩子。” “这次准备待几天?”长串烟灰悬在末端颤巍巍地晃。 “不走了,就在这了。” 蒋千刀闻言皱起了眉头,脸上的刀疤随着肌肉抽搐:“不是让你别回来吗?这地方有什么好的。” “怎么不好啊。”奚昭野勾起唇角,笑了。转椅转了一个方向,她面对着热闹的酒吧,舒展四肢倚靠在吧台的边缘,晃悠着双腿。 “这是我从小生活的地方,记录了太多太多。有怨、有恨、也同样有爱,甚至因为恨得刻骨,致使爱纯粹可贵。” 她是个俗人,奇怪的俗人,若她没了这些,她永远无法跨过那个泥潭。 自她考出去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她是要回来的。 哪怕她知道,她会踏进另一个更深不可测的泥潭,泥浆咕噜咕噜地漫过腰带,漫过口鼻,可能连挣扎时溅起的气泡,都在没顶前碎成无声的涟漪。 瞳孔像蒙了一层薄雾,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影,一落一睁,悄无声息。 “不说我了,说说你们吧。”触目而望,五颜六色的光束照得整个酒吧忽明忽暗,留着狼尾的调酒师、穿着亮片裙的舞者、抽烟喝酒的客人…… 一切宛若从前,却又格外不同。那些光着膀子凶神恶煞的男混混似乎消失了。地板上随处可见的酒瓶子和烟头少了许久,就连客人脸上寻刺激的光彩都少了,安逸地坐在座位上和同伴喝酒作乐。 “现在这酒吧搞得不错啊。”舞台的歌唱到了高潮,奚昭野扯着嗓子道。 “我们这些人都老了,不想管道上的那些打打杀杀,那些人老是将道上那些事带过来,隔三岔五便打架斗殴。于是老娘借着你那顾老师的遗威,规定该酒吧只允许女的入内。” 眼眸重新打量着酒吧的布置,奚昭野刚想调笑一下,她刀姐居然无师自通做了个全女酒吧,下次是不是还能开个拉吧。 就在靠窗的角落望见了那道身影。青丝披肩散落,单薄的衬衣,笔直的黑裤,她翘着二郎腿,黑色的高跟鞋一下下晃着。 闪耀的灯光映在她的半边脸上,将平日强势冷冽的眉目揉得模糊。她孤身一人坐在无人问津的角落,修长的手指转悠酒杯,沾上湿漉漉的痕迹。她微张红唇,一口口慢慢喝着。 奚昭野顿了顿,第一反应便是将椅子转了回去,遮住自己的那张脸。双手握着那个空了的酒杯,不断摩挲。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是有什么烦心事吗?印象中的她,无论何时何地皆衔着一抹疏离的淡笑,谈笑风生间尽在她的掌握。 还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步入黑暗的眉宇似乎带着一丝脆弱,与这热闹的一切格格不入。 是昨日她给了她困扰吗?心尖像被浸在温水里的柠檬片,明明该是酸涩的,却泛着烫人的颤。 不对,奚昭野几乎立即否认了她这个猜想。 她在她心里没那么重要,重要到孤身一人来此喝闷酒。身体颤了颤,她又将椅子转了回去,正对着顾棠晚。静静望着她。 蒋千刀疑惑地望着脸色变个不停的奚昭野,顺着她视线一看,自认为了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顾老师来酒吧有一段日子了,头几回几个月来一次,到后面可能一个月来个几次,没个定数的。不过,近些日子来得勤,一星期可能就来几回。” “放心,都帮你看着呢。你的恩人也算是刀姐的。” “不过,你的这位老师也不用我们操心,别看她现在只是一个人,不远处总有人看着她。呐。”蒋千刀朝一个方向使了使眼色,一个戴着鸭舌帽看不清脸的保镖不远不近望着她。 虽然她现在老了,但在道上混了那么久,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嗯。”奚昭野点了点头,只是静静望着她,望地两颗小虎牙露了出来,双腿欢快晃悠着。 还没看一会,就见几个女孩结伴来到顾棠晚的身边,指了指她们的座位,笑得灿烂,似乎在邀请着她。 顾棠晚微抬眼眸,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被拒绝了,说话的那个女孩子也不恼,她用手指比了一个心,害羞地率先跑开了,身后是那些女孩善意的笑声。 蒋千刀有些感慨:“顾老师真受女孩子欢迎。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就见刚才还坐在她身旁的奚昭野不知受到什么刺激,簌地一下朝那闪去,而后走了一半莫名放慢脚步,整理衣衫,捋好头发。 她一屁股地坐在顾棠晚的对面,屈指敲了一下桌面,朗声道: “这位女士,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掀起的眼眸在看到奚昭野那张熟悉的笑脸后,又落了下来。 “你既然都坐了,又何必问我这个问题。” 将酒杯里最后一口酒饮尽。她拿起桌旁的纸巾,一点点擦拭着自己沾上水泽的手指,修长的手指在闪烁中透除莹润的光泽,配上她那认真的眉眼,格外迷人。 耳根抹上一簇红,奚昭野竟别过了头,看着热闹绚烂的舞台。 在奚昭野别过头去的瞬间,顾棠晚睫毛颤动了几下。 作为老师,被自己曾经的学生在酒吧撞见了,还是有些尴尬。 她又转念一想,这人是奚昭野,那点尴尬就瞬间灰飞烟灭。 她和奚昭野的关系本就跟寻常师生不太一样。更亲密些,也更了解些。 “顾老师?”见顾棠晚垂头擦了几遍,擦得手指都有些泛红仍未停止,回过神来的奚昭野轻声唤了一声注意力似乎不在这上面的顾棠晚。 “顾棠晚?”见她还未有理,奚昭野又凑近了些,琥珀色的眼眸盯着她并未起色的脸颊。她不会有些醉了吧。 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她的眉心,将她的脑袋按回了原地。顾棠晚瞥了她一眼,弯了弯眼角,瞳仁似乎浸在水光里,波光涟漪。 “放心,老师的酒量没那么差。” “那……我送老师回家?”奚昭野指了指桌上空了的酒杯,又指了指窗外停着的那辆摩托车,开玩笑地提议道。 哪知顾棠晚垂眸思索了一会,竟点了点头,同意了。 起身拿包,格外平稳地朝外走。顾棠晚回头朝愣在原地的奚昭野招了招手。 “愣着做什么?” 反应过来的奚昭野立即朝她跑去,碎发被风掀起,那双眼眸亮得像落了整片星空。 “顾棠晚,坐好了,别掉下去。”奚昭野将头盔往顾棠晚头上一戴,双手握着把柄,向下一按,摩托立即启动。 “没大没小。”顾棠晚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轻声训斥着。由于她此前没大没小经常叫她名字的事情太多,如今的训斥也不过是下意识的一嘴。 略显凌乱的青丝随风飘着,几缕落在了奚昭野的肩上。顺着肩膀而下,落于锁骨。痒痒的。虽然隔了一层衬衣,奚昭野依旧这般觉得。 透过后视镜望着顾棠晚沉静的面容。她侧坐在车上,垂眸望着不断消逝的景色。奚昭野将车速一降再降,让微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她刚喝完酒,不应该吹凉风。会生病的。 她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这些日子在烦恼什么。她也不会跟她讲。 但没关系,既然她不想坐自己的车回家,她便开着摩托带她在路上兜兜风,只要能吹散她心底的一丝阴霾也是好的。 “奚昭野,开快些,这么慢到家都猴年马月了。” “老师,已经是最快的了。”奚昭野似乎有些无奈地回道。 顾棠晚闻言便不再言语,继续望着这个县城的夜景。 果然,她有些醉了。 不止是她,还有她。 作者有话说: ---------------------- 第8章 碎玉似的光斑从梧桐叶间漏了下来,踩上去像踩碎一捧流动的星子。奚昭野双手插兜,伴在顾棠晚的身侧,护送她回家。 不远处的路灯透着暖黄,和月光撞了个满怀,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第9章 睫毛被勾出半透明的银边,眼睑轻颤下,细碎的光屑在眼下泅开。奚昭野侧过头去,望着她和背后的月色,喃喃道: “今夜的月色好美啊。” “什么?”顾棠晚有些迟钝地歪头望着她。 就见奚昭野后退了几步,双手做成喇叭状,大声喊道: “顾棠晚,我说,今日的夜色好美。” 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沾上晶莹的薄汗,却丝毫挡不住那双眼眸的亮。 顾棠晚恍惚地眨了下眼,微勾起唇,浅淡的眉目下,她轻声道:“是挺美的。” 一前一后踩着楼梯上了二楼,顾棠晚将拇指按在指纹锁上,叮咚一下开了门。 按开客厅的灯,她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懒懒地倚靠在门旁的橱柜上,冲奚昭野努了下嘴:“进去坐坐吗?” 柜上的绿萝垂着叶片,客厅的鱼缸里鱼儿欢快游动。陈设一如既往。如同被烫到了一般,奚昭野立即收回眼神,冲顾棠晚摇了摇头。 “不了,今日太晚了。改日老师若有时间,再来拜访。” 顾棠晚轻轻点了下头,叮嘱道: “回去开慢些,到家了给老师报个平安。” “嗯。”得到她准确的答复后,门后透出的光一点一点地从奚昭野脸上移去。 一只手突然搭在门框上,阻拦了那扇即将关闭的门。 奚昭野从门后探出了一个脑袋,絮絮叨叨道: “喝完酒后不能洗澡。若是突然头昏想吐便按铃让荀绾给你买药。不要再工作了,洗洗便休息吧。”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祝老师做个好梦,我走了。”还未等顾棠晚有所反应,奚昭野的脑袋便撤了回去。握着手柄,她亲自关上了门。 全身上下的重心似乎都压在了门上,奚昭野的背脊轻轻摩擦着门,一点点下滑,她坐在了地上,双手环抱着膝盖,她将脑袋埋了下去蜷缩在黑暗中。 寂静的楼道里,她静静听着自己湍急的心跳。砰……砰……砰 叩叩叩,身后忽而传来三下敲门声。奚昭野身体一颤,肺里的空气立即凝成冰,喉咙在锁骨间滚动了一下,没敢带出一丝气流。 “奚昭野。”顾棠晚站在门旁,屈起的手指依旧放在门上,她唤了一声。 等了一会,憋得脸有些红的奚昭野见门后没了动静,刚想换气。 便听到了那声似乎迟到了许久的问候:“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很好,大学里的四年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充实、美满。”奚昭野扬起一抹笑,朝气蓬勃地回复着。 “那就好。”伸出的手落下了。奚昭野似乎感受到了她离去的脚步声,有些狼狈地用手背抹去自己砸在脸上的泪水。 她会先到厨房喝一杯水,再上楼,换衣服洗漱,最后干净地靠在床上。 顾棠晚倒在客厅的沙发上,背着的包被她随意丢在一旁。她望着头顶那盏明亮的灯,呆愣了一会,伸手揉了揉自己肿胀的太阳穴。 她一直都知道,在所有的学生当中,她在奚昭野身上花的心血是最多的,也因此,她们的关系比一般的师生要强些、亲厚些。 若是按她读博的师门关系来算的话,她把那个孩子当作自己的关门徒儿。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 她看过她伤痕累累的嘶吼,也看过她神采飞扬的呼喊。绝望的、肆意的、骄傲的、悲怆的……她在她身上见过太多她之前从未体验过的情绪。人生百态,在她那双琥珀色的双瞳中一闪而过。 为人师表,她透过那个倔强狠戾的少年,看到了许多未来。她不能接受她的学生浑浑噩噩地走上那条路。 所以,她站在三尺讲台上,手握戒尺,参与了她脱胎换骨的两年。似乎也参与了她大学的四年,今后的许多许多年。 她以为,她会和那个没大没小的少年一直那么下去。熟络中透着些许亲昵。哪知,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还是横隔在两人中间,出现在她那绚烂的眼眸中,让她进退两难。 退一步回到形同路人的状态,顾棠晚竟有些不愿。那是她辛辛苦苦教导两年的学生,她不应该对自己和她那么残忍。进一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无声默许,她做不到。她无法接受当年的教诲之责夹杂了一点那样的情谊,也不愿她越陷越深。 那样,她哪怕在家中的祠堂里跪上几天几夜,也无法洗脱自己身上的罪。 明亮的灯在视线中渐渐晕成模糊的金圈,顾棠晚闭了闭眼。 从小到大,她做事鲜少有后悔的时候。落子无悔,好也罢,罪也罢,她一力承担。 除了那次,随意软在沙发上的手掌突然僵了一瞬,收紧,再收紧,拧成了拳头。 她竟生出了一丝悔意。 若她当时的反应没有那么大,若她当时能正确平淡的引导她。 是不是,事情便不会发展成这样。她们之间的氛围也不会这般的别扭。 她本就是一半大的孩子,哪里分得清自己眼中心底到底怀着是哪种情感。又年幼丧母,或许是将对母亲的期许怀念转移到了她身上也说不定。 若她早些发现,及时开导,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无法毫无芥蒂地靠近,也无法残忍地远离。 她一步一步朝里走去,推开了那扇门。亮起的灯下,文昌帝君的神像静静矗立在供桌上,庄严肃穆地望着她。 顾棠晚垂下眼眸,点了三根香,扑通一下跪在蒲扇上。袅袅青烟自手中飘散,将她的眉眼洇成淡墨,烟雾缭绕下,她的面容若隐若现,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整理完心绪,奚昭野从地上爬起来,刚想下楼,便见楼道的阴影处站了一个人。她静静倚靠在墙壁上,不知看了多久。 奚昭野用肩膀撞了下她的肩膀,沉声道:“荀绾,你别告诉她。” 荀绾愣了愣,回避了她刚才的话。用手用力捏了下她的肩膀,笑出八颗牙齿。就好似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般,叙着旧。 “好几年不见,高了,也壮了。准备什么时候走?” “不走了,就在这了。”奚昭野不甘示弱也捏了下她的肩膀。 荀绾张了张嘴,踌躇了许久,最终吐出了一句话:“顾家那边催得紧,棠晚她这些日子心情不太好。你……” 还未说完,便被奚昭野打断了,她洒脱地将双手叠到脑后,磕在墙上。 “放心,我不会让她为难太久的。” 在情前的从来都是恩。她做不出恩将仇报的事。 她会认认真真毫无保留地追求她一段日子,若她还是不能接受,她便将她的心思小小心心地收起来,藏好,珍藏在心底。她陪在她身边,做她一辈子的学生。 “你们……”荀绾看着奚昭野笑得灿烂的面容,叹了口气,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火星在黑暗中明灭,簌簌落下一层薄灰。 顾棠晚换上睡衣,手握一卷书倚在床头。微耷的眼眸掠过一行行字,她有些倦地蹙起了眉。 叮咚,清脆的响声在寂静中格外响亮。 修长的手指点开了那条信息。 奚昭野:“老师,我已经平安到家了。” 过了一会,那个聊天框里回复了一句话:“嗯。早些休息。” 奚昭野衣服都没换,便躺在了床上,翘着的二郎腿摇摇晃晃。收到那条消息后,她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眉梢眼间皆是笑意。 傻傻地看了那行字一会,奚昭野都能想象出她现在的模样。靠在床边,拿着书,偶而瞥过亮起的屏幕,温柔地打出这行字。 如同偷吃了甜食的老鼠一般,奚昭野不停回味着那股甜意,就连呼吸都带着点抑制不住的轻快。这四年里,她就是靠着这点虚无缥缈的甜度过的。 睫毛扑簌簌颤了两下,奚昭野正襟危坐在床边,啪嗒啪嗒打出了一行字。 “顾棠晚,我认真考虑了很久,我喜欢你,想正式追求你。” 不行不行,刚打出来的字立即被她删个干净,什么也没剩下。 不能这么直白,这般告诉她肯定会被不假思索地拒绝的。 而且,她再也不会给她靠近的机会了。她的反应会比四年前来得还要激烈。 啪嗒啪嗒打了许多,又被她删删减减。顾棠晚垂眸望着正上方那个对方正在输入中,等了许久,跳出来了一条信息。 “顾老师,晚安。” “晚安。”舒了一口气,顾棠晚轻声道。 手指莫名向上滑,她突然有些想看之前与她的聊天记录。 “老师,我的公司出了点状况,寒假可能没有办法回去了。抱歉。” “嗯。” “老师,我用申请的贷款创了一家公司,暑假可能没有办法跟着大部队回去看您。” “嗯。” “老师,这是我勤工俭学赚来的钱,算是一个学期的房租。之后的房租我过段时间再还您。 “没事,不着急还。” …… 第10章 慢慢滑到了最顶端,顾棠晚只瞥了一眼,便划开了。 作者有话说: ---------------------- 第9章 树枝间漏下的光碎成金箔,淅淅沥沥洒在窗棂上。 顾棠晚勉强掀开眼皮,看了一眼时间。 7点整。 哪怕今早没课,她的生物钟依旧把她拉了起来。撑着胳膊靠在床头,她揉了揉自己还是有些昏的太阳穴。闭眼再眯了一会。 喉咙干得发紧,舌面覆着层涩涩的膜,带着似有若无的酒气回甘。 她终究还是忍不了,细细洗漱了一番便彻底睡不着了。索性换了身衣服,下了楼。 住家阿姨已然煮好饭回去睡回笼觉了,顾棠晚晃着白粥里的勺子,心不在焉地吃着。 叮咚,荀绾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见到已经坐在餐桌上用餐的顾棠晚,有些诧异。刚想跟她汇报一下那个小狼崽子的事。就见顾棠晚依旧垂着头,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出现般。 “棠晚?”荀绾将脑袋凑过去,见她还在神游,轻唤了一声。 “嗯。待会送我去学校吧。在家待着也是待着。”顾棠晚顿了一下,勾唇对她笑了笑。 “我以为你昨日喝了酒,今早又没课,不会这么早起。”荀绾拉起椅子坐在她对面,有些疑惑道。 “昨夜……是奚昭野送我回来的。”顾棠晚细细思索了一会,轻声道。 她的酒量一向不错,那点酒不至于断片。况且,她也不会放任自己喝醉,哪怕荀绾一直护在她身旁。 昨晚的那些记忆被她认真看了一遍,没看出什么名堂,她便放松了下来。 “昨晚我见是那个小崽子,你又跟着她,就没拦着。” “坐在摩托车上兜风的滋味不错吧。”荀绾冲她挑了挑眉。 见顾棠晚上了车后,荀绾便开小车跟在她们身后。奚昭野开的那速度慢得她走路都能超过。若不是夜晚的街道没什么车,她怕是早被堵在她屁股后面的司机骂了。 听到这话,顾棠晚竟垂眸回忆了一下,轻柔的夜风,星点的烟火,她缓缓点了点头,评价道:“确实挺不错的。” 还未等荀绾说话,顾棠晚便起身将桌上的餐具放进水槽里,背着包穿上高跟鞋站在了门口,冲她扬了扬眉。 “走吧。” 见顾棠晚叩叩叩叩地下了楼,荀绾便将要说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反正她一下楼便会撞见。 暖烘烘的阳洒在顾棠晚的脸上,她下意识伸手挡着。 便听见了一声阳光灿烂的声音:“顾老师,早啊。” 那辆银黑相间的摩托车稳当地停在了她的楼下,奚昭野懒懒地靠在摩托车的车垫上,让整个身体都沐浴在阳下。 见她看了过来,她一个鲤鱼挺身站了起来,冲顾棠晚招了招手。及肩的发丝在风里晃荡,阳光顺着鼻梁滑到翘起的嘴角上,连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都镀着光。 “奚昭野?大清早的你为何会在这。”顾棠晚深深望着她,柔和的眉目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昨夜那一瞬间的脆弱温柔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老师,我待会要去县中心。去学校那条路刚好便是通往县中心的路。顺路哟。”奚昭野转悠着车钥匙,狡黠地冲她眨了下眼。 顺路顺到她家来了?顾棠晚只是矗立在原地,黝黑的眼眸落在笑得灿烂的少年身上。 “老师你知道我刚创业不久,没什么经验。碰巧荀绾姐是你的保镖,专业对口,特前来请教一番。老师不会不同意吧。”奚昭野将目光落在顾棠晚身后的荀绾身上,率先将顾棠晚还未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顾棠晚沉默了一会,上前一步,略高几厘米的身高为她遮挡住了些许日光。甩着钥匙的手莫名发颤,奚昭野落在荀绾身上的目光狼狈地移开了,转悠了一会,着落在顾棠晚的高跟鞋上。 她还是不敢看她的眼睛。她怕她厌恶,也怕她眼底的那些情绪将她满腔的情谊浇灭碾碎。 “现在已经七点半了,到县中心需要半个小时。你吃早饭了吗?” “啊?”奚昭野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立即撞进了顾棠晚微沉的眼眸。 果然,仗着自己年轻身体好,又不吃早饭。 忆起她之前有段时间早上莫名其妙躲着她,不吃早饭,在学校胃病发作被她送进医院那惨白的面容。顾棠晚深吸一口气,心底竟罕见地又升起了怒火。 这小崽子大学四年便是这么照顾自己的?不会四年都没吃早饭吧? 如此一想,脸色便越发的冷。她又上前了一步,离奚昭野更近了。 “老师有没有告诉过你,每天要吃早饭。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吗?嗯?”尾音微挑,红唇微张,她慢条斯理地吐出这些话。 只听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奚昭野的脑袋却越来越低,都快要埋进胸里了。 耷拉的小脑袋下,她张着嘴巴,弱弱解释着:“你说过,我之前都记得,都有吃。今日……今日才忘的。”她一想到今天早上便可以再见到她,激动地迟迟不能入睡,更别说吃饭了。根本感觉不到饿。 “以后不吃早饭,别来找荀绾。”顾棠晚淡淡落下这句话,便扭头上了车。 “知道了。”奚昭野站在原地,抿了下嘴,藏在头发下若隐若现的耳垂竟红了起来。 她想过她可能会拒绝,可能会不搭理,就是没想到她是这种反应,她关心的竟是这件事。 胸膛起伏不定,坐在车上的顾棠晚偏头望向依旧垂头没有动静的奚昭野,顿了顿,冲上车的荀绾道: “走吧。” 她今日怕是不会追上来请教了。 眉宇中闪过一丝懊恼,也不知道是不是当老师当惯了,遇到这种屡教不改的前学生,她竟不假思索地吐出那段话。一如从前一般管教训斥着她。 奚昭野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上完大学有一家公司的大人了。况且,她现在已经不算是她的学生。她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对她。 推己及人一下,她便是受不了她母亲那极端的控制欲,什么都想要插一脚,说一嘴,才会忍无可忍地来到这里。换作是她,这种情况早就转身离去了。 可是,她对其他学生也不这样,都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疏离也不会太过亲密,客观地为她们答疑解惑,指点迷境。至于那些已经毕业的学生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这就不归她管了。 她自认为自己已经尽到了身为班主任的责任。如今那些学生已然成年,责任彻底转移,她们需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她哪里会多管,更别说管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许是奚昭野曾经寄住在她家里,被她事无巨细地管过将近两年? 想着想着,顾棠晚便深深叹了口气。 她厌恶着她的母亲,却也在不知不觉中继承了她的控制欲。甚至由于小时候自己做主的次数太过有限,以至于自已能做主后,情况更为严重。 她一直都是知道的。但却没有多在意。 因为她的边界感极强,平日又有着细微的洁癖。所以,她只对自己领域里的东西有着惊人的控制欲。对于属于旁人的物品,她一向提不起兴趣。 或许就是因为她借住在她那许久,才会被她识别划到自己的领域里。进而产生如今的情形。过段时间便好了。 调理好的顾棠晚将视线落在坐在驾驶位上开车的荀绾身上,轻声道: “你刚才下楼锻炼的时候有看到她吗?” “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她卡着时间,没等多久。见你下来了便没告诉你。” “日后看到她了跟我说一声。” “顾老师!顾老师!”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自身后响起。那辆摩托车不知何时飙了上来。 戴着黑色头盔的少年跨坐在摩托车上,单薄的黑t恤勾勒出肩背利落的线条,肩胛骨像一只蒲扇的蝶翼,在布料下若隐若现。腰身随车身倾斜收得极紧。阳光略过她裸露的手腕,青筋沿着小臂蜿蜒而上,若隐若现。 肆意张扬的眉目沐浴在光下,有着独属于少年人的朝气蓬勃。奚昭野冲朝这看来的顾棠晚挑了挑眉。 “老师,碰巧顺路,一起。”声音顺着盛夏的风撞进了车窗,尾音似乎还染上了路旁的青草味。怕关着窗户闷在车里的顾棠晚听不清,奚昭野刻意吸了口气,大声喊了出来。 “荀绾,开慢些。”顾棠晚蹙了蹙眉,淡淡看着窗外神采飞扬歪头看她没怎么看路的奚昭野,脸色不知不觉又沉了。 在奚昭野眼巴巴的注视下,车窗如愿被摇了下来。 “奚昭野,开车看路,莫要三心二意。” “知道啦。顾~老~师~”奚昭野拉长语调,乖顺地将脑袋重新掰了回去,看似认真地看向前方,其实还是收不了心,时不时用余光瞄着凑到窗前的顾棠晚。 顾棠晚双手环抱在胸前,倚靠在座椅上。不知是不是她的反思有了点效果,她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望向前方帮她看着路。摇下来的车窗再也没摇上去了。 第11章 “老师,你今年教的是高一吗?我听说这一届的学生很皮。” “老师,我晚上也时常去找刀姐,你若是想喝酒了可以来找我,我陪你喝个够。” “顾老师……” …… “知道了。从前也不见你话这般多。走了。” 听她念叨了一路,到了学校门口的顾棠晚冲她摆了摆手,率先踏进校门。 荀绾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目送顾棠晚进校的奚昭野一抓把柄,也走了,留给她一缕淡淡的尾气。 “荀绾姐,走了。” “小狼崽子,真是用完我就丢。”荀绾小声骂了一句。 作者有话说: ---------------------- 第10章 银黑相间的摩托一路疾驰到了县中心,在数栋高楼大厦间兜兜转转了一会,奚昭野停在了最外围的那一栋。 坐着电梯上了三楼,她穿过一间间关上门的小格子,来到最里面还算大间的屋子前,推门而入。十几个员工坐在桌前,吃着早饭。 奚昭野拿起留给她的那一份,大大地咬了一口包子,滚烫的肉汁灌进嘴里,她冲埋头苦吃的一众女子扬了扬头: “怎么样,员工宿舍住得还习惯吗?” “还行,吃得饱睡得好。我还以为过来开荒要过苦日子呢。” “我都成,给我一张床都能睡,只要工资到位。” “包吃包住包接,还有补贴。老板以后我就踏实跟你混了。你可别想赶我走。” 七嘴八舌地聊着自己刚到榕县的生活,顺带夸一嘴奚昭野。 吃完早饭的奚昭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将手中的资料扔在了桌子上,示意她们都看看。 “去,都是创立这家公司的元老了,亏待谁也不会亏待你们。” “既然满意就都干活去,别堆在这里讨嫌。” “嗷,刚夸一下就原形毕露了,老板你好无情啊。”身高一米九的健硕女子双手捧心,故作伤心状,被奚昭野一掌推出了门外。 “滚滚滚。” 玩笑打闹了一番,接到任务的女子纷纷推门而出,只留一名带着眼镜的财务。 财务推了一下眼睛,将这几天流水一般花出去的账单摆在了奚昭野的面前:“老板,光是前期投入便花了我们大半的资金。这边又是刚起步,名声不显,只能接一些小的单子。财政一直属于透支状态,需要分公司接济。” “我们需要一单大单子。” 奚昭野垂眸看着上面的流水账,点了点头。 “如今这种状态我预料到了,毕竟刚起步,正常。” “循规蹈矩慢慢开始便是。虽然我们根基浅,但我们的优势也很明显。保镖皆是女子。更方便也更敏锐。当初在f市不就是凭借着这一点脱颖而出的吗。” 财务点了点头,她对于老板的决策一向是不表态的,她只会将这段时间公司的流水账摆在她面前。只是…… “若是老板不做一些慈善,或许我们的开支便不会这么紧张。” 奚昭野闻言只是笑了笑。而后看了一下手中的表,立即起身:“快要开庭了,我还要保护我的雇主呢。拜拜。” 财务望着飞快离去的背影,又询问了一嘴:“老板既然跟我们一同住在员工宿舍,不跟公司的包车一起吗?” “不了,骑着摩托车自在,可以到处兜风。” 奚昭野飞速掠过一间间格子,坐着电梯往下。 那一层楼都是像她这样的小公司租下来的,月租不贵也不便宜,刚好卡在她们这种小公司能接受的位置,容纳了她公司的六名员工。 从大二建立至今,她的公司成立了二年多。招了二三十号个人,大多数半留守f市循规蹈矩地做着业务,一半随着她来榕县开荒。 8:40 奚昭野启动摩托车,朝法院方向骑去。 她的这位雇主9点开庭,她必须提早些护在她身侧。免得她在开庭前又受到威胁。 “顾老师!”白t恤、直筒裤、高马尾,陆以南站在顾棠晚办公室门口等了一会,竟然等到了那声清脆的敲击,她弯了弯眼角,抱着教科书兴奋唤了一声。 “校长这么快就批了?我还以为要过几天。”利落地开了锁,顾棠晚踏进办公室,翘着二郎腿倚在沙发上。望着在她打量下逐渐局促起来的陆以南。 “校长说只要老师没意见,我就来您这。知道您下午才有课,本打算先熟悉一下校园,哪知您早上便来了。”陆以南有些紧张地揪着手里的教材,解释着她的行为。 “别紧张,这又不是面试。坐。”顾棠晚有些无奈地弯了弯眼角,点了点她一旁空着的位置。 陆以南小心翼翼地坐在离她不远的沙发上,一双腿并得笔直。 “前些天不是挺自然的吗?”顾棠晚忆起前几天她和奚昭野一同来找她的模样,有些疑惑。 她有那么恐怖吗?许是不当班主任久了,顾棠晚觉得自己平和温柔极了。面对学生温温和和的,脸上时刻挂着一浅笑。毕竟只是去班级上几节课,除了课业以外的一切都不归她管。 她自认为她也就当班主任的时候凶了一些。不过就算再凶,应该也没有多凶。那会,那小狼崽子依旧半点也不怕她。 顾棠晚瞥了一眼小心翼翼加深呼吸,企图让自己放松下来的陆以南。默了默。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我天生就怕老师。前段时间不怕是因为那时您已经不是我老师了。如今我分派到您手里,您又变成我的老师,便又有些紧张。我会马上调整过来的。” “就算再胆怯,也不该吐出口。这么诚实做什么?”顾棠晚似乎叹了口气,她倒了一杯水放在了陆以南的面前。 “不过没关系,你是我的学生。我会教你的。” “小陆老师可要加把劲,你可是要上讲台的。” “嗯嗯,我会加油的!”陆以南双手捧着茶杯,认真地点了下头。 天色渐暗,星辰闪烁。暖黄的路灯次第亮起,顾棠晚从校门口踏了出来,遥望着这片在黑夜里张牙舞爪的梧桐树。 “滴滴。”坐在车上的荀绾见顾棠晚站在原地没有动静,按了两下喇叭。 推门上车,顾棠晚搭在手把上的手却迟疑地顿了下。如今正是晚自习的时间,漆黑寂静的校门口,空无一人。 “怎么了?”荀绾疑惑地扭过头看了眼顾棠晚。 “没什么,走吧。”砰地一下关上车门,车还没启动,便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引擎轰鸣声。 一辆炫酷的摩托一个偏移停在了她车旁,车身流淌着棱角分明的金属线条。 跨坐在车上的奚昭野戴着头盔,扭过头来朝顾棠晚招了招手,琥珀色的眼眸熠熠生辉: “hi,好巧啊,又见到老师了。” 顾棠晚张了张嘴,刚想训斥。目光就顺着她漂亮的眼睛而下,落在她笑得有些不自然的脸上。 推开车门,她朝奚昭野走去。隐于黑暗中的嘴角莫名出现了一个破口。像是被人揍了一拳。 刚想升起的手臂顿了一下,放下了。她只是站在离奚昭野不远不近的位置上,沉声询问道: “你受伤了?谁打的?” 奚昭野拿下戴在头上的头盔,毫不在意地拿起手揉了揉伤口。下一刻立即被顾棠晚抓着手腕,带离了。 “骑车的手脏,容易感染。”微凉的手指一触及松。 她示意荀绾开一下后备箱,从后备箱里取出了许久未开启的药箱,从中掏出消毒水和创可贴,递给有些不知所措的奚昭野。 “自己处理一下。” “没关系的,也就看得严重,其实一点事都没有。”无处安放的手有些想搓伤口,又在顾棠晚微沉的脸色下放了下来。 周身的气压似乎越来越沉,奚昭野只得接过消毒水呲牙咧嘴地处理着。粗重的喘息在寂静的校门口格外刺耳。 “谁打的?”顾棠晚沉声问了第二遍。 “没关系,不疼的。只是工作上的一些事,老师问这些做什么,要为我讨回来?心疼了?”垂下去的眼睑赫然抬起,绚烂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之人。奚昭野开玩笑般扬起音调。 平静的睫毛颤了一下,顾棠晚下意识错过她的眼神,望向她身后的路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等她处理伤口。 贴创口贴的手一抖,奚昭野倒吸一口凉气。怕她担心,从头到尾地解释着: “我的雇主正在打离婚的案子。她被那个畜生家暴了许久。鼓起勇气想要离婚,便雇了我保护她出庭前后的人身安全。没想到一下庭,那个畜生就敢动手。别看那个畜生打了我一拳,他自己指定也不好受。我都暗中讨回来了。敢打我,哪来的胆子。” “这手法还是跟刀姐学的,表面上看不出伤痕。”奚昭野说这话的时候眉尾上扬,有些得意。 “啧,下次毫发无伤再来我跟前得意吧。”顾棠晚瞥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极淡的笑意。她接过消毒水,关上后备箱,转身想要上车。 第12章 “顾棠晚!”略有些急切的声音从顾棠晚身后响起。顾棠晚手握在了把柄上,没有回头。 “既然受伤了便回去早些歇息吧。” “顾棠晚,我已经成年很久了。无论做出什么选择,我都有能力自己承担后果,不需要任何人为此负责。我是你的学生,不至于这点魄力都没有。” 喜欢你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不必愧疚,不必忧愁,更不用远离。无论结果如何,我们从前的一切情谊都不会因此改变。 “我知道。”极淡极淡的声音传入奚昭野的耳里。 “老师知道。” 就当是她逃避了吧。她怕到最后,她们连之前的那点师生情意都不复存在。 第11章 “叮铃铃,叮铃铃。”刺耳的上课铃声在奚昭野耳畔响起,她背着书包吊儿郎当地走在空无一人的校门口上。慢悠悠地往学校晃。 与其他的学校没有什么区别,榕县一中7点40早读,8点正式开始第一节课。 7点40分的时候,校门口的铁闸门便会关闭,不允许学生随意进出。之后都按迟到来算。 像她这种几乎天天迟到早退的学生早就在保安面前混熟了。都不用拦着,只要看到她的身影,便会在本子上记上一笔。以前她出校的时候甚至会跟保安打个招呼。 只不过随着她在榕县一中的名气越来越大,她便觉得被记迟到有辱她校霸的名声,此后迟到早退从来也不走正门,都是随便找面墙直接翻进去的。 奚昭野把书包甩向墙头往里一扔,后退几步,踩稳墙根上凸起的砖块,双手小心翼翼地避过隔一段距离便突起的铁栏杆,撑在粗糙的水泥墙面上。如同灵活的野猫般轻盈地翻上墙头。 一腿越过铁栏杆尖锐的顶端,紧接着便是另一只腿。她单脚点地落下,只惊起几片枯萎的落叶。 单肩背包,拍拍灰尘,她慢悠悠地朝班级走去。 自从她每日乖乖地来学校后,顾棠晚就真的不再来找她麻烦了。无论她是发呆还是睡觉,只要她不恼乱课堂秩序。就跟后排那些人的待遇一样。 也算是另一种程度上的和平共处井水不犯河水吧。 如此一想,奚昭野被顾棠晚硬逼着来学校的气也顺了不少。若是这般的生活她还是能够接受的。比起在酒吧打一天的工换取吃食,还是趴在教室里的工作来得更容易些。 只需要上课外加课外帮顾棠晚做一些小事。打扫办公室或者分分卷子之类的。 就像是顾棠晚用午晚两餐的饭雇佣了她的一天,让她这个榕县赫赫有名的校霸乖乖地待在班级做个吉祥物,起到威慑全班的作用。 连她都屈服了,那些人哪里敢再闹,孰不见,那后排想要闹事的男生都消停认命了,这些天安分地任由顾棠晚摆布。 这跟她去酒吧打工的目的是一样的,只不过酒吧可能会掉落一些小费。 周一到周五在学校吃饭,周六周天到酒吧吃饭工作顺便赚钱小费。奚昭野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虽然赚的钱少了些,但还是勉强能够买个卫生巾之类的生活用品。也还凑活。 奚昭野大摇大摆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跨过一个又一个表面上书声朗朗的教室。 顾棠晚只要求她每日来学校报道,可没要求准时准点到。每日来学校上课就不错了,早自习她去做什么?她又不读书,那般的吵她趴在桌上也睡不着。还不如翘了让她多睡一会。 站定在关闭的门前,奚昭野将头一歪,顺着玻璃往里一看。偌大的教室里,同学们举着课本念念有词,讲台上站着戴着眼镜的语文老师。除此之外,别无旁人。 虽然奚昭野翘课翘的那叫一个随心所欲理直气壮,但在教室里没看到那个不应该出现的人,她还是微乎其微地松了口气。 顾棠晚最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整顿班风整顿卫生也就算了,居然还掐着表堵在班级门口抓迟到。迟到一秒都不放过。 便是整个学校也没有那么严格的抓。平日里迟到一两分钟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们过去了。 毕竟这所学校就那样,与她格外臭气相投。若是真的那么严,班上的那个什么分都得扣成负数了。 因此,顾棠晚第一天抓人的场景那叫一个壮观。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直接抓了半个班级的人,一整节课都在后头站着与她作伴。 若不是她那天刚好心情好来得早,她也要被她给抓了。又是扔到后头罚站,又是留下来打扫教室卫生的。她可丢不起那脸。 偏偏她又不好意思太过明目张胆地跟她对着干,她每日都在她那吃饭,用那个语文老师教的成语来说,顾棠晚也算是她的衣食母亲什么的。 因此,奚昭野翘课前还特意打听过了顾棠晚的课表。顾棠晚今早没课,早自习又是语文,不是数学。她指定不会这么早来。 手掌握住把柄,奚昭野刚想开门而入,便被一个不轻不重的力道扯着书包制止了。 奚昭野眯了眯眼,只觉得这人简直就是在挑战她的权威。不耐烦地转过头来,张嘴便骂道:“哪个不长眼的,还不给老娘……” 话还没骂完,便撞进了顾棠晚幽深的眼眸里,她静静站立在她面前,淡淡地挑了挑眉。 “再给你一个机会,将你嘴里的话组织好了再跟我说。” “顾……顾棠晚!”奚昭野如同一只炸毛的狼全身寒毛蹙起。 “奚昭野,可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这么迟吗?”顾棠晚点了点手腕上戴着的表。 “7点55分。” “顾棠晚!你没课还来这么早!”奚昭野张了张嘴,见没什么好解释的,便懒散地靠在墙壁上。 “知道,迟到要罚站。反正我也不听课,你就让我站在门口,不进去随便你让我站几节课。” “早吗?已经将近8点了。”顾棠晚面无表情地望着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奚昭野。看了一会,竟然弯了弯眼角,浅笑了一下。 “这么不想上课吗?既然如此老师便陪你。跟我来。” 她转身向楼道走去,也不管身后的奚昭野有没有跟上来。 明明是平淡无奇没有任何加重的声音,却让奚昭野浑身打了一个寒战。 她终于有些知道班级里的学生为何暗中给她取了一个灭绝师太的绰号了。表面上温和友善。背地里指不定使什么阴招对付她。这样的人最是可怕了。连死都有可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虽说心底又将她骂了一顿,奚昭野还是默默跟在她背后。下楼转弯。 她都如此挑衅了,若她不去,她指不定在心里笑话她。 一路穿过几栋楼,奚昭野警惕地眺望四周,特别是可能藏人的墙角。顾棠晚说不定联系了她那个保镖打算套个麻袋将她打一顿。 哪知一路风平浪静,她们来到了操场。 裸露的黄土上零星长着几簇野草,角落歪歪扭扭地竖着两根篮球框,篮板被风雨啃噬出蜂窝状的孔洞。堆积的尘土下,勉强看到跑道上的白线。 顾棠晚指了指操场,双手十指相扣,掌心向外推展,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几乎是在同时,奚昭野下意识退了一步,身体肌肉紧绷,捏紧拳头警惕看着她的动作。 顾棠晚疑惑瞥了她一眼,索性不管这个怪异的小孩,继续自己的热身运动。 “比一场。看谁先跑完5圈。若你胜了,日后你迟到早退老师都不管你。反之,你就每天乖乖地按照班上的时间来上课,如何?” 一听这话,奚昭野紧绷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松了下来,她扬高眉目,蹦蹦跳跳地运动着自己的双腿。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也不许耍赖。” “对了,你还得立个字据,免得日后说话不算数。”奚昭野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一听到顾棠晚的话便亮了起来,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似乎怕顾棠晚反悔,她再三确认了几遍,还提了些额外的要求。 顾棠晚瞧着眼前上蹿下跳向她寻求保障的奚昭野,嗤笑一声。她顾棠晚竟然有一天被一个小孩质疑了信誉,还是她的学生。真是,格外新鲜的体验。 “放心,老师说的话自然算数。前提是,你要赢了。” 两只脚坐落在同一条起跑线上,顾棠晚数了三个数。话音刚落,便见奚昭野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摆臂幅度又快又大,她一马当前跑在了最前端,将顾棠晚落在了后头。 反观顾棠晚,呼吸节奏平稳得像古老的座钟,双臂摆动幅度不大却频率均匀。她瞧着奚昭野的背影,只是保持着自己的速度,游刃有余地跟在她背后。不快也不慢。 拼尽全力向前跑了两圈,到第三圈时,奚昭野的脚步明显沉重了起来,原本绷直的后背渐渐佝偻,粗重的喘气声从她喉咙发出,带着尖锐的刺痛。她余光瞄见依旧跟在她身后,来不开距离的顾棠晚,咬牙又加快了速度,任由咸湿的液体顺着脸颊而下。 第13章 顾棠晚依然保持着那个节奏,游刃有余。 最后半圈,奚昭野的小腿如同灌了铅,每迈一步胸膛都剧烈起伏。当她机械地甩动手臂时,忽然瞥见一身影从她侧方掠过。 顾棠晚加速了,她径直超过她加快速度冲向终点。 奚昭野加速再追赶,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努力也追不上,喉咙泛起一股血腥味,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背影越跑越远,跑过了终点。 双手撑着微屈的大腿,奚昭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喘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便见荀绾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身旁,她递给了顾棠晚一瓶水,递给了她一瓶。 作者有话说: ---------------------- 第12章 “愿赌服输,嗯?”顾棠晚握着喝了几口的矿泉水,在她面前晃了晃。 “愿赌服输。”奚昭野一把拧开瓶盖,仰头将水往嘴里灌。咕噜咕噜咕噜,矿泉水瓶在手中扭曲变形,瓶身迅速瘪了下去。水顺着下巴、脖颈疯狂流淌。 顾棠晚竟分不清流淌在她脸上的是汗渍还是水痕。她悄悄后退一步,忍不住嘱托道: “慢些,小心呛着。” “回去上课了。”奚昭野将空了的水瓶捏扁,攥成皱巴巴的一团,头也不回地朝教室走去。 “这是……自尊心受挫了?”荀绾双手插兜瞧着她离去的背影,冲顾棠晚挑了挑眉。 顾棠晚小口喝水的动作一顿,疑惑地瞧着难得乖乖听话的学生的背影,分外不解。 ? 输给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从小到大,输给她的人多了去了。无论是学业还是体育。毕竟她的母亲致力于让她十全十美,不容许她有一处短板。 “人之常情。”顾棠晚只是淡淡地落下这句话。 荀绾瞧着顾棠晚面上风轻云淡骨子里矜贵骄傲的表情,扑哧一笑。 “实在是棠晚的外表太具有迷惑性了,谁能想到外表看上去矜贵的富家千金实际上武力那么好呢。”荀绾撞了下顾棠晚的肩膀,打趣着。 “跟你这种专业的比当然是比不上的。不过比体力赢过那个营养不良只知道用蛮力的小鬼还是挺容易的。” “如今总算能消停一会了。再整顿一段时间的班风,接下来就该抓成绩抓课堂了。”顾棠晚慢慢朝班级走去。显然,对于这个班级的未来,她早就一步一步规划好了。 “真搞不懂你。不喜欢顾阿姨对你的人生指手画脚。你也不必把自己扔到这来扶贫。q校本硕博连读的高材生,跑到小县城的高中当老师。这所学校能上本科的都不多,太过大材小用了吧。” “大材小用吗?什么是大,什么是小。你知道的,我从小便在学习,什么都学。兜兜转转了这么些年,就像是一个没有思想的傀儡。也不知道自己学了那么多东西有什么用。我对那些枯燥的科研一点兴趣都没有。” “现在,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她们为何那么热衷于教书育人。看着即将枯萎的小树一点点地活过来,长出嫩芽,那是多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顾棠晚闭上眼轻轻吸了一口空气,空气格外清新,她弯了弯眼角。 “你遵循顾阿姨的安排,随便到一所大学任职,一样能教书育人,一样有成就感。”荀绾瞥了她一眼,小声道。 “那不一样,你知道的。”顾棠晚突然停下了脚步,凑到她跟前端详着她那张脸,眨了眨眼睛。 “她联系上你了?让你当说客说服我回去?” 荀绾张了张嘴,叹了口气:“真是什么也逃不过你的眼睛。就在刚刚。不过在此之前你姐先打来了一个。她让我转告你,若是真决定好了,那边她替你扛着。她让你别连她的电话都不接。” “知道了。若是我真不想回去,她们谁都没办法。”顾棠晚眼睑微垂,盖住了眸底的光。 “本来也没想当班主任的。谁知道一到岗还没说话便被塞了个班级,怎么推脱也推脱不掉。既然接过了这个班级,就得对她们负责。顾家家规第126条。” 听到顾棠晚轻声将顾家家规背了出来。荀绾哆嗦了一下身子,惊恐地看着她。 “你们顾家家规那么多条,密密麻麻的刻了几面墙,你不会每一条都背下来了吧?” “若是你在祠堂里面关久了,久到无处消遣的时候,你便知道背家规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荀绾啧了一下,还是奇怪瞧着她:“都叛逆到砸祠堂出逃了,你怎么还惦记着那些家规。我还以为被你一把火烧尽了。” “现在不是了。”极淡的声音从她嘴里吐出。 “啊?”荀绾疑惑地顿了一下。 “现在是我的规矩了。接下这个班就得对她们负责。”晨光斜下,为她镀上一层流动的金纱。她的背脊始终直挺,清正挺拔。 哪怕她厌恶,否认,逃离。荀绾依旧能在她身上看到顾家人的身影。那个桃李满天下的清贵世家。 顾棠晚和荀绾站在教室外,透过玻璃望着正在上课的教室。 后三四排的学生东倒西歪地趴在桌子上,做什么的都有。有拿着镜子打理自己相貌的,有将校服外套团成枕头睡觉的,有两个脑袋凑到一起玩五子棋的……就是没有听课的。 便是前几排都有发呆做其他事情的。 上课的老师倒是接受良好,自顾自地站在讲台上讲给那些还想学习的学生听。 许是屈服于顾棠晚的淫威,她们怕老师告状,倒是不敢在课上闹腾讲话了。让老师的工作量减少了不少。 顾棠晚脸上的浅笑莫名消失了,一张脸紧绷着,黑得令荀绾侧目。 她自幼和棠晚一同长大,这些清贵人家为人处世总有自己的一套法则,便是心底再生气震怒,面上依旧挂着不可挑剔的笑容,让人看不出深浅。 便是她也没看过棠晚黑过几次脸,这才来了多久,便看到了数次。瞧那火怎么压也压不住。 果然做老师会变得不幸。尤其是中小学老师。 “尊重她人命运,莫要逆天行事。你在乎她们的命运没用,她们自己都不在乎自己。你说再多做再多都是无用功。”荀绾拍了拍她的肩膀,劝道。 顾棠晚深吸一口气,轻声道:“问心无愧即可。我倒也不是跟那些老古板似的,非得改变别人的命运。” “不过那个小狼崽子挺有意思的。”荀绾努了努嘴。最后一排角落的奚昭野将被她揉得不成样子的矿泉水瓶摆在了桌上的正中央,下巴搁在桌子边缘,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矿泉水瓶。 湿润的蓝发服帖地黏在脸侧。似在发呆,又似在反思。 “要不然我给她拐过来,日后培养成我的接班人。她那样的性子,铁定很能打。” “她没成年,你可别乱教她。”耳畔是顾棠晚淡淡的警告声。 “知道,知道,你的学生,你的人。旁人都不能动。从小就这习惯。” “不过我真的觉得做保镖对于她来说是不错的出路。你们家给的费用可不低。若是她知道了,想必也十分愿意。” 顾棠晚默了默,她又想起那些老师谈起奚昭野那又惋惜又厌恶的表情。 “回吧,没什么好看的。”她转身朝办公室走去。 若是之前,她从来也不会知道。那些在她眼里最应该发奋读书的学生,这般的散漫。因为她们的人生充满了各种不定数,最容易因为一些小事便受影响,夭折了。 奚昭野就这么趴在桌上盯着矿泉水瓶盯了四节课,这才缓了过来。班级里空荡荡的,那些人都跑去食堂吃饭。奚昭野从桌上窜了起来,扭扭脖子伸伸腿。而后奋力向上跳,伸出手臂企图碰到天花板。 一定是她现在还在发育中,体力才比不过她。她得多吃点,再吃点,吃得高高壮壮的,日后才能赢过她。 如常朝办公室跑去,她推开办公室的大门,见顾棠晚坐在办公桌前,认真对着本子涂涂写写,她也没出声打扰她。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卷子,作势想要帮她分组。 “等等。”顾棠晚头也没抬,手便搭在了卷子上,阻止她。 “我已经选好组长了,收上来便是按组收的,不需要分组了。” 拿着卷子的手僵硬了一瞬,奚昭野垂头将卷子放回了原地。眼珠子落在角落的扫把上,她走过去拿起扫把。 “那……我帮你打扫卫生吧。” “每日打扫办公室的值日生已经安排好了。”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握着扫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再收紧,搓着把柄。 顾棠晚抬起眼眸,望向罕见有些不安的奚昭野,弯了弯眼角。 “其实就是让阿姨多做一份饭而已,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甚至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我是你的老师,总不能让你吃不上饭吧。” “但对于我来说,这顿饭很贵很贵,贵到我需要用自己来偿还。”奚昭野仰起头望着她,一字一顿道。 “我不吃白食。从小就没吃过。”奚昭野见顾棠晚没有应答,又添了一句。 第14章 “世界上所有的好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不信无缘无故的好。那是砒霜不是蜜糖。”这是她从小便懂得的道理。 便是她的亲生父亲都不会对她好,更别说无亲无故才来不久的老师了。她从小到大的老师多了去了,哪一个会多管闲事? “你需要我做什么?”下颚紧绷成拉满的弓弦,喉咙随着克制的呼吸微微颤动,抿成直线的嘴唇上,是她格外倔强的脸。奚昭野冷声又询问了一句。 余光瞥见静静安放在桌上的戒尺,奚昭野深吸一口气,上前了一步。将消薄的身体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她面前。闭上眼睛视死如归道:“你若是想打我一顿也是可以的。一顿打换一顿饭。”她之前在家里就是这么换的。 “想什么呢?老师没有这种癖好。”清风拂过,落下来的不是火辣辣的疼,而是一只轻柔的手,她将她散落下来的发丝捋到了耳后。 第13章 “顾棠晚,你到底想怎么样?”滚烫的温度顺着耳垂而上,几乎要灼伤肌肤。奚昭野猛地后退一步,与她保持着安全距离。 瞳孔收缩成锐利的墨色,像暗夜中亮起的狼瞳。警惕凶狠地瞧着顾棠晚,紧绷的唇瓣微微抽搐。 顾棠晚眯了眯眼,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了一会。总觉得她再上前一步便会被咬。她慢悠悠收回了手,重新坐在座位上。 她倒是没想怎样,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学生饿死在班级里吧。 不管是哪个学生,她都会这么做的,倒不是因为她。不过是让家里的阿姨多做点而已,一个半大的孩子,能吃多少。 不过既然她这么在意,她或许可以进一步提条件。 直挺的背脊向后一靠,她倚在靠背椅上,翘着二郎腿将椅子转了过去,正对着奚昭野。 “你把这蓝发给我染回去,奇形怪状的,哪有一点学生样。”她早就看她那头发不顺眼了。本想循序渐进,如今倒给了她一个机会。 “没钱,不染。”奚昭野想都没想,便果断拒绝了。 “你干脆点,直接揍我一顿算了。只要骨头没断,随你打哪都行。我绝对一声不吭,做个合格的出气筒。其他乱七八糟的条件我都不答应。” 顾棠晚挑了挑眉,这一次她都是没有拒绝。拿起戒尺,手腕一转,距离她的身体还有一些距离。 “过来些。”顾棠晚淡淡道。 肩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捏起的拳头紧了一会,又认命地松开了。她沉默地点了点头,紧闭着眼低垂着头上前一步。唯有那背脊绷得笔直。 “抖什么?怕?”戒尺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 “你要被打了你不怕?要打就打,少废话。”闭上的眼眸恼怒地睁开了,她冷冷瞧着稳坐钓鱼台之上的顾棠晚,语气染上了几丝暴戾。 这样才对,这样才像是她从小到大应该遇到的人。她就不该期盼自己能够遇到正常人。眼尾血管暴起,将眼眶染上了猩红。 “感受到了吗?”顾棠晚似乎轻轻地叹了口气,轻声问道。 “感受到什么?”狰狞的眉目一顿,被搅乱了。奚昭野有些迷茫。 “你肩膀上戒尺的重量。” “记住它。永远不要忘。” “老师打人只打手板,最多不超过5下。若是谁打你的其他部位超过这个重量,那便不是恩,是仇。不管你求了什么。” 黝黑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像是蒙着雾霾的夜,看不清波澜。又似藏着千钧重量,沉沉地压在她的肩头上。顺着肩膀的戒尺而下。 周遭的景物模糊了一瞬,只余那双漆黑的眼眸。奚昭野眨了眨眼,竟有一瞬间的呆滞。 “记住了吗?”见奚昭野有些发愣,顾棠晚沉声道。 “嗯。”她闷声应了一下。倒是没有在这种时候顶嘴。 她不是她,没那么金贵,也没有那种傲气。若是真饿得狠了,她才没有那种自尊心。其实,用一顿打换一顿饭,真的很划算。 既然她不愿意,那就算了吧。有一瞬间,她竟觉得让她的戒尺染上她的血格外的残忍。 对顾棠晚点了下头算打了声招呼,奚昭野转身朝门外走。 “那你怎么还有钱染的?”顾棠晚瞧见她要走,竟绕回了那个问题。 奚昭野没有回答,她只是握着把柄想要推门而出。轻轻一推,竟然没有打开。 ?她用力一撞,那门跟上了锁一般纹丝不动。 这破门,看她不拆了它。 “都在我班上了。心还在外面飘着,跟着那群小混混鬼混的日子很好?” “就这么舍不得染回来?”修长的手指点了一下桌子。顾棠晚倒是猜到奚昭野不愿意染回来的原因。 听说那种组织加入都要有投名状。像这种染发纹身还算轻的。若是染回来格格不入的怕是要被她们踢出来。 “对于你来说是小混混,对于我来说不是。没她们我活不到现在。”奚昭野回头认真地答了一声。随后脚一抬,打算直接踹门出去。 又在顾棠晚微沉的眼眸下放下了腿,双臂抱起,身体前倾,她一下一下地撞着门。 “门我叫荀绾从外面锁了,别白费力气了,撞不开的。吃完饭放你出去。”见她撞得手臂都红了,顾棠晚才淡淡提醒道。 “你……”奚昭野错愕地回头,瞧着已经将饭打好的顾棠晚。 这世上怎么会有她这种人,她都再三拒绝了,还硬逼着别人吃饭。 “好了,不管怎样,坐下来先吃饭。其他事吃完再谈。不让你白吃。老师饿了。”强硬的声音软了几分,她拿起筷子夹起碗里的青菜,放入嘴巴咀嚼了一会,咽入喉中。 “不吃,还不起。你放我出去,我回酒吧吃,吃完下午来上课。保证准时准点,不误了你的时间。这样可以了吧。”奚昭野深吸一口气,一掌重重地拍在门上,见她说的是真的。忍着火跟顾棠晚商量着。 “吃饭。”筷子轻轻往餐盘上一搭,她面无表情道。 “不吃。” 顾棠晚瞧着格外固执的奚昭野,深吸一口气,简直要被气笑了。她还未见过这么冥顽不灵的小崽子。在她面前哪来的气节,饿死也不吃是吧。 “奚昭野,滚过来。不要老师再三强调。信不信我等下就叫人把你那个贼窝给端了。” 她脾气很好是吗。 “你……”奚昭野张了张嘴,到底没骂出口。只是沉默地拿起餐盘蹲在地上吃了起来。 狼吞虎咽地将米饭往嘴里塞,没过一会便吃完了。她抬起眼眸望着细嚼慢咽的顾棠晚,有些出神。 餐盘最左端的那个格子飘着几根青菜,几乎是空的。与她那一格满当当的青菜简直天壤之别。 虽然只相处了不久,奚昭野知道,她做事极有条理,那一格是放青菜的,便一直都是。 她皱着眉回忆了一下,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是绿油油的青菜,她打得都很少,但是给她打得很多。她好像不喜欢吃。 顾棠晚瞥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餐盘,照旧给她打了第二次。一勺子下是满当当的青菜,几乎将她的量全都打给了她。 奚昭野咀嚼着菜叶,含糊道:“你将不吃的都喂给我?” 顾棠晚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家里的阿姨每次都按照食谱荤素搭配,只是她小时候被逼着吃过太多青菜,如今出来后不太想吃。但是阿姨总会备着点,怕她有想吃的时候。 怕阿姨伤心,她每次都会吃一点。但自从奚昭野来这吃饭后,她便夹带私货地将自己不喜欢吃的蔬菜都喂给了她。这小崽子挺好养的,几乎是喂什么吃什么,从没见过她挑食。没想到居然被拆穿了。 顾棠晚轻咳了一声:“你正在长身体,应该多吃蔬菜。快吃吧,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 “胡说,你就是自己不喜欢吃,就让我多吃。”奚昭野宛若看透了她的阴谋般,夹起一筷子青菜,塞进了嘴里。 “这么好吃,为什么不吃。”她有些疑惑,但也没再想,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她认真陈诺道: “你还有什么不喜欢吃的都可以塞给我。我帮你吃。这样你也好交差。” 见顾棠晚弯了弯眼角,似乎在笑。奚昭野将头埋进了餐盘里,继续消灭眼前的吃食。虽然她吃得有些撑了,但她得吃快些,这样才能早些消化帮她吃。 不对,她依稀记得小时候邻居家小孩不吃青菜总会被她妈妈唠叨,追着喂。所以青菜对人体有益。每个人都应该吃。 “不对,我不能帮你吃。每个人都应该多吃青菜,吃这个……吃这个能补充……补充那个什么……”奚昭野有些卡壳,她皱着眉头回忆着课上老师说过的话,只是那话在记忆里飘飘忽忽的,没一句灌进她的脑子里。 “啧,文盲别说话。快吃。”顾棠晚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令奚昭野破防了,她端着餐盘瞪了她一眼,向后挪了几步,离她更远了,还转了个身子背对着她吃饭。 第15章 “反正,你自己吃。我不帮你吃。” 愉悦的笑声传进奚昭野的耳畔,她抿了抿嘴,耳根莫名浮上几缕红晕。 两人先前争锋相对略有些冷凝的氛围被这么一闹,彻底消散了。甚至还多了几分熟络。 吃完后,奚昭野将餐盘摆在桌上,站立在顾棠晚面前,踌躇了一会,她轻声道:“以后能不能别那样。” “什么?”顾棠晚弯弯的眉眼一愣,有些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别总拿她们威胁我。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的。但是拿她们威胁只会适得其反。” “你对我有几分好,她们对我也很好。”她一字一顿道。 顾棠晚看了她一会,轻声道:“好。老师应下了。” “只是,你既然能够接受她们的好意,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的?” “不一样。你们不一样的。” 她们对她好,她可以用自己偿还。无论是在酒吧打工还是冲锋陷阵打群架,她可以用她的一辈子还,跟她们一起混。 可是她什么都不缺。不缺钱不缺人,她不知道怎么能够偿还。 她还不起。 作者有话说: ---------------------- 第14章 “你去将碗洗了。”见奚昭野站立在她身旁,睁着一双大眼睛瞧着她。顾棠晚咀嚼的动作加速,将两个空了的餐盘和保温桶递给了她。 “哦,好。”奚昭野端起餐盘正对着上锁的门,还未说话,那门竟开了。 “真是见鬼了,你那保镖在办公室安眼睛了吧。”奚昭野小声嘟囔了一嘴。 便见懒洋洋倚靠在大门口的荀绾拿着空空如也的餐盘在她面前晃了晃,叠在了上面。“呐,一同拿去洗了。” 格外灿烂的笑容下,荀绾见她磨了磨牙,似乎想要骂她,不知想到什么,竟忍了下来,默不作声地跑到水槽处清洗。 啧,居然这么听话,没有动手动嘴,真是少见。还得是棠晚。 将餐盘里的水大致甩干了,奚昭野目视前方,看都不看门口的荀绾,重重撞了她的肩膀,推门而入。 “好了。” 顾棠晚下意识扫了一眼蹭亮的餐盘。其实无论她洗还是不洗,阿姨都会再消毒一遍,让她来干也不过是让她有事做。还没说什么,就见奚昭野了然道: “知道你有洁癖,洗了好几遍。很干净。” 顾棠晚扬了扬眉,她什么时候有洁癖了? “就你在班上大肆整顿的时候,我听后排那些男生编排的。” “就班上原先那个垃圾堆样,是个老师都忍不了吧。他们还说我什么了?你跟我说道说道。” 顾棠晚闻言顿时感兴趣了,拉了一把椅子示意奚昭野坐下,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瞧着她。 “他们还骂你灭绝师太,说你不近人情,没有哪个老师向你这样……”奚昭野毫不犹豫地将后排那些人给卖了。甚至由于着急出力,还绞尽脑汁地搜罗他们说的坏话。 “哦~”顾棠晚弯了弯眼角,笑了。脸色没有一点嗔怒。奚昭野却在暗中给那些人点了三柱香。 叫他们每次都在她面前唠叨,唠叨个没完没了,扰人睡觉。 “我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时候听到的,他们说话从来都不会避开我。”她甚至还添了一嘴,洗脱自己的关系。 “你没有参与,但是你也这么觉得?”顾棠晚立即抓到她语言里的漏洞,尾音微扬。 奚昭野沉默了一会,干巴地摇了摇头。 “那便是有喽。” 奚昭野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张了张嘴,有些无力地辩白道:“……没有。” 刚吃了人家一顿饭,就这么忘恩负义不好。但她确实编排过,骂了她好几回。不过刀姐打她的时候,她也会在心底骂她。也不妨碍她记得刀姐的好。 顾棠晚瞥了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编排老师很正常。便是我之前也编排过我的导师。” 奚昭野顿了顿,眼睛亮了几分,装作无意状打听着:“你编排了什么?” “好了,回去睡午觉吧。”顾棠晚使坏地留下一个钩子,便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我不睡午觉的。”奚昭野磨了磨牙,似乎看出了她的诡计,甩下了这句话。 “忘了,你什么时候都在睡。课上早就睡饱了。那老师要午休了,出去。” “哦。”奚昭野眨了眨眼,吃饱喝足的狼崽记得她的好,难得没跟她呛。走到门口,看着荀绾伸出手臂请她出去的动作,奚昭野一顿,竟又噌地一下窜回来了。 “我可以护在你身边,跟你门口那人一样。一个午休抵一餐。”琥珀色的眼眸亮晶晶的,她似乎找到报答她的方法了。 “不用,学校里有什么危险。回班级吧。”顾棠晚有些无奈地对她摆了摆手。 “那你还每天跟着个保镖,像大小姐微服私访似的。整的班级里那些人都觉得你背景深,怕惹到你了,就被你那保镖武力消灭了。”奚昭野腹泻着,只是那声音丝毫都没有压低,全灌进顾棠晚和荀绾的耳里了。 “反正,你平日里有什么活都可以使唤我。搬书啊,搬桌子搬卷子之类的,我比那些男生女生做得好多了。”金黄中带着淡淡的橙,又透着些许微红,恰似阳光穿透千年琥珀化石。很漂亮的眼睛。 “走了。”没等顾棠晚回答,奚昭野便双手插兜,酷酷地拖着自己的脚步朝班级走去,散漫地挥了挥手。 “哎,要是平日里也这么乖巧就省心多了。”顾棠晚望着她的背影,感概道。 “再让她过几天舒服的日子。”摊开的笔记本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她整顿班级的计划。 班容、班规……每个整顿计划隔个十几天,一步步温水煮青蛙。 接下来便是整顿课堂纪律了。 要是想提高成绩,班级氛围尤为重要。一个良好的班级氛围,便是没人催没人管,自己看到别人拼命学习,也会不由自主地想多学一点。 而若是待在旁人都在玩乐睡觉的环境里,便是再想认真学习,也会松懈。想着,自己就放松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便这样在逐渐后移的原则中一点点废掉了。 宁做凤尾不做鸡头也是这般道理。 当然,她对她们自然没有那般高的期盼。她只是想让她们在课堂上正常些,别睡觉、别开小差。哪怕上课发呆走神也得给她坐在桌上看着老师。贯彻一切在小学就应该熟知的纪律。 至于他们那空洞无知的眼神到底有没有在听,这就不是她能够控制的了。她总不能挖开他们的脑子将知识灌进去吧。 所以,她也只是尽力营造一个好的氛围,别太影响她班上要读书的孩子。 “叮铃铃,叮铃铃。上课时间到了,请同学们迅速回到教室准备上课。”嬉戏打闹的走廊门口,上课铃声响了整整三遍。 走廊里一男生揽着另一个男生的肩膀,随意地问道:“哎,谁的课,谁的课?” 另一个男生眨了眨眼镜:“眼镜女的,不是那灭绝师太的课。我们玩一会再回去。眼镜女脾气好,没关系的。” “大不了说我们去上厕所了。” “好主意。”好兄弟一对视,咯咯地笑了出来,推推嚷嚷地往厕所跑去。 这样的场景在每个班都上映着。数量还不少。孩子最会审时度势了,只要是脾气好的老师,他们便可以无视到底。 然而,正处在高二5班班级里的学生却如坐针毡,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拿出语文书,眼巴巴望着门,期盼那些外出的学生赶紧回来。 教室的最后面,顾棠晚白衣黑裤,脊背绷得笔直,木制的戒尺随着惯性耷拉在地上,一下一下点着地板。像一尊屹立不倒的雕像。 眉峰微蹙,眼尾上挑,瞳孔像是淬了冰的黑玉。冷冽的目光扫过后排大半的空位,她嗤笑一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真是出息了。” 趴在桌子上奚昭野立即换了个方向趴着看热闹,幸灾乐祸地望着葫芦娃救爷爷一般一个接着一个跑到后面而后被定在原地的学生。 “要遭殃咯。” 只要不是她倒霉,随便顾棠晚怎么整顿都行。 低着脑袋只顾着往前冲的男生一下撞到了脑袋,他愤怒地望着刚踏进后门便定在原地的好哥们,低声骂道:“xx,快滚开啊,堵在门口干什么。跟那眼镜女说我们去上厕所了,她还能把我们怎么着吗?” “顾……顾。”他的好哥们哆嗦着声音,想要叫他别说了。 实在是眼前的场景太过恐怖。顾棠晚静静地站在门口,毫无温度的眼眸落在了他的身上。戒尺啪地一下搭在他的脚尖上。她的身后,站了一排的学生,皆苍白着脸低着脑袋。 寂静的教室里,无人窃窃私语,他骂人的声音格外敞亮。 “顾什么顾,我看你是欠打了。”他揪着好兄弟的耳朵,使劲向后拽。而后,便撞进顾棠晚淡漠的眼睛里。 第16章 “xxx,进来,站最前面。”嬉皮笑脸的表情立即被扒了下来,他默默地垂头走上了前。 “顾老师。”而他的好哥们终于欲哭无泪地说完了整句话。 结巴害他啊。 “今日你们语文老师没空,由我代课。从前也没见你们那么出息,长本事了?”手腕一转,顾棠晚直接将戒尺架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男生咽了口口水,如同拨浪鼓一般摇着头。仿佛架在他脖子上的不是戒尺,而是一把锋利的刀。 许是顾棠晚一开始徒手震断戒尺的场面太过震撼,哪怕顾棠晚从来都没有打过人,他们也审时度势地不敢在她的课上闹腾。要不是从同事口中知道他们是什么状态,她都快要觉得这班上的孩子开窍了。 “在我的班上,就得守我的规矩。上课时间不迟到、不睡觉、不开小差、认真听课很难做到吗?”顾棠晚咬文嚼字,将自己的要求全都讲了出来。而后,她将目光落在了身后站着的学生身上。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别再让我发现。” 见他们小鸡啄米一般应答着,顾棠晚忽然笑了笑:“知道你们怎么在后面编排我。放心,这些都是真的。我保证,若是动了你们,便是你们的父母来了也说不出半句话。” 戒尺破空的锐响撕裂了教室凝滞的空气,在他们瞪大的眼睛下,戒尺打在桌上,再次断裂成了两段。 “所以,要么现在立刻滚出我的班级,要么就给我受着。” “听清楚没有?” “或者你们之中有人想要第一次试试它的威力?” 不咸不淡的声音下,是声势浩大异口同声的应答。 见事情告一段落,看足了热闹的奚昭野顺势一趴,打算再睡。就见顾棠晚瞥了她一眼,朝她走来。 作者有话说: ---------------------- 第15章 奚昭野疑惑看了她一眼,转了个方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打算入睡。 “啪。”戒尺重重地敲在她的桌上,令后排站的学生一个哆嗦。 “奚昭野,起立。” “什么事?”奚昭野微掀眼皮,单手握住了戒尺的断面,将其死死按在桌上。她依旧趴在桌上,仰视着她。 手腕青筋暴起,顾棠晚冷冷地笑了一下,猛地抽出戒尺。深褐色的断裂木面掠过肌肤,在白皙的手掌烙下一道红痕,血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带着细密的麻痛在皮肉里炸开。 奚昭野凶狠地龇了下牙,椅子在地板上剐蹭出刺耳的嘎吱声,她猛然起身,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直直瞪着她。 “老师刚才说的话你是没听见吗?”顾棠晚又上前了一步,眉眼低垂,凌冽锋芒自眼底迸发,立即将她凶狠的气势给压了个粉碎。 “上课时间不许睡觉。到后面站着去。” 奚昭野抽搐下嘴角,扬高眉目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顾棠晚的下巴,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脖子上,她用气音一字一顿道: “顾棠晚,你使官威可别使到我身上。” 尖锐的戒尺抵着她的肩膀,直将她推的后退了几步。顾棠晚矗立在原地,居高临下看着她,嘴唇微起: “奚昭野,是我平日里太过温和了?以至于你到现在都分不清大小王。” “我是你今后两年的班主任。你若是想在这班级里安生的过,就好好遵循班规班纪。谁也别想例外。”最后一句振振有词,直接将后排那些斜着眼睛面带希望的眼神击碎了。 “到后面站着。”握着戒尺的手再次使劲,直将她怼到了墙壁上。背脊贴着冰冷的墙,奚昭野紧紧握着双拳,暴起的青筋顺着手腕而下。她望着顾棠晚白皙的颈部,深吸一口气。 低垂下眼眸,掩饰着眼底霎那间的戾气,她到底站在原地,没有再说话。 “好,现在开始上课。”收拾完大半个班级,顾棠晚重新站在了讲台上,拿起粉笔讲着课。 “三角函数sin……”龙飞凤舞的字刷刷刷写了几行,顾棠晚敲着黑板强调着知识点。 站了半节课的奚昭野有些腿酸,脚尖微点,转动了几圈,将落在地板半节课之久的眼神重新拾了起来。 她斜过眼神瞧着那些同她一起罚站却迫于顾棠晚的威压,哪怕听不明白,也努力睁大眼睛瞧着黑板的一众学生。 不屑地嗤笑一声,奚昭野低下头嘟囔着嘴骂了几句。表示她看天看地都不会看黑板一下。 虽然刚开始对于顾棠晚无缘无故的找茬有些恼怒,但奚昭野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她的企图。 不就是因为她是那时候班里唯一特立独行的刺头,想要拿她立威,进一步执行她的规矩吗。 她之前想要加入刀姐时,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哪怕刀姐想要给她一口饭吃,不也得服众让她在酒吧打工赚取。 虽然被当众作为立威的对象有些不爽,但看在她给她吃了那么多顿饭的份上,她还是没有发作。 这是最后一次。 奚昭野狠狠地喃喃道。 叮铃铃,叮铃铃。下课铃声终于响起了。瞧着顾棠晚收拾着讲台,准备离开。班级里的同学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回头望了一眼又回到座位上的奚昭野,顾棠晚落下了一句话。 “奚昭野,来一趟办公室。” 冷着张脸砰地一下撞开了门,奚昭野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俯视着顾棠晚,咬牙切齿道: “顾棠晚,你到底什么意思?差不多得了。” “站好,手伸出来。”屈指敲了下她抓着办公桌的手背,顾棠晚后仰靠在后背椅上,双手环保在胸前,命令道。 指甲抓了下那道红肿的印记,细细密密的麻从掌心袭来,奚昭野抿了抿嘴,一下便摊开了两只手,并排放在了她面前。食指朝她勾了下,似乎在挑衅。 “怎么?还想揍我?” “随便。想打便打,欠你的。” “日后少拿我立威,要打在办公室打,在班级里没面子。” 瞧奚昭野的榆木脑袋丝毫没有明白她的意思,顾棠晚瞥了她一眼,骨节分明的四指如铁钳般扣住她受伤的那一只手的四指,抓紧,向下掰,将她的手掌完完全全地摊开,带到自己的眼前。 奚昭野凶狠的表情一顿,还未骂出口,便见她微凉的指尖轻轻碰了下那道伤口。 就像被细小电流蛰了一下,皮肤下潜伏的酥麻随着神经线蜿蜒攀爬。 奚昭野下意识眉目蹙起,四指蠕动使劲挣扎着。 “顾棠晚,松手。你有病吗?” 不知是不是嫌奚昭野上蹿下跳闹腾太过惹人烦,顾棠晚手上的力道越发的重,沉声道: “别动。” 一寸寸将她肿胀的伤口按了过去。 如同被攥住心脏轻轻搓揉,奚昭野不自然地用唯一没有被钳制住的拇指向内抵,遮掩着那道伤口。 端详了一会,见没有明显的硬块,想来没有大碍,顾棠晚立即松了手。 突如其来松开的力道令奚昭野踉跄地后退了好几步。她把被解救出来的手搭在腿间,紧紧攥着衣袖,隔着布料挠着那道伤口。 还没骂出口来,便见顾棠晚的眼神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肩膀呢?过来给我看看。” 如同一只炸毛的狼般,全身寒毛猝起,她又后退了几步,离她远远的。 手指搭在扣子上,将自己不规矩穿校服以至于袒露在外的锁骨严严实实地遮住了。 “没……没事。” 什么毛病?顾棠晚疑惑瞥了她一眼。 她得知道自己刚才下手重不重。 虽然她们顾家传承至今,一向奉行的是棍棒教育。自古严师出高徒,不打不成器。 但随着时代进一步发展,她们那一套渐渐不受待见了。于是便出现了她们这种革新派。指在法律法规的允许下,在不损伤学生的前提下,通过些许惩罚使学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就像她一样,从小到大罚跪祠堂、关小黑屋、打手板是有的,真正被鞭子抽倒是鲜为少见。 她也是第一次当老师,也怕因为自己的一时失误,伤到学生。 不过既然她这么有活力且那般抗拒,应该没什么大碍。 “下次,别动我的戒尺。” 顾棠晚只是淡淡地落下了这句话。而后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些。 现在的流程应该到和学生谈心了,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加以改正。 先将这个刺头搞定,她还得将那些后排罚站的一个个叫到办公室来。 “干嘛?”奚昭野警惕地看着她,身体肌肉紧绷,有些崩溃地道了一句。 实在是眼前的场景太过陌生。她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她的伤口。像是被人轻轻扇了一下脸,让她觉得便是打她一顿都让她更自在。 犹豫了一会,见顾棠晚默不作声地等着她,奚昭野还是一步三挪,别别扭扭地走了过去,站在跟前。 第17章 “知道错了吗?” “啊?”奚昭野茫然地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能听到这般荒谬的问话。 她既没有上课捣蛋扰乱秩序,又没有顶撞老师。她难道不是因为撞到她立威的枪口上被制裁的吗?若是她迟上几秒趴在桌子上,说不定就不会遭殃了。 顾棠晚深深望着她,叹了口气。 “奚昭野,你是我的学生,是高二5班的一份子。课余时间我可以些许容忍你的不恭敬。但在班级上,她们要遵守的班纪班规,你也必须遵守。” “不要以为你在道上混了,老师便会对你网开一面。” 奚昭野眨了眨眼,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从来没有老师会将她和普通学生混为一谈。无论是小学初中还是现在。 小学她是穿着破烂衣裳经常交不起学费的贫困生,初高中她是逃课混社会骑鬼火炸街的小混混。老师最多口头规劝过几次,见她执迷不悟,也不会再管她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有老师将她当普通学生管。 先是将她栓在教室里,再不允许她迟到早退,现在竟然连上课睡觉都不允许了。她真是好本事啊,温水煮青蛙。下一步是不是该逼她学习,将她改造成正常的学生? 啧,奚昭野挑衅地重重撞了一下办公桌,搞出巨大的声响。 “怎么?老师这是圣母心发作,想要拯救我?拯救一个初中便混社会的小混混?” “你知道我住的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在我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吗?你凭什么觉得我上得了大学,我能够上大学,顾棠晚。”声线莫名发颤,撞进了顾棠晚黝黑的眼眸里。 “我不知道,但也没关系。”顾棠晚弯了弯眼角,“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职责所在。” “我的班级,不容许出现特立独行的学生。挑战我的威严,破坏我的规矩。” “熬过这两年,你毕业了,老师自然也不会管你去哪里干什么。一切都与我无关。” “所以,要么你退学,要么你遵守。” 作者有话说: ---------------------- 第16章 奚昭野睫毛轻颤,垂眸望着笑意盈盈的顾棠晚。她懒懒地倚在后背椅上,觉察到她的目光,扬起眉目。示意她快些选择。 明明笑意漫过眼角眉梢,却在微微扬起的下颚里幽深的黑眸下,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在逼她选择,逼她日后乖乖地上课,乖乖地听她的话。一旦她答应了,她就真的被驯化成了正常的学生。每日准点来准点走,还不许睡觉,就算听不懂也得睁着眼睛。 她本来就在这里浪费了许多不必要的时间,既然她愿意让她走,她就顺水推舟,尽快退学,回去帮忙。 至于刀姐那边,挨几顿打应该就过去了。 “好。退学就退学。老娘早就不想上了。”奚昭野重重地放下这句话。猝然变得凶戾的眼神,扬起的尖利虎牙,她上前几步握住了那根断裂的戒尺,挑衅地将其扔在地上,摔在顾棠晚的脚旁,随后踩了一脚。 是她不求上进,死不悔改,自甘堕落。不是她的问题。别整天惦记着拯救她了。她天生就该烂在泥里,不配。 她没看顾棠晚的表情,转身向门口走去,边走边落下了一句话。 “这几日的饭钱我会尽快筹集,到时候一分不差的还给你。顾老师。” “奚昭野,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代价,希望你不要后悔。” 握在门把的手顿了一下,奚昭野猛地推门而出,重重地将门关上。 “不会。” 瞧着一路朝外跑的奚昭野,荀绾一愣,进入办公室,坐在办公桌上疑惑地问道:“你花了那么多时间,现在放她走?未免太不划算了。” 顾棠晚弯腰将那根损坏的戒尺捡起,随意扔进垃圾桶,而后从抽屉拿出一根一摸一样的。 她望着戒尺上刻着的“玉不琢不成器”,轻声道: “不会的,她会回来的,很快。你先提前备些伤药。” 奚昭野厌学的心思几乎都写在脸上了,若没有人逼迫她来,她怕是早就辍学混社会去了。而且这个强逼她的人必须是她敬重之人,若不然她挣个鱼死网破也不会来上的。 而那个人她也隐约有些猜想,同为道上混的人,比如她嘴里念着的那个什么刀姐。 从她的言语中可以推断出,那个团体对她还不错,至少领头的对她不错,不至于害她,还想让她多上会学。 若不然,她也不会放心她的学生长期跟那种群体接触。 知道她辍学了,那人不得开始急了,说不定今日明日便会将她重新押回了。光在学校里教育是不够的,不得和她家长商议一下,家校合作才能断了她的后路,让她乖乖待在学校里读书。 班级里的事情那么多,她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天天处理她的事。班级里还有55名学生呢。 破旧的摩托车奔驰在道上,发出沉闷的轰鸣声,奚昭野伸出一只手,感受着这湍急的风和去而复返的自由,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 熄火停车,奚昭野双脚一蹬,高高地跳起落地,进入酒吧。 久违的烟酒味刺入鼻中,奚昭野还没开始工作便被一花臂拦了下来,她将头搭在奚昭野的肩上,嚷嚷着: “哎,这不是小野吗?这些天死哪去了啊,老是见不到你。店里最近忙死了。” “这几天不是遵循刀姐的命令上学去了吗?日子太过无趣便回来了,等会,刀姐揍我的时候,你们可得帮我拦着点。”奚昭野重重揉了下她的头发,毫不意外得到落在脑袋上的一巴掌。 “这么听话?”听着她的解释,花臂将信将疑。虽说不知道老大为何要硬逼着这个小崽子上学,但这小崽子就没去过几天,时常溜回来混,发现一次被刀姐揍一日,揍到后面连刀姐都无可奈何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太过分就算了。 总不能因为那事将她打死吧。 “自然,先去忙了,待会聊。”奚昭野摆了摆手,走到吧台上帮忙上酒。 虽然被她胁迫的时候气得要死,她也不想讲她的坏话。 忙里忙外了一会,收了一些小费,奚昭野擦去脸上的汗,刚想休息一下,便被一只手揪着后领往里拖。 瞧那熟悉的力道,奚昭野也没有挣扎,踉跄地往后退,退到后台,被人重重地扔在地上。 许久不见的刀姐拍了下她的脑袋。“小兔崽子,你怎么又在这。还以为你转性上学去了。没过几天又跑回来了。”说实话,她看到她的那一瞬间,还愣了一下。 “以后不用去了。”奚昭野双手撑着地爬了起来,小心翼翼瞄了她一眼,垂下头轻声道。 “什么,说话大点声,扭扭捏捏的做什么?”外头音响劈里啪啦盖过了她的声音,蒋千刀扯着大嗓门吼着。 “刀姐,我退学了,以后不用去学校了。”眼一闭,奚昭野大声喊了出来,下一瞬间,她就立即将双手挡在身前。 飞起的腿踹向了她防御的两只手,直接将她踹倒在地。 蒋千刀揪着她的头发将她重新拽了起来,咬牙切齿道: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有胆子再说一遍。” 拳脚如雨点般砸在肩头、脸上,布料撕裂的声响混着粗重的喘息声。奚昭野咬着牙闷哼一声,嘴角渗出的血珠滴在校服上,凌乱的发丝下,是她通红的眼睛。 她不反抗也不吭声。只是默默防御。 “姐,别生气,再打就伤到了。小野平日也这样,打打就过去了。”一旁瞧着的花臂见时机差不多,纷纷上前拦着,只不过这次她的火格外的大,竟然还没消停。 “她何止是逃课,她现在直接辍学不上了。谁给你的胆子?”蒋千刀掐着她的下颚,让奚昭野的眼睛直视着她。 “你们可以我为何不可以?你给我饭吃,我跟着你。”染血的手搭在她布满青筋的手上,挣扎地抓了一下。 “滚,老娘不需要这种狗。我们是没得选,你呢?”蒋千刀将她抵在墙上,凌空架了起来。 “像你这种瘦弱的小兔崽子有屁用,打架能冲到最前头?怕不是被人一棍给打死了。在学校里混混也就算了,还真以为自己能够在道上混?靠着一身狠劲?笑话。” “告诉你,死了就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别想我给你报仇。别人做两年牢就出来了,照样吃香的喝辣的,你都不知道投胎几年了。” 血丝在眼白里蜿蜒,紧咬的牙关下,染上殷红的血。浓郁的铁锈味在鼻腔蔓延,奚昭野一口咽了下去,沙哑着声道:“我和你们一样,我也没得选。” “呸,狗屁。”蒋千刀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你考上了高中,马上就可以参加高考了。哪怕考个大专,也比待在这强。到时候砸锅卖铁老娘也会供你上,日后挣钱了十倍还给我。” “我给了你一口饭吃,不是为了让你回来跟着我们一起混的。要是那样,老娘随便在路上捡一个破烂小孩都行,捡你干什么,闲的没事干给自己找麻烦啊。” 第18章 “老娘可不做赔本的买卖。要么现在滚回去给你老师认错,要么从这里滚出去,从此再也不许进来。” 拽着的手一松,奚昭野顺着墙壁滑落一下跪在地上。地上砸下几滴水珠,她双手一抹,擦去眼泪和血珠,将整张脸蹭成了乱七八糟的红。 而后抬起血红的眼眸焦急道:“我回去。马上回去。” “但是她好像不收我了。”琥珀色的眼眸淅淅沥沥地蒙上一层浑浊的迷雾,凝成两滴迟迟不肯坠落的水珠,打着转。 “xx,净给老娘惹麻烦。”一巴掌将她的脑袋重新按了下去。 “收拾干净,跟我找你老师去。” 浓稠如墨的夜色漫过天际,吞噬了最后一抹光。忙了一天的顾棠晚刚踏出校门,便看到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蒋千刀提溜着奚昭野的领口,将她往前一丢。顾棠晚眼睛拂过一丝笑意,就见蒋千刀飞起一脚踹向奚昭野的膝盖。 扑通一声,她跪在顾棠晚的面前。 顾棠晚眼皮一跳,立即侧身避开了,顺带抓着奚昭野的衣服向上扯。 没扯动。她不偏不倚地跪在地上。 眉目沉了下来,顾棠晚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搓着手冲她笑的健壮女子。刀疤脸上挤出和善的微笑,显得格外怪异。 她深吸一口气,她们应该没有威胁她的意思。 “先起来吧。别堵在校门口,待会进进出出的影响不好。找个地方聊聊。” “哦,好。都听顾老师的。”蒋千刀陪笑地提了奚昭野一把,两人站在路灯下,商谈了起来。 奚昭野将手背在后头,垂下眼眸静静站在一旁。 “顾老师,我知道,她是个混蛋,成天逃课,又听不懂人话。但她不坏,请老师再给她一次机会。” 顾棠晚望向小心翼翼抬眸看她脸色的奚昭野。脸上、手臂上皆是伤,隐约渗着血迹,显然是新添的。 “我已经揍过她一回了,她保证,日后一定好好听老师的话。若是她不从,老师你直接找我,看我揍不死她。” 作者有话说: ---------------------- 第17章 “小兔崽子,说话。”蒋千刀踹了奚昭野一脚,恨铁不成钢骂道。 琥珀色的眼瞳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沉默不语的顾棠晚,她上前一步,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放在顾棠晚面前,哑声道:“我……错了。顾老师。” “只要不赶我走,要打要罚都可以。” 奚昭野说的很慢,也很认真。血丝在浑浊的眼白里游走,却丝毫不减瞳仁里灼灼的光。 修长的手指轻轻落在她的伤口上,指尖皆是浓稠的粘腻。 奚昭野的睫毛微微抖了一下,没有动弹。 瞧这样子哪怕她想要掰断这只手腕,她怕是也会应下来。 怎么就离开了这么一会,就把自己搞成这样。 顾棠晚心绪很是复杂,一口气卡在脖子上上不来也下不去。她知道奚昭野重新回校会受些罪,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若知如此,她不会采用这种方式的。 瞧这两人理所应当的模样,怕是早就习以为常了。顾棠晚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伤药,放在了她的手上。 “处理一下伤口。我跟你家长聊聊。” 见她僵立在那没有收,顾棠晚伸手按下了她的四指,对荀绾使了个眼色。荀绾将奚昭野带到一旁,留给两人一个独处的空间。 “老师你是答应收小野了吗?”蒋千刀一听这话浑身喜上眉梢。 顾棠晚点了点头:“她是我的学生,从她踏进班级里的那一刻便是,此后都不会变。若她今后两年有任何偏颇,有我一半的责任,身为她的老师,我会为此负责。” 一听这话,蒋千刀立即放心了下来,头一个反应就是伸出手想要搂着她的肩膀称姐道妹,却又在瞥见她淡笑的眼眸下不自觉地收了回去。 她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感慨道:“哎,这样我就放心了。不用担心她跟着我们误入歧途了。” “我知道,这样粗辱的又打又骂是不对的,但我们从小都是这样过来的。不听话就打一顿,打到听话为止。我也不知道除了这个方法应该怎么做。” 从顾棠晚欲言又止的眼神中,蒋千刀似乎预料到她想要问什么,从口袋掏出一支烟,叼在嘴边咀嚼了几下,没有点火。 “那小崽子其实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跟她们也没有。起初给她一口饭吃不过是瞧她可怜,也怕她真的饿死在我的地盘上,到时候招来警察就麻烦了。” 蒋千刀眯了眯眼睛,用手在自己腰的位置比划了几下:“最开始看到那个小崽子的时候才这么高,瘦瘦小小的,不哭也不闹。她那死爹赌博赌输了,没钱就开始赖账,被那帮人打上门去要债,他就将小崽子直接丢给那帮人,说是先抵着,有钱了再赎回来。” “他们一看是被丢出来的弃子,一点用也没有,便对她没了兴趣,想将她先抵给其他势力跑腿。当时就在我的酒吧里。晚上八九点吧,那些人挑挑拣拣没人愿意要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小崽子竟然盯上了我。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求我收她,抓着我裤脚的手还在发抖。” “我还没答应,那些人就直接将她丢给了我,让我代为照看,别死了就好了。我就算再没种,也不至于收一个小崽子,就打算让她在我那挂个名,平日里也牵扯不上。” “哪知她说什么也不肯走,让我收留她。说她就是饿死,也不回去吃他一口饭。半大的崽子,浑身的血,唯有那双眼睛,出奇的亮。就连被威胁的时候,也没有熄灭。” “我一心软便答应了,让她上下学的间隙来帮个忙顺便吃个饭。一个小孩能吃多少。哪知她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学也不上,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学着样,打架斗殴,抽烟喝酒,实打实的小混混。就连这高中都是我拿刀逼她上的。” 顾棠晚垂下眼眸,漆黑的瞳眸像是被揉碎的夜色,睫羽颤动间,投下细密的阴影,觉得自己讲得有些多的的蒋千刀语音一转,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信封,塞到顾棠晚的手中,边塞边道: “其实那个小崽子在学习上还是挺有天赋的,初中天天逃课都能过了榕县的分数线。希望老师日后能多多关照她。她皮糙肉厚的,只要不打死都成。” 顾棠晚眼疾手快地将东西塞回了蒋千刀的手上,顺势后退了几步。又叹了一口气。 自从碰到奚昭野这个学生后,她的生活真是时刻充满惊喜。瞧瞧这干的每一件事都是冲她来的。 若是让她知道,怕是得跪祠堂请家法。 “奚昭野是我的学生,我自然会好好教导,您不必如此。” 见她说什么也不肯收,蒋千刀有些失望地收了回去,跨上摩托车摆了摆手便走了,直接将奚昭野丢在了这里。 “再给老娘惹事,看老娘不把你打死。” 微风拂过顾棠晚的脸颊,她回过头望向不远不近站着的奚昭野。 隐约渗着血迹的伤口止住了,抹上药膏,结了层薄薄的痂。 她轻声道:“不迟到早退,不抽烟喝酒,不打架斗殴,老实地待在教室,可以做到吗?” “嗯。”奚昭野闷闷地应了一声,怕顾棠晚没听到,又添了一句:“可以。” “过几日将这头发染回来。” “好。” 她们隔了几米,顾棠晚只瞧见她沉寂的眼神,除此之外,别无她物。奚昭野相比于往日,太过沉默。 难道是因为伤得太重,疼吗? 她知道这个孩子的性子,犟得要死,绝对不会在她人面前示弱。她只是冲荀绾使了个眼色,指了指一旁停着的车。 “住哪?这么晚了老师送你回家,你早些休息,明日准时到。” 奚昭野摇了摇头,她小跑了几步停在顾棠晚的面前,垂下眼眸:“顾老师,你原谅我了吗?” “老师都让你回去上课了,还问呐。好了,没生气了,回去吧。”顾棠晚放软了声音,如一缕穿堂而过的风,吹向奚昭野。 奚昭野急促地眨了眨眼,狼狈地将脑袋垂得更低了,她眼睛好像进沙子了。 顾棠晚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就见那个孩子扬起脑袋,眼眸里泛着微光,像枯枝堆里刚迸出的火星,随着她的注视明灭。 “那你呢,顾棠晚,你原谅我吗?” 顾棠晚愣了愣,微微勾起唇角,难得温和地笑了。她轻轻揉了揉她糟乱的蓝头发。 “我亦然。” 奚昭野抿了抿嘴,揪着衣袖的手紧了又松开。过了一会,她扬起脸,露出两个小虎牙,灿烂地笑了一下。 火焰轰然窜起,翻涌沸腾,迸溅出星星点点,璀璨夺目。 很漂亮,很灼热。哪怕是顾棠晚都恍惚了一瞬,她从未在她人身上看到如此旺盛的生命力,野火不尽,春风又生。 她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纸币,递给了顾棠晚。“这是我自己赚的,没偷没抢。你收下。” 第19章 “好。”顾棠晚收下钱,直接拉着她上了车。 “去哪?”握着方向盘的荀绾转身挑了挑眉。 “去榕街8号,待会我指给你看。” 上了车的奚昭野正襟危坐,若无其事地抬起手臂,尽可能不接触到车,生怕自己的血粘在车上,给她惹麻烦。 顾棠晚倚靠在车上,转了个身望着她,青丝散落,她勾了勾手,示意她从头交代: 嘴唇莫名抿地更紧了,奚昭野避开她的眼神,老实交代道:“有时候酒吧有事,刀姐不让我去,这时候我就没住在酒吧,就回……回那边住。” “嗯。”顾棠晚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依旧盯着她。 奚昭野头皮发麻,她总算明白那些学生上课上着上着走神,结果在玻璃外撞见顾棠晚是什么感受了。跟见了鬼没有什么区别。 “我10岁的时候他要揍我,我就拿刀想要跟他同归于尽,此后,他就很少对我动手了。” “嗯。” “我明天一定准时准点到。” “嗯。” …… “到了。里面进不了车,我先走了,谢谢老师。”奚昭野眼睛一亮,立即窜了下去,打了个招呼,就朝黑黢黢的小巷子里走。 巷口歪斜的路灯在风中摇晃,却无法照亮幽深的巷子。墙皮剥落的砖墙渗着青苔,残破的塑料和废弃的垃圾混着污水堆积在角落。潮湿的霉味裹挟着窸窣的脚步声,不断回荡。不远处望去,那个少年似乎要被黑暗吞噬。 “荀绾,你暗中护着她,小心些,别被她发现。” 那小崽子自尊心强。 过了不久,就见荀绾黑着脸上了车,她竟然几次在这个小崽子身上栽了跟头。“跟丢了。小巷里七弯八拐的,那崽子又跟个猴子似的,窜过来窜过去。一眨眼人就没了。” 顾棠晚点了点头:“没事,辛苦了。我们回去吧。” 警惕性强挺好的。 “棠晚,我发现你对那个学生好像多了丝关注,同情?怜悯?” 顾棠晚翘着的二郎腿转悠着,思索了一会,她摇了摇头:“也有,但不全是。我只是震惊赞叹,哪怕如此,那双眼眸依然熠熠生辉。” “我想看看,作为我的学生,她能走多远。” 作者有话说: ---------------------- 第18章 一道身影簇地一下窜过即将关闭的校门,溅起一串细碎的石子。 金属拉链撞得哗啦作响,奚昭野三步化成一步,一口气上了六楼,直朝班级冲去。 就在门即将彻底关闭的那一瞬间,她肩膀抖动,将书包一甩,卡在门上。借着间隙直接钻了进去,卡点进了班级。 叮铃铃,分针正正地指在了8这个数字上,上课铃声响起。 手握在门把正在关门的顾棠晚面无表情地瞧着气喘吁吁的少年。 一头乌黑的头发散落在肩上,她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湛蓝校服,龇牙冲她笑了一下,高扬的眉目很是得意。 顾老师,刚刚好,没迟到哟,厉害吧。奚昭野用嘴巴做了个口型,而后大摇大摆地朝后排走去。 顾棠晚只是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下次早点来,别卡点。” 果然,将头发染回来之后顺眼多了。 英语早读完的第一节,是数学课。顾棠晚站在讲台上,拿着戒尺重重拍了下,让那些点着头昏昏欲睡的学生一个激灵,睁着大眼睛巴巴望着她。 随着顾棠晚严查了几周上课纪律问题,班上的同学就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在任何老师的课上搞小动作了,就连偷偷地也不太敢。 因为,谁也不知道那张脸什么时候会出现在玻璃外,直勾勾盯着你。或是悄无声息地站在你身后,突然呵斥一声。简直神出鬼没到了极点。 奚昭野好几次打盹的时候都被她直接逮到,人赃并获,毫无辩驳的余地。真是活见鬼了。人怎么可以走路没有声音呢。 听着顾棠晚叨叨叨念着公式,奚昭野的眼皮越来越沉,她只觉得视线中顾棠晚的面容逐渐模糊,黑板上写的字变换成飘飘忽忽的虫子,蠕动爬行。 她迷茫地摇了摇头,更昏了。握着笔的手一斜,工整的字迹随着时间的推移歪歪扭扭,拖了个老长,就像灵异事件的鬼画符一般。 偏偏她自己还觉得自己记得很认真,头一抬手一动,将顾棠晚黑板上的符号全都按部就班的画了下来。 捏着半截粉笔的手扬起,白色的抛物线在众人的注视下不偏不倚地砸在奚昭野的脑门上,惊得她猛地挺直背脊,撞得课桌嘎吱作响。 “后面站着,什么时候清醒了再坐回去。” “知道了。”奚昭野揉了揉自己还有些发昏的眼睛,熟能生巧地拿着书站在后面。微鼓着嘴巴应答着顾棠晚的话。 她怎么又睡着了?她没想在她的课上睡觉的。 翻开的书端在面前,遮住了她的整张脸。奚昭野微微调整角度,悄悄露出两只眼睛,观察着顾棠晚的表情,她想看看她有没有生气。 骨节分明的手捏着粉笔,在黑板上划出苍劲的板书。顾棠晚一身黑衣,高绑马尾,简单的打扮套在她身上,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她望着前排认真听课的学生,漾出浅淡的笑意。 她闯出来的祸在她眼里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掀不起一点波澜。 明明应该庆幸,奚昭野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一口气堵在胸口许久不散。 她也想她的目光放在她身上,不是那种严厉谴责的目光。而是……而是…… 那晚温柔的注视。 上课睡觉被抓到的惩罚并不严重,只是被叫到后面站着,清醒后可以自行回来,并没有额外的惩罚。 但没有人愿意被顾棠晚那双黝黑的眼睛盯着看,她的气场太过强大,轻轻一扫就有一种被锁定为猎物的感觉,带着无数道凌厉的剑锋,直接将人定死在原地。 顾棠晚知道,她只能尽可能减少学生上课开小差的几率,并不能硬逼着班上的每一位学生听课。他们不想学,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能端端正正坐在课堂上,没睡觉没讲话没开小差,就愣愣坐着,还什么也没听进去,也是一种本事。 下课铃声响起,走廊空无一人,奚昭野插着兜来到办公室,照旧帮顾棠晚处理杂事。 处理完便搬着小板凳坐在顾棠晚的面前,眨巴着大眼睛,等着开饭。 香喷喷的大米饭外加几个菜,照例是一大坨绿油油的青菜,奚昭野瞄着她餐盘上的那几根,又将餐盘推了回去。 “菜太多了,吃不了。你夹回去一些。” 顾棠晚握着公筷的手一顿,还未碰到青菜便又缩回去了,她并不是很想。 “吃青菜能补充维生素、提供矿物质、减低慢性疾病的产生……”奚昭野张嘴便念着一大段文字,口齿伶俐,理直气壮。 “总之,有好处,别挑食。” 顾棠晚闻言扬了扬眉,似乎有些诧异。她勾唇笑了一下。 “这么厉害,这是把生物书那段给背下来了?不错,有长进,奖励你多吃一点。”顾棠晚晃了两下筷子,将餐盘又推了回去。 “顾棠晚!我跟你认真的。”瞧着顾棠晚浅淡的眉目,哄孩子似的语调,奚昭野的耳根莫名红了起来。她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微抿嘴唇,眉峰高扬,瞧上去有些凶。 顾棠晚抬眸瞥了一眼,眼眸里笑意渐深,公筷夹着几根青菜放入盘中,她尾音微扬:“现在行了吧。一个半大的崽子还想管老师了。吃饭吧。下次喊老师,记住了。” “知道了,顾~老~师。”一大口米饭塞进嘴里,奚昭野边咀嚼着边含糊念着。 她又不是故意的,只是有时候没记起来,控制不住。她只要一急,便会那样。 对于这种没大没小直呼其名的行为,顾棠晚隔几日便要纠正一遍,纠正纠正都习惯了,到后面都是顺嘴性的一提。竟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追究。 毕竟这个小崽子从前存在许多案底,头一回见便想打老师、此后又多次与她作对。如今能乖乖待在教室里已经算是改变很大了。 况且如今算课后休息时间,她也不想端着她那老师的架子,板着张脸或是蹙着眉头,成日那样多累啊。 对于这个与她相处时间最长的学生,熟悉起来后,自然就多了几分熟络。饭后还会聊聊天,逗趣一会。 吃完饭、消完食,顾棠晚坐在办公桌前,改着昨日交上来的作业。 奚昭野无聊插着口袋在她背后绕圈。并不想回教室午睡。虽然她有些困了。 随着日复一日的相同作息,她那不规律的生物钟竟然被调了回来。上课也不困了。有时候无聊还会听几句课,大部分时间都是听顾棠晚的课。 因为,她改作业改的勤,又要求订正完给她看。她可不想在除了吃饭以外在办公室进进出出。 红笔在卷子上飞舞,点了许多红点,重重地画上几个圈。顾棠晚皱着眉头,她上课不是强调过了吗,怎么还错,到底有没有认真听。 第20章 “过来。”她头都没抬起来,便沉声道。 “嗷。”奚昭野将插着口袋的手拿了出来,蹦到顾棠晚面前。除了她,这办公室就没别人了。 一瞧见那张卷子上的红点,奚昭野身体一僵,侧身就想跑。 她闲的没事干怎么不睡觉啊。 “这一题你听懂了吗?怎么还是不会。”手指轻轻点了下那道题,顾棠晚轻声问道。 眼睛望那一瞟,奚昭野蠕动着嘴巴,努力组织着自己的语言。那堂课她好像听了,她记得顾棠晚课上讲过,好像……好像是…… 支支吾吾了几声,瞧着她似懂非懂的眼神,顾棠晚扯过小板凳放在身旁。示意她坐:“懂也跟没懂似的。算了,老师再给你讲一遍。” 顾棠晚微微向奚昭野倾斜,握着笔写写画画讲解着。奚昭野听着她的思路,时不时点个头给反应。 意识随着她轻柔的声音下沉、下沉、再下沉。她微颤了下睫毛,余光不受控制地从她的手上移向她不断张合的唇上,渐渐上移,落在她的脸侧。 细小的绒毛在阳光的照射下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边,也将眉骨的弧度晕染得温和了起来。细碎的发丝散落在脸侧,随着鼻翼的呼吸微微晃动。 奚昭野随意搭在板凳边缘的手猝然收紧,像是被抽出灵魂般,有些呆愣。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她便知道,她很好看。与旁人不一样的好看。是她在这个世界上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浅淡柔和的眉目,脸上时常挂着的淡笑,还有那与生俱来的矜贵。自从在班级建立了绝对的威严后,她就很少板着脸了,恢复了以往的形象。就算如此,也没有人敢放肆。 她跟她们就不是同一类人。就好似天空中飘着的浮云,无色无味,虚无缥缈。她高高举着手,想要触碰,却又在触碰到的瞬间化作一缕青烟,从她指缝间穿过。 她仿佛与所有人都隔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膜。 抓着板凳的右手抽搐了一下,奚昭野慢慢伸出手,想要接近她。 她想要抓着她的衣摆,就像小时候被那群人团团包围,浑身是血如抓救命稻草一般抓着刀姐的裤脚。 这一次她想抓住她。 “专心。”觉察到奚昭野的分心,顾棠晚拿着笔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一下便将一切全部击碎了。 奚昭野立即将手收了回来,交握在身前搓了搓。 “抱歉。” 作者有话说: ---------------------- 第19章 路灯拉长成昏黄的流光,从顾棠晚的眼前掠过。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化不开的墨。 耳畔只余细微的引擎轰鸣声,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车内谁也没有说话,无论是顾棠晚还是荀绾。 顾棠晚疲倦地靠在座椅上,有些烦躁地揉着自己的眉心。 那孩子,怎么四年过去了,还是那个样,还在……喜欢……她。 喜欢…… 顾棠晚颤抖地在脑海里打出这两个字。明明应该是一个生机勃勃只要一念出来便会让人心生欢喜的词。她却没有多少喜悦,甚至觉得有些荒谬和错乱。夹杂着些许愧疚。 她从小到大被很多人喜欢过,有女有男,有朝夕相处的同伴,也有一见钟情的路人。她都能处理地游刃有余。 不咸不淡地将其一一掐灭,套上程序化的淡笑。她们依旧可以保持恰到好处的和谐。不会闹到令双方都难堪的境地。除了她,奚昭野。 教不严师之过,她那时候是养在她身边的。明明她只要再多想一些,再进一步便会发现的。 发现了之后呢,顾棠晚顺着自己的思路而下,难得卡壳了。发现了她的喜欢便会消失吗? 她僵硬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至少那时她会正确地引导她。年少的情窦初开很美也很脆弱,她至少可以温柔地触碰它,任其消散。而不至于闹到如今这个境地,还在执着纠结。 无论怎么说都有她一半的责任。 朝夕相处了那么久,几乎了解了她的一切,顾棠晚对她太熟悉了,哪怕她有所隐瞒,也能从她的肢体语言中看出端倪,况且,她根本就没打算隐瞒。再次相遇,她看着她那璀璨的眼眸,便知道,一切都没有结束。或者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这一次,她该怎么做。顾棠晚迷茫着望着自己隐约发颤的右手,修长的指节,白皙的手掌,很漂亮。当时就是这只手…… 从车头的镜子观察了许久顾棠晚的表情后,荀绾斟酌了一会,小心翼翼道:“你喜欢她吗?” “怎么可能,她是我的学生。”手掌收紧,握成拳,顾棠晚抬眸望着镜子,与荀绾对视着。 “那你讨厌她吗?” “她是我倾尽心血看着成长的学生,又怎么会讨厌她呢。”轻飘飘的一句叹息,顾棠晚顿了一会,接着道。 “我从来都没有觉得她的这份感情是不耻或是肮脏的,它很美好,很绚烂。只是……我对她没有,我们不太合适。” 听着顾棠晚的回答,荀绾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她挑了个眉,吊儿郎当地提议道:“那不就得了,你在操心什么。” “喜欢你的是她,又不是你。接不接受是你的事,追不追求那是人家的事。你也不能那么霸道,限制人家追求真爱啊。” 顾棠晚顿了顿,似乎瞪了她一眼,吐出了一句话:“她是我的学生,我希望她的路是顺的,充满鲜花与阳光。而不是像如今这样,遍地荆棘。” 荀绾欲言又止看了她一会:“平日里也没见你对谁抱有这般柔软的心思啊。有些人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才知道它的滋味啊。而且,你怎么确定那是南墙,说不定人家趋之若鹜呢。” “棠晚,那是她的人生,总得自己走一遭。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可以替她做主,我看你就是想太多了。”荀绾深深望着她。 “说不定就是因为你越躲着避着,她的那份情愫才越发的深。你平常待她,她那份遥不可及的情愫指不定就淡了,自己就分清楚那到底是爱情还是亲情了。你如躲鬼一样避着,人家甘心才怪呢。顺其自然就好了。” “真的吗?”顾棠晚垂眸思索了一会,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又觉得哪里不对。 “听我的,以前怎么相处你现在就怎么相处。若她有越界的地方你就义正言辞的拒绝。她继续还是放弃是她的事,反正你已经表过态不是吗。此后的风险与后果她一清二楚。你不是向来不喜逆天改命吗。” 顾棠晚细细斟酌了一会,张嘴还没说话便被荀绾给堵了回去。 “你谈过恋爱还是我谈过恋爱啊。你个没谈过恋爱的单身狗别说话。” 顾棠晚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见顾棠晚难得吃瘪,荀绾哈哈大笑了几声,顺带提了一嘴。 “还是要纠正一下你的说法。奚昭野早就不是你的学生,她都已经毕业4年了。” “就算谈了,跟师生恋有什么关系。”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指纹打开了锁,顾棠晚冲进入对门的荀绾道:“你帮我跟王姨说一声,日后早饭多做一些。” 正在看电视的王姨闻言探出了一个脑袋,好奇地扯着大嗓门道:“男的女的,成年人还是小孩,需要准备多大的量。难不成小姐谈朋友了?” 顾棠晚无奈地笑了一下:“王姨,你想什么呢。没有的事,我成天待在学校,哪来的时间谈朋友。是奚昭野,就以前同我一起住的那个学生。” “啊,是那个小崽子,终于回来了啊。那我明早做些她爱吃的。”王姨撸起袖子念念有词。 “小笼包、白米粥、炸油条……” 那小崽子倒是跟她身边的人相处地不错。顾棠晚温柔地弯着眼眸。 转身刚要进屋,便被回过神来的王姨叫住了。 “我的小祖宗啊,你就别跟那边犟,早日找一个吧。顾家那边都催到我这来了。时不时打个电话问一嘴情况的。我怕她们到时候又杀过来,惹你不高兴。男的女的都成,只要能一直陪着你。” “她说的?”顾棠晚转过身去,眼眸微暗。 “自然是家主说的,王姨哪还会骗你啊。” “不信。”她转身进了房,砰地一下门给关上了。 只落下了一句话。留下荀绾和王姨二人面面相视。 “这……好久不见这祖宗耍脾气了。”王姨见状摇了摇头,笑眯眯地感慨。 “王姨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闹得多僵啊,谁也不愿意服软。一提便急。”荀绾咕噜咕噜喝着水,无奈道。 到头来都是她们做这传声筒,传过来传过去的。 “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真是,连那占有欲和控制欲都一模一样。荀绾暗地里点了点头。 奚昭野砰地一下,僵直地倒在床上,懊恼地用脑袋砸着床。 她是不是不应该那么急,应该先巩固一下师生情谊,再循序渐进谈些别的。现在都被她给搞砸了。 第21章 奚昭野瘪了瘪嘴,眼眶有些红。 她是不是又会像上次那样,出师未捷身先死,直接将她扼杀在摇篮之中。她是不是再也不会让她接近,将她排除在她的生活外了。 尖利的虎牙咬住惨白的嘴唇上,奚昭野将整个脑袋闷在被褥里,她什么也不想想,只想一股脑地往前冲,将她的一颗心剥给她看。 可是她又怕她的血玷污她的眼,怕看见她厌恶的眼神,怕她的那一巴掌又扇在她的脸上。 她得顾及她的感受,不能做得太过。因为她欠她的,永远也还不清。 她知道顾棠晚的性子,她把人当学生是真的当学生,夹杂了一丝别的情感她都觉得是罪恶。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所以,当务之急应该先将她们的师生关系打破碾碎,这样才有一点可能。可是,若是她们连师生关系都不是,她跟顾棠晚就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最先动情的人往往是最患失患得的,心上人一个极小的变化,都会在她心里引起波涛大浪,延伸出无数个可能。思索过来思索过去,全都怪在自己的身上。 怪自己爱,怪自己弱,怪自己配不上她。 叮咚,漆黑的房里被随意扔在床上的手机发着荧光。 奚昭野吸了吸鼻子,烦躁地拿起手机往眼前一怼。 棠晚:到家了吗?聊聊。 蹭的一下从床上窜了起来,奚昭野眨了眨眼睛。她这是什么意思。她这是…… 心砰砰砰地窜,乱如麻。横隔在她们之间的第一个问题不是她接不接受,而是她为了维系她们纯洁的师生关系,会克制原本存在的情感。她这些日子待她也就比陌生人好上一点,跟初见时一样,淡淡的,再也没有之前的熟络。 顾棠晚认真再看了一遍聊天框里的大段文字,见没有什么问题,发了出去。身为老师,也作为长者,她还是打算与她说清楚。 “奚昭野,当年是老师处理不周,才间接导致了如今这个情况。但四年过去了,你已经长大了,我不能像曾经一样,替你做抉择,站在你面前。我已经无权干涉你的一切决定了。所以老师希望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并且能够自己承担后果。” “若是清楚了,那便做吧,不留遗憾。到底是一份情,无论是谁的,我都会认真对待。”而后再找个机会拒绝的。 “顾棠晚,我到家了。”水雾漫过眼眶,模糊一片,跳跃模糊的字旁,奚昭野回复道。 她知道,她一向对她最是耐心温柔的。 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她胡乱地伸手抹去了,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 第20章 清晨,荀绾刚一进门,便见顾棠晚用完了餐,手肘撑在桌上玩着手机,打包好的早餐放在一旁。 就在昨晚她将那段文字发出去后,过了一会,奚昭野同样回复了一大段:“顾棠晚。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太久的。你是我的心上人,也是我的老师,我的恩人。若是你实在无法接受,我会放下的。我们以后还是师生。我陪在你身边,跟从前一样,还叫你顾老师。” 顾棠晚张了张嘴,不知为何有些难受:“你不用如此。我说过我只是做了一名老师应该做的,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也不需要回报。从来都不是我拯救了你,而是你自己。我发挥不了那么大的作用。” “顾老师,你挺喜欢我待在你身边的,不是吗?那也许不是爱情,类似于亲情或是师徒情谊,就好似修仙小说里的关门徒儿,我在你膝下,你替我遮风挡雨。我听荀绾说你们家的理念就比较复古,师生关系也如古代一般,比较紧密。到时候我们过了明路,你正式收我入你门下好不好,我承欢膝下,为你养老送终。” “这么说还是我比较占便宜,入你门下接受了你的资源。我知道我不是很聪明,你可能也看不上我。开山徒儿是不敢想了,记名的就可以了。” 荀绾到底在外面乱说什么?顾棠晚蹙了蹙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复。 她家里的师门确实是这样传承的。一旦在祠堂上香过了明路,那就跟子女没有什么区别了,可以参与家族的决策,可以动用顾家的资源,辈分大的,甚至可以代行师职,管教小辈。她能做的她们同样也能做。 她此前确实动过这个念头,不过出于某种原因打消了。刻碑上香的门路,出不得半点差错。她就算不这样做,照样可以动用自己的势力帮她,没有什么区别。那样只是更名正言顺些。 “啊,记名也不行吗?顾老师也太小气了吧。”奚昭野发了一个可怜的小猫表情,两个小爪子抱成拳,眼泪要掉不掉。 顾棠晚似乎都能想象出她微垂着脑袋,闷闷不乐的样子。 “奚昭野,你怎么这么固执啊。”修长的手指啪嗒啪嗒打下了这句话。 “顾棠晚,你不是一样吗,跟你学的,不许凶我。从你接我回家的那一刻,我就赖上你了,不许不要我。你自己说的,一日为师,终身为母,孩子想要待在母亲身边有什么错。” 看着那段话,顾棠晚猝然瞪圆了眼睛,错愕地又读了一遍。这是什么歪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死皮赖脸的人。还没尝试,便把自己的退路明明白白安排好了。 “不可理喻。” 冷哼了一声,顾棠晚打下这句话,便将手机丢到了一旁。 待她再次拿起手机时,聊天框空空如也,一条信息也没有。奚昭野没有再回复了。 又等了一会,顾棠晚终究打下了一个字。 “好。” 若不是发现她的那份情,她早就将她收入门下了。只要她真的放下,她再做一遍又如何。 只是她为何还是不回复,顾棠晚有些疑惑地盯着手机,不能理解。 她昨晚说的话太重了?以前也不是没有骂过更重的话。说到底都是因为她时不时便会惹她生气,还屡教不改。 过去几年变娇气了?谁惯的? 顾棠晚有些烦躁地按下开关键把手机屏给熄了,下一秒又按了一下重新开启。 “王姨做的早餐有些多,给你带点。早饭不吃容易犯病。” 骑着摩托车刚到楼下的奚昭野一打开手机,便跳出了这条信息,鼓了下嘴巴。她怀疑顾棠晚在骂她,极大的可能。 往上一滑便知道原因了,她上一条消息忘回了。她当时以为顾棠晚不同意,有些伤心,洗漱完便闷头倒下去睡着了。 “ok。小笼包、炸油条、白米粥……”念着念着,奚昭野肚子就咕咕地叫个不停。 昨日她没睡好,今日起的晚,没吃早饭就过来了。毕竟她迟到一会就见不到顾棠晚了,顾棠晚可不会等她。 “王姨都备着呢。”打完这句话后,顾棠晚便提着早餐递到了荀绾,冲她使了个眼色。 “帮我拿着,给奚昭野。” “不要,你自己拿。”荀绾倚在门口,摇头拒绝着。她才不想夹在她们中间。 顾棠晚只是站定在她面前,眨了几下眼睛。 “好好好。要维持你作为老师的威严,给我吧,别盯着我看。”荀绾提着早饭就往外走,她实在受不了了。 三步化作两步飞速下了楼,她将早餐递给了奚昭野,没好气道:“呐,早餐,快些吃吧,一会到点就得出发了。” 见奚昭野眼珠子盯着楼梯看,半点都没落在她身上,荀绾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将早餐直接塞到她手上:“别看了,棠晚还没下来,总不能干站在这看着你吃吧。干脆你以后早些来直接和棠晚一起吃算了。这样送来送去的,麻烦。” 奚昭野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期期艾艾道:“可以吗?” “不可以我还会说出来吗。明日你直接上去便是了。” 她能看出来棠晚就是这个意思,不过出于一些顾忌没有说出来。还得她代劳。 得意地扬起眉毛,一口咬在包子上,奚昭野欢快地吃着早饭,悬空的脚摇摇晃晃。 她就知道,顾棠晚对她好。从一见面就对她好。 这一个两个,一样的德行,她算是看出来了。荀绾默默地吐糟了一句。 棠晚今日的心情也不错。弯弯的眼眸下淡漠的薄雾消散了些。 顾棠晚随意刷着小视频,一看到点立即收拾东西下了楼。 她今日的心情确实不错。总算解决了一件她积压在心里几年,久久不能释怀的事。她终于可以不用思考跟奚昭野相处的尺度了。担心如常的关心善意会带去误会,给她不必要的希望。 不能太亲密,也不能太疏离,这是她重新见到奚昭野时脑中的第一个念头,也是唯一一个。 寻常相处就好,久了她自然就明白,会自己放下的。 顾棠晚站在楼梯口,眯了眯眼,阳光有些刺眼,在少年的身上晕染出了一层光晕。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她一下跳下了车,转身朝她招着手。 第22章 细碎的光斑在她脸上跃动,像洒落人间的金箔,笑意在眉眼间漫开,化作涟漪漾向四周,连空气都泛起了毛茸茸的暖意。浮光跃金,火云如烧。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声轻叹从喉里溢出。 但这一次,顾棠晚没有躲开,她望着她,勾起唇角,浅浅地笑了一下,算是打了个招呼。 眼底盛着朝阳般的炽热,流转的神采如同跃动的火苗。满身的洋洋得意。 “顾棠晚,早啊。” “早。”眼神落在她嘴角的伤口上,见好的差不多了,顾棠晚便放心了下来。 见不得她这么得意,她低声呵斥着:“没大没小。” “啊~”尾音拖得长长的,奚昭野堵在顾棠晚面前不走了。 “昨天说好的,这段时间我不是你的学生,我们是平等的,你不会是想反悔吧。”琥珀色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一副不回答清楚誓不罢休的表情。 “便是寻常人直呼其名也是不太礼貌的。”哪知顾棠晚轻飘飘一句话便将她的话给堵了回去。 眼珠子一转,奚昭野想着,也是哦。那她就可以换一个新的称呼了。 “那我叫你什么?棠晚?” 顾棠晚蹙起了眉,不是很同意。她总觉得这个称呼从她嘴里说出来怪异极了。比她唤她全名还要怪异。去掉一个姓差别那么大吗,她以前怎么没有觉察出来。也不是没有学生这样唤过啊。 一看顾棠晚那表情,奚昭野就知道她不太同意。嘴巴一瘪,眉毛耷拉,她指着一旁看热闹的荀绾就开始闹腾。 “荀绾能唤我为什么不可以。你差别对待。你无理取闹。”扬高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也有些委屈。 一看火烧到她身上来了,荀绾顿时不乐意了:“不是,奚昭野你可别扯上我啊,我和棠晚什么关系。”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一般,奚昭野气得咬牙切齿望着沉默的顾棠晚。 她原以为她会像从前那般闹,哪知她竟没有。 她只是倔强地挡在她面前,抿着嘴,眼底的光黯淡了下来。她伸手想要抓她的衣摆,却又在半空中顿住,缩了回来。 “随便你。嘴长在你身上,我又控制不了。”顾棠晚发现比起她这般模样,她还是乐意见她闹腾,无奈地落下这句话,她擦身而过,那一瞬间,奚昭野的手碰到了她的衣摆。 顾棠晚向来吃软不吃硬,用这一套对付她最是管用了。她以为现在的她还是4年前的她吗。 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奚昭野一下蹦到了顾棠晚的身侧。张嘴叫着新鲜出炉的称呼。 “棠晚~棠晚~棠晚~”奚昭野从她的左边绕到了她的右边,又从她的右边窜到了她的左边,如同一只得到新奇玩具的小狼般,蹦来蹦去绕着她转,若是她有尾巴的话,恐怕都能变成螺旋状飞上天了。 作者有话说: ---------------------- 第21章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聒噪。”斜瞥了她一眼,顾棠晚伸手按住奚昭野转个不停的脑袋,随意地抓了一把头发。 服贴在头皮上的黑发立刻凌乱了起来,毛躁地像个鸡窝一样。奚昭野拍掉她的手,捋平,而后瞪了她一眼。黝黑的发丝顺着耳朵散落在肩,掩盖着她泛红的耳垂。 “刚搞好的发型,别弄乱了。” “发型?”顾棠晚似笑非笑地重复了一遍。 “我记得你不是说高考完要把自己的头发染成绿色的吗?还说到时候我可管不了你,你要顶着一头绿在我面前晃。” 灿烂的脸颊僵硬了一瞬,奚昭野头一回暗恨顾棠晚的记性为何那么好,就连她一时气急说的气话都记在心上,还记得那么清楚,几乎一字不差。 顾棠晚双手环保在胸前,饶有兴致瞧着奚昭野的表情,青一阵白一阵的,很是有趣。 “你……你怎么翻旧账啊。那时候小,不懂事,你不许笑话。”后牙槽紧了紧,磨了几下,她有些郁闷地挡在她面前,解释着。 她怕她觉得她太幼稚,依旧把她当孩子看待,根本不把她当女人,那样何谈来爱情。 顾棠晚站定在奚昭野面前,瞧着她略有些不自在的表情,有些不解。 她在意她刚才调侃的那句话,为什么? 因为喜欢吗?因为喜欢,所以格外在意她的形象,在意在她面前的言谈举止。 可是,因为她的喜欢,就要将属于她们师生之间独一无二的回忆封锁切割,这样对她又何尝不残忍。 弯弯的眉眼淡了些,胸口像塞了一团浸透冷水的棉花,沉甸甸地压着呼吸。终究还是不一样了。再怎么装作若无其事也回不到从前了。 她知道,这是必然的,也不能怪她。但是还是有些不舒服。 “没笑话。只是复述了一遍事实。”怕她想多了难受,顾棠晚将她那细微的情绪隐去,伸手捋平她头顶还翘着的发丝。 “好了,时间到了,走吧。”垂眸瞧着手腕上的闹钟,顾棠晚打开车门上了车。压下车窗冲还傻傻站在原地的奚昭野喊道: “愣着做什么?老板迟到不扣工资?” 熟悉到极点的压声,令奚昭野不由自主站直了,她忽而眨了眨眼,将脑袋往车窗上凑,笑嘻嘻道:“报告,我今日不去县中心,跟棠晚顺路,去学校。” 摇上去的车窗将奚昭野透出大半的脑袋怼了回去,顾棠晚朝里移了一个位置,勾了勾手。也没问她去干什么。 “那上来吧。摩托车放那今晚再骑回去。” 就等她这句话,奚昭野一看到她那个手势便开门窜了进来,一屁股便坐了上去,甚至还没等她的话说完。 眼皮跳了跳,顾棠晚微张着嘴,有些想骂人。 “棠晚,别看那辆摩托又炫又酷,其实它是一辆老实车,每一次它的车速从来都没有超过40迈,可安全了。”奚昭野直接预判了她的预判,将她想要骂她的点都解释得一清二楚。 顾棠晚一幅你看我信你吗的表情。 “就前几天,你骑车没看路就被我抓到了。大马路上,那眼睛都是歪的,天生斜眼?”眉毛冷冷地挑了一下,似乎有些生气。 “棠晚~那不是有你在我身边帮我看着路吗?我都在后车镜上看着呢,看得一清二楚,无论是你的脸,还是后面的车辆。” 那时候她看顾棠晚不是不太理她嘛,那她就疯狂踩她的雷点,总有一刻她会忍不住教训训斥她的。 后来受人撩拨,转念一想,越是这么干,她就越把她当学生孩子看待,便放弃了这个还未怎么实施的计划。 “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了,若再有下次,你可以揍我,揍哪里都可以。”见她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奚昭野举起右手伸出三个指头,扬声发着誓。发完誓后眨巴着眼睛观察着她的表情。 “事做的混蛋,话倒是一套一套的。我现在都不是你老师了,打你做什么?”愠怒悄无声息地散去了,顾棠晚慵懒地倚在后座上,歪过头去看着她。 日光斜斜穿过车窗,在她的肩头织就一片粼粼光斑,将眼底深处凝结的淡漠晕染得格外温柔。 之前一直都没来得及细细看这个孩子。如今一瞧,果真长大了。稚嫩褪去,将眉宇里的戾气也一并洗去。就连气质也变了。 曾经色厉内荏只会呲牙咧嘴的小狼崽如今也沉淀了下来,再没有从前的急切和浮躁。 “无论什么时候,安全都是最重要的。莫要因为一时的疏忽让自己后悔终生。若是如此,我也会担心的。”过了一会,顾棠晚轻声落下这句话。 别让她再担心了。 好像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她便有操不完的心。如今一晃也过去了6年。 瞧着奚昭野眼眸里的些许愧疚,顾棠晚摇了摇头,将话题岔开了。 “好了,跟我说说你去学校干嘛?不会是学校里有人雇你打架吧?” “若是那样我才不会接呢。”奚昭野将头高扬,哼了一声,一幅你怎么还看扁我的表情。 “是昨晚刚接的一个委托。委托人是学生的父母,说是她家孩子上下学的时候老是被一群人勒索敲诈,让我暗中护送她回家。若是发现了,将那群人给抓了报告老师。” 顾棠晚蹙了蹙眉:“校园霸凌吗?几年几班,我去查查。” “现在还没有证据,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因为委托人她孩子说是自愿的,翻来覆去问都是这个答案,若不是委托人发现她家孩子零花钱几天就花光了,根本不知道这个情况。到时候看情况吧,有消息了联系你。” “行。”车开到了校门口,顾棠晚下了车,询问着身旁双手插在口袋上疑似耍酷的奚昭野。 ”现在属于上课时间,你是跟着我去办公室呢,还是站在这等下课。”撑着一把伞,顾棠晚下意识问询着。 “当然是跟着你去办公室啦。今日阳光好毒,站在这里热死了,要被晒黑了。”听到这话,暴露在阳光下的手臂缩了缩,奚昭野往顾棠晚伞下一钻,似乎格外害怕日光晒伤自己的皮肤。 第23章 “去,你从前不是向来喜欢在阳光下奔跑,连伞都不知道打一把的,你还怕晒黑?不是说自己怎么晒也晒不黑吗?”顾棠晚将伞往另一个方向一偏,让奚昭野的大半身子沐浴在阳下。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小,不知道美貌的好处。现在知道了也不晚啊。”嬉皮笑脸地凑向另一边的阴影,奚昭野扬起整张脸对着顾棠晚。见这边的伞又偏了过去。她也没有在意,保持着如今的动作。似乎在展示着她那张美貌的脸。 她斜倚在明暗交织的光影中,半边面容浸在耀眼的阳下。眼尾骄傲上挑的弧度宛若工笔描摹的新月,让本就明亮的琥珀眼瞳更添几分神采,像是将洒在她身上的阳揉碎了,鬓边碎发被风掀起,一半盛着璀璨的光粒,一边盛着她的面容。 顾棠晚眼帘微微下垂,目光虚虚地落在她的脸上。她这话其实说的也没错,她确实长了一张漂亮的脸,那时营养不良的时候也不影响她的容貌,如今长开了就更为绚烂了。 她伸手将她飘落的发丝捋到耳后根:“哦~你现在知道你这张脸有什么用处了?说来听听。” “漂亮,好看。耷拉下来的时候会让人心软。”奚昭野伸手将那根被顾棠晚抚过的发丝重新又捋了一遍,触摸着她刚才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她弯了弯眼角笑得很是得意。 落在衣摆旁的手莫名有些不自在,顾棠晚收回眼神,提高速度朝里走。 “棠晚,你怎么突然间走那么快?我要照到日光了。要晒黑了。” “以后自己带伞。别蹭我的伞,一把伞容不下两个人。” “别那么小气嘛。我就蹭半边行不行,刚好面对你的那边脸是好看的。”奚昭野对她比了个wink,点了点她在伞下的那张脸。 “那你还是全晒黑吧,那模样甚丑。”说是那般说,瞧着她额头上细密的汗水,顾棠晚还是将伞重新移到了中间。 “哈,顾棠晚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把移到一旁。”奚昭野站在阴影处,挑动眉目,伸出手掌接着伞外的阳光。下一瞬间,整个人便暴露在了阳下。 “如你所愿。” 好心当成驴肝肺,不撑就算了,还贱兮兮的。 叩叩叩,高跟鞋踩着地,顾棠晚看都不看傻眼的奚昭野,飞速朝教学楼走去。 “哎,错了错了。你别走那么快,扭到脚就不好了。” 奚昭野一路小跑跟着时不时变换方向的阴影,嘴巴一点也没休息,叨叨叨个不停。听上去就聒噪极了。 顾棠晚非常后悔邀她去办公室小坐,就这模样她还不得被烦死。 果然,距离才能产生美。 两人都下意识忽略了身后完完全全暴露在阳光下,面无表情瞧着她们互动的荀绾。 作者有话说: ---------------------- 第22章 顾棠晚坐在办公椅上,垂眸批阅着收上来的作业。 掩着的门,拉上的帘,头顶上空调发出细微的嗡鸣,立即将她们带进来的热气吹散了。 奚昭野懒懒地站在空调吹风口的正下方,享受着迎面而来的冷空气。 “刚从外面进来,热气还没散尽,别站风口,容易感冒。”顾棠晚头都没抬起来看一眼,便嘱咐着。 相处了那么久,她哪里不知道她是什么德行,不用看都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 “知道了。”奚昭野疑惑地瞧着她漆黑的头顶,她没见她抬头啊。 一屁股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她无聊摆弄着上面的茶杯和果盘。 “要吃什么自己拿,冷饮在一旁的小冰柜里。” 听到小冰柜这个跟她们学校半点也不搭边的词,奚昭野疑惑地发问:“学校现在这么有钱吗?还给老师配备小冰柜,怕是市级学校都不一定有这个条件吧。” “想什么呢?我捐的钱。四年前学校的设备设施你还不清楚吗?破得都快报废了,连最基本的教学需求都满足不了。” 一听她这句话,奚昭野立即明白了,想必她们学校这些年的飞速发展还有顾棠晚的一份力。 左顾右看搜寻了一会,奚昭野在角落找到了她说的冰柜,轻轻掀开。 除却几小罐茶叶,里面塞着各式各样的饮料和冰棍,奚昭野喜欢吃的口味几乎都包含在了里面。 “顾棠晚,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喜欢吃这些啊。买这么多吃得完吗?”张嘴咬开小布丁的包装,她在冰糕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牙印。 “若是只放一些茶叶未免太空了,反正它们的保质期长,我便让荀绾都买了一些放进去,闲暇时吃几样。再说,你们一个个都这个时候回来看老师,老师不得准备点小零食。”在一道错题上打了个大大的叉,顾棠晚瞥了她一眼。 奚昭野难得乖巧地坐在沙发上,也不惹事,悬空的脚摇摇晃晃,她对上了顾棠晚的眼神,又咬了一口小布丁。 她对零食没有什么特殊的偏好,无论是甜的还是咸的都行,不过是闲暇时的消遣。不过那小崽子就喜欢吃甜的,只要是甜食多甜都不会觉得腻。平日里王姨做的甜点就她吃的最欢。 不过是一次寻常对视,奚昭野却一幅吃惊的表情,盯着她目不转睛:“咦,棠晚,你什么时候会解释了?” 从她成为她的班主任开始,她口中吐出来的基本都是简洁的命令,强势到不容反驳,像这样长篇大论的解释还是挺少见的。 顾棠晚顿了一下,没好气道: “休息好了吗?休息好了就帮我做点事,别在那瞎逛,没个正形。” “嗷,来了。”将吃得干净的木棍往垃圾桶一丢,她水灵灵地站在顾棠晚面前,咧开嘴对她笑,两颗小虎牙藏在唇瓣里,若隐若现。 “帮我按照表分组。”顾棠晚将一叠已经批好的卷子塞到奚昭野的怀里,并没有看她的表情。 “好。”抱着卷子的手有些犯难,左边是一叠教科书,右边是已经分好组的卷子,几乎将桌面的位置都占了。中间顾棠晚端坐在那,翻阅着新鲜出炉的成绩单。 “那,我在哪摆放卷子,茶几吗?”手指一指正在烧水的茶几,奚昭野鼓了鼓嘴,一步三挪地往那挪,小声抱怨着:“你说你办公室都这么大了,还不买大点的办公桌。这么小怎么坐人啊。” 随意地瞥了一眼她挑选的大小适中的办公桌,顾棠晚叹了口气,奚昭野脸上的不情愿太过明显了。 在这张桌子上办公和在不远处的那张桌子上办公有什么区别,不是一样是在一间屋子里吗?就算在这张办公桌上,她们之间也隔了一段距离,结果是一样的。真是越来越不懂现在的小崽子都在想什么了。 原本不太想理会她那点小情绪的,就见那个小崽子抿着嘴,捏着花名单,闷闷整理着卷子,瞧那样还以为她压榨她了。 神使鬼差之下,她朝侧边移动了一个座位,将那半边的桌子清空。而后,她朝奚昭野招了招手:“过来吧,茶几上有热水,容易将卷子弄湿。” “好。”就等她那一句话呢,奚昭野眉目也不耷拉,嘴角也不下垂了,高高兴兴地挪了回来。手一挥,卷子便分到了一个组。 和以前一样幼稚。顾棠晚余光一扫,微微勾起唇角。 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奚昭野很快就将大部分卷子分完了,除却她手里捏着的那一张。 她将卷子怼到脸前,翻来覆去辨别着其上的字迹。鬼画符地将三个字连在了一块,如同一窜跳跃的英文字符,根本就看不清楚他的名字。 奚昭野蹙起了眉头,犯了难。一手拿着花名单搜寻着可能的名字,一手捏着那张卷子,奚昭野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将目光放到了顾棠晚的身上。 如此特别的字迹,想必顾棠晚一眼便能认出来到底是她的哪位学生所写吧。 “棠晚?”她靠近了她,拿着卷子放在她的侧边摇了摇,见她还是没反应,轻声唤了一声。 顾棠晚一只手撑着脸望着电脑上她老师发过来的数据,一听到声音,下意识偏过头朝声源地望去。 红唇擦过一温热的物体,一触即松,顾棠晚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奚昭野垂下眼眸后退了一步,拿着卷子的手隐隐发着颤。 觉察到顾棠晚探究的目光,奚昭野慌忙换了只手,将卷子递给了她,背在腰后的手蹭了蹭后背。 唇瓣擦过手背的瞬间,那奇怪的酥麻感便从接触点炸开,顺着血管攀至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跃声震得她耳根发烫。怕顾棠晚看出什么,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抬起头来,让她看到脸颊上的微红。 唇瓣不自觉地抿起,顾棠晚稍微一思索,便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她一时入迷没注意到她的靠近,偏头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背。 明明是个不起眼的意外,为何她表现得那么不自在。瞧见她如此大的反应,顾棠晚竟也不自在了起来。口腔里弥漫着淡淡的胭脂味,她涂了口红,想必她的手背上会留下一个淡红的印记。 第24章 她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抽出一旁的纸巾,递给奚昭野,让她擦干净。 奚昭野默不作声地接过了纸巾,搭在手背上,轻轻擦拭着。柔软的纸巾搓着手背,搓到手背都红了她依旧没有停下来,那动作十分机械,瞧上去便心不在焉。 手指搭在她用力的手腕上,轻轻挪开了。 “好了,再这样下去就该破皮了,刚才是老师没有看到。你别多想。”几乎是在她声音落下的下一秒,迟钝的脑子传来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喜欢两个字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久久未散,顾棠晚的身体僵硬了一瞬,松开手,抽出她手上的卷子,一气呵成。 因为喜欢,所以会对她的触碰产生生理性的感觉,是吗? 顾棠晚接过卷子细细查看了一番,过了一会才记起奚昭野好像找自己有事。 “怎么了?这张卷子有什么问题?”她刚才粗略地看了几遍,她的批阅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他的字写的很丑,我没太认出来他的名字。”奚昭野将纸张揉成团,不去看自己通红的手背,那淡红的唇印早就在她的折腾下弄没了。 刚才看她那意思,想必她不希望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吧。 如此一想,砰砰直跳的心脏凝固消停了下来,奚昭野面色如常地抬起脸来,指着他那团鬼画符,抱怨着。 顾棠晚落在那团字上,摇了摇头,隐约有些嫌弃:“是第一组的。他那字确实丑。” “我就说吧,难看。”奚昭野将整理好的卷子放在桌前,还不忘吐槽了一句。 见两人之间的气氛回到了从前,顾棠晚微乎其微地松了口气,弯了弯眼角,她尾音扬起调侃着: “有你的丑吗?你那手狗爬字都不知道照着字帖练了多少遍才勉强能看。” “顾棠晚,别老是翻我旧账好不好。我现在的字才不是这样的。”奚昭野深吸一口气,谴责地看了她一眼。 哪知那张红唇一张一合竟笑意盈盈地吐出了两个字:“不信。” 气得有些跳脚,奚昭野一把抢过顾棠晚手里的笔,在一旁的草稿纸上,端端正正地写下了三个字。 顾棠晚。 她一笔一划写得很慎重,就连呼吸都随着笔尖的起落忽急忽缓。 写完后,她将整张纸举了起来,得意洋洋地展示给顾棠晚看。 “怎么样?不丑吧?好看吗?” 她那时候偷摸着练字都是从这三个字练起的,后来便成为了习惯,想她时写,念她时也写。 修长的指尖落在顾棠晚三个字上,轻轻一擦,在纸上划出几道黑痕,也在她白皙的手指上留下污渍。 她凝视着她无比熟悉的字,有些恍惚。明明她几乎每日都会写一遍,但从她的笔下出来,竟让她觉得有些陌生,认不得了。 那是她的名字吗?出自奚昭野的手下,用她的笔,写她的名。 “嗯。”顾棠晚只是低声应了一声,没说好看也没说不好看。 作者有话说: ---------------------- 第23章 “咚咚咚”,忽而传来一阵敲门声,顾棠晚立即回过神来,朝外看去。 “进。” 停顿了几秒,门慢慢悠悠地推开了一个小缝,几个女孩的脑袋挤在了一起,透过门缝看着里面的动静。 透亮的眼睛一与顾棠晚对视上,便有些害羞地撇开了。 推搡来推搡去,她们推出了一个代表:“老师,我们上课没太听懂,可以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顾棠晚有些无奈地勾起唇,朝她们招了招手:“进来啊,在门口待着不热吗?” 掩上门,她们将上课记的笔记递给顾棠晚,而后有些局促地站立在她面前,等着她的解答。 将内容大致一扫,顾棠晚弯了弯眼角,拿起桌上的笔,一转,用笔帽点了点笔记:“记得不错。哪个部分没有听懂?” “就是这里……还有这里……为什么可以直接使用公式?”手指指着略有些凌乱的字迹,她们鼓起勇气发问,声音略有些发颤。 “是这样的,根据……的原理,可以得出这个结论,而后再……可能是我上课时讲的有些快了。”笔刷刷刷地在笔记上飞速写着,揉碎掰扯了个干净。 瞧着啄木鸟般不停点着头的学生,她抬起头来,轻声问道:“现在听懂了吗?” “听懂了,谢谢老师。”她们腼腆地点了点头,看了顾棠晚一眼又低下了头。 背脊懒懒地向后靠,顾棠晚换了个放松的坐姿,见她们一幅想走没她的允许又不敢走的表情,她挑了挑眉:“你们进办公室是来问问题的,又不是因为犯事,我又不会凶你们,低着头做什么?还是说……我长的很可怕吗?” “没……没有。老师一点也不可怕。”话音刚落便听到女孩焦急的否定声,她们鼓起勇气直视着顾棠晚的眼眸。漆黑的眼眸弯弯的,像被春风揉过的新月,无声熨平了心底的踌躇。 “所以啊,抬起头来,理直气壮地向我请教。我又不吃人。” 正中间的女孩瞄了她一眼,怕她误会,果断把人给卖了:“是我哥哥,他曾经在您班上,一听您是我的数学老师,就三番五次地吓唬我,说你最怕麻烦了,若是给你找麻烦会被你凶死,叫我小心点。” “哦~”顾棠晚挑了挑眉,“姓赵,又是你哥哥,老师知道是谁了。” 那小兔崽子,在班上给她找事也就算了,毕业了还诋毁她的名声。 “那你觉得呢?”眨了下眼,顾棠晚转着手中的笔。 “肯定是我哥在胡说,谁不知道他,成天惹是生非被我爸妈骂,没个正行。虽然相处时间不久,但老师你最是和蔼可亲不过,从来没见你在班上发过火。我回去就告诉我妈,他吓唬我。”一口气将心底的话吐了出来,女孩的表情瞧上去活泼多了。显然,她哥惟妙惟肖的恐吓还是对她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顾棠晚显然对她嘴里的话满意极了,眉眼向上挑,温柔地笑了,如沐春风。 扑哧一下,奚昭野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笑出了声来。 双方同时将目光转向从始至终站在顾棠晚身旁,没有讲话的奚昭野。顾棠晚瞥了奚昭野一眼,似乎在警告。奚昭野摸了摸鼻子,抿了下嘴巴,示意她马上闭嘴。 她哥哥的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并不是恐吓。 顾棠晚讨厌学生没事找事给她找麻烦,所以班级必须完全在她的掌控下。一旦发生什么事,都是她最先知道并处理的。往往都是处罚结果出来了,她们才大致知道事情的原委。 不过没做班主任了,她身上那股威压倒是淡了许多。瞧上去便温柔和善,很受学生欢迎。与奚昭野那时候极为不同,那时候她成天挂着淡淡的笑容,也没见班里的人敢在她面前犯事。 女生们有些好奇地将目光落在奚昭野身上,其实她们进屋的时候就有些好奇。 她们的数学老师,长的漂亮,脾气又好,但奇怪的是从来没有人跟她走得很近,除了她的保镖以外,几乎都是一个人。一个人上下课,一个人用餐,那些老师都是成双结对的。 这个人居然能在老师的办公室待这么久。 顾棠晚似乎觉察到她们的疑问,介绍着: “这是你们的学姐,你哥的同学。” 原来是学姐回来看老师啊。“学姐好。”她们异口同声打着招呼。 “你们好啊。”奚昭野朝她们挥了挥手,笑得很是灿烂。 还是头一回有人喊她学姐,在大学她成日忙着公司的事,哪有时间在校园乱逛偶遇那些学妹。 闲谈了一会,顾棠晚扫了一眼时钟:“快要上课了,回去吧。不然要迟到了。” “啊。”她们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老师再见,学姐再见。” 打完招呼后立即朝教室跑去。 顾棠晚瞧着她们的背影,唇角上的弧度更深了。 “你们不是9月才开学不久吗,又是高一新班级,熟悉地这么快吗?”奚昭野瞧着顾棠晚有些柔和的侧脸,酸酸地说了一嘴。 她当然知道,顾棠晚对她们和对其他同学并没有什么区别,传道授业,答疑解惑。因为她不是班主任了,不需要管班级里的那些杂事,那些学生很大概率惹不到她,她的形象自然就更为和善温柔。 她知道,她只是平等地对她的任何一个学生好。无论今天走进来的是谁。 她不需要羡慕,因为这些她都有,甚至比她们得到的还要多。学校以外的课余时间,她的目光都会落在她的身上,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毕竟那时候她和她住在一起。 可是,她总会想,她和她们是不是没有什么不同,是不是无论是谁落到她那个境地,她都会带她回家。照顾她,教导她,安抚她。 这些年来,她的脑海里总会盘旋着这个问题。 每次看到她对其他同学笑时,每次看到她对她们的良苦用心时,每次瞧见她的强势作风下的温柔时…… 第25章 她只需要站在原地,什么也不要做,就淡淡的看着她,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敲进她固若金汤的内心,带着些许刺痛,些许酥麻。 她会疯狂地在蛛丝马迹中寻找她对她的不同。可能是今日语气里带的熟络,可能是昨日亲昵的动作,她总是乐此不疲地想要证明,她和她的哪些学生不同。 她对她那么好,有没有一点……就一点点不一样。有一点点超出师生范围的感情。 低垂下来的脑袋,看不清神色。 顾棠晚瞥了奚昭野一眼,又坐了回去,瞧着自己电脑上那一堆的数学公式。 过了一会,待奚昭野重新抬起头,除了微红的眼眶看不出任何异样时,顾棠晚淡淡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喉咙一哽,透过反光的电脑屏幕,她看着她漫不经心的表情。抿着的嘴唇抖了几下,奚昭野别过头去,望着她刚分好的卷子,有些冷硬地道:“没有。” 反光的屏幕下,少年抿着唇,眼眸微耷,倔强极了。 她对她这副表情很是熟悉,她快要哭了。奚昭野很倔强,她极少在别人面前落泪,哪怕是她。 可就算是自己缩在角落里哭,她也不会让自己发出声音。她会咬着自己的胳膊,将血和泪一起往下咽,被她教训了几次,她倒是没有再咬伤自己,但依旧不会发出声音。 顾棠晚垂眸回忆了一下,一切正常,没有什么异常。那是为什么?是她把她惹哭了? “奚昭野,过来。”她命令着。 握着的拳头紧了又松,奚昭野吸了吸鼻子,往外又挪了几步,背对着她,眼神完完全全落在桌子上。她不理她。 顾棠晚勾起唇角,望着她的背影气急反笑,她这是又再闹什么狗脾气?刚才还好好的。 “过来。”依旧是那个强势到不容置疑的腔调。 “顾棠晚,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凶。你对她们都不那样。”耷拉下来冷淡又凶戾的眉眼,奚昭野颤抖地喊出了这句话。一说出口,虎牙便嵌进了唇瓣。 顾棠晚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她居然在纠结这个问题,撑着脑袋想了一会,她也想不清楚缘由,还真没有办法回答她。 “那我过去行吧。”轻叹一口气,顾棠晚朝她走去。站定在她身旁,顾棠晚歪头往她脸上凑,似乎想要越过耷拉在脸颊两侧的黑发,看清她的表情。 奚昭野将脸往一侧偏,不让她看。 哪知顾棠晚看得更起劲了,伸手将她的头发往耳后拨,露出她紧绷的下颚,她扬高尾音:“真的不高兴了?” 嘴抿得更紧了,若不是眼前是顾棠晚,奚昭野几乎会将拳头挥到这个恶劣之人的脸上。 见她不答,顾棠晚又重复了一遍:“真的?” “顾棠晚!”奚昭野扭回了头,杏眼圆睁,眼尾被情绪染得绯红,她瞪着顾棠晚。琥珀色的眼瞳被浸得愈发明亮,好似下一秒便要溢出潋滟水光。 指腹往眼角一抹,擦去她即将溢出的水泽。 顾棠晚轻声道:“奚昭野,虽然我这么说不大好,但是我的生活和工作一直分的很清楚,你以为我什么人都会领回家吗?哪怕她是我的学生。” 作者有话说: ---------------------- 第24章 双手插着兜, 奚昭野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懒懒地倚在学校门口。 离学校放学还有十多分钟。她用虎牙重重地咬了几下棒棒糖, 咔吱咔吱地其咬成几块,咽入喉里。 睫毛无意识扑闪,失神的眼瞳落在不远处的地上。将她一耷拉下来就显得凶戾的眉眼晕开了。 顾棠晚她刚才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是说她和她那些学生不一样,是最特别的?还是看她不开心,在哄她? 该死,她当时就不应该被她那句话给哄过去,就应该闹腾给她看。 哪还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自己因为她的那句话七上八下,心好像吃了颗跳跳糖似的, 而她倒像个没事人, 落下那一句便重新坐在了电脑桌前,就连脸色都没有一点变化。 顾棠晚确实也没有其他意思,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那双眼睛很漂亮,很绚烂, 熠熠生辉的, 让她下意识不想让其浸上水泽,染上阴霾。 只是, 她回想起那句话后,奚昭野微愣的表情。僵硬的眼珠慢慢落在她身上,完完全全倒映着她的面容。余烬泛着暗红,噼里啪啦下,火星四溢,转瞬化作悦动的炽焰。 她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情愫能让一个人在瞬间完成情绪的大起大落。但她知道,心知肚明,是她而起的, 因为她的一句话。 因为她的一句话…… 明明是绚烂璀璨的朝阳,顾棠晚望着望着不知为何有些难过。 她不知道她那时候应该再说点什么,再进一步,擦到火星,便是拒绝。 没有人希望看着旭日陨落,星辰黯淡。那将会是她亲手弯弓搭箭射沉的。 顾棠晚避开了她的眼神,她望着满屏的数学公式,难得走了神。 她好像又做错了。 蹙起的眉目,隐痛的眉心,她重重揉了揉,烦躁又挫败。 她比奚昭野野年长了十岁,人生阅历不知道比她丰富多少倍,但唯独这件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她从前从未遇到这种情况,也从未见过如此棘手的追求者。重不得,轻不得。 她到底怎么样才能维系好两人的关系?到底该怎么做? “咚咚咚,”一重二轻的敲门声袭来,顾棠晚抹去眼眸的暗涌,轻声道:“进。” 荀绾提着一保温桶放在了办公桌上,屈指敲了一下罐顶。 “王姨做的午餐。她特地跟我交代了,说里面的几样是奚昭野喜欢吃的,让她多吃些。” “我记得我没让她准备奚昭野的午饭。”顾棠晚眼睛都没抬起来便轻声道。 “这不是听到她和你一起在学校就顺手做下去了。你在学校还没有她一口饭吃?”荀绾有些诧异地反问了一句,而后盯着顾棠晚平静的脸看。 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去工作了,你多吃一份吧。”顾棠晚将饭菜从保温桶里拿了出来,自己打了一份,将多余的全都推给了荀绾。 “啊?我在家已经吃过了。”荀绾挠了挠头,将饭菜又推了回去。 “要吃你自己吃,我可吃不下。” 顾棠晚细细咀嚼着送入嘴里的青菜,没有再说话。 不是,她们又怎么了?闹矛盾了? 荀绾趁着她垂眸深思的间隙,疑惑打量着。 不应该啊,棠晚虽说脾气跟好搭不上边,但面上温温和和,一般情况下不会让人下不了台。 况且她对那个小崽子颇为纵容。那小崽子又喜欢棠晚,不会故意惹她生气,到底哪里又出差错了。 荀绾绝对想不到,前几天刚答应好好的,如今顾棠晚的脑海里竟出现了反悔的意向。 说好的平常跟她相处,没想到没坚持了几日她便有些受不了了。 她在想这样的做法是不是错的。 那双眼眸太绚烂,被她那样注视着,哪怕她没心动,也不由恍惚沉浸了一顺。 她是不是就不应该给她希望,就应该如上次一样果断决绝的斩断。 可是,那样很痛苦吧。她不会喜欢她,她也不愿意让她受到伤害,还是她一手造成的,那是亲手她养了一两年的小崽子。 第六感告诉她,她应该选择一个伤害程度最低的方法。那便是荀绾提议的这个方法。面上不拒绝不接受,等着她放弃。 “该死。”顾棠晚嘴里暗骂了一声,筷子嘭地一下砸在餐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知道因为她对她有感情,在乎她,才会反复纠结其中的尺度,进退失据。 “怎么了,棠晚。难道是那个小崽子真的惹你生气了?我去教训她。”荀绾挽起手上的袖子,露出健硕的胳膊。 “没有。我的问题。”她轻轻摇了摇头,冲荀绾笑了一下。 而后伸手将暴露在空气里散着热气的午餐一件件地收回保温桶里,旋紧封好。 “算了,留下来吧。一顿饭而已。” 距离下课铃声响起后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校门口熙熙攘攘的,都是背着书包回家的学生。 奚昭野站在校门,对照着手机里的图片,仰着脖子四处观望,寻找着她的雇主。 一个穿着校服,绑着马尾辫的女孩低垂着头,慢吞吞地从校园里走出来,站在她身旁。 奚昭野跟图片对比了一下,大致没错,便半蹲下身子与她平视,咧嘴笑了一下。她拿出手机提供材料。 “你好,我是奚昭野,你母亲雇的保镖,这是你母亲跟我签订的合同和聊天记录,现在我护送你回家吧。” 等了一会,女孩看完了那些材料,黝黑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地打量着她,温声细语道:“奚姐姐好。” “需要我为你背书包吗?”奚昭野瞧着几乎要将她背脊压沉的书包,询问道。 第26章 “不用了,我们早些回家吧。”女孩回头望了一眼逐渐空荡的校园,轻声催促着。 “好。”跟在她身侧穿过梧桐树林,走在水泥路上,三三两两的学生跑在路上,嬉戏打闹。 奚昭野将双手环保在脑后,影子懒懒地拖在身后。 “你打架厉害吗?”女孩低着头一路向前走,双手紧紧地揪着自己的书包带子,突兀地问出了这句话。 “那还用说,虽说不至于以一打十,但打这些初中高中的小屁孩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你就放心,没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欺负你。” 奚昭野高扬着头,意气风发。 “到底是谁欺负你了,别怕,跟我说,我保证为我的小雇主处理干净。告诉你哦,我在你们学校有人。”少年弯下腰对着女孩的脸,急促地眨了下眼睛,颇为得意。 “没有人欺负我,都是我自愿的。”女孩将头垂地低低的,闷闷回答了一句。 “既然是自愿的,你为什么要问我打架厉不厉害?” “是不是她们用武力威胁你,你不敢说?”奚昭野不甘心地追问着。 “没有。”从始至终女孩都只回答了这一句。 过了马路,七扭八拐进了小巷子,巷子的另一侧,一群抽着烟的学生三三两两倚靠在墙上,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校服披在身上,头发烫卷了一番,依旧是黑发,凶戾的脸上难掩青涩,看上去规矩文明多了。 看来自从学校整顿了一番,小混混也得规规矩矩地遵守校规,穿校服,披黑发。 堵在路前的小混混齐刷刷将目光落在她们身上,扔掉烟,朝她们走来,将她们团团包围住了。 明明应该是紧张激烈的打斗场景,奚昭野却莫名弯着眼角,笑出了声来。 如今再看这些半大的孩子学着道上的规矩在同学面前称老大,她就觉得好笑。 难怪顾棠晚当时看她不顺眼。 为首的小混混不爽地拿起棍子,碰地一下重重地砸在墙上。 她指着低着头不敢看她的女孩,呵尺道: “你,过来,对,就那个低着头的矮冬瓜,叫你呢。说好的今日交保护费的。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久。你什么意思?迟到就算了,还带外人过来,想要反悔啊?” “我……不是……我……”女孩抬起头,支吾了几句,眼睛都红了。 “好了。我来告诉你。”奚昭野将女孩护在身后,在小混混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一脚踹飞了她手里的木棍,扭着她的胳膊将她死死按在墙上。 她在学校的时候,还从来没有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敲诈勒索,就这种,没被她打哭就算她们运气好。 掉落在地的木棍被她一勾脚飞起,落在了她的手上,她握着木棍砸在墙上,距离她的鼻子仅剩丝毫。 “就你们这样还想在道上混,回去喝奶吧。她,我罩的,不想被打就赶紧滚。以后看到一次我打一次。” “啊啊啊啊……”乌合之众一看她们似乎惹到了真的,吱哇乱叫,四散而逃,将她们的老大直接抛弃了。 “你你你你……”为首的小混混瞧着近在咫尺的木棍,结巴了一会,哇的一下大喊着: “救命啊,打人了。校外闲散人员欺负在校学生了,救命啊,救命啊……” “闭嘴,吵死了。”木棍象征性地往她头上一点,立即让她闭了麦。 见周围没有人救她,她便把目光放在从始至终都静静望着的女孩身上。 张嘴便骂道:“你恩将仇报,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了,是你自己眼巴巴凑上来说要加入我们,我才让你交保护费的。” 第25章 奚昭野挑了挑眉, 望向垂头不语的女孩。 “我的雇主,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说过没人欺负我的, 是你们自己不信。”女孩落下这句话后,便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垂头向前走。 “我就要到家了,没有危险,不用送。” 手一松,将小混混放开,奚昭野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 这可不行,钱都收了,肯定是要护送她到家的。若是雇主没看到她的身影, 误会她拿了钱不办事可就毁了她们公司的声誉。 小混混痛苦地扭着自己的胳膊, 哀嚎了几声,见没有人搭理她,都走远了,立即跑了上去, 手还没碰到女孩的书包带子便被奚昭野拍掉了。 她也不是很在意, 叮地一下出现在女孩的前方,努力努嘴:“哎, 矮冬瓜,那你还交不交钱,入不入会了。只有这一次机会了。过时不候。” 女孩抿着嘴,加快速度。 奚昭野堵在小混混面前,将她和自己的雇主隔绝开了。 “提醒你一下,这叫敲诈勒索,金额巨大是可以判刑的。” “哎,我们可没有敲诈勒索, 是有一天她莫名其妙地找到我,说她想加入我们,我自然是不同意啊。我说像她这种乖乖学生我可不敢带坏,到时候磕着碰着,老师家长不得找我麻烦。她就说可以花钱买名额,用自己的零花钱,不过她妈一周给她一次零花钱,要我每周在这等她,本来今天是最后一次了,她可以入会了,没想到被你给搅黄了。” “既然你不想入会了,那我便把钱还给你,省的你到时候说我们恃强凌弱。”她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十块钱,塞进了女孩的手里。 “你觉得这是莫名其妙吗?”女孩抬起头来望着她,眼眶红红的,下一秒,她朝前跑去,掠过在楼下等她的母亲,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楼道里。 奚昭野在楼下与她的雇主交谈了一会,插着兜朝外走。肚子咕咕咕地开始叫。 已经快一点了,好饿。顾棠晚会给她留饭吗? 这个念头刚一闪而过,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一声。顾棠晚发过来了一张照片。整洁的办公桌,吃的干净的餐盘还有不远处密封的保温桶。而后便没了消息。 奚昭野得意地吹着口哨,啪嗒啪嗒回着消息:“棠晚,忙了一早上,好饿啊,我马上回去。好想念王姨炒的菜啊。” 顾棠晚将桌面整理好后,便撑着脑袋刷手机。微耷的眼帘有些困倦,她打了个哈欠,换了一个姿势刷手机。 跳出那条信息后,她弯了弯眼角,回复了一句:“嗯。” “啧啧啧,棠晚,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像一个长辈催自家的崽子回来吃饭。若是她再不回,就该过度到下一个阶段了,冷着脸质问她到哪里撒野了,居然连饭都不吃、家都不回了。” 荀绾将顾棠晚的表情收之眼下,笑意盈盈地调侃着。 她微蹙着眉瞪了她一下,将头侧了过去,一幅现在不想看见她的样子。“荀绾!” “平日里这时候你都不知道在哪里撒野,今日怎么这么规矩的守在我身边。看热闹来了?”红唇微启,顾棠晚不甘示弱。 “好好好,我闭嘴。你可别揭我老底。”荀绾用手在嘴巴上打了个叉表示自己住嘴。而后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认真望着她。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她已经不是你的学生了,你其实可以不要有心理负担。” “荀绾,抛开一切不谈,这些感情不是光靠考虑就能有的。”顾棠晚顿了一会,轻声回复道。 若是光靠考虑便能考虑出感情来,她早就接受她安排的相亲,哪里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棠晚,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荀绾蠕动了一下嘴巴,到底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虽说旁观者清,但她也看不太清她的感情。她只是觉得这两人的相处太过的自然熟络,透着一股外人难以介入的氛围。若是说师生也不像,若是说谈了,也没有。 她的大小姐已经为了那个小崽子破例了很多回。有些她发现了,有些她没有发现。 四年之后再次相处,点点滴滴的亲昵,对方灼热的眼神,或许是哪一个瞬间,那个她在心底为自己画下的看不清摸不着的师生界限一点点地偏移,在她自己都未觉察出来的时候。 她分得清楚这其中有多少是4年前的师生情谊,有多少是4年后新升起来的情愫吗? 她突然想起来,顾棠晚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认为的喜欢应该是什么模样的。 “棠晚,其实你可以问问这里。”荀绾隔空指了一下她的心脏。 奚昭野刚走出小巷,便看到了先前那个小混混。她倚靠在墙壁上,铮铮有词道: “哎,钱还回去了,我们的倚天屠龙神帮会又缺钱了,该去哪里搞钱呢?” 看到奚昭野的那一瞬间,她眼睛亮了起来,一下跳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干嘛,我要回家吃饭,没时间跟你闹。”奚昭野没好气地掠过她朝前走,虽说棠晚什么也没说,但她要是太晚回去,棠晚绝对会不高兴的。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刚才误会我了,还当着我一众小妹的面,将我按在墙上,让我颜面扫地,你是不是应该给点补偿啊。” 第27章 “虽然我的雇主说她是自愿的,但就你刚才那个的行为,被人揍也是应该的。”奚昭野没好气道。 若是碰到她年轻气盛时,碰到这种拦路敲诈学生的小混混,指不定打得她哭泣求饶。 做什么,她才是这片地界的老大。学校里的学生都是她罩的,越过她打她们的主义,就是在挑衅她,活该被她打。 “雇主?你这么厉害的人居然被那个矮冬瓜雇佣了,我反悔了,我要收她入会,这样你便是我们倚天屠龙神帮会的打手了,有了你之后我们会指不定所向睥睨,一统榕县。”那个小混混的注意力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挥舞着不知何地捡来的小木棍,畅想着自己的未来。 “等等,你刚才说你是什么会的?”奚昭野迟疑了一会,以为自己听错了。 “倚天屠龙神帮会,这名字酷吧。还是我和她们想了好久才想出的。”她得意地扬起脑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而后伸出了一只手。 “经过此次战役,本帮主赫然发现倚天屠龙神帮会里的小妹没有一个靠谱的,为了振兴帮会,我正式邀请你成为我倚天屠龙神帮会的二把手,我们双剑合璧,定能所向睥睨。” “谁要和你双剑合璧啊,你撑得过我的一拳吗?闪开,别挡道。”奚昭野将她的手拍掉,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被缠得烦了,她的眉目便耷拉了下来,瞧上去凶极了。 她的脾气一直都不是很好,除了对熟悉的人和顾棠晚身边的人上心外,她平日里面对外人都没什么表情。 对那个女孩那么友善是因为那是她的雇主,她是有职业道德的,眼前这个小混混显然不在她的道德之内。 那人瞧着她凶戾的眼神,害怕地后退了一步,到底不甘心,小心翼翼地跟在背后,喊道: “听说这一带的帮派被一个大人物彻底清扫过,几乎一个也没有剩下来。我一看你这气质便知道你曾经也是道上混的,你真的不打算振兴这一片的帮派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奚昭野回过头来,白了激动的少年一眼,骂道:“有病。” 哪来的中二少年,是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吗?还真以为混社会是什么好出路。还振兴帮派,到时候出门没被捅死都算她运气好了。 她当然知道那件事了,那件事还是因她而起的。当时她被生物爹卖给那些帮派,失联了。顾棠晚知道了便带人将那些帮派一个个端了,这才找到她的。 等她回学校后,那些帮派便没有一点消息了,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后来她才知道顾棠晚对学校四周的种种环境已经不满很久了,接着那次机会,动用了家族的势力,愣是将垃圾扫得一干二净,没留下一点碍她的眼睛。 她想做什么,破坏棠晚的成果吗? “过来。”勾了下唇角,奚昭野朝少年招了招手。 少年以为她被她的言语打动了,虽然还是有些怕她,仍屁颠屁颠地凑了上去。 一个侧身,踹了一脚她的膝盖,抓着她的肩膀直接将她压在了地上,脸贴着地。 奚昭野俯身附在她的耳畔,威胁道: “就你这样的还想混社会,哪来的回哪去吧。若是让我发现你敢在学校附近搞事,我保证,会将这个木棍插在你的手掌上。” 刺痛的脸颊下,她惊恐地瞧着奚昭野拿着木棍在她手上比划,而后,擦过她的手指,沿着她的指缝插进了泥地里,竖了起来。 在顾棠晚面前装乖,并不意味着她是真乖。 若是没有手腕,出手不狠辣的话,她又如何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便建立起了一家保镖公司,还有模有样,蒸蒸日上的。 第26章 微开的门缝里探出来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圆溜溜的眼睛转悠着往里看去。 一点半,一般这个时间点顾棠晚都在午休。那是她一贯的习惯, 若是中午她因为处理班级的事情耽搁了,下午她的脸色便会难看许多。所以,许多同学哪怕惹是生非也不会挑在那一个时间点。 她不好过,他们只会更难过。 之前她上高中时,吃完饭顾棠晚便会去学校给她安排的宿舍休息一会。 她不知道如今她是什么情况,学校给她安排的宿舍在哪,不过,她那个习惯应该是没有变的。 都怪那个小混混,耽搁了她那么多时间, 下次要是再让她遇到她为非作歹, 她非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 原本按照她的计划,11点40分下课,护送雇主回家,最迟12点半就能够返回, 一点到学校, 还能赶上末班车。哪用像现在这样,又盼着棠晚等她, 又盼着她去歇息。 眼珠子一点点地向上扬,那道身影依旧坐在办公桌前,掌心托着腮,耷拉着眼帘,将睡未睡。 似乎觉察到奚昭野发出的动静,睫毛颤了颤,她慢慢抬起眼眸,像蒙了一层雾霭般, 波光粼粼。 “没休息,进来吧,站在门口做什么。” 除了奚昭野,没人会不敲门就敢开门,也没人会在这时候打扰她。 伸手掖去溢出的水泽,便见奚昭野瘪了瘪嘴,身后那隐形的狼尾巴耷拉了下去,她拖着步子来到办公桌前,半蹲了下来,将脑袋耷拉在桌上。露出沾了些许尘土的脸蛋。 “抱歉,我回来晚了。打扰你休息了。” 顾棠晚抬眸看了她一会,到底没忍住,伸手将她脸上凌乱的发丝理到两旁,而后将纸巾和保温桶推给了她。 带了丝鼻音的声音轻柔地飘入她的耳里:“工作要紧。王姨给你留的,说你爱吃。” “替我谢谢王姨。”奚昭野咧嘴露出两颗小虎牙,沿着桌子边缘挪着身子,很快就到了顾棠晚的脚边。 白色的长裙顺着流畅的弧度一路延伸至膝盖上方,将修长的腿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小腿笔直纤细,脚踝处系着同色系的细带高跟鞋。她翘着二郎腿,高跟鞋一晃一晃的。 奚昭野不自然地避开了眼神,她蹲在地上,掌心向上,捧着一片漂亮的叶子。 “我刚才在路上偶然看到的,梧桐叶片,很漂亮,我很喜欢,送给你。” 指尖捻着那片树叶的叶柄,顾棠晚撑着手肘,将它放在了半空中,观察着。 叶片呈心形,主叶脉像蜿蜒的翡翠河流,两侧叶脉如交错的支流,将叶面刻的油亮润泽。背面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银白绒毛,像夏日清晨淡淡的薄雾。就连流淌的绿意都透着一股独有的鲜活。 顾棠晚弯了弯眼角,翻来覆去欣赏了几遍。 许是生活环境的差异,奚昭野总能发现一些生活中容易被忽视的美,她会将它们收集起来,隔三岔五地作为惊喜送给她。 那些小东西她此前都未曾见过,如此一看倒是颇有几分乐趣。 奇怪又可爱的小玩意,她会将奚昭野送给她的摆在家里。 可能是路边捡到她觉得格外漂亮的小石子,可能是一根格外笔直能当戒尺的木棍,也有可能是用橡皮擦成的小人…… 她有时候也不知道她那个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 见顾棠晚收下了,奚昭野扬了扬眉目,打开保温桶吃着饭,边吃边看着她,就连送到嘴边的是什么食物她都需要靠咀嚼来判断。 顾棠晚看够了,便将树叶往抽屉里一放,继续保持着奚昭野刚进来时的姿势,微耷着眼眸。 见她颇为困顿地打了个哈欠,三下五除二吃完的奚昭野急忙凑到她跟前,轻声道:“你去睡吧。本来就不应该等我的。” “不用了。”眼帘一抬,扫过手腕上的表,顾棠晚摇了摇头:“差不多再过十几二十分钟就该上课了。” 奚昭野一听她的话更加愧疚了。精致的五官皱了起来,嘴唇反复抿咬,被牙齿碾出一道发白的痕迹。 顾棠晚扫了她一眼,有些嫌弃地道:“什么表情,真丑。” 愧疚的表情一顿,奚昭野张了张嘴,有些想骂人,又在接触到她疲倦的目光下消声灭迹了。 “棠晚……我” 修长的手指抵在她的嘴唇上,将她的话都堵了回去。 顾棠晚摇了摇头,轻声道:“这是我的决定,跟你没有关系,你不需要道歉。毕竟,谁也没办法逼迫我不想做的事情。” “这是你回来后吃王姨做的第一顿饭。好吃吗?” “好吃。我很喜欢。”奚昭野望着顾棠晚,认真点了点头。 琥珀色的眼瞳淬成了碎金,有些像她刚才收到的那片叶子。顾棠晚暗地里想着。 见顾棠晚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奚昭野又凑近了一些,半蹲下身体,将肩膀勉强与她的脑袋平齐。瞄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提议着:“知道你撑着脑袋睡不着,其实你可以靠在我的肩膀上眯一会。” 顾棠晚歪头看着她的动作,颇为不解:“那我为何不趴在桌子上休息。” “因为趴在桌子上睡觉额头上会出现一个大大的红印子,许久都难消。你等会要去上课,总不能顶着一头红印就去吧。”奚昭野有声有色描绘吓唬着没有趴在桌上睡过的顾棠晚。 第28章 如此一想,顾棠晚的脑袋里便有画面了。“也是,你以前课间睡觉起来的样子我又不是没有见过。”她立即打消了那个念头。 奚昭野亮晶晶地望着顾棠晚逐渐下移即将靠过来的脑袋,就在顾棠晚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她身体一顿,又回去了。 她指了指她如同扎马步一般的姿势,一中午没睡觉有些呆滞的眼眸落在她疑惑的脸上。 “那你为何要半蹲着,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让我靠,这样不累吗?” “虽然你比我矮上一两厘米,但也没有那么矮吧。坐在椅子上也足够了。”格外认真的语气落在奚昭野的耳畔里,让她十分气恼。 瞧着她像那看傻子一般看着她的眼神。奚昭野冷哼一声,将脑袋别了过去。不想理她。 她觉得顾棠晚每次都不会好好地跟她说话,不稍微刺她一嘴她心里就难受。 怎么会有这么不解风情的人。连她这个没有任何经验的人都知道这个剧情。盛夏的阳透过窗户洒在她们的身上,她紧闭双眼靠在她的肩膀上,鼻翼翕动。她侧过头温柔望着她的睡颜。 多么美好浪漫的画面,被她这么一嘴全戳破了。 顾棠晚又打了个哈欠,透过朦胧的水雾望着模糊的奚昭野,停止运转根本没有思考的脑袋更加疑惑。 那个小崽子又怎么了? 起身,按着奚昭野的肩膀让她坐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脑袋往她肩膀上一搁,闭眼,一气呵成。 背脊瞬间绷成一张满弓,肩胛骨在t恤下突兀地隆起,让顾棠晚的脑袋能够找到一个支撑点。 柔软的发丝从顾棠晚的耳后飘落而下,蹭着奚昭野滚烫的脖颈。她小心翼翼地咽了一口口水,慢慢伸出手想要将她的发丝别回去,睫毛颤动了许久却始终不敢落下。 鼻翼平稳地翕动,呼吸绵长而均匀,顾棠晚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睡着睡着,顾棠晚在某一个赫然清醒,想起来其实她的办公室里有柔软的沙发,她可以靠在沙发上睡一会,也不用维持这么不舒服的姿势。 耳畔萦绕着另一个人细微的呼吸,夹杂着好闻的夏日初阳的味道。顾棠晚睫毛微乎及微地抖了一下,困意如潮水漫过意识,思绪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飘远了。 算了,她懒得动,本来就只剩下十几分钟。应付一下便过去了。而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进入梦乡。 见她睡得沉,奚昭野歪头望她的眼神便明目张胆了起来,丝毫也不掩饰其中莹润的爱意。灼热的眼瞳从她的眉心而下,落在了她的眉骨、眼睛、鼻梁上,最后,停在了她的唇瓣上。 奚昭野偷偷伸出手指,隔空描摹着她的唇形。 淡淡涂了一层口红的唇色像夕阳浸染的晚霞,唇线不深不浅,恰到好处地描摹出饱满的唇形。漂亮诱人。 瞧着瞧着,奚昭野便将脑袋又凑近了几分。笑得弯弯的眼眸下,她歪着头正对着顾棠晚的脸,用嘴巴做着口型。 “顾棠晚、棠晚、顾老师、顾姐姐、姐姐。”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你可不可以也喜欢我一点点。要是你答应就应答一声。” 她伸出手掌隔空挡住了顾棠晚的嘴巴,自顾自地替她回复了她的表白。 “好。” 眼底的笑意漫成璀璨星河,奚昭野扬起了两颗小虎牙,轻轻咬在了自己挡在她面前的手掌上。 灿烂的眼瞳莫名浸上了一层水泽,泛着粼粼波光。 她又重复了几遍,将自己憋在心里想要对她说的话都念了出来。 自顾自的倒是玩得开心。 第27章 教室里风扇咯吱咯吱转悠着, 奚昭野仰着脑袋满脸无聊地盯着它看。摇摇晃晃的机身,生锈的机翼, 越看奚昭野越觉得它有掉下来的可能。 砰地一声巨响,老旧的风扇从天花板上砸了下来,一下割掉了几个人的脑袋,一时间血肉横飞,跟一车被砸烂的西瓜一样。 脑海里莫名浮现出那个场景,奚昭野不由挪了挪椅子,让自己离那个风扇远一些。 缩了缩脖子,将自己的注意力从那个风扇移开,转悠到了讲台桌上。顾棠晚坐在其上, 卷子上写满了刚做的答案和详细的解题过程。 她慢悠悠打量着整个教室。考试已经进行了1个小时, 大部分同学已经将自己能做的题都做完了,无聊地趴在桌上睡觉,或是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只剩下少部分成绩好的还在奋笔提书。 她一眼扫下去,答题卡的后一页几乎都是空白的, 根本没有几个人做出来。 原以为就这种难度的卷子不说120分以上吧, 及格应该是可以的。看来,还是她高估她们了。顾棠晚轻轻叹了口气, 站了起来,打算巡一遍考场,人为地让她们再挣扎挣扎。 虽然榕县一中烂,但是学习模式还是和其余中学一样,一个月会举行一次月考。但由于她们的学习成绩实在是不忍直视,对于一月一次的月考学校也不太重视。 连考场都没有分,直接让她们在原班级原座位上考。将书籍资料清到走廊的地上,便是一个用作考试的考场。考完试后各班的老师自己领回去批阅, 一改一批直接登分,根本就没有全年纪共同批阅交流的流程。 她原来还打算辛苦些,抓些考试作弊处理一下,以证班风。谁知一连监考了几场,还真没有作弊的。倒是有拿到卷子扫一眼直接当枕头睡过去的。 将她气得要死,勒令所有人都给她认真写,没写完不许睡。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连作弊都懒得做,根本不用抓。她还乐得清闲。 握着戒尺,从第一排开始走了下去。叩叩叩…… 死亡的交响曲在每一个收工的学生耳里响起,趴在桌上尽人事听天命的学生突然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挣扎一下,蹭的一下挺直背脊,两眼一抹黑地瞧着试卷上那跳跃的符号,抓耳挠腮地想着。 顾棠晚只是站在每一位同学的背后望上一会,在她们寒毛蹙起握着笔的手都开始发抖的时候,漫不经心地用戒尺点了点空白的试卷,什么也没说,便走到了下一位同学的背后。 解,她的戒尺按在解上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暗示她所有题写上解她就会多给一分吗?第一个同学眼睛一亮,笔刷刷刷地在答题卡上写,不出一会便写完了。 第二个同学则盯着她指的sin发呆,什么意思,她的这个sin有什么深意吗?难道她带入sin便可以求解出来?她就说她刚才为什么解不出来,原来是这样。 她恍然大悟,她提笔就写。 …… 若是顾棠晚知道自己随意点的位置会被她们用最郑重的态度揣测,一定非常无语。 嘶,她下来了,她快要到她这里了。奚昭野立即拿起笔,垂眸望着自己几乎全是空白的卷子。 虎牙咬着笔头,嚼了几下。奚昭野愣愣望着上面奇形怪状的字符,就像是钥匙卡在锁孔里,明明指尖触到了转动的契机,却偏偏差那么一点关键的力道。 她记得顾棠晚上课的时候好像讲过,思路好像是…… 该死,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急躁地在草稿纸上涂了一坨黑线。见顾棠晚快要接近了,奚昭野表情一收,垂下眼帘,颇为认真地在答题卡上作答着。 若是没有走近看的话,倒是颇为胸有成足。 低头、握笔、写下解,将题目上所给的条件慢慢地抄在答题卡上。一笔一划拖着,写得非常认真。背后的阴影一点点地抽离,见她还没走远。 已经抄完条件的奚昭野甚至装模作样地在答题卡上写着字,实则笔根本就没有落下去。 终于走了啊。见顾棠晚站在了别人身后,奚昭野暗中舒了口气,挺直的背脊懒懒地塌了下去,交叠在一起的脚得瑟抖着。 她也被她骗过去了吧。 余光扫过她巡逻完没一会便恢复原样的那帮学生,顾棠晚冷哼了一声,把她身前的学生吓得够呛。 别以为她没看到,她一下来便装模做样地在答题卡上瞎写,脑子都没有动一下。真当她傻啊。 写一遍解抄一遍题干有什么用,是会多得一分吗。 放心,她一分都不会多给她们的。 好难熬啊,奚昭野趴在桌子上,瞧着那秒针一圈一圈转悠着。考试怎么还没有结束啊,一个小时怎么过得这么慢,都快赶上她的一天了。 奚昭野从未觉得有一天时间会过得如此漫长。眼尾向下耷拉,手指机械地转着笔,时不时烦躁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奚昭野等得有些不耐烦。 她鼓着嘴小声骂了几句。明明知道她们是什么水平,顾棠晚还不允许她们提前交卷。有意思吗?反正她们怎么整就是考不上大学。 这样亲历亲为地抓了一个月,到头来成绩跟她接手之前没有一点区别,明日她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怕是会被气得不轻。最好过几日就将她们这些垃圾扔到垃圾桶里彻底放弃,调到好一点的学校去做她的好老师。 第29章 成天想要拯救一些榆木脑袋有意思吗?像那些老师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年很快就过去了,你好我好大家好。折腾来折腾去,结果还是一样的。 “叮叮叮。”下课铃声在众人的期盼下终于响起了。顾棠晚收了卷子便离开了教室,没有一点停留。 奚昭野趴在桌子上用草稿纸折了一只千纸鹤,揪着它的尖嘴巴自娱自乐。 因为这几天在考试,学校的作息跟平常不太一样,一考完便放学了。三三两两地朝食堂走去或是背着书包回家。教室里又很快剩下奚昭野一个人。 奚昭野无聊地将千纸鹤扔到了垃圾桶里,插着兜打算找她的小妹们鬼混。 身为榕县一中实至名归的校霸,奚昭野的簇拥者众多。只要一声吩咐,便能唤来一堆小混混。 逃课打架、抽烟打牌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些天因为顾棠晚时时刻刻盯着,她都已经好久都没跟她们聚了。 一只脚刚跨出门,奚昭野突然想起了什么,将身子又缩了回去。 算了,不差这一天两天的,周末她们再好好耍。 她刚考完试,顾棠晚估计在改卷子,她就不给她添堵了。到时候万一把气都撒在她身上就不好了。 11点50分,荀绾啪地一下打开教室的后门,拍了下奚昭野的桌子,没好气道:“怎么?吃饭还有人请啊。” 奚昭野鼓着嘴巴吹着被她撕成条的白纸,被荀绾吓了一跳。一把拍掉她按在桌上的手,凶狠地瞪着她。那腿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就是没向前走一步。 荀绾打量了她一会,突然笑了。她双手环保在胸前,什么也没说,如同一座雕像。不就是耗着吗,她有的是时间。她倒要看看这个小崽子搞什么名堂。 嘴角下撇,眼色凶戾,奚昭野与荀绾对峙了一会,到底沉不住气,冷哼一声,扭过身体拿背对着她,她别扭地问道: “顾……顾老师现在是不是在改卷子?” 荀绾思索了一会,立即恍然大悟,扯着腔调阴阳怪气道:“对啊,棠晚正在改卷子。你都不知道你们的卷子有多好改,翻到后一面齐刷刷地打0分就好了。差不多快改完了,我想一下,你的数学成绩应该已经出来了。40~还是50~” 奚昭野闻言一僵,睫毛抖了抖。虽说她早就知道她交上去的试卷会得多少分,也根本不在意她的成绩,甚至还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但她莫名地不想在这种时候面对顾棠晚。 可能是顾棠晚什么时候都是一幅矜贵淡然的模样,不食人间烟火,若是有朝一日落入人间,脸上露出她们常有的伤心失望,她就格外的膈应。 奚昭野烦闷地蹙着眉,高仰着脑袋,趾高气扬地通知着荀绾:“我今天不去吃饭了,刀姐有事喊我去酒吧。我下午会准时到的,你帮我跟顾老师说一声,走了。”而后立即抬起腿朝外大踏步,准备溜了。 啧,荀绾嗤笑一声,揪着她的衣领往后扯,不让她走。 “要说你自己跟她说去,别跟我说。” “放开。”奚昭野朝她手臂挥去一拳。 荀绾立即松开手,后退了一步,对着她啧啧啧地一顿看。 “你不是根本不在意成绩吗?怕棠晚改卷子做什么?死猪还怕开水烫啊。这么有羞耻心早干嘛去了。” “荀绾!”奚昭野气得张牙舞爪地朝她扑去。还没碰到她人,便被她拧着胳膊按在了桌上,脸贴着桌面。 “懒得跟小屁孩闹。棠晚饿了,再不过去她可就不等你了。” “提醒你一下,现在可别闹事,她心情不好,我的心情也不会太好。” 第28章 “用你管, 闪开。”奚昭野张嘴咬向禁锢着她的那只手臂。 荀绾只得收回手,向后一退, 满脸嫌弃地冲她喊道: “属狼的吗?别把口水弄到我身上,脏。” 啧,这小狼崽子,在棠晚面前怎么不敢扬扬她的牙。 奚昭野挑衅地伸出舌头怪叫了一下,插着口袋朝办公室走去。 去就去,谁怕谁,顾棠晚还能把她吃了不成。有本事因为她那破分数打死她? 她跟她约定里,可没有好好学习这一项条款。待在学校,不迟到不早退不睡觉不惹事, 已经够给她面子了。 她从出生到现在, 还从来没有这么给过人面子。她可不要得寸进尺。 况且,好好听课应该怎么界定,好好学习又该怎么界定。她上课听了,作业写了, 还是不会做那有什么办法。 奚昭野吹了声口哨, 应付刀姐的借口萦绕在她嘴里,隔三岔五便会解释一遍, 她根本不用想便可以脱口而出,说上一堆。 况且她觉得她这次考得不差,4、50分耶,居然快要及格了。她要是把这成绩单拿给刀姐看,她还会夸她考得不错呢。顾棠晚凭什么骂她。 只是,顾棠晚一看就是高等院校毕业的高材生,她怕不会没有见过这么低的成绩吧。她该不会是倒一吧。奚昭野稍微回忆了一下自己考试干的事,不太确定。 有的题她懒得写, 有的题她上课没听不会写。有些题她在草稿纸上算出来只写了答案根本没写过程。如此一想,真正写出来的题根本就没有几道。 如常推门的手一顿,卸了力道,她站在门口有些迟疑。 顾棠晚不会真的生气了吧。她要是生气骂她她应该用什么话回嘴,她要是动手揍她她要跑吗。 姗姗来迟的荀绾见奚昭野磨磨蹭蹭地还没进去,挑了挑眉,她直接从后面推了她一把。 站在门口干嘛,走你! 奚昭野踉跄地朝前倒去,砰地一下撞开了门,出现在了顾棠晚面前。 她满脸愤怒地回过头,瞪着懒懒倚在门框上冲她笑的荀绾,张嘴便骂道:“xx,找……” “奚昭野,斟酌一下你的话,别让我听到下一次。现在,进来,吃饭。”顾棠晚抬眸望着她,黝黑的眼眸令奚昭野满身的气焰瞬间消散了个尽。 坐在办公室上,垂眸打着饭,奚昭野趁着顾棠晚没注意,用嘴做了个你等着的口型,而后一步步朝她走去。 两只手捏着餐盘一点点地移动,奚昭野选了一个离顾棠晚尽可能远的地方,落座,进食。 前几次顾棠晚让她别蹲着吃饭坐在桌上吃,奚昭野并没有照做,她知道什么,她从小便这么吃的,蹲着吃才香。 直到有一次顾棠晚欲言又止地望着她,说她很像她们老宅的一条狗,它也是蹲在地上和她们一起吃饭,吃半半的还会甩着尾巴在她们脚底下乱窜后,奚昭野便再也没有蹲在地上吃过了。 她才不要给顾棠晚当狗。 夹起一块肉,扔到嘴里,咀嚼了一会咽入喉咙。奚昭野只觉得平日里的山珍海味今日一点都不香了,味如嚼蜡。 抬起眼眸观察着顾棠晚,奚昭野瘪了瘪嘴,真的生气了啊。这有什么好气的,多考几次就习惯了,说不定她们班平均分还是年段最高的,多有成就感的一件事,第一耶,也算不埋没了她的努力。 食不言寝不语,顾棠晚吃饭的时候基本不会跟她讲话,但与往日不同,今日的气氛太过冷凝,她都快要被冻着了。 往日弯弯的眉目沉了下去,眼眸里浅淡的笑意消声灭迹,搅成了浑浊的暗沉。虽说只是一些细枝末节,但奚昭野从小便看人脸色长大,想要看顾棠晚有没有生气对于她来说还是挺容易的。 加快速度使劲吃,奚昭野花费了平日里一半的时间将餐盘里的食物消灭的一干二净。 “老师,我吃完了,回教室复习了。”将餐盘清洗干净,顺便打扫一下顾棠晚周围的卫生,将椅子安静地放回了原处。她转身便要溜。 怕顾棠晚将她拦下,奚昭野还难得扯了一个借口。虽然一听便知道是假的,但也让人无法阻止。 还未听到应答,便听到了一声清脆的敲击,顾棠晚将筷子搁在了餐盘上。 她怎么快就吃完了?不应该啊。就她平日里那细嚼慢咽的做派,不得花上十几二十分钟。 回头,望着顾棠晚那只动了几口的餐盘,奚昭野惊讶了一下:“你吃的也太少了吧。跟小猫吃的有什么区别。” “吃饱了。”顾棠晚瞥了她一眼,抽出纸巾优雅地擦着嘴巴。 “过来,找你有事。”将餐盘推到一边,顾棠晚拿出已经改好的考卷,翻阅着想要找出她的那一张。木制的戒尺就放在她的手旁,她一伸手便可以拿到。 奚昭野咽了下口水,暗恨自己刚才下意识回头的反应,明明只差一点就能走出这个办公室。 偏偏她现在还不能跑,跑了就让她感觉她怕一样。 “知道自己考几分吗”顾棠晚找到了她的卷子,扬了扬,啪地一下将卷子拍在了桌子上。 “68分。” 奚昭野垂下头等着挨训的脑袋立即扬了起来,猝然亮起来的眼眸下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她一下凑上了前,脑袋对着那红红的68,从上到下看了好几遍。 第30章 咦,真的耶。她还以为顾棠晚在阴阳怪气她。 “笑什么,觉得自己考得很高?”顾棠晚拿起戒尺抵着奚昭野的肩膀将她推开,淡淡道。 奚昭野也不在意,宝贝地拿着那双试卷,翻来覆去地看。咦,这边有两分,那边也有两分,加起来竟然有60几分,距离及格只有一步之遥。 听到顾棠晚的询问,奚昭野想都不想便轻快地答道:“那当然高啊,出乎意料地高。这可能是我高中三年考得最高的一次。68耶,不是48也不是28是68耶。” 喜上眉梢的少年将68这个数字重复念了好几遍。 虽然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成绩,但谁不愿意自己考得高一点呢。说出去多有面啊。 “啪。”戒尺凌空而起,重重地敲在了桌上,奚昭野被吓了一跳,抬眸疑惑地瞧着顾棠晚冷淡的脸色。 顾棠晚在发什么疯? 顾棠晚抬眸望着荀绾,轻声道:“荀绾,可以先去散散步吗?” 倚在门口看热闹的荀绾比了个ok,转身就走,顺便将办公室的大门关的死死的,边走还边腹泻着。 棠晚做事就是讲究,教育训斥人都要将场子清了,给人留面子,照顾她的自尊。 那小狼崽脸皮那么厚,估计被骂了一点感觉都没有,她还担心将棠晚给气着了呢。 “过来。站这里。”顾棠晚用戒尺点了点不远处的地面。 奚昭野哦了一声,拖着步子走了上去。双脚一前一后地交错分开,松松垮垮地站着。还没站一会,戒尺便拍了拍她的腿。 “站好。” 奚昭野鼓着嘴巴望着她,不情不愿地站直,到底没有跟她作对。 饭吃的那么少,原来是生她的气啊。好歹吃完饭再生气,这样揍她的时候还有力些。 一把抽出她的考卷,顾棠晚随意扫了一眼,一巴掌将卷子钉在桌上,不由自主调高了声音,语气是克制不住的怒气:“奚昭野,你居然给我考了个68分,还嬉皮笑脸?” “选择对5道,填空对2道,解答题几乎都是空的,你还好意思把这张卷子交上来给我看。” “啊,顾老师,你还不知道我吗。那可是榕县一中出了名的学渣,脑袋本来就笨。你看看我以前的期中期末考成绩,那数学哪次不是20就是30、40的。这次还得多亏了顾老师的悉心教导,才考了个高分。”奚昭野咧嘴冲她笑,吊儿郎当地回道。 这可是她难得恭维奉承人,这下应该不生气了吧。 为这点事,不至于。 瞧着奚昭野那满脸不在乎的表情,顾棠晚深吸一口气,忍住想要一戒尺抽在她身上的动作,用戒尺点了点她的卷子。 “你根本就不是笨,而是压根没有用心学。来,你滚过来告诉我,为什么这些题我都讲过,你一道都不会。” “顾老师,你这样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就算是讲过我也不一定听得懂啊。” 啪,戒尺拍在她的腿上,这一次带了点力道。将她软下去的姿势又打直了。 “站好。不要我再三强调。”顾棠晚将卷子翻了个面,点着最后一页的答题卡:“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倒二道函数题做出来了,而且几乎是满分。” “那是因为你倒二题讲过好几遍啊。听着听着就会了。”奚昭野理直气壮地回道。那节课她听了,作业还难得自己做了。于是她为了纪念,就写在了考卷上。 “老师其余题没有讲过很多遍?”顾棠晚气急反笑,戒尺拍了拍她放在腿边的手,沉声道:“手伸出来。” “老师只问一遍,你作业是抄谁的?” 第29章 “顾老师, 你在说什么啊,我的作业当然是我自己写的。第一遍是错的, 第二遍订正对了,你不是都看着吗?” 奚昭野眨了眨眼,手是举起来摆在了顾棠晚面前,那嘴可没承认,狡辩了好几句。 顾棠晚的作业虽然布置的不是很多,但她每次都会亲自批阅而后发下去让她们订正,太麻烦了。 奚昭野做了几次便不耐烦了,偏偏还不能不做,每天她可都在这办公室与顾棠晚一起用餐。 于是, 她便找了门路, 长期借鉴了同一个人的答案。直接抄她的答案太过明显,第一遍她通常会抄一半或是自己随便乱做。 发下来的第二遍再将她的标准答案订正在作业上。 反正就是动动手,几分钟的事,压根不要用脑子。看在是顾棠晚的作业的份上, 奚昭野还是腾出了时间。 她做的明明滴水不漏, 有段时间顾棠晚抓抄作业的时候也没抓到她头上来,到底是哪里出现纰漏了。 奚昭野按耐着心底的不解, 咧嘴冲顾棠晚笑。 不管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她都不能把人给供出去,哪怕被她揍。一旦从她嘴里说出去,那她在学校还混不混了。还是堂堂榕县一中的校霸。 木质的戒尺搭在她的手上。顾棠晚沉默望着她,黝黑的眼瞳倒映着她散漫的笑容。她什么也没说,又等了一会。 瞳眸如池潭凝固而成的墨玉,很沉很沉。 奚昭野朝她扬了扬眉,“顾老师, 你说这话也要有证据吧。平白无故便冤枉……” 啪,回答她的是一记重重的戒尺。 手腕发力,劲风袭过,直接将奚昭野脸上的笑容撕碎了,抽筋动骨,露出了她狰狞狠戾的獠牙。 掌心浮出一道红痕,发着烫。奚昭野下意识往后缩手,手指遮掩着她浮出痕迹的掌心。 凶戾的眉,紧绷的脸,奚昭野抿着唇与同样散发着冷气的顾棠晚对视。 戒尺轻轻拍了拍她蜷缩起来遮掩掌心的手指,顾棠晚沉声道: “伸直,别缩。” 火辣辣的疼顺着掌纹向指尖蔓延,与往日里那些见血动骨的疼格外不同。 手指动了动,顿了一会,奚昭野微抿着唇,硬邦邦地伸了回去,憋着一口气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戒尺下。 “啪。” 虎牙咬着下唇,刻出一道泛白的印记,奚昭野垂下眼眸,抑制着自己从小便练就的本能。 扑上去,咬断她的咽喉。 她确实抄袭了,也确实说谎了。这件事从客观上来说就是她做错了。顾棠晚教训她没错,她打她骂她她都认,只是…… “作业抄袭,满口谎言。” 顾棠晚淡淡道了一句。 而后冷眼望着她的手发着颤,抑制着缩回的本能,再次摊开掌心递到她面前。 戒尺有一搭没一搭点着她泛红的掌心,痒痒的,麻麻的。 顾棠晚瞧着她倔强的面容,训斥道:“抬起头来,看着我。我有没有说过,作业可以空,可以错,就是不可以抄。还在我这里讲什么江湖义气,觉得自己这样很仗义,很酷。” “啪。”几乎是同样的力道分毫不差地打在同一个地方。 “知道错了吗?” 毫不留情的训诫,从始至终的严厉,奚昭野脸上的表情更凶了。若是让旁人撞见,指不定认为她想将顾棠晚撕个粉碎。 手臂再一次扬起,戒尺划出一道弧线,这一次,并没有落下去。 砰,顾棠晚将戒尺摔在办公桌上,微乎其微地吸了一口气。 奚昭野用一片红印的手揪着自己的衣角,揉得糜烂。琥珀色的眼眸莹润着淡淡的水泽,她哑声道:“顾棠晚,还打吗?” 睫毛颤了颤,一闭一睁,似乎过去了许久,顾棠晚轻声道:“出去吧。自己好好反省。” “顾老师,其实我刚才就想说了,你打得一点也不痛,是因为没吃饭吗?要不再多打两下消消气?”奚昭野仰着小虎牙,凑近了些,一字一顿地吐出了这句话。 顾棠晚捏着桌边的手隐约发抖,眼中飘飘忽忽的薄雾消散了些,展现出了实质性的戾色。 “出去!” 啧,奚昭野嗤笑一声,将被打的右手踹进自己兜里,凶狠地撞开门,夺门而出。 门关闭的最后一刻,她下意识回眸望她。只瞧见了她的背影。顾棠晚背对着她,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xx,xx,xx……”一连串的脏话从奚昭野发着颤的嘴唇吐出。她一下又一下用力踹着本就黢黑的墙壁。 学校这面墙不知落下了多少人多少届的脚印。 明明知道是她的错,明明知道顾棠晚没错,明明这点连破皮都没有的小伤,跟她从前流血断臂的伤压根没法比,一点也不疼。 可她就是很难受,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哽在她喉咙里,让她气急了。掌心的灼热像燃烧的藤蔓,顺着血管疯狂攀爬,注入胸腔,抵达心口,只余灼热到烧尽一切的野火。 她想,她还是有些疼的。 来到她们约定的地点,吹了声口哨,奚昭野身旁逐渐聚集了许多身处别班未被制裁的小混混。 染着稀奇古怪的发色,抽着烟吹着口哨,小混混们聚在了卫生间里,清场锁门。 小小的卫生间聚集了这么多号人,一时拥挤极了。 第31章 有的人吊儿郎当地坐在洗手池上,有的人如猿猴般抓着卫生间上的门框晃悠着。更多的人老练地掏出烟,陶醉地吸着。 与她们相比,顶着黑发插着兜的奚昭野简直就像是误入了混混群里的学生,瞧上去就不是一类人。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她身上,就等她一声令下。 “老大,来,给你掌烟。”一小混混谄媚地凑到了奚昭野跟头,掏出一根烟,就等她接着。 奚昭野张嘴咬住了,扫了她一眼。抛过来抛过去的打火机立即传了回来。 小混混按着打火机想要点烟,只是也不知道是她的手有些抖,还是运气不好,那火一碰到烟便忽大忽小,点了几次也没点着。 “行不行啊你。不行闪开,我给老大点烟。” “xx,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老大我们今天不带她玩。” 四周是一片起哄喧闹声。奚昭野没有理会,只是望着自己嘴里的那根烟。 烟雾缭绕下,她的视线有些模糊,火光在眼前摇曳着,好似小时候夜里瞧见的萤火。 她满心欢喜地扑上去将其抓进了罐里,本以为能陪她很久,没曾想到了清晨,它便灭了。她也被打了个半死。 因为她那天有些激动,起得早,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他。 虎牙刺入烟的外包装,细碎的颗粒漏进了嘴里。满腔的怪味,奚昭野呸了几口,将烟吐出来,落到了地上。 四周的小混混见状先是嘲笑了点烟的小混混一番,而后争先恐后地从兜里掏出烟。奚昭野摇头制止了小混混的动作。 “算了,不抽了。” 身旁人摸不着头脑地互相看了看,也没有多想。 一人揽住奚昭野的肩膀,高声道:“老大,你这些天怎么都不来找我们玩啊,你不来便少了许多乐趣,就连一天一次的聚会都没意思极了。” “对啊对啊,老大,平日里你一般不是在学校待一会再去酒吧跟着你刀姐混的嘛。不能如此厚此薄彼啊。为了你的老大,抛弃我们这些小妹啊。” 奚昭野蹙了蹙眉,将凑到她跟前的脑袋推到了一侧。以前怎么没有觉察到,这些人的嘴巴里有股奇奇怪怪的味道。 “哎哎哎,这你们可就错怪老大了。不是老大忘记我们了,而是她倒霉地落入了那个灭绝师太手中。”知情人簌地一下跳了出来,对众人扬了扬眉。 万众瞩目之下,她添油加醋地讲着她从旁人嘴里听来的那个灭绝师太。 “据说啊,又老又丑,关键是手段狠辣,落入她手里的学生啊,都生不如死……” “啊~这么凶残啊,不会连老大都搞不过她吧?”一小混混惊恐地缩了缩脖子,庆幸她没有遇到。 旁边一人用力撞了下她的胳膊:“说什么呢你,老大搞不定她的话现在是怎么出现在我们面前的?” “这么凶残,老大脱身一定花了功夫吧。我们替老大报仇吧。让她知道花是怎么红的。”一小混混振臂一挥,立即得到四周小混混的一致赞同。 她们这些到处在学校鬼混的人就喜欢跟老师作对,尤其是颇有名望的老师,说出去都是谈资。 从她们说到顾棠晚开始便沉默不语的奚昭野微勾起了唇,她揽过那个提议的小混混的肩膀,凑到她耳根问道:“哦?花是怎么红的?” “当然是被打红的啊。” “哈哈哈哈哈。”四周是一片起哄嬉笑声。 锋利的眉眼,狠戾的眼神,奚昭野抓着她的肩膀重重地将她摔在地上,挥起一拳朝她脸上揍去。 绷直的拳头染上血迹,加深了她眼底的戾气。 她揪着她的衣领将其拖了起来,摔在了众人面前。 “她是我的老师。记住了,谁敢动她,就是跟我作对。我保证,一分不差地报复回来。” 哪怕她再生气也没对她怎么样,她们怎么敢。她们凭什么。 鸦雀无声下,奚昭野抬脚踹开卫生间的门,管都不管后面议论纷纷的小混混。 第30章 站在校门口的墙边, 奚昭野烦躁地踹着路边随处可见的小石头。窸窸窣窣的声响令她的脸更凶了。 缩成一团的手指挠着略微凸起的痕迹。火辣辣的疼早就已经消退了,除了些许酥麻, 并无什么感觉。 奚昭野垂下头望着掌心三记戒尺留下的红肿。哪怕过了一会依旧没有消下去。 张嘴磨牙想要骂人,气音都已经堆到喉咙了,她蠕动着嘴气恼地僵持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吐出那些话。 在墙下摧残野草野花了一会后,奚昭野后退几步一个冲刺朝高墙跑去,跃起抓稳,撑着墙头翻到了墙上。 她熟练地坐在了墙头,正对着墙外晃悠着自己的小腿。学校门外梧桐树林郁郁葱葱,随着风沙沙沙摇曳着。 因为在郊区, 又是学校地界, 正处在上课时间,校门口没有什么人。也没人看见校门口的墙上莫名长了一个小人。 只要从这里跳下去,她就可以离开学校去找刀姐了。 在酒吧打工赚钱不比坐在课桌上听她讲课自在。 哼了一声,撑在墙上的手臂青筋暴起, 收紧又放松。僵持了许久, 墙上细碎的小石子搁在了掌心许久,留下了一个一个的小孔。些许刺痛顺着神经末梢而上, 火辣辣的,跟顾棠晚带给她的感觉很像。 磨磨蹭蹭地挪着屁股,奚昭野到底转了个方向,撑着手跳了下去,重新落回了刚才那个地方。 要是逃课的话刀姐又该揍她了。还有……顾棠晚会更生气的,她才不想再被她打,太丢脸了。 她只是在履行约定而已。 奚昭野鼓了鼓嘴巴,脚尖正对着那面墙, 赖在这里就是不肯回教室。 虽然道理她都懂,但她就是不想回去。就这样灰溜溜地出现在她面前太丢人了。 她才不要这样。 明明顾棠晚对她班上的其余学生都不是这样的。 她有时候路过办公室时会透过办公室的门缝往里面瞄几眼。 顾棠晚会把犯错的学生叫到办公室,用戒尺教训。但教训完之后,她会搬来一把凳子,让她坐在她身边,语重心长地跟她讲对错,明事理。 轻柔的嗓音,柔和的眉目,一张一弛下,班上的学生哪里还有不服的。 因此,哪怕被她用戒尺打过,她们也着实生不出什么恶意来。 顾棠晚打人不重,跟她徒手震断戒尺的力道根本没法比,且数量也不超过五下。差不多从办公室出来就消了。 就像她说的那样,她的戒尺是以教育提醒为主的,而不是血淋淋的惩罚。 可是,她刚才都没有那样对她。 她没有软下语气和她谈心,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严肃的表情,连望向她的眼神都没有柔下来一顺。 她打别人的时候也没有打她的那么重。 她对她比对其余学生凶好多。 还有她们坐的那个凳子,还是她每天和顾棠晚吃饭的时候坐的。她特地从毕业的教室搬过来的。 奚昭野一点点罗列着顾棠晚的罪行,越罗列她的眉峰便越凌厉,平常圆溜溜的眼眸耷拉了下来,补在了她的脸颊上。 又气恼又委屈。 她是不是不喜欢她,她是不是嫌弃她,她是不是没把她当自己的学生。 既然这样,她也不要喜欢她了。 除非她先和她说话 奚昭野也不想想,从她办公室出来的学生哪个像她那样,不仅不认错,还一副凶恶的表情。其余学生哪怕心底再不服气,面上也认错服软了。 顾棠晚拿着成绩单的手微微发颤,看了一遍又一遍。成绩单从她手中滑落,轻飘飘地落在了桌面上。 她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眉骨像是被无形的线勒紧,纠在了一起,她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去掐灭眉心那簇烧得正旺的烦躁和挫败。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受了。 “棠晚,怎么了?”荀绾见本该午休的顾棠晚仍坐在办公桌前,凑上去小心翼翼询问着。 “我……”顾棠晚张了张嘴,本想说自己没事,冷淡的眼眸如同冰川融化般,泄出些许水泽,隐约泛红。她将成绩单递给荀绾。 “一个班56名学生,及格的12人,60-90的36人,40-60的8人。及格率21%” 荀绾一眼望下去,几乎皆是标红的,代表她没有及格。 顾棠晚对她接手的第一个班级有多认真,荀绾全都看在眼底。 早上7点半准时到校,无论有课还是没课,全天在校。收上来的每一份作业都会批阅,并且参考上面的对错备第二天的课。 更别说不定时的去班级巡逻,关心每位学生的身心健康,叫到办公室里谈心开解。 她的笔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她写的计划还有每位学生的性格特点、家庭背景。她的时间几乎被这帮各式各样难缠的学生占满了。 只是,那帮学生的基础太差,有些学生的注意力还根本就没在学习上,哪里懂得她的用心良苦。 第32章 荀绾拍了拍她的肩膀,苦口婆心道:“棠晚,尊重她们的命运吧。你做得已经够多的了。这个学校的诸多情况已经存在了许多年,可能也不单单是这个学校,是这一片地区。不是你简简单单努力了一个月就能改变的。” “她们……她们这种思想可能是代代相传,从小灌输的。” 她们就是那样的,浑浑噩噩地在高中混上三年,便可以进社会了。男生出去打工赚钱补贴家用,花钱娶一个媳妇生一堆娃。女生遵循家里的安排和不甚相熟的男人结婚,挺着个大肚子帮他打理家务、照顾家人,可能大学毕业的年纪便生了两三个。 一个一个的怀,生了男孩接着生。生了女孩更要接着生。 由于荀绾会在顾棠晚上课的时候到处逛,她自然比顾棠晚更清楚这里的民俗习惯。 顾棠晚闻言弯了弯眼角,笑容有些苦涩。 她当然知道成绩不是简单一两个月便能显著提升的。 只是,她做了那么多,自然对她们就有了期待。盼望着自己的付出能听到些许响声。 她的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挫啊。荀绾头疼地瞧着顾棠晚抿着的唇,小心翼翼提议道: “棠晚,要不我们回去吧。不回去也行,我们换一个学校,去重点高中或是大学任教,那帮孩子又听得懂人话又聪明安静,一定不会浪费你的心血的。” 顾棠晚顿了顿,她拿回了成绩单。又看了一遍上面的成绩。手指一一摸过她们的名字,其中的凹凸是她写名字时透下去的笔锋。她摇了摇头,弯了弯眼角,跟她介绍着。 她指着其中一个名字,那是她们班级的最高分,130分。 “荀绾,她是我们班的班长,她非常努力,每节课都认真听讲,课后还会经常找我问问题。她看着我的眼睛始终是亮亮的,就像是在看希望一样。她说她爸妈都是农工,家里穷,生了6个孩子,她要是考不上就得嫁人,重复这样的生活,她想考出去。想活的不一样点。” “还有这个,她也很认真。她家里有三个弟弟,回家后哄完最小的弟弟入睡后她才能学习。她说她爸一直想把她嫁出去,让家里的生活条件好一些,还是那家说至少得有高中学历,初中毕业的他们不要,她才能上这所高中。所以,她拼命得学,想要飞高些,让他们抓也抓不到。” “xxx,她的家庭还算幸福和睦,她想坐在办公室里工作,不想和她的父母一样待在工地里搬砖。” …… 念着念着,顾棠晚脸上的挫败消散了,她温柔地望着上面的名字。 “我想,我已经看到了成果。” “她们性格不同,外貌不同,家庭背景也不同。但她们看我的眼睛是相同的,炙热璀璨,燃着她们对未来最美好的期盼。她们和你说的那些学生不一样,她们可能不是最聪明的,也不是最乖巧的,但她们却是最孤注一掷的。充满着各种不定数,任何细微的变动都会在她们的世界产生轩然大波。” “我想,我讲得多一些认真一些,她们只要吸收进了一点,多考了一分,想要飞时翅膀便会硬上许多。” “我会留在这里,至少带完这一届。她们都没有临阵脱逃,我又怎能如此?”顾棠晚拿起刚才被她扔在一旁的试卷,一张一张看了过去。 六科成绩一出来,顾棠晚便按照学号将每一个学生都叫到她办公室里,谈心聊成绩,总结这次考试的得失。根本没有时间管奚昭野那别扭幼稚的情绪。 奚昭野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臭,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别惹我的气息,班级里的学生纷纷退避三尺。 她也想过,不和顾棠晚吃饭,回酒吧吃饭。 但顾棠晚每一天都很忙,她就想着,万一她在那时候和她说话了呢。虽说她吃饭的时候一般不说话。 她知道是她错了,惹她生气了,可是,她只是想要顾棠晚先和她说话。让她先理理她。 拳头紧紧攥住了,牙齿咬着嘴唇,奚昭野站着办公室前,透过门缝往里望。 顾棠晚拿着考卷给她最得意的学生一一分析。 瞧着瞧着,眼白处爬上些许血丝,连带着眼睑边缘都泛着红。 第31章 浅淡的眉, 柔和的眼,奚昭野就这么扒着门缝往里望去。狭小的门缝里, 顾棠晚的面容格外的刺眼。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看过她。 从来都没有。 奚昭野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眸握着拳头朝外跑。对着那面墙又撒了一通气。 拳头砸在墙上留下一道道青紫色的淤青,她随意用手搓掉了渗出的血迹,面无表情地朝教室走去。顾棠晚既然叫了班上那么多学生,肯定不会拉下她的。她再给她一次机会。 再一次路过办公室,奚昭野情不自禁地扭头朝里看。 晚自习快要下课了,办公室的老师走得差不多了。整个办公室只余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白炽灯投下温柔的光晕,洒在顾棠晚的身上。她伏在案前,握着红笔沙沙沙的在本子上记着, 也不知道记些什么。许是做久了有些累, 她放下笔转了几下手腕,打了个哈欠。而后接着做。 奚昭野愣了愣,像是被人挠了一下,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她突然想起来顾棠晚收上去的每一份作业都会批阅。也就是说她抄袭的每一份作业她都认真看了, 并且打了个分。包括第二次订正的作业。 也许她看到她订正的答案时认为她都会了, 没白费她花功夫讲。哪曾想一到考试立即露馅。脑袋空空什么也没有。 其实若是这样说的话,她根本没必要花时间看她的作业。还不如省下时间早些休息。 她生气也是应该的。 郁结在心的燥意消散了, 奚昭野将手轻轻搭在门上,暗地里用力,企图让门缝开得更大些,让她看得更清楚些。 嘎吱,生锈的门由于超出负荷,发出难听的动静。在寂静的办公室格外刺耳。顾棠晚回头朝门口望去。 糟糕,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奚昭野侧身一转, 蹲下身子躲在一旁,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藏好了。 心急促跳动着。奚昭野屏住呼吸。砰砰砰,等了一会,见顾棠晚将头转回去继续工作,她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要是被顾棠晚发现她躲在门后偷偷看她,那她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了。 一屁股坐在漆黑的楼道里,将背脊靠在墙上。奚昭野从兜里掏出一枚硬币,郑重地放在了右手心上。 这是她用来买早餐的。 手指点着硬币,将她往掌心里按。奚昭野对着自己的右手自言自语道: “今天你被她打了,虽然是我的不对,但你愿意原谅她吗?”手掌向上抬,将硬币抛在了空中。啪,一下将落下的硬币拍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她对着手背喃喃道: “正面,我先去找顾棠晚。背面,等顾棠晚来找我。” “你要是不原谅她,我就打左手给你出气好不好。” 手一点点地移开,昏暗中,奚昭野将脑袋往硬币上凑。一个数字1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眨了眨眼,挺腰鱼跃而起,将硬币重新丢回了兜里。 既然如此,她就勉为其难地先找顾棠晚吧。 晃到了门前,奚昭野顿了顿,就这样两手空空的进去好像不太好,又刻意又尴尬。但她现在手里又没什么可以作为理由的东西,总不能把硬币掏出来送给她吧。 想了想,她朝班级走去。她看看她包里有什么。 临近下课,班级的同学明显骚动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课桌上叠着几张批阅完毕的考卷。有数学,有英语,还有语文。 奚昭野随手拿起来翻了一遍,48、65、68……她的数学还是这几科里考得最好的。 抽出其中的数学卷子,奚昭野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眼睛一亮,立即想到了一个主意。 顾棠晚就是因为她作业不自己做抄袭别人才生气的,那她就自己认认真真地将考卷订正一遍,拿给她看,她应该就不生气了吧。 说干就干,奚昭野从书包里掏出一根黑笔,认真阅读题干,而后在考卷上写着自己的解题过程。 有些题她原本就会,有些题她隐约有点印象,凭着记忆里的思路算上几遍算出来了。有些是概念题,她翻书查一遍便知道了结果。很快,她就将所有她会的挑出来做完了。 而后,她便卡住了。她咬着笔盖,揪着头发,冥思苦想,苦苦不得其解。 这道题是怎么做来着?这样,不对。这样,也不对。她怎么就算不出来呢? 奚昭野在草稿纸上涂涂写写,算错了便用黑笔将其涂成黑坨坨的一团。 这些题目她都有印象,作业做过上课讲过,不过是变了个数值,变了个问法考她们。 愁眉苦脸了半天,她抬起眼眸下意识想要寻求帮助。窸窸窣窣的声响中,除了讲话声,还有讨论问题的声音。班上的好学生搬着椅子三三两两凑到了一起,互相看对方的卷子谈论着解题思路。 第33章 奚昭野的眼睛在那两三个学生身上徘徊。顾棠晚平日上课时看她们的次数是最多的。 站起来,拿着卷子朝班长走去。一看到奚昭野,那些学生谈论的声音瞬间没了。她们屏住呼吸紧张瞧着奚昭野的动作。 “班长,可以问问这几道题是怎么解的吗?”奚昭野将卷子放在班长的桌前,指了指题目。 怕她不乐意,她咧嘴补了一句:“大恩不言谢。此后,我罩着你,谁敢找你麻烦,就是跟我作对。”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音量,后排有些男生僵硬了一瞬。 班长有些诧异,笑着摇摇头,为她解答着。 等到她将所有能弄清楚的题搞清楚后,晚自习已经下课了一会。 “谢了,明天给你带好玩的。”奚昭野冲班长笑了一下,抓着考卷背上书包就往办公室跑。 不知道顾棠晚下班回家了没有。 急切地拍了一下门,砰,巨大的力道将门直接撞开了。 顾棠晚被吓了一跳,猝然回头望着已经站在她面前的奚昭野。 本就疲倦的脸颊沉了下来。奚昭野张了张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急促解释着:“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刚才不是故意的。我怕你要下班了,才跑那么快的。” 我不是在挑衅你。你可不可以不要用这个表情。 顾棠晚揉了揉太阳穴,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在摆放在她身边的板凳上。 这个孩子不笨,相反,她觉得她在班级里算是聪明的了。因此,哪怕基础打的不扎实,对于高中数学这种知识点分散互不影响的学科,只要稍微认真学,成绩就能上去。她原先以为就这种程度的卷子,她不说考个120、130,及格是没问题的。 结果,没及格不说,还考了68。她稍微一想便知,她之前交上来的作业都是抄的,若是她自己做的,凭借她那个不傻的脑子,也不会考出这个鬼样子来。 今天中午便训了她一顿,本打算训完后聊聊她的那张卷子。没想到那小崽子是满脸的不服,她都怕再看下去,她会忍不住多揍几下,破了她的规矩。 明明从头到尾都是她错了,她还那个态度。半点也说不得了。 这小崽子的脾气那么犟,她便想着晾她一会,过段时间再去找她。 结果她还没有去找她,她自己便送上门来。 “怎么了。”奚昭野坐下来后,顾棠晚淡淡地问了一句。见她垂头不答,顾棠晚也没有接着问,收回眼神继续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我已经将试卷订正得差不多了。你看看。”奚昭野将写满字的卷子递给顾棠晚,怕她看到她指骨上的新伤,待她一接手后,奚昭野立即将手缩了回去,揪着衣角盖了好几层。 趁着顾棠晚垂眸查看时,奚昭野将身体凑近了些,一双眼眸明亮璀璨,倒映着顾棠晚的面容。她扬了扬牙齿,清脆道: “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不会的我请教班长了,你不信可以考我。除了那些难题,我都做得出来。” 说到后面,她的语气甚至是飘的,得意洋洋的模样不像是来认错的,倒像是来邀功的。 “不用,我信。”粗略地扫了一遍,顾棠晚的眉目终于柔和了下来,她放下手中的考卷,望着她。 满腔的底气十足被顾棠晚打量得莫名发虚。奚昭野扬起的眉目又耷拉了下去,蠕动着嘴,含糊道了一声:“下次不会了。” “什么?”顾棠晚眼眸闪过一丝浅淡的笑意,她眨了眨眼,似乎没有听到。 抬起眼眸,有些气恼。奚昭野鼓着嘴巴瞧着她一无所知的表情,又泄了气。 她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顾老师,我说,我会认真完成你的作业,认真听你的课的。你不要生气,生气会长皱纹的。” 都已经说过一遍了,第二遍也就没有那么难说出口。 说完后,她的耳根便隐约泛着红,被落下来的发丝遮掩着。 “你啊……”顾棠晚无奈地听着她那喊得整个办公室都一清二楚的嗓门。奚昭野喊完后,就彻底放松了下来,眼睛弯弯地冲她笑。 顾棠晚心绪有些复杂,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她些什么。 见奚昭野依旧盯着她要一个答复,顾棠晚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斥了一声:“什么脾气。” 第32章 奚昭野眨了眨眼睛, 瞧上去乖巧极了,她装作没听到顾棠晚的那句话。 “还有, 你有一句话说错了。不只是数学,你每一节课都要认真听,好好学知道吗。”顾棠晚拿出班级的月考排名表,在最后几排找着奚昭野的名字。 “48、68、65、45、32、35。”顾棠晚按照语数英物化生的排序将奚昭野的成绩念了出来。越念她的表情就越一言难尽。 “如此看来,数学还算是你的强项。”顾棠晚忍了又忍,到底忍不住,没好气地刺了她一句。 奚昭野嬉皮笑脸地点了点头。凑上去想要看顾棠晚手上的排名。 “你的课我还是有听几句的。” “你的数学又不是为我学的,光听我的课有什么用。”顾棠晚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奚昭野似有似无的点头应答着, 其余科目又不是顾棠晚教的, 她为什么要听。只是顾棠晚的气刚消,她现在不想惹她生气,才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还没看到自己的排名,就被顾棠晚翻手一盖遮住了。她推了一下奚昭野凑得有些近的身体, 让她落回了原处。 “这些排名属于个人隐私, 我会私下告知。你若是想知道自己的,我给你念。” 奚昭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大城市来的老师就是不一样啊,在她们这小破学校还整上了隐私。 平日里的她们考完试后每个人的成绩都会直接贴在班级门口,所有科目一目了然。也没见她们有什么不自在。2、30算什么,运气不好的时候考个位数的都有。早就习惯了。嘻嘻哈哈地瞧上一眼还会嘲讽人运气不行。 “那顾老师,我这次是倒一吗?”奚昭野眨巴着眼睛,望着顾棠晚。 虽说她们班的倒一一向是轮流坐的,但她一想起来看她成绩单的是顾棠晚,就不想要这个倒一了, 莫名有点丢人。 “那倒不是,倒6……你数学考得比他们多个十几分的,其余成绩差不多。”顾棠晚顿了一下,给奚昭野稍微分析了一下她的成绩。虽说不是倒一,但跟倒一也没什么区别。 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奚昭野真正听到耳里的只有她不是倒一那一句。咧嘴扬眉,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奚昭野兴高采烈地欢呼了一声:“嘿嘿嘿,不是倒一耶。” “你那还没300的总分倒不倒一已经不重要了。再不加把劲,专科都上不了。奚昭野,你知不知道啊。”顾棠晚眼皮跳了跳,奚昭野这副灿烂的笑容对她来说还是太过刺眼了。她深吸一口气,调息了一会才平静了下来,苦口婆心地劝道。 “知道啊。我上不了大学的。但是我年轻力壮,可以去工地搬砖,可以去砌墙修车,再不济跟着刀姐她们混。世界那么大,总有我的活路吧。老师放心,我很顽强,饿不死的。”琥珀色的眼眸依旧弯弯的,奚昭野散漫地坐在板凳上,笑着应答。细碎的光从瞳孔深处漾开,流淌着暖融融的光晕。 顾棠晚愣了一下,她一直认为奚昭野跟普通的小孩没什么区别,浑身皆是稚气。原来,她早就已经想好自己的未来了吗。 手指屈了一下,顾棠晚身体前倾,伸手揉了揉她毛躁的脑袋。 毛毛的,刺刺的,跟她带给她的感觉很像。 “奚昭野,老师不是唯分数论,也知道这些事总是要有人干的。但老师不想要你去做。那样的路太苦太累了,你还这么小,别把自己的未来给框死了。明明还有改变的机会不是吗?还有两年时间,整整两年,一切都还来得及。” “听老师的话好不好。这两年里好好学,上个大学。老师不会害你的。” 柔和的目光洒在奚昭野的身上,不似骄阳炽热璀璨,倒似一轮清淡的月,皎洁无暇,润物无声。 奚昭野身体僵住了,发顶突然传来轻柔的触感,像是一片羽毛悄然飘落,带着细微的痒意。 温暖的掌心隔着发丝贴了上来,一起一伏揉了两下。 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待她。 喉咙哽咽了一下,奚昭野吸了吸鼻子,脸上的表情在凶狠呲牙和迷茫呆愣间来回交替了一会。 没有人教过她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做。 顾棠晚说完后,想要看她的反应,还没看清,奚昭野便转过了身背对着她,留下了一个倔强的背影。 手指拧着衣角,粗糙的布料磨着她指骨上的伤,有些疼。奚昭野闷闷道: “顾老师,你对考不好的每一个学生都是这么劝的吗?” 顾棠晚嗯了一声,一点也不掩饰。 “这也是我的一点私心。作为老师哪里会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学生能过得更好些呢。” 第34章 唇瓣紧紧相贴,由于过分用力而隐约泛白。 奚昭野转回了头,将伤口破裂渗出来的血迹擦在了衣角上。她嘴唇蠕动着,声音还没吐出来,眼眶便红了,波光粼粼荡漾着水渍。 怕顾棠晚的善意落空,她还是将自己的情况摆明了。 “我……大学的费用贵,我卖血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上高中的钱还是刀姐硬塞给我的,我都还没还清呢。你就别把心思花在我身上了。” “真傻。”顾棠晚屈指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大学可以申请助学贷款,也可以申请贫困生补助,还可以做兼职,无论怎样,都不会让你上不了学饿死的。” 奚昭野呆愣住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可以这样。她其实可以去读大学。 “放心吧,再不济还有老师呢。老师不会让你没学上的。”顾棠晚轻声道。 “我身旁没有人上过大学,也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傻。”眼神一与顾棠晚接触,奚昭野便垂下头避开了。 她瘪了瘪嘴,拖长音调闷闷解释着。似乎对她刚才那句评论有些在意。 “那老师刚才说错了,我们昭野是个聪明的小孩。”看奚昭野的兴致不高,顾棠晚扬高语调,对她眨了一下眼,笑着调侃了一声。 “顾棠……顾老师!”红润从耳根蜿蜒而下,将脖子染红了一片。奚昭野赫然抬起头,认真告知着: “我不是小孩。我已经16岁,马上就成年了。” “好好好。小大人快回家吧,现在太晚了。自己回去好好想想。” 顾棠晚瞥了一眼手表,时针快要指到10了。 奚昭野站了起来,拿过自己的试卷,背着书包出了办公室。 顾棠晚收回眼神正要收拾东西回家,就见消失了的奚昭野又窜了出来。 门开了一个小缝,她双手扒着门框,露出了脸颊和虎牙:“顾老师早些休息,明天见。” “明天见。”顾棠晚笑着对她摆了摆手。 虽然这小崽子气人的时候是真的气人。但讨人喜欢的时候也是真的讨人喜欢。 清晨,离早自习的时间还有一会,一群女生围在了班长的桌前,瞧着她桌上那只在她笔盒上爬来爬去的小仓鼠。 毛茸茸的,像团被揉皱的绒绒球,两只葡萄似的黑眼睛滴溜溜转着。许是从未见过这么多人围着它看,它举起粉白相见的小爪子,一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哇,这只小仓鼠好可爱啊。居然还会害羞。” “看它的小鼻子,一动一动的。好可爱!” …… 小仓鼠动一下,她们便小声惊呼一下。 “班长喜欢吗?这就是我昨天说的小玩意,带给你玩。”站在桌前的奚昭野揪了下小老鼠的短尾巴,冲坐在座位上的班长笑。 她昨天说了要给她带好玩的,就不能食言。 于是昨天晚上回去便熬夜抓了一只小老鼠。 原来这叫仓鼠啊。 奚昭野恍然大悟,这段时间这种小东西在她们家那一带很火。她偷偷摸摸去看过了,很多人蹲着点专门抓这种小老鼠拿到菜市场卖。她没有抓错。 据说还是什么品种鼠,卖的挺贵的。 若不是她要来学校上课,没时间。她也跟她们一起抓这个拿去卖钱了。指不定还能挣不少。 “喜欢,谢谢你。只是你还是拿回去吧。别被顾老师发现了。要不然她该生气了。” 班长揉了揉小老鼠的脑袋,揉捏了一会,见上课铃快响了,她揪着小老鼠的后颈将它放回了奚昭野的手上,轻声提醒着。 “啊,她有说过不能带小老……仓鼠进班级吗?”奚昭野的眼睛霎时间瞪圆了,一人一鼠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 她怎么记得顾棠晚没说过这条规矩啊。 不迟到早退、不抽烟喝酒、不打架斗殴。这些规矩她都会背了,这也没有不能把小老鼠带进班级啊。 虽然没说过,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规矩吗。班长欲言又止瞧着她两。 完蛋,她好像又闯祸了。 眼看着铃声快要响了,奚昭野捧着小老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与它面对着面大眼瞪着小眼,自言自语道: “没事,它很乖的,不乱叫也不乱跑。应该不会被发现。” 对吧。 奚昭野迟疑地瞧着站在桌上的小老鼠,点着它的鼻子打着商量: “你待会乖乖的,不跑不叫,就在我桌子里待上一天。之后我便放你走,还给你好吃的,好不好。” “吱~”小老鼠轻声叫唤了一下。 “我就当你答应了,不许食言。现在可以再叫两声待会就不许叫了。” 叮铃铃,上课铃声响起,顾棠晚准时踏进班级,奚昭野一把将小老鼠塞进桌里,拿起语文书开始早自习。 第33章 “北冥有鱼, 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朗朗书声下, 顾棠晚瞧着比月考前认真了几个度的学生,欣慰地弯了弯眼角。 “北冥有鱼,其名为……为……”奚昭野瞧着课本上那一大段令她昏昏欲睡的文言文,还得对照着自己不太认识的字,查下面的拼音注解。 磕磕绊绊读了几句,她便累了。 为什么高考语文考这个啊,有什么用。她还能跟顾棠晚说文言文不成。 密密麻麻的字灌入她的脑中,奚昭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掖着眼尾的水泽, 小声吐槽着:这是人能背下来的吗? 虽然在心里骂了很久。奚昭野整个早读倒是没有划水。认真对着语文书念了好几遍。她记忆力一向可以, 多念几遍差不多能背了大概。至于默写下来有没有错别字,那是另外的事情了。 顾棠晚抬眸瞥过恹恹对着课本张嘴的奚昭野,扬了扬眉。稀奇啊,这小崽子居然能听得进人话, 真的在念书。 看来今晚回去得吩咐王姨做些小孩子能吃的补脑的, 核桃还是海参…… 顾棠晚垂眸回忆着自己高中被硬逼地吃着那些补品。虽然味道她不喜欢,但应该还是挺补的。凌晨一点多睡, 早上六点多起,照样精力十足。 那小崽子不挑食,应该吃得下去。 分针转了几个度,早读总算要结束了。奚昭野舔了一下干涸的嘴唇,整个人像焉了的花般。 原来读书这么累啊,她还以为她去酒吧打杂比较累。平常这个时候她也就在顾棠晚走下来的时候张几下嘴。甚至只是做了个口型,压根就没说出话。 见顾棠晚巡逻完那一列,朝她这一列走来。奚昭野塌下去的腰板又直了起来, 连带者立在桌前摇摇欲坠的课本都直了。她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接受顾棠晚的审视不再心虚了。 “吱~”忽而传来的一记细微的叫声立马将奚昭野胸腔里的底气十足打碎了。 奚昭野将脑袋搁在桌上,立着课本,遮掩着自己的动作。两只手伸进抽屉,胡乱摸着不知道跑哪去的小老鼠。 终于,在顾棠晚下来的前夕,抓住了躲在角落挠着抽屉的小老鼠。 一把揪着它的后颈,卷了几下校服,就将它往布置好的衣服里塞。而后奚昭野双手捂着肚子,恹恹地趴在桌前,张嘴念着课文。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点含糊。 瞧着顾棠晚越来越近,奚昭野在心底碎碎念道:你别动也别叫啊,顾棠晚要过来了,到时候被她发现,你我的性命恐怕都难保了。 万幸,许是觉察到了顾棠晚身上那浓郁的威压,小老鼠竟然真的没有动静了。 顾棠晚瞥了眼行为怪异的奚昭野。她记得她的生理期还没到,应该不是痛经。 正处在发育期的小孩身体机能还没发育完全,生理期时饮食也应该有所避讳。她便打听好了奚昭野的生理期,叫王姨在那个时间段多注意些。 虽然觉得她有些奇怪,但见她没有什么其余动静,顾棠晚也就没有在意。 现在的小孩行为就奇奇怪怪的,她在这待上一个多月,都已经习惯了。 早自习下课,见顾棠晚走远了,奚昭野舒了口气,将小老鼠重新掏了出来,放进抽屉里。顺便用书给它围了个围栏,让它在她上课时不至于跑出来。 语文、英语、物理,最后一节课才是顾棠晚的。 前几节课小老鼠一直都很乖,哪怕偶尔叫几声,由于老师站在讲台上,离得远,再加上周围同学时不时咳嗽做掩护,都没有被发现,一切相安无事。 因此,哪怕顾棠晚夹着书进来了,奚昭野也没有早自习时那么紧张。 她总不会那么倒霉吧。 上课起立问完好后,顾棠晚便拿出考卷,开始讲解。 奚昭野撑着脑袋,拿着笔在试卷上记着。虽然自己已经订正过了,但听顾棠晚再一次讲解,还是会有新的理解。原来可以这么做啊。 宛若发现新世界般,奚昭野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全神贯注地听着,就忽视了抽屉里的那只小老鼠。 第35章 也就没发现,她眼中乖巧的小老鼠正锲而不舍地沿着书往上爬。爬上去再滑下来,再接着爬。 终于,它登顶了,它发现了新地图。它顺着桌脚而下离家探险了。 四肢爬得飞快,从一个同学的脚下窜到另一个同学的脚下。有同学发现了,她瞥了一眼讲台上的顾棠晚,用脚小心翼翼遮掩着。顺带回眸对一无所知的奚昭野挤眉弄眼。 消息从中排发出,一桌一桌地往下传。 奚昭野还在感慨原来认真听课时间便不会那么难熬了,就得知了这个噩耗。圆溜溜的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瞧着那只朝顾棠晚的跑去的小老鼠。她无声恳求着: 就差一点点就下课了,你别过去啊。鼠姐姐,求你了。 只是,小小的老鼠注定是听不懂她的心声的。在同学们的掩护下,它成功摸到了前排。还打算越过这个如山高的大坎,遛上讲台。 见同学的眼神有异,顾棠晚垂下眼眸,朝目的地望去。 霎时间,圆溜溜的眼睛与顾棠晚撞上了。小老鼠激动地吱了一声,对她打着招呼。 老鼠! 顾棠晚握着粉笔的手一重,啪,粉笔断成了两节砸在了地上。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青了。走到讲台的另一侧,离小老鼠远远的。她沉着张脸面对着鸦雀无声的班级,高声道: “是谁带进班级的?” 四周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不知道。她们要是把奚昭野给供出来了,指不定会被她报复。 “别让老师问第二遍,是谁?站出来!”戒尺砸在讲台桌上,震耳欲聋。 “我。”最后一排的奚昭野默默地伸出了一只手,小声应答着。 奚昭野!昨天刚跟她说好的,今早表现也不错。结果没过一会,又给她惹事。 粉笔簇地一下飞出,准准地砸在奚昭野的额头上。 奚昭野瘪了瘪嘴,躲也不敢躲。 “抓上它,到我办公室。现在、下课。”顾棠晚深吸一口气,拿着书立即离开班级。 奚昭野苦着张脸堵着见事不妙到处跑的小老鼠,花了一会功夫才将它重新拎到手里。 “吱吱吱……”小老鼠悬在半空中,爪子划着空气挣扎着。被奚昭野拎着耳朵一顿说:“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往哪跑不好,往讲台上跑。被抓了吧。我是救不了你了。一起去挨批吧。” 拎着小老鼠往办公室走,还没进去,就碰上了倚靠在墙上看热闹的荀绾。 荀绾宛若看稀奇物种般瞧着眼前的一人一鼠:“啧啧啧,你抓老鼠进班级,还被棠晚撞上了。真是……”话音顿住了,荀晚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对她竖了个大拇指。 厉害,佩服。 “什么老鼠,这是仓鼠。跟老鼠不一样。”奚昭野隐约觉察出来老鼠和仓鼠的不同,瞪了她一眼,梗着脖子解释着。 “你别跟我说,你跟棠晚说去。”荀绾闻言冲她笑了一下,亲自推开门示意她进去。 办公室里,顾棠晚倚在座位上,背对着她捧着戒尺,一下一下轻轻拍着自己的掌心。 奚昭野见状咽了下口水,就见荀绾啪地一下将门严严实实关上了。不仅她出不去,还顺带提醒了一下没注意到有人进来的顾棠晚。 顾棠晚回眸瞥了她一眼,指着门口的墙淡淡道:“就站那,站好。” “哦。”一人一鼠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耷拉着脑袋。 她前天刚被顾棠晚打,不会今天又要被她揍吧。 站了一会,奚昭野的脚就有些麻,暗地里跺着脚,就见顾棠晚终于转过了身来,眉峰斜挑,眼尾微垂,裹着寒霜。 “奚昭野,你抓老鼠,还带到班级里来。”说着说着,她的语气又不自觉加重了。 “不是老鼠,她们说这是仓鼠。很可爱的。”奚昭野朝顾棠晚走了几步,一手提遛着小老鼠,一手揉着它蓬松的毛发。想要将它的可爱展示给顾棠晚看。 她手里的小老鼠也配合地吱了几声。 “你不喜欢吗?”圆溜溜的两双眼睛同时瞧着她,眨巴着。 见奚昭野带着她的老鼠就要过来了。顾棠晚用戒尺抵着她的腰,呵斥道:“站那!” 啊,见顾棠晚的尾音有些发颤,奚昭野似乎发现了什么,狭促地眨了下眼,咧嘴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顾老师,你是不是怕老鼠啊~”拖长尾音,奚昭野顾不上痛,抵着戒尺又上前了一步,故意将小老鼠凑到她跟前晃了晃。 “奚昭野,别让我说第二遍。”手抖了一下,抵着她腰的戒尺松软了下去。下一刻,顾棠晚转了个手腕,直接将戒尺架在她的脖子上,拿剑使。 那模样好似奚昭野敢再上前一步,顾棠晚就敢劈下去。 格外冷冽的表情,奚昭野却瞥见她额上细密的汗,发白微抿的唇。见她好像真的怕,奚昭野急忙将小老鼠背在身后,撇清关系。 “顾老师,其实我跟这只老鼠没有关系。都是它硬跟着我来学校的。我一点也不喜欢它。它长得一点也不可爱。都是它的错。” 她怎么总是惹她生气啊。解释完后的奚昭野有些懊恼。 ----------------------- 作者有话说:啊,是鼠鼠我的错嘛[可怜] 第34章 “你的意思是这只老鼠揪着你的袖子不放, 硬逼着你带它进班级,而后一路从后排溜到讲台上?”顾棠晚淡淡地重复了一遍奚昭野的话。 见老鼠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顾棠晚略微僵硬的身体立即放松了,只是依旧没有将戒尺放下来。 倒推回去,顾棠晚哪里不知道奚昭野今天早自习在干什么。 见顾棠晚依旧冷着脸,奚昭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坚定道:“就是这样的。我是从犯,它才是主谋。我都是被它牵连的,老师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吱吱吱~”奚昭野背后那只小老鼠挥着爪子叫几声,似乎在抗议。 被眼疾手快的奚昭野暗地里掐着嘴巴给堵住了。 鼠姐,我跟你本来就没有多少交情。如今我老师生气了, 为了哄她开心把你卖了你应该也能理解吧。 “顾老师, 我错了。我以为小仓鼠是可以带到班级里来的。吓到你了,我下次不会了。” 哪怕到了这种时候,奚昭野仍坚定地称呼她手里的那只小老鼠为小仓鼠。 她想着,班级里的同学那么喜欢小仓鼠, 顾棠晚应该也不会太过厌恶。 虽然, 她觉得它就是一只老鼠。一只和她记忆里长得有点不太一样的老鼠。 见顾棠晚依旧没有言语,只是望着她。奚昭野从背后掏出那只小老鼠, 一只手遮在前面挡住顾棠晚的视线,一只手从后面掐着它的嘴巴硬逼着它鞠躬认错。 “顾老师,它也错了。我已经让它给你赔礼道歉了。是它长得丑吓到你了,从此以后它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一人一鼠同时认错道歉,奚昭野见自己能做的都做了,眨巴着她刻意睁圆显得无辜的眼睛。脚挪动着有些想往她跟前凑,又想起她手里的老鼠,缩了回去。 顾棠晚满腔的怒火随着一泄, 再也凝聚不起来了。 连她都不得不承认。奚昭野长了一张好皮囊。哪怕稚嫩还未长成,只要她装做一副乖巧样,白净的脸上挂着一双汪汪的眼睛和两颗小虎牙,她那火便是想发也发不下去。 咕噜噜,一声奇怪的声音在她们耳畔响起,奚昭野装乖的表情一顿,有些尴尬地垂下脑袋,左右鼓着自己的嘴巴。 顾棠晚的视线落在了奚昭野瘪瘪的肚子上,叹了口气。 “将老鼠处理掉,洗洗手,过来先吃饭吧。” 纵使是天大的错,也该吃饱了饭再上路。哪有把半大的孩子饿着的道理。 “好。”眼睛亮晶晶的,奚昭野清脆应答了一声。 见四周没有帮她拎着的人,她揪着小老鼠的后颈期期艾艾道: “我可以把它关在角落,让它看着我们吃吗?” “不可以。”顾棠晚冷酷无情拒绝着。 “它出去,你留下。” “哦。”奚昭野走出了办公室,将小老鼠塞到了已经吃完饭刚才趴在门前听动静,见门开了立即倚在墙上装作若无其事的荀绾手上。 “帮我看着。”毫不客气地将小老鼠塞进荀绾手里。 “为何要帮你,给我一个理由。”荀绾嫌弃地揪着小老鼠,冲她挑了挑眉。 “要不然我就告诉顾老师你刚才趴在门上看她的笑话。”奚昭野凑到她跟前,压低声音道。 “明明是看你笑话好吗。”荀绾翻了个白眼。瞧她完好如初地走了出来,勉强道:“行吧。” “棠晚最讨厌的就是老鼠了,你该庆幸它没长长尾巴。” “那她有喜欢的小动物吗?”奚昭野若无其事地接了下一句。 荀绾沉思了一会,摇了摇头:“不知道,她对于喜欢的东西一向表露的不是很明显。很可能有,但是我没看出来。她们家就那样。” 第36章 话音刚落,洗完手的奚昭野便将门啪地一下关上了,将她锁在了外面。 照旧三下五除二地将饭吃完,奚昭野拖着椅子往顾棠晚挪去,一步,两步,一直拖到她不至于开口制止她的最短距离。 “顾老师,你喜欢小鸟吗?我抓一只送给你赔罪好不好。让它每天早上都张嘴唤你起床。还是小猫?小蟋蟀?小蜘蛛?” 顾棠晚送入嘴里的筷子一顿,淡淡瞥了她一眼。 她觉得她跟眼前这个小崽子的审美不太一样。 见她絮絮叨叨说了许久,话密的她都不知道接哪句,便淡淡道:“食不言寝不语。” “可是我已经吃完了啊。你接着吃,不回答都没有关系。”奚昭野弯着眼睛瞧着她,琥珀色的眼瞳甚是漂亮。 “小猫也可以。你不是讨厌老鼠吗?那猫抓老鼠,猫好鼠坏,你应该会喜欢小猫的。学校靠近保安室的草丛旁有一只猫妈妈,大着肚子,要生小崽子了。你要是喜欢可以抱一只回家养。” “那只猫妈妈是白色的,虽然不知道猫爸爸是谁,但我有在学校撞见别的猫,长的都不丑,生下来的崽子也一定不丑。” “你不是天天在教室上课吗,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朝气的声音叨叨叨地往她耳里灌,顾棠晚的眉目到底软了下来,她似笑非笑瞧着奚昭野。 奚昭野表情一僵,弱弱解释着:“以前无所事事的时候喜欢在学校里瞎逛,就跟它混熟了。后来放学时它便会时不时出来和我玩闹一番。” “它可亲人了,从来都不会见饭眼开,我以前就算再饿,也会省下一口早餐喂给它。” “自己都吃不饱。”顾棠晚闻言瞪了她一眼。“下次不可以这样,自己吃饱穿暖有余力了再去帮助别人才叫善心。” “无论什么时候,都得先顾着自己。” “知道啦,顾老师。我现在每天吃得都很饱。”奚昭野揉了揉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灿烂地冲她笑。 像只吃饱喝足终于散去凶性,呼噜呼噜倒在地上,摊开肚皮任由她揉捏的小狼崽。 顾棠晚没忍住,伸出食指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啊。” 奚昭野懒懒地眯了眯眼睛,将脑袋凑得更近了。 若是她能再揉揉她的脑袋就更好了。 “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它了,上一次见它时它的肚子都老大了。也不知道它生了没有,生了几只,喂的食物够不够它吃。” 一连串的问题砸了下来,奚昭野伸手轻轻拽了一下顾棠晚的衣摆,想要带她去看。 她扬声提议着:“刚吃完饭,正适合走走消食。我们一起去看它好不好。” 顾棠晚垂眸望着她被揪起一个角的衣摆,顿了顿,到底没有将她的手挥去。 “你去吧,我要午休了。看完猫后记得回教室睡会,免得下午上课犯困。” 目光落在她淤青未消的手上,她的眼睛冷了下来,又添了一句:“受欺负了跟老师说。” 虽然没太明白顾棠晚后一句是什么意思,奚昭野还是听懂了她的拒绝。 “花不了多少时间的,而且还顺路,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老师,我想和你看小猫。”放轻放软的声音砸在顾棠晚的耳畔,她愣了愣,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 捏着她的手腕将自己的衣摆从她手里拯救出来,顾棠晚扬了扬眉,起身向外走。 “不是要去吗,那就带路吧。” “喵~喵~”奚昭野一边沿着草丛边缘朝里挪,一边夹着嗓子唤着。 见一向听到动静便会跑出来的小猫没出来,奚昭野有些急,她扒开草丛往里望,边走边道: “咪咪是我啊,我来找你玩了。你在哪里,快出来,我带我老师来看你了。你别躲我。” 顾棠晚认真扫了一眼四周,见没有它的踪迹,扒开草丛跟着奚昭野一同找。 荀绾一手夹着一只小老鼠,一手扒开草丛。她瞧着手里蜷成一团的小老鼠,思索着若是把它扔出去,找到猫的概率会不会大一些。 一路走到底,她们在草丛深处找到了那只猫妈妈。 白色的母猫蜷在铺着软毯的纸箱里,原本蓬松的毛发沾了些细碎草屑。五六只湿漉漉的小崽子像糯米团子般紧紧挤在它身侧,粉嫩嫩的肉垫轻轻扒着母猫的腹部,发出微弱的“唧唧”声。 母猫半眯着琥珀色的眼睛,不时低下头用粉舌轻柔舔舐幼崽们颤抖的脊背。 “哇,它都已经生完了。一二三四五六。六只小猫崽耶。”奚昭野欣喜地瞧着眼前温馨的场景,伸手想要摸,便被顾棠晚捏着手腕制止了。 “别摸,它刚生完小崽子,警惕心正强。你过去会被它挠的。” “没关系,小伤不疼的。”奚昭野细微挣扎了一下,虚虚圈着手腕的手赫然收紧,扣住了她蠢蠢欲动的手。 “不行。小伤也是伤,会痛的。”瞧着顾棠晚坚决的态度,奚昭野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吧。那我蹲在这里看看。”奚昭野探出了一个小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猫妈妈给小猫舔毛。 “它好爱它的孩子啊。”不知看了多久,她轻声喃喃着。 顾棠晚含笑的面容一顿,伸手揉散她皱起的眉,她轻声道: “每一个想要生下自己孩子的母亲都很爱自己的孩子。” 所以,奚昭野,你母亲也一定很爱你。 第35章 “不是的, 没有人会喜欢杀害自己的凶手的。至少我不会。”奚昭野愣愣望着用粉垫踩着猫妈妈肚子的小猫。瞥在脸颊两侧的发丝令顾棠晚一时看不清她的表情。 “奚昭野,听我说, 你不是杀害你母亲的凶手。”顾棠晚将掌心放在她的后脑勺上,轻轻搓揉着。 “你是她怀胎十月一点一点看着长大的,若是她知道你这么想自己,不知道会多伤心。可能是拂过的一阵风,也可能是落下的一滴雨,她一定有偷偷来看过你。” “看着我们小昭野会说话了,会走路了。虽然不喜欢学习,但打架很厉害,一个顶两, 从来都不会被人欺负。活得好好的。”顾棠晚放软了声音, 像春日里融化的雪水,轻缓地漫过青石,将奚昭野紧绷的神经轻轻搓揉着。 “就是,若是我没有出生, 她就不会死。”奚昭野的睫毛突然剧烈颤动, 她回过头一把拍掉顾棠晚揉她的那只手,呲牙红眼冲她咆哮, 像只竖起炸毛的狼崽子。 顾棠晚愣了一下,再次伸起那只被她拍得泛红的手,慢慢接近她。 “老师比你年长那么多,哪里会不知道你母亲在想什么,听老师的好不好。”温柔的眼,微张的唇,顾棠晚的声音没有一点变化,一如既往的柔和。 奚昭野躲开了她的手, 如同鸵鸟一般将脑袋缩在膝盖里,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她。一幅别靠近我的意思。 顾棠晚无奈地瞧着她脚底的那一坨小人,到底还是尊重她的意思,后退了几步,保持着安全距离。 吸了吸鼻子,将溢出来的眼泪擦在胳膊上,平息好情绪的奚昭野沙哑着嗓子闷闷道:“顾老师,我不想对你发脾气的,但是我不想聊这个。” “抱歉。老师刚才不是故意揭你伤疤的。需要我再站远一点吗?”顾棠晚同样蹲了下来,与那一坨小人遥遥相望。 “没关系的,我都已经习惯了。”习惯将突如其来的情绪压到心底,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奚昭野收拾好后,转身抬头冲顾棠晚笑。白白净净的脸,漂亮璀璨的眼,跟平常顾棠晚所见没有区别。 瞧着她这样笑,顾棠晚有些心疼:“不想笑可以不笑,别勉强自己。老师不会介意的。” “一点也不勉强,你对我好,我喜欢对你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奚昭野弯了弯自己的眼角,笑得很是灿烂。 她觉得她的顾老师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师。她别的给不了,但是可以给她最灿烂的笑容。 顾棠晚从小得到的教育便是含蓄。含蓄的表情,含蓄的语言,含蓄的情绪。头一回瞧见如此直白毫不掩饰的情绪,她颤了颤睫毛,勾唇笑了。 学着她的样子蹲在纸箱面前,顾棠晚歪头望着奚昭野:“还想要看小猫吗?” “想。”脑袋凑了上去,与顾棠晚排排坐。 “那老师陪你看吧。看多久都行。” “真的?”亮晶晶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地瞧着她。 “嗯。”顾棠晚含笑点了点头。 “可是你不是每天都要去午休吗?”瞥了一眼她手腕上的手表,见还有半个多小时就快上课了,奚昭野焦急道: “你还是先去休息吧,你中午没睡觉下午的脸黑得吓人。太可怕了,特别是突然出现在窗户时,像鬼。”最后一句话被她小声嘀咕了出来。 顾棠晚似笑非笑地瞧着她说完后心虚的眼睛,扬高尾音嗯了一声:“你刚才在说老师什么坏话。” 吓得奚昭野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没有。你听错了。” 第37章 “最好是。不过我下午没什么课,你去上课的时候我可以去休息。躺在床上,枕着枕头,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 奚昭野闻言有些哀怨地瞧着她,瘪了瘪嘴巴,她也想睡觉。早知道她就不提醒她了。 “你别想了,若是让我发现你上课睡觉,有你好看的。”顾棠晚一眼便看出奚昭野什么想法,屈指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就是想想,想想都不行嘛。”奚昭野不服气地扬声抗议着。 还没起来便被顾棠晚给镇压了下去。“不行。有想法便会想去做。” 瞧着她们你来我往聊着天,师生和乐。站在一旁当背景板的荀绾与手里那只小老鼠脸对着脸互望了一会。 她揪着小老鼠的后颈临空悬在了纸盒的上方,拍了下奚昭野的肩膀,吓唬道: “把你这只小老鼠送给你的小猫当贺礼好不好。” 拳头拧紧,想一拳挥在她仰着恶劣笑容的脸上,奚昭野想起顾棠晚在一旁,一边轻轻揪着顾棠晚的衣摆,一边鼓着嘴巴委屈道: “不要,它就是一只地沟里的小老鼠,什么都没干,你干嘛要欺负它。” 顾棠晚瞧着她那衣摆微乎及微地晃了两下,有些可爱。瞥了荀绾一眼,她无奈道:“荀绾,你别欺负她。” 我?欺负她? 荀绾闻言一口气立即哽在脖子里,瞪着面前眨着眼睛满脸无辜乖巧的奚昭野。 啧,在棠晚面前装的这么乖,脾气这么好啊。若是寻常,她怕是早就挥拳朝她扑来抢她手里的小老鼠了。 “好好好,我不欺负地沟里的老鼠。”荀绾没好气地将小老鼠塞回了奚昭野的怀里,还着重重复了一遍奚昭野的话。 “地沟?老鼠?”见小老鼠在奚昭野怀里吱吱乱叫,顾棠晚挪着脚步,一下离奚昭野远远的。 “奚昭野你从地沟里抓老鼠,还带到班级?”见距离足够远,那只吱吱哇哇乱叫的小老鼠不至于扑到自己身上,顾棠晚加重了语气。 “呃……”奚昭野按着小老鼠的脑袋让它别乱叫,顺带瞪了一眼罪魁祸首。 “它的新名字确实叫仓鼠。班上的女生都是那么叫的。”虽然先头的话有些虚,但奚昭野一想起班上那群女生爱不释手的样子,便理直气壮地挺起了胸脯。 “它也不是从地沟里抓上来的,离地沟其实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奚昭野伸出两根手指,以最大极限拉着。 “而且我将它洗过好几遍,它不脏的。我也不脏的。”怕顾棠晚嫌弃,她急切地添了一句。 顾棠晚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跟这个没有关系。” 她顿了一下便将话题叉过去了。 “便是其余的什么小猫啊小狗啊都不能带到班级里。班级是学习的地方,不是你养宠物的地方。” “罚你倒一个星期的垃圾,下不为例。”迟到的惩罚终于下来了,奚昭野带着手里的小老鼠一起点了点头。 顾棠晚有些没眼看,她略过奚昭野看向荀绾:“荀绾,你上课替她保管着,放学还给她。” “你将它带回去养。”最后一句话是对奚昭野说的。 “我才没有想养它呢。”哪知奚昭野竟摇了摇头,有些嫌弃:“它老是吱哇哇的乱叫,不分时候,不分地点,还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太不聪明了。” “本来带到学校来也只是遵守约定而已。”奚昭野小声嘟囔着。 “待会找个地方就给它放生了。学校离我家不是很远,它应该自己能回家的。” “对吧?”奚昭野附在小老鼠耳旁问道。 “吱吱吱~”小老鼠给面子地应了两声。 奚昭野便朝外走,打算现在就将手里的这只小东西给放生了,她要是不放生的话,顾棠晚跟她隔得老远了。 后退、前冲、单手撑着墙头,奚昭野在顾棠晚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利落地翻上了墙头。手掌避开墙上突起的栏杆,她小心翼翼地将身体往校外伸,让小老鼠顺着她的手往下滑。 平安落地,小老鼠一溜烟便跑了个没影。 将事情办完的奚昭野摊开空空如也的两只手朝顾棠晚展示,而后坐在墙上冲她笑。 屏住呼吸生怕她一出声奚昭野的动作便有了差池,磕着碰着的顾棠晚面无表情地道: “奚昭野,你别告诉我你以前逃课都是这么逃的。翻学校的墙,还翻这种带栏杆的。你知不知道万一你失手了,你的手很有可能被这些铁栏杆直接贯穿。” “呦,身手不错,一看就没少翻啊。”荀绾唯恐天下不乱地添了一嘴。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失手过啊。放心,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再也不会逃课了。”坐在墙头的奚昭野晃悠着自己的小腿,俯视着地下抬头望着她的顾棠晚。 一仰一俯,身份似乎颠倒了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咧开嘴朗朗邀请着: “顾老师,你要不要上来陪我看看风景。上面的风更大,空气更清新,离太阳也更近了。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爬高高的往下望。望着望着就觉得也就那样吧。” 顾棠晚见她乖乖地坐在上面,只是晃着腿没有什么其余动静,深吸一口气竟也没坚持让她现在就下来。 改日她得向校长提些意见。学校外墙上怎么能建栏杆呢,万一有学生逃课翻上去多危险啊。 她发现她的底线就是被这个小崽子一点点磨低的。 “顾棠晚,我突然觉得一只生活在地沟里的小老鼠能四处讨食东拼西凑地将自己养得那么大,也是一件奇迹。”奚昭野感慨地道了一句。 第36章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了三声,奚昭野从抽屉里掏出英语课本, 背着单词。 朗朗的书声下,顾棠晚准时踏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一穿着便服的女生。 顾棠晚举起戒尺拍了拍桌子,高声道:“先停一停,我们班新转来了一位学生,大家认识认识。” 顾棠晚对女生颔了颔首,示意她做个自我介绍。 女生瞧着底下齐刷刷抬头望她的一众眼睛,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衣服。 深吸一口气,她鼓起勇气道:“大家……大家好, 我叫陆以南, 请多多关照。”深深地一鞠躬,她又将脑袋垂了下去。 顾棠晚见状率先鼓起了掌,一时间整个班级掌声如雷。 “欢迎陆同学加入高二7班,从今以后你们便是同一个班集体了。日后一起努力、共同奋斗。” 顾棠晚缓缓打量着已经大变了个样的班级, 思索着要将新同学安排在哪。 月考一考完, 顾棠晚便重新调整了座位。按照身高排列。 奚昭野便从最后一排掉到了第四排。她对此还郁闷了好久。以前没发现,一对比才知道, 她的身高在班级也不算高。 比矮的还凑合,比高的就差远了。后排那群男生天天打篮球,个子都窜的老高了。只不过平日里垂头哈腰地跟她说话,她没发现。 她回家仔仔细细地量了三遍,才165米。170都不到。那她得长到什么时候才能比顾棠晚高啊。 她哪怕把脚尖垫得直直的跟顾棠晚站在一起还差了一截。 顾棠晚在奚昭野的身侧转悠了一会,领着陆以南朝她走去。 虽说将奚昭野掉到了前排,但在她的抗议下和其余同学明里暗里的抗拒下,她还是独自一人, 没有同桌。 只是班级的学生是单数,转了个学生来便成了双数,刚好两两配对,她都不能破坏刚布置好的班级阵容,让三个人坐一排吧。整个班级就奚昭野处多出了一个位置。 “奚昭野,陆以南以后便是你的同桌了。人刚转来,对学校不熟悉,你多看着点。”顾棠晚拍了下奚昭野的肩膀,轻声嘱咐道。 “啊~”奚昭野的声音拖了老长,满脸的不情愿。 被顾棠晚警告地瞥了一眼,她才收敛了些,缓缓点了点头。 好吧,看在顾棠晚的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地收她作为我的小妹。 安排她落座,嘱咐了一些班级的事,顾棠晚将这学期的课本送到她手里,便出了班级,将位置留给第一节课的老师。 “class begins.stand up.”走完上课前的流程后,奚昭野便一手撑着脸颊,一手握着笔。翻开课本,将老师嘴里叽里咕噜的知识点记在课本上。 中英文外加方言,只要自己能看得懂,就往上面写。实在是不懂写了,才掀起眼皮看两眼英语老师在黑板上的笔记。 余光扫过一旁的新同学,见她端端正正地坐在位置上,一只胳膊按着课本,另一只胳膊飞速抖动将板书抄下来,眼睛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老师。 奚昭野挑了挑眉,了然地哇了一声。 哪怕奚昭野上课认真听,她也不会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歪着个身体,懒懒地将双脚交叠在一起,保证让自己无论何时都是最舒服的姿势。 翘起的腿抖了抖。哟,原来转来的是个好学生啊。这么认真,那日后她要是犯困了她是不是可以提醒她。 第38章 还有那个作业……稍微借鉴借鉴…… 奚昭野嘿嘿嘿地咧嘴笑,撑着脑袋的手抖了抖,啪地一下将自己脑袋里危险的想法打掉了。 不可以,上次因为这事就被顾棠晚拿着戒尺教训了一顿。若是再来一次,她又该生气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怕顾棠晚生气,但奚昭野一向听从自己的内心。 说不惹她生气,就真的尽力不惹她。老老实实地在班级待了好几个月。 正午,奚昭野吃完午饭,将桌子一收,便坐在顾棠晚身旁写着数学题。 顾棠晚细细咀嚼着她吩咐王姨做的海参。奇怪的味道窜进她的味蕾,她皱着一张脸,将嘴里的食物生生咽下去,喝了几口汤才缓了过来。 见奚昭野的餐盘空空如也,好的怪的都吃了个精光。顾棠晚再次感慨这个小崽子真的挺好养的。 随后拿起公筷将自己餐盘里未动的海参夹到她的餐盘里。 奚昭野抬眸瞧着她餐盘里多出来的食物,疑惑地眨了眨眼。 “多吃些,补身体。”顾棠晚在她的头顶转悠了一会,轻声道。 那眼神就是意有所指。顾棠晚暗指她矮,她居然嫌弃她矮。 一定是这样的,太可恶了。她都没有嫌弃顾棠晚太高,她踮起脚尖都够不到,她居然嫌弃她矮。世界上怎么会有她这样可恶的人。 哇。奚昭野恶狠狠地将一大块海参送进嘴里,嘎吱嘎吱咬成碎碎的小块,仿佛她咬的是顾棠晚般。 顾棠晚摇了摇头,继续咀嚼着她餐盘上剩余的食物。 这个小崽子时常这样,时不时表情就跟抽了一样,五彩斑斓的,她刚想问清楚,那小崽子便自己把自己哄好了,灿烂地朝她摇尾巴,冲她笑。 她都已经习惯了。 难道现在青春期的小孩都这样吗?阴晴不定,像三四岁的小鬼。 她也不知道那小小的脑袋瓜一转竟多出了那么密的想法。 吃完后,奚昭野哼了一声,将头埋了下去,继续对着数学题奋斗。至少表面上来看是这样的。 实际上,奚昭野满脑子都是顾棠晚刚才的表情,一下将为数不多盘旋在她脑袋里的数学挤占了尽,扫地出门。 她太可恶了,她现在不打算理她。至少得过一会。 嗯,过多久呢。奚昭野认真思索着这个问题。至少得过上几分钟,除非她先跟她说话。 吃完饭后,拿起纸巾擦拭着自己的唇,顾棠晚本想批改奚昭野刚做的数学题。就见那张纸上寥寥几个字,她做了十几分钟也没写出个结果来。 定晴一看,小崽子果不其然在走神,脸上挂着一傻傻的笑容,盯着数学题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数学题上写了什么她喜爱的东西。 顾棠完盯着她看了一会,欲言又止。到底没有张口训斥她。 算了,她有想学的心就是好的,本来就是她自愿要求加练的,走神便走神吧,算是休息了。她不应该给她那么大的压力。 等了一会,见她还没回过神来,顾棠晚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轻声道: “好了,回神。我有事问你。” 奚昭野眨了眨眼,终于从她想象的画面抽离了出来。 她长大了,长得比顾棠晚还要高,高上好几厘米,得意洋洋地站在她面前,搂着她的肩膀跟她说话。 “你和陆以南相处得怎样?没有冲突吧?”顾棠晚收拾着桌上的教案,问道。 “哦。”见顾棠晚问的是别人,奚昭野脸上灿烂的笑容淡了下来,咬着笔头应答着。 “那个转学生跟个缩头乌龟似的,下课时间我问十句,她怯怯地答一句,还哆哆嗦嗦的,好像我会吃了她似的。十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 “奚昭野,不许那么评价自己的同学。好好相处。有什么事告诉我。”顾棠晚闻言瞪了她一眼。 “哦~”奚昭野拉拉个脸,拖长了尾音。 那个转学生本来9月份就该转过来了,和她一起到。哪知拖了近两个多月才来报道。据说是家里有事耽搁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学习的进度到哪了,能不能跟上她们班级的进度。 之前要上课了,没来得及问她,下午得将她叫到办公室来问一嘴。 她先前还听办公室的老师聊八卦,这个转学生据说跟学校上面有关系。所以才能拖这么久来报道,校长还问都不问她一下,直接塞进她的班级。 虽说对那位校长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塞人的行为有些不满,顾棠晚还是没说什么。 学籍都转进来了,就是板上钉钉她的学生。既然是她的学生,她可以稍微容忍一下她身后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顾棠晚瞥了一眼咬着笔头思考的奚昭野,拿起戒尺轻轻敲了一下她的手背。 “说了多少遍,笔头别往嘴里送,不知道多少细菌,都被你吃进肚子了。” 将笔从她嘴里吐出,藏在顾棠晚看不见的地方,奚昭野伸出另一只手将搭在她手背上的戒尺小心翼翼地移开,弱弱道:“知道了。你别动戒尺。” 顾棠晚闻言将戒尺重新搭在她的手背上,挑了挑眉:“是不是我得在笔头上抹苦瓜汁,你吃进去是苦的才会收敛一点。” 奚昭野眨了眨眼,再一次将她的戒尺移开。 她知道现在顾棠晚没有生气,拿戒尺也不过是顺手的,所以她动她的戒尺没事。 “也不是不可以。” 弯弯的眼睛瞧着她,似笑非笑:“奚昭野,你知道这个办法之前是给谁用的吗?” “谁啊。”奚昭野有些好奇地接了一嘴。 “给那些戒不了奶的小孩戒奶嘴用的。” 话音刚落,奚昭野的耳根便红了起来,一路蔓延到脖子上,绯红一片。 她似羞似怒地瞪了顾棠晚一眼,转过身拿屁股对着她。 身后是顾棠晚低低的笑声。 第37章 又是一次月考, 奚昭野瞧着发下来堪堪及格的数学卷子,皱起了脸。 明明她那么认真, 每天都有好好听顾棠晚上课,课后作业也认真写了,怎么才刚及格啊。 皱巴巴的脸难以置信地瞧着上面的叉叉。 是不是顾棠晚改错了。 “啊,这道题本来想选a的,不小心写错了,都做出来了。加5分。” “这道题一时疏忽忘记换算了,加5分。” “这道题在草稿纸上都做出来了,抄错了,加5分。” …… 奚昭野絮絮叨叨念着, 将非自然因素扣的分重新加了回去, 涂涂改改,而后瞧着她面目全非头一次上了百的分数露出了白牙。 昂首挺胸甚是骄傲。 瞧瞧看,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水平。 将数学卷子能加的分都加上后,奚昭野这才将多余的心思分给了其余科目。 记上分数, 算了一下, 她立即得出了她的总分。有进步。 她成功突破了300分的大关,快要接近400分了。 像她这种没一科高的成绩只要稍微努努力, 每一科提高个5、6分,那总分一下就窜了个老远。 心满意足眯眼睛的奚昭野余光瞧见她新同桌数学卷子上鲜红的数字。 震惊地张大嘴巴哇了一声,她将脑袋凑了上前,盯着那个140。 “哇塞,你的数学居然考得那么好,班级第一名了吧。” 陆以南默默地缩着身子跟她保持着距离,双手紧张地揪着衣摆低声道: “其实也还好吧,主要是学校的数学卷子简单。” 啪, 奚昭野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一下站了起来,愤愤道:“过分,太过分了。” 琥珀色的眼眸瞪圆了瞧着被她吓了一跳脸都白了的陆以南。奚昭野嚷了几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只觉得眼前这个闷葫芦虽然不爱说话,但一开口说出的话是何等的恶毒。她还是不要说话了。 毫不掩饰的大嗓门立即将班上其余同学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她身上。 陆以南将头深深地埋进胸里,见那一双双灼热的眼神还是没有消失,扯着罪魁祸首的衣服,想要将她按下来。 陆以南急切与她商量着:“你要是不会我可以教你,你别这样。”好丢人啊。 “真的吗?好啊。”奚昭野眼睛亮了起来,仰起头颅露出牙齿,她凶狠地吼了一声: “看什么看,没见过考完试后发疯的人吗?”见她们若无其事地收回眼神,似乎在笑。 奚昭野也不在意,她拿起卷子指着她做错的一题,请教着陆以南。 她觉得老是什么问题都问顾棠晚不太好。虽然顾棠晚都会耐心地一一解答。 但每次听完她那简单的解法后恍然大悟的奚昭野又有些后悔,顾棠晚是不是会在心里默默地把她当成小傻子呢。 “这道题……这道题是这样的……”虽然一开始的声线有些发颤,磕磕碰碰的,但顺着思路讲下去,逐渐流畅贯通了起来。 第39章 不愧是学霸。 奚昭野听她讲一遍,自己又算了一遍,见结果是对的,就又指着一题问她。 一连问了好几道题,见陆以抿了下嘴有些口渴,奚昭野一把握住她空空的水杯,殷勤地朝外跑去。 “你是个好人,我帮你去打水。你喝完水再教我几道题。” “其实可以不用。”陆以南弱弱拒绝着,声音还没传到奚昭野耳里,奚昭野就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陆以南愣住了,过了一会,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 她一开始转进这个班级,还挺怕奚昭野这个同桌的。眼皮耷拉,眉峰蹙起,一看脾气就不是很好。 她上下学的时候还听旁人闲聊,知道她同桌是那个远近闻名的校霸,道上混的,一不高兴就拿刀子捅人,据说在学校已经埋了好几个人了。 陆以南听完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甚至求她妈让她转学。 只是她妈听完噗嗤一笑,让她好好念书,别胡思乱想,胆子大点。 最后一丝希望被打破的陆以南只得胆战心惊地去上学。奚昭野一有个什么动静她便抖上一抖。 坚决遵循三八线,不越界碰到她的胳膊,不张口说话,尽量将惹怒她的机会降到最低。 因此,奚昭野课余时间无聊叨叨叨跟她讲话时,基本都是她在说,陆以南默默地听,只有她眼睛落在她身上,皱着眉等她回应时,她才会应上两嘴。 后来相处久了,她发现奚昭野好像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她上学的时候没有随身带刀子,不会一言不合拿起酒瓶砸人脑袋,也没有那么狠戾暴躁。 就是性格有些恶劣,见她整日没开口说几句话,经常叨叨叨地来烦她。烦得她终于忍不了抬头有反应了,她便嬉皮笑脸地将头往外一别,不理她了。 其实连班级的其余同学都没有她想象中那般的怕她。 “陆以南,陆以南在吗?有人找。”一烫着头发,高高壮壮的女生砰地一下将门撞开,喊了一声。班级的同学下意识扭头朝她看去。 陆以南见又是她们,先缩了缩脖子,趴在桌子上,借着前桌直起的身体,假装自己不在。但那人没瞧见人,竟闯进了班级,一排排找。 陆以南只得颤巍巍地直起身体,举起了手。 “我在。” “在就好,你姐姐找你呢。”女生重重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搂着她的肩膀半强迫半推搡地将她带离班级。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班长皱了皱眉,有些担忧地与一旁的朋友谈论着:“我们这新来的同学是惹到什么人了?被学校的小混混盯上了。” “啊,不应该啊。学校里的那些不是听奚昭野的吗?她对她同桌不是挺热切的?之前看在同班情谊,哪怕奚昭野不怎么来学校,那些人可从来都没有找过我们班人的麻烦。” “啊,她好像没怎么跟学校那些人混了。被篡位夺权了?”班长不确定地猜测着。 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但她有80%的概率肯定,之前她看到过那些黄毛来班级找奚昭野,被她臭着一张脸轰了出去,还一连这样了几次,后来那些人就没再来讨嫌了。 “会不会出事?要不我们跟顾老师说说。”听到同学的提议,班长点了点头,起身前往办公室。 装完水回来的奚昭野见位置上空空如也,拍了下前桌的肩膀。 得知她被看上去不三不四的人叫走了,她重重踹了一下自己的椅子,顿时不干了。 染着个黄毛,那么凶的逼迫她,哪里是什么正经人。她从前教训人时才会这样干。 什么人,敢跟她这个校霸抢人。问过她的同意了吗?真是欠打,不打得她们跪下来叫妈妈,她就不姓奚。 陆以南被重重地一推,摔在了厕所的地上。哄堂大笑下,是重重的关门声。厕所的门被她们锁住了。 眼角溢出泪花,她艰难地抬头看,奇形怪状的小混混或坐或站没个正形,为首的是一规矩穿着校服顶着黑发与小混混格格不入的女生。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摔在地上的陆以南,嗤笑一声,一只手掐着她的下颚,将她拽了起来。 “我的好堂妹,为什么这副表情,不喜欢和姐姐见面吗?” 话音刚落,刺骨的寒意兜头浇下,陆以南挣扎地向后扬,啪地一下又摔在了地上。 浑身浸透的校服紧贴后背,发梢滴落的水珠在地面晕开深色涟漪。女生在水泼来时便嫌弃地后退一大步,免得脏水溅到她。 陆以南瘫坐在潮湿的地上,浑浊的水顺着苍白的脖颈滑进衣领。她嘴唇哆嗦着,泪水哗啦啦地往下砸。 “真是一幅可怜样啊,跟你那个狐媚子妈妈一个样。”女生充满恶意地吐出了一句话,对一旁抽烟看热闹的小混混扬了扬脸: “你们收钱了,就要满足我的要求,替我好好教训她,而且,不能把我供出来。” “自然。你就好好看着吧。”为首的小混混将烟一灭,狞笑地朝陆以南走去。 “下跪会吗?磕头会吗?狗叫会吗?给你的好姐姐表演一下。” 陆以南拼命摇着头,不断朝后挪。 “哎,本来我们也没打算欺负你。”小混混怜悯地拍了拍她发颤的肩膀,“实在是你姐姐出的钱太多了,谁叫你有个好姐姐呢。” “听我们的话认真做,要不然我们拿了钱也不好办是不是?”好言好语商量着,见陆以南只是哭,其余什么事都不肯照做。小混混便没了耐心,眼眸凶光毕露,她朝站在旁边抽烟的同伙使了个眼色。 掐烟、落地,将她团团围住,她们冲陆以南吹了声口哨,满脸的戏谑。 拿起滚落在地的水桶,接了一桶水,铺天盖地地朝她泼去。 陆以南被水呛到,使劲咳嗽,宛若一只被遗忘在海滩上的小鱼。 砰、砰、砰…… 忽而传来一下又一下狠戾的砸门声,越砸越重。 她们对视一眼,还没问出口,便见门被踹开了。 木门不堪重负地轰然倒地,木屑肆意飞溅。奚昭野出现在门口,狠戾地望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场景。 第38章 “xx, 老娘给你脸了是不是,敢动老娘的同桌。”奚昭野一下窜了上去, 揪起为首的小混混就是一拳。 鼻梁重重撞上拳锋,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的半边脸也染红了她的拳头。 还未等她缓过神来,第二拳便已出动,狠狠地砸在她的肚子上。 痛苦的哀嚎响彻云霄,小混混忍着痛发颤解释着:“什么同桌,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老大。要是知道她是你的同桌,我便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下手啊。” 丢垃圾一般将她扔在地上,奚昭野扶起一旁的陆以南, 嗤笑了一声。 “别叫我老大, 我可从来没有欺负过自家同学,欺负过弱小。” 从前她在学校时,最喜欢干的就是领着一堆人在校内校外闲逛,撞见其余势力敲诈勒索学生, 蹭的一下从天而降, 将他们打得落荒而逃顺便收他们一笔保护费。 既能伸张正义又有钱赚,一举两得。 “是你们乖乖站着让我打, 还是你们一起上被我打?” 奚昭野将自己的拳头捏得嘎吱响,让陆以南站在一旁看着,森然地露出两颗小虎牙,冲她们笑。 “老……老老老大,都是她指使的,我只是收了钱听命行事。要打也应该打她。” 为首的小混混将手一指,将锅转给了自奚昭野进来就躲在小混混背后,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女生。 “哦?”奚昭野扬高语调, 瞧着穿着校服顶着黑发跟她一样规规矩矩的女生。 眉一扬,飞起一脚踹向挡在她面前的小混混,奚昭野冷冷道:“没关系,我一起打。一个也别跑。” 欺身而上,一记直拳砸在小混混脸上,膝盖狠狠顶着另一人的腹部,辗转。 没过一会,地上便歪七斜八地倒了一地的小混混,捂着自己被揍的部位哀嚎着。 锋利的眉眼瞧着唯一站着的少女,她哆哆嗦嗦地往后退,直至碰到了冰冷的墙壁,意识到自己退无可退,她才外强中干地朝她吼道: “你不能打我,我爸可是学校最大的校董,你要是把我给打了,我叫我爸立即将你开除。” 见奚昭野停了下来,似乎觉得她的威胁有效,她满意地高扬着头,趾高气扬道: “你将你那同桌揍一顿,这件事一笔勾销。” 蹬腿发力,闪到她面前,奚昭野死死掐着她的脖子,抬腿朝她腹部撞。 一连撞了好几下,直到她冒着冷汗抖着腿蜷缩在地上,疼得说不出话来,她才罢休。 “xx,老娘平生最恨的就是有人威胁我。谁给你的胆子。” 怨恨的眼神从女生眼底迸发,奚昭野揪着她的衣领将她拖到陆以南面前。俯身附在她耳旁,低语道: “想要开除我,可以啊。老娘没学上,你也没想有好日子过。我无父无母,还未成年,到时候我就蹲在校门口,看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第40章 “万一不小心出手重了将你打死了,无非就是进去坐几年牢,有饭吃有觉睡,比现在生活还更好呢。我熬得起。” 见女生被吓得眼泪一直往下流,哆嗦着说不敢。奚昭野揉了揉她的脑袋。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除非你叫你爸把我杀了,要不然这事没完。你也不想把事情闹到那个地步吧。” 见她使劲否认,奚昭野满意地点了点头,指着站在一旁呆若木鸡的陆以南。 “现在,这位同学可以给我的同桌道歉了吗?” 陆以南摆了摆手,怯怯道:“奚……奚昭野,没……没关系……” 被她斜眼一瞥,立即将后面的话吞了进去。 “对不起,我错了。”女生深吸一口气,眼一闭不情不愿道。 被重重地踹了一脚,踉跄地趴在地上。 奚昭野用手指掏着耳洞:“大点声,听不见,不够诚恳。” “对不起,我错了!求你原谅我!”女生含泪爬起来,对陆以南鞠了一躬,大声吼道。 陆以南刚想回答,便见面目狰狞的教导主任带了一堆保安闯了进来。 他瞧见女生的惨状,气不打一处来,对站着的奚昭野吼道: “小混混,一群小混混,惹的事越来越大,什么人都敢打了。都给我滚到办公室去。” 保安拿着一电棒,一窝蜂地围上去,瞧那架势若有不从便会被他们强制压回去。 奚昭野翻了个白眼,将自己拳头的血擦在自己的衣角上,而后整理自己凌乱的衣领。 见一切跟平常没有什么差别后,奚昭野这才吹着口哨插着兜慢悠悠晃到办公室。 不知道顾棠晚有没有在办公室,若是她在,让她瞧见她刚才那副模样不好。 进入办公室前,班长不经意地撞了奚昭野一下,轻声道:“顾老师接到消息,正往学校赶。”你先撑一会。 奚昭野打的那个女生她认识,校董的孩子,平日里就趾高气扬的,一有不顺就告家长。 之前奚昭野那□□斗殴他们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的事恐怕不能善了。 “陆同学,不要怕,是不是这些小混混欺负你了,我马上上报给校长,将她们通通开除。”教导主任先是搬了一把椅子让女生坐下,随后问都不问一下,指着奚昭野的鼻子便开始骂。 “奚昭野,怎么又是你。成天带着你那一堆狐朋狗友惹事。原本听你那顾老师讲,还以为你学好了,哪曾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给我整了个大的。” “现在好了,如你愿了。你可以离开学校海阔天空了。混你的社会去吧。”唾沫直飞,面目狰狞下,奚昭野强忍着没有一拳打在他那令人作呕的脸上。 揉着自己被他震得有些聋的耳朵,琥珀色的眸底翻涌着刺骨的寒意,她瞥了一眼女生。 女生想起奚昭野刚才威胁她的话,觉得这种事她绝对做得出来。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女生哀求道:“刘……刘老师……不是这样的。她没有欺负我,这件事因我而起,就这样吧。你别跟我爸说。” “就一小混混,没什么不好处理的。陆同学你别怕,老师替你做主。”宛若变脸一般,教导主任殷勤地冲她笑,轻声安抚着。 深吸几口气,奚昭野听着他两的对话,拳头攥紧,青筋直跳。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这条老狗怎么还不去死,在这摇尾巴讨什么食物。站在这里就是污染空气碍她的眼。 她忍不了了。 “呸,老东西,听不懂人话是吧。她说,是她的错,我没有错。”奚昭野手指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 见他指着她的鼻子,气得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奚昭野得意洋洋地做了个嫌弃的表情,又骂道: “主人都没说话,老狗在这瞎叫唤什么呢。知道的认为你忠心护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狂犬病发作乱咬人呢。” 无论是待在办公室里的小混混还是蹲在门外瞧热闹的学生闻言都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忍都忍不住。 教导主任喘着粗气,重重拍了几下桌子,凸起的眼下血红一片,他怒吼道:“反了,都反了,要上天了。不用通知校长,我这个教导主任就能处置你。现在,带上你的东西,滚出学校。你已经不是榕县一中的学生了。” 奚昭野眯了眯眼,眼白与虹膜的交界处晕开浑浊的暗红,眼底翻涌的戾气如火山喷发,带着野兽般的疯狂:“xx,老狗,真的以为我不敢动手是不是。信不信我带人将你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吊在学校大门口。” 几乎是在她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办公室门开了。一个身影不紧不慢地将奚昭野挡在身后,似笑非笑:“刘老师,越过我处置我的学生,不太好吧。” “顾老师,你听到刚才那个小混混说什么了吗?我从教三十余年,从未见过如此泯顽不灵的学生。我们学校可容不下她那尊大佛。”教导主任朝顾棠晚吼道。 顾棠晚脸上浅淡的笑意没了,她说客套话也就罢了,并不意味着有人看不懂形势可以蹬鼻子上脸。她的学生,哪怕错了,也该她自己清理门户,容不得旁人越俎代庖。 她瞥了一眼自她进来后气焰立即熄灭,垂头丧气待在她身后格外乖巧的奚昭野,装作没听见她刚才放的狠话。 一个小崽子,自己被冤枉要被开除了,一时委屈放些狠话合情合理。 那么大一个人,为什么要跟一小孩计较,失了体统,哪有一点身为老师的样子。 顾棠晚伸手包裹住了奚昭野攥紧的拳头,捏了捏,将她硬邦邦的拳头揉散。 老师在呢,别怕。 “刘老师,现因后果尚不知晓,何必这么早下定论呢。调查清楚后若我的学生有错,我自会处理。”顾棠晚蹙眉抬眼,强硬地将教导主任的话堵了回去。 而后看都不看青紫着脸的教导主任,淡淡的目光锁定住了唯一坐着的女生。 “这位同学想必全程参与了,对来龙去脉一清二楚,起立,说清楚。” 女生浑浑噩噩地站了起来,不敢隐瞒,颤着声音将事情说了出来。 虽然那个奚昭野一幅杀人不眨眼的样子,而这位老师温文尔雅,井井有条,不像会做出格事。但她总觉得她更可怕。 她刚被她那深不可测的黑眸盯上,就浑身发毛、寒毛蹙起。 第39章 “也就是说, 这位同学花钱买凶,校园霸凌我的学生, 被我的另一名学生见义勇为,才堪堪阻止了一场恶事。” “结果还被人冤枉,差点要被退学了?”顾棠晚三言两语便将整件事情概括了,而后讽刺地朝教导主任笑了一下。 教导主任在她一开口说话时便气红了脸。他没想到,他居然被一个孩子背刺了,明明只要她不说话,他便可以将这件事定性了。 没见过这么蠢的人,连自带的权力都不会用。 “这……这仅是她的一面之词。小孩子家家说话哪里能信。指不定是被那些小混混给威胁了。” “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奚昭野将陆同学打倒在地, 陆同学被欺负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利索。谁校园霸凌谁还不一定呢。”教导主任冷笑地指着顾棠晚身后的奚昭野。 顾棠晚嗤笑一声, 什么样的老师教出什么样的学生,她的学生干不出这种事来。至少,奚昭野不会。她将目光转向校服湿漉漉依旧在滴水,很是狼狈的陆以南身上。 “陆以南, 你说。” “老……老师。是她欺负我, 她强迫我进入厕所,锁上了门。奚昭野是为了救我, 才动手打人的。”陆以南身体依旧在抖,抬起头,忍着惧,她鼓起勇气将一切说清楚。 顾棠晚对匆匆赶到的荀绾使了个眼色,她递给了她一张干净的毛巾,顾棠晚披在陆以南的身上,稍微擦了擦她湿漉漉的头发,将其完完全全包裹住了。 “放心, 老师替你做主。” 顾棠晚拿出手机调出一段录像,摆在教导主任面前。 “刘老师,我今天早上家里有事,之所以这时候过来,是有学生告诉我,我班上的尖子生被一小混混强制带走了,还不知道带到哪里去。我怕出事,匆忙赶到。” “或许你不知道,我在班级安了监控。拍得一清二楚,如今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教导主任看到那段录像就僵住了,暗骂了好几句。 这老师有病吗。谁会花大价钱在班级安监控啊。班级有什么好监控的。看学生上课睡觉聊天打牌而后自己血压升高吗? 乖乖站在一旁的奚昭野也眨了眨眼。 那她上课开小差、偷玩手指、点着脑袋睡觉的场景不是都被顾棠晚看得一清二楚了。 铁青着脸,瞪着不给他台阶下的顾棠晚,教导主任拍了拍自己的啤酒肚,朝一窝蜂站在这里的学生摆了摆手:“既然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那是我搞错了。也都怪那群小混混从前有案底,就这样吧。” 第41章 “散了散了。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再看给我滚出学校。”越过顾棠晚和奚昭野,他一把打开办公室的大门,对躲在外头看热闹的学生破口大骂,指桑骂槐。 被奚昭野揍了一顿的小混混见没有什么事,瞄了一眼沉着脸的顾棠晚,跟在他屁股后面打算遛了。 “等等,刘主任,事情还没开始解决呢。”顾棠晚淡淡道。 “既然您酒囊饭袋,为师不慈,那就由我这个苦主的班主任代为解决。首先,这些同学得向我的两位受委屈的学生道歉。其次,叫她们的家长来学校,赔礼道歉。最后,对于她们这种买凶害人、校园欺凌的行为进行全校通报,停课一周,计入档案,下周一站在国旗下一个个检讨。若再有下次,就都离开这个学校。” 顾棠晚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处置结果道了出来,而后扫了一眼呆立在原地的女生和僵硬住的小混混们:“你们可有异议?” “没……没有。”被顾棠晚毫无感情地瞧着,女生慌忙摇头。 见她们都接受这个结果,顾棠晚又看向她背后的那两个学生:“奚昭野,陆以南,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我不需要道歉,我要换成钱。她们拿钱补偿我的损失。”奚昭野理直气又壮。口头道歉一点用都没有,还不如给钱有诚意。 “刚才她们用肚子和肩膀打我的手,可痛了,你看,都红了。”奚昭野将泛红的拳头伸向顾棠晚,又换了一副表情。又委屈又气恼。 “我也一样。”陆以南见状,立即跟随着。 顾棠晚还没转过头,就见那个女生颤着声音焦急道:“没……没问题。你要多少我向我爸妈要。” 明明事情已经解决好了,那个被无视的教导主任涨红着脸。他冲了过来,用力扯着顾棠晚的衣袖,压低声音道:“顾老师,别太过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她是我们学校校董的孩子。” 还没听到她的应答声,荀绾便擒住他的胳膊,一扭一压直接将他按在地上。 顾棠晚连眼色都没有分给那个狼狈倒在地上,嘴里谩骂一声后被荀绾一顿揍立即消声灭迹的教导主任。 她眨了眨眼,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校董?” 不是她嫌弃,这个小破学校还有校董?捐的是那个墙皮都要掉没的教学楼还是长草的操场啊。既然学校有赞助人,那她几个星期前申请的购买实验器材的经费怎么久久没有批下来。那些老古董用都用不了,她怎么给学生上课。 深思熟虑了一会,她弯了弯眼角,冲荀绾吩咐道: “荀绾,你待会向我姐借几个人,刷我的卡,赞助一下学校。这个校董我当了。” 就是因为她是校董的孩子,就可以随便欺负她的学生,还不用受到一点惩罚? 那校董她要了,她给她们撑腰。 荀绾愣了愣,对顾棠晚使了使眼色。 棠晚,你可要想好了,一旦刷了那张卡,你的位置恐怕就暴露了。那边恐怕会派人过来让你回去。 没事,虽然事情是麻烦了一点,但是她解决得了。 顾棠晚对荀绾眨了一下眼。 “哈哈哈,顾老师,你以为嘴巴一张一闭就能当上校董,你知道要捐多少钱吗?”被按在地上的教导主任闻言笑之,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1千万够吗?还是这小学校要5千万、6千万的。”顾棠晚风轻云淡地吐出一堆天文数字,随后如看垃圾一般瞧着他。 “不过我捐多少钱跟你没关系,你被解聘了,收拾收拾东西离开榕县一中。” 本想等那些学生散了,再处理这些谄媚献上的管理层。哪知道他给脸不要脸。那她就不留情面了。 “只有校长才能解聘我,你算个什么……唔……” 荀绾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往外丢。 “现在打电话叫家长吧。”顾棠晚将她的手机递给女生,亲眼瞧着她们打。 一一打完电话,确定好时间后,顾棠晚望向默默将身体往后缩的奚昭野,手一顿,她将手机收了回去。 “奚昭野的家里人没空,由我代劳吧。” 待所有人的家长都到现场后,顾棠晚早就已经捐完款,在校长殷勤的陪同下,处理一切事务。 太阳落下,已是黑夜。顾棠晚婉拒了校长发出的晚餐邀请,懒懒地倚靠在椅子上。 陆以南被她妈接了回去,整个办公室只剩下一个家长没有前来的奚昭野。 奚昭野手里握着一沓红钞票,捻着手指翻来覆去数了几遍,见是真的,不是在做梦,她神采飞扬地笑了许久,对手里那沓钱吻了又吻,爱不释手。 顾棠晚笑斥了一嘴:“这点出息。” “这可是5千块钱耶,不是1百,不是1千,而是5千块钱。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若是知道能赔这么多,我就卸了自己这条胳膊。”奚昭野头都没抬起来,便理直气壮地回道。 许是见奚昭野身后站的是顾棠晚,女生的家长便认为她们之间有亲缘关系。自知自己这次是踢到铁板了,一点也不敢闹,花钱买平安,赔给奚昭野的钱也翻上了几倍。 “你考上大学,工作几年,一个月工资也不会低于这个的。”顾棠晚瞪了她一眼,这个小崽子怎么嘴上从来也不把个门。 “下次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知道了,顾老师~开个玩笑嘛~”奚昭野嬉皮笑脸地在自己的嘴巴上打了个叉,表示自己以后不说了。 “开玩笑也不行,祸从口出。发生了就来不及了。”顾棠晚瞥了她一眼,淡淡警告着。 “老师,你对我好好啊。连这点风险都不愿意让我冒。我发现我每天都喜欢你多一点点。” “自然,你是我的学生。”虽然还是不太适应这种直白的表述,但顾棠晚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听着奚昭野的表达。 这小崽子打架打得狠,表情凶戾,但嘴也是真的甜,每天抒怀的话从来也不重样。 就连她听着她朝气雀跃的话,也会不由自主地在心底多偏向她一点。 “乐完了吗?乐完了就洗手,过来吃饭。”顾棠晚熟练地按掉手机上不显示称呼的电话。 “来了来了,王姨今天做什么好吃的,让我尝尝,让我尝尝。”手上都是水还没擦干的小崽子一把夹起鸡腿,嗷呜一下咬了下去。 明明按照辈分奚昭野应该叫王姨王奶奶的,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改,纠正了几次后,顾棠晚也就随她去了。 第40章 “吃完了吗?”顾棠晚瞧着奚昭野空空如也的餐盘, 放下手中的筷子,温和地道: “刚才处理完她们的事, 现在老师还要处理一下你的事。” “就不能换个时间嘛,才高兴没多久。”奚昭野鼓着嘴巴嘟囔着。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站了起来,挺直背脊端正地站在顾棠晚面前。 脑袋低垂,等了一会,见顾棠晚没有动静,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眸,偷瞄着顾棠晚的表情。 哪知被顾棠晚抓了个正着。 瘪着嘴,很是委屈, 奚昭野又往她身侧凑了几下, 一拳就能将人打出血的拳头攥着顾棠晚的衣角,拉长声音道:“顾老师,你别骂我好不好。我不是故意打人的。” “为什么觉得老师会骂你。”暖和的手掌覆在她微颤的拳头上,长茧的指腹揉着她泛红破皮的骨节。 “因为你不喜欢学生打架, 况且还闹得那么大, 打成那样。” 黝黑的眼眸温和地瞧着垂头丧气的小崽子,她轻声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打架。” “因为陆以南被她们带走了, 锁在厕所里。若我不立即破门而入,等那些人到,她早就被欺负完了。况且我不把她们揍一顿,我也带不出陆以南。”奚昭野想都不想,便回答道。 “那你还觉得自己错了吗?”僵硬的拳头在她无声的安抚下软了下来,却仍拽着她的衣角不放。 “你要听实话吗?”奚昭野眨巴着眼睛问道。 “自然。”顾棠晚有些无奈,弯了弯眼角。 “没有,我从始至终都没觉得自己错了。但是我怕你生气。要是你生气了我就觉得我还是做错了。” 轻叹一口气, 顾棠晚捏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拳头摆放在自己面前,瞧着上面的伤口。 “老师从来没觉得你做错了。挺身而出,见义勇为,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讲,你都是个好孩子。” 奚昭野黯淡的眼眸立刻亮了起来,璀璨夺目,恰似夜空中最亮的那一颗星星。 她灿烂地笑出了两颗小虎牙。 顾棠晚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接着道:“老师只是觉得你的处理方式稍微欠些考虑。” “得知陆以南被她们带走后,为何你不先来告知我,再行前往。” “若不是班长告诉我,我恐怕再得知你被处罚退学的消息后,才知晓这件事。那时候事情就定性了,翻案容易,想要挽回你被她们污蔑的名声不易。” 第42章 “况且学籍一旦被退出来,要再转回来就有些麻烦。” 顾棠晚将道理一一掰碎说给她听。 “我……我忘了。我以为我自己能够解决的。”松软的拳头又紧张地蜷在一起,奚昭野抿着嘴,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不见了。 她觉得既然是那些人将陆以南带走了,那她就有责任。 哪怕她现在跟她们已经没关系了,但她曾经是她们的老大。她不希望顾棠晚再为她的事操心。 况且如果不是那个听不懂人话的教导主任从中作梗,这件事根本就不会闹得那么大,那个女生迫于她的威胁,不会将事情告诉家长的。 她打人有分寸的,打得狠打得疼,却不会留下什么伤口痕迹,哪怕去医院查也查不出来,一点把柄都没有留下来。 “为何明知道对方人多势众,还要孤身一人,不叫班上的同学和你一起去。” “学校里的那些人我都认识,知道她们几斤几两。我一个人便可以打她们一群。”奚昭野认真解释着。 “那要是对方带刀带棍子呢。那么多人,你注意得过来吗?” “那我就徒手将她们的武器抢回来。只要她们打的不是我的致命部位,我肯定先将她们干掉。哪怕她们打的是我的致命部位,只要我还剩下一口气,我保证,死了也要拉她们垫背。” 眉峰扬起,嘴唇紧绷,奚昭野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奚昭野,将你那话给我咽下去。我不喜欢听。”顾棠晚眼帘微耷,脸上温和的笑意不见了。 奚昭野见状立即呸呸呸了好几口,见顾棠晚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下来,才止住了。 “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最坏的打算,事实上,我将她们打得落花流水,躺在地上哀嚎,我一点事情都没有。”奚昭野左右动动,将完好无损的自己展示给她看,而后给自己找补着。 眼尖的顾棠晚瞄见她衣摆的点点血迹,沉声道:“那里的血是怎么回事,哪里受伤了?过来给我看看。” “没有。”奚昭野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随即否认:“那些都是她们的血。我最多……最多就拳头破了点皮,一点都不疼。” “不疼?”顾棠晚扬高语调,拇指碾过她指骨上的伤口。 迫不及防下,奚昭野闷哼一声,拳头抖着收缩回去,被顾棠晚紧紧攥在手上,动弹不得。 琥珀色的眼瞳溢出了一层极淡的薄雾,明明很疼,奚昭野却直视着她,倔强道了一声:“不疼。” 顾棠晚盯着她看了一会,长叹一口气,强硬攥着的手松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搓揉着,又变成了安抚。 她从未见过如此倔强的小崽子。 算了,时间还长,她慢慢教。 “奚昭野,见义勇为是好事,但也得量力而行。凡事都要为自己多考虑一点,你自己都不为自己考虑,别人哪里又会心疼你。” 睫羽轻颤,瞳仁如同蒙着薄雾的深潭,倒映着奚昭野的面容。顾棠晚语重心长道。 “我不希望我以后看到你因为这种事情受伤。你明白吗?” 瞧着她眼眸里自己稚气的面容,奚昭野恍惚了一下,点了点头。 “若是你担心的话,我不会了。” “说错了,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身体是你的,未来也是你的。”顾棠晚伸手敲了一下奚昭野的脑袋。 而后收回了手,拿起戒尺,拍了拍桌子。 “我因为这个理由罚你,你可服。” 木制戒尺在奚昭野眼前晃悠,奚昭野咽了口口水,将右手掌摊开,递在她面前。 “服。” 冰冷的戒尺点了点她白嫩的手掌。奚昭野颤抖地将眼睛闭上,静等着她破空而下的戒尺。 “啪。”没有想象中火辣辣的疼,戒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掌心。 奚昭野还以为她在预热,依旧紧闭着眼睛,又等了许久。 直至等得有些久了,她掀开一只眼,撞见了顾棠晚笑意盈盈的眼眸。 “还在这站着做什么?讨打?”她挑起眉毛,拿起戒尺作势一挥,被机灵的奚昭野一下躲了过去。 躲在了一个戒尺打不到的地方,奚昭野睁着大眼睛翻来覆去查看着自己连条痕迹都没有的手掌,神采飞扬道:“咦,你刚才那下是在打我吗?是在打我吗?一点都不疼耶。” “顾老师你是不是不舍得打我啊?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啊。”脑袋随着她逐渐拔高的语气一点点凑近。 顾棠晚深吸一口气,有些想一戒尺拍在她脑袋上。 怎么那么得瑟,被打是什么很上得了台面的事吗? “你要是不满意,我可以再打一次。保证打得你皮开肉绽。”顾棠晚故意板着张脸,吓唬她。 哪知奚昭野竟一点也不怕,将脑袋赤裸裸送到她面前,得到她的一巴掌后,又嬉皮笑脸地缩了回来。 “我哪里不知道顾老师,你不会的。” “被你揍过的学生我都暗中看过了,那痕迹最多十几分钟就消了,除了我的那一次,你哪一次打重了,而且我的那一次你打得也不是很重。” “你打探那个做什么?”顾棠晚奇怪瞧着她。她每天都能发现她身上稀奇古怪的行为。 “当然是怕自己哪一天闯下塌天大祸后一连被你揍个几十下受不住啊。”要是在她面前被揍哭可就把她的脸都丢尽了。 她可从来没有在人前哭过。今后也不会。 “哪曾想我今天闯了这么大的祸,你都没怎么动手。”奚昭野将白嫩的掌心展示给顾棠晚看,像只打了胜战翘尾巴的小狼崽。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回去好好看看你的卷子。”顾棠晚垂眸瞧着手里的成绩单,淡淡道。 到底是哪里出现问题了,为什么奚昭野一点也不怕她。 难道她板着的脸还不够凶吗?可是在班级里这张脸又很好用。 思来想去,顾棠晚就把原因归功于奚昭野的脸皮厚,本就跟常人不太一样。 “啊,我可以问问我的排名吗?”一提到成绩,奚昭野就窜到她面前,努力隐藏着自己翘起来的尾巴,矜持地等着顾棠晚公布她的排名。虽然算出来她的进步很大,但她还是想要顾棠晚亲自公布。 “跟第一次月考一样。倒6。”顾棠晚一眼便觉察出了她的想法,似笑非笑。 “怎么可能。这不科学。我的排名怎么会跟上一次一样。总分明明都快400分了,进步了整整5、60分。是不是你看错了。你再看一遍。”奚昭野满脸的不服气。 “因为你在学,其余同学也在学啊,总体上升了你的排名不就没什么变化。” 可恶,太可恶了,那些人背着她偷偷学。说好的一起偷奸耍滑的呢。 难以置信地接受这个结果,奚昭野耷拉着眼帘鼓着嘴谩骂着。 甚至怕顾棠晚听到骂她,还背对着她,用气音骂着脏话。 第41章 “叮铃铃, 叮铃铃,叮铃铃。”上课铃声响了三遍, 整个楼道除了迟到了匆匆往教室跑的学生外,并无旁人。 顾棠晚拿着戒尺,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地。耳畔伴着朗朗书声,她扫过第四排那个空无一人的座位,眼眸微眯。 昨天刚夸她几句,尾巴就翘上天了,今天就敢迟到,看她待会怎么收拾她。 一旁的陆以南缩了缩脖子,担忧地瞧着身旁的空座位。 她的同桌虽然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哪怕上课认真听, 也是一幅懒懒散散的模样。无论待在哪个角落,都有本事将别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但她其实很守班上的规矩的,她就没看她迟到过。总是会提早一两分钟到班级。 难道是因为昨天替她出头,和别人打架, 回家后被家长骂了吗, 还是她的家长揍她了? 她是不是应该和她的家长说清楚。陆以南纠结地揉着书角。 “专心。”戒尺轻轻拍了下她的桌子,将她不知道飞到哪里去的魂唤了回来。陆以南被吓得直接跳了起来, 撞进了顾棠晚黝黑的眼眸里。 顾棠晚弯了弯眼角,轻声提醒着。 陆以南慌忙垂下头,念着文言文。 班级的时针转悠到了整点。直至早自习下课,她依旧没有看到那个身影。 顾棠晚的眉越凝越深,她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迟到。可能是起得晚了,可能是路上耽搁了,除却些许恼怒,并没有在意。 直至第一课的老师进课堂了, 她隔着玻璃瞧着那个空空的座位,才隐约觉察到不对。 哪怕睡得再迟,若有心上学,又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未来。 奚昭野逃课了?还是有事耽搁了? 虽然之前奚昭野的案底太过深,逃课的概率也比其余七七八八事情的概率高,但顾棠晚依旧将奚昭野有心逃课的猜想从脑中清除了。 她相信她不会平白无故逃课的。或许是有事吧。 拿起手机,在通讯录找了一会,顾棠晚打了一通电话。 第43章 还是先找她身边的人问问。 霓虹灯折射出破碎的光斑,像无数坠落的星子在蒸腾的酒气里浮沉。鼓点如重锤敲击胸膛,混合着尖锐的碰杯声、女人的娇笑、男人扯着嗓子的划拳声…… 蒋千刀翘着二郎腿吞吐着烟雾,身旁是忙个不停好不容易稍有得闲的吧台小妹,她拉拉个脸,扯着嗓门不满道: “刀姐,小野现在除了周末来帮忙其余时间都不来了,我们这都忙死了。你看要不要让她得空时多待一会。” “那崽子去学校上课了。别招她。”蒋千刀扇了她的脑袋一下,笑骂道:“都这么大一个娘们了,还指望一个半大的孩子替你干活,出息。从前也没见你那么喜欢她。” “那不是才体会到小野麻利的手脚嘛~”揉了揉被她打红的脑袋,她又凑上去刚想再说,便被一脚踹了老远。 “滚,看着就烦。” 被随意丢在吧台上的手机响了数下,蒋千刀疑惑地瞧着上面没有备注的号码。不耐烦地按键、接通,她嚷嚷道: “xx,谁啊,有屁快放,没屁走人。不接生意。” 等了一会,一个沉沉的声音传入蒋千刀的耳里:“我是奚昭野的班主任顾棠晚,请问是蒋千刀吗?” 夹着烟的手抖了一下,烟灰顺势落在她的衣服上,烫出了几个小黑洞。她一点也没在意,懒散的身体立了起来,不耐烦的脸大变了个样,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来。 她发出跟刚才简直判若两人的声音:“诶诶诶,我是我是,不好意思顾老师,刚才我的手机被我家那粗鄙的小妹不小心接了,我已经踹了她好几脚。请问有什么事吗?” “奚昭野今日没来上课,她在你那里吗?” “啊。”蒋千刀审视了酒吧几遍,还是没有看到那个身影:“没有。小野除了周末以外,已经好久没在上学时候来酒吧了。她今天没去学校上课!” “xx,那崽子又不学好,真是一日不打上房揭瓦。”蒋千刀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骂了几句,一边拿起摆放在一旁的木棍,挑挑拣拣,选了个大小适中的,一边安抚着顾棠晚:“顾老师,你放心,我逮到她后,一定好好教训她一顿。让她逃课,” “留几个人在酒吧,其余抄家伙,跟我出去找人,看我不打断她的腿。”顾棠晚只能在嘈杂的背景音中隐约听到这几句话。 眉毛跳了跳,顾棠晚怕蒋千刀一抓到奚昭野就动手,下手没轻重将人打坏了,她放软了声音,强调劝说了好几遍: “其实也不一定是逃课,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她之前在学校都挺乖的。有什么事等我到了再说,别打孩子,半大的孩子不经打,打坏了就不好了。” “放心,我一找到小野便通知顾老师。让您亲自教训她。”好说歹说保证了好几遍,电话才挂了。 蒋千刀掂了掂手上的木棍,摇了摇头。这位顾老师的脾气还挺好的。 顾棠晚又等了一会,见手机屏幕依旧是黑的,蒋千刀那边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她站了起来,和荀绾一同出去了。 昨天奚昭野应该是回家了,不在酒吧那边住,所以蒋千刀那边半点也不知情。酒吧和她家还有一段距离,既然她们在那附近找,她便去她家一趟吧。 之前就有听闻过奚昭野的那个畜生父亲,她总觉得是她家里出了点什么状况。 “荀绾,你还记得上次送奚昭野回家的地址吗?我们现在立刻出发。”坐上车后,顾棠晚轻声问道。 “真是,成天给你惹事。”荀绾小声念了一嘴,嘴上虽然不饶人,手上的动作一点也不慢。 钥匙一旋,踏板一踩,车便像离弦之箭一样飞了出去,一连超了好几辆前头的车。 “棠晚,坐好了。” 用了不到一半的时间飙到了那个小巷路口。顾棠晚匆忙下车,和荀绾一起踏入这格外脏乱的小巷。 巷口堆积的黑色垃圾袋早已涨破,腐烂的菜叶、发霉的面包与用过的纸巾纠缠在一起,污水正顺着缝隙缓缓渗出,在坑洼的地面积成墨绿色的水洼。 墙面上布满斑驳的污渍,褐色的锈迹、灰白的墙皮与歪斜的涂鸦层层交叠,某处不知谁泼洒的暗红液体在墙根凝结,像是干涸的血迹。 顾棠晚也顾不上整洁与否了,大踏步跟在荀绾后面。 绕了几个弯,荀绾站在分叉口,回头轻声道: “我之前就是在这里跟丢那个小崽子的,应该就在这附近。我们问问。” 顾棠晚点了点头,她朝不远处坐在板凳上搓衣服的老人走去。 半蹲下来,平视着老人,顾棠晚弯了弯眼角,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 “阿婆,你知不知道这附近住了一名榕县一中的学生,叫奚昭野。” “榕……县一中,叫赵什么的……”老人的耳朵并不好,顾棠晚大声说了几遍她才大致听清楚。 “哦,你说小野啊。你是她什么人,找她做什么?”浑浊的眼睛瞧着她,老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将奚昭野的信息透露给她。 “我是她的老师,她今天没去上课,我过来看看。” “你是小野的老师啊。”老人瞧着顾棠晚身上的书卷气,终于没了戒备。 她遥指了一个方向:“沿着那条道一直走到尽头,便是小野的家。” 顾棠晚点了点头,瞧着欲言又止的老者,轻声道:“谢谢阿婆,阿婆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犹豫了一会,老者叹了口气。 “老师你若是见到她后别怪她,小野是个好孩子。刚才我听她们说,清晨的时候,她们家整出了好大的动静。噼里啪啦一顿砸的,有人往门缝一瞄,一摊的血。” 顾棠晚闻言一疙瘩,她匆匆与老人说了两句,沿着小巷往里赶。 不知往里走了多远的路,护在她身前的荀绾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袖。 她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 一个少年蜷成一团,缩在了黑黢黢没有光的角落。 破碎的玻璃渣嵌入额头,温热的血线顺着眉骨蜿蜒而下,她眨了眨眼,凝聚在睫毛上的殷红滴落,坠入她黯淡无光的眼眸。 血痂糊在嘴角,洗得褪色的校服上染了红,瞧上去恐怖极了。 “奚昭野?”顾棠晚小心翼翼地靠近她,轻唤了一声。 空洞的眼眸颤了颤,凝聚出了一滴泪,将坠未坠。 “我不是故意不上学的。”她垂头解释了一声,怕顾棠晚看见她的惨状,挣扎着背过身去。 “老师知道,你别躲,老师不看就是了。” 知道她犟,顾棠晚立即将头别了过去,她怕她乱动会扯到伤口,让玻璃扎得更深。 对荀绾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车上拿可以遮挡的衣服。 顾棠晚就这么站着,静静陪着奚昭野。 拿到衣服,将她严严实实包裹住了。 顾棠晚戳了戳背对着她蹲在墙角的奚昭野,觉得她像只头顶长乌云的发霉小蘑菇。 她轻声道:“你的伤口若是不处理会留疤的,跟我去医院。” “不去。”闷闷道了一句。 过了一会她又解释道:“不会,小时候都没有留过疤。” 第42章 “伤口总是要处理的。听话。”轻轻拍着她嶙峋的背脊, 顾棠晚感受到了她发颤的身体。 “我今天早上按照以往的时间出门,本来可以正常到教室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回来被他看到了我的5千块钱。他向我要, 不要就抢,我不肯,踹了他几脚。背上书包朝外走时,一个没注意,他的酒瓶子就砸了下来。” 奚昭野胡乱擦着脸上的血,不知道扯到了哪块肌肉,疼得声音都在发抖。 “好了,别乱动,会感染的。”顾棠晚想抓住她的手, 又瞥见她满手的淤青, 一时不知道该抓何处,只得用声音制止。 “别看我伤得严重,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是……顾老师,我好想杀了他啊。我想杀他很久了。我恨不得喝他的血、咬他的肉, 送他下地狱。可是我杀了他之后, 我就上不了大学了,我就没有未来了。”空洞的眼神落在黢黑的墙上, 毫无焦距。她哑声道。 “好了,别想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好不好。”胸口像被浸了水的棉花堵住了,悬在中间,带着涩涩的酸。 顾棠晚半蹲在地上,伸出双臂,从背后虚虚抱住了她。 白净的胳膊离奚昭野的身体还有些许空间,她依旧觉得很暖, 很暖。像她幼时饿得不行往外爬,晒到的第一束光。滚烫的热意自心脏而起,顺着血管爬到了眼眶。 她闭上了眼睛,一滴泪落了下来,砸在了顾棠晚的手臂上。 下唇被牙齿死咬,那点皮肉反复碾磨,溢出细密的血珠,顺着唇缝向下渗,将白皙的牙齿染成了血红色。所有的哽咽都被她强制滞留在了喉咙里,一点一点往下咽。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她忍啊忍,浑身颤抖的忍了许久,终于逼退了眼眶里的湿意。 第44章 “抱歉,将你弄脏了。”伸出干净的指头,擦拭着留下泪点的胳膊,奚昭野愧疚道。 顾棠晚突然收缩胳膊,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搁到了伤口,奚昭野闷哼一声,却扬了扬牙,咧嘴笑了一下。 无论他赌博喝酒卖女儿,有多么的无恶不作。她与他打起来时,邻里总有人劝她,家和万事兴,要不然就这么算了,你虽然受了伤,但是也把他打得下不了床了是不是。 那是你的亲生父亲,好歹将你养了那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不是你母亲难产,说不定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气极了,将说那话的人通通套麻袋打了一顿。之后他们便没再劝她了,只是会在她经过的时候对她指指点点,好似她犯下了什么弥天大错一样。 哪怕她报警也是一样的结果,他们来了,了解了情况,便开始调解,最多口头警告责骂几句。起不了什么作用。 久了,连她都觉得她不是个好孩子,是个跟刀姐混社会的小混混。 如今顾棠晚这一抱,她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没错。 “你若是不想去医院,去我家如何?王姨正好略通医术,我家也备了寻常的药。”见奚昭野实在抗拒,顾棠晚便折中提了个意见。 良久,奚昭野嗯了一声。她将衣服往头上一盖,顶着衣服爬了起来。 “你……”瞧着脑袋和脸被衣服严严实实遮住了,一丝缝都没有露出来。顾棠晚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像只没有上吊的晴天娃娃。 这小崽子真爱面子啊。 扶着她的胳膊,为她指引方向,顾棠晚瞧着她一瘸一拐闷声向前,轻声道:“你这样不会碰到伤口吗?” “不会,我用手挡着呢。”她摇了摇头,脑袋上的衣服也晃了晃,哗啦啦垂落下来的布料勾着顾棠晚的发丝。 虽然这时候笑不太好,顾棠晚还是有些忍不住,弯了弯眼角,很是无奈。 “谁也看不到你,不用走那么快。”她对越走越快的奚昭野道。 指引着上了车,奚昭野正襟危坐在车门旁,如同一个自闭的小蘑菇,一动不动,简直快要长草了。 车朝顾棠晚家开去。她戳了戳身旁那一小坨,商量着:“车上空气不流通,你把衣服放下来。别憋着了。” 小蘑菇沉默地摇了摇头。又朝车门挪了挪屁股。 “我们又不看你,就算看了也没什么,没人笑话你。是不是?”顾棠晚朝开车的荀绾使了个眼色。 虽然荀绾觉得她若是开口怕是要起反作用,但她仍高声道。 “有什么好笑话的。我之前跟人打架,头都被打破了,血淋淋的,还不是照样顶着伤四处游逛。那不叫丢人,那叫荣誉。” 小蘑菇迟疑地用抵着衣服的手碰了下伤口,满手的粘腻,她抖了一会,又摇了摇头。 “现在不给我们看可以,但是待会一定要给王姨看知道吗?好好处理伤口,我保证一点事都没有,不会留疤的。”顾棠晚拧不过她,跟她打着商量。 小蘑菇迟疑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没见过顾棠晚这么哄人的荀绾见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车倒是开得格外稳,没有一点颠簸,让她多受罪。 下车,牵着她上了二楼。顾棠晚用指纹开了锁,将她领到家庭医务室里。 让她自己安静等一会,顾棠晚推开了隔壁的门,焦急地冲倒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王姨道: “王姨,王姨,你替我的一个学生看看。她的脑袋被酒瓶给砸了,残余了好多渣。身上应该还有其余伤口,你检查检查。” “受这种伤不上医院,被你领回了家?”王姨一边利落地拿着工具,一边好奇地问道。 “她不想去,人又犟,就由她了。” “就是每天中午晚上和我一起吃饭的那个小崽子。”顾棠晚又添了一嘴。 “哦,就是那个胃口出奇的好,做什么吃什么的小孩。”王姨一走进去,就看到了那个坐在床旁的小蘑菇。 迟疑地指了指她,王姨很是疑惑。 “王姨来了,你给她看看,有什么不舒服的跟她说。我在门外等你。若是实在疼了,也别忍着,不丢脸。”半蹲下来和奚昭野说完这段话,顾棠晚作势朝外走。 一只手伸了起来,拽着她的衣角不让她走。 “我就在外面,你若是怕便唤我一声。还是说,你想让我在这里陪着你?” 耐心地等了一会,攥着的手松开了。 顾棠晚望着紧闭的房门,疲倦地倚在一旁的墙上。 盯着自己一个人住显得格外空旷的房子许久,她突然伸出胳膊怼了一下倚在她一旁的荀绾。 “明日,陪我去买些日用品,怎样?” “啊,好。”荀绾想都没想便应答了下来。而后觉得不对。 她们的日用品不是挑好款式,直接送货上门的吗? 还没有问清楚,等了半个多小时的门终于开了。 顾棠晚抓着王姨的胳膊,眨了眨眼睛。 “放心。酒瓶渣我都已经取出来了,还给她做了个全身检查。没什么大碍,修养几个星期好好上药换药都能好全。现在她躺在床上睡着了。”王姨拍了拍顾棠晚的手,说着奚昭野的情况。 “我还从没见过那么犟的,拔酒瓶渣的时候,肉都拔出来了好几块,鲜血淋漓的。她咬着衣服都快昏过去了,愣是连哼都没哼一声,更别说哭了。” 什么情况,王姨用眼神询问着顾棠晚。 顾棠晚叹了口气,简单地将奚昭野的情况讲了一遍。 “真是个可怜的小孩啊。”王姨掖了掖渗出的泪水,低声道:“她现在和那个畜生闹成了那样,怕是回不去家了,就是回家那整日刀光血影的还不如不回的好。” “只是,那么小的孩子,又要上学,哪来的时间赚生活费租房子啊。便是住她那个刀姐那,也不方便。那边整日打打杀杀的,静不下心来学习。” “她住我这。”顾棠晚望向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昏睡过去的奚昭野,一字一顿道。 “我是她的老师,不会让她没书读,没地方住。顾家家大业大,不至于连一个半大的孩子都养不起。” 荀绾和王姨对视一眼,有些诧异。荀绾指了指隔壁。 “我们两套房的格局是一样的,又在对门,也只住了两个人。其实,你可以将她放在我们那。一道门而已,没什么差别。” 顾棠晚摇了摇头,她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她了解奚昭野的性子。跟她住她怕是都接受不了,若将她放在隔壁,她怕是更不会接受了。 王姨深深望着她,轻声道:“可要想好了,自己亲手养一个孩子和投喂一两餐可不一样。半大的孩子,心思杂,你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好。养了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况且她家大小姐领域意识极强,自幼便自己独居,容不得旁人,便是她们也得跟她分房住。 “嗯,王姨,我已经决定好了。”顾棠晚弯了弯眼角。 “那需要跟那边说一声吗?上香入族,过个明路。日后她便是你名正言顺的徒儿了。”荀绾指了指手机。 顾棠晚思索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 不急,日后再说吧。 第43章 睫毛颤了颤, 挣扎了一会,才掀开了一条缝。 视线先是糊成一片, 像蒙了一层水雾。朦胧中,见四周陌生的环境,奚昭野警惕地撑着身体慢慢坐起,四处张望。 落日的余晖像揉碎的金纱,从窗棂的缝隙里漫进来,落在了坐在窗边的女子脸上。顾棠晚伏在案前,认真备课。 水雾渐散,顾棠晚的面容在她眼里一点点地清晰了起来。 她此时的眉是淡淡的,像初春远山笼着的薄雾, 不张扬不锐利, 却自有一种舒展的柔和。 眼尾微微下垂,像是含着点不自知的笑意,仿佛目光落处,都能洇开一小片温软的水痕。 顾老师。 奚昭野蠕动着唇喃喃了一声。 顾、棠、晚 似乎听到了动静, 顾棠晚赫然回眸, 弯了弯眼角。浅淡的眼神落在她脸上,不灼热, 却同样夺目。让她想起晒了一下午的棉被,干燥的暖意,混着点淡淡的草木香。 奚昭野突然听到了自己心脏撞在胸膛上的声音。 “咚……” “咚咚……” “咚咚咚……” 一下接着一下,永无止境。她疑惑地眨了眨眼,将手放在自己胸前感受着。 涨涨的,酸酸的,不疼,却格外奇怪。 症状跟发烧有点像, 整个脑袋晕乎乎的,微微的灼热感从眉心蔓延开来,好似一团小火苗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地跳动。就连呼吸时都能感受到一股热气在鼻腔内来回穿梭。 白皙的脸颊染上了浅淡的红晕,奚昭野垂下头闷闷回想着。 她记得她和他打架时,没有伤到胸腔,为什么会这样,这么奇怪。 第45章 她不会是得了很严重的病吧。 呼吸漏了不知多少拍,她瞧见顾棠晚走到她跟前,伸手想要抚摸她冒汗的额头。 啪叽,奚昭野将被子往脸上一盖,重新倒回床上,缩在里面。 “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顾棠晚隔着被子捏了下她鼓起来的脸颊,轻声问道。 “没有。”奚昭野藏在被子里的脸更红了。 “我只是觉得丢人。”见也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奚昭野便把这一反常的情况归咎于这么狼狈的一面被顾棠晚看见,她很羞耻。 “不丢人。很勇敢。”顾棠晚轻声哄着。 等了一会,被子蠕动了几下,奚昭野重新从被子里钻了起来,湿漉漉的发丝凌乱粘在脸上,其下是一双明亮的眼眸。 “你真的这么觉得吗?没有在哄我?” “没有。”顾棠晚无奈地摇了摇头。 耐心地将她的心里话再道了一遍:“若是我有那样的父亲,我只会做得比你更绝。父慈子孝的前提是父慈子才孝。你并不欠他什么。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不过,你还小,专心学业即可。后续的这些交给老师处理。” 奚昭野刚想拒绝,瞧着顾棠晚不容置疑的表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顾棠晚真想做,她根本改变不了她的决定。 “还想接着躺吗?”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指了指她的手表,她哑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不久,几个小时。耽误了一节数学课、两节英语课、两节语文课、两节物理课和一节化学课。之后记得找你同桌要上课笔记,还有,今天布置的作业我也给你带回来了。” 顾棠晚弯了弯眼角,饶有兴致瞧着奚昭野脸上丰富的表情。 扭过身去,背对着她,奚昭野闷闷道:“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要我读书。还一下子补那么多。” “无论如何,缺的课总是要补的。今日老师上的这一单元逻辑性强,若是你不补的话,后几天的课你就该听不懂了。” 顾棠晚发现,自从跟这个小崽子相处久了,她的耐性渐涨。若是之前谁告诉她,她有朝一日会这么哄她的学生,她恐怕都不会相信。 “好了,这个之后再说,先起来吧。快开饭了,王姨做了很多你爱吃的。”指了指床边崭新的拖鞋,顾棠晚催促着。 犹豫了一下,她穿上了那双拖鞋,跟在顾棠晚背后,从最里面的一个房间走了出来。穿过几个关闭的房门,她来到了餐厅。 荀绾坐在布好碗筷的餐桌上,无聊地玩着筷子。 见她们出来了,她越过正前方的顾棠晚,上下打量着身后垂着头瞧自己脚尖的奚昭野,头一回这么认真地看她。 “坐这吧。”见奚昭野踌躇地跟在她身后,不知道该坐哪里。顾棠晚抽出了她正对面的椅子,扬了扬眉。 既然是棠晚想要收的徒儿,按照辈分来算,她也算是小少主了? 荀绾面容有些扭曲,她被这个称呼恶心到了。 “开饭了,开饭了。鸡蛋羹、清蒸鱼、清炒西兰花、冬瓜排骨汤……”王姨带着围裙,将煮好的菜一一往饭桌上端。 “你要养伤,这些天就只能吃得清淡些。待你伤好了以后,我再煮些荤的。”脱下围裙,抽出椅子坐在桌前,她慈祥地对奚昭野道。 顾棠晚还没介绍,就见奚昭野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对她一个鞠躬:“王姨好,我是奚昭野。” “你好你好,快坐,站着做什么。尝尝我做的好不好吃。口味重了还是轻了。”王姨拉着奚昭野的手将她压了回去。指着面前秀色可餐的一桌子菜。 夹起一筷子青菜塞进嘴里,鼓着嘴巴咀嚼。接着舀上一勺米饭,送进嘴里和菜一同搅拌。腮帮子鼓动了许久,明明没有什么夸张的动作,可瞧见她把每一口饭都吃得瓷实,也会觉得自己碗里的饭香上了几分。 难怪那祖宗近些日子饭量见涨,瞧着她这样,确实挺下饭的。 “好吃。特别好吃,超级好吃。”奚昭野吃饱喝足将饭碗清了个空后,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用尽自己最甜的语言,夸了王姨许久。 “这孩子,嘴真甜呐。难怪棠晚疼你。这样的好孩子可不就得稀罕着嘛。”王姨脸上洋溢着笑容。 顾棠晚慢条斯理地用餐,用完餐后,就见奚昭野跟在王姨屁股后面,将饭桌上的碗筷收进厨房,扔到自动洗碗机里。 餐厅打扫得干干净净,顾棠晚刚想叫奚昭野去书房,补一下今日缺的课。 就见奚昭野对她们深鞠了一躬,朗声道: “谢谢顾老师,谢谢……荀绾……姐,谢谢王姨。” 听到还有自己的事的荀绾愣了愣,望向她的眼眸柔和了几分。 虽然和这个小崽子的初见不太愉快,但棠晚的眼光不错,她确实是个好孩子。 她就勉为其难地将她当作小少主,护在身后吧。 知道她的性子,顾棠晚等她感谢完,才无奈道: “奚昭野,你不用这么客气,都要在一起相处很久的。你今后就住在这……” “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在这也待得够久了,就不麻烦打扰顾老师了,我先回家了。”奚昭野突兀地打断她的话。 “回家?奚昭野,你告诉我,你回哪里?是回那个将你打成这样的家,还是回那个不能时常住的家?”浅淡的笑意不见了,顾棠晚沉着脸,淡淡地吐出了这句话。 “奚昭野,我跟你刀姐联系过了,她今晚有事,让你别去酒吧。”扬了扬握在手上的手机,顾棠晚接着道。 “你别告诉我,今天刚被打,晚上就灰溜溜地滚回去。奚昭野,你……” “棠晚……”王姨轻轻扯了下顾棠晚的手臂。 她家大小姐脾气又上来了。 深吸一口气,顾棠晚将眼底的戾气压了下去。 她东西都准备地差不多了,也做好了养育孩子的准备,结果还没开口,就被人拒绝的感觉着实新鲜。 今天事情多,她很忙,那个畜生父亲还没来得及解决。一想到她又要回那个染着她血的家,明日或许身上又增新伤。她便想立即将这件事解决了。 她都可以接受那些人的好意,为什么不能接受她的,有什么区别吗? 她是她的老师,又不是旁人。她又不会害她。 鼻子一酸,奚昭野垂头走到了门口,换上鞋子,握着门把将门打开了: “顾老师,无论怎样,我自己都能够处理,不劳你费心。放心,不会耽误上课的。” 倔强的小崽子已经走出了门,一路沿着漆黑的楼梯往下,顾棠晚啪地一下将手掌重重拍在门上,对着那个背影道: “奚昭野,你到底在跟我犟什么?” “没有。”低低回应了一声,她头也不回地朝下走。 没有在犟,没有闹脾气。她觉得不合适。 她不想和顾棠晚一起住。 不对,奚昭野迷茫地瞧着四周陌生的环境。 她不想就这样和顾棠晚一起住。 好像也不对,又好像是这个意思。 到底是怎么想的,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卷起稀稀疏疏的落叶,裹着伤口的地方传来一阵钝钝的麻。奚昭野沉默地往前走,再往前走。 她们小巷桥洞下有几个位置,她可以对付一个晚上。 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又在下一盏灯前缩成了一团。 奚昭野的身后,顾棠晚不远不近跟着。她走多远,她就跟多远。 第44章 凭着记忆从顾棠晚家走到学校, 再从学校往家方向走。 走得有些累了,奚昭野便停了下来, 蹲在地上缩成一团歇息着。 远处跟着的顾棠晚扯了扯嘴角,又气又无奈。怎么会这么犟。 从她家走到学校花了半个小时,从学校到她家附近恐怕也要不久。她就这么用脚走,走累了才歇息一会。 她也不是没想过就让她自己在外面混上几天,知道难受了自然就会接受她的提议。 但她哪里放心让一个孩子大半夜的在外面瞎逛,这么晚了,这里治安又不好,非常不安全,容易出事。 不考虑任何情感因素, 她也是她的班主任, 若她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事,她是需要负责任的。 拖着疲倦的身体又走了许久,奚昭野终于找到了一个桥洞。 弯腰钻进桥洞,一股浓郁的霉味裹着水汽扑过来, 呛得奚昭野咳嗽了几分。脚下的石板滑腻腻的, 不知是积水还是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她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 找了一块相对干爽的角落坐下。 后背刚贴上冰凉的墙壁,就听到头顶传来的滴答声,她眼疾手快地往旁边一缩,这才避开了浑浊的污水。 桥洞下睡了几个流浪者,倒在破毯子下,旁边散落着空酒瓶和吃剩的盒饭。他们紧闭双眼,发出轰天盖地的鼾声。没有发现她这个轻轻钻进来的人。 第46章 风从桥洞两端穿过去,带着呜呜的响, 奚昭野蜷了起来,将下巴抵在膝盖上,睁着眼瞧着桥洞外漆黑的夜。 顾棠晚站在桥洞外,憋着火。眼角吊了起来,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直勾勾地往桥洞里扎,带着灼人的火气。 这个不让她省心的小东西,这就是她说的住的地方。待她将她抓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一顿。 她发现,家里也应该备几把戒尺。 建设了许久,她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的污水,朝奚昭野走去。 看见顾棠晚的那一瞬间,奚昭野的脸颊便烧了进来。有种住在垃圾堆里翻垃圾被她当场抓获的窘迫。 脑袋埋进膝盖,两只手臂严严实实遮着,她只得像鸵鸟一般尽可能将自己藏起来,缩成最小只,假装顾棠晚看不见她。 好丢人啊。这么丢人的事情为什么偏偏让她遇见了。她以后哪里还有颜面见顾棠晚。 顾棠晚没好气地轻轻踢了下她的小腿。有本事做没本事认?知道惹她生气了就当鸵鸟。以为自己躲得过去吗? “你别告诉我,你今晚就在这睡。这是你的家?”平稳的声线下是强压的怒火。 “不是,我……我走累了,想在这里休息一会……待会再回去。”手掌微屈,揉了揉被她踢的那个地方,奚昭野嘴硬不承认。 忍着将她揪起来拽回家的冲动,顾棠晚重重地嗯了一声。 见顾棠晚还和她待在这里,奚昭野急忙抬起头,扯着她的衣服想要将她推出去。 “你别在这里待着,出去。这里脏。” 哪知顾棠晚双手环抱在胸前,硬邦邦站在原地,任凭她怎么推就是不走:“不是说休息一会吗?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休息。你不走,我也不走。” “顾棠晚!”奚昭野瘪了瘪嘴,琥珀色的眼眸蒙上了一层薄雾。 她怎么这样,连她也在欺负她。 闹出的动静令四周歇息的流浪者掀开眼皮,似有若无的视线扫描着她们两个人。 浑噩的眼神令奚昭野蹭地一下窜了起来,如同凶恶的野狼一般挡在顾棠晚面前,发出呼噜呼噜的警告声。仿佛只要他们敢上前,她便会冲上去咬断他们的喉咙。 “荀绾呢,她怎么没跟着你。”警惕扫了好几圈,还是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奚昭野低声问道。 “她下班休息去了。我一个人来找你。” 本来想跟着的,被她好言好语劝走了。 顾棠晚脸色没有一点变化,她伸手扯了下奚昭野炸毛的头发,放软了声音:“我不喜欢这里。先出去好不好。” 一听到顾棠晚的那句话,萦绕在她们周身的眼神越发粘腻。这里不安全。取得这个信息的奚昭野点了点头,她挡在顾棠晚面前,一步步朝桥洞外走去。 走出了桥洞,那些眼神消失了。奚昭野终于舒了口气。 一只手突然捏着她的耳朵,朝上拧。 “奚昭野,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安全为重,安全为重。谁让你跑到这种地方来的?欠收拾是不是?” “哪怕你翻墙进学校,睡在学校的草丛里,也比这安全。” 奚昭野倒吸一口凉气,半张脸瞬间皱巴巴纠成了一团,脑袋不受控制地往被拧的那侧歪。 她也不是没想过去学校睡,但万一被学生给撞见了,她的一世英名不就全毁了。 腮帮子抽了抽,想喊又不知道喊什么,只得从喉咙里挤出点含糊的气音。另一只手慌慌张张地抬起来想要护着耳朵,被顾棠晚伸手拍掉了。 脸上的那点窘迫和倔强在这阵疼下被冲得没影了,只剩下皱巴巴的委屈和呲牙咧嘴的狼狈。 见她那样,顾棠晚气也消了,她收回了手,沉声道:“下不为例。若再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 “知道了。”奚昭野半蹲了下来,伸手捂着自己被揪红的耳朵,搓揉着。 长叹一口气,顾棠晚伸出一只手,放在了奚昭野面前。 “奚昭野,你跟我回家吧。若是你愿意,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家人。” 嘴唇紧抿,奚昭野抬眸瞧着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她可以做她的家人吗?她可以…… “我家里只住了我一个人。荀绾和王姨住在隔壁。我的卧室在二楼。一楼有两三间房,你挑一个,喜欢哪个便选哪个。反正都是空房间,空着也是空着。”顾棠晚将情况简单摆明了。 “我还不起。顾棠晚。”奚昭野伸向她的手顿在了半空中,没有落下。 若是按照市场价在外面租一套那样的房子,不知道一个月要交多少的房租。 她现在还在上学,没钱给她。她的饭钱都还没付清呢。 “我不用你还。”她不差那点钱。 瞧着奚昭野未说出口的拒绝,顾棠晚又临时改了口:“没让你现在还。你考上大学找到工作后,赚了钱按照那时的市场价还我就可以了。就当是我在投资,资助上不起学的孩子。怎样?” 见奚昭野脸上的犹豫不决,顾棠晚板着张脸,拿出平日里训斥学生的威仪:“你不想跟我回去也可以。找到一处干净安全的住所。老师保证,绝对不会强迫你。” “若找不到,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回去。至少今天先对付一晚。” 顾棠晚发现她的耐心快要耗尽了。没有叫人将她绑回去已经很可以了。 握住她的手,将她拽了起来。顾棠晚一手拿着手机打电话让荀绾开车来接,一手拽着奚昭野向前走。 她怕她一松手,这小崽子跑了。大晚上的,她可不想再花时间折腾。 被拽得踉跄了几步,奚昭野扭着手腕挣扎着,顾棠晚抓她手腕的那只手很用力,她挣扎不开。 嘴唇蠕动了一会,奚昭野朝顾棠晚喊道:“我跟你回去,你别拽我。”有些疼。 眉峰微挑,顾棠晚审视了奚昭野一会,这才松了手。 一松手,奚昭野便脱下身后被污水浸湿的书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一沓钱。递给顾棠晚。 这是她今天死命护着的5千块钱,上面还沾着她的血。 “我身上只有这么多钱,先给你。” 顾棠晚什么也没说,收下了。奚昭野脸上的表情立即松软了下来,没有刚才那么紧绷。 将那沓钱塞进包里,顾棠晚想着该以什么名义给她办一张银行卡,存好了给她上大学用。她还不至于穷到用一个小孩的钱,还是养在她膝下的小孩。 没过一会,荀绾便开着车到了。上车往家开,荀绾从镜子里瞄了几眼奚昭野,倒是对这个结果不意外。 棠晚面上温和,看上去和顾家主一点也不像,从不强迫于人。实际上,她真想做的事,没有人能逃得过,骨子里那股强硬的做派简直一模一样,只不过她披上了一层皮,藏起来了,还藏得极好。 只能说不愧是母女。 上楼,将门一关,空旷的房子就只剩下顾棠晚和奚昭野两人。 她领着她来到一楼那些紧闭的房间,一间一间的打开。 “这些被褥都是今天新换的,挑一间你喜欢的。”顾棠晚倚靠在一旁的墙上。 “这间吧。”皎洁的月透过窗棂,洒在床边。这是唯一一间带窗户的。她喜欢,可以看到太阳、看到月亮、看到清晨啼叫的小鸟。 顾棠晚点了点头,领着她进入房间自带的卫生间。 “毛巾、牙刷、浴巾都在这,你先凑合几日。周末和我一同出去再买。” 奚昭野点了点头。 顾棠晚又嘱咐着: “我一般6点半起床,7点10分吃早餐。你必须在7点10分之前洗漱完走出房间,同我一块用餐。7点20坐车去学校。不要睡过头了。”她点了点手腕上的手表。 “过时不候,车可不会等你。要是迟到,按班级的规矩处理。” “我在二楼。若是有事便按床边的铃,跟我说。别自己憋着。”还是有些不放心,顾棠晚指着摆放在床头柜上的小按钮。 见能说的都说完了,瞧奚昭野还在原地傻站着,知道她不出去她不自在,顾棠晚带上了门,轻声道:“早些休息,晚安。” “晚安。顾老师。”奚昭野眨了眨眼,冲她笑了一下。 第45章 “奚昭野, 你调查了几天,调查出结果没有?是校园霸凌吗?”顾棠晚坐在办公桌上, 翻阅着交上来的作业,余光瞥见奚昭野坐没坐相地倒在沙发上,问了一句。 “我跟了小雇主五六天了,除了那一次,就再没有撞到其余团体刁难她了。应该就是那一伙小混混。”奚昭野嘴里吊了一根吃完了的冰淇淋棍子,懒懒回应着。 “那个小混混和小雇主都说是自愿的。一个想要活动资金,一个嘛,明面上想要加入那个集体。实际上嘛……我这些天大概看出了点苗头。” 顾棠晚掀起眼皮瞧着奚昭野,哪知奚昭野嘴巴一闭, 笑眯眯瞧着她, 卖起了关子。 “欲知后事如何,请投币。”将棍子准准地往垃圾桶一扔,奚昭野撺到顾棠晚面前,将自己漂亮的脸蛋往桌上一搁。 第47章 “摸一下脑袋, 获得一个币。揉一揉脸蛋, 获得两个币。棠晚,你只需要三个币就可以听后面的故事了。”琥珀色的眼瞳一眨也不眨地瞧着她。 她在观察她的反应。 一但她的眼神有所松动, 稍微能够接受,她便会得寸进尺地再进一步。 其实她更想做的是将脑袋搁在她的锁骨上,凑上去吻她的唇角。 瞳仁深处翻涌着滚烫的光,如同熊熊燃烧的野火。 顾棠晚一顿,睫毛微乎及微地颤动了一下,她移过眼神,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手里的作业上。 “你若是不想说的话我可以不听。”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摇曳的火黯淡了下来,奚昭野直起了身子, 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跟她隔了一段安全距离。 她歪头瞧着她,轻声道:“这么简单的投币,为什么你都不愿意玩呢。一个游戏而已,又不包含其余意思。” 她以前都愿意这样碰她逗她,为何现在不愿意了。 顾棠晚垂头登分,并未应答。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奚昭野长大了,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稚气未脱的小少年了。 高兴的时候,咧着嘴灿烂地冲她笑。伤心的时候,咬着嘴唇强压着眼底的水润。做坏事被她发现后,瘪嘴扯着她的衣角拉长语调解释着,像是在撒娇…… 她缺席的那四年里,她步入了大学,曾经单薄消瘦的肩膀悄悄拓宽,足以撑起成年人的服饰。 她四处拉投资开了家公司,能娴熟地与旁人打交道,能眼都不眨一下便处理那些弯弯绕绕的杂事,能将喜怒形于色的性子打磨地不形于色。 她不再下意识攥紧衣角,躲避着她探究的目光。 桩桩件件的改变,都能说明,她长大了。哪怕不在她的照拂下,她也能茁壮成长,将自己养得很好。 因此,她那样的举动便不太时宜了,太过亲昵,太过越界。 她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她长大了?是那天她站在车旁说她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还是她骑着摩托车对她灿烂一笑。 又或许是那一天她们的再次重逢,她望向她的眼神。 比四年前的更灼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让她只能一遍一遍地说服自己,那只是奚昭野脑袋没转过弯来的错觉。过上一阵子就好了。 真的是这样吗? 见顾棠晚没有理她,奚昭野便自顾自地将刚才没说完的话接了下去。 “我发现我的小雇主好像喜欢那个小混混。每次那个小混混缠着我的时候,她便会偷偷瞧她,瞧一会耳朵便红了,我一扭头望她,她便移开眼睛闷声向前走。” “若是那个小混混缠我的时间久了,她便走的飞快,自己一人生闷气。瞧几次,我便发现了她的异样。”奚昭野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情愫初开之人的青涩。 “偏偏那个小混混一点也没觉察出来,满脑子都是她的打打杀杀。每天都缠着我给我洗脑。” “若不是跟小孩动手影响不好,我早就把她揍一顿了。她有病,而且还是不容易治好的中二病。”奚昭野撇了撇嘴,显然,她被那个小混混缠烦了。 “中二病?”顾棠晚轻轻地重复了一遍,似笑非笑。 这个小崽子还嫌弃起旁人来了,自己小的时候什么情况自己不知道吗? 跟中二病有什么区别?也是天天那个样子,惹得人手痒。 奚昭野看顾棠晚那调侃的表情,很不服气,她在顾棠晚心底的形象怎么能和那个小混混相挂钩。 “你以前难道看我不顺眼,经常想揍我吗?没有吧。我可听话了,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说着说着,那脑袋便往她身侧凑。 “那边是东。你走错了。”顾棠晚伸出一根手指抵着她的脑袋,将她按回原处。 奚昭野无辜地眨了下眼睛,将自己转了个方向,来到顾棠晚的另一侧。接着她刚才的动作。 “这下是东了吧。” 屈指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奚昭野瘪了瘪嘴,刚想闹腾说她打得重了。 顾棠晚便似笑非笑地警告了她一眼,她立即将嘴巴缩了回去,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表情。 一谈到这个她便想起眼前的这个小崽子。 叫她往东她确实不会往西。但她分不清东西啊。 那分不清方向的脑回路令她哭笑不得,有时候气急了,还真想破戒,拿戒尺多揍几下。 有一段时间,她甚至想把她裤子扒下来揍她。 最好将她揍哭,趴在床上羞于见她,她还能够清闲几日。 “棠晚,你在说我坏话!”一双眼睛瞪圆了,奚昭野哼了一声。 “有吗?”顾棠晚扬了扬眉,不承认。 “有。”奚昭野委屈地点了点头。她指着顾棠晚黝黑的眼眸。 “你的眼睛告诉我了。你在心底骂我。骂的还很难听。” 这可就冤枉顾棠晚了。顾棠晚那时候就算再气,也舍不得骂重话,又哪里会藏在心底骂。 一口锅就这么直直地扣下来,令顾棠晚有些瞠目结舌。 奚昭野说完这句话便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闷闷地垂下脑袋,有一搭没一搭晃荡着自己的小腿,似乎在难过。 “没有。平日里说你两句你便受不住,又哪里会在心里骂,给你闹腾的机会。” 顾棠晚站了起来,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堵在她面前解释着。 “那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奚昭野忽而抬头,露出那张精致的脸蛋。 这么近的瞧着她,顾棠晚的呼吸莫名一泄。奚昭野那双漂亮的眼眸在她视线中,一眨一眨,像是有流萤在里面飞舞,萦绕在她身侧。 脑袋一点点地向前移,顾棠晚有些恍惚,想要看清她眼眸里那人的面容。就见奚昭野灿烂地笑了,那点璀璨直直撞进了人心里。 周遭的声音、光影都像被按下了慢放键,只余下她眼里的光在眼前晃啊晃,让人一时忘了身在何处,只觉得心头软软的,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披散的发丝垂于两人之间。奚昭野能感受到,她的呼吸越来越近,即将落在她的肌肤上。 奚昭野掖下眼帘,灼热的目光定定瞧着她微张的唇。 唇峰带着自然的弧度,像新月初升时浅浅的弯。她着了层淡淡的口红,将其晕染得愈发的软。 小心翼翼地咽了下口水,按在两侧的手指动了动,奚昭野有些想将她的腰往下按,凑上去吻住。 眨了眨眼,回过神来的顾棠晚将自己定在原地,噙着笑轻声道:“瞧清楚了吗?”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奚昭野脸侧的绒毛上,痒痒的,麻麻的。 被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奚昭野怕她看到她眼里的意图,身体向后仰,她下意识朝后倒去。 手掌扣住她的腰,一掐,将她往前一按。力道没控制好,她岔开坐的双腿卡在了顾棠晚的大腿上,腿心直直撞了上去,仅余单薄的布料阻隔。 两人的呼吸同时混乱了一瞬。奚昭野咬着唇将闷哼尽数咽下,藏在头发下的耳根红了一片。她双手颤抖地想要揪住她的衣襟,却见她已经抽身离去。 顾棠晚将奚昭野摆正后,便松手离去,重新坐在座位。她瞧着手中的试卷。面色并无变化。 “下次小心些,那样危险,容易磕到头。” “知道了。”奚昭野规规矩矩地离开她的办公桌,正襟危坐在沙发上。 垂下眼睫,眼尾像是洇了点湿意,薄薄一层,带着点水光的润。再眨眼时,那点湿意便漫到了眼底,像含着半汪没漾开的清泉,亮得透,却又被羞怯笼着,不敢太满,只在瞳仁深处轻轻晃。 唇角微微抿着,奚昭野努力将刚才被顾棠晚触碰到的感觉略去,只是心里越想忘,那触觉便越发的明显,不断在她脑海里回荡。身体麻了一半,她直挺的背脊软了下去。倚靠在沙发上。 像被水汽熏过似的,那点水意就这么裹着羞,慢慢漫到了脸颊,连脖子都染上了淡淡的粉。 顾棠晚心不在焉瞧着手里的试卷,看似认真翻了,实则根本落到实处。 握着试卷的手指微微发颤,她从前怎么不知道,她的腰身那般的软。一掐就好似将她身上的硬骨头给掐没了,软软地往她身上倒。 不对,她想这些做什么。顾棠晚回过神来,倒是没有将这点插曲记在心上。 第46章 顾棠晚烦躁地瞧着手机上那不显示称呼她却格外熟悉的号码, 再次按掉。 没过一会,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调成静音模式,盖在了桌子上,眼不见心为静。 咚咚咚,办公室的门一长两短响了三声,顾棠晚叹了口气:“进。” 荀绾将已经接通了的电话摆在她桌上,用嘴做着口型: “棠晚,电话。” 那边又怎么了?是受什么刺激了? 最近一直来骚扰她。不与她说话誓不罢休。 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敲着桌子,顾棠晚点了下头,示意她出去。而后重新忙活手上的事, 将接通的电话摆在一旁。 第48章 电话里的人等了一会, 勉强应答的心平气和立即消失了。 威严的女声淡淡道:“说话。不要我说第二遍。” “有事?”顾棠晚扬了扬眉。话音刚落,她便早有预感地将手机推远了。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来,你到底要给我闹到什么时候?我已经容忍你在外面放纵6年了。不要得寸进尺。” “若是你想说的是这些的话,挂了。”眉头都没皱一下, 顾棠晚伸出手指, 想要挂断。 每隔一段时间她便打电话将她骂一顿,习惯了。 她没接就打荀绾的, 再不济还有王姨,不亲口骂到她决不罢休。 “顾棠晚,你已经32岁了。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你都多大了!寻常人家小孩怕是都几岁了,更别说我们这种人家。你呢,连个恋爱都没谈过。安排你相亲,你要么不去,要么将场子给我砸了,在外面到处给我树敌。你是想将我活活气死吗?” 懂了, 估计是看到哪个老朋友抱孙女了,眼馋人家孩子了。 想要孩子多简单啊,再收一个年纪小的徒儿不就好了。她不介意有一个小她十几二十岁的师妹。只要她一放出消息,想要拜她为师的人估计能绕城几圈。到时候什么资质好聪明机灵的孩子见不着。 顾棠晚漫不经心地将自己的打算说给她听,果不其然,她彻底怒了。 “马上给我滚回来。相亲,结婚,生孩子。明年我要看到你的孩子。有了孩子后,孩子给我,我养。你爱上哪去上哪去,想不想要那男的随你。听清楚没有?” 顾棠晚弯了弯眼角,笑了,笑得很冷。 “顾老师,若是按照这个说法,还是您老当益壮自己亲自再给我生个妹妹吧。顾家几十年后再得麒儿,母亲是现任顾家家主,年庚六十。一定能轰动所有世家大族的。我在这提前为你贺喜了。” “顾棠晚,你!”电话里传出重重的喘息声。 “老师,棠晚说气话呢,您消消气,消消气。”一个温柔的女音紧随其后。 “姐,你跟顾老师说一声,别整天盯着我的肚子。我肚子不争气,还是关心关心自己的肚子吧。”稍微消停的喘息声又起来了,夹杂着愤怒的谩骂。 女子将手机拿远了一点,无奈劝道: “棠晚,你也少说两句。老师也是关心你。” 每次都和稀泥。顾棠晚嗤笑了一声,到底没将后续的话说出口。 “知道了。” 登了一部分成绩,沉默的电话里传出了一段话:“不回来相亲也可以,年末带一个回来,之后我便不管你了。”依旧是强硬到不容反驳。 拿起手机,放在嘴旁,顾棠晚轻声挑衅道:“顾老师,我喜欢的可是女子,真要我给您带回去?那也行,我是无所谓,但我怕您被我气死。” “你……咳咳咳……滚,给我滚得远远的。”啪的一声巨响下,电话彻底断了。 顾棠晚摇了摇头,都六十多岁的人了,气性还那么大。 她刚想叫荀绾将手机拿回去,就撞见了奚昭野有些僵硬的身体。 紧闭的门不知何时开了个小缝,一个脑袋卡在中间,直接顿住了。瞧见顾棠晚的目光,脑袋向后缩,紧接着门啪地一下关闭。留下顾棠晚一个人。 后背靠在门上,奚昭野呆呆地瞧着走廊外湛蓝的天空。 脑袋里依旧回荡着顾棠晚刚才说的话。 她说她喜欢女子,这个她知道。她虽不会讲出来,但从来不掩饰自己的行为。若不然,她也不敢将自己的心意表露出来。 但后面一句是什么意思?年末带一个回去,带谁回去? 她喜欢的人吗?她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她为什么不知道? 明明四年前都没有,为什么她一离开她就有喜欢的人了?她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有她好看,有她漂亮,有她喜欢她吗? 为什么她能接受别人,就不能接受她呢。 她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将她的目光吸引过来。 鼻尖一酸,周围的声音像隔了一层膜,嗡嗡嗡地响。她眨了眨眼睛,漂亮的琥珀蒙上了层水雾,反射着斜斜的阳。 走廊上时不时有来来往往的学生路过,奚昭野垂下眼帘,将眼眶里转悠的泪尽数咽下,而后头也不回地朝外跑去。 “诶,奚昭野?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来取手机的荀绾肩膀被撞了一下,抬眼刚想训斥,就见奚昭野一下窜了出去,没有理她。 啧,这个小狼崽子。 进入办公室,刚拿起手机,就见手机又响了,荀绾无奈递给了顾棠晚。 真是,走了个妈,又来了个姐。她们这是拿她当传话筒啊。 顾棠晚瞄了一眼,这次倒是附在耳畔,接了: “有事?又来劝和的?” “哎,你们能不能别每次一说话就吵架。整日争锋相对搞得跟仇人似的。这让姐姐夹在中间很难做的。”女子无奈道。 “这句话你别跟我说,跟你老师说去。句句夹枪带棒,声声不离孩子,她什么意思?”顾棠晚冷笑了一声。 这大小姐闹脾气的样子跟她老师一个样。她老师刚才也是这么说的。 “其实老师也是担心你日后老了没人陪着你。自己一个人会孤单后悔,她说她那时候在地底下瞧着,会难受的。” “啧,她怕自己百年后难受,就不怕我现在难受啊。自己都是老师了,不知道性取向是天生的,后天无法改变。硬逼着我和男人结婚,跟逼我去死有什么区别。若换做是旁人,她就不止被气几回,应该入土了。” 顾棠晚没好气地回了一嘴。 “其实闹了这么多年,她知道你的意思。只是面上一时挂不住没有松口而已。前段时间她还跟我说,只要你能找到一个伴,自己喜欢,能相伴终生的。是女是男她都能接受。” “她打电话之前还说好好跟你聊聊,结果我才出去没一会,你们就吵成了那个样子。”女子将长叹了口气,将她老师的意思讲了出来。 “你若是有喜欢的人,年末带回来,给我们看看,这样我们也放心了。” 顾棠晚眨了眨眼睛,迟疑了一会,轻声道:“……我没有喜欢的人。” “你说你根本就没有喜欢的人,出什么柜啊。” 女子只要一想到她老师那几年将京都翻了个底朝天,将顾棠晚从小到大接触过的所有人都查了一遍,就很无奈。 查监控查到只要眼神稍有对视便不放过,势必要查出到底是谁引诱带坏了她的女儿,结果到现在都一无所获。 “没喜欢的人我也喜欢女的。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就跟你们喜欢男的是一样。” “我不出柜难不成等着她塞给我一个男的我出轨啊。” 顾棠晚理直气又壮。这件事她做的出来,她也做的出来。 “棠晚,你这些年怎么嘴巴这么厉害了?若是当时,你怕是都不屑于解释。” 女子轻笑了一声,调侃道: “真的没有想要带回家的人吗?我瞧你身上都染上了她人的气息。” 有吗?顾棠晚迟疑地歪了下头,审视着自己。 白衬衫、阔腿裤、高马尾。这不是她一如既往的穿着吗? 有。倚靠在沙发上竖起耳朵听动静的荀绾使劲点着头。 她刚才说话的语气跟一个人有些像。她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会,总算得出了结论。 像奚昭野。 她平日顶嘴都是这么顶的。 棠晚沾染上了她平日里顶撞老师的语气。 “没事就挂了。”顾棠晚刚想挂电话就见女子接着道。 “既然你没有喜欢的人,那我就按照老师的意思先给你送过去一个,你好好处。资料都看过了,身世清白,家境优渥,恬静温和,她还算满意。” “她又要给我相亲?不要,拿走。”顾棠晚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怒气道。 “不是男的,是女的。她这次是真的想你了,想让你回去。于是做了双重保险。有喜欢的带回来,没喜欢的给你送过去。势必让你脱单,而后回家。” “你别将人往我这里送。我学校忙,没那个闲工夫。至于回家,我有时间了立即回去一趟,行不行。” 顾棠晚妥协地后退了一步。 “已经安排好了,秦小姐想去榕县旅游采风的,顺便见见你。哪怕不合适,也好好招待人家。” 女子像是没听到她话一般说了一嘴,而后立即挂断。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第47章 “该死的。”额上青筋暴起, 下颚线绷成一道冷硬的折线。 难得见顾棠晚这幅火冒三丈的表情,荀绾接过手机, 好奇问道:“棠晚你打算怎么办?怕是不太好处理。秦小姐,不会是秦家那个长孙吧。” 毕竟又要是女子,又要与顾棠晚门当户对的,根本就没几个人选。 “哪怕我这些年在榕县也有所耳闻。秦家长孙在与沈家小孙子的订婚宴上,公然悔婚,并表示自己喜欢女子,将秦家主气得够呛,直接跟她断绝关系了。本来她无论是按能力还是按辈分,她都是秦家下一代继承人的。” 第49章 顾棠晚从记忆里搜寻了一会, 轻声道:“秦霁?” 虽说像她们这种人, 熟知豪门世家各种交错复杂的关系那是必备的能力。但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道出她的名字,是她确实认识秦霁,不是很熟但也说得上话。她是她导师后来收的小徒儿,小她四届的学妹。 那时候她已经毕业离开学校了, 但从她人口中还是她偶尔请教问题的语气来看, 她确实如她姐所说的那样,恬静温和。至少外表上是这样的。 在秦家生活那么久, 又哪里会是真的小白兔。 不过外表是对她来说就够了。 “荀绾,你在离家近的地方定一家酒店。她两日后到。到时候你就开车,她想去哪里采风你便带她去。尽地主之谊。” “我?”荀绾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对啊,我学校忙,怕是没有时间陪她采风旅游了,你就能者多劳多干些。”顾棠晚弯了弯眼角,冲荀绾笑道。 “不成。”荀绾摇了摇头坚决地婉拒。业务范围之外的事她不做。 “奖金翻倍。再多一个月的假期。”顾棠晚话音刚落,就见荀绾立即点了点头, 应答得那叫一个利索。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棠晚发话的事又怎么能叫业务范围之外呢。 荀绾干劲十足地往外走,突然想到一个事,回头提醒道: “棠晚,我刚才撞到奚昭野了,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跑,瞧上去不太好?” 虽然没有瞧见她的脸,但瞧见她紧握的拳头和苍白的侧颜,她便有所觉察。 那小崽子从前受委屈的时候就那副模样,从小到大的习惯又哪里是几年便能改的。 等等,她刚才从走廊跑出去,所以她见过的人便只有棠晚。但除了那一件事外,棠晚可从来都不舍得让她受委屈。 顾棠晚垂下眼帘,回忆了一会。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闯进来的,又是因为什么事心情不好。如今回想起来,她那时的脸色确实不太好。 虽然她将情绪隐藏在心底了,但她对她太熟悉了,想要看穿她很容易。 可是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她都还没跟她说上一句话。 难道是因为偶而听到她和顾老师吵架了。 回忆了几遍,她锁定住了她撞见的最后一句。 她喜欢的是女子,真要她带回去也行。 顾棠晚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算是大致了解她的心情为什么不好了。 她误以为她有喜欢的人了。甚至已经到了可以带回家的地步。 长叹了一口气,顾棠晚无意识揪着桌角的手紧了又松。她站了起来,在办公桌前转了一圈,又坐了回去。盘算了一会,她打消了出去找她的想法。 若是这样的误会能够断了她的念想,也未尝不可。 长痛不如短痛不是吗? “棠晚你……”荀绾几乎立即看出了她的打算,张了张嘴想要劝说,被她摆了摆手制止了。 荀绾看了她一眼,退了出去。 棠晚这么疼她,到时候一看她那狼狈伤心的样子,心疼先败下阵来的还是她。 暮色像一张无形的网,从天边向四周铺开,直至那抹余晖彻底消散了。顾棠晚也没等到那个喜欢粘着她的小人。 去而复返的荀绾将保温桶摆在办公桌上,指了指头顶上的时钟。 “她今晚怕是不会来吃饭了。棠晚你先吃吧。” 往嘴里塞了两口饭,顾棠晚便彻底咽不下去了。 都已经6点半了,奚昭野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她有没有吃饭,有没有哭,有没有将自己缩成一团。 她不会因为这件事将自己饿着吧。 之前在家时,她们向来都是准时准点吃饭的。哪怕她惹她生气了,她也会压下火气饭后再教训她。 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顾棠晚赫然站了起来,朝外走去。 奚昭野蹲在学校草丛的最深处,静静望着一旁那庞大繁华了几个度的纸壳箱。 她毕业后,学校的学妹又将猫咪的住所翻新了好几次,弄上雨棚,铺上软毯,一眼瞧上去就是全校供养的咪咪神。 曾经的猫妈妈已老态龙钟了,它懒懒地躺在纸壳箱里,动都懒得动。它的身旁,是一堆不同花色的小猫崽。 它们嬉戏打闹了一会,又乖巧地倒在猫妈妈的舌下,喵呜地让它舔毛。 想必这些都是她的小崽子的小崽子吧。传下去了好几代。 奚昭野擦去脸上残留的泪痕,伸出一只手抚摸着猫太婆的背脊,委屈巴巴诉苦道:“咪咪,你说怎么会有她那么过分的人。” “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她怎么还不来找我。不怕我走了以后再也不理她了吗。” 虽然知道顾棠晚未必明白她心底在想什么,奚昭野还是很委屈。 就像一只翘着尾巴兴高采烈去找饲养者的小狼,从缝隙里伸出一个脑袋,灿烂一笑还没嗷呜叫,便被一棒打中了脑袋。 昏头转向夹着尾巴朝外逃,两只爪子紧紧护着脑袋,等小狼反应过来停止奔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四周皆是奇形怪状的影子,它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她都看到她脸色不好的跑出来了,她都知道她没有回去吃饭。她那么聪明,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她就是不想跟她解释,她就是想要误导她,模棱两可地让她觉得她有喜欢的人了,让她知难而退,让她放弃。 小虎牙咬着布满牙印的嘴唇,将其染成糜烂的红。 明明她没有喜欢的人。她知道的,她回来后隔三差五地来学校找顾棠晚。一找便是一整天。 她的注意力几乎全在顾棠弯身上,又哪里感受不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她的作息、她的生活基本跟四年前没有什么不同。 喵呜,舔完自家小猫崽的猫太婆伸出舌头,舔舐着奚昭野的手背。 那模样像是发现一只湿漉漉的小狼,毛发凌乱不堪地蜷在它窝里,霸占着它家不肯走了。 阅理丰富性情温和的猫太婆思来想去,顺带一起舔了。 “咪咪~”瘪了瘪嘴,奚昭野的眼眶又红了。 手臂上是几排津液未干的牙印,她见息屏了许久的手机总算亮了起来,显示着顾棠晚的号码。 她也不要理她了。 静音塞进口袋,她蹲在地上,又蹲了许久。哪怕脚麻了连带着半边身子,也固执地不肯起来。 顾棠晚因为奚昭野不接电话又不知踪迹而焦急的心绪在看到草丛深处那个熟悉的背影后悄无声息地散了。 红唇微启,她想将她揪起来骂一顿。又见她耷拉的脑袋缩成一团的身子,心软了。 罢了。小孩子闹闹脾气很正常。 剥开草丛一路朝里走,顾棠晚站在她身旁,轻声问道:“怎么了?蹲在这里看小猫也不吃饭。” 奚昭野一瞧见顾棠晚的身影,便挪着步子背对着她。她闷闷道:“没有。” 都这么炸毛了还说没有。顾棠晚摇了摇头,她转身向外走。 “既然没有,那我便回去了。” “顾棠晚!”奚昭野焦急地起身拦她。 蹲得太久的双腿早没了知觉,猛地站起来时,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小腿肚子里钻刺,又酸又麻的劲儿顺着骨头缝往上窜。 “唔……”她一时没有准备,溢出了一声。好疼。 奚昭野踉跄地晃了晃,膝盖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前倒去。 眼睛下意识闭紧了,奚昭野暗骂了几声:她要脸朝地在顾棠晚面前摔倒了。好丢脸啊。为什么她总是在她面前丢脸。 千钧一发之际,顾棠晚向前垮了一步,一手抵在她重心不稳的肩膀上,一手掌心贴着她的后背轻轻一拖,将那摇摇欲坠的身体稳住了。 发梢扫过奚昭野的颈部,带着点清淡的香气。一触即松。 “没事吧,跟你说了多少遍,蹲久了别直冲冲的起来。疼了吧。”修长的手指在她恍惚的眼前晃了晃。 奚昭野摇了摇头,她定定望着顾棠晚,伸手握住了她飘到她跟前的发丝。 缠绕了几圈,手指彻底将那一捋发丝揪住了。指腹轻轻摩挲着柔软的发尾,将其分成好几茬。 她弯了弯眼角,灿烂一笑。 顾棠晚的身体僵硬住了,拍掉她的手反应未免有些大,任由她施为她又非常不自在。 奚昭野似乎觉察到了她的感受,歪头,扬眉,她用手轻轻扯了下发丝。 顾棠晚下意识向前倾斜,而她也顺着发丝的方向上前一步。 “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棠晚。” 第48章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顾棠晚沉默了一会, 终究没有将她作乱的手拍开。 她只是微微偏头,避开了她的眼神。 “你有喜欢的人吗?顾棠晚。” 柔软的发丝几乎缠满了她的整根手指, 奚昭野又进了一步。顾棠晚几乎都能感受到她炽热的呼吸,裹着初晨的阳光,带着干燥的暖意,跟夏日格外搭配。 第50章 她想起了她和奚昭野为数不多的拥抱。小崽子犟,安慰地将她抱在怀里,她的身体都是僵硬的,就连拳头都攥得紧紧的。她一手扣在她的后脑勺上,轻轻搓揉着,一手抚着她的背脊。 渐渐的, 她的身体软了下来。那时她还小, 下巴几乎只能搁在她的肩膀上。 现在倒是长大了,几乎快要同她一样高了。 顾棠晚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捏着奚昭野的手腕,将她的发丝从她手指上一点点的剥出来。 “你什么时候进办公室的, 听到了多少。” 奚昭野没有挣扎, 她只是定定地瞧着她的动作。捏着手腕的虎口卡在她的脉搏上,顾棠晚甚至都能感受到她心脏的剧烈跳动。 “也就刚进去一会, 听到就跑出来了。” 许是刚哭过没多久,她的睫毛依旧湿哒哒地粘在一起,就连眼眶都还是红的。 “这个问题那么重要吗?”顾棠晚狠下心将发丝从她手上抽了出来,后退了几步。 “很重要很重要。顾棠晚,我好难受。”干燥的眼眸又渗出水泽,将瞳孔泡的得水光潋滟。 奚昭野吸了吸鼻子,将眼泪往下咽,她后退了一步, 想着要不还是算了。 耳畔忽而传来几不可闻的叹息,她眼前一黑,暖和的手掌拢在她的眼睛上,将她的视觉完完全全屏蔽了。 “没有,昭昭。这样你会好受一点吗?” 没有喜欢她,也没有喜欢别人。 掌心被几簇睫毛扫过,痒意从掌心漫开,顺着胳膊往上爬,轻轻挠在心上。 奚昭野被她接回家后,胆子便大了起来。没几日便委屈地说她成日唤她的全名,听上去又凶又生疏,好似她犯了什么错一样。 被她闹腾的烦了,她便说平日跟她刀姐一样唤她小野如何。她还是不情不愿,说这个称呼都烂大街了,她想要一个独一无二的。她想了想,便取了她名字里的第二个字,唤她昭昭。 只是这个亲昵的称呼在得知她对她的感情后,便从来都没有唤过了。 掌心被泪水浸湿了,顾棠晚沉沉瞧着被她捂住了眼睛默不作声的奚昭野,眼睛一眨一闭,漫开一片酸软的疼。 她原以为只要不看她的眼睛,便可以狠下心来将这件事解决了。 昭昭,别哭了。 顾棠晚在心底轻声道。 “顾棠晚,那你可以试着喜欢我吗?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可以。”声音像被水泡过的棉线,轻轻一扯便发颤。细碎的呜咽从齿缝里溢出,又被她咬着唇堵住了。 “我……” 刚想拒绝,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指尖带着明显的颤抖,她死死地揪住了她的衣襟。布料被攥成皱巴巴的一团,像是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别拒绝她,顾棠晚,求你了。 “昭昭,你先别哭。我跟你讲讲我家的事好不好。”沉默了一会,顾棠晚任由着那只手蹂虐她的衣襟,她牵着她来到草丛旁的椅子上,温声道。 “我没哭。”奚昭野想都没想,便哑声回道。 吸了吸鼻子,她将眼里的湿润人为清除了。 “好好好,你没哭。需要我等你收拾一会,再给你讲故事吗?”顾棠晚无奈勾起一抹笑,她收回湿漉漉的手掌,背对着奚昭野,等她自己整理。 奚昭野伸手抹掉脸颊的湿意,而后挪着屁股凑到她身侧。 顾棠晚对她的事几乎了如指掌,而她对顾棠晚的事几乎一无所知。她只知道顾棠晚家境好,好到什么程度,有多好她都不知道。 她想多了解她一点。之前她从来都不会跟她讲这些的。 “我家里人口还算简单。按照那边的说法,我家里的嫡脉出奇的少。” “除了太婆、母亲、父亲以外,跟我同龄的就只有一个姐姐。其实她不是我的亲姐姐,她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们和寻常的亲姐妹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关系还要更好些。她是我母亲收的关门徒儿。” “我6岁那年吧,母亲带回来了一个孩子,比我大四岁。她的父亲母亲因为一场事故壮烈牺牲,被她从福利院里领回来的。” “上香祭祖入族谱,她就是我的姐姐,我母亲的徒儿了,和所有顾家人没什么区别。她一样享有继承权。” 顾棠晚笑了笑,对奚昭野眨了下眼。 “这就是我们顾家的传承。我们顾家向来是女性掌权,因此子嗣不丰,不能像一些家族一样,稍微撒网,便能够开枝散叶。” “于是,她们便收徒儿,亲自教导,代为亲子,一样能够开枝散叶,桃李满天下。不逊于任何一家。” “我们就是靠着这种师门和血缘交错的传承流传至今的。我的姐姐,她待我母亲为亲母,而我母亲对她跟对我也没有差别。” “我也很庆幸自己能有一个姐姐,稍微分担一点那位的视线,不至于整天盯着我。哪怕我不想留在顾家,也有她。” “她左右逢源,八面玲珑。比我适合做顾家的继承人。这是我母亲和我一致认为的。” “因此,在我们家,一旦建立了师徒关系,便有了血缘。越界等同于□□。你懂了吗?” 奚昭野的脸在顾棠晚斩钉截铁的那一句话后彻底白了。 她摇摇欲坠地冲顾棠晚吼道:“顾棠晚,我们没有。我们的师生关系在4年前便已经解开了。我们没有。没有对吗?” “我知道,可是昭昭,其实高考的那年暑假,我想过带你回家,上香祭祖……” “其实是一样的。”顾棠晚的一声低语将奚昭野所有的希望打碎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母。哪怕她和她没有那层关系,她曾经也是她的学生。 “所以,所有人跟你都有可能,就我不行是吗?” 蠕动了一下嘴唇,顾棠晚竟不知道简单的一句话吐出来却是如此的艰难。 “是。” 眼眶干得发涩,奚昭野浑身发冷,发现她已经没力气哭了。 “所以昭昭,我们都稍微冷静一下好不好。我不想你受伤。几年的朝夕相处,谁又分得清是爱还是孺慕之情。” 顾棠晚颤了颤眼睫,她伸手想要将她最喜欢的学生揽入怀中。 奚昭野猛地抬起脑袋,她一把拍掉那只手,扬起虎牙笑了,笑得眼中波光粼粼。 “顾棠晚,不是朝夕相处,是一开始。是开学第一天我瞥见你的那一瞬间,我便喜欢上了你。” 是那年初见,奇形怪状的少年倚靠在墙上,偶而抬眸的惊鸿一瞥。 顾棠晚愣住了,她瞧着奚昭野踉跄地往外跑,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她想了很多种可能,她以为是朝夕相处中突如其来的情动。以为是她不知分寸的亲近关怀。甚至是她跟奚昭野之间相差半大不大的尴尬岁数。这才让年幼无知的她…… 所以她愧疚、她自责,她认为是她这个老师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 但她没想过竟然会那么早。 早到她那时根本没将一个小混混记在心上。 扯了扯嘴角,顾棠晚以为自己会高兴总算将那句话说出口了,结果眼底心里没有一丝喜悦。 她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了办公室,站在荀绾的面前。 “荀绾,陪我出去喝酒吧。”顾棠晚淡淡道。 脸上清浅的笑意没了,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平静。 “棠晚你……你怎么了?没找到奚昭野吗?”荀绾甩着车钥匙走在前头,没忍住,还是发问道。 顾棠晚现在的脸色差的可怕。嘴唇失了血色,眼帘耷拉了下来。就像是生锈的齿轮,凭借着本能勉强运行。 她倚靠在车座上,闭上了眼睛,将眼底的湿意压了下去。 “我找到她了。只是……我将她拒绝了。” “她很难过。”她低声喃喃着,像是对荀绾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我也很难过。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惹她伤心呢。” “明明我养她的那一刻便想着,要她做天底下最肆意张扬的少年。无论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我能办到,我都会不遗余力地送给她。因为她是我家的小崽子,是我养的。” “可是,她为什么在任何人面前都肆意灿烂,唯独面对我,总是受挫呢。” 荀绾叹了口气,她轻声问道: “是去你往常去的那个酒吧吗?” 顾棠晚点了点头。一路开到酒吧,顾棠晚还没进去,就透过玻璃瞧见酒吧里的奚昭野。 她孤身一人坐在角落,一杯接着一杯喝着。 酒顺着她的下巴滴落,沾湿了她的衣襟。她毫无觉察。 “不进去看看吗?”荀绾拍了下顾棠晚灰败佝偻的后背,轻声道。 她摇了摇头,就站在门外,隔着很远,静静地望着她。 望着她喝醉了,被她的刀姐护送到里屋,安排妥当了才离去。 第49章 黑色的豪车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身旁站着一穿着黑色定制西装的女子,身形笔直, 双手交握在腹前,潇洒地倚靠在车旁。 第51章 应召顾棠晚的要求,荀绾穿戴正式的来车站接那位秦小姐,明面上顾家给顾棠晚送来的相亲对象。 无聊摆弄着手上嘀嗒转的手表,荀绾的心思根本没在上面。 自从上次在酒吧外站了整宿后,棠晚便病了。面色苍白如纸,还拖着病体去上课。半点也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王姨说其实也不严重,准时喝药准点吃饭几天便好了。 但她的病始终好不了,要她说, 就是心病, 心病还得心药医,寻常的药哪里好得了。 只是棠晚说什么也不肯听她的,让奚昭野知道。 那小狼崽子许是被拒绝了,正伤心着, 也好几天没缠着棠晚了。 荀绾叹了口气, 一个头两个大。这事还没处理完,京都那边又送来个相亲对象, 一时半会还没办法送走。若是处理不好,那事情不得闹得更大。 “请问,是荀绾小姐吗?”一个温柔的声音飘入荀绾耳里。 荀绾抬眸,就见一长发女子提着行李箱站在她身旁。长发及腰,发尾带着自然的卷。 女子的眉眼极淡,像是用浅褐色的墨轻轻扫过,眉峰是柔和的弧度。眼尾微微上翘,明明是一双狐狸眼, 却没有什么攻击性。 笑时,眼尾那点弧度便更深了,盛着细碎的光,明明带着狐狸特有的狡黠却不显突兀,柔和温顺。 “是秦霁小姐吗?我是顾棠晚的朋友兼保镖。酒店已经定好了,我现在就带您过去。”荀晚接过她的行李箱,放入后备箱,而后弯腰躬身为她打开了车门,坐了个请的动作。 秦霁温柔地笑了下,坐在副驾驶上,偏头瞧着榕县的风景。 就在荀绾松了口气,赞叹这位秦小姐格外好说话时,就见秦霁笑眯眯地靠近了她,俯身在她耳畔吐了句话:“棠晚学姐呢?怎么没瞧见她人?该不会是不待见我这个相亲对象吧。” “不是她不想见秦小姐,实在是她这些日子病了,学校事情又多,她抽不出时间来。您知道顾家人的,一向将学生看得很重。”荀绾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念了出来,而后一踩油门飙到了酒店。 秦霁闻言笑了,倒是不意外。 这位棠晚学姐若是不有趣,她也不会接下顾家的请求千里迢迢来这采风。 将秦霁安置好后,荀绾笑着道。 “秦小姐若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提前跟我说一声,从现在开始,我便是你的司机兼导游。有什么事与我说便好了。” “待棠晚病好有时间了,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来之前,棠晚也跟我说过她有一个学妹,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经常听她的导师提起过,温柔聪明。特地嘱咐让我好好招待,若是有所怠慢,她可是要生气的。” “哪里哪里,那就多谢荀绾小姐的盛情款待了。”秦霁笑眯眯地与荀绾说了一堆客套话,而后关上了房门。 荀彧瞧着紧闭的房门,擦拭着脑袋上并不存在的汗水。总算将人糊弄过去了。 真是累死她了,之后得向棠晚多要一些奖金。 “棠晚,安置好了,应该能拖几天。” 顾棠晚倚靠在床边,手上是最新的教科书,她收到那条消息,脸上也没有喜色,只是淡淡回复了一句。 “知道了。” 手指在顶置的那个头像面前踌躇了许久,还是没敢点开。 一只尾巴向上翘得意洋洋的小狼崽天真浪漫的追着一片浮云。 这是她给她买手机后,她换上的头像。4年多来一直没有换过。 她叹了口气,将手机息了屏。 不知道奚昭野最近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伤心。有没有一直喝酒。伤心的时候会不会伤到自己,在手臂上留下一排的疤。 她是不是应该跟她的刀姐联系一下,让她劝劝她。 她那么的年轻,人生的路还很长,又岂能在她身上栽这么大的跟头呢。 想过刀姐、想过王姨,甚至连荀绾她都想过了。就是没想过自己亲自去安慰她。 她现在不敢与她相见。 不仅是怕她,更是怕自己。 她怕自己一与她见面,或者一觉察到她低落伤心的情绪,便心软了。 忍不住上前安慰她哄着她,而后又不明不白地放纵下去。 这样是不对的,长痛不如短痛。如此一边拒绝一边纵容跟人渣有什么区别。 在她的设想中,奚昭野可能考上大学,也可能没考上。不过没关系,她都可以为她兜底。 她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做自己想做的事。 无论她是想上天下海,还是想当乞丐,只要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她都会支持她。当乞丐,也要当全天下最开心的小乞丐。 她养的小崽子就应该这样,开开心心地去上班,而后开开心心地下班回家后与她一同吃饭。吃完饭后她们可能在楼下散步,也可能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剧 闲暇时,她可以帮她改卷子,她会为她编好看的头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她喜欢女子也没有关系,因为她也喜欢女子。她吃过世俗的苦,受过别人的白眼,所以她不会让她走她的路。 她可以找一个年纪相当的女子,相爱、相恋…… 顾棠晚茫然地眨了下眼,没有接着再想下去,想着想着竟有些反胃。 她完全无法想象奚昭野跟旁人在一起的画面,就好似她一定会在她眼皮子底下,与她一同生活。 肆意的笑容,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奚昭野身后晃着一条毛绒大尾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身旁的人。 顾棠晚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卡在她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她再次回忆刚才那股奇怪的感觉,就好似……好似她的所有物被人觊觎了似的。 让她忍不住想要冲上前去,拍掉她们即将触碰的手,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将她抢过来。 这样的想法是对的吗?她母亲对她姐姐也是这般期许的吗? 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电话上明晃晃写了两个字,“秦霁”。 烦闷地想要将电话直接挂掉,又思及她是她姐送过来的。 按下接听键,她轻声道:“秦霁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我这边正要去上课,没时间接待你。请问有什么事吗?” 给顾老师添添堵还成,她还是不给她姐惹麻烦了。 “晚学姐,叫的这么生疏做什么?按照辈分来算的话,我是你的学妹。学姐莫不是忘了?”尾音轻颤,最后一句话听上去竟有些委屈。 顾棠晚装作没注意到,笑道:“怎么会呢。老师有跟我提过你。天资聪颖,一表人才,据说现在还跟在老师后面搞科研,是老师的左膀右臂。这次来这个偏僻的小地方放松放松,老师一定舍不得极了。” “我让荀绾将榕县的旅游景点都整理了出来,此次,定让你玩个庆幸,尽地主之谊。” 眼眸落在手中的教科书上,顾棠晚将手机放在床上,漫不经心地寒暄着。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都是她们这些人必备的技能。还得庆幸顾老师那时候逼着她学了很多。 “晚学姐,我到底是为什么而来的你难道不清楚吗?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可就要伤心了。”依旧是温温柔柔的声音,秦霁懒懒地倒在床上,晃着自己的高跟鞋。 顾棠晚皱起了眉头,她以为她说的这番话已经将该表达的意思都表达清楚了。 她不认为秦霁会喜欢她。之所以能接受顾家的意思来跟她相亲也只不过是因为像她们这种人若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可供挑选的人怕是只有那么几个。 若想和女子玩玩人选倒是不少。不过大多都结婚了,婚后各玩各的,男女不忌玩得比较花罢了。 她这位学妹公开出柜想必也跟她一样,眼底容不得沙子。自然不能接受这些。 “秦小姐,还是要提前跟你说一声。我确实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再三拒绝家里也没有松口,才造成了如今这个局面。实在抱歉,你就当来这看看花看看草放松心情。待日后回京,我定亲自上门给你赔礼道歉。” 声音放柔,顾棠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虽然被硬塞了一个相亲对象,让她对她那位顾老师更加不满。 但这些恩怨与这位学妹并没有关系。确实是让她白跑了一趟。 “那晚学姐这些天真的病了吗?不会是在躲我吧?”秦霁揉着手上的狐狸玩偶,开玩笑道。 “自然不是,咳咳……”顾棠晚作势咳嗽了两声:“天气渐凉,夜间吹了凉风,自然就病了。” “既然晚学姐病了,我自然是要上门探望一番。无论怎么样还是要见一面,这样我回京才好交差啊。放心,晚学姐没这意思,我也不会上赶着倒贴的。”轻柔和缓的音调,秦霁说的那叫一个温柔体贴。 再三推脱也推脱不掉,顾棠晚只得跟她约了个时间。 第50章 第52章 一道刺眼的阳光斜斜扎在眼皮上, 奚昭野艰难地掀起眼皮,脑袋像是被塞进了一个不断膨胀的铁球, 太阳穴突突地跳,每一下都带着撕裂的疼,像是有把钝锯子在里面来回拉扯。 奚昭野还没完全清醒,喉咙里便涌上了一股酸腐的热流,她踉跄地翻身而下,冲到卫生间吐了个干净。 酸水混着未消化的酒气呛得她剧烈咳嗽,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她一把抹去溢出的泪水,面无表情地将自己清洗干净。胃里空了大半, 却依旧一阵阵抽搐, 连带着五脏六腑都跟着发紧,让她只想蜷缩起来,把这股子难受死死压住。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一巴掌轻扇在奚昭野的脑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蒋千刀非常疑惑。 她昨晚看她那样不要命的喝酒就觉得不对。自从她保证回学校好好读书, 听顾老师的话后, 她就没怎么碰酒了。就算要喝也就闲暇时陪自己喝两杯,醉都算不上。 从来没见过她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除却高考后的那一次, 她和她的老师闹矛盾,深夜提着行李来酒吧买醉。 但第二天也像个没事人一样,任凭她怎么问都不肯说出惹她老师生气的原因。 “刀姐,我失恋了。”奚昭野侧身绕过蒋千刀,拿起丢在床边的易拉罐,将罐中剩余的啤酒往嘴里灌。 喉结上下滚动,大半琥珀色的酒液将她的前襟浸湿了。她将已经空了的易拉罐捏扁扔在地上,又咔嚓一下开了罐新的。 “够了, 别喝了,再喝下去我就得送你去医院了。”蒋千刀皱着眉头将她手里的易拉罐抢走,接过去一口干了,易拉罐啪的一下砸在地上。 到底是哪个小王八蛋,拐走她们这最出息的孩子不说,居然敢将她甩了! 她面目狰狞道:“小野你可是我们酒吧唯一的大学生,我们这最出息的孩子。告诉刀姐,是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拒绝你。我这就带人将教训他一顿。保证让他跪在你面前忏悔。” 奚昭野抬眸瞧了她一眼,沉默地摇了摇头。 蒋千刀愈发的急,踹了她一脚,骂道:“你个小崽子,怎么不说话,都这个时候了还袒护他,脑袋被门给夹了啊。” 完蛋,这小崽子好像是网络上所说的恋爱脑,她是一酒瓶砸在那男的头上呢,还是先给她一拳呢。 喉头泛着密密麻麻的刺痛,奚昭野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眸,哑声道:“……是顾棠晚。” “这时候喊你老师的名字做什么?”蒋千刀没好气地将地上没开的啤酒挪远了。 啤酒扔出房间,蒋千刀突然反应了过来什么,顿住了。 她双手抓着奚昭野的肩膀,震惊道:“奚昭野,你刚才说什么?” “我喜欢顾棠晚,很喜欢,非常喜欢。”奚昭野扯了扯嘴角,笑了,只是那笑比哭还要难看。 她终于将隐藏在自己心底6年的秘密说出来了。 只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人不是顾棠晚。顾棠晚是不会允许她说完的。 蒋千刀在狭小的房间踱过来踱过去。一时不知道应该震惊奚昭野喜欢女子,还是应该震惊她喜欢的人是她的老师。 很快,她发现了最核心的问题。 “可是你在校期间,你的老师借助职务之便诱导你?”虽然她觉得顾棠晚不会也不屑于这样做,但是这个问题还是要确定一下的。 往往在发现孩子有这种倾向后,自家长辈总是会下意识将问题归功于年长、又对孩子有极大影响力的一方。 “没有,她不会的。”奚昭野认真地对蒋千刀道。 由于问这话的人是刀姐,她的表情在龇牙和收牙中徘徊不定,最终闷闷地垂下头。 有的时候她甚至希望她那么做。 只是那样,她就不是她认识的顾棠晚了。 踱步、挠头、叹气,蒋千刀的心绪难得转了个十八弯,从小野喜欢的竟是女子到小野怎么能喜欢她的老师再到如何给小野出主意让她老师喜欢上她。 冥思苦想久久不得法后,她拍了下奚昭野的肩膀,轻声道:“要不你换一个人喜欢吧。你家老师感觉摸不清抓不着,飘在天上似的。应该不会和你……” 见奚昭野的脸色太过苍白,哪怕是粗线条的蒋千刀也没将接着下去。 喜欢女子就喜欢女子,天底下女子那么多,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奚昭野哪里听不懂,她搓揉着自己胳膊上被指甲抓出来的血痕,轻声道: “刀姐,我这辈子非她莫属。再也喜欢不上别人了。” 初出茅庐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少年一眼便瞥见了那个浅笑矜贵的女子。自此,阳春三月、万里飞雪,她想与她共淋同喜。 一瞧见奚昭野那个表情,蒋千刀就一个头两个大,那小崽子从小就犟,认准的事她打死也不回头。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孤独终老吧。 转过来转过去,蒋千刀似乎想到了什么,虽然她对情事一窍不通,但是有人精通啊。 只是…… 迟疑了一会,蒋千刀便半推半扯地将颓废的奚昭野从后台拉到了前台。 反正小野都被拒绝了,再差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对吧。 “哎呀,这不是刀姐嘛。今日脸色怎么这般难看。”浓妆艳抹的女子伸出纤纤玉手,抚摸着刀姐蜿蜒的刀疤。 “滚,都老熟人了,成天这样恶不恶心。”刀姐一把拍掉红姐的手,将奚昭野扯到她面前。 “帮我个事,事成后我和她都欠你一个人情。” “哦~”红姐眯了眯眼睛,她打量了一会憔悴的奚昭野,疼惜地捏了下她的脸颊,被她一只手拍开了。 她也不在意,朝奚昭野抛个媚眼,轻柔道:“小妹妹好生的憔悴。可是遇到难事了,需要姐姐开解?” 蒋千刀将情况大致说清后,伏在奚昭野道:“小野,红姐你以前知道的。最是懂人心了,你让她给你出出主意,反正也没坏处。” 奚昭野愣了一下,顺着红姐的劲道坐了下去。 “哎呀,早说嘛,这事姐姐熟。来来来,姐姐给你出谋划策。”红姐将事情的起末一听,眼睛都亮了起来。 她从事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撮合过两个女子,此事若成她再稍微宣传一下,不又是新的业务了。 女女之情在她眼中跟男女之情无甚区别,一样可以撮合。 细细打量了奚昭野一会,红姐啧了几声:“这张脸倒是生的好看。就是有些憔悴,不过没大事,晚上敷面膜调养几日便养回来了。这可是你的立身之本,切记不可有所损失。” 奚昭野抚摸着自己的脸蛋,郑重地点了点头。这话倒是不假。顾棠晚有时候会对着她的脸发呆。 “还有这衣着,得改。白t恤加牛仔裤,穿的跟小孩子似的,你老师教了你这么多年,看你还跟原来学生时期差不多,哪里会喜欢上你。” “那我应该穿成什么样。”奚昭野觉得她的话有些道理,虚心求教。 红姐遥指着舞台上扭动着身姿的舞者。贴合身形的黑色流苏吊带裙,裙摆仅及大腿中部,舞动时,流苏如暗夜流萤般簌簌摇曳,勾勒出腰臀的流畅曲线。上半身是半透视的网纱材质,隐约可见肌肤细腻的光泽。 “就像那样。” 奚昭野仅看了一眼便扭回了视线,耳根染上淡淡的粉。她头如同拨浪鼓一般晃着,结结巴巴道:“不……不行。” 那样太暴露了,顾棠晚不会喜欢的。 “哎呀,那么漂亮,你摇头害羞什么呀。这才哪到哪,又没叫你脱光了勾引她。她不主动你也不主动,那你们怎么开始?还能指望你那老师突然开窍,穿这身衣服来勾引你吗?那你倒不如给自己下药送到她床上,生米煮成熟饭来得快。” 奚昭野脑袋中突然浮现出顾棠晚穿这身衣服的样子,修长的大腿、漂亮的后背,瀑布般的长发摇曳生姿。她掐着她的下颚将她按在床头,一点点拨开她身上的衣服。 她抿着唇,将脑中那些格外勾人的画面挤出去。 “你……别胡说八道。” “你这没谈过恋爱的雏就别说话了,听姐的。姐可是过来人。不像你,啧啧啧,瞧瞧这脸,比猴子屁股都红了。光是想想就这样,那要你勾引她时,怕不是她眼神一瞥,你腿便软了化作一滩水任由她戏弄。” “你……”奚昭野整个身体都红了起来,如同一只煮熟的虾,她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朝外走。 “哎哎哎,说点荤话嘛,别害羞,我还没问完呢。”红姐似有预料地扯着她的手将她按了回来,笑意盈盈问道: “你老师喜欢动物吗?就是那种小猫啊、小狗啊之类的。带点耳朵带点尾巴的。” 奚昭野似羞似怒地瞪了她许久,见她面色毫无变化,僵硬道:“她应该喜欢小猫。” 学校里的猫她隔三岔五便会去喂,将它们养得鼓鼓的。 第53章 “那便好,到时候你便带一个猫耳朵,猫尾巴嘛。”红姐瞥了她一眼。 “以后再说。” 第51章 午后的阳斜斜射进咖啡厅, 在靠窗的位置投下一片暖融融的光斑。女子坐在光斑的边缘,手肘撑在桌上, 指尖轻轻搭在温热的杯子边缘。 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她似有感应地抬眸,弯了弯眼角,柔声道: “晚学姐~你可算来了。” “秦小姐。”顾棠晚对她一颔首,扯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入座,她歪头对服务员道: “一杯拿铁,少糖,谢谢。” 长发如墨般垂落, 将脸色映衬得越发的白, 几近透明。眼底那点的乌青,像宣纸上不慎泅开的墨痕。她微扬脸颊,淡淡的笑容立即将病态的脆弱冲刷个净。 “晚学姐,你的脸色看上去真的不太好。还没有康复吗?其实你应该请假休息几日, 一天两天不会耽误的。”秦霁满脸关心地瞧着她。 “无碍, 过几日便好了。”顾棠晚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秦霁从包里掏出了一大叠资料,递给顾棠晚。 “其实我这次来还有另一件事, 老师之前有跟我说过晚学姐现在研究的课题,这是我们研究院的相关资料和我的一些见解。这次来,也是想和学姐共同探讨。毕竟,学姐可是老师最得意的门生,她至今都在我耳旁念叨着。” 哦,顾棠晚微掀眼皮,接过了那沓资料,看了两行后, 稍微提起了些兴致。 由于在上课时间,又是学校附近的咖啡店,整个店里就只有她们两位客人。 格外寂静的空间,唯有细微的翻页声。秦霁丝毫也没有觉得自己被怠慢了,撑着手肘,笑意盈盈打量着眼前这位学姐。 “这个地方……”手指点在一处,显然,顾棠晚对此有不同的见解。 秦霁从包里拿出纸和笔,往桌上一摆,刷刷刷写着算法。 “此处,我倒是与晚学姐的见解不同……” 顾棠晚瞧着上面娟秀的字迹,沉思了一会,摇了摇头:“我不认为你的算法是最优解。若是这样的话……”接过她手里的笔,她在字的底下写上了自己的算法。 “嗯~,若是这样的话,确实也有些道理。”秦霁指尖轻轻敲着脸蛋,思索了一会,摇了摇头。 她们就这个问题展开了一系列探讨。 只是还没讨论一会,顾棠晚便有些疲倦地揉着太阳穴,咳嗽了几声。 若是寻常,她应该能够与这位学妹聊上许久,或许还能成为朋友,这位学妹倒是挺对她胃口的。只是,她现在没心情,也提不起多大的劲。 “抱歉,忘记学姐尚在病时,精力不济,晚些再与学姐探讨。”秦霁柔柔地蹙起了眉,似乎有些愧疚,温声细语道。 顾棠晚垂下眼帘,抿了几口咖啡,装作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原先还算和谐的氛围又死寂了下来,顾棠晚迟疑了一会,轻声道:“老师这些年的身体还好吗?她……可是觉得我太过任性。” 当年,老师曾数次邀请她待在项目组,与她一同科研。只是,她对这些实在是没兴趣。 如今这些也不过是在课余闲暇时,瞧上几眼罢了。 “不,老师说无论你做什么,只要你认为有意义,便去做。她和我们这些学妹学姐都会支持你的。”秦霁朝她单眨了只眼,温柔中带着一丝俏皮。 顾棠晚闻言勾起唇角,浅浅地笑了。 “谢谢学妹。这份资料对我很有用。” “晚学姐这么客气做什么?我可是你的嫡亲学妹。既是同门,就应该互帮互助不是。” 奚昭野抿着唇,一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她隔着玻璃瞧着笑得温柔的顾棠晚和身旁对她抛媚眼笑得格外荡漾的秦霁,只觉得十分刺眼。 她得了红姐几天的言传身教,准备了好多漂亮的衣服和需要的小道具。 有的在书包里,她本打算去顾棠晚的办公室,穿给她看。结果刚将摩托车停在校门口,余光一瞥就瞧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些日子她在暗自伤神,努力学习,她在和别的女人喝咖啡,还笑得那么开心。 酸劲从喉咙窜到了鼻子,搅得她整张脸都耷拉了下去。 奚昭野咬牙切齿地在心底骂了她身旁的那个女人好几句。 长那么好看做什么?笑得那么撩人做什么?她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她还不是她的…… 啪,见秦霁边笑边倾身朝顾棠晚靠去,奚昭野再也忍不了了,她一下推开玻璃门,直冲冲朝她们走起。 听到动静的两人下意识朝她看去。 瞧见顾棠晚清淡的眉眼的那一霎那,奚昭野好似被人当头打了一棒,立即熄了火。 她硬邦邦地夹在两人中间,微微偏头,没敢看顾棠晚。 顾棠晚睫毛半垂着,没什么动静,也没什么变化,只是忘眨了。 她借着奚昭野错落的眼神,定定瞧着她。 这小崽子瘦了些,这些日子怕不是没吃好也没睡好。 她…… 嘴唇动了动,却依旧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她艰难地将自己的眼神收了回来。 “晚学姐,这位是?”秦霁挑了挑眉,身体前倾,软声问顾棠晚道。 学姐!晚学姐!她叫她晚学姐! 奚昭野紧绷着唇,沉沉地瞧着眼前这个从未见过的女子。 弯弯的眉眼,勾人的眼眸,浅白的短裙下蜿蜒的曲线,她长的很好看,穿的也很好看。 她怎么唤顾棠晚唤的如此亲密。便是她,也是最近才能唤她一声棠晚的。 就凭她是顾棠晚的学妹吗?许久未谋面便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她的关注,她的喜爱? “奚昭野,我的学生。”顾棠晚顿了一会,轻声道。 “曾经是她的学生,现在毕业不是了。”话音刚落,奚昭野便硬邦邦顶了一嘴道。 哦~学生啊。 “小朋友好啊,我叫秦霁,是晚学姐的学妹,若是按照师门的关系,我应该唤你一声小师侄。”秦霁笑眯眯地朝她眨了下眼,随后拉着她的肩膀坐了下来,将菜单递到她面前。 “初次见面,想喝什么便点,我买单。” 不知是置气还是不甘示弱,奚昭野罕见没躲,她与秦霁坐于一侧,垂头沉声道: “一杯拿铁,少糖,谢谢。” 端起咖啡的手抖了一下,顾棠晚望向别过眼神的奚昭野。 她记得这小崽子嗜甜,无论多么甜她都吃得下去。 这家店刚开的时候,她带她来,给她推荐了这家店的镇店之宝,她喝的拿铁。 那时候她还好奇味道,点了一杯,哪知刚喝一口整张脸便皱成一团,伸出舌头哈着气,被她嘲笑了许久。 从那以后她便知道她不仅喜欢吃甜的,还不喜欢吃苦的。无论是什么苦。 她喜欢喝这家店里的牛奶,甜甜的,不知加了多少糖。 秦霁将两人的表情收之眼下,暗中啧了好几声,顾家那边的情报偏差得也太多了吧,她这位学姐怕是已经心有所属,她要白跑一趟了。 之所以能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这两人的表情太过明显了,别别扭扭的,想必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来。 你偷瞄我一下,我偷瞄你一下,偏偏觉察到视线扫过时,慌忙垂下眼帘。 这是还没在一起的拉扯阶段啊。哟,什么鬼热闹,居然被她给撞见了。 秦霁狡黠地眯起了眼睛,笑得跟个狐狸似的。 她仿佛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瓜。 晚学姐不愧是那边公认的叛经离道之人,顶撞长辈、公开出柜,甚至还敢火烧祠堂。 如此也就算了,她居然喜欢上了她曾经的学生。这个在其余世家毫不起眼的事,但是在顾家可是大忌啊。 若是让顾家主知道,怕不会将她打死。 “小师侄,可是拿铁不合口味,要换一杯吗?”瞧见奚昭野一小口一小口抿着,脸颊扭曲地皱起来了一瞬,又松开,又皱起来。来来回回往复着,瞧上去痛苦极了。 秦霁将脑袋凑到奚昭野跟前,咬着她的耳朵道。 她在挑衅她吗?她居然敢挑衅她!她在嘲讽她是小孩子,不如她是个有品味的大人。她在向她宣战!!想跟她抢顾棠晚!!! 一定是这样的。 奚昭野僵硬了一会,强忍着恶心,将杯子里的咖啡一口干了。 用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奚昭野非但没有后退,还更近了一步。 眼尾微微上挑,看她时带着三分笑意,可若细看,却从未漫过眼底。险而又险地擦过秦霁的唇瓣,她也咬着她的耳朵,一字一顿道:“不必,很好喝,谢谢秦小姐的关心。” 秦霁闻言笑得更开心了,眼尾的弧度柔柔地化开了,她歪着头张嘴空咬了一下奚昭野的耳垂。 从顾棠晚的视角来看,倒像是真的吻了下去。 握着杯子的手因过度用力发着抖。 第54章 顾棠晚因为生病本就轻浅的眉眼更冷了。阴戾的眼神混着苍白的肤色,落在奚昭野的耳根和秦霁的唇上。 她们刚才当着她的面在做什么? 秦霁装作没看见,又朝奚昭野抛了个媚眼,果不其然,身上那股冷嗖嗖的视线更加明显了。 与顾棠晚平日里展现出的如沐春风格外不同,就像是焊在身上的假皮不小心崩掉了。 第52章 “秦小姐, 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回学校了。”顾棠晚站了起来, 表面上说的是自己要走,实际上,一双眼睛死死瞧着她,一动也不动。 她在逐客。 呀,秦霁笑意盈盈地站了起来,扬了扬手上的手机,递给了奚昭野。 “我与小师侄一见如故,甚是欢喜,可否留个联系方式, 日后常联系?” “秦小姐不必了吧, 她大学刚毕业,初出茅庐的,怕是承受不住秦小姐的喜爱。”奚昭野还未拒绝,就见顾棠晚接过了那只手机, 笑道。 “晚学姐, 你这话可就妄自菲薄了。你的学生这般风华正茂,玉树临风的。怕是任谁见着了都会心之生喜吧。”轻柔的嗓音, 尾音微扬。 奚昭野抬眸瞧着她,突然咧嘴灿烂一笑。她伸出手抓住了手机的另一侧。 她在嘲讽她,她在阴阳怪气她,她想激她在棠晚面前动手,她偏不如她意,她不仅要笑,还要笑得灿烂。 什么学妹不学妹的,她有她认识顾棠晚早吗?她有她和顾棠晚相处的时间久吗? 哪怕顾棠晚不喜欢她, 她也是她最喜欢的学生,她宠着她,纵着她,事事都会问她的意见。 她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学妹怎么和她争,凭什么和她争。 另一只手加重力道,想要将手机夺走。 奚昭野抬眸瞧着她,立即委屈了起来。她已经好些天没见到顾棠晚了,怎么一瞧见她,她就和她这个阴险狡诈的学妹在一起,还和她的学妹一起欺负她。 平日里,她想加谁的联系方式她会拦着。莫不是怕她得知后,搅和了她们的事? 她从前不是最宠她的吗? 倔强地与顾棠晚对视着,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织,噼里啪啦四溅出了火花。 唯有秦霁一人,眨也不眨地盯着她们手里推过来移过去的手机,生怕谁一时失手,将手机啪的一下砸在地上,摔坏了。 早知道换一种看戏方式了,唉。眉宇中罕见地闪过一丝后悔。 见奚昭野的表情越来越委屈,眼眶就要红了,顾棠晚率先败下阵来,垂眸后退了一步,松开了那只手,任由她将电话号码输了进去。 昭昭她是什么意思? 她好像刚见到秦霁就对她不同,她不会避开她触碰她的那只手。哪怕她轻佻地吻着她的耳垂,她也没有愤怒地将她推开,顺带扇一巴掌。如今更是将联系方式给了才见了一面的陌生人。 她难道…… 顾棠晚喉咙一紧,抬眸望向笑意盈盈站在一旁的秦霁。柔顺的墨发,勾人的眼眸,连顾棠晚都不得不承认,她这位师妹确实长了一幅好相貌。 觉察到顾棠晚探究的眼神,秦霁自然地将手臂搭在她的肩上,眼睛一眨,附在她耳畔道: “晚学姐,我先走了,有空再聚哟。我的酒店你定的,想必你十分清楚我的房号。” 手慢慢地从顾棠晚肩上脱离,离去前,她顿了一下,当着奚昭野的面摩挲了一下顾棠晚的肩膀。 她竟然当着她的面对顾棠晚抛媚眼,还对她动手动脚,还意图勾引她。其心可诛,罪该万死。 奚昭野气得跳脚,眼瞳像淬了火的钢珠,死死钉在她身上,就连空气都仿佛被灼出了焦痕。 她怀疑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她恐怕都得被这两人万箭穿心了。 哎呀,这两人怎么那么好玩啊。秦霁将局面搞得一团糟后,施施然地离开了。 若是成了,晚学姐可要好好上门感谢她一番。她可是拉了两个人的仇恨啊。 见奚昭野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灼热地瞧着,哪怕秦霁已经离去了。 顾棠晚扯了扯嘴角,将心底那点莫名其妙的不舒服压下去,她又点了一杯热牛奶,示意奚昭野坐在她的对面。 喝了一大杯咖啡,想必嘴巴都是苦的,喝点甜的压一压。 奚昭野闷闷地坐了下来,她的嘴巴如今倒是尝不出甜的苦的,她只觉得酸酸的。从嘴巴一直酸到了心上。 她想要质问顾棠晚,想要对顾棠晚发脾气,甚至想要勒令她以后再也不许见这个不怀好意的学妹。 可是,她没有资格,无论是以什么身份。 她怕她一说出口,顾棠晚又将她拒绝了。 见奚昭野的思绪飘远了,就连喝她最喜欢的饮料都没有将她唤回来。 顾棠晚睫毛颤了颤,轻声问道: “她好看吗”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刚才是不是在想她?为什么能容忍她那般亲密? 顾棠晚是在问她对她的看法吗?为什么要问她?若是寻常的阿猫阿狗之类的她瞧见就过去了,哪里会在意。果然,她对她那个学妹还是有所不同的吗? 刚才她那位学妹可是将她夸了一顿,若是她此时说她坏话,岂不是落入了下乘,平白无故输了她一局。 脸不对心地点了点头,奚昭野僵硬地说了一堆,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吐出来,几乎算是咬牙切齿了。 “娴静柔和(勾人的狐狸精)、卓尔不群(一站在那就知道抢棠晚的注意力)、才华横溢(满肚子坏水的阴险小人)。” “哦。”顾棠晚闻言点了下头,将杯子里的拿铁一饮而尽。 显然,她将奚昭野脸上的僵硬和冷硬理解为她对有好感之人的别扭。奚昭野有一段时间就对她别别扭扭的,无论她做什么她都会自己藏起来,暗自生闷气。 可是,她不是说她喜欢她?会一辈子陪在她身边,永远也不离开吗? 喜欢了她这么多年,就这么放下了,而后又对一个才见过一面的人一见钟情? 可是她不是已经听她的话,将对她的感情收拾好,清除了个干净,她不是应该开心吗? 她从此以后就不用再纠结她待奚昭野的尺度,也不用再思考奚昭野种种行为背后的用意。她可以收她为徒,可以让她承欢膝下,以徒儿的名义一直陪着她。 她的设想下最完美的结局。她怎么就开心不起来呢? 顾棠晚觉得今日店里的咖啡格外的难喝。 “秦霁,年28,q大本硕博连读的高材生。京都秦家长孙,自幼在秦家摸爬滚打,深受秦家主的看重,一度被认为是秦家未公开的继承人。成年后,公开出柜,被秦家主逐出家门。此后,她的4个弟弟3个妹妹为了抢夺继承人之位大打出手,至今,废了2个,3个退出争斗。最近有小道消息,称秦家主有意接她回秦家。” 顾棠晚淡淡地将她刚拿到手的情报念了出来,而后深深地瞧着垂头的奚昭野。 所以,她远没有你看上去的那般温文尔雅,是只狡猾的狐狸,稍有不慎便会被她骗走咬死。 不是良配。 思来想去,顾棠晚便将自己异样的原因迁到了秦霁的身上。 定是因为她知晓秦霁不是省油的灯,怕奚昭野被她的外表所迷惑,骗了感情伤心难过。 她不愿她再次受到伤害。 “你的这位师妹这么厉害,为何会来这穷乡僻壤的?”奚昭野有些疑惑。 顾棠晚叽里咕噜将那女人的履历念给她听做什么? “因为,她是顾家给我送来的相亲对象。” 顾棠晚一字一顿道,秦霁刚才讨她欢心的时候怕是没将这个告诉她吧。那就由她来说。 “什么?顾棠晚,你再说一遍。” 奚昭野猛地抬头,眼眶瞬间红了。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指尖攥紧衣角,偏过头去想要掩饰,可那圈红愈发显眼,连带着声音都带上了发紧的沙哑。 所以,她刚才的意思是,她和她才是门当户对是吗? 她宁愿和一个几乎不认识的人相亲,也不愿意看一眼朝夕相处的她。 “我说,她是我的相亲对象。”顾棠晚将喉咙里的痒意压了下去,脸色越发的苍白,就连呼吸都带上了不稳的轻颤。 那秦霁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才相处了一会,就将她的心勾走了吗? 那小崽子那般犟,绝不会在旁人面前落泪,如今…… 不忍心对奚昭野发火,顾棠晚便怪到了秦霁头上,对一个小孩使手段,吃着碗里的又看着锅里的,品行堪忧。 听到顾棠晚冷淡地将她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亮晶晶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奚昭野再也忍不了了,头也不回地朝外跑去。她怕她在顾棠晚面前掉眼泪,丢脸。 哪知顾棠晚也站了起来,她强拽着奚昭野的手腕,一用力,将她扯到了怀里。 肩膀撞在了顾棠晚的身上,发出一声闷响,奚昭野使劲扭着被抓住的那只手腕,奋力挣扎。 第55章 “听到了没有?”垂下眼帘,望着怀里伤心到就要咬人的小崽子,顾棠晚伸手摩挲着她微红的眼尾,轻轻擦去水泽。 “不劳顾老师费心,放手。”牙齿死死地咬着唇,奚昭野将头别过去躲着顾棠晚的手,哑声道。 “秦霁她……”不是良配,莫要被她骗了。 奚昭野再也不想从她的嘴里听到那个名字了,她扬牙张嘴对着她的手腕重重咬了一口,趁着她松手的间隙,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顾棠晚揉着自己出现了一个牙印的手腕,额角的青筋隐在苍白的皮肤下,绷得像根即将断裂的弦。她就这么站在阳光未铺洒到的阴影处。 昭昭怎么不听话了。 第53章 “荀绾, 帮我做一件事。”顾棠晚拿着手机,淡淡吩咐道。 “给我将秦霁盯死了, 她去哪里你去哪里。若发现她和奚昭野私下见面,通知我一声。”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上的牙印,上下两排细密的齿痕圈着靠中心两个小小的凸起,是奚昭野那两颗尖尖的虎牙留下的印记。 “啊?”荀绾懒懒地躺在床上,刚打完一把游戏,便收到了她这个奇怪的指令。 秦霁今天与棠晚约了时间见面,她便没去凑这个热闹。 什么情况?短短的几个小时发生了什么? 不让秦霁和奚昭野见面,难道是怕那个容易龇牙的小崽子发现秦霁是棠晚的相亲对象吗?棠晚开窍了? 在荀绾的旁敲侧击之下,顾棠晚阴郁地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她城府深, 吃人不吐骨头, 奚昭野怕是玩不过她。”最终还以秦霁并不适合奚昭野这句话作为话题的终止。 荀绾沉默了一会,她总觉得事情不是棠晚瞧的那样,只是,她并未到现场, 说不出所以然来。 不过, 棠晚这是吃醋了?不高兴奚昭野和旁人在一起?虽然明面上用的是两人不适合,她这个做老师的不能放任事情接着发展下去为借口。 但是荀绾自小便和顾棠晚一同长大, 哪里看不出来。她对其余毕业的学生怎么没有这个担忧? 肩膀剧烈耸动起来,顾棠晚攥着拳堵在嘴旁,压抑地咳了几声。 这都是什么事啊,顾家塞给她的相亲对象,想要糟蹋她养大的学生。偏偏她明面上还没办法反对。 她都想给顾老师打个电话,和她大吵一架。干的这是人事吗?成天给她添堵。 她和奚昭野曾经是师生,可奚昭野和秦霁没有关系。她一个奚昭野4年前的老师,以什么身份阻止她们相恋。她和她女才女貌, 站在一起也算般配。 顾棠晚只要一想起她们同框的画面,便难受。咳嗽咳到急时,她抵在唇瓣上的拳头也不顶用了,撕心裂肺的钝响夹着气若游丝的颤。 “棠晚,你先别急,我保证将事给你办了,不让秦霁有一点机会接触奚昭野,你今日的药吃了吗?”荀绾听的心惊胆战,生怕她咳岔气。 “放心,我会尽快将自己养好的。”顾棠晚从包里掏出一盒药,丢出两粒塞进了嘴里。 之前她没将自己的病没当回事,或者说,根本不想养好。每天的用量根本就没塞进过嘴里,暗中丢掉了。 昭昭因为她的原因那么痛苦,她这个做老师的,不能安慰她、劝解她,但她至少能稍微跟她感同身受点。 每次她浑身发冷的时候都会在想,昭昭晚上哭累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的冷。咳嗽咳到喘不上气时也会想,昭昭酗酒被酒水呛到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如今,情况又有所不同,她得尽快将病养好。免得有坏女人在她生病疲倦时,窥伺她的学生。 若是那小崽子真被人给叼走了,她就真的得回家一趟了。 …… “哎,我说这位荀绾小姐,你一天到晚跟着我做什么?”戴着墨镜懒洋洋躺在沙滩上晒太阳的秦霁移下眼镜,朝正经站在一旁的荀绾道。 虽然天气渐凉,但晒了几个小时的太阳,荀绾还是出了一身汗,见秦霁这般问,她暗中瞥了瞥嘴,她也不想跟着她啊。一天的时间,她能从县东跑到县西,顺带逛了几条街。她不累,她累啊。 只是若她不看紧点她,放任她接近奚昭野那个小崽子。顾家怕是得鸡飞狗跳许久。 棠晚若是发疯,谁也拦不住啊。所以她就只能把这个传染源给隔开。 “奉命行事,您是棠晚的师妹,她特地交代,让我好好护着您,尽地主之谊。” 奉命行事,奉的命怕不是将她赶出榕县吧。 秦霁还得庆幸自己是秦家长孙,她的晚学姐稍微顾忌了一点两家的关系。若是换做旁人,怕不会直接叫人将她绑了,打包扔出榕县,离她那心肝小宝贝远一点。 她的这位晚学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从前在京都时,几乎没有人在她手上讨到好。火烧祠堂后还不是有手有脚的来到榕县。不过是因为她面上总是挂着一幅浅淡的笑容,总会给一些不知真相的人一种她脾气很好的错觉。 从某种程度来说,她如今这副狐狸模样还是学她的呢。 啧啧啧,这还是未觉察到自己的心思,就有这般的占有欲。若是日后在一起了,那还得了。那个小朋友可要不好受了。 腹诽了一会顾棠晚,秦霁瞧着侯在她身旁,一幅正经模样的荀绾,玩心渐起。 她伸手握住了荀绾规矩系着的领带,用力一扯。 措不及防下,荀绾踉跄了几步,抬起一只腿抵在躺椅上,才避免自己摔在秦霁的身上。 本就严肃的她眉峰微扬,瞧上去更凶了,她刚想张嘴警告她,不要拿她开玩笑。 就见一股浅浅的清香扑面而来,秦霁扯着领带的手腕转了几圈,将领带缠在手臂上,再次用力。将荀绾冷硬的面容扯到了她的脸庞。 “荀绾小姐,都是出来玩乐的,不要那么正经嘛。”长长的指甲剐蹭着荀绾的耳垂,忽轻忽重,秦霁用气音描摹着荀绾的嘴唇。 “你日日送我回酒店,要不今晚再进一步,进房聚聚?”狐狸般狭长的眼眸直勾勾瞧着她,沿着她被领带勒着的脖子而下,落在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腹肌上。 这身材,这相貌,想必她会很舒服的。 “秦小姐,请自重。我不喜欢女子。”面无表情地掐着她的手腕,将她的领带解救出来。荀绾后退了一步,警告道。 “开个玩笑嘛。别生气。”秦霁将挂在鼻梁上的墨镜彻底脱了下来,朝她眨了眨眼,满脸无辜样。 “哦。”荀绾应答了一声,重新站在她的面前,一点也没有受影响。 打量了她许久,秦霁收回眼睛,抿了一口放在桌旁的饮料,懒洋洋地笑了。 她发现晚学姐身边的人都好生有趣啊。让她忍不住逗逗。 晒着太阳,玩着手机,秦霁突然想起来。离她见晚学姐有些日子了,不知道晚学姐和她那学生到什么进度了。 点开新加的联系人,秦霁发了条信息给奚昭野:“棠晚,今晚你来酒店时可得帮我带瓶润滑油。我今日晒了一天的太阳,皮肤都干了。就在xxx,你亲自给我定的,不见不散哦。” 指尖一晃,将那条信息发出去后,秦霁有一搭没一搭地等着消息。 她们若是有所进展,稍微一对,就知道不对,她这条消息自然不会起作用。若是没有进展,那可就好玩了。 等了一会,瞧见显示已读后,秦霁又将信息给删了,再发了一条:“不好意思,发错信息了,小师侄莫要见怪。” “什么意思?你发给顾棠晚的那条消息是什么意思?”奚昭野刚从自家的小公司走出来,便收到了那条消息。 难以置信地看了几遍,指尖的温度迅速被抽干,就连血液都仿佛凝固住了,奚昭野浑身都在打着颤,她艰难地打下了那一行字。 这些日子她在和顾棠晚赌气,想要她来哄她。所以,自那以后,她都没有再见过她了。 短短几日,她们便…… 明明知道顾棠晚不是这样的人,奚昭野却不敢赌。她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便浑身发冷。 “还能有什么意思啊,小师侄真可爱。”发了个可爱的wink表情包。秦霁将手机一收,施施然地对荀绾打了个招呼,回酒店。 看来是没有进展啊,晚学姐真是不行。让她添一把火吧。 “走吧,送我回酒店。”看热闹去了。 荀绾尽职尽责地将她送到房门口,刚想离去,就见秦霁倚靠门上,指甲轻佻地在她的肩膀上打着转。 “真的不打算进来吗?荀绾小姐。”尾音拖得长长的,她微张着唇,故意往人跟前凑了凑。 “不必了,我该下班了。”荀绾推开了她的手,作势离去。 “不进来也好,晚学姐养的学生待会要过来。可别撞上了。”秦霁弯了弯眼角。 “什么?”荀绾离去的动作顿住了,急忙回头问她具体的情况。 哪知秦霁说完那句话后,便不再搭理她,漫不经心地玩着自己的指甲。 第56章 她其实也不确定那个小孩子会不会过来。不过八九不离十吧。 年轻气盛,又被晚学姐宠着纵着,怕是将她的那条信息视为挑衅。不亲自过来看看,哪里放得下。 引擎的咆哮撕裂空气,直接将一条街都炸响了。奚昭野握着手把用力一按,摩托车飞速向前窜,树影疯了似的向后倒。 仅花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她便到了酒店。找到房间后,她啪啪啪地敲着门,气的眼睛都红了。 她在顾棠晚身边养了几年,就算想要给她找个师娘,也要经过她的同意。 况且,她根本不信。 哪怕顾棠晚在这里,也是被这个坏女人算计了,她定要戳穿她的阴谋。 门一开,奚昭野直接窜了进去,而后门啪地一下关上了。 让一直不确定消息真假只得蹲在隐秘处的荀绾瞪大了双眼。 奚昭野那个小崽子还真来了! 现在应该怎么办? 踌躇了一会,她还是给顾棠晚打了个电话:“那个……那个棠晚,奚昭野现在在酒店,和秦霁在一起。” 荀绾听到了椅子倒地的声音,而后是重重的关门声。 “把门给我砸了。”叫了辆车,往酒店赶,顾棠晚阴沉道。 荀绾愣了愣,还未照做,就见她否决了。 呼吸起伏不平,调息了一会,顾棠晚轻声道:“不必了,等我过去再说。” 若是昭昭真的……她那样做太不给她情面了。 第54章 秦霁懒懒地趴在沙发上, 撑起一只手晃悠着装了半杯的高脚杯。单薄的睡衣紧贴在身上,将她完美的曲线展现的一览无余。 奚昭野粗暴地闯了进来, 抿着嘴审视了整个房间。房间里就只有秦霁一个人。并没有顾棠晚。 暗中舒了一口气,奚昭野朝秦霁走去。眉峰下沉,藏着未熄的戾气,毫不掩饰地砸向秦霁。 呀,小崽子生气了,这么凶啊。她等会要是被打了是不是得让顾棠晚给她一大笔医药费啊。 秦霁饶有兴趣地瞧着她的表情,杯里的红酒被她晃悠地波光粼粼。 “顾棠晚人呢?你骗我?”奚昭野死死扣着高脚杯的杯柱,将秦霁的手指压在里面,攥成一团。 秦霁像是觉察不到痛般, 轻笑一声, 玩味道:“小师侄来的真快啊。晚学姐一会便到。” “不过,我很好奇,我和晚学姐在酒店寻欢作乐,煞有兴致。小师侄来酒店做什么, 想要加入我们?这怕是不行, 若是3/p的话晚学姐不会同意的呦。”手指捏着奚昭野的下巴,秦霁凑到她跟前, 唇瓣几乎贴着奚昭野的嘴唇一张一合。 高脚杯应声落地,奚昭野如一只野狼般暴起,掐着她的脖子直接将她的脑袋砸在柔软的沙发上,陷了一大个坑。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奚昭野俯身向下,宛若要咬掉她的咽喉般,一字一顿道: “离顾棠晚远一点。她不喜欢你。” “占有欲那么强啊。她不喜欢我,难道她喜欢你吗?”哪怕被掐着脖子, 秦霁也笑意盈盈地往她心里插刀。 手掌一点点地收紧,虎口感受到了脉搏剧烈的跳动。秦霁咳嗽了一声,笑得更为灿烂:“我可是顾家那边送来的相亲对象。若是你动了我,晚学姐怕是不好交代。顾家和秦家最近可有合作哦。” 哪怕妒忌她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顾棠晚身旁,妒忌她未得到顾棠晚的喜爱也有一个名分,妒忌地恨不得将她丢出榕县,奚昭野还是稍微松了些力道,不过手掌依旧虚虚掐着,将她压在沙发上。 “是我动的手,跟顾棠晚没有关系。跟顾家也没有关系。有什么冲我来。”眼白像被泼了血,红得吓人。 就在这时,门悄无声息地开了,顾棠晚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朝里看去。 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借着奚昭野背对着门尚不知情,秦霁余光瞄见那位铁青着脸的学姐,原本软在沙发上的双臂伸起,亲昵地搂着奚昭野的脖子,将她的头往下压。 “晚学姐再怎么否认她也是顾家人,怕是接受不了她和自己曾经的学生搞在一起。”红唇擦着她的耳根,慢慢吐着。 在顾棠晚的视线下,自然就是奚昭野压在秦霁的身上,俯身亲吻着她。 嘴唇抿成了一条线,那股火气从脚底直冲向头顶,连带着手指都控住不住地发颤,顾棠晚深吸一口气,沉声命令道: “奚昭野,滚过来。” 奚昭野掐着秦霁脖子的手彻底松开了,垂下眼帘,长又细的睫毛急促地眨着,她僵硬地站在原地,没有动静。 她一听声音便知道是顾棠晚,她很生气,非常生气。若是手上有戒尺的话,怕是回去手都会被打肿了。 她很久没有见过顾棠晚这么生气了。 是因为她打扰顾棠晚约会了,还是因为她私自来找秦霁,伤到她的学妹了。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奚昭野。” 死死咬着唇,将眼中的泪水尽数咽下,那双眼眸哪里还有半点软弱,只有烧红的狠戾。她回眸瞧着站在门口的那个人。 顾棠晚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眼眸是极深的黑,像泼翻的墨,浓得化不开。 僵持了一会,奚昭野最先败下阵来,僵硬地走到她身边,垂头不语。 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扯出房间,顾棠晚见奚昭野依旧是这副模样,倔强得不想理她,深吸一口气,她将目光放在笑意盈盈瞧着她的秦霁身上。 定是这个女人搞的鬼,她的昭昭还不至于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情。 跟相识不久的女子在酒店见面亲吻,若她没有来,昭昭她…… 顾棠晚没敢再想下去。 都是这个女人的错。 她养了她两年,哪里不知道她的秉性,她不会这么做的。就算做了,也是被人哄骗诱导。 “在这站好,我进去处理点事。”淡淡地吩咐了一声,顾棠晚作势朝里走。 就见垂头不语的小崽子赫然抬起头,咬牙切齿道: “顾棠晚,我凭什么听你的。你都不是我老师了,没有资格管我。” 像一只凶狠地扒开围栏,被饲养者挡着路不让走,便张牙舞爪朝饲养者咬去的小狼。 若是拦着她,指不定会被咬得鲜血淋漓。 “奚昭野,你再说一遍。”苍白的脸上,是一双狭长的眼眸,眼尾挑得极利,阴影落在眼窝,让那目光更加晦暗。 奚昭野这句话刚说完便后悔了,又见顾棠晚那种表情,学生时期的种种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让她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她看都不看顾棠晚,随意地靠在一旁的墙上,闭目养神。 重重地关上了门,看了一会热闹的秦霁还没起身,就见顾棠晚快步走到她身旁,将倾洒而下的光全都挡住了。 “秦小姐,我跟你直说了,我对你没那个心思。奚昭野对你也没有那个心思,希望你逛完榕县后,立即返程回京都。莫要虚度光阴。”顾棠晚冷冷地警告道。脸上客套浅淡的笑意消失了。 显然,她现在不想装了。只想将这个祸害赶出榕县,让她再也没有接近奚昭野的可能。 “晚学姐怎么知道她对我没有那个心思呢?我看未必吧?”秦霁像是觉察不到般,调笑道。 “我再说一遍,她不喜欢你。请你离她远点。”呼吸起伏不定,顾棠晚吐出这句话后,翘着二郎腿坐在她身侧,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风轻云淡。 “我听闻顾家和秦家近期有合作。这次合作的负责人是你的三弟,若是合作成了,他在秦家的地位怕是更上一层楼了。秦家主想要接秦小姐回去,怕是想让你和他打擂台,是做磨刀石呢,还是做侩子手呢,现在还不好说。” “秦小姐此次前来面上是作为我的相亲对象,底里怕是起了别方面的心思,想要另辟蹊径寻求合作同时也让他们放松警惕吧。我们顾家其实还是比较看好你的,不然也不会将你送过来。不过,若是再耽搁一会,怕是京都局势有变。” 眨了眨眼,秦霁弯了弯眼角,笑得很是狡黠。 “那若是我不答应呢?” 顾棠晚闻言轻笑了一声:“顾家不像秦家,若是你不想与我们合作,有的是人。秦家家主生的孩子怕是五指手都数不过来吧。” 瞧这利诱和威胁齐头并进,倒是将她捏得死死的。只要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哎呀,秦霁格外惋惜地眯起了眼睛。晚学姐好手段,就是对顾家那个位置不感兴趣。平白无故少了许多热闹。 若是她和她那姐姐争,那得多有趣啊。 “晚学姐还真是了解我啊。我确实打算过几天便走。不过。你是以什么身份说这话的呢?若是以她老师的身份,怕是不能够吧。作为老师,可没有资格阻止学生追寻真爱。” “她是我养的,我自然有资格。你要走便快些,迟则生变。”顾棠晚强忍着眼底的戾气。 既然她欠顾家一个人情,那她就再添一把火吧。 第57章 “你不觉得你这样太残忍了吗。就因为你养了她几年,她就得剥夺恋爱权,心无旁骛地一辈子陪着你。如此养着,小心被人给拐跑了呦。” “这是我跟她的事,不劳烦秦小姐费心了。”落下这句话后,顾棠晚起身离去。 啪的一下将门重重地关上,顾棠晚拽着奚昭野的手腕朝外走。 踉跄地被她拖着走了几步,奚昭野奋力挣扎着,一双眼眸瞪圆了,甚是不服气。 她张嘴便骂道:“xx,放开我,顾棠晚!你个王八蛋。我讨厌你。” 你刚才进去和那坏女人说了什么,为什么和她待那么久。 现在又因为那个坏女人对她这么凶。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错,一点也没有。凭什么对她这么凶。 顾棠晚瞥了她一眼,额上青筋跳了许久,她冷着脸朝前走,决定现在不看这个闹腾的小崽子。 她觉得小崽子死不认错,永不悔改的样子欠揍极了。 深吸一口气,她拽着她手腕的手更加用力,如铁钳般半点也挣脱不开。 她决定回家立即教训她。让她的嘴再也不敢吐出这么讨厌的话。 “那便讨厌吧。” 将她半拖半扯扔进了车里,顾棠晚猛地一踩油门,车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直朝家奔去。 留下面面相觑瞧着车屁股的荀绾。 棠晚是不是忘了,她还没有上车。 算了,瞧她那恐怖的表情,怕是要教训小孩,她就不凑热闹了。 真是,这几天比她几年过得都累。 上楼进门,被摔在柔软的沙发上,脑袋撞着软绵绵的材质,气急了的奚昭野难得有些懵,就见顾棠晚挽起袖子。 将她弓起来的腰死死按了下去,顺带攥着她挣扎的手腕。 衣服顺着幅度滑落,露出结实的腹部,她对着屁股就是一巴掌。 第55章 “啪!”清脆的巨响在空旷的客厅回荡。 奚昭野赫然抬起眼眸, 两只眼睛瞪圆了。 顾棠晚这是在做什么?她是在…… “啪!”奚昭野甚至来不及思考如今这是什么情况。巴掌又落了下来,带着十足的力道, 又快又狠,显然是气急了。 皮肉瞬间被抽得向内凹陷,泛起一片红。奚昭野浑身一颤,腰肢不受控制地向前弓去,又在瞬间被顾棠晚掐着扯了回来。顾棠晚攥着她的两只手,扭到腰后。而后,抬起一条腿压了上去,生生压着她的腰撞入沙发,半点也动弹不得。 “啪!啪!啪!” 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奚昭野紧咬着唇, 抑制着口齿间的闷哼。脸颊先是一阵针扎的麻, 紧接着便烧了起来,从耳根到下颚都泛着不正常的薄红,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又气又羞, 浑身的血都往头顶冲。 她居然为了那个坏女人, 这样揍她。她以前从来都没有这样教训过她。 她讨厌她,她再也不要喜欢她了。 奚昭野左右扭着身子, 将脑袋扭过去对着顾棠晚,琥珀色的眼瞳盛着灼人的怒意,嘴巴鼓起来,她气愤地骂道: “xx,顾棠晚!你xxx!放开我!” 顾棠晚沉沉地瞧着身下不断挣扎蠕动的小崽子,怒急反笑。 都到这种时候了,还不知悔改。在她的忌讳上蹦跶。 她有没有告诉过她,不许说脏口, 更不许讨厌她。 若她没有去酒店的话,她这时候是不是和秦霁躺在一张床上,和没认识几天的女人…… 如同火上浇油一般,顾棠晚下手更重了。啪啪啪地重重扇在她圆滚的臀部。 “奚昭野,谁让你去酒店和秦霁见面的?三更半夜!孤女寡女!”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将这些话吐出来,就连声音都因为气急了发着颤,再也无法维系她对奚昭野素来的恩威并施和自己身为奚昭野老师的身份。 她每吐一个字便扇她一下。扇得奚昭野的眼眶通红一片,眼泪在里面打着转,就是不让它落下。 若是平日,顾棠晚就算拿戒尺揍她也不会揍这么多下。她会让她站好,温和地与她讲道理,问她当不当罚,而后再动手。事后还会轻轻揉着她手上的伤。 顾棠晚变了,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她再也不疼她了。 都是因为那个坏女人,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她顾棠晚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她绝对不会放过那个坏女人的,绝对不会!死也不会!她就算被顾棠晚讨厌,也要将她们的事搅黄了。不搅黄她不姓奚。她给她等着! 脏话谩骂一连串地从她嘴里吐出。越想越气,奚昭野索性也不挣扎了,她使劲伸着头,靠近顾棠晚。而后扬起两颗虎牙,张嘴重重咬在她裸露的手臂上。 唔,顾棠晚微微蹙眉,垂眸瞧着身下下狠口的小崽子,牙关嵌入她的手臂,力道大的仿佛要刺穿她的皮肉。 颇有一种她不松手她便一直咬着的意思。她疼的话,她也不会让她好受。 还是不悔改吗?就那么喜欢她,喜欢到忤逆她,喜欢到对她动口。 胸腔像是被人塞进了一团滚烫的火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浪,烧得她喉咙发紧,脑袋发昏。 心里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酸涩肿胀。绷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她不是喜欢她吗?她不是说她要永远陪在她身边吗? 凭什么?凭什么她的注意力瞬间转向了别人,凭什么她漂亮的琥珀色眼瞳里再也倒影不出她的身影?杂乱无章的念头像野草一般疯长,烧得她理智全无。 既然这般犟,那她也不给她留情面了。 她抓着裤头向下一扒,挂在白皙的大腿上。红彤彤的臀部映入眼帘,上面布满了她的巴掌印。 “啪!” “啪!” “啪!” 她完全没有收着力道,重重扇了上去。 白皙的肌肤布满交错的红痕,巴掌印新鲜而清晰。每一道印记都带着挥之不去的疼。 奚昭野全身都在发抖,双腿绷直了往里缩,将中间遮住了。 齿间刺破皮肤,温热的血瞬间涌了出来,顺着她紧抿的嘴唇往下淌,在顾棠晚白皙的手臂晕开一道道血痕。 顾棠晚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持续着自己的动作。臂波荡漾下,奚昭野将她咬出的血往喉咙里咽。腥甜的滋味在口腔四溢。 是顾棠晚的血。 转了许久的泪珠砸了下来,混着血水砸在顾棠晚的手臂上。她松开了口,冲顾棠晚吼道: “讨厌你。顾棠晚我讨厌你。”随后,狼狈地将脸埋在沙发上,堵住自己溢出的哭腔。 那只手再也落不下去了,顾棠晚瞧着奚昭野不断耸动的肩膀,张了张嘴。 “我……”知道她没资格这样教训她,她依旧不想说出道歉的话。 不是不心疼她,也不是不反思自己的行为。而是一旦说出口,就等同于这件事是她错了,她认同了奚昭野夜里去酒店找秦霁的行为。 “疼吗?”眼中浸透着水泽,心疼地瞧着不停发抖的奚昭野,顾棠晚松了手,想了一会,她将温热的手掌附在上面,轻轻揉搓着。 “那这样呢,昭昭。” 一阵带着钝痛的热流涌上来,紧接着,奇异的酥麻感就顺着皮肤蔓延开。像是有无数细小的电流在皮下窜动,带着点痒,又有点说不清的软,把之前的灼痛都晕染得模糊了。 指尖碾过那些交错的红痕时,酥麻感会猛地加重几分,顺着尾椎骨往上窜,让她忍不住绷紧了身子,呼吸都乱了半拍,连带着骨头缝里都透出点又酸又软的劲儿来。 奚昭野整张脸都烧了起来,红里透粉,与之前气愤的红略微不同。 余光瞥见中心波光粼粼的水泽,顾棠晚还未反应过来,奚昭野便扯着裤子遮盖了个严实,窜起,重重地撞了她一下将她推开,她朝门外跑去。 握着门把用力向下按。哪见那门一点反应都没有。 奚昭野气愤地用力凿了好几遍,哐哐当当甚是粗暴。 就连这破门也欺负她。 顾棠晚不远不近地站着,任由她愤怒地发泄,见她稍微冷静了一点,她屈指敲了下桌子发出些许声响 “刚才进来时门被我上了锁,天色已晚,你就在这休息吧。” “你的房间我一直没动,前些日子又打扫了一遍。日用品也是你以前用的牌子。”这句话说完,顾棠晚便上了楼,一点也不怕愤怒的小崽子会将她的家拆了。 客厅的鱼缸里鱼儿吐着泡泡,无忧无虑地游着。青葱的绿萝垂着叶片,长得更加旺盛。 奚昭野扫了一遍一如既往的陈设,沉闷地垂下脑袋。 哼。就算她留她在这里,她也不会原谅她。 除非她也光着让她打一回。 脑袋里似乎闪过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奚昭野刚退下去的燥又上来了,浮在脸上。 等了一会,四周寂静无声,见顾棠晚没有再出现,她猫着脚步逛了一圈,摸摸叶片,碰碰石头,量量身高。将这里无比熟悉的一草一木都看了几遍。动作轻得就像是没来过一般。 第58章 逛够了,她揉了揉还是有些疼的屁股,气愤地扬起两颗牙齿。嘟囔地骂了几句后,她朝自己的屋里走去。重重地将门关上。 皎洁的月透过窗外,洒在床上。奚昭野愣愣瞧着她的房间。 书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她高中的课本,一旁叠着她用过的草稿纸,上面歪歪曲曲画着函数图像,还潦草地写了几句吐槽老师的话。书桌正对的墙上,贴着她的作息时间表,上面有顾棠晚的字迹。 她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东西都没有丢,都被顾棠晚珍藏得好好的。 她捡回来的漂亮叶子,她用牙签做的小人,甚至是她偷偷写给顾棠晚的情书…… 原来,顾棠晚当时将她赶出去时,没有动手将这些痕迹也销毁掉啊。 瘪了瘪嘴,奚昭野将灯全部关上,头埋进双腿,蜷缩在漆黑的角落里。 时隔4年,她终于又回来了。 只是,再也回不去了。她再也没办法像那个肆意得意的少年一样和顾棠晚生活在一起。 胳膊多了好几个浸湿的牙印,甚至由于想起刚才将顾棠晚咬得血肉模糊的样,她动口又重上了几分。 哭累了,她便蜷在角落,沉沉地睡了过去。 半夜,门悄无声息地开了,顾棠晚静静地在门口站了一会,脸色白如宣纸,没有一丝血色,长发随意地散落而下。 她轻飘飘地踏入房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床上没人,她歪头朝角落望去,果不其然在角落瞧见了蜷在一起睡的小崽子。 顾棠晚伸出双臂,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缠着她的腿,轻轻将她横抱起来。 怀里之人迷迷糊糊地动了一下,顾棠晚瞬间僵硬住了,就见奚昭野将头轻轻靠了过来,侧脸贴着她的肩膀。 发丝蹭过脖颈,呼吸温热地拂过她的肌肤,找了个舒服姿势的小崽子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顾棠晚垂眸凝视着奚昭野恬静的睡眼,弯了弯眼角,缠在她身上的手臂缩得更紧了,某一瞬间甚至想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第56章 顾棠晚垂眸望着怀里的奚昭野, 睫毛颤动了几下。她慢慢俯身,用鼻尖轻轻蹭着奚昭野的头顶。 发顶的清香混着点阳光晒过的暖, 随着这一下轻蹭漫开来,像是将星点夏日揉进呼吸里。 这是她家小崽子特有的味道。 蹭了一会,她将奚昭野轻轻放在床上。静静瞧着。 眼里像盛着一汪刚融的春雪,清润润的,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揉上了一层朦胧的纱。 从卫生间里拧了一把温热的毛巾,顾棠晚坐在床侧,捻着边角凑近她的脸。 眼睫上挂着没干透的湿意,两道泪痕从眼角蜿蜒下去, 洇出浅浅的印子。 鼻尖泛红, 嘴唇微抿。发丝被眼泪濡湿了几缕,贴在鬓角和下颌,黏糊糊的。 奚昭野的呼吸声很轻很轻,带着点哭累后的微颤, 像只雨里淋湿的小猫, 蜷缩着把所有委屈都锁进了睡梦里。 这小崽子也只有这种时候会是这般模样。 若是寻常,谁要是惹她伤心惹她生气了, 她张牙舞爪便朝人打去,不把人咬的鲜血淋漓,消她心头之恨是不会罢休的。真是半点也不服软。 也不知道这脾气是哪里来的。 毛巾的一角贴着脸颊,慢慢吸去那道浅浅的湿痕。从眼角到鬓边,擦得干干净净。 擦到眼尾时,奚昭野的睫毛颤了颤,顾棠晚立刻停住动作,等那点颤动平息了, 才又继续。 哭了这么久,明早起来眼睛怕是得肿了。还不如让她多咬几口解解气呢。 用热毛巾敷了她肿胀的眼睛一会,顾棠晚伸出指尖落在她薄红一片的眼角上。 指尖的温度比她的皮肤暖些,她只是虚虚搭着,不敢用力。拇指指腹慢慢打圈,带着点试探的轻柔,像在揉开一团被泪水泡软的棉花。动作轻得几乎没什么力道。 直到那点肿胀消了些,她才停下手。 接着擦拭她的两只爪子和布满咬痕的手臂。 清洗完后,抹上药膏。 她的眼神落在了她的唇上。 唇瓣肿得厉害,泛着不正常的红紫。唇角咬破的地方结着层薄薄的痂,混着点未干的湿痕,轻轻动一下,那层痂就像要裂开似的,露出底下嫩红的糜烂处。 手指沾了点药膏,轻轻涂抹在她的伤口上。 涂完后,她并未离去,用指腹蹭过那片泛着紫的肿胀,像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瓷器,动作里却藏着点难以言说的缱绻。 指尖碾过唇峰,指腹滑到唇角。她没说话,只是反复摩挲着,每一处都没有放过,一点一点地摸了过去。 偶而伸进唇瓣,搅了几下,带出几丝津液,她也没有在意,只是将其一并抹在她的唇上。 将她的唇瓣弄得更为鲜艳欲滴,像是被人玩弄亲烂了一般。 顾棠晚还没见过比她更犟,更喜欢咬唇忍哭的小孩。 便是她与她相处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见过她哭的样子。她总能将眼泪憋回去,或是藏在角落自己哭完。 真想看一看,将她弄哭是什么滋味。 不知擦拭了多久,她终于缩回了手,指尖沾着她的津液拉出了一条银丝。在月光下格外明显。 顾棠晚俯身在她的唇角上落下了一个吻。 很轻很轻。贴上去后又迅速松开。像一片羽毛落在上面,轻得几乎没有重量。 仿佛那一个轻吻不是落在唇上,而是落在了心尖最软的地方,带着点不敢言说的珍重,和藏在眼底的疼惜。 一滴泪紧随其后,啪嗒一下砸在奚昭野的唇上。 顾棠晚颤抖地用手擦拭干净。只是那眼泪越流越多,淅淅沥沥地滴在她身上。 怕吵醒奚昭野,顾棠晚慌忙地直起身,远离躺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稳的奚昭野。 她喜欢奚昭野。 手指颤抖地捂住了自己惨白的唇。 她喜欢上了自己曾经的学生。喜欢上了自己养了几年的小崽子。 她…… 她怎么能喜欢她呢? 顾棠晚并非笨,她虽没有喜欢过别人,但她懂得自己想要什么。 小时候,讨厌被人一直管着控制着,什么事情都要经过她的同意,选课要、选专业要、甚至连结婚生子也要,一点自由也没有。 她便想要逃离那个顾家。积蓄力量、买通下属、火烧祠堂。她谋划了数年终于如愿跑了出来。 随便挑了一个离家远的地方,她来到了榕县,选择了与她母亲给她安排的类似的职业。但她很喜欢,因为这是她自己选择的。 在这里,没有乖巧听话积极向上的学生,没有名师教导天才的美名,她看到了一群躲在角落到处乱爬的小老鼠,它们没有目标,甚至连天地多广世界多美都不知道。所以,她又想要做一个好老师。 她想让她们出去看看。哪怕外出打工,也要去远一些,离那些封建糟粕越远越好。她想让她们知道,每个人都值得被爱,谁生来都不是旁人的垫脚石、火中柴。 她逼她们读书,教她们做人,努力将她们送出去。她对她班上的每一个学生都很负责。其中包括奚昭野。 她带她回家,操办了她那两年的一切事物。将课后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她的身上。她将那个从前浑身是伤呲牙咧嘴的小崽子养得很好。好到令她动了感情,喜欢上了她。 长痛不如短痛,她便将她赶了出去。希望隔离一段时间她便会认识到错误,放下那份不时宜的情,重新回到师生和乐的从前。 4年,她努力不去管她也不去想她整整4年。这4年里,她的脑海里总是回荡她们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一个巴掌,并不重但是格外残忍的巴掌。 她在想,那一巴掌疼不疼啊,昭昭在外面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有没有跟人打架,有没有受伤。 是不是放下对她的感情了…… 虽然她拜托了她的同学那个大学的教授好好照顾她,一有事情便通知她。顾家势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照一个刚步入大学的小孩还是能够做到的。 她看到了她在大学的成绩单,知道她创立了一家公司。 一家保镖公司。不那么正规的保镖公司。 她会免费替受到家暴的女子出头,会低价保护受到校园霸凌的学生,无论委托的金额,只要她愿意,她便会出手相救。 和奚昭野的性子很像。 她知道,一直都知道,奚昭野是个好孩子,也会长成一个肆意张扬行侠仗义的青年。璀璨夺目、熠熠生辉。 也不知道是跟她犟还是不敢见她,奚昭野整整4年都没有回来看过她。 她以为,她们再次见面时,奚昭野已经放下了,她会扬眉咧嘴,灿烂地唤她一声顾老师。她也能揉一揉她毛躁的头顶,说一声:“昭昭,欢迎回家。” 只是,她低估了那个小崽子对自己的感情,也高估了自己。 第59章 现在,她想要奚昭野永远陪在她身边。不是以学生的身份,而是以她的妻子、她的女朋友的身份。 只是,想和做是两码事。 顾棠晚踉跄地推开那扇门,颤抖地点了三根香,扑通一下跪在蒲扇上。文昌帝君的神像庄严肃穆地望着她。 袅袅青烟自手中飘散,将她的眉眼泅成淡墨,烟雾缭绕下,她脸上的泪痕若隐若现。 她在那间房里跪了许久。 “顾老师,顾老师,这道题怎么做啊。”奚昭野拿着一张考卷,卷子上是一个大大的叉,她冥思苦想了许久,啪地一下将卷子趴在她桌上,向她请教。 “顾老师!顾棠晚!我又没做错,你怎么又罚我啊。”抿着唇不服气的奚昭野瞪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将手伸出来。 “棠晚、顾棠晚,今夜的月色真美。”奚昭野双手做成了喇叭状,盛着世上最美的星光,大声喊着。 “棠晚,那你可以试着喜欢我吗?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可以。”奚昭野揪着她的衣襟,颤抖地哀求着。 无数她和她的片段在她脑中闪现,奚昭野稚嫩或是长成的面容交织着,唯一不变的是她那双眼睛,璀璨绚烂,宛若干涸草原上的一粒草籽,野火尽,春又生。其中,完完全全倒映着她的面容。 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她动了感情,喜欢上了她呢。顾棠晚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当她意识到了这份并不磊落的情时,已经来不及了。 这段日子的种种异样总算找到了原因。 顾棠晚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如果昭昭喜欢的是身为老师的她的话,她怕是要失望了。她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身为奚昭野的老师,她会耐心指出她的错误,恩威并施。就算她有喜欢的人,哪怕这个人她并不满意,她也会指明利弊后,任由她施为。 因为。她永远是她的老师,是她最强硬的后盾。无论她受什么委屈,她都会为她讨回来。 但奚昭野的女朋友不会。 遇到昨晚那种情况,她不会站在一旁默默看着,等着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她只会将她抓回来,压在床上艹。 让她为她的做法付出代价。再也生不出离开她的念头。 第57章 “叮铃铃, 叮铃铃。”床头的闹钟嗡嗡嗡地响了几下,就被床上眼睛都没睁开的奚昭野重重拍了一下按掉了。 被子有一半被踹到了床下, 一半被她的大腿压住了。她横七竖八地躺在床上,枕头闷着脸,将从窗户洒下的阳光遮盖住了。 “再睡5秒钟……”嘴里嘟囔了一句,掀起一条缝的眼睛立即闭了下去,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顾棠晚坐在餐桌上,桌上是已经做好的早餐,正冒着热气。 “棠晚,已经7点了,那个孩子还没起来, 需要我敲门去叫一下吗?”王姨已经吃好了饭, 瞧着那个紧闭的房间。 顾棠晚瞥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摇了摇头:“让她自己起来。” 强调几遍也没有自己亲身经历一遍来得影响深刻。 “若是晚了,让她吃完早餐自己去学校。我在班级门口等着她。” 哐当,迷迷糊糊睡着的奚昭野某一个瞬间立即坐了起来, 她拿起闹钟定情一看。 7点18分。 糟糕, 她要迟到了! 糟糕!糟糕!糟糕! 顾棠晚该生气了,她可不想早自习都在后排站着。 急急忙忙地从床上爬起来, 刷刷刷洗了个牙抹了一把脸,奚昭野背着书包便冲出了房间。 刚好撞上了起身准备出发的顾棠晚。 顾棠晚扬了扬眉,眼前这个小崽子脑袋顶着两根向上翘的呆毛,袖口歪歪斜斜地卷着,衣领上的两颗扣子甚至扣错了。一看就是刚起床没多久。 示意她坐下来用早餐,顾棠晚便朝外走去。 “顾老师,是我睡迟了。我现在就跟你一同去上学。”奚昭野鼓着嘴巴,乖巧地跟在顾棠晚的背后, 挪着小步子走着。 实在是这床太软太舒服了,她从来都没有睡过那么软的床,那么安稳的觉。这才睡迟了。明明她怕起晚,都定了6点50分的闹钟。 “坐下,吃早饭。王姨早上亲自做的。”顾棠晚瞥了她一眼,淡淡落下这句话。 奚昭野这才注意到餐桌上丰盛的早餐。一杯牛奶、一个鸡蛋、一个三明治,还有一盘的包子馒头油条油饼。 顾棠晚的眼神实在太过严厉,令奚昭野的身体一下僵硬住了。她抿着嘴坐了下来,小声道:“王姨,我不是故意不吃你做的早餐,我刚才没看到。” 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嘴巴鼓得跟仓鼠似的。生怕她噎着,王姨看了一眼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到了时间却没走的顾棠晚,轻声道: “棠晚,还是个孩子,昨晚又那么迟,或许认床没睡踏实,不是故意的,你就别对她那么严。瞧把孩子吓的。” 说完后,她便拿起袋子将桌上剩余的早餐全都打包了:“你在车上吃,开车到学校差不多要十几分钟。足够你吃完了。就是有点颠簸,小心别呛着。” 打包好的热腾食物塞进了她的手里,奚昭野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只得垂下头小心翼翼瞄着顾棠晚的脸色。 这孩子,这般小心做什么,她生气是气她不吃早餐,对胃不好,不是因为别的。 她将她接回来便希望她可以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家,而不是寄人篱下的栖息地。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落下这句话,她起身朝外走去。 奚昭野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见顾棠晚走了有些距离,她耷拉的脸立即扬了起来,灿烂一笑,朝气地冲王姨挥了挥手:“王姨,我去上学了,拜拜。” “再见。”王姨慈祥地瞧着那个朝顾棠晚奔去的背影,哎,真是个好孩子。 楼下的荀绾懒懒地靠在车前,朝下来的顾棠晚点了下头:“棠晚,你今日可迟了不少。” 顾棠晚嗯了一声,倒是没有说是因为奚昭野起迟了。 上车,平稳地朝学校开去。顾棠晚见奚昭野快速吃完了早餐,递给了她一张纸巾。 她轻声道:“你老实告诉我,以前你每天有没有吃早饭。” 奚昭野闻言眨了眨眼,老实道:“没有。这段时间没去酒吧打杂,没有钱买。不过,午饭晚饭吃得都很饱,根本就不饿。” 奚昭野舒服地眯起眼睛,揉了揉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她想告诉顾棠晚,没关系的,她一直都过得很好。甚至因为她的投喂过得更好,她不需要露出那种表情。 她不喜欢。 揉了揉她的脑袋,顾棠晚轻声道:“以后每天都要吃早饭,不管有没有迟到知道吗。身体是你自己的,年轻的时候不好好照顾自己,老了会受罪的。” 奚昭野点了点头,脑袋偷偷地往顾棠晚手下伸,企图让她揉得更重摸得更久些。 她喜欢顾棠晚这样子摸她,或者说她喜欢顾棠晚对她做的一切。 顾棠晚的手不似奚昭野,热得跟个火炉似的,成天到晚都暖烘烘的。 她带着点柔软的温度,顺着奚昭野的皮肤纹路一点点朝肉渗去,就连头皮都泛着微麻的暖意。 顾棠晚收回了手,歪头望着她,再次道: “我说过,这两年你可以把我家当做自己的家。你在家什么样子,在那也什么样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闹就闹。” 顾棠晚似乎想到了奚昭野那个闹腾劲,弯了弯眼角: “你可别闹上天,将家给拆了。到时候可就别怪我动手罚你了。不过我会罚你会揍你,一定不会将你轰出去。” 奚昭野眨了眨眼,她也有家了吗? 眼眸湿润了一片,她垂下头将泪花吸了回去,而后抬起脑袋,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嗯。知道了,顾老师。” 开到校门口时,校门口已经关闭了。唯一开着的小门里还站着两个老师,面无表情地查着每一个迟到学生的校卡。 奚昭野张了张嘴,朝顾棠晚腕上的手表望去。 “7点40分了!”下意识拔高音量,奚昭野一下揪住了顾棠晚的袖子,晃了晃。 眼里明晃晃的说着:顾老师,顾棠晚,你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你也不想我们班被扣分对吧。 顾棠晚笑着摇了摇头,一把将奚昭野的手剥了下去。是,她不想,但是也不会惯着她。 她下车朝校门口走去。 奚昭野瞄向一旁的墙,眼睛一亮,她猫着身子想要趁顾棠晚不备翻墙进校。 哪知顾棠晚甚至都没有转身,便预判了她的预判。 “不许翻墙。还有你再不抓紧,迟到的越久,我的惩罚就越重。” 啊,真坏。 奚昭野对着顾棠晚的背影龇了下牙,立即百米冲刺朝门口跑去。 “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老师堵在她面前,严厉地问道。 “高……高二7班。奚昭野。老师,你可不可以快一点啊。” 第60章 “不行,流程要走完。再说,你一个迟到的,在乎这一两分钟?” 奚昭野被堵着哑口无言,瘪着嘴巴,眼巴巴瞧着一旁笑着跟门卫打招呼一路畅通无阻的顾棠晚。 顾棠晚的眼眸闪过一丝笑意,施施然地走了。看都不看欲哭无泪的奚昭野。 相信,她明天再也不敢赖床了。 正午,顾棠晚慢条斯理地用着午饭,一旁吃完的小崽子坐在办公桌上,写顾棠晚专门为她出的题。抓耳挠腮,冥思苦想,才憋出了几行字。 啧,这小崽子居然能忍着不在她面前叨叨个不停。 气性这么大? “奚昭野,你晚修回一趟家,将你的东西带出来,我已经为你请假了。” 奚昭野抬起头啊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顾棠晚在说什么。轻轻地嗯了一声,反正也没什么东西。 “你为什么跟我一起去?”天际黑了下来,奚昭野瞧着与她并肩的顾棠晚,十分抗拒。 “我不跟你去,谁跟你去。”顾棠晚挑了挑眉。 她自己一个人去她不放心。若是不小心又被那人打了,受了伤,她找谁说理去。 再将那人套麻袋打一顿吗?她都已经暗中安排人打了几顿,稍微解了点气。 若是奚昭野再受伤,她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她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她讨厌旁人动她的人,尤其是她手无寸铁的学生,非常讨厌。 “要么让我陪你去,要么让荀绾陪你去。自己选一个。”见奚昭野赖着不走,顾棠晚便下了最后的通牒。 “哦。”奚昭野听顾棠晚那语气,就知道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闷头向前走。 她默许了顾棠晚跟着她走。甚至还有意无意挡在顾棠晚前头。拧紧拳头,耷拉眉目,凶神恶煞的,她怕顾棠晚被巷子里那些小混混冲撞了。 一路朝里走,走到小巷的尽头。就见奚昭野转了个弯,来到了房子的后面。 墙皮大块大块地脱落,露出里面灰黑的泥砖,好些地方被雨水泡得发涨,糊着的碎草和烂泥顺着墙根淌成了一道道黑痕。 奚昭野熟练地抓着窗檐一跃,立即跳到了屋内。 伸出了一个脑袋,奚昭野轻声道:“顾老师你就在外面等着吧,我马上就收拾好了。” 顾棠晚迟疑了一会,学着奚昭野的动作,跨到了屋里。 她的房间只有10多平米。仅仅放下了一张小床。墙壁是劣质的水泥糊的,窗户是只有框没有玻璃的,门是块摇摇欲坠的薄木板。床上放了一床被洗破了皮的被褥,除此之外,别无旁物。 但就是这样一小间屋子,被她打扫得很干净,跟外头的墙皮有着天壤之别。 ----------------------- 作者有话说:之后会将学生时期更完,将昭昭的感情交代清楚 第58章 “你之前都是住在这里吗?”顾棠晚站在一旁, 瞧着奚昭野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拖着床底下的纸箱。 她查过这种房子的布局,虽说不大, 但想给孩子整个自己的房间还是可以的。这间屋子不像是给人住了,倒像是用来堆杂物临时改造的。 “是啊,怎么样,是不是被我收拾得很漂亮,很干净。”从床底抽出几个纸箱,奚昭野坐在地上,仰头冲着顾棠晚笑。语气很是得意。 “这里以前是个杂物间,他从小就把我扔在这,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以前那里没有门。从客厅一眼便可以望进来。方便他随时发疯。”手指指着那个摇摇欲坠的木板。 “别看它不牢固, 但是他一般情况下不敢进来的。因为, 那一天,我拿刀砍了他3下,将他砍得头破血流,跪在地上滚。”奚昭野咧嘴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因为站在她面前的人是顾棠晚, 她收敛了自己语气间的戾气, 得意洋洋地似乎像在邀功。 “那特殊情况呢?”顾棠晚有些心疼,她蹲了下来, 轻轻环抱住了她。 她从一开学便注意到,奚昭野的胳膊都是伤。有旧的有新的,时常旧伤未消,便添新伤。 她从前以为是她在道上混,天天带人打架。 “他有的时候喝醉了或是打牌输了钱,脑袋不清醒便会来踹门。那个xxx的孬种,自然被我给揍了啊。他动我几下,我都加倍还回来了。后来次数就越来越少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上初高中了, 基本没在家。” 说得这么轻巧,好似自己一点伤都没受,便将压迫了自己那么久的人给打败了。按照她的时间线来算,一个初中都没上,才小学的小崽子要打得过一个成年人,那得受多少伤啊。 手臂收紧,顾棠晚将她搂入怀里,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到底没有揭穿她。 “好了。”本来觉得没什么,见顾棠晚这般心疼,奚昭野瘪了瘪嘴,不知道哪里生出来了一股委屈,她别扭推着她的肩膀。示意她松开。 “我还要整理东西呢。” 顾棠晚弯了弯眼角,假装没有瞧见她那副别扭的样子。 等了一会,见奚昭野背对着她倒腾了一会,窸窸窣窣地不知道在倒腾什么。 顾棠晚抬腿从她身侧跨过,定情一看。 纸壳箱里什么都有,有用易拉罐做的小玩具、有被洗破了皮的小狼玩偶,有几件中年女子穿的衣服…… 奚昭野一手拿着一个圆润的鹅软石,一手拿着一个略尖的鹅软石,皱着眉头瞧过来瞧过去,很是纠结。 见顾棠晚垂头盯着她,她便举起两颗石头给她看。 “顾老师,你觉得哪一个石头更好看些。”怕顾棠晚觉得她奇怪,她煞有兴致地介绍着它们的来历。 “这个圆的是我从榕县的海滩上捡的,那是我第一次瞧见大海,走了快一天。这个尖的是有一天我被它绊倒了摔在地上,摔了一个大包,我看它长得好看,便放过了它,要它自己抵罪。” 顾棠晚坐在了床边,瞧着地上睁着大眼睛问她的小崽子,认真道:“我觉得两个都好看。” “啊~”奚昭野闻言垮下了脸,瞧瞧这瞧瞧那,更加纠结了。 “不行。你选一个,我选不出来。”过了一会,她扬起头,理直气壮道。 “若是喜欢就都带回去吧。家里又不是放不下你的这几箱宝贝。” “我本来就想要整理一些没用的丢掉,一直没想起来。都是一些小破烂,不值钱的。”奚昭野摇了摇头。 “那也是你的小破烂,带回去,想丢掉的时候再丢,不是一样的吗。”顾棠晚温声道。 奚昭野思索了一会,觉得也是。便将几个纸壳箱摆在了她面前。大方道: “你有什么喜欢的,我送给你。” “这么大方,要是我淘到你喜欢的宝贝你不得心疼了。”顾棠晚笑着开着玩笑。手指在纸壳箱里摸索着。 几片梧桐叶、几个奇形怪状的海螺……她的目光落在了一个用泥巴捏成的小狼上。 眼睛用小石子嵌的,一颗黑一颗灰,间距宽得离谱。鼻子被拇指按出了个深深的窝,旁边还拖着一道歪歪扭扭的泥痕。浑身是没揉匀的土黄色。丑丑的。 不过看久了还挺可爱的。 有些像奚昭野,顾棠晚暗自想着。怕奚昭野恼羞成怒,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将那个小狼抓了出来,捏在手上把玩。 “我哪里是这样的人。”奚昭野闻言瞪圆了眼睛,非常不服气。顾棠晚到底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 “你喜欢什么尽管挑,我以后送你更好的。” “那就这个吧。小狼崽。”捏着小狼在奚昭野面前晃了晃,顾棠晚看着奚昭野将东西往行李箱塞,确保没有一件遗漏后,她朝那扇木门走去,刚想开门便被奚昭野攥着手腕拦住了。 “为什么要从那走,我们跳窗就好了。正常情况下我都是这么进出的。来去他们都不是很清楚。所以,我走了他们也不会在意的。”明明没有说出自己的意图,奚昭野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了顾棠晚想要做什么。 顾棠晚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坚持。她抽出一张纸写了一句话,放在奚昭野的床上。 若是有需要,可以联系我。电话号码:…… 奚昭野愣了愣,她拎着行李箱轻车熟马地从窗上翻了下去,默不作声地走在前面。 走了一会,走出她们那个巷子。奚昭野闷闷道: “他打不过我,便会去打我那个阿姨和那个弟弟。动静可大了。劈里啪啦吱吱哇哇地闹了好久。” “有的时候我看不下去,便会冲上去护几下。不过大部分时候我不在家,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不清楚。我跟她们其实不太熟。” “嗯。”顾棠晚轻声应答着。 “你会不会觉得这样不好,其实我也知道她们会挨打,但是我只顾得了自己。”握着行李箱的那只手收紧,奚昭野抿着唇瞧着她。 她不觉得她有什么不对,但是她怕顾棠晚觉得她不对。 “她们对你好吗?”顾棠晚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第61章 “不算好也不算不好吧。”奚昭野垂眸回忆了一会。 “好像是我5、6岁的时候她进门的吧。我的印象中,她从来都是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做着家务,生了那个弟弟后也是一样。第一次我挨打的时候,她被吓坏了,捂着嘴巴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比我的反应都大。后来,无论是我打他还是他打我,她都不敢上前,只会将家里剩余的饭扔在厨房。” “我好像都没有跟她说过几句话。” “所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跑,明明有手有脚,还比我大。”奚昭野轻声道。 “所以啊,保护她们跟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的老婆你的儿子。她们不是你的责任,你能在那时候保护了自己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刚才留下那张纸条,只是想,若她想要走,我可以帮忙。举手之劳而已。” “所以,不用在意旁人的目光,只要你自己问心无愧便可以了。”顾棠晚轻声道。 奚昭野咧嘴冲她笑了一下。拉着行李箱呼呼朝前跑去。 她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她只在意她的。 因为,她是全天下对她最好的人。 她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 她觉得跟她喜欢春天轻柔的微风,喜欢夏日夜半的星空,喜欢秋天满地的落叶,喜欢冬日正午的阳光一样喜欢。 她想永远陪在她身边。 可能这就是好朋友之间的喜欢吧。 她看到班级里那些关系好的女生也是这样的。她们手拉着手去接水、手拉着手去上厕所,手拉着手回家。 她也想这样跟顾棠晚做朋友。 虽然,跟老师做朋友有些奇怪,但是她乐意。 等她毕业了她就不是她老师了,她们就可以做朋友了。 好朋友,到时候她要做顾棠晚最好的朋友。天底下第一要好。比那些女生还要亲密万倍的好朋友。 奚昭野咧着嘴,笑得格外灿烂。 她又放慢了脚步,不经意地来到顾棠晚身旁,不经意地问道:“顾老师,你有朋友吗?那种特别特别要好的朋友。” 顾棠晚有些奇怪地瞧了她一眼:“自然有啊,不过我出京都后就不常联系了。” 那就是没有了。奚昭野努力将自己扬上去的唇角压了下来。 那她以后便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了。 “不过你若是说好朋友的话,荀绾便是。我们5岁就认识了。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分开过。” “哦。”奚昭野面无表情地应答了一声,又拖着行李箱呼呼地离开了。 她做不成她最好的朋友了。 上车落座,开车的荀绾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凭借着做保镖的直觉,她一下便把那个人揪了出来。 ? 奚昭野那个小崽子在瞪她?她最近又没有惹她,怕自己看错了,荀绾并没有跟顾棠晚告状。 那个小崽子又在抽什么疯? 透过镜子暗中观察了她一会,荀绾得出了结论:奚昭野确实在瞪她。 不过跟她想象中狠戾的眼神不太一样,她的眼睛瞪圆了,很是委屈。 ? 她又没有欺负她。 第59章 暗自消沉了几日, 奚昭野又振作了起来,恢复了以往的活力。 不就是从小一起长大吗?不就是从来都没有分开过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 都不住在一起,分开住算什么最好的朋友。顾棠晚现在可是和她一起住。说明她一定会比荀绾做得更好,日后一定会更得顾棠晚的喜爱,做她最好的朋友。 切。来日方长,她给她等着。 倚靠在墙上瞧着办公室的荀绾摸了摸鼻子,缓缓舒了一口气。 那个小崽子的病终于好了,总算不瞪她了。也不知道她前段时间哪里惹她不顺眼了。 她和棠晚说话她暗中瞪她,她跟棠晚靠得紧些她暗中瞪她,就连她唤一声棠晚她也暗中瞪她。 跟顾家老宅那条黄狗很像, 看到有人接近老宅就嚎就吼, 她第一次去的时候,还被那狗追着咬了许久。 若是那种凶戾的眼神也就罢了,这种症状揍揍就好,她还有脸跟棠晚告状不成。偏偏她没有, 她瘪着嘴耷拉着眼, 委委屈屈。 让她不由怀疑起了自己,是不是她真的无意识欺负了那个小崽子。 “顾老师, 顾老师,这道题明明我都写出答案了,一模一样的,为什么只给我6分。”奚昭野将作业往顾棠晚的办公桌上一扔,非常不服气。 “结果对了,你的过程呢?被你吃掉了?”顾棠晚拿出红笔,在她的作业上画了几道横线。 “这个答案,还有这个答案是怎么得出来的?不用写清楚吗?” 只需轻飘飘的一句话, 奚昭野立即哑口无言,若是刚开学的时候,脑袋一点也没有被知识侵染的她,还可以叽里咕噜乱说一通。 可是,现在她是略知天文地理的学生了,还是顾棠晚的学生,说出来的话自然要符合自己的身份。 奚昭野垂眸深思着,笔盖刚想往嘴里放,便听到顾棠晚淡淡地喊了一声: “奚昭野。” 哪怕什么也不知道,奚昭野一听到这句话,立即直了起来,双手合并在大腿两侧,端正地站在顾棠晚面前,看似态度良好,实则,那双大眼睛里满是迷茫。 顾棠晚弯了弯眼角,似笑非笑地移过了眼神。 逗小孩真有意思。难怪顾家那些人喜欢收徒儿,这样有意思的孩子待在自己身边,感觉自己都年轻了不少。 顾棠晚在吓唬她。得出这个结论的奚昭野气鼓鼓地坐了下来,暗中瞪着她。 笔帽上沾了点她的津液,她拆了下来,用几本厚厚的数学书将其压在五指山下。 都是你的错,为什么总是诱惑我咬你。罚你待在下面一个中午。 处理完笔盖后,奚昭野又掐了下自己刚才摆放的格外端正的手臂。 还有你,一点也不争气,怎么顾棠晚一喊你的全名你就应激。你就站起来等她训。有没有点骨气,知不知道你要看她的眼睛眯起来了,眉毛蹙起来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意的时候再站起来。再耷拉着脸认错。 这是她经过长期的观察,总结出的顾棠晚生气的前兆。无论是在班级,还是在家里都适用。 她还将这个秘籍传给了她的同桌,让她的同桌遇到这种情况小心点。 将自己这边的都怪完了后,奚昭野又站了起来,凑到顾棠晚身旁,嘟囔道: “顾老师你怎么老是叫我全名啊,整天奚昭野奚昭野地叫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时时刻刻在犯错,惹你生气呢。” 这是找完所有的原因,找到她身上来了? 顾棠晚轻笑了一声:“若你没做错事,唤你全名你紧张什么?” “你这是受害者有罪论,你这是污蔑,你这是诽谤。”被顾棠晚轻飘飘的一句话气得跳脚,奚昭野高声嚷嚷着。 “我不管,你不能什么时候都喊我的全名。整得我时时刻刻都紧张。” 虽然顾棠晚在班级喊学生一贯是喊全名的,没有例外。但她可是要做顾棠晚最好的朋友的,怎么可以没有特例。再说了就是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喊一句,又不过分。 紧张?这胆大妄为上蹿下跳的小孩还有紧张的时候?便是她家最得宠的小辈都没有她这股劲。 怎么跟老师说话的。顾棠晚蹙了蹙眉。 虽说她没有觉得被冒犯到了,还觉得这孩子充满朝气据理力争的样子挺有意思的。但是老师的威严还是要有的,特别是在学校。 刚想假意训斥一句,就见奚昭野闷闷地垂下头,伸出手抓着她的衣摆。 “顾老师,你这样子喊我全名一点都不亲近,特别生疏。跟那个畜生叫的是一样的。我不喜欢。很不喜欢。” 顾棠晚愣了一下,刚凝起的威严又化成了烟,烟消云散。她叹了口气。 “那我便随你那刀姐唤你一声小野,行吗?” 奚昭野摇了摇头,这个称呼她以前挺喜欢的,但是都烂大街了,酒吧里的人都这么叫她,她想要一个从来没有人叫过的称呼,独一无二只从顾棠晚嘴里吐出来的称呼。 “她们都唤过了,顾老师,你可是老师,文化水平那么高,就不能取一个又好听又有水准又没人叫过的称呼吗?”奚昭野扬眉张嘴提了一大堆她的要求。 啧,要求可真多。 “哪有。”似乎从顾棠晚的眼神里瞧出了她的意思,奚昭野小声嘟囔道。 沉思了一会,顾棠晚再道:“那我便取你名字里的第二个字,课后唤你昭昭如何?” 尾音轻轻上扬,像枝头麻雀抖落的羽毛,轻飘飘地挠着耳畔。奚昭野抿着唇,耳根莫名红了,不过在头发的遮掩下一点也不起眼。 昭昭,她叫她昭昭,抓着顾棠晚衣袖的手莫名收紧,她灿烂地冲顾棠晚笑着,琥珀色的眼瞳漫出暖融融的喜悦,将顾棠晚的面容揉碎了塞进去充斥了个干净。 第62章 她喜欢这个称呼。很喜欢,特别喜欢。就跟她喜欢顾棠晚一样喜欢。 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怎么那么容易满足啊。 顾棠晚瞧着奚昭野自顾自地蹲在一旁,笑得格外灿烂,嘴里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嘀咕一会偷瞄一眼顾棠晚,又转回头嘀咕一会。 她摇了摇头,继续批改眼前的作业,随她去吧。 深夜,奚昭野伏在顾棠晚特地按照身高为她定制的书桌前,在笔记本上涂涂画画。橘黄色的台灯照在她脸上,将她眼眸里盛着的笑意晕染得越发绚烂。 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两只耳朵,一个脑袋,还有一头长长的头发。 奚昭野画了许久,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又给她涂掉了。 怎么就是不像顾棠晚呢?她可真难画啊。 “咚咚咚,可以进吗?”顾棠晚轻轻敲了三下门。 “可以!”奚昭野将笔记本往作业下一塞,高声道。 顾棠晚将一杯温牛奶放在桌上,轻声道:“已经很晚了,喝完牛奶便睡觉吧。”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伸手就要抽出她摆在上面的练习册:“今晚的作业先给我改一下,看你哪里没有掌握。” 糟糕! 奚昭野浑身一震,手紧紧抓着那一本合上的练习册,就是不让顾棠晚看。 “老师,都这么晚了,要不你先去休息,我明天给你看。”奚昭野咧嘴冲顾棠晚笑,笑得有些殷勤。 顾棠晚挑了挑眉,这小崽子又趁她不在干什么坏事了。 她收回了手,环保在胸前,淡淡道:“是你现在自己拿过来,还是我待会自己去取,选一个吧。” “好凶。”嘟囔了一句,奚昭野不情不愿地将手里的练习册交了上去,而后眼珠子一转,挪着步子挑了一个合适的距离,端正地站好等着挨训。 顾棠晚翻到她今天布置的页码,整张纸白的吓人,一个字都没有写。 “啪!”练习册重重地拍在桌上,顾棠晚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拔高音量:“奚昭野!你别告诉我整个晚自习你的数学作业一个字都没有写!你刚才9点30分回家进屋在这桌上倒腾了什么!” 奚昭野缩了缩脖子,颤巍巍地将那本笔记本递到了她面前。 歪七斜八的线条下勉强能看出一个人形,头像个扁圆的土豆,脖子粗得跟身体连在了一块,五官就更加随意了,直接翘上了天。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画的是什么奇形怪状的,兽人还是吸血鬼?”顾棠晚看了一会,实在辨别不出来。 看顾棠晚很生气,奚昭野更加不敢说她画的其实是她。 “我……错了,你别生气。” “你要是晚自习将作业做完了,回家做什么我都不会管你。你现在,作业一个字没动。我明天早上可是要讲评的,你告诉我,你明天早上听什么?” “顾老师,我真的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奚昭野素来神采飞扬的眉目耷拉了下来。 顾棠晚叹了口气,待会要睡觉,明天再处理这件事吧。 “你还有多少作业没做。老实告诉我。” “我……我……好像都没写。”回答的声音越来越弱,奚昭野将脑袋垂了下去,闷闷道。 “我熬夜做,今天一定会把它写完的。” “明天该受罚受罚,该挨骂挨骂,现在睡觉去。不许偷偷躲在被窝里写。” “知道了。” “还有,以后回家跟我一起去书房做作业,我检查完了再回房间,之后的时间你自己安排。” 她之前觉得现在的小孩应该有自己私密的空间,便没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管。 现在看来,奚昭野好像不太需要。 第60章 墙侧立了好几面书架, 按照类别摆放地整整齐齐。 顾棠晚坐在正中心的书桌上,垂眸翻阅着收上来的考卷。 就在她的不远处, 奚昭野撑着脑袋,歪头偷偷瞧着她。 自从上次奚昭野不写作业被她当场抓到后,顾棠晚便在自己的书桌旁加了一张小桌子,给奚昭野用。 晚自习回家后若是她的作业没写完便跟她一起办公,若是写完了给她检查完后她便可以自己分配时间。 奚昭野反对地哀嚎了几声,倒是没有很闹腾。因为,她想和顾棠晚待在一起。 顾棠晚平日里除了吃饭和办公一般都待着二楼,她没有什么事基本都见不到她。 虽说,顾棠晚也没有静止她上去, 但是奚昭野难得守规矩地没有乱闯。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只要一想到那是顾棠晚的私人领域,她便心痒痒的,抓耳挠腮的痒。想要靠近,又有所顾忌。 就像是四处流浪的小狼撒丫子乱跑, 东瞧瞧西看看。偶有一天, 它发现了一只停在湖边高扬着脖颈的白鹤。矜贵优雅。 它想和它做朋友,想要和它一起玩, 但是又怕自己会吓跑它,便日复一日地趴在草丛上,观察着它的作息,它的喜好。有的时候等得不耐烦,便会扬起爪子想要冲上去邀请它,但是都被它强硬地克制了下来。 它想着,那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只白鹤,一只它怎么看都看不够的白鹤。它从此以后都不会遇到它那么喜欢的小动物。 它便收敛了所有的利爪, 乖乖地趴在草丛里,等着靠近它的最佳时机。 有朝一日,顾棠晚肯定会亲口邀请她上去的,她不急,有的是时间和耐心。奚昭野格外自信地想着。 橘黄色的灯光洒在顾棠晚的脸上,将她眼角的细纹、下颚的轮廓都浸得软软的,睫毛投下的小影子在奚昭野的视线下轻轻晃荡,她甚至能够听到她轻缓的呼吸声。 顾棠晚……顾棠晚怎么能长的这么好看。 哪怕最近读书了,奚昭野依旧想不出一个确切的形容词,她只觉得,语文书上的内容还是太过浅显,她绞尽脑汁竟背不出一篇合乎场景的诗词。 心突然遗落了一拍,而后,疯了似的擂动起来,咚咚咚地撞得她肋骨发颤,连带着呼吸都跟着乱了节拍。血一下子涌上了脑袋,将她的耳根染红了。 奚昭野匆忙转回了头,握着笔机械地将题干抄了一遍,看似认真,实则眼睛都没放在练习册上。 写了一会,见顾棠晚没注意到,她便望着练习册发着呆,等那莫名其妙的心脏自己消停。 她最近好奇怪,老是见到顾棠晚便心跳加速,面红耳赤,感觉浑身都热热的。 她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跟顾棠晚说? 不对,奚昭野摇了摇头,将自己前面的猜想否决了。 她只对顾棠晚一个人这样,对别人根本就没有这种症状。 难道,她得了一个只要和顾棠晚靠太近便会难受的病吗?!! 不要!她还怎么跟顾棠晚做朋友啊。 都怪你,都怪你,怎么一点都不争气。 握着拳头轻轻砸着自己的手臂,怕顾棠晚听到,她甚至用校服包裹着拳头砸。 撞了一会她便泄了气,将脑袋搁在了练习册上。叨叨叨用下巴啄着桌子。 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治好呢。 顾棠晚将成绩登记完后,余光一瞥那个直接耷拉到桌上的小崽子,沉声道: “坐直了,别趴在桌子上,对颈椎和眼睛都不好。” “哦。”郁闷地拖长尾音,奚昭野将脑袋收了回来,背脊一歪,斜看着。 到底是怎么养成的习惯。 顾棠晚有些看不下去,她站在奚昭野的身后,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歪掉的后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向上一拖,随后按着她的肩头往外拨。 奚昭野早在她触碰她的第一下便软了下去,背脊支撑不住身体往书桌上倒。而后又被顾棠晚掐着腰扯了回去,掰直了。 她僵硬地垂下头,不自然极了。 顾棠晚是不是改造人啊,手指装放电装置了?看她不乖就来电她一下。 这还是她在书房里看课外书看到的。一个未来世界,人类被改造成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模样,不仅会放电,还会放蛛丝呢。 顾棠晚自己进化都不叫上她。 呼吸沉重了几分,指尖触碰到的地方像落了火星,瞬间撩起一片热意,顺着她的背脊而上,像细小的电流穿过四肢百骸,让脊背下意识绷直了,碰巧符合顾棠晚的意思。 顾棠晚见她的姿势足够标准,总算满意地点了点头。 “以后都按这么坐。知道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顾棠晚轻声道。 “知道了。顾老师。”奚昭野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乖巧应答着。 等了一会,那股劲过了面色如常的奚昭野眨了眨眼,回忆着刚才的感受。 顾棠晚刚才放的电虽然又多又杂,但是好像都汇集到了同一个地方。 她的眼神移向了下腹。所以,这里也麻麻的,很难受。 奚昭野稍微挪动了一下屁股,还是觉得很难受。 第63章 “顾老师,我作业做完了,先回房间了。”说完这一句,奚昭野抱着课本作势要溜。 “嗯,早些睡,晚安。”顾棠晚头都没抬起来,轻声道。 奚昭野今天的作业晚自习便写完了,她一回家便都给她检查了。 所以,她说她要做一些额外的作业,主动坐在书桌前时,她还有些诧异。 “晚安。” 跑回房间,啪地一下将门关上,奚昭野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又轻轻拍了拍。 奇怪,太奇怪了。 眼神又落在了那个地方,奚昭野抿了抿嘴,觉得好像和平常有些不一样。有一种奇怪的粘腻感,带着点微湿的温热,随着动作轻轻黏在皮肤上。不算很难受,却有种说不出的泄涩。 犹豫了一会,她来到了卫生间,准备洗个澡。 校服、校裤……一件件摆放在架子上。 她刚想将其扔到一旁,便看到上面沾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贴身的地方沾着一小片黏液,薄薄地糊在布料上,带着点微温的湿意。 指尖悄悄捻着,拉出一小条丝。 可是,她记得她的经期已经过了,而且,就算是经期的前后,也不是这幅模样。 这是什么?以前她也没见过啊。总不会人到一定年纪了还会多分泌出东西吧。 奚昭野百思不得其解,还是想不明白。 她初中基本都在逃课,家里又没个女性长辈的,就连内衣也是刀姐看不下去帮她买的,哪里知道这些生理知识。 不过就算她认真上了那堂生物课,老师怕是也不会讲这些。 她们大约只会将这一章翻过去,让她们自己预习,或是含糊地略过。 她会不会是这里得病了? 奚昭野想起了酒吧旁那一条灯红柳绿的街,每一次路过她们都会拉着她的胳膊想要哄骗她进去。 每次都被刀姐挡回去了,她扯着她的耳朵警告她,说这一行容易得病,可能二三十岁人便没了,要是她敢去做,她腿都给她打断。 有一次好奇,她便睁着大眼睛往里望去。这种街大大小小的店铺林立交错,有的只需要开一小间理发店或是按摩店就可以。 她透过粉红色的光,瞧见了隐隐戳戳的人影。一阵恶心涌上喉咙,她便跑了出去,懵懂地知道了点什么。 她们好像就是因为这里生病病死的。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也会这样 吸了吸鼻子,委屈得眼睛都红了。 奚昭野拿着裤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告诉顾棠晚吗? 哪怕依旧懵懂,奚昭野潜意识也觉得这种事情不太适合告诉顾棠晚,虽然她和她一样是女子。 可能是个意外吧,奚昭野打开水龙头将裤子洗干净,索性不去管。 可是,还是有些难受。将罪证摧毁了以后,奚昭野垂头感受了一会,好奇地戳了戳。 “唔……”突如其来的酥麻,与刚才有些像,又不太一样。 让第一次有这种体验的奚昭野手足无措。 她闷哼一声,下意识夹紧了,遮挡着自己颤抖的手指。 耳根连带着脖子红成一片,她本来不想再继续了,太奇怪了。 只是,越不这样便越难受,被人掉在嗓子口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时时刻刻彰显着它的存在。更难受了。 琥珀色的眼眸慢慢溢出了层水雾。 奚昭野突然觉得刚才挺舒服的,便又小心翼翼碰了一下。 “嗯……”呼吸不受控制了起来。 奚昭野蜷在角落,不轻不重,奇奇怪怪的感觉席卷全身。 她死咬着唇,将喉咙里不自觉的哼声咽了下去。 某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膝盖抖得合并在了一起,眼泪啪嗒一下砸在手臂上。 无措又茫然。 泪眼朦胧下,她仿佛瞧见了顾棠晚的面容,她居高临下瞧着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昭昭,舒服吗?” “顾……顾棠晚……” 她颤动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出乎意料的沙哑。 第61章 奚昭野最近有些奇怪。 顾棠晚眯了眯眼睛, 总觉得她的眼神狗狗祟祟,飘忽不定的。 虽然, 她此时无比端正地坐在书桌上,写着她布置的作业。 “顾老师,我写完了,你帮我改改。”咧着嘴得意洋洋地将全写出来的作业放在顾棠晚的桌上,奚昭野睁着大眼睛瞧着她,像一只摇着尾巴等表扬的小狼。 顾棠晚弯了弯眼角,拿起红笔在上面圈圈画画了一会。 奚昭野咧开的嘴角越垂越低,面子啪叽一下摔在了地上,裂了个粉碎。 好丢脸啊~ 一只手揉了揉她垂下去的脑袋, 表扬道: “能在短短几个月便将这些知识掌握成这样, 你的进步已经很大了。不要那么着急,慢慢来。” 她并不吝啬于表扬眼前这个自尊心强的小崽子。 “真的?不会在骗我吧。”奚昭野嘟囔地说了一句,虽然觉得顾棠晚在哄她,那耷拉的眉眼又扬了起来。 顾棠晚为什么不哄别人, 会来哄她。不就是因为她喜欢她, 她们会做最好的朋友吗? “自然。”顾棠晚温声道,她哪里看不出眼前这个小崽子在想什么。 “其实你最主要的问题是基础薄弱, 小学初中的基础没有打好,导致很多基础概念不清楚,对你的解题造成了障碍。” 啊,奚昭野的眼睛瞪圆了。 是吗?好像,是吧。 有点被说动了,奚昭野刚想问她应该怎么解决,就见她将身旁一大叠的教科书推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我找人要来的,全套初中的教辅。里面有笔记, 你这几天闲的时候翻一翻,将这薄弱的地方补全了。” 啊,奚昭野一瞧那叠得比砖头还厚的教科书,脸又垮下来。鼓着嘴巴悄悄瞪着她。 原来顾棠晚刚才那么夸她,是为了哄她再读书,读这一叠厚厚的书。 哼。 “知道了。”声音拖得长长的,她抱着这一大叠教科书回到自己的书桌上。 整个身体像被抽干了,啪叽一下瘪在了桌上,缓慢地抬起手指,缓慢地翻开一页,缓慢地看着第一行。 “奚昭野,坐姿。”顾棠晚淡淡提醒着。 “哦~”奚昭野背对着她张嘴嘟囔了好几句,那背脊挺得格外板正。 咦,看了上面的板书几眼,奚昭野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她一下蹦到顾棠晚身边,指着上面的字道: “顾老师,顾老师,这是你的字吗?这是你以前的课本?” “是吗?是吗?是吗?”朝气的声音从顾棠晚的左耳灌进了右耳,又从右耳穿过了左耳。 她抬手抵住了奚昭野的脑袋,让她安静地站着。转来转去转的她头疼。 怎么会有这么跳的孩子。 “不是。若是我上学时候的教科书,怕是都改了好几版,早就过时了。”她似笑非笑地打掉了她的念想。 这是她姐曾经给她的徒儿准备的,那个孩子跟奚昭野很像,基础不好,她便做了一套。 如今她上高中了,她便向她姐要来了。 “可是这字迹跟你很像啊。真的很像。”奚昭野很是不服气。 她别人的字不认识,但是她认识顾棠晚的字。因为她明里暗里看了好多遍。 瞧那苍劲有力的笔锋,内敛中暗藏锋芒,分明就是一样一样的。 “因为我们师承一脉,自小练的是同一套字帖。自然很像。瞧。”顾棠晚在教科书上写了一个过字。 “现在看出差别了吧。” 奚昭野将脸凑近了瞧,终于点了点头。 顾棠晚的勾更大些,她的勾更小些。除此之外,别无区别。 “哦,她的字跟你的字真像。”也是和你一同长大的,也是你的好朋友吗? 顾棠晚的好朋友真多。奚昭野酸溜溜地想着。 一提到字,顾棠晚又想起了什么,没好气地瞥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小崽子一眼,轻斥道: “你那一手狗爬字赶紧给我练练。看得我眼睛疼。” 她本想将顾家的字帖拿给她练,不过顾老师怕是看不得她,她便委托了她姐暗中偷几本出来。不过现在还没到。 “哪里狗爬了!我!写!给!你!看!”被顾棠晚嫌弃的语气刺激到了,奚昭野抢过她手中的笔也写了个过字。 横竖撇捺,总能在顾棠晚意想不到的位置拐。写完后,顾棠晚挑了挑眉。瞧着奚昭野的脖子越来越红。 以最认真的姿态写这个字,平心而论自然没有到狗爬的程度。但由于放在那几个字中间,丑得便格外突出,简直可以用惨绝人寰四个字来形容。 “不许笑我!不许说我是狗!”红彤彤的耳朵和脸颊,奚昭野瞧着顾棠晚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咬牙切齿道。 “好好好,我们昭昭不是小狗。现在满意了,可以去读书了吗?”尾音微微上扬,顾棠晚勉强压住了自己的笑容。 第64章 确实不是小狗,是条将尾巴甩来甩去的小狼。张牙舞爪地凶极了。 浅淡温和的目光,含笑昳丽的面容,奚昭野的心跳又加快了,感觉都要喘不上气来了。 她点了点头,夹着尾巴狼狈地回到自己的桌上。张嘴弱弱喘着气。 “11点30分了,你该睡觉了。”顾棠晚揉了揉眼睛,对翻着课本的奚昭野道。 顾棠晚给奚昭野做了一张作息时间表,12点前必须睡觉。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哪怕作业没写完或是她有自己的事情,都得放到第二天。 有一次她上课睡觉被抓到,一问,晚上睡晚了,再问,因为她从书房里找到了一本很好看的课外书。接着排查,哪怕顾棠晚没有进房间不敲门的习惯,她怕自己到时候手忙脚乱会被发现,便蜷在被窝里拿着手电筒看。 那一次,顾棠晚打了她整整10个戒尺。左手5个,右手5个,据她说,这样也不算犯了她的规矩。疼死了! 后来,奚昭野便再也不敢了。因为顾棠晚还威胁她,若是她再犯,不仅有戒尺伺候,还一个星期不能看课外书,一个星期不能吃王姨做的甜品。 “顾老师,你不去休息吗?”将书桌收拾得干干净净,奚昭野抱着一大叠书仰头望着她。 顾棠晚摇了摇头,她将电脑关了,和她一同走出书房,而后走到最里面那个房间,轻轻推开。 眼睛一直落在她身上的奚昭野明明身体都已经踏入房间了,那脑袋还离了老远,以一种非常崎岖的方式往那瞧。 “好奇”顾棠晚准确地对上了她的眼睛。实在是她的眼神太过明亮,让人无法轻易忽视。 奚昭野如实点了点头。她看顾棠晚隔一段时间便会去那个房间,一待便待上许久。出来后身上一股味。 说不清的味道,好像草木经晾晒后的干燥味,混着点醇厚和苦涩,将她本就清淡的身形晕染地更加缥缈,摸不着碰不到。 她不喜欢那个味道,离顾棠晚更远的味道。 “进来吧。”本就不是很私密的事。 奚昭野闻言立即屁颠屁颠地跑进去,关上了门。 室内光线偏暗,正中摆着一神龛,文昌帝君的塑像不算高大,却眉眼清朗,头戴进贤冠,手持朱笔,透着股书卷气的庄重。 神龛前是张供桌,铺着红布,上面摆着几个青瓷供碗,供奉着糕点和吃食。 整间房间静悄悄的,奚昭野张大了嘴巴,瞧着庄严肃穆的神像。 顾棠晚垂眸点着三根烟,而后跪在蒲扇上,香烛的烟气在房间里漫着,像揉碎的云絮,轻飘飘地浮在半空。将顾棠晚的身影笼得愈□□缈。 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举在额前,指尖几乎要触到缭绕的烟。烟气漫过她的发顶,顺着肩头往下淌,衣袍的边角在雾里若隐若现,仿佛与这殿中的氤氲融成了一片。 拜了三拜,她起身将香烛插在桌面的铜香炉上。 “顾老师,你居然信这些?”奚昭野见她忙完,有些震惊。 “信则灵。”顾棠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垂眸在神像面前驻足了一会。 她只信她自己。若真的信这些,她也不会火烧祠堂。 不过,她认可顾家的教学理念,也养成了每周祭拜的习惯。 便在这也放了一个,每周一拜,审视反思自己近来的教学方法和学生反馈。 “我不信。”奚昭野暗中撇了撇嘴,对享受顾棠晚供奉的神像没有多少敬意。 “若是他们真的存在的话,为什么我小时候那么诚恳地请求他们,救救我,救救我,他们一次也没有出现。” 瞧着奚昭野在神像面前说这些,知道她不懂得这些规矩。顾棠晚并没有生气,她只是温和地瞧着她。 “我只信我自己。挡在我前面的,要么被我打死,要么打死我。” “这就是我的规则。”面露凶光的狼崽子扬起锋利的爪子,威风凛凛。 顾棠晚笑着摇了摇头,待她宣泄了一通,推着她的肩膀走出了那个房间。 指了指那个开了一半的房间。 “所以,可以去睡觉了吗?现在是11点50分。你还有10分钟洗漱时间,若是在12点没有上床。” 顾棠晚弯了弯眼角笑了。 奚昭野又想起了那把戒尺,立即窜进房间。 第62章 三分钟刷牙洗脸, 2分钟洗完贴身内衣,奚昭野鬼鬼祟祟地将耳朵贴在门上, 听着外头的动静。 她刚才听到顾棠晚上楼的声音,她应该不会再下来了。 想是这般想,她的动作却出奇的谨慎。门轻轻开了一个小缝,一只眼睛提溜地朝外转。房间外的走廊上,一盏橘黄的小灯稍微照亮了漆黑的四周。 顾棠晚怕奚昭野晚上自己溜出来会怕黑,特地在走廊留了一盏灯。 虽然,她也不知道奚昭野抽什么疯会半夜不睡觉偷偷溜出来。 踮着脚尖轻手轻脚地走向阳台,奚昭野小心翼翼地将洗好的内裤挂在诸多衣物间,让它显得一点也不起眼。 做完这些后, 刚舒一口气, 便见一个身影站在了她身后,沉默不语。 她还以为她近期眼神那么的飘忽不定,是叛逆期到了,不服管教。她越不允许什么, 她越要对着干。想要溜去书房偷看课外书。 没想到是半夜起来晒内裤? 至于这么偷偷摸摸的吗?这是什么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顾棠晚哭笑不得,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和奚昭野分居两层,衣物自然也是分开晾的。贴身衣物自己手洗, 其余衣物每天清晨放在洗衣机旁,王姨自会拿到洗衣机里洗晒。 如今一楼阳台晾的全是奚昭野的校服校裤。她新洗的内裤藏在里面,确实不太起眼。 自从顾棠晚将奚昭野接回来后,便想将她那洗得发白到处都是破口的校服给扔了。 奚昭野对此还抗议了一会。按她的说法就是,寻常人那样子穿是会被人嘲笑的,但是她不会。 校霸穿那种校服自然就是时尚就是潮流,就是打架打得很厉害。穿得那叫一个霸气,让人看见就知道是她。 是她奚昭野。 什么歪门邪道, 顾棠晚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 反对无效,她将所有破破烂烂的校服收起来了,给她买了几套崭新的。 哪知奚昭野成天在学校里活蹦乱跳的,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要么肩口破了个小口,要么膝盖破了个大洞,要么屁股扯了个线条。 崭新的校服总是能被她弄破,让顾棠晚一气之下买了十几套。 不就是活泼好动了点吗?她又没干坏事,又没打架斗殴,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宠着纵着,就是上天了又如何。她养的小崽子,跳一点不碍事。 虽然她不会补衣服,但她有的是买校服的钱。 “顾顾顾……顾老师。”一转身便瞧见顾棠晚那张无语的脸,奚昭野被吓了一跳,后退了好几步。 “你你你你……你怎么还没去睡觉。” 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奚昭野一想到她刚才的视线凝聚在她洗好的内裤上,凝聚在她前几分钟还沾了点黏液的裤子上,耳朵便红透了。 “不就是晒个内裤吗?每个人都会穿的,跟衣服没有什么不同,至于这么别扭吗?”顾棠晚摇了摇头,非常不理解。 不过她不理解奚昭野的脑回路久了,自然也就觉得这种事情放在奚昭野身上很是合理。 “晒完就睡觉吧,下次不用躲着我。”解完自己的疑惑,顾棠晚转身便朝里走。 一只手揪住了她的衣角,不让她走。 想起顾棠晚刚才看她的眼神没有一点异样,奚昭野脑子一热,想要咨询她一下她近段日子身上的异样。 她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有的时候身体会莫名变得敏感,像漏电了一样。这种情况通常会发生在见完顾棠晚之后。 很难受了,奚昭野便学着上次的样子缓解。如此一来倒也还好。 就是她的裤子遭罪了,时常需要换洗,而且有时候她明明没有不舒服也没有什么感觉,它也会莫名其妙被弄脏。 难道,她真的得病了吗? 顾棠晚和她一样是女的,生理结构也一样,应该会懂得吧。 “怎么了?”难得瞧见奚昭野这一副难以言齿的表情,顾棠晚懒懒地倚靠在墙边,等着她开口。 “就是……顾老师……就是,那个……”她指了一下没拧干还在滴水的裤子,又指了指自己。 叽里咕噜手忙脚乱地笔画着。 疑惑地蹙了蹙眉,顾棠晚不是很懂。 见顾棠晚一点也听不懂,奚昭野更急了,脸上的红蔓延到全身,索性在黑暗中一点也不起眼。她眼一闭,豁出去一般高声道:“正常情况下……会不会脏。” 眨了眨眼,顾棠晚又理解了一会,总算勉强懂得了奚昭野的意思。 笑着摇了摇头。顾棠晚揉了揉她如临大敌的脑袋,将她指引到了客厅。让她坐在她身旁。 第65章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半夜偷偷晒裤子的,这有什么,都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只能说明,她长大了。 这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长大了有欲望很正常。便是她也有的。 思及这个小崽子从小没有母系亲属陪在身旁,学校生物课对这些又如视洪水。怕是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身体。 哪怕时间已经很晚了,奚昭野应该去睡觉,免得明早上课没精神了。 顾棠晚还是决定临时对她上一门生物课。 若是晚上纠结这些睡不着,便是她这个做老师的失职了。 “你觉得是不正常的?或者说是羞耻的?”顾棠晚弯了弯眼角,望着奚昭野问完以后再也没有抬起的脑袋。 顾棠晚此时的语气太过温和,让奚昭野砰砰砰跳个不停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想了一会,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没有人告诉我这样是对的还是错的。但是所有人潜意识都是这么表达的。所以我自己推断了出来。” “她们来经期换卫生巾的动作都是遮遮掩掩的,从来都是偷偷摸摸地从书包里掏出来塞进口袋再偷偷摸摸地回来。家里的阿姨从来都不敢将裤子晒在晾衣杆上,因为怕别人看见。”奚昭野三言两语总结了她从小到大所见的。 “所以哪怕这件事和那件事并没有实质性的瓜葛,我也能从她们的态度中推断出这种行为是不好的,是坏女生才会做的,好孩子应该杜绝。” 奚昭野的声音越来越低,她怕顾棠晚也这么觉得,若是她也这么觉得,她日后不做便是了,也不是不能忍。 “那老师今天便告诉你,不是这样的。这并不脏,这只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每个人都有。你需要做的是正视它,合理地面对处理它,不需要压抑它,将它视为洪水猛兽,知道吗?” 顾棠晚温声道。 “就像是人生来就要呼吸,鱼生来便会游泳,生物的本能而已。你没必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真的吗?”奚昭野抬起眼眸,愣愣瞧着她。这与她生活的环境透露出来的信息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正常的生理现象吗? 所以她那个的时候想她也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想她的时候会更舒服也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自然,难道你相信别人,不相信老师。”顾棠晚挑了挑眉,故意问道。 “没有,没有,我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信。 奚昭野想清楚后,咧嘴冲她灿烂一笑。 她不会有心理负担了。 看到她终于想明白了,顾棠晚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轻声嘱咐道: “就是要注意个人卫生,事先事后都要清洗。不能用脏东西触碰,那个地方很容易感染的。” “不过就算感染了也不要晦疾避医,就是正常的生病,跟感冒没有什么区别。不是什么脏不脏的。” “次数也不可过多,身体可能受不住。” 奚昭野又点了点头,而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泪莹润了整只眼睛。 12点10分了,顾棠晚扫了一眼手腕,催促她赶紧去睡觉。 养好的生物钟到点就该睡了。这次看在情况特殊,便不罚她了。 瞧着她乖乖地走进房间睡觉,顾棠晚便也上楼了。 她这个老师该传授的知识都传授了,至于更多的,怎么舒缓,需要用什么,怎样更舒服,便不会是她这个做老师应该教的了。 因为那样就越界了。 让她自己慢慢探索吧。 奚昭野蜷缩在床上,明明很困了,她就是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顾棠晚刚才说的话。 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那她想顾棠晚也是正常的吗? 她刚才只问了前一个问题,顾棠晚也只解答了前一个问题。因为第二个问题远比第一个问题更难以启齿。让她始终没办法问出口。 她应该想她吗? 明明顾棠晚已经将前一个问题解释得很清楚了,奚昭野还是有点不安。 因为她突然想起来,她路过那条街的时候好像看见过,虽然影影绰绰不是很清楚。 但她稍微一联想,好像就懂了。这种事跟那些男女之事有着极大的关系。区别好像就是一个是自己动手的,一个是和他人的。 所以,都是和男人的。至少,她从小到大都是看到的都是。 可是,她和顾棠晚都是女的。 这样的情况也是可以的吗?顾棠晚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第63章 “啊啊啊, 终于考完了,放寒假了啊啊啊啊。” 顾棠晚刚收完卷子踏出门, 班级便闹成了一团。 听着那些皮猴子上蹿下跳地敲桌子、做怪叫,顾棠晚笑着摇了摇头,倒是没有去打扰她们的兴致。 时间过得可真快,一个学期过去了。马上就要过春节了。 “昭野,你寒假准备做什么?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再过几天我就要回家过年了。” 陆以南收拾完东西,见奚昭野背上书包已经打算往外溜了,拍了下她的书包,腼腆细微的声音难得放大了,显然开心坏了。 “好啊, 想去哪里跟我说一声, 榕县这个小地方就没有我奚昭野去不了的。通通都是我罩的。没人敢欺负你。”奚昭野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得意洋洋地打包票。 “呀,昭野真厉害,昭野真威风。”话音刚落, 陆以南便软声夸着, 其余听到这话的同学也纷纷捧了几句,将她的同桌奚昭野吹得神采飞扬, 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就差站在桌子上披个披风登基了。 显然相处了几个月后,陆以南非常了解她的同桌,她最喜欢别人夸她了。第二喜欢别人夸顾老师。最讨厌有人在背地里说顾老师的坏话,还让她听到了。 通常这种时候,她的拳头便上去了,将他们打的屁滚尿流发誓再也不敢才善罢甘休。 而后被顾老师揪到办公室里教训,被教训完后接着干,屡教不改。让顾棠晚有一阵子非常头疼。 按奚昭野特地放出去的狠话就是:谁敢说顾老师的坏话, 我揍谁。顾老师因为这件事处罚了我,我再揍一顿。比一比谁的拳头更硬。 顾棠晚当然知道她严厉的班规会引起学生的不满,背地里骂骂她也是很正常的。反正在她面前都是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她就当做什么不知道。 哪个当学生的没有骂过老师,吐槽过老师。 只是那个孩子太较真了。只要听到一句便受不了了,闹腾开来。让她轻也不是,重也不是。 轻了,人家毕竟只动了口,而她是完全上手将人给打了,必须处理。重了,她又怕那个小崽子觉得委屈,毕竟都是为了她。况且她确实挺喜欢那个小崽子的,谁不喜欢这种全然维护自己的学生。 “昭野,那你跟谁过年啊。”陆以南有些好奇地问道。 自从班级里有人发现奚昭野和顾棠晚一起上下学,便明里暗里打听八卦她们的关系。 奚昭野刚想说因为她没地方去了,顾棠晚看她可怜便让她寄住在她家。 顾棠晚便当着全班的面解释了一遍:奚昭野的亲人远行,放心不下,便托她照料。 自此以后,他们也算懂了一些奚昭野莫名其妙发疯的原因。 原来是把那个灭绝师太当长辈孝敬,若不是她两长相并不相似,他们都要猜测奚昭野莫不是那个灭绝师太放在乡下养的女儿吧。 “我当然是……”奚昭野扬眉刚想说她当然是在榕县,陪着顾棠晚一起过年了。 而后又想起顾棠晚的家好像不在榕县,毕竟从一开始她便知道顾棠晚是大户小姐下乡支教来了。便又踌躇了起来。 她要回家过年吗?回哪里?奚昭野突然想起来,她竟然不知道顾棠晚的一点家庭背景,家里有多少人,有没有喜欢的人。是不是结婚了。 顾棠晚从来都没跟她说这些。 “我……我看一下。”奚昭野的眉目耷拉了下来。 若是顾棠晚回家的话,她又是一个人了,她又要一个人看着别人放烟花,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读书,一个人自言自语了。 她……想和她过年。每一年都想。 顾棠晚垂眸飞速批阅着期末试卷,比往常的动作更快一些,显然班级那些孩子的急切影响到了她,让她也想早点改完早些放假。 让她也期待着第一个在榕县过的年。 屏幕亮起,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过来,顾棠晚熟练地按掉。 没过多久,又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这次倒是有显示备注。 顾棠晚思索了一会,无奈地接听了。 “姐,我今年不会回去过年的,你别劝了。” “顾棠晚你个孽障,马上给我滚回来。你是要气死我吗?”格外熟悉的声音窜入耳里。 顾棠晚的脸沉了下来,刚想挂断。就听那个声音越来越弱。 顾棠锦无奈地安抚了几句她的老师,见没有用,便拿着手机朝外走,将两人隔离了。 第66章 “棠晚,我不是来劝你回去的,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我过几天到。” “姐,你来做什么?”顾棠晚想起她母亲那惊人的控制欲和无时不在的骚操作,眼里没有一点姐妹重逢的喜悦,她警惕地问道。 “你个小没良心的,前面顾家的几波人可都是我替你拦着的。你现在还这般想我。”顾棠锦轻斥了她几声,而后放软了声音: “放心,这次就我一个人,不劝你回去。我就是看看我的小妹妹吃的好不好,住的好不好,是不是瘦了。若没有确定,我不放心你在外面过年。顾老师也是一样的。” “知道了。都这么大个人了,别瞎操心。”顾棠晚弯了弯眼角,倒是没有拒绝。 她觉得顾老师跟她姐简直就是天选的母女,绝配。一个控制欲强,一个展现欲强,乐意被她管着。 不像她,完完全全遗传了顾老师,两个控制欲强的人撞在一起那便是火星撞地球,谁也不服谁,一天没呛几次都是稀奇。 改完考卷登完分,已经很晚了。奚昭野都已经无聊到数顾棠晚头顶的头发了。 “走吧,回家。”顾棠晚背着包起身,冲奚昭野喊道。 “来啦。”奚昭野蹭地一下窜了起来,蹦蹦跳跳地走在了顾棠晚的前面。 这孩子,走路都不好好走。 顾棠晚温柔瞧着她,摇了摇头。 她觉得奚昭野又长高了一点,过年了,应该给她买新衣服了。 回想着近段日子流行的款式,顾棠晚觉得有几套非常适合她。 她觉得奚昭野就应该穿艳色的衣服,红色、橙色、黄色……一穿上去便像一团暖乎乎的烟火,噼里啪啦的,还没点燃自己便炸开了,走到哪都是最绚丽夺目的存在。 稍微一不注意,奚昭野便又回到了她身旁,好奇地问道:“顾老师,你最近有安排吗?” “没有。”顾棠晚瞧着小崽子转悠的眼珠就知道她有话说,就是一时猜不到她想说什么。 “那顾老师想看榕县冬天的大海吗。”眨巴着眼角,奚昭野期期艾艾邀请着。那束光从大眼睛里淌出来,颤巍巍的,却又亮得分明。 顾棠晚稍微一想便明白她想要问什么了,她是想问她是不是待在榕县和她一起过年。 她又有些想逗小孩了。 “冬天,现在不是已经冬天了吗?”顾棠晚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竟没有理解奚昭野话里暗含的意思。 “不是现在这个冬天。是……是榕县最冷的冬天。1.2度的冬天。”奚昭野急忙加了一些限定词。 “哦,你是说春节前后是吗?” 奚昭野立即点了点头,而后眼巴巴瞧着她。 “这个得看行程安排。我现在也不清楚。” “好吧。”奚昭野闷闷地应了一声,垂头快走了几步,踹着路旁的小石子。 踹了一会,她又跑了回来,清脆道: “榕县冬天的大海是静静的,慢吞吞地漫上沙滩,悄无声息地退回去。海水是温温的,不冷。退潮的时候沙滩上还会爬螃蟹呢。” “顾老师你要是看不了我可以替你看,等你回来后一一讲给你听。很好玩的。” 绚烂的光从她的眼眸里漫出来,顺着眼尾的弧度轻轻晃,带着点夜露般的湿润,又藏着星火似的温度。 这孩子,贴心的时候没人比她更贴心。为什么会这么懂事呢,懂事得让人心疼。 她更愿意看见她像平常一般闹腾开来,上蹿下跳要跟她过年,而不是这般。 顾棠晚恍惚了一会,她揉了揉她的脑袋:“逗你的呢,我自然在榕县过年,和你一起。” 虽然对顾棠晚逗她这件事有些恼怒,奚昭野依旧蹦了起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倒映地全是顾棠晚的面容。 “真的。你没有骗我吗?”奚昭野还是有些不相信。 因为奚昭野知道,春节是要和家人一起团聚的。不见面的话就会很想很想。 就像她在春节时,在生日时,都会很想她妈妈,想一整天。 所以她不应该阻拦顾棠晚回家过年,连提都不能提。她见不到自己的家人了,但顾棠晚可以。如此一想,就不那么伤心了。 “骗你做什么?” “啊啊啊啊啊。”小人兴高采烈地朝前跑了一段消磨自己过剩的喜悦,而后又跑了回来。 “我想和你去沙滩上抓螃蟹,想和你一起放烟花,一起吃年夜饭,一起看春晚……”她叨叨叨念着自己过年想要做的事。 顾棠晚笑着瞧着她,温柔地点了点头。 别的孩子有的,她也必须有。没有的,只要她想要,她都能办到。 第64章 “顾老师, 顾老师,你看我又长高了是不是。”吃完饭的奚昭野站在她们画的那几条线上, 自顾自地比划着。 沿着脑袋切一条线,固定住,脖子伸出来观察着与上一次的距离,发现有点差距。 如此对比完几次后,奚昭野兴高采烈地将她的发现告诉顾棠晚。 顾棠晚扬高眉目,示意她别动,她亲自量一遍。 拿着记号笔往墙上一画,确实高了不少,顾棠晚还在感慨, 奚昭野便满意地瞧着那条不停朝上走的线。而后用手比划着最高那条线和她的距离。那是顾棠晚的身高。 差不多撑开她整个手掌的距离。还差那么多, 那么多她就有顾棠晚高了。 “真的,我们小野又长高了,过不久就能跟棠晚一样高。”知道奚昭野一心想要超过顾棠晚,王姨便用这句话来夸她。 “都是王姨的饭做得太好吃了, 我每天都吃很多, 才会长得那么快。”奚昭野被长辈表扬的有些害羞,一边搓揉着脖子, 一边回复着。 “为什么要长的比我高。”顾棠晚还是不理解奚昭野为什么对长高有着那么大的执念。特别是一定要比她高。 奚昭野眨了眨眼,装作没听见。 因为这样她就可以将顾棠晚抱在怀里,搂在怀里。 一想起她晚上做梦的那些画面,奚昭野咧开的嘴便越来越大。 虽然顾棠晚除了那几次,根本就没有抱过她,最亲密的接触也不过是揉揉她的脑袋。 但没关系,她长大了以后可以主动抱她,主动将她揉在怀里。 奚昭野瞧着那不断接近的线, 幻想着她们的未来。就好似她们之间的距离会随着身高的缩短随之减小。 顾棠晚伸手在她傻笑的脸上晃了晃,见她还是那副模样,无奈放弃了。 “呀,8点了,顾老师我先走了。”奚昭野瞥见顾棠晚手腕上的时钟,打了个招呼便窜出了门。 “中午记得吃饭,晚上早点回来。”叮嘱了一句,顾棠晚也就没再管了。 奚昭野便是平常的周六周日,也会出去。基本都是花一天的时间去酒吧打杂,一天的时间陪她。 近来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天天出去,一去就是一整天,早出晚归的,她联系过蒋千刀,得知奚昭野确实如她所说的那样,日日在酒吧帮忙做事。她也就由她了。 毕竟她晚上那么晚回来,也会将她布置的作业认真写完,写完再给她检查。 她也不想要求她太多。 只要她晚上9点准时回来就可以了。 奚昭野急冲冲地往酒吧跑,见今日出来的时间有些晚,她双腿一拔,跑得更快了。 8点半酒吧里的那些人出手大方,小费一给就是十几二十块钱,她可不能错过。要是错过了一天也就挣个二十几块钱。春节前根本就挣不到。 她想送顾棠晚一个新年礼物,一个漂亮的银手镯。上面刻了一只白鹤,非常适合顾棠晚。 那是她有一次碰巧路过首饰店瞧到的。透过玻璃,她看到一个店员拿着那个手镯给一个男的展示,通体泛着温润的哑光白,像夜晚窗前洒进来的月光。镯身不宽不窄,恰到好处。 奚昭野隔着空气比划了一会,正好适合顾棠晚。在那一刻,奚昭野便下定决心,无论多少钱,她都要买下来送给顾棠晚。作为新年的礼物。用她自己的钱。 第一个障碍便是,奚昭野默默站在玻璃前,盯着那个男的,颇为恶毒地诅咒着:你不喜欢它,你没有钱买它,你快些走吧。别挡着我的路了。 那男的竟然真的如她所料,讨价还价了一会,便沉着脸走出了首饰店。 奚昭野竖着耳朵听了个干净,800块钱。也就是说她一天赚50块钱的话,差不多20天便可以买下来了。 啧,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鄙夷了那个男的。就这点钱还说爱自己的女朋友。远不如她。 她喜欢顾棠晚,她便会打杂挣钱送给她。不管花多少天。 得意洋洋地走在路上,奚昭野说干就干,立即跑到酒吧里打杂。 打杂了那么多天,她总算赚够了钱,跑到首饰店里,买回了她心心念念的银手镯。 抱着那一小个盒子,奚昭野神采飞扬地跑回了家,她要亲手给顾棠晚带上。 第67章 “姐,你怎么具体时间也不说一声,我让荀绾去接你。”顾棠晚无奈瞧着提着大包小包直接出现在她门口的顾棠锦。 “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顾棠锦将行李箱往家里一推,空出手来伸直了双臂。 “不给我一个拥抱吗?棠晚。”唇边荡着浅淡的弧度,像春风拂过湖面晕开的涟漪。顾棠晚抱住了她,将脑袋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姐,我想你了。” “哎,这还是我们棠晚第一次说想姐姐呢。姐姐要将这一刻记下来。”顾棠锦伸手揉着她散落而下的长发,颇为感概。 她还记得她被顾老师领回家的时候,第一眼瞧见她。 明明只有6岁,她已经端正地坐在书桌前,提着毛笔练字。听到顾老师喊她,她扭回了头,那一瞬间,她就觉得她的妹妹很漂亮很矜贵,像个小公主,她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的。 顾棠晚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勾起唇角冲她笑。许是小时候修行不到位,她的笑容很冷很假,就像是贴在脸上的面具,一点人气都没有。 稍微相处了一会,顾棠锦便知道她的妹妹远没有外表看上去的那般好说话,强势又傲气。相处了很久,知道顾棠锦对她没有恶意,还会替她在她母亲面前掩饰,她才渐渐将她当成自己的姐姐。 不过现在她的妹妹将那盛气强势收敛掩饰了一番,总算没有那么明显了。远远瞧过去,多么温柔和善的一个人。 比起顾棠晚,顾棠锦的笑就更温和真实一些。 奚昭野刚从一楼蹦蹦跳跳地走上去,便撞见了两个人在门口相拥。她愣愣地瞧着那个她没有见过的女人。 素色的衣裳,松松挽起的长发,她温柔地抚摸着顾棠晚的头发。 很漂亮,毋庸置疑的漂亮。跟顾棠晚站在一起格外和谐。 握着盒子的手微微颤抖,奚昭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她不喜欢那个人那样抱顾棠晚。就好似……就好似,顾棠晚跟她很亲密一样。 可是,顾棠晚也没有将她推开,她会将脑袋枕在她肩膀上,她愿意让她那样抱。 她都没有那样抱过她,因为她知道,顾棠晚不会同意的。 说不出的委屈混着酸涩往上涌,眼眶有些发热,奚昭野将那盒子塞进自己的裤子里,藏了起来,就像是将自己的委屈一同藏起来般。 顾棠锦稍微一扫顾棠晚新买的房子,便觉得不对。 棠晚的家里有另一个人的痕迹。 一高一矮不断接近的身高线,墙上贴着的作息时间表,阳台上晒着的衣服、桌上摆放的叶子、石头、奇形怪状的橡皮擦…… 这都不是顾棠晚会用的东西。 谈恋爱了?怎么连她都瞒,她可什么都没带。 顾棠锦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随后便立即打消了。那个作息时间表是初高中的,说明和她一起住的是个学生。 她妹妹不至于那么畜生,对一个孩子下手。 顾棠锦脸上的疑惑太过明显,顾棠晚给她倒了一杯水,轻声解释着: “就是我上次托你要教科书的那个小孩。她家境特殊,住在家里不安全,我便将她接过来与我同住。” “我知道你挺喜欢那个孩子的,要不然你也不会再向我要顾家的字帖。就是没想到你那么喜欢,竟然直接将她领回家了。”顾棠锦显然十分吃惊。 因为她的妹妹是个边界感特别强的人,不喜欢别人来自己的私人领域。因为这事,她不知道和顾老师闹了多久。 她便是将那个孩子养在隔壁,她也就没那么吃惊了。 顾棠晚勾起唇角,温柔地笑了。“你见到就知道了,她是个好孩子,相处一会便会觉得心软软的,想要对她好的孩子。” 顾棠锦更加诧异了,能让她妹妹那个挑剔的性子评价那么高。她可得好好见见那个孩子。 “这么喜欢?什么时候领回家上个族谱,过个明路。”顾棠锦提议着。 她们顾家基本都是这样的,遇到看上的或是喜欢的苗子,就喜欢拐回来当徒儿。 一则,自己的衣襟有了传承。二则,顾家向来是最护短了,上了族谱便是顾家的人。 被人欺负那就是惹了一串的,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无穷尽也。 顾棠晚有些心动,但还是摇摇头拒绝了。 “还是再等一会吧,那孩子上蹿下跳的,要是回去让顾老师瞧见了,指不定会训斥教导许久。若是我也就罢了,若是让她再经历一次我受的罪,我可舍不得。”顾棠晚撇了撇嘴,显然对她母亲意见非常大。 不是说那是个乖孩子吗?上蹿下跳的乖孩子? 顾棠锦眨了眨眼,非常不理解。 第65章 晚上9点整, 顾棠晚瞥了一眼响起的闹钟,皱起了眉头。 那个小崽子怎么还没有回来。不会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吧。寻常这个时候她早就回家叨叨叨地跟她讲她今天遇到的好玩的事了。 披上大衣, 顾棠晚作势朝外走去。 懒懒倚靠在沙发上抱着电脑处理文件的顾棠锦疑惑询问道: “怎么了?” “那个孩子没有回来,我出去看看。”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顾棠锦披上大衣,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冬天的晚上很静,像被一层薄冰裹住了整个世界。奚昭野蹲在楼下的草丛里,闷闷地垂下脑袋。榕县的冬天不似北方那么严寒,但到底也是冬天。一动不动在这蹲了几个小时早就冻僵了。 刺骨的风呼呼吹过,奚昭野打了个寒颤,抬了一下撑在膝盖上早就失去知觉的指尖。 蹲在这抬头便可以看到家里亮着的灯, 顾棠晚是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吗?那个女人还是没有走吗?她今天是住在家里吗?那她现在回去会不会打扰顾棠晚。 她也不知道她在闹什么脾气。她现在就是不想回去。 既期盼着顾棠晚能抛下那个人出来找她, 又不愿顾棠晚大晚上顶着寒风来找她。 两个全然相反的念头在脑海里打架,一直到太阳下山、入夜已久,都没有打出结果。 于是那个红色的身影渐渐被黑暗笼住,再也不明显了。 小区的路灯亮着, 光晕被寒气揉得模糊。顾棠晚踏出楼道, 四处一扫,便眼尖地看到了那个蜷在草丛里离家并不远的小人。 怎么晚了不回家, 蹲在这里干什么。成心找骂吗? “奚昭野!”顾棠晚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怒气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奚昭野眨了眨眼,睫毛上似乎结了一层霜,视线里的一切都蒙了一层白,有些模糊不清。她艰难地从地上趴了起来,咧开嘴唇冲顾棠晚笑。 “怎么冻成这个样子?”顾棠晚蹙眉瞪了她一眼,伸手将奚昭野羽绒服上自带的帽子往她脑袋一扣,暖融融的毛擦过她冰冷的脸颊, 将整个脑袋都包裹住了。 头顶两侧自带了两个瘪瘪的耳朵,软塌塌地随着帽子耷拉在脑袋上。 是一对狼耳朵。 顾棠晚买这件羽绒服的时候就觉得她非常适合奚昭野,艳丽的红,还自带两个耳朵,奚昭野穿上一定很好看。 可惜奚昭野觉得这样非常不符合她威武霸气的形象,说什么也不肯带帽子,索性榕县冬天不是很冷,顾棠晚也就由她了。 下意识想要将那个帽子推掉,两只手腕便被顾棠晚攥进了怀里。 比奚昭野大了一圈的手掌将她的手完完全全包裹住了,温柔的暖意将她僵硬的皮肤一点点地暖化。顾棠晚沉下了脸,一边搓着她冻得发红的指关节,一边将她往家里拉。 “顾老师,我……”瘪了瘪嘴,奚昭野刚想道歉,余光又瞥见了那个人,那个人站在不远处,笑着看着她们。 喉咙一哽,她又闷闷地垂下了头。 见奚昭野始终不解释原因,顾棠晚的眉目更严厉了,她捂着奚昭野的手,直至她的指尖透出点活气,不再像刚才那样冰得吓人,她也没有松开。她沉声道:“待会再收拾你。现在回家。” “嗯。” 顾棠晚带着奚昭野回了家,踏进屋子,换上毛绒鞋。奚昭野便看着那个女人也踏进了家,换上毛绒鞋,坐在了沙发上,好像这也是她的家一样。 背地里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奚昭野扭过头瞧着给她煮姜汤的顾棠晚,她一点反应也没有,一幅习以为常的样子。 一屁股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奚昭野鼓着嘴巴暗自生闷气。 一边是这个女人怎么能住在顾棠晚家里,她不同意。一边又是就算住在顾棠晚家里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根本就没有权利干涉顾棠晚的事,无论她带谁回家。想要跟谁亲近。 住在顾棠晚家里都是因为她发善心可怜她了。 顾棠锦表面上无比认真地打着电脑,实则偷偷观察着那个小孩。 那个小孩双手环抱在胸前,眉峰斜斜地向上挑,锋利得好似要刺破空气。 第68章 跟她妹妹生气的时候有八分相似。不过不同的是她妹妹生气的时候不怒自威,怕是没人胆敢找她晦气。 而这个小孩就像一只气鼓鼓的河豚,随时都有可能会爆炸。怕是会有手贱之人忍不住想要戳戳她那圆鼓鼓的脸颊,看她爆炸的时候能搞出多大的威力。 顾棠锦刚有这种想法,又想起她妹妹,便作罢了。 瞧她妹妹那样,可宝贝她这个学生了。她就不讨嫌了。 只是,她怎么感觉这个孩子对她有点敌意呢。她好像什么也没做啊。 将所有的事都想了一遍,顾棠锦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喝了吧。”端出一碗热腾腾的姜汤,顾棠晚亲眼瞧着奚昭野皱着脸一口干了。 而后,什么也没有了。 奚昭野吐着被苦浸透的舌头,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要被那股怪味道给熏臭了。她委屈巴巴地用眼神询问着顾棠晚。 她的糖呢。明明每一次都有。为什么今天就没有了。是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在。 奚昭野喜欢甜的,自然就讨厌苦的。每一个月王姨都会给她做个全身检查,看她有没有哪里需要调养,而后给她开一剂中药。 所以,每次喝药顾棠晚都会给她备几块冰糖。 “没有了。今天你不乖,就没有了。”顾棠晚面无表情地宣布着。 若不是她出去找她,她到底要在草丛里蹲多久。 绝对不是十几二十分钟便冻出来的,是一两个小时。 便是受了什么委屈,同她讲就是了,难道她不会替她做主,为她讨回来吗? “跟我去书房。”淡淡地扔下这句话,顾棠晚便消失在奚昭野的面前。 知道顾棠晚生气了,奚昭野便不敢耽搁,又瞪了一眼看热闹的那个女人,她拖着步子来到书房。 “为什么晚上9点后还不回家。我有没有跟你说过,9点后不回家的后果。” 戒尺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桌面,顾棠晚沉沉地瞧着站在她面前垂着头的小孩。 “有。你会打我。”奚昭野闷闷地回道。 许是听到奚昭野颤抖的尾音,顾棠晚呼吸一泄,放软了声音。 “在此之间,昭昭可以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蹲在下面不回家吗?” 因为我一想到那个女人和你这么亲密便难受。 可是,作为顾棠晚的学生,她没有资格难受,她更不能干涉顾棠晚的社交。 如此说出来,顾棠晚怕是会更生气。 奚昭野闷闷地摇了摇头,表示她不说。 “手伸出来。” 眼瞳蒙上了一层水雾,奚昭野将双手摆在了顾棠晚的面前。 啪地一下重击,戒尺准确无误地打在她白皙的手上。 奚昭野下意识想要缩手,便被顾棠晚掰着手指固定住了。 “啪!” “啪!” 同样的力道一连打了三下,顾棠晚甚至连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她。 刚被顾棠晚捂热的手又被她打红了。 咬着唇的牙疼得一松,从口齿中泄出了点闷哼,奚昭野眼中的水雾越凝越多,刚想掩去,便被戒尺挑着下巴强制掀开了。 “告诉老师,你又在闹什么脾气,是老师哪里做的不对吗?”头一回将她眼中的水润暴露给顾棠晚,奚昭野狼狈地摇了摇头。 “管得太严,让你不舒服了?”带着薄茧的拇指轻轻搓揉着她红肿的伤口。 若是这个原因的话,她想她一时半会可能改不过来,毕竟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性子。 但是若是奚昭野觉得不舒服觉得很委屈的话,她会慢慢改的。 无数细小的电流在皮肤下游走,麻麻的,有些痒,像潮水似的一阵阵涌来。顾棠晚一点也不知道,依旧揉着她滚烫的伤口。 顾棠晚她……顾棠晚她怎么还严刑逼供啊,若是如此还不如揍她几顿呢。 奚昭野有些受不了了,她合并了膝盖,想要将手从她手掌挣脱开。 可是,无论她怎么扭,顾棠晚就是不放。她甚至还将她的手掌拿近了,垂下眼眸认真端详。 她好像快要把小崽子打哭了,让她认真看看严不严重。 带着体温的气流一下下拂过,像极轻的羽毛在蹭,奚昭野呼吸一重,她飞速收缩了一下腹部。 终于带着哭腔将那句话说出了口。 “外面坐着的那个女人是不是要住进来了,和我们住在一起?” 顾棠晚愣了愣,她想过很多原因,就是没想过会是这个原因。 所以眼前这个小崽子是在怕吗?怕一旦别人住进来,她便会被赶走吗? 顾棠晚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没有安全感。 “是的,她住几天便走。” 奚昭野的表情很奇怪,喜怒对半。 她是该高兴她住几天就走了,还是该生气她居然能住在顾棠晚家里呢。 “但是无论家里头来了谁,都跟你没有关系。昭昭,只要你想住,没有人能赶你走的。” 奚昭野闻言努力扯上了一个笑来,看上去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 可是顾棠晚,她在意的不是这个问题。 是……是…… 是什么她好像明白了好像又有点不明白。 第66章 “嗯……”奚昭野蜷缩在床上, 被厚重的被子盖了个严实。 她一腿跨在了被她向内折了几层的被褥上,双腿微屈, 紧紧地夹住了。 她从书房回来后便难受了起来,越来越难受。洗漱了一下躺在床上,想着睡着了便不难受。 可是,她现在睡不着。 吸了吸鼻子,奚昭野胡乱蹭了一会,白皙的脸颊莫名浮上了一层晕红,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她觉得她就是喝醉了,整个脑袋晕乎乎的,像是飘在了天空上随风悠扬, 又似躺在大海里任浪敲击。 奚昭野弓着腰, 将被褥往里按,又更重了些。 明亮的眼眸颤巍巍地染上了一层水雾,她沙哑着声音喃喃道:“顾……顾棠晚。” “难受……” “咚咚咚。”清脆的敲击在寂静的房间格外明显,奚昭野的腿下意识夹得更紧了。 “昭昭睡了吗?我可以进来吗?”顾棠晚轻声询问道。 “可……可以。”怕顾棠晚发现, 奚昭野努力将自己沙哑的声音弄得清脆些, 高声道。 门悄然开启,顾棠晚几乎在她应答的同时便开门进来了。 她见奚昭野乖巧地躺在床上, 瞪圆了眼睛瞧着她。 怕她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突然开灯受不了,顾棠晚没有开灯,半掩盖着门,借助着走廊上透出的光,她朝她走去。 “睡了吗?老师有没有打扰到你。”站在她床旁,顾棠晚轻声问道。 “没有。”奚昭野哑声道。声音几乎快要克制不住地发抖。 她应的太快了,顾棠晚进来的也太快了。所以她根本就来不及收拾自己,她的裤子还挂在她的腿上, 刚掖上去了一半。 “你今天在外面冻了那么久,哪怕喝了热腾的姜汤,老师也怕你晚上会感冒发烧,所以现在来看看。你别动,我测一下体温便走。” 顾棠晚坐在了奚昭野的床旁,微微弯腰俯身,散落而下的发丝隔着被子洒在奚昭野的肩膀上、胸膛上。她甚至能感受到顾棠晚平稳的呼吸声。 顾棠晚的手背搁在奚昭野的脑门上。探了一会,她蹙起了眉。 这孩子怎么那么烫,难道真的发烧了。 “现在会不会难受?”顾棠晚伸出体温计,甩了甩,抽空问着奚昭野。 奚昭野几乎快要点着头应答了。 难受,好难受。整个人仿佛都快要烧起来了。 眼尾和耳根都洇着一层滚烫的红,额角渗出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滑。 奚昭野微张着唇喘着气,刚才那未熄的火在看到顾棠晚的那一霎那,噼里啪啦地燃烧了起来,愈演愈烈。 她难道真的发烧了吗?双腿蜷缩了起来,折成了一个椅子状。奚昭野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夹在腋下5分钟。”顾棠晚甩好体温计后,便自然地掀开被子的一角,想要将体温计塞进她的腋下。 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就连呼吸都停了半拍,奚昭野腹部紧张地缩了几下,一眨也不眨地瞧着她掀起一个小角将温度计塞进她的腋下,而后放下将她遮盖了个严实。坐在一旁掐着表静静等着。 微乎其微地松了一口气,奚昭野突然很庆幸,她的睡衣穿的规规矩矩,从上面看不出来什么。也庆幸,顾棠晚一直都很关心她,怕她掀开的幅度太大会灌进冷风,所以只是掀开一个小角。 若不然,她怕是要被她发现了。 明明心里紧张得七上八下,腹部却莫名发酸,收缩了几下。 就好似,就好似,她很期待顾棠晚看到一般。 奚昭野抿着唇,瞧着顾棠晚柔和的侧颜,她突然想起来顾棠晚在她梦里的样子。 那时候的她的脸更锋利些,却又不是在班级里身为老师的严厉,总之她也形容不出来,反正她喜欢那个时候的她。 第69章 鼻腔翕动,吐出灼热的气息,奚昭野真的觉得她发烧了,而且烧得很严重。怕顾棠晚担心,从她的脸上看出异样,同时也是生物的一种本能。 藏在被子里的手抖了几下,竟慢慢往下移,学着以前那般揉着。 小虎牙将唇咬出了糜烂的一条红痕,她努力控制着自己起伏不定的呼吸,缓缓地呼出来,缓缓地吸进去,除了中间有些许颤抖和颠簸以外,外表竟真的看不出来。 竟然真的没那么热了,奚昭野见有效,便加重了。 最好在体温计测出温度前降温。 待到日后人事皆知的奚昭野真正明白自己今日到底做的是何事,她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她到底在做什么啊。 她竟然缩在被窝,在顾棠晚不知道的情况下,一边睁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顾棠晚,一边…… 她那样做简直就是唐突了顾棠晚。顾棠晚知道了不知得多恶心。 她悉心照料的孩子,怕她生病发烧还半夜来看她,竟然在背地里看着她…… 5分钟已到,顾棠晚又捏着被子将体温计从她腋下抽了出来,许是没有开灯,她并没有瞧见奚昭野僵硬的躯体。 朝门外走了几步,借助走廊上的光,顾棠晚认真一看。 “36度7,体温正常,没有发烧。”说完她便舒了一口气,没生病便好。 至于为什么她摸的时候会那么烫,可能是小孩子的体温本来就会高一些。 对此顾棠晚深有体会。冬天到了,她给奚昭野准备了几副手套,她基本都没有带过。 用她的话说就是一点也感觉不到冷,带着麻烦,写字更丑了。 顾棠晚还不信,时不时用手背测一下她掌心的温度。确实很烫,跟个火炉似的,几乎没有僵冷的时候,就跟她本人一样,一刻也消停不下来。 借着顾棠晚失神的间隙,奚昭野指尖颤抖地剐蹭着。 她感觉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她…… “手在动什么。是不是长冻疮了。”回过神来的顾棠晚见奚昭野藏在被窝里的身体似乎在动,疑惑地隔着被子想要抓住她的手。 由于藏在被窝里,位置没有那么精准。顾棠晚的掌心撞在了她的手臂上,推出了几厘米。 手指沿着腹部往下重重擦了过去,奚昭野先是一僵,而后蜷起的腿颤抖了许久。 脑子一片空白,额角的碎发被汗濡湿,贴在滚烫的皮肤上,随着她微微扬起的脖颈轻轻滑动。 下颌线绷得发紧,又在下一瞬松垮下来,泄出了一声压抑的极低的轻喘。 她觉得自己要死在顾棠晚手下了。 那双眼睛像是浸在温水里的琥珀宝石,蒙着层湿漉漉的水汽,眼尾泛红,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只觉得那片水光里盛着太多东西,要漫出来似的。 奚昭野急切地摇了摇头,哀求着。 顾……顾棠晚,你出去好不好。 出去…… “说话。”见奚昭野只是摇头并没有说话,顾棠晚沉声命令道。 由于房间没有开灯,渗进来的光又被顾棠晚的后背挡住了,漆黑一片下,她根本看不清眼下这个小崽子的表情,自然也不是很清楚。 这个小崽子耳根是红的,身体是抖的,衣服是湿的,一副快被欺负哭的模样。 “我……我刚才腰有些痒,挠了挠。没什么大事。顾老师,我困了。”奚昭野哑声说完后,立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早些休息吧。晚安。”见奚昭野真的累了,顾棠晚便俯身将她的被子严严实实地掖好,带上了门。 “晚安,顾老师。” 见走廊上射进来的光彻底消失了,奚昭野这才如释重负地放松了下来。竖起耳朵听着顾棠晚上楼的声音。 等了许久,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披上外套,跑到厕所里去换洗。 整理干净,奚昭野重新躺在床上,没过一会便睡了过去,倒是格外的好睡。 意识在混沌中浮浮沉沉,不知过去了多久,眼前的场景总算清晰了一些。 熟悉的书房,熟悉的戒尺,顾棠晚坐在椅子上,严厉瞧着她。 “为什么不好好听话,为什么晚上9点还不回家。” 怎么在梦里了,顾棠晚还在训斥她啊。 都已经教训过她一回了,将她的手都打红了,还要训她。 潜意识里清楚自己是在做梦,被训斥了一顿的奚昭野非常委屈。 她鼓着嘴巴,瞪着顾棠晚。 “顾老师,我不喜欢你和别人抱在一起,不喜欢你和别人那么亲近,更不喜欢别人住在我们家里。” 一字一句地将自己心中的话全说出来后,奚昭野上前了好几步,啪的一下双手搭在椅背上,她将顾棠晚困在了椅子上。 “那你喜欢什么?”顾棠晚眨了眨眼睛,非但没有躲,反而凑上了前,嘴唇几乎擦着她的唇吞吐道。 她喜欢什么? 她喜欢…… 她喜欢…… 咚咚咚,奚昭野垂眸盯着顾棠晚的红唇,一双眼眸像是燃烧的野火,烫得吓人。 像敲开了一扇久闭的门,脑子里乱哄哄的思绪突然清晰可见了。 她伸手捂住了顾棠晚的眼睛,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压。 在要触碰到的时候,她停顿住了,观察了一会顾棠晚,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像是在默许,她重重地压了下去。 奚昭野吻住了她的唇。 “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喜欢亲你,喜欢像对待我自己那样对待你。” 第67章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窗在被单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 奚昭野猛地睁开眼睛, 愣愣地摩挲着自己的嘴唇。梦里残余的触觉历历在目。她吻上了顾棠晚的唇。而后被她扯着衣领压在椅子上亲。 她怎么会梦到她亲顾棠晚呢。顾棠晚怎么会那样亲她呢。 她拍了拍自己泛红的脸颊,想要去洗手间清醒一下。 披上大衣, 刚站起来,便有粘腻滑落,她刚换不久的裤子,又要换了。 清洗完后,奚昭野靠在床头,彻底睡不着了。 怕打扰到现在平静的生活,奚昭野其实不想去思考这个梦背后的深意。只是,顾棠晚微肿的红唇,幽深的黑眸, 修长的手指…… 每一幕都格外清晰, 她甚至都能想象回忆出梦里她的战栗。 她……喜欢顾棠晚。 不是朋友的喜欢,不是师生的仰慕,是类似于男生对女生,女生对男生的那种喜欢。 因为, 好朋友之间是不会想要亲嘴的。她看过那些亲密的好朋友是怎么相处的。 她们会手牵着手, 会躲在一个被窝里睡觉。偶而也会开玩笑一般亲吻着对方的脸,但是绝对不会那样亲嘴。那样不只是唇贴着唇的亲嘴, 具体是怎么样的她也不是很清楚。 这种亲法她只在那些男女之间看到过。她之前一看到他们互啃就觉得恶心,但是她一想到对面是顾棠晚便不会有这种厌恶。甚至很喜欢。 只是,她不是男的,顾棠晚是女的,女生可以喜欢女生吗?这样的想法是对的吗? 如果是对的,为什么她从来没见过。 奚昭野惊慌失措地回想着,在她记忆里翻来覆去地寻找。 一无所获。她看到过许多男男女女处对象,她的所有邻居是, 酒吧里玩闹的人是,去那条街寻欢作乐的人也是…… 所以,她的想法是不对的吗?如果顾棠晚发现了会接受她吗? 她不想她讨厌她。 奚昭野只要一想起顾棠晚可能会露出厌恶的表情,便情绪低落,很难受很难受。 如果会被她讨厌的话,她还不如不发现自己喜欢顾棠晚呢。 脑中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窝蜂地四处乱窜,窜到奚昭野生生坐到天亮也没有再睡着了。 起床洗漱,勉强让自己看得精神一些,奚昭野小心翼翼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小盒子,是她这几天赚钱买的银手镯。 指尖掠过盒内暗红色的绒毛,轻轻摩挲着银手镯上那高仰着头格外矜贵的白鹤。 还可以送给顾棠晚吗? 踌躇了一会,她还是将盒子盖上,塞进了最底层的抽屉里。 若是……若是顾棠晚不讨厌这种关系,她便送给她。 其余人早上起得早,都已经吃好饭了,顾棠晚见奚昭野起来了,便把热在锅里的早饭拿上了桌。 “起来了,王姨做的肉包和油条,知道你爱吃。”顾棠晚穿了一件米白色的毛衣,领口是半高的圆领,绒毛堆在颈窝处,显得格外温柔。 奚昭野眨了眨眼,眼眶莫名发热,她垂下头低声道:“谢谢顾老师。” 抓着包子往嘴里塞,闷闷咀嚼,平日里最喜欢的早餐今日吃的如同蜡嚼。 哦,今日怎么这么客气。往日早就笑着扑上来一口一个包子了。 顾棠晚有些疑惑,而后她将目光放在吃完饭后坐在沙发上的顾棠锦身上。 第70章 许是有旁人在吧。思及昨晚奚昭野说的那些话,她又觉得她果然还是个孩子,又有几分心疼。 “姐,即将过年了,顾家那边没什么事要处理吗?按往常来说,祭祖、开祠、上香这些事应该都要你来安排吧。”顾棠晚挑了挑眉。 顾棠锦的眼睛从电脑上移开了,她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顾棠晚,你不帮忙就算了,还在这说风凉话。安排啊,我现在不就正在安排吗?难得有个假还不消停。” 顾棠晚闻言扫了一眼她电脑上密密麻麻的座位表,还有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图。 顾xx和顾xx早年因为学术问题结下了仇,愈演愈烈。不是今日我卡你学生的论文,便是明日你卡我学生的论文,不能安排在一起,免得打起来。 顾xx抢了顾xx看重的徒儿,并且在给本科上课时公然讲顾xx的坏话,致使顾xx的课学生没到,开不起来作废了,不能安排在一起,免得发生血案。 顾xx的学生隔三差五地去偷顾xx实验室里的材料…… 顾棠晚一看便觉得头疼,她急忙收回了眼神,摆了摆手,表示她爱莫能助。 “我也想帮忙啊,可是我离家久了,对于这些人情世故怕是不太了解。到时候安排错了,搅了顾家的大祭,顾老师可不得亲自杀到榕县啊。” 姐?顾老师? 奚昭野坐在一旁的餐桌上,竖起耳朵听她们的动静。 那个女人是顾棠晚的姐姐?所以她们才会那么亲密,她才能轻而易举地住进顾棠晚家里吗。 对吗?对吗?一定是这样的。 “顾老师,你们是……”奚昭野眨巴着大眼睛,压下心底的喜悦,装作一副无知的样子请教着。 “她是我妹妹,这位小同学,你觉得我们看起来不像吗?”顾棠锦将手搭在顾棠晚的肩膀上,笑意盈盈地问道。 “像,很像。”奚昭野点了点头,咧嘴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姐姐真漂亮。” 顾棠晚也漂亮。更漂亮。她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 顾棠锦愣了一下,表面上笑容更添几分,心底却有些疑惑。 昨日她妹妹这个学生对她还有几分敌意,今日便消失不见了。而且是在得知她是棠晚的姐姐以后不见的,甚至笑得颇为真诚灿烂。 真奇怪,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是其余身份,这个小孩便有敌意呢。 顾棠晚瞥了一眼喜上眉梢的奚昭野,也不知道这个小崽子又在乐什么。 往日也没见她对除了她以外的人那般嘴甜。 罢了,本来就有一部分是说给她听的,免得她多想。 “现在已经9点了,你往日不是要去酒吧吗?别迟到了。”顾棠晚点了点手腕上的手表,提醒着。 奚昭野欢快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这些日子忙完了,以后都可以待在家里陪着她。 话音刚落,就见顾棠晚沉着一张脸朝她走了过来。奚昭野紧张地揪着桌角,一颗心上蹿下跳。就在她认为自己是不是哪里让顾棠晚看出来的时候。 近距离观察了一会的顾棠晚弯腰用手背量着她的体温。 睫毛颤了颤,光就在眼底碎成千万点,明明灭灭地跳着,像揉碎的星子浸在温水里,漾着一层湿漉漉的亮。 奚昭野趁着顾棠晚弯腰垂眸的间隙,抬眸瞧着她。 努力隐藏,却仍不受控制地泄出些许端倪。 有团暖融融的光,从瞳孔深处漫出来,裹着些微羞赧,又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在眼波里轻轻晃。 这样的顾棠晚,又让她怎么喜欢不上她呢。 在一旁看了全过程的顾棠锦蹙了蹙眉,总觉得她妹妹养的那个孩子看她的眼神不对,但是具体是哪里不对她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 不像是孺慕之情。 见奚昭野没有发热,顾棠晚轻声问道: “昨夜没睡好?今天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奚昭野摇了摇头,努力睁大自己因为没怎么睡而耷拉下去的眼皮。 “我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顾老师你别担心。” 再三询问了几遍都是这个答案,顾棠晚将信将疑地收回眼神,刚想转身,便见那个小崽子拽住了她的衣角。 “黑眼圈真的很大吗?”奚昭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她刚才在镜子上看还好啊。不会很丑吧。 “很大。”顾棠晚勾起唇角,吓唬道:“像个熊猫似的。” “啊,那不是丑死了。”奚昭野闻言立即拉拉了个脸,揉着自己的眼睛。似乎想要将黑眼圈搓掉。 “别动,手脏别揉眼睛。”顾棠晚抓着她的手腕远离眼睛,而后疑惑地眨了眨眼:“熊猫不是很可爱吗?” “长在熊猫脸上是可爱,长在我脸上便是丑。我才不要黑眼圈。”本来就不知道顾棠晚会不会讨厌她,现在变丑了,顾棠晚知道了不得更讨厌她。 奚昭野瘪着嘴嘟嘟囔囔着。 “不丑,很可爱。”顾棠晚轻笑一声,无奈添了一句。 本就是一句玩笑话,她怎么还当真了。 顾棠晚说她现在的表情很可爱。 “才不要可爱。”奚昭野闻言更郁闷了,鼓着嘴小声反驳着。 她要可爱有什么用,可爱又不能当饭吃。能让顾棠晚多喜欢她一点吗? 在这里从小生活到大,她自然清楚可爱无害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一旦暴露出来是会被人欺负死的。吞下去都不一定吐的出骨头来。 唯有拳头唯有利爪唯有以牙还牙血债血偿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顾棠锦更加疑惑了。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顾老师当她老师的时候确实也是这般关心爱护她的,衣食住行,样样都管,关心身体,关心心理。 她妹妹如今做的没有一点不同,但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是哪里呢。 是那个小崽子的眼神。 第68章 “顾老师, 我今天可以玩一会你的电脑吗?班里的人邀我玩一款很好玩的游戏。”奚昭野努力睁大眼睛,让自己看起来更好看些。因为今天不是周末。 “一个小时。”顾棠晚指了指自己的手表。“玩到10点, 玩太久电脑对眼睛不好。每天最多一个小时。” “啊,顾老师最好了。”奚昭野一下蹦了起来,率先跑进了书房,见顾棠晚慢悠悠地没跟上来,她又跑了回来,不断用眼神催促着。 顾棠晚,快点,快点啊。 顾棠晚摇了摇头,打开电脑, 输入密码。而后便将位置让给了她。 她并没有立即离开, 而后在一旁瞧着。现在的小孩都玩什么游戏呢。 她们之前玩真人的比较多,骑马射箭、持枪游猎,她其实也没有玩多少电脑游戏,总觉得差了点。 瞧着奚昭野登入了知名的游戏网站, 点开了一款射击游戏。 键盘被敲得劈啪作响, 带着沉闷的回荡声,屏幕上硝烟弥漫, 暗黄色的沙漠地图里,准星随着鼠标的滑动飞速移动,十字中心的红点死死咬住远处一闪而过的黑影。 瞄准、射击、爆头、kill over。 奚昭野扬高眉目,有些得意地调转方向。啪啪啪地接着打。 她之前在酒吧的时候,会被拉去陪那些大哥大姐打游戏,玩久了技术自然就上去了,如今陪她们打赚的小费还不少呢。 这么喜欢射击吗?顾棠晚垂眸思索着,什么时候带她去京都玩玩, 游戏里的射击哪有现实生活中的好玩。 就是顾老师那边有些麻烦,怕是她一回京都她那边便收到了消息,派人来抓她了。 余光瞥见顾棠晚离去的背影。奚昭野又打了一会,见顾棠晚没有再进来,想必是去忙自己的事了,她飞速下线。 切换了界面,来到浏览器上搜索着。 完全不管她突然死了死又死了死的队友。 “女生可以喜欢女生吗?” “女生喜欢女生是什么现象,正常吗?” “大家能接受女生和女生在一起吗?” “怎么知道别人也喜欢女生。” …… 疯狂在浏览器上搜寻着相关的答案,等了一会,一系列相关的界面跳了出来。 “女同性恋,指在性取向、情感及□□方面,仅对同性别的女性产生吸引的女性群体 ,是性少数群体(lgbt)中的一部分,英文表述为“lesbian”,简称“les”” 嗷,那她喜欢顾棠晚,她便是同性恋。 她是不是应该先告诉顾棠晚她是同性恋,然后再碰巧侧击问她是不是。 看到第一条百度百科时,奚昭野的表情还是正常的。 “自古男婚女配天经地义,乃是亿万年人类繁衍的根基。同型恋完全背道而驰,违反了生物的规律,是病,一种非常严重的基因病……” 奚昭野的手抖了一下,她划着鼠标向下翻,刚才那篇文章都是乱说的,她才没有病。 “xx市某家长发现自己孩子患有同性恋后,将她送入正规的矫正机构,采用服药、电击等疗法,如今患者已经痊愈,成功出院结婚生子了。” 第71章 “外国一豪门世家发现自己的孩子竟患有此等症状,为了保全家族荣誉和威望,竟将她的头颅砍了下来……” “我是一名同性恋的家长,我已经带着我的孩子治疗了近十年,经过长期的吃药外加脱敏疗法,她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亲测电击疗法有效,xxxxx矫正机构……” …… 啪嗒一下,硕大的眼泪砸在键盘上,奚昭野颤抖地用手背擦去了。 她没有病,她就是喜欢顾棠晚。她又没有错。打死她也没有错。 奚昭野用力抿着唇,下唇被牙齿咬出一道发白的印子,连带着唇角都微微颤抖。 眼眶里的热意越来越浓,视线开始模糊,可她死死盯着那些吃人的文章,就是不服气。 酸意冲到鼻腔又被硬生生憋回去,睫毛湿哒哒地粘在眼下,奚昭野颤抖地将她搜索的记录通通删掉,见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她挺直的背脊才软了下来,顺着靠背椅一路向下滑,她蹲在顾棠晚的办公桌底下,尖利的虎牙刻进手臂,偷偷的哭。 整个书房很静很静,只有偶而肩膀极轻地耸动一下,泄露了没忍住的哽咽。 她不怕别人是怎么想的,怎么做的,讨厌她鄙夷她又如何,她本来就不是多讨人喜欢。 有人骂她她就骂回去,有人打她她就先给人一拳。谁要是敢伤害她,她肯定会报复回去的。 但是她怕顾棠晚也是那么觉得。 若是顾棠晚的话…… 她…… 打也可以,骂也可以,就是能不能不把她送到那些矫正机构里,哪怕是把那些电击装置买回来也可以。她不怕。 她就是想在她身边。 10点整,顾棠晚准时踏入书房,转悠了一圈,瞧着那息了屏的电脑,伸手一摸,是凉的。非常诧异。 今天怎么不玩了?是玩腻了不好玩吗?还是转性了? 不对啊,她上学的时候只允许她周日早上碰一个小时的电脑,那时候她可爱玩了。不到最后一秒绝对是停不下来的。 就算她站在她身旁,她的眼睛也是黏在电脑上,非等着她亲自关不可。 那小崽子什么时候这么克制了?她喜欢的东西根本就藏不住,无论是吃的还是玩的。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眨也不眨地瞧着,她便知道她喜欢了。 顾棠晚非常疑惑,她敲了下奚昭野的房门。得到应答进门后她瞧着奚昭野坐在书桌前,拿着笔不知道在写什么。 “顾老师,怎么了?”她扬起脸来,如常问道。 “怎么不玩了?”顾棠晚垂眸瞧着她本子上画的奇形怪状的人,扯了扯嘴角。 这小崽子的画技……呃,确实不怎么样。 不知道这次画的又是什么,是绿巨人吗? 若是奚昭野知道她费了好大功夫才勉强修炼出人形的画技被顾棠晚那么评价,一定气急了。 一提到这,奚昭野立即跳了起来,瘪着嘴跟顾棠晚抱怨:“顾老师,你都不知道我遇到的是什么队友。一个个菜的要死,死了都不知道几次了。自己死了也就算了,偏偏还将我拉下水……” “玩了几局我便玩不下去了。” 顾棠晚好笑地瞧着气呼呼的小崽子。见她不是身体不适问几句便走了。 奚昭野瞧着那扇门一点点地关闭,嘎吱一声,将从客厅照射过来的光挡住了。同时也一并熄灭了奚昭野眼眸里的绚烂。 她垂着脑袋,用笔一遍遍画着顾棠晚,画好后再用笔涂得黑黑的划掉,不留下一点痕迹。 17岁的奚昭野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隐瞒,并且隐瞒得很好。 “姐,不再待几天吗?”顾棠晚瞧着提着行李箱的顾棠锦,挽留着。 “不了,年关了,顾家那边要处理的事太多了。再待下去那边怕是要派人来催了。”顾棠锦摇了摇头。 她笑着伸出双臂给了顾棠晚一个拥抱。 “看到我妹妹生活的这么好,我就放心了。不催你回顾家了。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顾家那边有我。” “放心。”顾棠晚微勾起唇角,点了点头。 余光瞥见站在不远处朝她挥了挥手的奚昭野,顾棠锦犹豫了一会,还是觉得应该提醒她妹妹一下。 虽然她还是没想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最多就眼神怪了一些。可能是因为她家境特殊,所以就更依赖棠晚一点? 但是提醒一下总没错。 万一她妹妹养的那个小孩哪里出现问题了,就都是她妹妹这个做老师的罪过了。 无论是社会舆论,还是顾家,都会这样想的。 “棠晚,养徒儿是一件需要特别费心费神的事,小到衣食住行,大到身心健康,都需要特别留意。” 顾棠晚点了点头,拉长语调:“知道了,你就别操心了。我会将她养的很好的。” 顾棠锦顿了顿,她当然知道了,她不只是这个意思。 “尤其是这种还在青春期的小孩,好奇心强,对新鲜事物充满探索欲,又极可能因辨别能力不足而受到不良影响。” “一定要斟酌着处理,避免她出现叛逆倾向与你对着干。比如说她可能会早恋,可能会厌学,可能会有各种古怪的想法……” 顾棠晚睫毛眨了眨,有些难以置信地瞧着不远处奚昭野稚嫩灿烂的面容。 她想过她养的小孩可能会厌学、可能会叛逆,就是没想到这个年纪的小崽子还可能会早恋。这个也要提前预防吗? 那么小的小孩,居然还会早恋?都快要高三了,不是应该努力读书考大学吗? 恋谁?她们班上那些幼稚闹腾的男生?还是那些成天跟在她屁股后面染着七彩头发叫她老大的小混混? 顾棠晚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便觉得辣眼睛。 不可能吧,虽然奚昭野以前也是个染着辣眼睛发色的蓝毛小孩,但是她觉得她应该看不上那些男生。 见顾棠晚将她的话听进去了,顾棠锦便没有再接着下去。 第69章 她被紧紧地绑在木椅上, 粗粝的麻绳一圈圈缠绕在她身上,使她一点也动弹不得。 “你可知错。”一个看不清人影的东西站在她面前沉声道。 “xx, xx养的xxx,老娘没错,再不放开我,信不信我待会xxx……”奚昭野死命挣扎,麻绳越勒越紧,仿佛要将她的身体撕碎。她扬牙骂道。 鲜血浸湿了麻绳,将她的表情浸染得越发狠戾。恨不得将眼前这些人通通咬死。 “你身为女子,居然喜欢上同性,染上恶疾, 还不知悔改。”一睁一眨间, 眼前之人的脸似乎又变了。 “xx,我喜欢谁管你屁事,管那么宽容易早死知道吗?”奚昭野朝其吐了一大口唾沫,笑得张狂又肆意。 “迟早弄死你们。” 光怪陆离下, 那张没有五官的脸越来越清晰, 到最后竟变成了顾棠晚。 “奚昭野,将你刚才的那些浑话再说一遍。”她沉着脸淡淡道。 奚昭野哆嗦着嘴巴, 挣扎着想要抓她的衣角:“顾……顾老师,我……” 她很想说她不是。但是就是说不出口。 一声闷哼下,奚昭野还没说出口,脑袋就咚地一下重重撞在椅背上,被麻绳攥紧了。 顾棠晚一手拽着缠在她脖子上的绳子,一手轻轻抚摸着她因窒息而涨红的脸颊。 “昭昭,你怎么就不能听话点,好好治病呢。” 眼前开始发花, 耳朵嗡嗡地响,奚昭野想要说话,却只得发出咳咳咳的漏气声,她努力挣着脖子,凑到顾棠晚面前。轻轻在她的唇角下落下了一个吻。 顾棠晚,她没有病。她只是喜欢她。 刺啦,她看到自己脖子上的血喷了顾棠晚满身,紧接着她好像掉在了地上,仰视着她冷酷的面容。眼珠子转悠了一会,她才意识到,是她的脑袋掉下来了。 猛地从床上弹跳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奚昭野后背上的冷汗几乎把衣服浸湿了。 她下意识揉了揉自己完好无缺的脖子,打了个哆嗦。 她又做噩梦了。 她这些天老是做噩梦,梦到什么奇奇怪怪的都有。结局都不太好,基本都是像刚才那样莫名其妙的死掉。 顾棠晚才不会那样对她呢。奚昭野瘪了瘪嘴,眼眶红了一片。 她当然知道顾棠晚不会那样做,但她怕,怕她失望,怕她反对,怕她也觉得那是一种病。要她去治病。 若是那样,她是不是真的有病? 奚昭野短短的17年里,有6年的时间几乎都被锁在那个杂物间里。婴儿时期仰着笑脸对着没有人迹的空气笑,孩提时期张着嘴巴对着墙壁牙牙学语,更大些,她好像知道没有人在意她,没有人理她,便越发的起劲。 随意丢在地上的酒瓶子是她的玩具,大了好几号的拖鞋是一艘小船,摇摇欲坠的灯泡是天上的星星。她会抓着他打她用的小木棍一通乱舞,打跑黑夜老是来找她的小怪物,她会用指甲在墙壁上涂涂划划,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两只眼睛,两个耳朵。 第72章 她扭扭曲曲地画了一个不成形的东西,那是她。她觉得她长的很好看,就跟画的一样好看。 小小的孩子缩在角落,身子单薄得像一片纸,洗得发白的衣服套在身上,晃荡着,就跟她额前的碎发一样。碎发下的眼睛半遮半掩,露出来的部分没有一点亮,像蒙了一层灰的沼泽,泛不起涟漪。 若是那时候的她再不自娱自乐,怕是会闷死。 她不知道什么是死,什么是活,只知道饿了要跑出去吃,吃完了可能会被打,可能不会被打。要看她的运气。 剩余的11年,因为9年义务教育,社区的人频繁催她上小学,于是她第一次离开了那个家,来到了学校。 周围的一切事务都很新鲜,庞大干净的房间,活蹦乱跳各式各样的人,到处都充满了生机。 奚昭野瞪圆了眼睛,黯淡的眼眸颤了颤。 她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环境,并且因为较好的相貌和瘦弱的身躯得到了一些小女生的怜爱。 于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别的小朋友的家里不是这样的,她们有妈妈,有爸爸。她们的妈妈爸爸都很爱她们。 至于为什么她没有妈妈,因为她妈妈因为她死掉了,不要她了。所以那个男人也不喜欢她。 哦,原来是这个原因,他再次打她的时候,她竟罕见没那么疼了。她蜷缩成一团,眨了眨眼,她这样子是不是很乖,她妈妈会回来看她吗? 她看了一眼缩成一团浑身都在发抖的女人,张了张嘴。 这是他带回来的女人,据她们说要成为她第二个妈妈,给她生小弟弟的,可是为什么她的表情那么恐惧,是为她难过吗?为什么要难过。其实她不是很疼。因为已经习惯了。 越长越大,她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她也渐渐知道那种行为属于故意伤害,应该反抗,应该制止。 可是她怎么反抗的了,他和她的力气简直有着天壤之别,反抗只会被打得更恨。 直至那一天,他一边醉醺醺地打她,一边骂骂咧咧问她怎么不去死时。 她顿住了,某一个瞬间,像是有人划燃了一根火柴,蹭的一下,带着灼热气焰的浪,迅速蔓延,野地里稀疏的杂草被引燃,噼啪作响地烧遍了整个眼瞳。 那光炽烈、滚烫,带着不顾一切的绚烂,将原本黯淡的眼白映得发亮,像是要冲出眼眶往外涌,鲜活的淋漓尽致。 那是一种生物与生俱来的求生欲,被激发出的最原始的本能。 她想要活着,好好活,活得跟她们一样。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 凭什么她要去死,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为什么他不去死!只要他死了她便可以活。这是她紧随其后的第二个念头。 她艰难地抓起丢在一旁的酒瓶,用力朝他脑袋砸去,而后趁他身体不稳时,跑到厨房拿了一把刀,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他身上捅,越捅越利索,越捅越顺,终于他倒下了,倒在了血泊里。 小学5年纪,她第一次学会了反抗,自此,他再也打不了她了。他打她一次,她便动手还回去,时常互殴到两人浑身都是血,她是未成年,不怕出人命,但是他怕。 没有人救她,她便自己救自己。他不给她活路,她便自己来取。 虽然那样的结果是他将她卖给了那些小混混,但她遇到了刀姐,来到了酒吧,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处,她可以跟她们混一辈子。 那是她当时最美好的愿望。 虽然在外人眼中,她依旧在泥潭里挣扎徘徊,没有出路,沉下去也不会发出一点声响。 但那又怎样,人各有命,她不信命,也不会肖想旁人的命。她就是一粒很小很小的草籽,随风飘荡,居无定所,但无论落在哪里,她都能活着,自己活得好好的。 直到她遇到了顾棠晚,一个她有一段时间特别讨厌的人,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到底是讨厌,还是喜欢只是被她别扭地隐藏了起来,都有些说不清。 她带她读书,教她处事。 也教会了她如何爱人。 是顾棠晚言传身教,一点一点教会她的。 她教她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表达出来,无论是喜是怒是哀是怨,因为她永远会认真聆听,永远会站在她背后,护着她,爱着她。哪怕不是她期盼的那种爱,她也欢喜极了。 她身上尖锐的棱角、别扭的表述都被她揉平了。如她所愿长成了一个肆意绚烂的少年,平日里风风火火,有使不完的力气,上蹿下跳很是闹腾。 那双眼睛亮晶晶的从来也没有熄灭过。偶而犯错了,她便会拉着她的衣角拉长语调,像是在撒娇。 她全身心信赖着顾棠晚,将她最好最好的一面都展现给了她。 在她眼里,顾棠晚不仅是她的老师,是她的心上人,更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最权威的存在。 所以她说错了,便是错了。 “5点多了。”奚昭野垂眸望着窗外渐亮的天际,索性套上衣服不睡了。 她悄悄地来到客厅,用手指点着鱼缸里吐着泡泡四处乱窜的鱼。 “真羡慕你们,可以不用长脑子。想吃便吃,想睡便睡。”还可以一直待在顾棠晚身边。 就这样嘟嘟囔囔地说了许久,久到顾棠晚已经起来了。 她站在二楼瞧着那一团小崽子,轻笑道:“昭昭,今日起的这么早。” “顾棠晚!”奚昭野蹭的一下站起来,朝她招了招手。 这个小崽子时常顾老师和顾棠晚来回掺着唤,没大没小极了,矫正无数次后,顾棠晚竟然习惯了。 “今日陪我出去一趟。马上就要过年了,对联、烟花、香烛都还没买。” 往日在家时,年货都是直接送进来的,自然不用她操心。 如今在这其实也可以,但顾棠晚不想,因为她想着既然这小崽子也在,就要好好过一个年。 那便要亲自动手才有氛围。 “我想要布灵布灵的烟花。那种放在手上甩的。” “好。” 第70章 街里巷尾挂着一串串红灯笼, 鞭炮声像撒豆子般响了起来,先是零星几点, 接着就连成了片,震得屋檐下的霜瑟瑟发抖。 奚昭野穿着红底绣金的棉袄,领口和袖口都滚了一圈雪白的绒毛,她拿着烟花朝顾棠晚笑,浑身上下都透着喜洋洋的劲儿。 “顾老师,我想放烟花,陪我出去放。”扬高眉目,恣意绚烂,满脸的理所当然。 “好。”顾棠晚放下手中包好的饺子, 收拾了一会, 冲王姨打了声招呼。 待在厨房里煮饭的王姨闻言喊道:“早些回来,待会要吃年夜饭了。” “知道了,王姨。”清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显然她们已经走了有段距离。 一旁挂着春联的荀绾见状摇了摇头, “啧, 你们那么纵着那个小孩。小心把她惯坏。” “你不纵着吗?”王姨瞥了她一眼,有些嫌弃。 共事这么多年, 谁不知道谁啊。若是她不喜欢小野,不会是这副表情的。 “棠晚的性子从小就静,若是没人打扰她,她可以自己一个人独处好久。好是好,但未免孤寂了几分,现在小野来了,机灵古怪活蹦乱跳的,成天到晚都有新鲜的事发生, 我看棠晚挺乐在其中的。” 荀绾顿了顿,也是。那小鬼今日送棠晚一束清晨摘的花,明日送她一个自己做的小玩具,隔三岔五给她准备惊喜。孝顺极了。 火苗舔上纤细的棒芯,倏地一下,星星点点的光从顶端涌出来,她将胳膊高高扬起,绕着顾棠晚跑,仙女棒的光带萦绕在她和顾棠晚的周身,拉出道道金色的弧线。 细碎的火星簌簌地往下落,她笑得更欢了,嘴角咧到了耳根,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她边跑边雀跃地喊道: “顾棠晚,好看吗?” 顾棠晚侧过头瞧着绕着她跑个不停的奚昭野,手中的仙女棒还在滋滋地闪烁,光落在她跑得微红的脸颊上,把那抹灿烂的笑容照得明灭,比头顶炸开的烟花还要清亮。 那是属于少年的、带着烟火气的欢喜,纯粹又热烈。 浅淡的笑意顺着唇角往两边漾开,她并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从眉梢到下颚都透着暖意,明明只是轻轻勾着唇,却比放声大笑还要动人。 温柔地像揉碎的月光,又似骤然亮起的星光。 奚昭野眨了眨眼,她猝然上前,跳跃的金红光芒在顾棠晚面前摇曳,有些刺眼。她下意识眯了眯眼,视线模糊了一瞬。 光影交错中,少年精致的脸颊凑到了跟前,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朝她说话。 “真好看,好喜欢……”好喜欢你。 她只凑近了一瞬,便又退回了安全的距离。 顾棠晚有些疑惑地问道:“昭昭,你刚才在说什么?” “我说,顾老师,新年快乐。”耳畔伴着她朝气雀跃的声音。 “新年快乐,昭昭。”顾棠晚伸手理了理她跑的有些散的衣领,而后,狭促一笑,她将她脑后的帽子往前一扣。毛茸茸的帽子遮挡了半边的脸。 第73章 奚昭野愣了一下,一边急匆匆地将帽子往外拨,一边气急败坏道:“啊啊啊,顾棠晚!我都看不见了,你好坏。” “坏啊~”她扬高尾音,重复着她最后说的那两个字。 刻意模仿出来的声音竟出乎意料的软,跟奚昭野刚才的声音有六分的神似。在顾棠晚似笑非笑的调侃下,奚昭野闹了个大红脸。 坏,特别坏。哼。 奚昭野瞪了她一眼,鼓着脸跑到一旁自顾自地玩着烟花。 她是在嘲笑她吗?她是在嘲笑她刚才的声音吗? 小孩还是要逗的好玩。难怪顾老师以前那么喜欢逗她。瞧她风轻云淡的脸上出现气急败坏的表情,通红破防,一定挺有成就感的。 顾棠晚也没想到,长大后的她有一天居然会稍微共情了她的母亲。 红木圆桌上摆着一盘盘秀色可餐的菜肴。油闷大虾、香煎饺子、水煮汤圆、白斩鸡、红烧肘子…… 奚昭野一上桌眼睛便亮了起来,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吃饺子是我们那过年的习俗。汤圆好像是你们这过年的习俗。不知道你喜欢哪样,便都做了一点。”王姨笑意盈盈道。 “谢谢王姨,我都喜欢。”一口咬下去,芝麻馅立即露了出来,奚昭野笑弯了眼。 刚放下筷子便见顾棠晚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封红包,摆在奚昭野的面前,笑得格外温柔。 “平安喜乐。” 奚昭野刚接了这封红包,就见荀绾和王姨也掏出了两封红包。 王姨慈祥道:“茁壮成长。” 荀绾则一把塞进了奚昭野的怀里:“学业有成。” “我……我不是小孩子了。”奚昭野手足无措地拿着这两封红包,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让你收着你就收着,过年,图个吉利。”顾棠晚瞥了她一眼,笑道。 一个电话打了过来,顾棠晚瞧着上面熟悉的号码,按下了接听键。 刚一接通,便听到顾棠锦温温柔柔的声音:“新年快乐,棠晚。” “新年快乐,姐。”她勾着唇角,温声道。 衣摆摩擦声下,电话那头又寂静了下去。谁也没有再说话。 顾棠晚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新年快乐……妈。”过年的时候吐出那个词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 又是一阵沉默,紧接着传来了一声有些僵的声音,顾棠晚能感受到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冷素。 “嗯,新年快乐。” 两人便没了话题,又过了一会,电话里的人淡淡道:“待会记得给你太婆和你爸问声好。她们挺想你的。” “知道了。” “听说你想要收一个徒儿,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见见,正好过个明路。” 顾棠晚瞥了一眼竖着耳朵满脸好奇的奚昭野,笑了笑。 她直接将电话递给了她,甚至都没有出口提醒一声。 奚昭野瞧着躺在手中的手机,傻眼了。 这是顾棠晚的妈妈吗?那她应该叫什么。跟着顾棠晚叫顾老师,还是叫顾师祖? 电话里的人有些疑惑地嗯了一声,显然,已经没有时间让她再思考下去了。 奚昭野将手机放在耳畔,蠕动了下嘴唇。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脱口而出的竟是一声: “妈……” ? !!! 什么东西顾棠晚那个孽障给她搞出了什么东西! 电话里似有酒杯砸落在地的声音,而后她的呼吸声变得又粗又重,显然被气得不清。 紧随其后的便是饭桌上其余几人扑哧的笑声,荀绾的笑声是最大的,她捧着自己的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边笑边捶桌子。奚昭野那个小崽子怎么那么有才啊,这称呼都能想的出来。 见奚昭野浑身上下都红了,像被丢进火锅里烫的龙虾,窘迫极了,那眼圈还隐隐作红。笑够了的顾棠晚急忙接过手机,她可不想大过年的跟她妈吵架。吵架事小,吓到小孩就不好了。 她调侃道:“顾老师,肯定是你的声音太凶了,吓到人家小孩子了。我学生多么机灵的一个人,竟然被你迫害成了那样。” 又是一阵沉默,她沉声道:“刚刚那是你的学生?” “我的学生,现在读高二。” 话音刚落,顾棠晚便听到如释重负的一声咳嗽。“挺好的。” 只要不给她整出一个女朋友来,都挺好的。 啧,老古董一个。她本来就喜欢女的,不谈女朋友难道还谈男朋友吗? 大过年的不想跟她吵,顾棠晚又干巴地跟她讲了几句便挂了。 收拾干净、下楼放完烟花,房子里便只剩下顾棠晚和奚昭野两个人了。 顾棠晚懒懒地倚靠在沙发上,歪头冲奚昭野笑:“昭昭,想要陪老师一起看春晚吗?” 奶白色的高领羊绒衫套在她身上,暖融融的,很是好看。袖口被随意堆在手背上,露出半截纤细的手腕,她朝她勾了勾手。 奚昭野点了点头,坐在沙发的另一侧,似乎有些拘谨。 顾棠晚诧异地瞧着她,很快,她便觉得是她的错觉。 因为奚昭野聚精会神地瞧着电视,那身体已然东倒西歪了,怎么舒服怎么靠,哪还有一点注意。 顾棠晚摇了摇头,哪怕看这么一个无聊的春晚,奚昭野都能看得有滋有味,时不时哇一下乐一下,给面子极了。 顾棠晚觉得,她应该去现场给她们鼓掌。鼓上几个小时那眼睛还是亮晶晶的。 十二点的时钟悄无声息地过了,听着外面炮火轰鸣的炸响,顾棠晚打了个哈欠,她对着依旧盯着电视看神采奕奕的奚昭野道:“虽然是除夕,可以守岁,但还是要早些睡。晚睡伤身。” 奚昭野努力支棱起来的眼皮颤了颤,她的生物钟已经形成了,到12点的时候其实她就困了。 但她不想去睡觉,现在她一点也不喜欢床。 因为她一睡觉便会做噩梦,一做噩梦看见的都是顾棠晚厌恶的眼神。 这几天她几乎都是被吓醒的,一点也没睡好。 “怎么了。”顾棠晚靠近了些,她伸手指了指她的黑眼圈。 “这几天你的黑眼圈一直很重,我以为是你每天晚上躲在被窝里看小说,想着过年了便没怎么管你。现在是有什么别的心事吗?” 第71章 “我……”奚昭野张了张嘴, 想要说什么,又思及网上的那些言论, 沉默地摇了摇头。 “这几天一直做噩梦,没事,过段日子便好了。” 做噩梦?顾棠晚愣了愣。若不是她今日问她,她竟没有觉察到。 因为年关了,她一直比较忙,是她疏忽了这个孩子。 “别怕。”顾棠晚牵着她的手,走进了房间。点开最亮的那盏灯,房间里的一切一览无余。 顾棠晚站在床边,勾唇笑道:“你先去洗洗吧, 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直到你睡着。” 奚昭野眨了眨眼,她闷闷地点头嗯了一声,便进了卫生间。 趁着奚昭野洗漱的间隙,顾棠晚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 除了奚昭野在以外, 平常她是不会进来的。这间屋子完完全全是她自己收拾的。 书桌上摆着做了一半的数学作业, 两侧叠了两堆如山高的教科书。顾棠晚的视线突然落在压在数学作业下,露出来一半的草稿纸上。 上面横七竖八都是写完后被涂黑划掉的字。绝对不是数学草稿。顾棠晚可以肯定。余光顺势扫过书桌下方的纸篓。草稿纸被她揉成了一团扔了进去, 一个又一个的积了起来,已经有半桶了。 到底是什么内容能让她如此执着地一遍一遍的写,又一遍一遍认真地涂掉,不留下一点痕迹呢。 斟酌了一下,顾棠晚趁着奚昭野没出来,抽出了那张草稿纸。 她觉得奚昭野反常的原因就在这张纸上。 翻来覆去转了各种方向看了许久,顾棠晚还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跟她的画一样捉摸不透。 伸出指尖, 抚在黑块上凸起的纹路,顾棠晚用手反反复复地摸了几遍。 有些疑虑,那两个字是喜欢吗? 在草稿纸上疯狂写喜欢是什么症状?谈恋爱了?还是有喜欢的人,现在在暗恋? ?所以,到底是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勾搭了她家小孩?知不知道快要高考的小孩谈恋爱会影响学习。 推测出这个可能的顾棠晚有些生气,她将草稿纸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抬眸瞧着流水不断的卫生间。 不仅是气她可能在这种时候谈恋爱,影响到学习,更气她自己。 她这些天确实疏忽了。没能觉察出她的心思。 对她来说,既然接回家养了,就要好好养。出现任何情况她这个做老师的都有责任。 可是,谈恋爱为什么会做噩梦呢? 顾棠晚很疑惑,或者说是更加疑惑了。 她这些日子连酒吧都没有去了,成天待在家里,哪里冒出来的心上人? 第74章 酒吧里认识的吗? 奚昭野换好睡衣走了出来,就见顾棠晚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余光瞥着书桌,见草稿纸完好无损地压在书下,悄悄舒了口气。 她不知道顾棠晚要进来,所以根本没销毁。虽然她觉得从那一团黑乎乎的纸上看不出任何信息。 顾棠晚深深凝视着她,刚想开口询问,让她老实交代清楚。便见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打得眼眶都红了。 罢了,大过年的,先让她好好睡一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夜灯在床头投下了一圈暖黄的光晕,顾棠晚掖好被子,将奚昭野完完全全地包裹住了,只露出一张精致的脸蛋。 奚昭野没有闭眼,她一双眼睛睁得圆遛,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坐在床边的人。 “睡吧,老师在这呢。”顾棠晚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 奚昭野拖着被子朝顾棠晚方向移动着,挪啊挪,挪啊挪,每挪动一点,便停下来瞧顾棠晚的反应。 长发披肩散落,顾棠晚温和笑着,怕了便会往人怀里缩,果然还是个孩子。 思及奚昭野做了许久的噩梦,顾棠晚并没有拒绝。若是实在害怕,她陪她在这睡一晚也是可以的。 虽然她一贯不太喜欢和旁人接触,更别说睡觉了,但想到是这个小孩,她觉得她还是可以接受的。 在脑袋即将碰到她大腿的时候,奚昭野停了下来,鼻尖轻轻拱了一下,又瞬间收了回来。 鼻腔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清冽中带着一丝微甜。 奚昭野就这么静静看着她,感受着她轻微起伏的呼吸,看着她被光晕得格外温柔的面容。 她的眼皮渐渐沉了下去,视线越来越模糊,她努力掀起眼皮,想要再看她一眼。 她喃喃着:“顾老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的学生啊。”顾棠晚有些无奈,她手动盖住了奚昭野蒲扇个不停的眼帘。 明明都这么困了,硬撑什么,还不睡觉。 “睡吧。” 只是学生吗? 老师是不是不可以和学生谈恋爱? 年幼的奚昭野根本没有这个概念。没有人告诉过她,也没有人提醒过她,但她依旧敏锐地觉察到了。 所以,若是她不是她的学生了,她会喜欢她吗,可以喜欢她吗? 带着这个问题昏昏沉沉地进入梦乡。顾棠晚又静静守了许久,见她睡着安稳,刚想离去,便被一只手抓着衣角拦住了。 拳头攥得紧紧的,顾棠晚轻轻掰着,发现竟然掰不开。她垂眸一望,睡梦中的奚昭野皱着眉头,额上冒出粒粒冷汗,睡得非常不安稳。 眼皮在紧闭的眼皮下快速颤动,像有只慌乱的小虫在底下四处乱窜。不成调的音节断断续续地从喉咙里溢出:“不……不要……我不要……” 温暖的手掌拢住了那只暴露在被子外,很快就冷下来的手,轻轻搓揉着。 “老师在呢,别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奚昭野感受到了顾棠晚的气息,她哽咽了一声,那只手立即搭在顾棠晚的腰上,向前一搂,颇为委屈地皱了皱鼻子,借着力道将脸靠在了顾棠晚的大腿边上。 “顾棠晚……”尾音微微上扬,混着鼻腔里溢出的轻哼,像只撒欢的小狼念叨着最喜欢的骨头。她扬起笑脸,又安静地睡了过去。 顾棠晚有些错愕,瞧着摸到她身上的爪子,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轻轻一拍以作惩罚,而后捏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强硬带离了。 失去目标的手指焦急地抓着空气,没抓到,她刚刚沉静下去的脸又不安稳了起来。 睫毛湿哒哒地黏在眼下,偶尔颤几下,便有细小的泪珠从眼角滚落,顺着脸颊滑进枕头,洇出一小片浅痕。 “不要……”嘴里吐出几个含糊的气音,就连呼吸也带着不稳的颤。 “我……没有错……为什么打我……疼” 顾棠晚伸手掖了掖她眼尾的泪,哪知那泪水越流越多,她极轻地叹了口气。 罢了,就是一小孩,还是一做噩梦的小孩。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这般的不安,梦里不知受了多大的委屈。 她将那只手放回了被子里,盖了个严实。 而后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脸蛋,轻声道: “睡过去些,老师今晚陪着你。不怕。” 奚昭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往旁边挪出了一个位置,迷迷糊糊地紧紧抓着她的衣角。 而后嘴角翘了起来,弯成了甜甜的小月牙。 顾棠晚不太习惯旁边有人,睡得极淡,便老是听到她念叨着就是喜欢,打死也喜欢之类的话。 心里一沉,她的猜想验证了,这个小崽子怕是谈恋爱了,便更加睡不好了。 窗外的天光漫进窗帘缝,投下一片淡淡的暖。 奚昭野的睫毛颤了颤,掀开一条缝,又懒懒地闭上,打了个绵延的哈欠。 昨晚是她这段时间睡得最好的一个晚上,好像都没有做噩梦了。 这是不是说明,上天都看不下去,保佑了她,觉得她和顾棠晚是可以的。 乐滋滋地感慨一声。奚昭野直起身体,突然感应到了什么,僵硬地扭过头,望向一旁穿着单衣靠在床头看手机的顾棠晚。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暖烘烘的,她歪头冲她笑。 “顾顾顾……顾棠晚,你怎么睡在这里?”奚昭野瞪圆了双眼,蹭地一下窜了起来,抓着被子不断向后退。 她昨天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小心些,别滚下去。”顾棠晚无奈地指了指她离床头没剩多远的距离。 “这么惊讶做什么?不是你哭着闹着不让我走?” “我……”薄红漫上耳根,奚昭野想说她没有,她不敢的。又想到她一向不怎么规矩的睡姿。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冒犯你的。 在她的想象中,应该是她说她喜欢顾棠晚,顾棠晚也说喜欢她,她们才可以牵牵手,碰碰嘴,才可以睡在一张床上。 顾棠晚摇了摇头,她指了指那面白色的墙,轻声道:“穿好衣服,去那站着,好好反思一下。” “哦。”背对着她窸窸窣窣套上衣服,奚昭野的脑袋抵在白墙上,面壁思过。 站了不知道多久,她只知道她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咕的叫了,顾棠晚才唤她过来。 “现在知道错了吗?”顾棠晚依旧靠在床边,初醒时眉目中的温和悄无声息地消失了,留下淡淡的几乎看不出什么情绪的面容。 “知道,我不该睡着后拉着你的衣服不让你走,不该和你一起睡。” 明明知道自己错了,吐出这番言论的奚昭野突然委屈了起来。 她知道不对,知道不该,但她其实想的,她想和她待在一起。 “错了,再去那边站着。”顾棠晚收回眼神,淡淡道。 第72章 “哦。好凶。”奚昭野鼓着嘴嘟囔了一声, 掀起眼皮偷偷瞄顾棠晚的表情,见她没什么表情, 便挪着步子移到墙边,乖乖地面壁思过。 又站了一会,站得她腿都酸了,才听到顾棠晚再次叫她。 “错哪了?” “我……”奚昭野端正地站在顾棠晚面前,嚅嗫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认为她刚才反省的已经够深刻了,不该不让她走,不该和她一起睡。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严重的事情吗? 不知想到了什么,奚昭野的脸霎时间白了起来。 难道,她昨晚睡觉的时候露出了什么端倪, 让顾棠晚发现了。若不然她想不到比那更严重的错误。 看奚昭野似有明悟的反应, 顾棠晚顿了顿,昨晚的猜想彻底成真了。 这个小崽子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拐走了。 到底是谁?什么时候?使的什么手段? 在酒吧认识的还是在学校认识的?无论是哪个她都不同意。 她不认为去酒吧的男的会是什么好东西,怕不是个黄毛小混混吧。学校里的男同学也不行,虽然也是她的学生, 但她认为他们配不上她养的孩子。 顾棠晚瞧着腿打哆嗦强撑着镇定的奚昭野, 轻声道:“昭昭,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派人去查, 自己选一个吧。” “只不过若是我查出来了,怕就不会坐在这里与你商量了。” 给钱还是使手段,她必不会再让那人接触奚昭野。至少在她高考结束前。 她的母亲是一个非常独断的人,不巧,她也是。她认为奚昭野现在谈恋爱对她的学习生活没有一点好处,所以,她会替她铲除障碍。 她养的孩子年纪小,又被圈在榕县这一亩三分地之间, 看不到世界的广阔,所以特别容易被那些人的虚情假意所骗到。不过没关系,有她在,她会替她把关,斩掉那些只会拖累她的东西。 待她高考完后,若是想要,以她徒儿的身份,京都里的那些人也挑的上,何必在这里捡垃圾呢。 第75章 只是,她养了奚昭野那么久自然也知道,奚昭野的脾气犟得厉害,越是不让她做,她越是往前冲,不会那么简单地如她所意。 不过现在不明白没关系,日后会明白她的良苦用心的。 她该怎么拆散她们呢,是和奚昭野讲道理还是强硬地通知呢? 顾棠晚垂眸思索着。 啪嗒一声,眼泪砸在地上,奚昭野咬牙将眼底的泪水咽下去,惨白着脸朝顾棠晚摇了摇头。 不要,不要再查下去了。再查下去顾棠晚便会讨厌她了。 “你……”严厉的脸色立即变了,顾棠晚张了张嘴,脑中构思好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想过奚昭野可能会闹会吵,但没想过她会哭。 哪怕只落下了一滴泪。让她说重话也下不去口。 就那么喜欢吗? 顾棠晚只觉得格外的棘手。这就是她姐姐说的格外费心费神的事吗?那确实如此。 她如今只要一想到那个染着七彩发色看不清面容的虚影,便怕那个小崽子被骗吃亏。 可是,她又实在喜欢。那个小崽子犟,轻易不落泪,她是知道的。强行拆开会不会起反作用。 顾棠晚想起京都好多起为爱私奔的案例,一时难以抉择。 要不然先让她们处一段时间,反正她在旁边看着,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不过当务之急,她最应该知道的是她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调查清楚,讲明利弊后,让她自己抉择。 若她还想谈,有她在,也不会让她被人欺负。 “奚昭野,老师不希望你有什么大事瞒着老师。老师年纪长,经验丰富,不会害你的。你有什么不好与旁人讲的心事都可以跟老师说。” 作为她实际意义上的监护人,她的一切她自然是要知道的。 奚昭野吸了吸鼻子,浸润着泪水的眼眸不断明灭。拳头紧紧地攥着,抖得不成样。 她若是知晓她喜欢的是女的,知晓她喜欢的是她,还会这般说吗? “作为学生,你最重要的任务便是读书,其余事情都可以往后排。老师也不是反对你谈恋爱,只是觉得现在时机不太对,可以成年后再考虑。” “但若是你实在喜欢那个男生,老师也不会……” 奚昭野摇摇欲坠的理智在听到顾棠晚的那一句男生后彻底崩了。 “若我喜欢的是女的呢?” 吼完的瞬间,她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气力,挺直的背脊佝偻了下去,指节泛白到几乎要嵌入肉里。 哪怕害怕到全身发抖,她依旧扬起惨白的脸直视着她。 纠结痛苦了这么多天,她在等着最后的审判。 她想,顾棠晚此时没有拿戒尺,用手打她怕是会痛。 顾棠晚有些愣神,她没有想到奚昭野会是这样的答复。 她和她一样。 这些日子奚昭野细碎的反常串联成片,顾棠晚深深叹了口气,心疼极了。 是她没有注意到。现在,奚昭野喜欢的是谁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你这些天一直睡不好做噩梦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吗?”顾棠晚起身来到奚昭野的面前,轻轻抱住了她抖个不停的身躯。 她是不是很怕。怕自己与旁人不同会被她发现。怕她会用异样的眼神看她。 “顾棠晚,我是不是生病了。”奚昭野闷闷地将脑袋埋在顾棠晚的肩上,哑声道。 “我看网上说电击疗法还有药物疗法都有效,我可以吃药,你不要赶我……” “够了。”顾棠晚颤抖地打断了她的话。这些她都经历过,她绝对不会让她养的孩子再经历一遍。 被顾棠晚厉声打断,奚昭野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住了,顾棠晚难道一定要将她赶出去吗? “谁跟你说些乱七八糟的,这不是病,不需要治疗。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无论是喜欢女的,还是喜欢男的。”顾棠晚揉着奚昭野的后脑勺,柔声道。 “女生也是可以喜欢女生的吗?不是不对的?”奚昭野小心翼翼地再次确认着。 “是的。那是你先天就具备的,无法改变,也无需改变。”顾棠晚弯了弯眼角。 “网上说那是一种病,还说家人知道了都会送去治疗。” “那些都是错的,你可以通通忘掉。我不会,我也不允许。”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顾棠晚斩钉截铁道。 “昭昭你喜欢谁便喜欢,不需要在意外界的看法,是他们太过腐朽不堪,跟你没有关系。也不是你的错。” 反正她都会在背后瞧着她们的一举一动,若是她被人欺负,她不会善罢甘休,轻易放过她的。 温温柔柔地抚摸着她的脑袋,见她的发抖止住了,她将她的脸掰了回来,将她溢出的泪水一一擦拭干净。 跟她喜不喜欢女的没有关系,顾棠晚想,这个群体本来就饱受非议,若她都不支持她,今后的路她走的得多艰难啊。 更何况她深有体会,就更不会让她再走一遍了。 “顾老师,你……”奚昭野想问她是不是也喜欢女的。 又觉得这样的问法太过突兀,极容易扯到她身上。她便拐上一拐。 “老师你有喜欢的人吗” “怎么,半大的小鬼还思考起老师的人生大事了?老师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顾好自己吧。” 顾棠晚瞥了她一眼,率先走出了房门。 得知她的态度后,这小崽子想必不会做噩梦了。 “顾老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奚昭野敞开双臂一下挡在顾棠晚前面,不让她走。 刚哭完还有些红的鼻子扬了起来,奚昭野又问了一遍。 “就这么好奇?”顾棠晚挑了挑眉。 奚昭野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现在知道顾棠晚不排斥同性恋,下一步便该探寻顾棠晚喜不喜欢女生了。 若是喜欢女生就好了,有没有对象是其次的。她还小,她可以等,等到顾棠晚不喜欢那个人了再上位。 她也可以挖墙脚,她没有道德,没有廉耻,不介意做3。 奚昭野觉得她大部分的礼义廉耻都只展现给了顾棠晚。 顾棠晚屈指敲了一下奚昭野的脑袋,摇了摇头。 “老师没有喜欢的人。老师跟你一样喜欢女子。现在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吧。” 虽然奚昭野没有问出口,顾棠晚依旧觉察到她真正想问的。 顾棠晚从来都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性取向,又不是什么说不出口见不得人的事情。 第二层意思也是进一步安抚这个做了好久噩梦被网上一些资料洗脑的小崽子。 有她呢,她跟她一样,她不是异类。 “真的嘛。”奚昭野的眼睛亮了起来,努力掩饰着自己向上扬的嘴角。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兴高采烈。 “那老师你现在多大啊?” “随便打听别人的年龄很不礼貌知道吗?”顾棠晚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若没有算错,我比你大十岁。” 才大十岁呀,她就喜欢大十岁的姐姐。 又不知道在乐些什么,顾棠晚摇了摇头。 先不说她没有,就算有,要谈也得等到将手里的这一届学生、膝下的这个小孩带完了再谈。 若不然哪有那个精力。 第73章 晚自习的教室被日光灯照得亮如白昼, 一沓沓书海之下,学生们眉头紧锁, 聚精会神地读题、解题。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早就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滴答、滴答。”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 疲倦蜡黄的面容、堆积如山的资料、无影无踪的未来…… 距离高考还有100天。 顾棠晚在教室外面搬了一排的桌子,自己坐在了第一个。她静静凝视着班级里不少同学学的有些崩溃的面容。 高考在即,哪怕没有她的晚自习,她也会坐在门口,方便班级的学生一有不懂的问题就可以出来请教。后来其余班级的老师也有学有样,在班级外坐了一排。此后便成为了榕县一中的习俗。 自从顾棠晚成为学校的校董以后,大刀阔斧砍去了学校许多腐朽的政策, 整顿校纪校规, 打压不良风气,一年多了,如今的榕县一中总算有个正常高中的样子。 后排一女生突然重重地锤了一下桌子,将自己正在做的这份考卷撕了个粉碎。吓了四周的人一跳。 而后, 她狼狈地垂下头, 将脑袋埋在臂弯里,肩膀微微耸动着。几秒钟后, 她猛地抬头,胡乱抹了把脸,哆嗦着手指拼接着手里那份考卷。 顾棠晚叹了口气,她走进班级来到那个女生面前,示意她们聊一聊。 奚昭野一只手揪着自己的头发,一只手在草稿纸上算算写写,好不容易算出正确答案,刚扬起一个笑脸, 觉得她有进步。一对答案,全是错的。 鼓着嘴用力将那些解题过程涂抹成黑乎乎的一片,直至将草稿纸划破后,她才稍微撒了气,继续静下心来再次计算。 第76章 “叮铃铃,下课时间到了。”铃声在寂静的班级响了三遍。一部分同学默默地收拾着桌面上的学习资料,背上包小心翼翼地离开教室。 还有一部分同学头都没抬起来一下,宛若没有听到铃声,埋头苦读。 虽然晚自习的下课时间是9点半,但高三课业紧,有一大部分人在晚自习结束后依旧待在教室里,继续学习。 所以顾棠晚一般也会留到将近十一点,看着班上那盏灯熄灭后再离开。 奚昭野拖着疲倦的身体去办公室找顾棠晚。透过门的缝隙,她看见她的同学抽泣地向顾棠晚倾诉,几乎要崩溃了。顾棠晚一边抽出纸为她擦眼泪,一边温柔地安慰她。 她悄悄退了出来,自己走到阴影处,靠在墙上发着呆。 这段时间压力大,背地里找顾棠晚哭的学生不在少数。光是她来办公室找她便看到了许多起。 因为,压力真的很大,大到她喘不过气来,吃饭的时候想,睡觉的时候也想,做对了题想,做错了题更想。 她看着那个倒计时一点一点地归零,宛若从中窥探到了自己的未来般。 她想着她早上6点半从床上爬起来便在读书,背单词背课文刷题目,一直到晚上1、2点。她拼命的学,拼命的学,为什么还是会错那么多。 她做了一本错题集,上面密密麻麻的皆是她的批注,试卷上的红色越多,她便越用黑色的笔填上去,只是怎么也填不满她心里的恐慌。 她会想,她怎么这么笨,学了这么久,考的还是那一点分数。题型稍微变换一下,她便又错了,就好似脑袋怎么也转不过弯来。 她会怕,怕她要是考不上大学,辜负顾棠晚的一番心血怎么办。怕她的这番努力付之东流,到最后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好累啊,真的学不动了。奚昭野呆呆地放空自己,让自己的思绪随风飘荡。飘到操场上,飘到草丛里,飘到海风咸腻的大海上。 光着脚踩在沙滩上,海水漫过脚背时带着微凉的痒意,风裹着咸湿的气息扑过来,掀起她的衣角和发梢。 浪叠着浪往岸上涌,撞在礁石上碎成雪白的泡沫,哗哗的声响将脑子里的杂乱冲散了些。 奚昭野缓缓舒了口气。 “顾老师,她们都说坚持一下,只要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过去了,可是我……”办公室里的女生还在抽泣,顾棠晚什么也没说,她只是轻轻给了她一个拥抱。 她觉得,她们这时候需要的不是光面堂皇的道理,她们需要的有可能只是一个拥抱、一句鼓励。 又等了一会,女生总算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奚昭野慢悠悠踏了进去,抿着嘴瞧着顾棠晚。 说实话刚才那位同学哭得她也有些心酸。 “怎么,学累了,昭昭也需要一个拥抱吗?”顾棠晚重新敞开双臂,暖意在其中荡漾着,她扬眉道。 奚昭野愣了一会,点了点头。 她有些想念顾棠晚的拥抱了。 顾棠晚往前倾了倾身子,手臂虚虚环过她的后背,拍了拍。 奚昭野眨了眨眼,将眼底的湿意压了下去。手在侧前蜷了蜷,慢慢地抬起,她也想要拥抱她。 指尖距离她的衣料还有半寸时,她顿住了,隐隐发着抖。 最终,她还是没有回抱她,衣袖拂过衣袖,像一阵极轻的风,掠过她的后背。 “已经11点了,早些回家吧。”顾棠晚敲了一下自己的手表。 “好的。”奚昭野咧开嘴,笑了一下。想要蹦蹦跳跳地走在顾棠晚身边,刚跳第一下就发现,她现在没有那个精神气了。 自从到了高三下学期,奚昭野脸上的笑容便少了起来。身上那股活泼闹腾劲硬生生被磨平了。顾棠晚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挺心疼的。 她养了一年多的小崽子,高三没上几天,就瘦了许久,那脸都瘦小了几圈。便是王姨做再多有营养的补品,也补不回来。 每日熬夜到一两点,早上6点多起来,成天睡眠不足,又费心费神了一成天,不瘦才叫奇怪呢。更不用说,她上高三后食欲便不佳,少吃了不少。 她高二制定的那张作息时间表也作废了。每天晚上12点睡觉,对高三的奚昭野来说还是太早了。 不知道是哪一天,奚昭野在12点后又偷偷摸摸爬起来学习,有一次被她发现了,她本想教训她,小孩子最迟也不能到第二天才睡觉。结果她说她本来就比别人少学了几年,笨鸟先飞,要不然高考怎么考得上。 顾棠晚哑口无言,心疼又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也就随她了。 就连奚昭野喜欢的那个人顾棠晚也没有再接着查下去。因为没有必要,奚昭野那个小崽子现在全身心都放在学习上,哪来的时间和精力谈恋爱。 那次奚昭野不小心在她面前暴露了性取向以后,顾棠晚虽然同意她与女生谈恋爱,但也暗中调查了许久,始终没有查出来到底是谁。 她又问了那个小崽子好几次,哪知那个小崽子保密性那般强,皆给她搪塞了回去。 后来她再问时,奚昭野便说高三课业繁忙,她没有时间与她喜欢的人谈情说爱,待到高考后,她与她联系时,她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她。 顾棠晚听到这个原因,知道她没有说谎后,虽然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淡淡的,心里倒是舒了口气。 她想要查清那个孩子的身份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怕她们现在谈恋爱会影响学习。 如今推到奚昭野高考后再谈,想必她喜欢的那个孩子也是个好的。 顾棠晚心里对奚昭野喜欢的人的印象好了几分。 “昭昭,早些休息。”顾棠晚将热牛奶放在奚昭野的书桌上,见她还在埋头苦读,嘱咐道。 “已经十二点多了,再熬下去明早又该没精神了,欲速则不达。” “知道了,顾老师,我没关系,你先去睡吧。”奚昭野抬头冲顾棠晚笑了笑。 你这样我怎么睡得着。顾棠晚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长期以往熬坏了身体怎么办,若是哪一日状态不佳不舒服,她不在身边出事了怎么办。 知晓奚昭野又一次熬到了将近两点,顾棠晚便有这样的顾虑。偏偏她没办法强制让奚昭野休息。 明明顾棠晚便是这样读过来的,琴棋书画、礼乐书数,她自小要学的东西多,她母亲又要求严格,没达到规定的要求不让她休息。 其实她自己早就习惯这种狼性学习的,放在自己身上她觉得没什么,放在她养的孩子身上她便觉得不行。 1点整。 顾棠晚揉了揉自己疲倦的眼睛,从沙发上起来,再次敲门而入。 “昭昭,该睡觉了。” 奚昭野小鸡啄米似的脑袋一个激灵,冲她点了点头。 明明都已经困得不行,眼睛都要盖上了,居然还坐在那里,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这样一点效率也没有。不仅学不进知识,还浪费了睡眠时间。 “奚昭野,困了就去睡觉。”顾棠晚拔高声音,淡淡道。 “顾老师,我还可以……”奚昭野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不要老师再说一遍。” 见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奚昭野这才放下了笔,点了点头。 第74章 距离高考还有100天。 距离高考还有50天。 距离高考还有10天。 距离高考还有 0天0分0秒。 天刚蒙蒙亮, 厨房里就飘出了一阵饭香。王姨一边把煮好的早餐小心翼翼地端到桌上,一边铮铮有词地喃喃着:保佑小野取得好成绩, 保佑小野上个好大学。 一旁穿的格外鲜红的荀绾将老早就准备好的粽子挂在了大门口,丈量了许久,保证奚昭野跳起来就可以碰到。 做完这些后,她便坐在饭桌上,竖起耳朵听王姨念叨那些吉利话。想着她要不要等会也说两句图个吉利。 咚咚咚,一位身着红衣旗袍的长发美人缓缓从二楼下来。她将散落在脸前的发丝捋到耳后,冲刚好出门撞见有些愣神的奚昭野笑。 “昭昭,这是我们顾家的习俗,寓意旗开得胜, 鸿运当头。” 顾棠晚一般着浅色系列, 又因为是老师,职业特殊,事务繁忙,平常最多涂个口红, 不怎么化妆。 奚昭野从来都没见过她穿如此鲜艳绚烂的颜色。耀眼的红紧紧贴在她的身躯上, 将她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长发柔顺地垂在肩上,带着丝丝缕缕的温柔和妩媚。眉如远黛, 微微上扬。一双黑眸,波光潋滟。 流转间令奚昭野的耳根莫名红了起来,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好似放在哪里都能够看见不一样的风情。 她垂下头嗯了一下,背着书包来到桌前。 顾棠晚眨了眨眼,以为她这是快要高考了正在紧张,落座在她对面。撑着手腕瞧着她一口又一口咬着食物。 “准考证、身份证、还有必备的文具都准备好了吗?”红唇轻启,她轻声问道。 第77章 “准备好了。”奚昭野从书包里一样一样地掏出来,而后又放了回去。 两只手纠成一团, 无意识蠕动着,奚昭野深吸一口气,如常扬起虎牙,冲众人笑。 “7点10分了。我们走吧。” 顾棠晚点了点头,高考期间车流量大,需要早点。而她又是班主任,必须先到现场清点人数,以免有学生迟到或出现其余状况。 拧开门后,顾棠晚并没有出去,而是倚靠在门旁,指了指一脸不明所以的奚昭野的头顶,三人皆笑着: “顾家的习俗,跳起来,碰一碰,一举高中。” 奚昭野仰头一看,一个歪歪扭扭的粽子被五花大绑掉在了她的头顶。算不上特别周正,里面的馅都隐约露出来了。 顾棠晚咳嗽了一声,瞧着奚昭野疑惑的表情难得有些尴尬。 她们顾家什么都学,礼乐射御书数,其中可不包括厨艺。她从小到大都没下过几次厨,奚昭野18岁生日时为她做了一碗陀了的面算一次,最近抽空跟王姨学包粽子也算一次。 别看这个粽子不太好看,这已经是她那几十个粽子里面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了。她在厨艺方面确实没有什么天赋。 “顾家的习俗之一。我亲手包的,可能不太好看,但是我已经将顾家的文运借你用了,放心,一定能取得好成绩的。” 奚昭野屈腿一跳,咚地一下将粽子撞了老远。 “借顾老师吉言,我一定能考出好成绩的。”紧握的拳头挥了挥,奚昭野在给自己打气。 顾棠晚弯了弯眼角,伸手点了下她自己的眉心,又点了一下奚昭野的。 “在班上已经强调很多遍考试的各种注意事项了,我就不再讲了。只有一句话。” “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就把它当作一次平常的考试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无论你考得上还是考不上,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的容错率那么大,不是一场考试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决定人的一生。有她在,她会为她兜底的。 只不过这句话不太吉利,她没有说出口。 她暑假打算带奚昭野回家一趟,过个明路。从今以后她便是她名正言顺的徒儿了。 荀绾和王姨都明白顾棠晚的意思。两人对视一眼。 顾家又有一位嫡系了。 “请主考拆封试卷,监考教师分发试卷,请考生填写考生信息。” “考试开始。” 顾棠晚与一众穿着旗袍的老师坐在休息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哎,你别说她们紧张,便是我听到这个声音也紧张。生怕我的学生因为心理因素没有发挥好。” “是啊,其余届那些不读书的我没什么感觉,唯独这一届,出奇得努力,让我高考前也焦虑了一段时间。成天劝她们休息,劝她们别紧张放轻松。其实我那时候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位班主任的话立即得到了一众老师的共鸣。 学校新上任了一位神秘的校董以后,学校的校纪校规便被改了一个彻底,严苛地跟市里的中学没有什么区别。起初连学校的老师也在背地里骂,后来涨工资了骂声便少了,再后来发现纪律出奇的好,骂声便没了。 老师的积极性有了,班级的纪律性也有了,学生对学习的积极性自然也水涨船高。 毕竟,好的纪律下,那些在学校穿奇装异服、混社会的学生自然被消灭了,无论是物理消灭,还是人为劝退。 高中可不是义务教育,屡教不改者可以退学。 “这一届的成绩怕是极好,若是正常发挥的话,一定能洗刷我们学校常年倒数第一的耻辱。” 对于学生的高考成绩,其实从几次模考中便可以大致看出来。 “若是按最后一次模考来算的话,我们学校今年的本科上线率怕是将近一半,我校建校以来就没出过这么好的成绩。”没事干加入群聊的校长咧着个嘴笑得灿烂。 她终于不用被那些老家伙嘲笑了。哈哈哈。 她倒要看看,今年的倒一是哪个学校,她要狠狠地嘲笑一番,以报血仇。 成功的第一步便是忘本。 “顾老师的班级怕是不止吧,她班上的那个陆以南成绩一直很稳定,说不定能出我校第一个985或是211。” 见扯到她身上,顾棠晚掀起眼皮,淡淡地摇了摇头:“如今结果未定,一切还不好说。” 高考前她有听到风声,今年的数学怕是会难,不过对于她们学校其实影响不大。数学难或者不难,针对的都是中等生或是优生。 像她们学校她们班级这种大部分只拿基础分的,其实也还好。 就是奚昭野向来都是理科好,数学更是她的强项,她怕她心态会受到影响。 不过,顾棠晚转念又一想,觉得是她想叉了,太看扁那个小崽子了。 那个小孩自小在那种环境下长大,依旧顽强地蹦跶到现在,没有受到一丝一毫负面的影响。又岂会被一个高考难住。 “叮铃铃,叮铃铃。考试结束,请考生有序退场。” 奚昭野将笔袋抛到空中,又一蹦三尺高地接住了。 啊啊啊,她考完了,终于考完了。 别管她考得怎么样,她终于考完了,可以解放了。 每天不用起那么早睡那么晚地读书了。 而且,她终于可以向顾棠晚表达自己的心意了。 因为,她今天就算毕业了,顾棠晚已经不是她的老师了。 奚昭野蹦蹦跳跳地回到教室,教室里有狂笑的,有大哭的,有人将考卷撕了一地,有人猛地抱住了自己藏了许久的对象。 奚昭野踏过白花花的碎纸,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本想效仿她们发泄一下,拿起一本练习册,便想到上面有顾棠晚的字迹,放进了自己准备带回家的纸盒里。 这一本不能丢,上面有顾棠晚给她画的小星星,这一本也不能丢,上面有顾棠晚气急了骂她的话……挑挑拣拣了许久,奚昭野将所有有顾棠晚印记的都扔进纸盒里,搬了一叠来到办公室,准备回家。 顾棠晚手里捧了一束花,打算待会就送给奚昭野。 这是她刚才在门口看到的,好多家长都买了打算送给她们家的小孩。她觉得她家昭昭也需要一束。 指腹轻轻碰了碰向日葵的边缘,那柔软的触感令她的嘴角忍不住地向上扬。她觉得这束花非常适合昭昭。 抬眸一看,花还没送出去,便见奚昭野吃力地搬着比她人还高的书,朝她走来。 ?考完了还带这么多书回家做什么?复读吗? 呸呸呸。顾棠晚暗骂了一声,现在不可以想这些,不吉利。 啪地一下将纸箱扔在地上,奚昭野刚一抬头,便看到了一束灿烂的向日葵。 顾棠晚捧着花,笑意盈盈:“昭昭,辛苦了。” 奚昭野扬起洁白的牙齿,风采飞扬。她微微低下头,鼻尖凑进那束盛开的向日葵,清甜的香气丝丝缕缕漫进鼻腔,像揉碎了的阳光,暖融融地淌进心里。 她对顾棠晚拂过的花瓣落下了一吻。宛若吻着顾棠晚的指尖般。 下一秒,她直起身,嘴角已经弯成了好看的弧度,眼角的笑纹里盛着细碎的光。 那笑容来得又快又亮,像突然绽开的向日葵,连带着眉梢都染上了得意,刚才还带着些许疲惫的脸庞此刻被这灿烂的笑意衬得生动精神,就连鬓角的碎发都跟着雀跃了起来。 “谢谢顾老师,我很喜欢。非常喜欢。” 她将喜欢那个词念得千回九转,每一个音节都裹着雀跃的小钩子。 顾棠晚有些恍惚,她总觉得现在的小崽子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第75章 水晶吊灯洒下柔和而明亮的光。顾棠晚略过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幅抽象的画作, 朝包间走去。 她身着一袭白色衬衫,精致的小圆领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修长的脖颈。 衬衫的前襟几颗珍珠纽扣排列整齐, 领口微敞。 下身搭配着一条浅黑色的短裙,裙摆在膝盖上方摇曳,露出修长笔直的双腿。 她缓缓踏入包间。 彩色的气球随意地散落在角落。上面写着各式各样的字,有班级同学的签名,有对未来的期望,也有各种无厘头的话。 彩带淅淅沥沥地从天花板上飘落下来,一两个亮晶晶的小片子飘在顾棠晚的头上。 她浅浅地笑了。 眼前的场景热闹极了。圆形的大餐桌摆在包间的中央,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食。酒杯里的饮料和酒水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漂亮的光泽。 欢快的音乐从音响中流淌出来, 节奏轻快而活泼, 让人的心情也随之飞扬。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同学们高中三年的照片,有课堂上认真听讲的专注神情,有课间休息时的欢声笑语……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有的在热烈地交谈, 有的在举杯畅饮, 也有的在四处搜寻所有同学的名字。 第78章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 “奚姐,奚姐, 来,我们吹一个。开个场。”一个男生咔嚓一下开了两瓶啤酒,黄色的泡沫喷洒而出,他冲奚昭野挑了挑眉。 奚昭野接过啤酒,肆意的面容难得有些迟疑。 她答应过顾棠晚不喝酒的。 “喝一个!喝一个!喝一个!”一旁的学生见状纷纷拍桌子大声起哄。 “我们奚姐可是校霸,从前对吹过不知道多少瓶,还怕你这个小子。” “奚姐,干趴他!干趴他!”口哨声、尖叫声、鼓掌声此起彼伏, 立刻将现场的气氛炸开了。 “来就来,谁醉谁是狗。”奚昭野拿起啤酒瓶凑到嘴边,仰头就饮,喉结上下快速滚动,咕噜咕噜下几秒便喝了一瓶。 一把抹过嘴角溢出的啤酒,奚昭野将啤酒瓶捏扁往地上一扔。咔吱一下又开了一瓶。 “再来。” 顾棠晚走进来瞧见的便是这般场景。黝黑的眼眸凝视着奚昭野那张意气风发到极点的面容。 脸上带着些许微红,那双眼眸璀璨似火,绚烂如辰。 她有些发愣。她养的小崽子好像长大了。虽然在她眼里依旧是那个会撒娇会闹腾的小孩。 “顾老师来了,顾老师来了。”一旁的班长眼尖瞧见了顾棠晚,她戳了戳身旁起哄的人,小声道。 此话传开,闹腾的气氛凝固了一顺。爬到桌上跳的猴子立即蹦下来站得笔直,起哄声、鼓掌声消声灭迹,只余一声声恭敬的问好。 奚昭野灿烂的笑容立即僵硬住了,拿着啤酒的手颤抖了几下,想要将啤酒瓶藏在身后。 顾棠晚斜瞥了她一眼,奚昭野鼓了鼓嘴巴,将啤酒扔在桌上,乖乖巧巧地站在原地,垂下头前还瞪了那个男生一下。 都怪你。 “今天毕业晚会,大家不用拘谨,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玩得开心。” “真的?”无数双手背地里使劲戳奚昭野的背,奚昭野只得挺身而出,替所有人问了一句。 “老师说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了?”顾棠晚挑了挑眉,难得笑得有些恣意。 她端起红酒瓶,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红酒,高脚杯里的红酒摇曳着,她举杯敬众人。 “这一杯,敬大家。” 红酒顺着杯沿滑入唇间,她对着众人晃了一下空空如也的酒杯。 “我干了,你们自便。” “哇塞,顾老师好酒量啊。”班长眼睛一亮,她蹭蹭蹭地拿着酒杯跑过去敬酒。 “顾老师,我敬您。谢谢您这两年的教导,要不然我绝对不会考那么好。” 话音刚落,刚才还寂静的环境又炸开了锅。 “顾老师顾老师,我先敬你,我先敬你,你起开。” “我先来的,你一边去。要排队的知不知道。” “奚姐你跟顾老师这么熟了,现在就不需要敬酒了,回家敬,让个道让个道。” 不是,这些人怎么这样,太可恶,太过分了。 奚昭野瞧着争前恐后往顾棠晚身边挤,缠了她三四圈的一干人等。 整张脸都气鼓了,嘴巴嘟囔着似乎在骂人。 xxx,xxxxx,刚才哪个xx按着她的肩膀将她给挤出来了,xx,别让她发现了。要不然她不会放过她的。 “共勉。”顾棠晚端起酒杯与学生对碰了一下,轻抿了一小口。 “这么多人,老师就意思一下。” “别挤,一个个排队来。” 杂乱的场面立即有序了起来。奚昭野捏着拳头站在整个队伍的尾端,恶狠狠地将瓶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又开了一瓶。 明明她才应该是第一个给顾棠晚敬酒的,一群混蛋。 轮了一个又一个,等到她时,奚昭野早就已经喝了好几罐啤酒。 顾棠晚抬眸瞧着这个她最喜欢的学生,蹙起了眉。 奚昭野散漫地站在原地,脸颊泛起两团不自然的红晕。见前头没人了,慢了一个拍子地抬起头来,嘴角咧到了最大。 她冲顾棠晚笑,笑得灿烂。 “顾老师,我敬你。”啤酒瓶撞了一下顾棠晚的酒杯,奚昭野作势要将这瓶酒一饮而尽。 顾棠晚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手里的啤酒夺了过来。轻声道: “昭昭,你醉了,别喝了。” “醉?”奚昭野眨了眨蒙上了一层水雾的眼睛,摇了摇头。 声音轻飘飘的,她拉长语调:“顾老师,我才没有醉呢。我以前在酒吧可是有名的千杯不倒。不信你问刀姐。” 言罢她伸长手臂作势要取啤酒,被顾棠晚伸手拿得更远了。 奚昭野瞪圆了眼睛,很是委屈地道:“她们都敬了,就我没敬,我才不要。” “我不要,顾老师。顾~棠~晚。”几缕发丝贴在泛红的耳尖,像落了片燃烧的晚霞。 眼底明明盛着未散的醉意,瞳仁却亮得出奇,像是把整个夏夜的星子都揉碎在了里面,明明灭灭地晃。 顾棠晚叹了口气,她将啤酒还了回去,低声道: “只许喝一口,奚昭野,若是你今晚醉了就别想回家。” 奚昭野点了点头,自己喝了一大口后,一双眼睛睁得极大,亮晶晶地瞧着她的动作。 “顾棠晚,喝啊,快喝啊。我敬你的你为什么不喝。是不是生气了啊。为什么生气啊。难道是我跟那些男生喝酒你不高兴了吗?不要不高兴啊,我最喜欢和你喝酒了……” 手指戳了戳顾棠晚握着酒杯的手背。奚昭野屁股后面隐形的尾巴蹭蹭蹭长到了几米高,蓬松的尾巴一晃一晃,时不时碰碰顾棠晚的手,时不时揉揉她的腰。 顾棠晚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将杯中剩余的红酒一口干了。 她摇晃着空瓶,无奈道:“旁人都是喝一口,你的话我全喝了,满意了吧。现在别闹了。” “到自己的位置好好坐着,不要乱跑,不要闹腾,一会结束了我带你回家。知道了吗?” 顾棠晚压着奚昭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而后,她便什么也不知道。她趴在桌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瞧着顾棠晚。 顾棠晚走到这,她便转到这,顾棠晚来到那,她便移到那。目不转睛。 她觉得顾棠晚今晚好漂亮啊,虽然她每天都很好看,但是今晚格外的好看。 白衬衫、黑短裙,大长腿。奚昭野的眼神转悠了几圈,落在她白皙的手指上。 她的手指也很好看,又纤细修长又骨指分明,虽然握着教鞭打人很痛,但是应该挺有力道。 脑中闪过一些画面,奚昭野的脸颊更红了。 她们日后如果在一起了,她可以抱着顾棠晚的手,咬她的手指吗?咬出一个微红的牙印,沾着黏腻的津液。她会不会生气。 若是她生气的话,她就将脑袋往前凑,啄一下她的嘴唇给她道歉,她肯定就不生气了。 顾棠晚最疼她了,肯定不舍得教训她。 在顾棠晚面前闹腾两年的小崽子恃宠而骄地想着。 她喜欢顾棠晚,她也会让顾棠晚喜欢她的。 让她很喜欢很喜欢她。跟她喜欢她一样喜欢。 顾棠晚屈指敲了一下奚昭野的脑袋,将煮好的醒酒汤放在了她面前。 喝醉了就一直傻笑,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将这碗汤喝了,洗漱完去睡觉。” “嗷。”奚昭野看了一眼顾棠晚,再看了一眼醒酒汤。摇了摇头。 “顾棠晚我没醉。” “你醉了。” “我没醉。” “有。” “没有。” …… 争执了一会,顾棠晚率先败下阵来,她半搁着眼帘,揉了揉肿胀的眉心,她觉得她也有些醉了,若不然怎么会如此幼稚。 衬衫领口松开了两个纽扣,露出精致的锁骨。顾棠晚素来冷静浅淡的眼眸揉碎了些,波光粼粼。 奚昭野颤了颤自己的睫毛,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些。而后又颤了颤,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蹦出来了。 一缕发丝滑落,飘到顾棠晚的锁骨上。霎那间,心脏被撞碎了,无数个碎片赤裸裸地摆在她的面前,连带着那点残余的理智都灰飞烟灭。 整个人都恍惚地飘飘欲仙,鬼使神差之下,她一点一点地凑上前,在她的唇角落下了一个吻。 “啪。” 第76章 半掩着眼帘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顾棠晚下意识朝她扇了一巴掌, 直接将奚昭野的脸打偏了。 清脆的响声令两人因酒精而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了。 奚昭野惨白着脸,抓着顾棠晚的衣袖, 哆嗦着嘴唇不停地道歉:“顾……顾棠晚,我不是故意的。你……你不要生气。我知道错了。” 我不该在不知道你的心意时便唐突了你。 不该偷亲你,你不要生气。 顾棠晚愣了一下,见奚昭野抖成那样,她伸出一只手揉着奚昭野冰冷的拳头,一只手覆在她微红的右脸上。 第79章 她的脸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温柔中夹杂着一丝歉意的目光洒在奚昭野的脸上,她柔声道: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凑近了不跟老师说一声。不小心撞到了老师被打了吧。疼吗?老师也不是故意的。” 昭昭, 你是不小心撞到的, 对吧。 没有其余任何别的意思,对吧。 不是她刚才猜想的那样,对吧。 奚昭野沉默了,她抬起微红的眼眸望着顾棠晚。明明身体冷的出奇,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却像燃了一场永不熄灭的野火, 某种炽烈的情绪噼里啪啦灼烧着。 她喜欢这双眼睛,所以她几乎每一天都会欣赏, 看她雀跃时的样子,看她撒娇时的样子,看她被她纵得熠熠生辉的样子。 那个小崽子总是会顶着一双绚烂的眼眸,笑着奔向她,美好又璀璨。她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朝气,就像一个小太阳。 她原以为这是正常的学生喜欢老师的样子。只不过这个小崽子更外露些,更直白些。 学生喜欢老师很正常,就像老师喜欢学生一样正常。 直至今日, 她才赫然发现,原来,她的眼睛之所以那么漂亮,是因为它全身心倒映的皆是她的面容。 顾棠晚在奚昭野的眼瞳里看到了她惨白的面容。 覆在她脸上的手隐隐发抖。顾棠晚有些想挥袖而去,有些想大声呵斥。 但若是那样,她们就彻底回不去了。 笔直的背脊不知不觉地矮了下来,顾棠晚扯了扯僵硬的笑容,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灰败。 她头一回想要逃避,想要将这件事无形地揭过,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昭昭还小,刚成年不久,懂什么啊。她之后再教便是了。 教不严,师之过。说到底是她没有尽到老师的责任,将她看好罢了。 “昭昭,学生喜欢老师很正常。你还小,只是一时半会没分清楚孺慕之情和其余情愫。没关系。老师会教你的。” “现在去睡觉吧,其余事情明早再说。” 顾棠晚见奚昭野脸上的巴掌印消了,便推了推她的肩膀,笑着示意她去休息。 奚昭野揪着她的衣角不愿意放手。方才在眼眸里闪烁的光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 顾棠晚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甚至连允许都不允许她对她…… 为什么,她喜欢她有什么错!她就是喜欢她,被她打死也要喜欢。 明明她都能接受她喜欢女子,为什么不能接受她喜欢她呢。有什么区别。 她就是喜欢她!喜欢她!喜欢她! 喜欢! 喜欢!!喜欢!!! 奚昭野忽然笑了,嘴角咧到了最大,宛若被点燃的枯草浑身都烧着不管不顾的火。 攥着顾棠晚衣角的手在抖,不是怕,是火太旺,连指尖都在发烫。 眼里的光烈得吓人,像要把自己的犹豫、自己的踌躇,连同自己的后路全烧成灰烬。 她要告诉她她喜欢的是她。她从第一次见到她便喜欢她,喜欢了两年,喜欢到现在。 她想认认真真地追求她。以一个女子的身份。 心里此刻只剩下一团野火,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发烫。身后是万丈深渊又如何?她只要往前冲,不管不顾地往前冲,越过那一道深沟,顾棠晚一定会接住她的。 哪怕一步踏空,她也要带着这把火在顾棠晚眼前坠落,送她一场最绚烂的烟火。 什么权衡,什么顾忌,早被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最原始的、最疯狂的决绝——烧吧,烧光了才好,哪怕最后只剩一捧灰,也得是带着火星子的滚烫的灰。 她一字一顿道:“顾棠晚,我是认真的。”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喜欢谁吗?我说过高考后会告诉你的。” “顾棠晚,从始至终,我喜欢的都是……” “够了。奚昭野,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一声呵斥打断了奚昭野的话,也将她孤注一掷的勇气浇灭了。 眼尾微微下压,目光宛若淬了冰般直直朝她刺去。那表情没有怒目圆睁的激烈,只有一种近似漠然的冷冽。 将奚昭野所有的情绪都冻成了冰,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顾棠晚,我没有错。我没有错。没有错,没有……没有……” 奚昭野紧绷着身子,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句话。 起初底气十足,可说着说着,那点气势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点抽走了,尾音开始发飘,字与字之间的间隔越来越长。到最后只剩下嘴巴还在固执地动着。 一颗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砸在地上,她伸手抹去,通红着眼倔强望着她。 像一只耷拉着尾巴阉下去的小狼,龇牙咧嘴,委屈极了。 只是,顾棠晚再也不会来哄她了。 她养的孩子为什么会对她…… 到底是哪方面的教育出问题了?是不是因为她,因为她不知分寸的关心照料,才会误导了她。让她产生这种不切实际的情感。 是她错了吗? 若是的话,错了就要弥补,就要尽早纠正回正轨。 顾棠晚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她淡淡道:“奚昭野,我不能接受。我是你的老师。从始至终都是。” “你将我置于何地,将我们之间这份师生情意置于何地。” “顾棠晚,我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奚昭野哆嗦着想要抓她的衣角,却被她强硬地推开了。 “高考已经结束了,你可以离开了。”顾棠晚眨了眨眼,将眼眸里的水意压了下去。 她一字一顿地将这句话说的格外冷硬。 “顾老师,顾棠晚,求你。不要赶我走。我不会再说了,求你……至少等高考成绩出来了。”奚昭野哑声哀求着。 “我想和你一起看我的高考成绩。” 她费尽心血养了几年的孩子,平日里连委屈都不舍得让她受,从来都是最肆意横行的。 如今居然如此卑微地对她用求这个字。求着她不要赶她走。 从她接她进来的那一刻,这便是她的家啊。 “还要我说第二遍吗?奚昭野。”顾棠晚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她侧身背对着她。 见事情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奚昭野强忍着泪冲到房间里,囫囵塞了一些东西,背着包站在门口。 若是再闹下去,顾棠晚更不喜欢她了。 “顾老师,那些东西都是你买给我的,我就不带走了。若是看的碍眼,你便扔掉吧。”奚昭野泪眼朦胧地瞧着她,好似下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但是她没有,她硬生生憋了回去,一双眼眸比炭火还要来得红。 昭昭…… 顾棠晚哆嗦着嘴唇,想要嘱咐她路上小心,想要叮嘱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待她淡了她们依旧可以回到从前。她甚至想要挽留她。 她可以再买一套房子,她没地方去便在这里住下吧。 只是,最后的最后,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奚昭野死咬的嘴唇溢出丝丝鲜血,顺着牙缝弥漫在口腔,她生生吞进了肚子里。咽了一口又一口。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她知道她喜欢女生的时候都不是这样的。她明明和她一样喜欢女生。 所以是对象错了吗?她从始至终都不能接受的是她吗?是她的这份喜欢。 卑贱肮脏,毫不起眼,就像是路旁随处可见的野草,被人随意践踏。脏到她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顾棠晚,你觉得我这份情很脏吗,配不上你,所以你从始至终都不愿意看一眼。”在门关上的最后一刻,顾棠晚回眸瞧着露出半张脸的奚昭野。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啪嗒,门彻底关上了。 顾棠晚别过了头,抿着嘴抬眸望着天花板,立即滑下了两道清泪。 “没有。”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无视她的感情,或是觉得她配不上她。 只是…… 学贵得师。师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诸德也,当以敬事而弗失其隆。 香烛在供桌上明明灭灭,映得祠堂正前方文昌帝君的雕像越发的庄严肃穆,严厉地瞧着跪在下面的每一个小辈。 族中长辈跪在最前端,挺拔如松。她念一句,身后跪着的一干小辈跟着念一句。 “学贵得师……” “学贵得师……” “当以敬事而弗失其隆。” “当以敬事而弗失其隆。” 祠堂空旷,稚嫩的声音不断在她脑中回荡。某一个瞬间,竟与奚昭野朝气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顾老师~顾老师~,这道题我不懂的做你教教我啊。” “顾老师,你可是我的老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最崇拜的就是你了。” “顾老师,我好喜欢你啊。” 顾棠晚扑通一下跪在文昌帝君的雕像面前,颤抖着点着香,只是怎么点也点不燃。 学贵得师。师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诸德也,当以敬事而弗失其隆。 第80章 “顾家第一条家规,学高为师,身正为范,违此令者,不配为人师表,” 第77章 咚咚咚, 门敲了三声,见里面没有人应答, 荀绾迟疑了一会,直接开了进去。 客厅有些凌乱,地板淅淅沥沥溅了几滴血,醒酒汤早就已经冷透了。 发生了什么?能搞成这个样子。 荀绾愣了愣,奚昭野的房门是开着的,抬眸一扫里面一片狼藉,像是被人匆忙翻找一番,不要的皆堆在了床上。 踏过她的房间,荀绾朝最里面那一间房走去。平日里上锁的房门今日竟开了。 顾棠晚端正地跪在蒲扇上, 手握三根正在燃烧的香, 袅袅青烟自手中飘散,在她周身徘徊,将她衬托得飘飘欲仙。 荀绾倚靠在门框上,懒懒道:“棠晚, 你这么晚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她背对着她, 沉默了一会。 荀绾以为是两人闹脾气了,没怎么在意, 棠晚那么喜欢那个小崽子,哪里舍得生气太久,之后怕不是会亲自哄回来。 “不说我可走了,那个小崽子大半夜也不消停,不会发酒疯了吧。”荀绾低声嘟囔着。 她刚才送她们回来的时候便知道,她们都喝醉了。 不只是奚昭野,许是今日高兴,棠晚也多喝了点, 只不过没有醉得很厉害。 “你帮我暗中看看奚昭野,看她拖着行李到哪里了。不要被她发现。”顾棠晚顿了一会,接着道。 “若是被她发现了,你就说是你的个人行为,与我无关。” 奚昭野和她身边的每个人相处的都挺好的。王姨把她孙辈疼,荀绾把她当妹妹疼,听她那么说,奚昭野不会质疑的。 “啊。”荀绾愣住了。第一个反应就是那个小崽子气性这么大,直接离家出走了? 第二个反应才是原来是棠晚生气了。 只是,还没有消气吗?不应该啊。 荀绾盯着顾棠晚依旧挺拔的背脊,轻声劝道: “那个小崽子就那臭脾气,她年纪小,你就别跟她置气了。我去将她接回来。” 到时候若是有事心疼的还是你。 “不了,高考已经结束了。作为她的老师,我已经尽到了自己的义务。她如今再在我家住影响不好,就这样吧。” 就这样散了吧。 顾棠晚握着香的手止不住地颤,指尖的香燃得正烈,香灰积了长长一截,终于不堪重负地断了。 带着余温坠落在手背上,她像是毫无知觉般,手抖得更凶了。 香灰簌簌往下落,在她的手背上灼烧出一个个红点。 荀绾这才意识到不对,因为在棠晚原先的设想下,根本就没有这一项。 她会带奚昭野去京都,上香敬祖。而后,一切便变得简单了许多。 她是顾家的人,不仅她会护着,她们也会护着她的。 她可以一直住在她的家里,想住多久都可以。因为从此以后,她不仅是她的老师,还是她的亲人了。 她们会像她母亲和她姐姐一样,永远地生活在一起。 她会为她指点迷津,保驾护航。她也会一直承欢膝下,撒娇耍泼。 荀绾焦急地来到顾棠晚面前,发现她满脸的泪痕。 “棠晚,你……” 见荀绾震惊瞧着她,顾棠晚弯了弯嘴角,想要说没事。 只是脸上的笑容刚挂上,泪水也随着滚落,啪嗒一下砸在她满是香灰的手背上。 她抿着唇别过了脸。 “棠晚,我先去看看奚昭野。一会见。”荀绾退了出来,给了她一个空间。 见荀绾去找奚昭野了,这间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顾棠晚强撑的背脊慢慢地佝偻了下去。 肩膀不停抖着,她垂着眼颤了颤,几滴泪毫无征兆地砸在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 没有抽噎,没有哽咽,只是泪珠一颗接着一颗地落,顺着脸颊滑到下颚。 荀绾沿着路一路往前开,终于在快要到学校的路上发现了那个小崽子。 那个小崽子双手捏着拳头,垂头闷声朝前走。 荀绾想了一会,朝她滴了两声。 “唉,小狼崽,什么情况?”车慢悠悠地开着,她开着窗朝没有丝毫反应的奚昭野喊道。 奚昭野眨了眨眼,什么也没说,只是撒腿朝前跑。 风灌进喉咙,带着浓郁的铁锈味。可她什么也顾不上,眼泪早在跑起来的瞬间飞成了线,糊在脸上冰凉一片。 跑到拐角时被石子绊了一下,她踉跄地摔在地上,蹭出去了一段距离。 抬手粗粗地拭去泪水,抹成了大花脸,她呜咽了一声,立即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前跑,也不管膝盖上手臂上蹭出来的血迹。 “哎哎哎,我不开那么快,不跟着你不看你就是了。你别跑了,看着就疼。”荀绾的五官拧在了一起,她瞧着她满身的血都心疼。 一个两个都死要面子。 活受罪。 到底是什么事,能闹成这个样子。 荀绾问奚昭野问不出来,便看着她进入酒吧后,回家去问顾棠晚。 顾棠晚瘫在桌前,指尖漫不经心地勾着杯颈,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猩红的酒液随着手腕轻晃,在杯壁上拖出蜿蜒的痕迹,像未干的血。 一杯,一杯,又一杯。她仰头喝着酒,酒液顺着唇角淌下,浸湿了锁骨处的衣衫,她却懒得抬手去擦。 像奚昭野摔倒时候的血,荀绾不合时宜地想着。 睫毛垂着,遮去眼底的空茫,只有当那空杯再一次满起来了,那双眼睛才掀起一点波澜,声音哑得像蒙了层灰。 “荀绾,陪我再来一杯。” “够了,棠晚,别再折磨自己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说不定我能给你一些建议呢。”荀绾一把抓住她的酒杯,拿远了。 棠晚其实不适合喝酒,她自己也知道。所以她基本都是兴起时喝上几杯。不多。 因为她喝多了会吐,昏天暗地上吐下泻,若醉得再严重些,便需要送医院输液。 平日里没人敢给她灌酒。除非她自己。 顾棠晚抬起眼眸,哑声道:“荀绾,她……她……” “她对我……” 声音出奇的抖,那一句喜欢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是她的老师,她怎么能喜欢她呢。 便是想想她都觉得受不了,这样与乱/伦有何区别。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崽子,小小的,脸圆圆的,笑起来有两个尖尖的小虎牙。 是她亲手养的,总是会噼里啪啦地跑向她,眼睛亮晶晶的。满满的皆是孺慕之情。 顾棠晚无法想象她与她牵手亲吻的画面。只要一想,便满满的负罪感。 那么小的孩子,满身的孩子气。她怎么能将她按在床上…… 顾棠晚附在垃圾桶上,干呕着。喉咙被灼得火辣辣的疼。每一次干呕都带着浑身的痉挛。 但这不是她的错,小孩子那么小,她懂什么。是她这个做老师的错。 她比她年长了十岁,为何还不知分寸,明知道奚昭野喜欢女子,依旧和她有了肢体的接触。 甚至是许多次。奚昭野高考紧张的时候她会虚虚抱着她,拍着她僵硬的背脊。奚昭野冬日手冷的时候,她会将她的手攥在怀里捂热…… 曾经在她看来无比温馨的画面一股脑地往她脑袋塞,令她头痛欲裂。 都是她的错。 她知道,一直都知道的。女同性恋者有些会喜欢比自己年长的姐姐。她竟然没有意识到。 而后亲手将自己养的孩子带进了沟里。 “奚昭野她……”荀绾瞪圆了眼睛,她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是这件事。 奚昭野喜欢上了棠晚。 她怎么能喜欢棠晚呢。棠晚,棠晚,棠晚姓顾啊。 奚昭野喜欢谁不好,怎么喜欢上了顾棠晚。 若是她是其余的身份,荀绾觉得以棠晚宠她的劲,她们倒是极有可能。 可奚昭野偏偏是她的学生。顾棠晚亲手带的第一届学生。 她带她上学,辅导她课业,教她为人处世,把她当做自己嫡传徒儿一样对待。 她甚至还向顾家报备了。 有着这样一层身份,她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奚昭野呢。 不过仔细想想,那个小崽子确实从一开始便对棠晚很是特殊。 比如她不服管教,想要逃课时,她会扬牙咬她,满脸的戾气,但在棠晚面前就收敛了很多。 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先前她便一直觉得那个小崽子看棠晚的眼神有问题,却一直想不出是什么问题。 若是她能早些发现,提醒棠晚,那个小崽子和棠晚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荀绾有些懊恼地拍了拍头。 顾棠晚踉跄地走到奚昭野的房间。 她给奚昭野买的衣服乱糟糟地丢在床上,她一件也没有带走。 书桌上凌乱摆放着她的课本、文具。 第81章 顾棠晚颤抖着手弯下腰捡起扔进垃圾桶里的纸团,铺平。 “写给顾棠晚的情书: 顾老师,顾棠晚,我喜欢你,好喜欢你啊。xxxxx……” 奚昭野俯在桌前,拿着笔认真写着。读来读去,她觉得这封情书不太唯美,又将她刚才写的那一句涂黑,改了许久。 她不会写情书,顾棠晚收到了会不会嫌弃啊。小崽子鼓着嘴巴,很是纠结。 她不知道写些什么。 “顾棠晚,我第一次写情书,不会,你以后教我写好不好啊。我就只知道,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哎呀,又是大白话,哪有写情书写大白话的。奚昭野揪着自己的头发,想了许久,还是没想出来,只得将这一张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一滴滚烫的泪砸在纸上,顾棠晚将所有废弃的纸团都捡了起来,铺平放进奚昭野的纸盒箱里。 她想,这是奚昭野放宝贝的地方,若是她写完了没送出去,应该也是珍藏在这里面。 哪怕她们不可能,她也不应该糟蹋了她的心意。 因为太纯粹太美好,她舍不得扔掉。 第78章 “顾老师, 你觉得我546分可以上市里的师范大学吗?” “老师!老师!!我过本科线了!!!超了本科线整整两分。” “顾老师,这个志愿填报是什么意思啊, 我家孩子不懂得填。” “顾老师,顾老师……” 高考分数刚出来,顾棠晚的手机里便是学生或是家长发来的信息。 她与学校里的其余老师一同坐在电脑前,输着准考证查询班上学生的高考分数,登记在册。 噼里啪啦的敲字声下,时不时传来几声欢呼。 校长满面春光地背着手站在老师的背后,伸着头看着上面的分数。 顾棠晚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她这些日子精神不济,哪怕今日是个大喜的日子, 也提不起兴致来。 按照花名册一个一个地查下去。榕县地理位置偏, 经济不好,有手机并给顾棠晚发高考分数的家长学生不多,因此基本都是她们这些老师手动查询的。 “524,比重本线高了几分。”顾棠晚瞧着屏幕前奚昭野的分数, 喃喃着。 拿起手机拍了下来, 顾棠晚刚想将这个好消息发给奚昭野。 点开那个小狼头像,顾棠晚顿住了。 那部手机是她高考结束后给她买的, 作为她的毕业礼物。 6月12号0时36分 “顾老师,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以后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6月12号2时12分 “顾老师,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从小到大就你对我最好了,你这个样子我怕。你别不要我,求你了。” 6月13号8时36分 “顾老师, 顾棠晚,你居然真的不理我。我都已经不生气了,你也别生气好不好。我把我所有的宝贝都送给你赔罪。你快点理理我。” 6月13号12时48分 “顾棠晚,你以后是不是都不打算理我了。我没错,我不知道我喜欢你有什么错。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你可以好好说给我听,要打要骂我都认,别这样对我。我会伤心的。” 6月14号6时04分 “顾棠晚,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理我,我就去打架去喝酒。我把自己的头发染成绿色,再纹几个纹身在手臂上,跟着她们混社会。你不让我做什么,我偏要做。我不上大学,我再也不听你的话了。” 6月14号10时56分 “我已经将好几个人打得脑袋开花,跪地求饶。接下来我不仅要跟着去,还要冲在第一个。” 6月14号13时01分 “顾棠晚,我受伤了,你能不能来看我。我流了好多的血,我疼,疼死了。” …… 6月23号7时58分 “顾棠晚,你要是再不理我,我就要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说到做到。” 最后一条消息是在昨天,此后奚昭野真的就没有再发了。 顾棠晚颤了颤眼睫,将成绩单交给校长之后,便出了办公室。 身后是校长老师喜悦的道喜声,顾棠晚孤身一人往外走。 “荀绾,你在酒吧旁边吗?现在奚昭野在哪里?”顾棠晚拿起手机哑声道。 自从奚昭野走后,顾棠晚便让她全天暗中跟着奚昭野,务必确保她的安全。 后来竟又放心不下,不仅要确保她的安全,还要汇报她一天做了什么。吃饭了没有,吃了多少。有没有喝酒,喝酒了会不会吐,有没有偷偷躲起来哭…… 有几天甚至让荀绾拍视频发给她看。 让她这个本职是保镖的当起了特务。每天不停变换衣服去酒吧喝酒,找各种理由溜进后台。 若不是棠晚加了工资,她就算是她的朋友她也不干。 真搞不懂这两个人在搞什么。一个在酒吧喝个昏天暗地闹腾得不行,一个喝进了医院躺在病床上也不肯消停。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还挺配的。 咦,那个小崽子呢?戴着鸭舌帽满手花臂的荀绾愣了愣,她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人,朝后台跑去。 这几天不是消停了许多吗,人哪去了?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听说有人闹事的蒋千刀扬起健壮的手臂,一拳朝荀绾打去。 荀绾侧身避过,一把掀起自己的帽子,露出一张脸来。她抓着蒋千刀的手,高声道: “我是奚昭野老师顾棠晚的朋友,奚昭野人呢?” 蒋千刀愣了愣,定情一看,好像顾老师旁边确实有这么一号人。她一下收起手,笑得很是憨厚。 “不知道啊,顾老师找小野有什么事吗?是现在就找她要住宿费吗?小野年纪小,还没有赚钱,我交给她吧。” 小野那天晚上拖着行李回来可是将她吓了一跳。浑身的血。让她清洗也不去,倒在吧台上喝酒,一杯一杯地喝,难受了就吐,吐完接着喝。 她不知道小野遇到了什么伤心事,但她那么在意那个顾老师,又疑似从她家里被赶出来,铁定和她有关系。 哪怕知道那个顾老师真的很疼奚昭野,瞧她这些日子狼狈的样子,蒋千刀还是忍不住出口刺了几句。 荀绾顾不得辨别眼前之人是否在阴阳怪气了。 “今天出高考成绩,奚昭野人呢。”她找了后台所有的房间,还是没找到人,便抓着蒋千刀厉声道。 “啊,对啊。今天出成绩了。”蒋千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她不说她还不知道,毕竟她们这谁也没高考过。 皱着脸思索了一会,蒋千刀又问了门口的守卫,得出了一个大致的路线。 “早上出去了。” “好像是从这条道走的。” “17、8岁的女生?不清楚。但是早上这个小巷子黑压压一群道上混的,好像在找什么人。” “哦,想起来了,确实带走了一个女生。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可怜啊,落在那帮心狠手辣连高利贷都敢放的人的手里怎么会有活路。” “你别跟别人说是我说的,我那时候在角落撒尿,依稀听到什么欠钱、抵债之类的话。” “被人绑走了。”顾棠晚哆嗦着嘴唇,得出了这个结论。 惨白的面容上是一双阴沉的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蒙着层化不开的阴翳。睫毛垂着,落下一小片灰败的阴影。 她哑声道:“荀绾,你去调人,只要跟顾家有些交情的你都用我的名义调过来。” “一部分去那边将那老畜牲抓过来,这件事指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一部分找人,不知道地点没有关系,只要是道上混的都给我端了。留一口气就好了。” 夜幕降临,黑压压的车队随着一身令下,如潮水破闸,瞬间分流成数只锐队,朝着以榕县一中为中心分布的各个角落的窝点扑去。 踹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手电光柱刺破屋内的乌烟瘴气,黑洞洞的枪口稳稳指着惊慌失措的匪徒;有的攀上斑驳的天台,动作利落地翻越围栏,将正进行交易的□□分子堵在死角;还有的直插地下赌场,掀翻赌桌,反手扣住主谋。 没有多余的废话,黑暗中闪烁的肩灯连成网,把那些藏污纳垢的角落照得无所遁形,将此地里盘根错节的黑恶势力,连根拔起,碾成齑粉。 顾棠晚漠然地站在被剿灭的据点。微风将她散落而下的发丝吹得肆意飞舞。 这里没有,这里没有。 这里也没有。 该死,到底在哪里。 那个畜生说他赌博欠了钱,没钱,便将奚昭野抵给了那帮人。 说一个大学生能卖不少价钱。 他最好确保奚昭野平安无事,若不然她定让这些人血债血偿。 “顾棠晚你个孽障,在榕县搞什么东西。若不是有人与我说,我竟然都不清楚。” 顾棠晚接过电话,一听是这个声音,直接挂了。 第82章 奚昭野被粗麻绳死死地捆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手腕和脚踝处的绳结勒得嵌进肉里,每一次挣扎都只换来绳身更紧的噬咬。 后脑勺被打中的地方凝了道刺目的红痕,血珠顺着发梢往下滴,砸在地上洇开小小的红点。 她像头被缚的小兽,死命挣扎着,被捆着的手腕往墙角那堆粗粝的碎石摩去,一下一下用力碾着。绳结处的纤维被磨得绽开毛边,混着渗出的血珠黏在石子上。 她丝毫不管不顾,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连带着绑住嘴巴的布条都在颤动。 xx,xxxx。若不是他们偷袭,她哪里会被他们抓了。 一群xxxx的xxx,有本事跟她单挑,看她不弄死他们。 嘣的一声轻响,最紧的那道绳结终于被磨断了。 奚昭野的眼睛赫然亮起,手臂猛然一挣,麻绳彻底崩开的瞬间,她攥着尖利的石子翻身跃起,直接刺入背对着她的守卫。 守卫身体一僵,轰然倒地。 奚昭野不解气,夹着石头朝他身体刺去。 鲜血随着她的动作肆意飞溅,她狠狠道: 他们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 都给她去死。 撒完气后,她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那群人将她绑来后,就留了一个人看着她。 一点也不怕她跑。 奚昭野抬眸望着密封得死死的下水口,瘪了瘪嘴。 顾棠晚是不是不会来接她了。 第79章 奚昭野蹲在下水口旁,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铁制的井盖边缘锈得发脆,她屏住呼吸, 指尖贴着缝隙一点点往上撬,铁锈簌簌落在手背上,像细小的沙砾。 井盖上的锁扣“咔嗒”轻响的瞬间,她一下顿住,耳朵贴着井盖,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 时不时传来扣扣扣的走路声和棍子的拖地声。 奚昭野抿住了嘴,微眯的眼眸尽是狠戾之色。 上面巡逻的守卫不少,不好跑。 她蜷着身子在那等了许久,眼睛透过那道窄缝死死盯着那片晃动的光。 铛铛铛, 脚步声渐熄, 似乎走远了。奚昭野一下掀开井盖,窜了上去。一股潮湿的腥味涌了上来。 她猫着腰贴紧斑驳的砖墙,视线扫过巷尾那堆蒙着破布的旧家具,破布被风掀起一角, 露出半张破沙发的轮廓, 足够蜷下一个人。 1…… 2…… 3…… 奚昭野心底默数三位数,趁着守卫转弯的间隙, 她猛地弹出去,蹭地一下将自己塞进沙发和破布的缝隙里。 滴答滴答,雨水顺着沙发的缝隙滴在奚昭野的身上,那点凉意在皮肤上漫开。 她睫毛颤都没颤一下,任由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滑过紧抿的唇角,没入衣领。 眼底翻涌的情绪很沉很沉,清得能照见对面墙根的青苔。她就那么蜷着, 半边脸浸在阴影里,半边被破布漏进来的光照着。 倒衬得她眼神愈发静。没有急慌,没有怨怼,只有一种浸过水的、沉甸甸的冷静,像块被雨洗过的青石,沉默地嵌在巷口的暮色里。 没有人救她,她便只能自救。她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做的,如今也只不过是回到以前的生活罢了。 巷口的积水被搅得浑浊不堪,十七八个人横七竖八倒在地上,衣服被扯烂,混着血污粘在背上。 最前面那个染着黄毛的领头人被死死压在地上,只能发出嗬嗬的闷响。 他浑身上下几乎一块好地方,淤青叠着淤青,伤口浸了水,又痒又麻。 鞋底重重碾着他的脊背,顾棠晚居高临下瞧着她,冷声道: “人在哪里?” “xxx,xxxxx,xxxxx……”领头人吐了口血水,格外嚣张地张嘴便骂。 砰,鞋跟碾过他后脑的伤口,顾棠晚将他的脑袋重重砸在地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继续往下压。 额角撞在碎石上,钝痛混着腥甜直冲头顶,可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她的昭昭是不是也被这样对待了,他们将她绑走后,是不是打她了,是不是饿她了。 早上10点多被绑走的,现在是晚上7、8点,过去了整整十多个小时。 她甚至都无法想象奚昭野消失的这十个小时经历了什么,会有多痛。 都是她的错,她明明知道附近的□□多,明明知道奚昭野的父亲是个畜生,明明知道该地离京都远,顾家的势力渗透不多。 竟然没有提前铲除这些会威胁到她学生生命安全的不良因素,一直放任到了现在。 既然错了就要弥补,现在,她想让他们死! 风掀起她的衣摆,猎猎作响。红色的血丝爬满了眼睛,像蛛网一样缠住了瞳仁里最后一丝清明。 顾棠晚的力道越来越重,仿佛要把他的头骨嵌进地里。泥水顺着耳道往里灌,堵住了所有声音,只剩下喉咙里嗬嗬的、徒劳的呜咽。 他的视线里一片浑浊的黄,脸上挂着泥块,脑部的骨头被踩得咯吱作响。压得他浑身的骨头都在发颤。 “我再问一遍,人在哪里。” “你今天早上10点24分从xx街绑走的女孩在哪里。” 见脚下之人挣扎地用手指抓着泥水,呜呜呜就是说不出答案。 顾棠晚立即失去了耐心,她举起手中的黑漆漆的枪,对准了他的脑袋。 既然说不出答案,就没有价值了。问他的手下也是一样的。 安息吧。 手指扣住扳机,即将按下去之时,荀绾一下按住了她的手,冲已经在失控边缘的顾棠晚摇了摇头。 为了这些人沾上鲜血不值当,顾老师。 况且这样闹出的动静太大了,顾家那边怕是要将你抓回去挨罚了。 顾棠晚抬起眼眸,她的眼瞳像被泼了墨般,黝黑的底色里翻涌着大片猩红,既沉又烈。 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却遮不住那里面快要溢出来的戾气,映得那片黑愈发深,红愈发刺目。 那又如何,这些她都不在乎。她只知道,多耽搁一会,奚昭野便多危险一分。 只要能找到奚昭野,她便是在顾家关上一辈子的禁闭她也认了。 因为奚昭野是她的学生,是她费尽心血养了许久的孩子。是她的宝贝。 不掺杂那些感情的宝贝。 她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见过她最狼狈不堪的样子,也看过她恣意张扬的盛气。 她信赖她依恋她崇拜她,在她眼里的她无所不能,好似什么事情都难不倒她。 同时,她也喜欢她…… 顾棠晚的眼眸颤了颤,若是知道事情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她那时就不那么冷漠地将她赶出来了。 跟奚昭野的生命安全比起来,困扰她的这些好似都无关紧要了。 她无法接受她因为这件事受伤,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若是知道奚昭野会出事,她愿意接受她的告白吗? 顾棠晚的脑中不切实际地浮现出了这个问题。 手中的扳机一点点收紧,她有些茫然地问着自己。 不知道。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奚昭野对她的崇拜格外不切实际,她从来都不是无所不能的。 她会赌气,会犯错,更会后悔。她压根就不是奚昭野喜欢的那种温柔和善的好性子。 只不过是她伪装的好罢了。若是知道她今日开了这一枪,她还会那么崇拜她吗? 若是她能因为这件事不喜欢她,也挺好的。 “在下水道,在下水道,你别杀我!别杀我!我带你去!马上带你去!” 见顾棠晚动真格了,领头人颤抖地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是她爸,是她爸将她抵给我们的,要不然我们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抓她。” “除了打她一棍将她绑过来以外,我们就再也没有动过手了。因为完整的大学生才能卖出好价钱。” “你哪只手碰她了?”顾棠晚突兀地问道。 “啊?”走在最前面领路的领头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都是他小弟动的手,他没动手啊。 “那便右手吧。”她自顾自地喃喃了一声。 下一秒,她抢过荀绾手里的铁棒。 铁棒带着呼啸的风声砸落,精准地夯在他扬起的手臂上。“咔嚓”一声脆响混着沉闷的撞击声炸开,像骨头被生生敲断了。 “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整条胳膊以一个极其扭曲的角度耷拉下来。 顾棠晚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朝里跑去。 跑到最里面的一条巷子,顾棠晚突然顿住了。 她看到黑乎乎的小崽子探头探脑地观察着如今的情形,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出来。 四周的混混都被按在地上扣上了手铐。 她请的那些人已经将这里清了一遍。 顾棠晚瞥见自己身上沾染上的血迹和污渍,犹豫了一会,她将手中的枪藏了起来,对四处翻找的她们使了个眼色,示意目标已经被解救,可以撤退。 第83章 黑压压一群人压着混混往外走,装作没看到躲在一旁屏住呼吸的小崽子。 又躲了许久,见人没有回来,奚昭野小心翼翼地从沙发里挪了出来。朝外走。 站在巷口的顾棠晚本想给她一个拥抱,安慰一下受到惊吓的小崽子。 哪知看到她的身影,她的第一反应竟是躲起来。她下意识往黑暗处一躲。 她不知道待会见到奚昭野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若是她再向她表达心意她应该怎么应对。 好似奚昭野一见到她,便不会开心如意。 奚昭野捏着拳头朝前跑,跑啊跑,一口气跑回了酒吧,才停下了脚步。 倚靠在墙上的背脊软了下来,她随便找了个阴暗处滑落在地,双腿蜷起,手臂环绕在膝盖前。 她张嘴用力咬住了自己的手臂。齿尖嵌进肉里,铁锈味的血顺着舌尖漫进喉咙,她用力地往下咽,把那股腥甜狠狠压进胃里。 一滴两滴,眼泪砸在手臂上。 她在哭。 顾棠晚不远不近看着她,原来她的小崽子是这么哭的,相处了这么久,她也是第一次看她哭。 原来这么痛啊。 修长的手指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襟,力道重得指尖都白了。 她想,再等些日子,等奚昭野对她的感情淡了她们便可以再见面了。 她也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四年。奚昭野确实如她所愿对她的感情淡了,她在她的劝说下放弃了,好像喜欢上了她的师妹。 而在这个时候,她……她竟然喜欢上了奚昭野。 喜欢上了她曾经的学生,养了许久的孩子。 对于奚昭野来说,那一巴掌便是她们见过的最后一面。 但对于顾棠晚来说不是的。她见过她很多次。 大学军训时矫健敏捷的身姿,庆典上神采飞扬的演讲……她都能从她同学那里要到她的录像。并在她人生的重要阶段抽出时间去现场。 她说到做到,并没有缺席她此后的人生。 她暗中关注了她四年。看着那个小崽子逐渐成为神采飞扬的青年。 并且,喜欢上了她。 第80章 “唔。”一缕阳光洒在她的脸上, 奚昭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呆呆地坐在床头,她缓了一会, 这才反应过来她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 回到了她高中生活了两年的家里。 只是,她昨晚有上床吗?她怎么记得她昨天蜷缩在墙角睡着了呢。 奚昭野眨了眨眼,虽然有些疑惑但没有细想。 可能是她睡着了觉得不舒服自己爬上床了吧。 她抬腿准备下床,便顿住了。腿部连同臀部的肌肉抽了抽,还是有些疼。 奚昭野伸手揉了揉,立马想起昨晚的事情。耳根又红了。 顾棠晚居然敢那样打她。她打她屁股也就算了,居然还把她裤子扒了打。 她讨厌顾棠晚。讨厌她讨厌她。 嘟嘟囔囔骂了一会,奚昭野稍微收拾了一下,鬼鬼祟祟地将门开了一条缝, 偷看外头的动静。 顾棠晚最好不在外头, 她就可以直接溜出去了。 昨晚被她那样揍,她身体都被她看光了,她现在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她。 若是两情相悦当成情趣也就罢了,偏偏顾棠晚不喜欢她, 她喜欢她那个学妹也不喜欢她。 甚至还为她那个学妹这样惩罚她。将她打哭了。 一想到这, 奚昭野的眉眼又沉了下来,她觉得她不报复回去就算好了, 才不会这么没骨气地待在这里。 竖起耳朵听了许久,见门外还是没什么动静。 奚昭野眼睛一亮,悄悄打开房门,踮起脚尖朝门外走去。 “小野,醒了啊。来,王姨今早特地做了你喜欢吃的早餐。”坐在餐桌上目睹奚昭野所有动作的王姨笑得格外慈祥。 奚昭野身体一僵,脑中的小人蹭地一下尖叫闹腾了起来。 尴尬死了尴尬死了尴尬死了。她怎么不再睡晚一点。 “谢谢王姨。”犹豫了一会,她还是坐了下来。 是王姨让她留下来吃早餐, 她不好意思拒绝罢了。才不会为了等顾棠晚呢。 她为了她那个学妹揍她的仇她可是一直记得。 三下五除二吃完早餐后,奚昭野晃悠着小腿与王姨聊了会天,见楼上还没有动静,眼珠子转悠了许久,她若无其事问道: “王姨,顾……顾老师呢,怎么没看她下来吃早餐?” “你说棠晚啊。她一大早上便出去了。走之前嘱咐我给你做好吃的。”王姨表示她也不清楚。 眼睛瞪得溜圆,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奚昭野紧紧捏着拳头,气急了。 顾棠晚不在! 顾棠晚她居然敢不在! 她将她打成那个样子第二天早上不想着怎么寻求她原谅就算了,还不知所踪。 她是不是去见那个坏女人了。 将她揍哭了好给那个坏女人邀功是不是。 那个狐狸精!!! 奚昭野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啪啪啪地打字。 “荀绾姐,顾棠晚在哪里。别骗我。” 叮咚,清脆的声音打破了眼前凝重的气氛。 懒懒躺在沙发上的秦霁冲站在顾棠晚身后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荀绾抛了个媚眼。 “荀绾小姐,有人找你,不看一下吗?” “不会是晚学姐的昭昭吧。”昭昭两个字被她念得千回九转,情意绵绵。 顾棠晚的脸色一沉,她冲荀绾摇了摇头。 “我与秦小姐想聊点私事。” “好。”荀绾立即往门外走,她早就不想在里面待着了。火药味太重了。 虽然好像是棠晚单方面的敌意。 “秦霁,你既然喜欢奚昭野,为何要对别的女子抛媚眼。”顾棠晚沉沉望着她,格外阴郁。 奚昭野现在喜欢她,她就要洁身自好,对得起她的喜欢。 为何还要撩拨别人,如此拉拉扯扯,对得起她家昭昭吗?成何体统。 咦,秦霁慵懒的身体稍微直了起来,满眼震惊瞧着顾棠晚。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今天拿了什么剧本? 昨日还一副别靠近她养的小孩,赶紧滚出榕县的表情。 今天一大清早又来敲她的房门,进来了什么也不说,只是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无数遍。 一副长辈来考察晚辈的意思。 秦霁弯弯的狐狸眼满是笑意,她凑到顾棠晚的脸前,红唇微张,朝她吐气。 顾棠晚面无表情地后仰着头躲开了。 如此轻浮之人,哪里配得上昭昭。 原来是这样啊。秦霁饶有兴致地啧了好几声。 虽然顾棠晚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像蒙着一层薄冰的湖面,看不出半分情绪。 但她依旧从那双黝黑的眼眸看到了暗藏在深处的情绪。 那是被死死摁住的妒忌,像藤蔓般缠绕着瞳仁,每一丝光落进去,都被淬了火似的妒意吞噬,只余下一片沉沉的、几乎要溢出来的阴翳。 妒忌,她妒忌她。 她居然在妒忌她。 哈哈哈哈哈,晚学姐真的好有意思啊。 这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喜欢那个小崽子了。 不过不把那个小崽子拐到手跑到她这里来做什么? “秦霁,奚昭野是我费尽心血养了几年的孩子。她是顾家的人。身为她的老师,我尊重她的一切选择。” “她是一个很好的孩子,笑起来有两个小虎牙,眼睛亮亮的,配得上最好的。” “若是你胆敢让她伤心,我不会放过你的。” 顾棠晚颤了颤眼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稳得近乎冷漠,瞧不出什么端倪。 可只有攥得发白的指节知道,胸腔里那颗心正一下下往碎了碾,温热的血顺着裂痕往五脏六腑里渗,每说一个字,就像往那淌血的伤口上撒一把盐。 话落时,她甚至觉得舌尖都尝到了那股甜腥。 她的昭昭,她的奚昭野。 本来该是她的。她的喜欢、她的笑容、她的依恋,本来都该是她的。 只是,她现在好像不喜欢她了。 也是,她伤了她那么多次。 顾棠晚眨了眨眼,将眼眸里渗出来的水意化开揉散。 她是她的老师,她现在不喜欢她了,她怎么有脸再将她追回来,将她攥在手心里,不让她走呢。 喜欢什么便去做,想要什么便去拿。这是她对奚昭野仅有的要求。 她喜欢秦家的人,她便是她的靠山,她会动用一切资源让她过得顺心如意,肆意妄为。谁也不敢欺负她。 因为她永远在她身后。 顾棠晚咽下舌间渗出的血液,似乎重新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原来昭昭就这样痛苦了那么多年啊,那她便通通还给她。本来就是她欠她的。 呀呀呀,原来是为爱成全的剧本。秦霁恍然大悟。她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表示她会记得晚学姐的劝诫的。 第84章 她平日喜欢看热闹,暗中搅和的事不计其数,差点就忘了自己前些天做了什么。 哎呀,果然是顾家人,小时候被洗脑惯了。还是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 所以哪怕意识到自己喜欢,依旧不敢去追。 别说追了,她甚至都不敢面对奚昭野,所以一点也看不出她拙劣的骗局。 那个小崽子喜欢谁不喜欢谁,看她的眼睛一下便瞧出来了。 只是,她真的能够放手吗? 秦霁眨了眨眼,很是怀疑。 顾家那边家风清正不假,但晚学姐这幅模样,她看未必吧。 如今放手,之后越想越后悔,越想越后悔,觉得她配不上她,觉得她和她才是良配,不会给她来一个夺妻剧本吧。 秦霁的眼睛亮了亮,她看了这么多年的热闹,还没见过这种呢。 真是好大的一张床啊。 有些想看。 但若是她是那个熟睡的懦弱妻子,秦霁表示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况且她对那个小崽子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根本就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她喜欢的类型跟晚学姐差不多,要不然她也不会大老远跑过来。 可惜她心有所属了。 “晚学姐,你喜欢她。”眼角微微吊起,像狐狸嗅到了有趣的玩意,秦霁笃定道。 顾棠晚面无表情地瞧着她,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她喜不喜欢重要吗? 关键是昭昭喜不喜欢。 她若是喜欢,怎样都可以。 荀绾瞧着奚昭野发过来的那条信息,纠结了许久。 这……她该怎么说呢。 她总不能实话实说,说棠晚大清早便来酒店见秦霁吧。 那样奚昭野那个小崽子不得气炸了。 要不,当做没看到?等棠晚那边回复? 荀绾眨了眨眼,决定遵守自己的内心。 她们的事还是让她们自己解决吧,她就不掺和了。 荀绾怎么还没有回信息?都已经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奚昭野死死握着手机,一刻也不敢松懈。 不会真让她猜中了吧。 顾棠晚去找那个坏女人邀功了。 该死。她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朝外跑去。 她不信! 若真的是那样,她就会收回一点对她的喜欢了。 “好啊,晚学姐说的话我记下了。我会好好照顾她的。”秦霁笑意盈盈地朝离去的顾棠晚挥了挥手。 倚靠在沙发上没多久,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秦霁刚一开门,便看见火冒三丈的奚昭野蹭地一下朝里窜。 瞧那模样像是来抓奸的。 啧啧啧。 “刚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小师侄,你有什么事吗?” 秦霁斜倚在门口,松垮的外衫滑落到肩头,露出半边莹白的锁骨,上面有一块突兀的红。 鬓边的碎发黏着些微薄汗,几缕垂在颊边,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那双总是含着狡黠的狐狸眼半眯着,朝奚昭野抛了个水润的媚眼。 第81章 “砰!” 拳头擦过她的脸重重地砸在门上, 眉骨斜斜吊起,眼尾狠戾地向上挑, 奚昭野哑声道: “刚才从你房间里出来的是谁?” 秦霁扫了一眼,不远处用来待客的茶几上,倒了一杯茶,显然刚倒没多久。 “小师侄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何必明知故问呢。” 秦霁稍微凑近了些,伸出手指勾了勾奚昭野的衣领。 她身上有顾棠晚的味道。 奚昭野眨了眨眼,踉跄地后退了好几步。眼白像是被泼翻的血坛,红得发暗发稠。 积了郁气、凝了狠劲,浓得像要滴下来,又带着要烧起来的烫。 顾棠晚她…… “晚学姐刚走没多久, 瞧, 将这里弄得乱七八糟的。”秦霁拉长语调,苦恼地揉了揉自己脖子上的红痕,抱怨道。 “被咬得疼死了。嫌弃我手重。” “够了!”奚昭野狠狠地撞了她一下,夺门而出。 秦霁凝视着远处地板上的小雨点, 眨了眨眼。 完蛋, 她不会玩脱了吧。 晚学姐不会将她直接扔出榕县吧? 犹豫了一会,秦霁竟又懒懒地躺了回去。那小崽子误会她跟晚学姐搞在一起了。那便会去找晚学姐对峙。 对峙着对峙着, 晚学姐不就知道那小崽子喜欢她,那小崽子也能看出晚学姐的心意。 两人不就在一起了吗? 她不就撮合了一对吗? 真是天才的决策。 秦霁满意地点了点头,丝毫也不提自己先前看热闹的心态。 奚昭野狠狠地擦掉溢出的泪,左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身体如蓄势的猎豹般窜上摩托车。 用力一扣,引擎的轰鸣声划破天际,发出暴躁的轰鸣,摩托车簌地一下飞了出去, 窜了老远。 她再也不想在那个房间里待了。 她讨厌这个女人,她讨厌这个酒店,她讨厌前台的接引员,她讨厌那里的一草一木。 她讨厌荀绾!!! 衬衫被风吹得簌簌响,露出线条利落的腰线。 风在耳边撕开尖啸,她手腕重压着车把,车身灵活地在车流里穿梭,前轮偶尔离地,带起一串火星。 她要回家找顾棠晚对质。她要她亲口说。 说她今天早上来酒吧找秦霁做了什么。怎么做的。就那么喜欢吗? 问她到底哪里不如那个坏女人了。是相貌还是性格,还是那方面。 她喜欢什么她都能做到,她任由她摆布,让她怎么做便怎么做。会比她做得更好,更让她满意。 她有两颗小虎牙,她的手指骨节分明,她有一条灵活的舌头…… 虽然她从来没有实践过,但她可以教她,她会好好学,认真学的。 凭什么那个坏女人都可以她不可以。她哪里不如她了。 论相貌论与她的关系论讨人喜欢的程度,她都比她好上千倍万倍。 可是…… 她没有资格。 泪珠在眼眶里转了转,终于撑不住了,顺着眼下的弧度砸了下来,噼里啪啦砸在头盔上。 她飞快地吸了吸鼻子,齿尖猛地咬进下唇。 她没有资格问她这些更没有资格说这些,作为她曾经的学生。哪怕她一天换一个女朋友都跟她没有关系。 顾棠晚根本就无法接受她曾经的学生喜欢上她。 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她跟她都不可能。 永远也不可能。 偏偏她还侥幸地以为是顾棠晚一时半会没法忘记她学生时候的样子,想她大学毕业了以后,不是学生了她便可以慢慢地喜欢上她。 真是……可笑。 “奚昭野人呢?”顾棠晚拖着疲倦的身体赶回家,本想借着为数不多的时光,再好好看一看那个小崽子。 哪知道竟扑了个空,奚昭野早就已经不在了。 “不知道,小野好像有心事,一直盯着手机看,看了一会便出去了,也没说去哪里。” “棠晚,奚昭野刚才有发消息问我你在哪,我没回。” 顾棠晚沉默了一会,淡淡道: “知道了。” 怕她动秦霁吗?她怎么会动她喜欢的人呢。 她喜欢的东西,她哪一样没送给她。 顾棠晚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将眼中的水意遮盖得严严实实的。 她是她的老师,她比她年长了整整十岁。她是她的老师,她比她年长了整整十岁。她是她的老师,她比她年长了整整十岁…… 顾棠晚嘴唇不断蠕动提醒着自己。 提醒自己不要越界,不要强夺,不要忘记身为老师的准则。 提醒自己这是她养了很多年的小孩,不是一件自己得不到就可以毁掉的物品。 她不能对秦霁动手,不能再惹奚昭野伤心了。 本来她喜欢她就是一件非常荒唐的事,又怎么能在那个小孩不喜欢她的时候使手段呢。 顾棠晚跪在文昌帝君的神像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而后,双手合拢搭在唇边,眼眸紧闭,她一动也不动地在那静默了许久。 她不是一个好性子,几乎和她那专横独断的母亲一个模样,她一直都知道。 天生的秉性,改不掉的。她不知道跪了多久的祠堂,还不是这幅德行。 但她比她母亲好的一点就是,她可以克制,可以隐忍。 面对在乎的人,她不会放任她的性子。她可以掩饰隐藏得很好。她乐意宠着她纵着她,她喜欢看她的笑容。 但这些都是在不涉及到原则的时候,一旦触碰到她的底线,她只会做得比她母亲更绝。 她不想伤了昭昭。 不知道跪了多久,跪得腿早就已经没有知觉了,顾棠晚抬眸望着庄严肃穆审判着她的神像。 眼眸一抬一闭,眼前的神像渐渐与顾家祠堂那十几米高的神像重合在了一起。 第85章 “学贵得师。师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诸德也,当以敬事而弗失其隆。”她轻声念了一遍,而后深深一拜。 “棠晚谨记。” 现在,该把她那层老师的皮披上去了。 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浅淡柔和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的笑容。顾棠晚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朝外走去。 她虽然不能和她在一起,但她是她的老师,她可以永远以这层关系自居,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默默看着她。 “咚。”门外忽而传来一下重重的敲击。随后又重归寂静。 顾棠晚皱起了眉头,透过猫眼往外看,有一个人斜斜地靠坐在她家大门口,耷拉在地上的手还捏了一个啤酒瓶。 顾棠晚几乎立即认出了那个人的身份。 奚昭野! 门轻轻地推开,顾棠晚透过屋里照射出来的灯望着她。 奚昭野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就站在那里,正对着顾棠晚。 脸颊泛着醉醺醺的红,嘴角一道破口刚结痂没多久,露出的手臂横七竖八爬着几道血痕,有的已经结了浅褐色的痂,有的还隐约渗出血来。在惨白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像是刚和人打架了一般。 顾棠晚的眼眸立即沉了下来,她到底是怎么弄成这样的?谁弄的?她为什么不处理伤口还去喝酒了? 她有没有跟她说过,遇到危险别自己一个人往上冲,自己的身体是最重要的。 哪一句话她有认真听过。 深吸一口气,咽下火气,顾棠晚放软了声音。 “奚昭野,疼吗?我这就去拿药。” 漂亮的琥珀色眼瞳眨也不眨地盯着顾棠晚。 她知道,顾棠晚这是心疼了。只要没有涉及到那些原则性问题,顾棠晚一直都对她很好。她应该知足的。 她应该按照原先的约定,收起她那份越界的情,继续做她的学生,承欢膝下。 可是…… 奚昭野的身体发着颤,她抓住了顾棠晚的手不放她走。 顾棠晚愣了愣,想将她搂进怀里,却顾忌奚昭野,她克制地将她的手剥开了。 奚昭野将手里的啤酒瓶往地上一摔,扬起虎牙笑得肆意。 她根本就接受不了顾棠晚与旁人恩恩爱爱,而她却只能待在她身后做她的乖乖学生,亲眼亲耳目睹这一切。 让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待在她身边,还不如让她去死。 顾棠晚,她食言了。 既然不能让她喜欢,那便让她讨厌吧。 越讨厌越好,最好讨厌到时不时想起便骂她两句。这样也算是彻底记住她了。 奚昭野的情感从来最绚烂热烈的。浓郁到了极致,根本就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她扬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顾棠晚,啧了好几声。 “顾老师,这脸蛋,这身段,不愧是自小在大城市里养着的小姐。实话跟你说了,我想睡你很久了,你今日便躺在这,让我睡会,我以后便再也不缠着你了。” 顾棠晚的身体僵住了,反应了一会,她抬起黝黑的眼眸,一字一顿道: “奚昭野,你最好有胆子再说一遍。” 她给她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奚昭野吊儿郎当地笑了。 “顾棠晚,我喜欢你只是因为想睡你。你就让我睡睡呗,你以前最宠我的不是吗?” 顾棠晚闻言气极反笑,蒙了层浓浓的翳猝然散去,底下压着的情愫猛地翻涌而上。 不似明火执仗的怒,是淬了冰的锋。 她扬起手,朝奚昭野扇去。 她明明非常克制了,她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她。 她真的以为她能一直克制纵容她吗?除却面对她以外,她什么时候是个好脾气了。 奚昭野扯着嗓子又吼了一遍后,见顾棠晚抬起手,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顾棠晚生气了,要扇她了。 “啪。”设想下脸部的剧痛并没有袭来,奚昭野的耳朵一下红了,她立即合住膝盖。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顾棠晚朝她腿间扇了一巴掌后,掐着她的脖子直接将她的脸压在沙发上,两只手腕被她随意扯下来的领带死死绑住了。 一丝透凉让奚昭野直哆嗦,顾棠晚将她的裤子全扒了下来,挂在踢蹬个不停的大腿上。 “啪!” 她又朝同一个部位扇了一巴掌。 “躲怎么,腿张开。” “不是欠教训吗?” “我今天便好好教教你。” 第82章 “顾棠晚, 你混蛋,王八蛋……”脸被侧着压在沙发上, 奚昭野瞪圆了眼睛,几声谩骂从齿缝里挤出来。 她凶狠地朝她龇牙,两颗小虎牙亮得发尖,像只被惹炸毛的小狼。 第二次了,已经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被她这样扒开裤子打。她今天是混蛋,所以她早就知道她会打她。 但是,她这次打的不是脸也不是屁股,而是…… 她怎么能碰她那里,她…… “啪!”手掌不轻不重又扇了一下。顾棠晚居高临下望着全身都红起来的小崽子。 “唔……”直挺的背脊不知不觉软了下去, 奚昭野微喘着气, 抖了数秒。 偏偏顾棠晚还不许她休息太久,总是会在她气息调匀的前一秒落下。 好难受,还不如直接把她打死。该死的。 “顾棠晚你混蛋,我讨厌你, 赶紧给我滚开!滚开啊!”她颤巍巍地挺起发软的身体, 朝她嘶吼着。双腿绷直了不断往里缩,企图掩盖着什么。 她不知道她最不喜欢听的便是这句话吗? 她怎么总是不听她的话, 一次也没有听过。 她知不知道她这幅色厉内荏的模样,让人愈发想要教训她。想让她这张硬邦邦的嘴里吐出些许别的声音。 手掌握着她的腰窝,一路向上沿。掌边推开所有遮蔽的内物,掀到肩膀上。 她轻轻一捏。 措不及防下,奚昭野哼了一声。她将身体闷进沙发,两片肩胛骨尽可能向内缩,企图躲避着。 只是,那只手也被她夹在了里面。甚至由于过分的贴合, 她能感受到有小东西搁着她的掌心。 顾棠晚只是垂眸望着她,时不时摩擦着。 牙齿死死咬着唇,堵住那即将溢出的闷哼,奚昭野已经顾不上谩骂了。 “唔……顾……棠晚……” 她偏过头瞪着顾棠晚,额前的碎发乱了,贴在汗湿的鬓角上。 这个感觉好奇怪,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顾棠晚她……她……她到底是在揍她,还是在玩她啊。 也不知道这小家伙哪来的力气,缩那么紧。 顾棠晚摇了摇头,她攥着她的脚踝一点点地扯开了。 手指轻轻划过,带走一道水意。 “躲什么,这不是满足你多年以来的夙愿吗?” 顾棠晚俯身凑到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昭昭,这才刚刚开始,可要撑住了,一个步骤都不能少,不然该疼了。不是要睡我吗?” “乖,躺好,我让你睡。” 奚昭野的睫毛像沾了水的蝶翼,轻轻颤着,总是没办法落下。视线穿过一层朦胧的水气,慢慢聚焦在顾棠晚的脸上。 眼底明明淬着水光,却偏要用力瞪着,像是要把那点不受控的湿意瞪回去。 可那嘴角抿得太紧,反倒泄了气。那哪是真怒,分明是藏不住的羞,从她的四肢百骸渗透出来。 耳廓早红透了,顺着脖颈往下,连露在衣领外的锁骨都泛着粉。她攥着沙发的指节微微用力,始终不肯放松。 顾棠晚的脸继续向下压,鼻尖几乎要蹭到奚昭野的脸颊了。 她能够看清她脸部细小的绒毛,感受她急促不平的呼吸、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 她的昭昭,在她的身下。 是她的。 她的。 是她的。 顾棠晚闭上了眼睛,她想要吻她的唇角。 想象中的柔软并没有发生,嘴唇擦着奚昭野的脸颊而过,顾棠晚茫然地睁开眼睛。 她的吻被奚昭野气恼地偏头避开了。 顾棠晚在说什么鬼话。她说的明明是她睡顾棠晚,不是她被顾棠晚睡。 哪有这样颠倒黑白欺负人的。她说的是她睡!她睡!她睡! 顾棠晚的吻落空了,她愣了一下,垂下眼帘,直起了身体。 差不多了。 “唔……”咬着下唇的牙齿凌空了一顺,齿缝间溢出闷声。 奚昭野有些受不了,全身颤抖地屈膝朝前爬,又被强硬地掐着腰扯了回来。 重新固定回了原位。 “看,昭昭睡到我了,舒服吗?开心吗?喜欢吗?”顾棠晚弯了弯眼角,浅浅地笑了。 一滴泪砸在奚昭野湿润的头发上。顾棠晚的眼中盈满了泪水。 她任由眼泪滑落,笑得更加温柔。 不是说要睡她吗?不是说这么多年只是为了睡她吗? 第86章 她便满足她。 眼尾那点红像浸了水的胭脂,顺着眼下的肌肤慢慢洇开。 睫毛湿成一绺一绺的,粘在眼下,颤得厉害,却偏要睁着眼,倔强地把那点汹涌的湿意憋回去。 顾棠晚见状便更加肆无忌惮了。滴答滴答,水泽沿着手指滴落在沙发上。 “疼……” “顾棠晚你别这么重,我疼……” 她的手指太长了。 喉结滚了又滚,发出点细碎的、被死死咬住的呜咽,像被捂住嘴的小兽,连抽气都带着点发颤的隐忍。 手攥得紧紧的,指节泛白,连带着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她忍着不出声,顾棠晚就偏要她出声。 她掐着她的下颚,指尖摩挲着她的唇,一点点地探入,硬生生将她的嘴撬开了。 故意用指腹贴着凸起的虎牙细细摩挲。时而轻按,时而用指腹打圈,像在掂量那点尖锐的分量。 另一只手指配合着她的动作,更为起劲。 脑中嗡嗡作响,炸开一片又一片的白。她的脸在眼前晃,身体好似也在眼前晃。原本熠熠生辉的眼瞳碎成了无数片,颤巍巍晃荡,溢出星星点点的水泽。 奚昭野抽泣着,眼尾不断涌出泪水,怎么忍也忍不住。根本就顾不上口里的那只手指。 她在警告她,若是她敢动嘴咬她,她知道后果的。 奚昭野的呼吸越来越乱,带着点发颤的气音从齿缝里漏出来,再也克制不住了。 微张的嘴合都合不拢,哪怕顾棠晚收回了手。 若不是另一只手此时不得闲,也该送入这个小崽子的嘴里。 让她这张嘴乱说话,现在便让两张嘴还吧。 顾棠晚轻笑了一声,咬着她的耳垂道: “刚才咬着唇做什么?不舒服吗?” “为什么不出声,这不是你千求万求求来的吗?要好好珍惜。” “怎么哭了,不是打死也不哭吗?” 够了,顾棠晚够了。 不要再说了。 奚昭野焦急地用被领带绑在腰后的手推着顾棠晚的手腕,不让她使劲。 顾棠晚也没在意,拖着她的手一同。到最后,泛白的手指不似阻止她的,倒似瘫在她的手腕上的一条死鱼。 几声发颤加重的抽泣袭来,奚昭野绷直了腰身,屈腿朝前爬了几步。 小腿不受控制啪啪啪打着沙发,与雨点齐头并进。 真是一副美丽的场景。 顾棠晚笑着欣赏了一会,又将她拖了回来。 “爽了?这才过了多久啊,昭昭。” 湿哒哒的手指敲了一下她的手表。 “5分钟还没到呢。就哭成这个样子。之后你该怎么办啊。” 她怜惜地擦去她眼角的泪痕,揉散她的红肿。说是这般说,动作也没有一点停歇。 “这才刚开始。昭昭,你刚才那句话说了几个字,我们便来几次。好吗?” “不要……顾棠晚,我不要了……” 顾棠晚压根就没听,她扯着绑着奚昭野手的领带,将奚昭野翻了个面抱起来跨坐在她腿上。 这样子,她就能够看到她的一切反应了,顾棠晚靠在沙发上,垂眸瞧着。 她能看到她的表情,无论是哪里的表情。 唇线上是几排泛红的牙印,啪嗒啪嗒,琥珀色的眼眸不断溢出豆大的泪珠,砸在顾棠晚的小腹上,浸湿了一片。 尾音裹着发颤的软,溢出哼声。这只肆意的小狼现在不敢朝顾棠晚龇牙了,她怕顾棠晚一直这样教训她。 奚昭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少次了,她只知道到最后她整个人都是迷糊的,眼眸透过水雾虚虚瞧着顾棠晚,好像聚不了焦。 原先绷直向后仰企图远离顾棠晚的身体好似被打软了骨头,如溺水的鱼儿般喘着气贴在顾棠晚的身上。 她软在她怀里,脸颊趴在她的胸前,哑声求饶着: “顾棠晚,我错了。我错了。我刚才都是胡说的。我再也不敢了。” 顾棠晚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温柔道:“昭昭,我们是按第一句话的字数来算,还是按第二句话的字数来算。” “我刚才算了一下,第一句话一共59个字。第二句话一共31个字。” 话音刚落,奚昭野的手便紧紧攥着顾棠晚的衣襟,死也不放手。 “我错了,你别这样对我。我不敢了。我会很乖很乖不惹你生气的。” 顾棠晚闻言嗤笑一声,朝她臀部轻轻扇了一巴掌。 “乖,奚昭野,你是不是对这个字有误解?” 见她泡得皱巴巴的手又有开始的迹象。奚昭野使劲往她身上爬,全身紧紧贴着她的身体,努力不留下一丝缝隙。 她一边朝她身上缩,一边哀求道:“真的不行,顾棠晚,这样会死的。” “会被……会被……”她蠕动着干巴巴的嘴唇,哆嗦了好几次,还是没把那句被怎么死的说出口。 “还敢吗?”手指勾起领带,搅上一搅,将她的两只手腕拖如怀中,掌心轻轻揉着她被绑有些泛红的手腕。 “不敢了,再也不敢睡你了。”奚昭野呜咽地摇了摇头。 “又错了。”顾棠晚瞥了她一眼,见她真的累了到底没有再罚她。 “你可以,只要你喜欢。” 只要你喜欢我,便可以。 第83章 “好了, 现在不弄你了,睡吧。”顾棠晚望着脑袋埋在她颈窝处的奚昭野, 轻声哄着。 鼻尖蹭着柔软的布料,呼出来的热气在上面泅出一小片浅痕。 奚昭野的睫毛湿哒哒地垂了下去,眼皮几乎快要黏在一起了。她努力撑起眼皮,双手紧紧拽着顾棠晚的前襟,将顾棠晚的脑袋向下扯,唇贴着唇确认道: “真的?不许骗我。” 她很想睡觉,又怕她继续弄她,她受不了。 “真的,知道你累了, 睡吧。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吧。”顾棠晚用手掌盖住了她的眼睛, 在手背上落下了一个吻。 湿润的睫毛刷着顾棠晚的掌心,没过一会,怀里的小崽子便睡着了。只是那手依旧揪着她的前襟。 顾棠晚伸手戳了戳她微鼓的脸颊,将她搂得更紧了。 衣物被她拉过来扯过去几乎没有遮挡的功能, 白皙的肌肤映入眼帘, 腰部和臀部那两块全红了,上面都是她的掐痕和巴掌印。 沙发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乱糟糟洇出一片一片水泽。 地板上也是。 顾棠晚瞧着被她搞出来的狼藉,猝然偏过头去,耳根全红了。 她……她不是故意的。 她没想要那样欺负她,实在是那个小崽子说出来的话太过气人,那时候又躲过她的吻,她一时有些失控才那么干的。 想到奚昭野偏头避过的那一个吻,顾棠晚雀跃的心停了一顺,重新沉寂了下来。 她只是将奚昭野抱回房间, 放在床上。 打算起身的时候,奚昭野蜷着她前襟的手怎么也不松,嘴唇无意识喃喃着:“不要……” 不要走。 顾棠晚的睫毛蒲扇了几下,弯了弯眼角,笑了。 昭昭,你知道刚才弄你的人是谁吗?你知道你现在待在谁的怀里吗? 一想到奚昭野刚才想着念着的可能是旁人,便有一股戾气涌上心头。 她突然有些后悔,不应该那么早的答应她,合该再多弄几次。让她看着她的脸哭,看着她的脸泄。 这样才能印象深刻,知道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什么人可以喜欢什么人不可以喜欢。 顾棠晚捏着她的下巴,贴着她的唇线低声道:“先松手,我收拾一下再进来陪你好不好,要不然明早该被人看到了。” “看到我们昭昭这么会流水。” 不知道是不是顾棠晚的调侃威胁起作用了,奚昭野慢慢松了手,顺带挥手扇了她一巴掌。 顾棠晚轻笑了一声,抓住她那只作乱的爪子,覆在自己泛红的脸上。她侧着脸吻着她的掌心。 “怎么,生气了?我有哪句话说错了吗?” “真想把刚才的一切录下来给你看。” “看你在我身下是怎么哭,怎么求饶的。” “混蛋,王八蛋……”奚昭野迷迷糊糊地觉得眼前有个超级烦人的东西,她嘟嘟囔囔张嘴骂着。 顾棠晚挑了挑眉,她觉得她可以做得更混蛋些,就是不知道奚昭野能不能受得了。 顾棠晚将自己和她身上湿透的衣服换下,打扫了一遍客厅,而后拿着药进了房间。 微凉的指尖带着药膏,轻轻落在她红肿的腿间。 被她捣了太多次了,已经红肿了起来。顾棠晚的手指生得极长,骨节分明,此刻却放柔了力道,指腹碾过发烫的肌肤,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药膏触到红肿处的瞬间,奚昭野的喉间溢出一声轻哼,不算痛,倒像是被那点凉意激得,尾音微微发颤,像只被惊到的小兽,细白的牙齿无意识地咬了咬下唇。 第87章 指尖还在慢慢打圈,将药膏揉开,她又“唔”了一声,这次带上点含糊发软的尾音。 “不要了……不要……” 爪子伸起抵在她的手腕上,睡梦中的奚昭野不让她上药。 “乖。”顾棠晚垂眸瞧着红肿的那处,指尖裹着药膏,搓揉出几丝水泽。她哑声哄着。 “今日不上药明天该疼了。” 半哄半压下,总算上完药。顾棠晚又瞧了一会,觉得这样的药效不会太好。 因为上好的药膏混了水,已经稀释了很多。 可是,她也不能命令她不许流吧。 那有些难。 顾棠晚设身处地想了一下,得出了这个结论。 “你明日要是不舒服,可以来找我算账。毕竟是我弄出来的。” “我会负责。” 你也只能找我负责。 顾棠晚穿着睡衣倚靠在床上,垂眸凝视着她搂在怀里的奚昭野,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卷着她散落下来的发丝。 “昭昭……” “我的昭昭……” “独属于我一个人的昭昭……” 那双眸子本是沉如墨玉的黑,此刻却像盛了一汪摇摇欲坠的泉,晶莹的泪意从眼底漫上来,将深浓的黑晕染得泛了光。 “顾棠晚……顾老师……” “老师……” 几滴泪不堪重负砸在奚昭野的脸上,顾棠晚浅浅地笑了。 “老师在……” “老师一直在……” 那些被她刻意压制的记忆一股脑地涌上了头。 “顾棠晚,这是我的徒儿,从此以后她便是你的亲姐姐了。” “棠晚、棠晚,这是我家小徒儿,是不是很聪慧很漂亮。以后我的衣襟就靠她传下去了。” “棠晚,这是我家的,溪字辈……” “棠晚……是不是很可爱,我教你你教导徒儿的时候也要这样……” “顾老师,顾棠晚……” “棠晚……” …… 一边是顾家清正的戒律,一边是小崽子软声的叫唤,顾棠晚拿起奚昭野的爪子,又扇了自己一巴掌。 她真是混蛋。 “我们顾家就是这么传承下来的。”顾棠晚低声喃喃着。 “顾棠晚,顾家三百零三条族规,你哪一条做到了?不尊敬师长,不友爱师门,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顾棠晚,你怎么一点也不听话,我让你怎么做你便怎么做。谁让你做这些乱七八糟无关紧要的事了?” “顾棠晚,你告诉我你一年进了多少次祠堂。秦家小儿子,人长得好,又喜欢你,你到底哪里不满意?” “还有宋家的、林家的、王家的……给你安排了十几场,你每一场都能搞砸。你到底在闹什么?若是自己有喜欢的,带回来,顾家又不是那种棒打鸳鸯的老古董。” “若没有,趁早挑一个看得顺眼的,将孩子生了,外面养些乱七八糟的不闹得太大我都当没看见。有一个长得跟你很像姓顾的女孩不好吗?你又不愿意收徒儿,要是你收了我还懒得管你。” “你可以教她说话、教她写字,她传承了你的意志,你的思想,你的一切,这样不好吗?” 可是,母亲,她喜欢的是女子啊。 她喜欢上了自己的学生。 还将她…… 她怕是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吧。 因为她怀里的孩子不喜欢她了。她喜欢她这么多年只是因为她的相貌,她的身体。 而她因为她的那句话失控了,将她…… 她真的应该以死谢罪。 奚昭野迷迷糊糊地唤一声,顾棠晚便哑声回复了一声。 她就这样一直抱着她等到了天亮。 “老师在……”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撒进来。奚昭野迷迷糊糊地动了动脑袋,垫在脑前的枕头软软的,很舒服。而且她觉得这个味道很熟悉,她非常喜欢。 她拱了一会,这才睁开眼帘。映入眼帘的是细腻如瓷的肌肤。 肩头的衣服被她蹭得歪向一边,凸起的轮廓在微乱的发丝间若隐若现,像雪地里浅浅隆起的两道弧。 奚昭野瞪圆了眼睛,眼珠子一下偏了过去,不敢再看了。她仰着头望着半搁着眼帘的顾棠晚。 她……她她她…… 她被顾棠晚睡了! 昨晚刻骨铭心的记忆灌入脑里,奚昭野的脸蹭地一下红了。 “醒了?”感受到怀里小崽子窸窸窣窣的乱动,顾棠晚垂眸望着。 黝黑深沉的眼眸与清澈灿烂的眼眸相对视,顾棠晚在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惨白阴翳的面容,她率先败下阵来。 闭上了眼睛。 若是奚昭野想打她想骂她便做吧,都是她的错,她无话可说。 哪怕以昨晚的方式还回来都可以。只要她能消气。 她不介意的。 顾棠晚这是什么意思? 奚昭野愣愣望着静如死水的顾棠晚,想骂却没骂出口。 昨晚她将她欺负得那么惨,什么荤话都能脱口而出,今天这嘴怎么死了? 是后悔是愧疚是无措? 还是无法接受? 顾棠晚是不是喜欢她?脑袋里突然蹦出来了这个问题。将所有乱糟糟闹腾的问题全都覆盖了。 在奚昭野的认知里,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这样搞一个人,顾棠晚喜欢她吗? 若是其余人,奚昭野可能还会犹豫一下。但这是顾棠晚,顾棠晚绝对不会对不喜欢的人这么做。 若是喜欢为什么不说话? 还在犹豫还在纠结她们曾经的关系? 还是因为昨晚怒火中烧做了这件事,现在在后悔觉得对不起她? 没关系的。顾棠晚。 若昨晚她真的不愿意,她不会是那种反应的。 明明顾棠晚自己也心知肚明。 奚昭野咧嘴笑了,笑得灿烂耀眼。 那就让她来吧。 睫毛紧张地颤了几下,奚昭野扬起脑袋,慢慢地向下压,她轻轻地吻了一下顾棠晚的嘴唇。 一触即松。 这一次等来的终于不是一个巴掌了。 奚昭野眨巴着眼睛观察顾棠晚的反应,见她似乎没什么反应。 她便又啄一下,而后停下观察。她就这么间隔地亲了她好几下。 好似她没有反应她绝不罢休。会这样一直亲下去。 一滴泪从顾棠晚的眼角落下,被奚昭野吻住了。 第84章 “顾棠晚, 你可知错。”一盘着头发的女子站在顾棠晚的面前,淡淡瞧着她。 常年居于高位养出的摄人气魄令她根本就不需要有其余任何的反应, 便可将人压入谷底。 顾棠晚弯了弯眼角,浅浅地笑了,背脊挺得笔直。 “顾老师,我有何错?”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戒尺破空打在她的膝盖上,顾棠晚踉跄地单膝跪地,那把戒尺架在她的脖子上,勒出一道红痕。 “无后为大?”顾棠晚嗤笑一声,将脖子上的戒尺推开, 重新站了起来。 “顾老师, 不要对别人的肚子那么有占有欲,哪怕是你的女儿 。” “我的身体我说了算,我不想生,没人能逼我生。” 两双相同颜色的眼瞳在半空中交织, 顾棠晚上前了一步, 握住了另一端的戒尺。 “我看根本就不是这个原因吧。顾老师,从小到大你都管着我, 小到衣食住行,大到职业规划。我做什么都要经过你的同意。一有偏差便要我跪祠堂。” “现在掌控不了我很难受吧。是不是抓耳挠腮地痒,恨不得将我塞回肚子里,重新回炉重造出一个只能由你掌握的傀儡?” 握着戒尺的那只手腕青筋暴起,一道红痕顺着戒尺慢慢洇开,染上暗沉的血色。 “松手,顾棠晚!”抽了几次戒尺没抽出来,她沉着脸将戒尺摔在地上。 手肘一转, 顾棠晚用力将戒尺掰成了两段,随意地扔在地上。 “每天晚上12点必须睡觉,早上6点必须起来。每隔两个小时便要学习一门你安排的学科。每天一小测,每周一大测。” 顾棠晚冷淡地说着她的一些规定。 “我待过的所有地方全都有你装的监控。你每周都会定时查看。看我这一周有没有认真学习,看我这一周跟谁说了话,说了什么话,有没有学坏,交了什么新朋友……” “一旦有你觉得不妥的地方,你便会一边罚我一边将我身旁的人赶走。” “你是不是觉得你对我特别好。事无巨细到了极点?”顾棠晚笑了,笑得格外讽刺。 “顾老师,我是人不是机器。我有我的生活,不是你的傀儡。” “我传承不了你的意志、你的思想、你的顾家。” “我也不想生一个女儿重复我的命运。况且,顾老师,我喜欢女人。” 顾棠晚将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的重,而后看得她母亲难得错愕的眼神,笑得很是灿烂。 第88章 “啪。” 顾棠晚偏过了头,朝地上吐了口血水。脸上挂着的浅淡的笑被打没了。 她面无表情看着她。 就像覆在脸上多年的面具被打掉一般。露出小时候第一次见她姐的表情。 “顾棠晚,从小到大你有哪次真正听我的话,每次不都是阳奉阴违地糊弄过去。” “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本来不太想管你。但唯独这件事,不可以。” 她望着顾棠晚脸上那惨不忍睹的巴掌印,那只手隐隐发抖。 她和她闹了这么多年的矛盾,也是第一次这样打她。 她想要揉一揉她女儿的脸,被顾棠晚一下推开了。 不苟言笑的脸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她放软声音:“棠晚,母亲知道你病了。没关系,顾家家大业大,不至于治不好你这个毛病。” “你接下来就在这里治病吧。病治好了母亲再放你出去。你不喜欢那些人没关系,是他们太废物配不上你,母亲再给你找就是了。” “或者喜欢怎样的基因,怎样性格的孩子。母亲去筛选,不结婚也没有关系,有一个女儿或是徒儿就好了。老了也不至于没人照顾。” 祠堂的大门在顾棠晚的眼里一点点关上。 啪嗒,她的脸彻底隐在阴影中。 之后祠堂便来了很多人,都是各大医院的院长和研究院的研究员。 具体的治疗过程顾棠晚其实也记不太清了。大体就是吃药洗脑脱敏疗法。 来来去去一点心意也没有。 有些激进的治疗方法不经顾家主的同意,她们不敢用在她身上。 顾家主倒也没有愚蠢到那种地步,让她们折辱她的女儿。 一晃就是几个月,那些人来了一批又一批,怎么治也治不好。 顾棠锦忧心忡忡地踏入祠堂,便见顾棠晚难得端正地跪在蒲扇上,正前方的三根香燃了一半,缕缕青烟萦绕在她身上。 “姐,你来了。”她回过头,如往常般浅淡地笑了。 “折腾了这么些天,瘦了。”顾棠锦心疼地放下餐盒,揉了揉她的脑袋。 “老师其实没那么生气了。你就稍微服下软。说自己差不多治好了。” “她已经开始给你物色孩子了。你收一个,她以后就放心了。之后你在外面小心些,喜欢女子没关系,不闹到人尽皆知闹到她面前,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管你的。” 顾棠晚沉默了一会,她仰头望着那一尊巨大的神像,以及神像下大大小小的牌位。 “姐,你说这个祠堂存在了多久?” 顾棠锦愣了愣,她记得顾棠晚小时候也问过这个问题。 冷淡矜贵的小女孩仰头望着那一尊巨大的神像,宛若沧海一粟。 同她一起跪在蒲扇上的太婆闻言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啊,我也答不上来。我只知道,我太婆的太婆时就存在了。一直流传到现在。” “之后你的牌位也会在上面,你女儿的、你孙女的、你孙女的孙女的,都会在上面。” 她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门口的烛火被推倒,火光先是从祠堂正门的窗棂窜起来的,像条不安分的红蛇,舔着积了灰的雕花木框。 片刻间,那点橘红便炸开了,腾起的火舌卷着陈年的梁柱,发出“噼啪”的脆响。 火光摇曳,从远处看像是在舔着神像的衣袂,却烧不散那眉宇间的庄严肃穆。 泥塑的神像半边浸在橙红的光里,半边隐在烟影中,垂落的眼睑似含悲悯,鎏金的衣纹在火舌里明明灭灭,倒像是披了层流动的霞光。 神像依旧稳稳端坐着,烟火缭绕中,神像脚下整整齐齐排着的牌位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在火光与浓烟的缝隙里忽隐忽现。 顾棠晚就这么静静望着。 祠堂耀眼的火光映在她的那双眼眸里,烧得极凶。焰光映得瞳仁亮得惊人,不断在眼中卷着、翻着。 她想,以顾家的效率,不会烧到神像和牌位的。 “顾家第三十四孙顾棠晚在此别过。” 顾棠晚勾起唇角,朝神像挥了挥手。带着股不管不顾的野气,将那点桀骜烧得愈发滚烫。 顾家那尊神像在她眼里轰隆一下彻底崩塌,她抬起眼眸,潋滟的火光下出现了奚昭野的面容。 她闭着眼睛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 顾棠晚抹去眼角的泪,一只手扣住她的后颈,将她的脑袋往下压,重重地吻了上去。 那就让她下地狱吧。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为师不慈,为长不尊。 是她无意引诱了她的学生,无分寸,太僭越,才会造成如今这个局面。 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合该她一人承担,与奚昭野没有关系。 若是因为她自己的原因,在这种时候疏离斩断,她不仅不配为人师表,还不配做人。 她的唇重重压了下来,不是试探,不是轻触,是带着侵略性的掠夺,齿间擦过她带着伤口的唇角,留下微麻的痛感。 奚昭野的呼吸被瞬间截断,只能被迫仰着头承受。双手环抱住她的脖子,有些受不了地揪住了顾棠晚的一缕头发。 睫毛抖了一下,胡乱撕咬着奚昭野的唇的顾棠晚好似找到了一点窍门。 她放缓了动作,将她的唇含入嘴里,轻轻摩擦吸吮着。搂着脖子上的手一路下滑。 她掐了一下她的腰,向前一扯,让跨坐在她身上的奚昭野紧紧贴着自己。 明明顾棠晚这时候的动作轻上了许多,奚昭野的表情却更红了。 睫毛羞涩地颤了颤,睁着的眼闭上又打开,她想看着顾棠晚亲,但是又觉得不好意思。 舌头试探性地敲开礁石,见她没有拒绝,便往里钻。 小心翼翼地探索了一会,见那个小东西缩在里面一直没有回应。便耐心舔舐一点点扫过她的腔壁。 逼得奚昭野张着的嘴怎么也合不拢嘴。 她瘫在顾棠晚的身上,胸膛上下起伏。只得轻轻碰了一下。 哪知立即被它抓着机会,缠绕了好几圈不让它走。 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顾棠晚的肺活量怎么那么好。 奚昭野抬起波光粼粼的眼眸望了眼如常的顾棠晚,用力扯了一下她的头发。 顾棠晚这才稍稍退开半分,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微喘着气。 轻轻颤抖下,银色晃荡,将断未断黏连着彼此的唇角。将刚才那个吻拉得绵长。 顾棠晚瞧着软在她身上无意识哼哼唧唧的奚昭野,猝然别过头去,耳根全红了。 扣着她的腰有向下趋势的手克制地收了回来。 原来顾棠晚也会害羞吗。 奚昭野瞪圆了眼睛,看了她好久。 许是感受到顾棠晚久违的纵容。 奚昭野的手顺着脖子向上落在她的脸上,轻轻一掰,她扬起虎牙一口咬住她泛红的耳垂。 第85章 顾棠晚抿住了唇, 手掌抚摸着奚昭野柔软的长发。 她并没有推开。 奚昭野得寸进尺地贴在她身上,又向上爬了几寸。 温热的呼吸先一步拂过耳廓, 带着些微潮湿的痒意,下一秒,虎牙尖轻轻硌了下发烫的耳垂,咬了几下。 随即被柔软的舌面卷住。滚烫的温度在相触的瞬间炸开,舌尖带着点笨拙的试探,反复舔舐着那片烧得发红的肌肤,偶尔牙齿轻蹭过,像带刺的糖,又麻又烫的感觉顺着耳道往里钻, 连带着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睫毛无规律地抖了许久, 顾棠晚闭上了眼睛。 鲜红欲滴的耳垂上印了几个牙印,被舔舐地水润透亮。 奚昭野眨巴着大眼睛,将注意力重新放在顾棠晚的脸上。 浅眉不浓不淡描在鬓部,睫毛长而密, 投下一小片浅浅的阴影。白皙的肌肤, 挺翘的鼻梁,湿润的红唇。 奚昭野看呆了, 她一点点地往前凑。嘴唇轻轻落在顾棠晚的眉心。啄了一下。 她知道顾棠晚很好看,但还是头一回赖在她身上看得这么清楚。 比她远远地看还要好看,好看上几百倍,几万倍。 唇顺着眉骨而下,停在微微隆起的眉峰。她又落下了一吻。 眼睛、鼻梁,一路往下。快要触碰到嘴唇时,奚昭野顿住了。手指轻轻摸着顾棠晚的睫毛,她脆声道: “顾棠晚, 你睁开眼睛看着我。” 看看是谁趴在你身上亲你。别忘记了。 顾棠晚抬眸瞧了她一眼,浸润着水泽的眼眸别开了。重新将红透了的耳垂递到她面前。 那个小崽子紧紧贴在她身上,脸颊从里到外都透着粉,连耳尖都泛着一层薄红。根本没比顾棠晚好到哪里去。 明明依旧羞涩,那双眼瞳却亮得惊人,像是盛着揉碎的星光,又像浸在清泉里,水光粼粼的。 嘴唇沾着些许她的津液,她微张着唇,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 见顾棠晚又别过头,奚昭野瘪了瘪嘴,拉长语调道: 第89章 “你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好不好。” 显然,她泛红的耳垂她已经吃够了,她现在想吃些别的。 柔软的胸脯压在顾棠晚的肩上,随着她的动作颤动着。搁着她的心怦怦乱跳。 顾棠晚又想起昨晚的场景,呼吸一泄。 虽然遮蔽物只推到肩膀,没有全解下来。但是半遮半掩下也独有一番风味。 她早已将那个场景看了无数遍。它会随着身体一同晃荡摇曳。白白的,软软的。 没少被她照顾到。 她很喜欢,非常喜欢。就像是小时候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吃的果冻。 绵绵的,泛着水润的光泽。那抹鲜艳的颜色在晃动中流淌,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薄薄的胶质,淌出清甜的汁水来。 只是可惜,她只用手碰过,并没有亲口吃到。 “顾棠晚!你居然在走神!”奚昭野见顾棠晚的注意力没有在她的脸上,反而向下偏,有些气恼地叫了一声。 黝黑的眼眸慢悠悠地收了回来,转移到她的脸上,还没询问,便被一个吻堵住了。 奚昭野将唇压了上去,唇瓣先是小心翼翼地厮磨了一会,而后一点点地加深。 见顾棠晚并没有闭紧牙光,她便试探性地往里探去。 缩头缩脑徘徊了一会,她回忆着顾棠晚的路线,学着她的模样勾着她。只是进度太慢,磨蹭了许久还没到。 顾棠晚懒懒地倚靠在床头,两只手搭在她的腰上。 她抬眸瞥了一眼满脸认真的奚昭野,弯了弯眼角。 一勾一缠,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的小狼便动不了了,吱吱哇哇挣扎了一会,认命地被缠在半空中任由它吸吮。 啊啊啊,乱了乱了乱了。顾棠晚怎么在这种时候打扰她,搅几下就乱了。 奚昭野用手拍着顾棠晚的肩膀,漂亮的眼睛瞪圆了。只是顾棠晚像是没看到般,若无其事的缠着、卷着。 合不拢嘴,只能哼哼地吐出些许气音,奚昭野也拿她没办法。小狼宛若被吸吮去了精气般,焉哒哒软了下来,直至怀里的小崽子快喘不上气来,顾棠晚这才重新松了口。 奚昭野瞧着笑意盈盈的顾棠晚,气不打一处来。她推了下顾棠晚的肩膀,气恼道: “顾棠晚,你别打扰我!” “打扰?”顾棠晚挑了挑眉,伸手勾起奚昭野的一缕发丝,缠绕在了手指上。 “我这是回应昭昭你的吻啊。” 奚昭野一时语塞,据她了解,接吻好像确实是两个人同时行动的。顾棠晚这样说好像也没错。 可是。她刚才都被她缠得动不了了。奚昭野委屈地瞪了她一眼,伸手堵住了顾棠晚的唇。 “你先别回应,等我学会了你再回应。” 要不然她每次不都得这样被顾棠晚压制。 顾棠晚比她年长了十岁,比她更会很正常。 但是她不能仗着自己的年龄和阅历这样欺负她。这样是不对的。 “好吧。”顾棠晚张嘴吻了一下堵在她唇边的手。而后闭上眼睛继续这样靠在床头。 似乎在邀请她继续。 这样才对嘛。奚昭野扬高眉目,神采飞扬。顾棠晚绝对会纵着她的。 她觉得她学上几遍肯定就会了,说不定还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地将顾棠晚亲得晕头转向,软在她怀里。 嘿嘿嘿,怀抱着远大的目标,奚昭野又一次亲了上去。 熟悉路线的小狼又一次站在入口,这一次她决定先发制人,一见面就将它死死地缠住,不给它纠缠自己的机会。 磕磕碰碰地撞了好几次牙齿,奚昭野吃痛地皱起眉头,怎么还没抓到。 迷迷糊糊刚想起这个念头,它便出现在小狼面前,小狼兴奋地嗷呜一下,跃起将它扑在怀里,轻轻舔舐着它。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小狼耀武扬威要处置自己的战利品时。 战利品自顾自地站了起来,轻轻剐蹭了它一下,勾了勾它的尾巴。 “唔……”呼吸猝然加重,小狼只觉得身上被雷劈了般,酥麻一片。它又软了下来,毫不意外地被缠在半空中。 顾棠晚缠着她又亲了一会,在奚昭野即将闭气的时候及时松了口,闭着眼睛静静倚在床头。 啊啊啊啊,奚昭野气恼地哼了好几声,又跟她强调了一遍不许干扰她,要教她,不许仗着自己的经验欺负她。 顾棠晚闻言诧异地瞧着她,似乎不懂她此时为何再次强调。 可能顾棠晚刚才也不是故意的吧。奚昭野迟疑了一会,便相信了她。 在她的印象中,顾棠晚从来都是最宠着她纵着她的,两年来几乎什么委屈都没让她受,更别说故意欺负她了。 只是她不知道,顾棠晚做她的老师和做她的女朋友是不一样的。 她就不信了。让被亲得有些麻的舌头缓了一会,奚昭野抓着顾棠晚的衣领又覆了上去。 这次一定可以。 三次、四次、五次…… 奚昭野也不知道她亲了多少次,她像被晒得微微融化的糖,浑身的骨头都似浸了温水,软在顾棠晚的怀里。 呼吸带着细碎的喘,四肢百骸颤栗着。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得透湿,一缕缕贴在泛红的眼角和鬓边。 睫毛上仿佛也沾着细碎的汗珠,随着眨眼轻轻颤动,抖落几星湿润。 “昭昭,你的吻技好像不太行啊。”顾棠晚伸手拂过自己的唇,唇角泛着未褪的红,被反复厮磨过的唇瓣又热又胀,透着水光的红肿依旧藏不住那点缱绻的痕迹。 顾棠晚都这幅模样了,更别说被她亲的奚昭野了。 奚昭野只觉得自己的唇是肿的,舌尖更是麻得发木,刚才被辗转勾缠的地方还留着酥酥的钝感,像是有细小的电流在皮肉下慢慢淌,连带着舌根都有些发软。 顾棠晚! 她是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的! 她故意诱导她一次又一次亲她,然后一次又一次欺负她。 怎么会有怎么恶劣的人。 奚昭野揪着她的衣领,将她的脸往上拉,而后扬牙一口咬在她的唇上。 顾棠晚略微吃痛地蹙起眉头,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没有推开。 奚昭野咬完便后悔了,刚才下口好像有些重,便轻轻舔舐着她搞出来的伤口。 “好了。”顾棠晚推了推奚昭野的脑袋。黏糊糊的很难受。 “我没事。不逗你了。你可以慢慢学,我教你。” “这还差不多。”奚昭野嘟囔地应了一声。 这才窸窸窣窣地从顾棠晚身上爬起来。 只是她才刚抬腿离开便觉得发凉发软,迫不得已之下只得重新贴了回去。 她她她…… “昭昭乖,让我看看。” 顾棠晚指了指自己湿漉漉的小腹,笑着调侃道: “是哪里漏水了啊。” 顾棠晚!别在大白天说这些话。害不害臊! 气急败坏的奚昭野抓起一旁的枕头盖住自己的下半身,而后丝毫也不示弱地吼道: “顾棠晚,你难道就没有吗?” 怎么就说她。也不看看她们这样亲了多久,她被她欺负了多久。 顾棠晚抿了一下唇,她别过脸去,哑声道:“有。” “昭昭要看吗?” 第86章 “我我我……”奚昭野的眼神向下一扫, 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沾了些许黏度, 随着呼吸起伏不定。 原来,不止是她有感觉,顾棠晚也一样。 脑袋蹭的一下,如同冒烟了一般,她熟透了。 “我可以吗?”眼神飘乎了一会,又落在顾棠晚泛红的脸上,虽然依旧害羞,但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她期期艾艾地问道。 “嗯。”顾棠晚轻声应答了一声。 只要是你,便都可以。 爪子试探性地往下移, 揪着她的衣领一扯, 凸起的轮廓若隐若现,隆起两道浅浅的弧。 奚昭野将头伸过去一看,没过一会便红彤彤地缩了回来。没过一会脑袋又伸了过去,又缩了回来…… 狗狗祟祟像是做什么坏事一样。 顾棠晚本有些难为情的表情被她这么一整, 彻底没了。 她颇为好笑地瞧着她的动作, 摇了摇头。 她的小崽子也太可爱太纯情了吧。 该不会连那种电影都没看过吧。那她以后便可以亲手教她了。 “顾棠晚,你是不是在笑我!”奚昭野蹭地一下抬头瞧着顾棠晚的表情, 吱哇一叫。 “没有。”顾棠晚将扬起的嘴角压了下去,颇为正经地答复着。 “这还差不多。你不许笑我。你是我很喜欢很喜欢的人,所以面对你我总是想郑重郑重再郑重一点。” “我怕你还是接受不了我的触碰,会将我推开。”接受得了接吻不意味着能接受下一步。奚昭野认真地解释了一句,而后松了手,默默垂下眼眸。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钝钝地疼。 第90章 顾棠晚俯身想要吻她的唇,被奚昭野的手挡住了。 奚昭野推开顾棠晚的脸, 从她身上爬了起来,坐在床角。她背对着顾棠晚,挪着挪着,挪到最远的床角。 哪怕到了现在,她依旧觉得这是一个梦。一个她不愿醒来的美梦。 梦里的顾棠晚会亲她会抱她。 “怎么了?昭昭。”顾棠晚坐在她的身旁,歪头瞧着她,她伸手戳了戳她鼓鼓的脸颊。 “是我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吗?”顾棠晚颤了下眼帘。 奚昭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再次转了个方向不让顾棠晚看。 哪怕知道顾棠晚可能喜欢她,她也鼓不起勇气问她。 因为顾棠晚从来也没对她讲过。她没有讲昨晚为什么睡她,也没有说今天为什么亲她。 就好似突然间对她生出了一丝情愫,让她们得以厮混。 她怕她一戳破,顾棠晚就会意识到,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意识到自己曾经是她的老师。从小到大的教育与职责让她再也不会越过那条红线。 她们的关系会回到之前,甚至比之前来得更僵。 若是那样她该怎么办,曾经拥有过而被无情地剥夺,远比从来没有触碰过来得更加痛苦。 所以她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也不敢问顾棠晚。 可是她不想就这么无名无分地待在她身边,她想当她女朋友,当她的妻子。 许是这些天顾棠晚对她的特别将她的胃口养大了,她从前可是只要待在顾棠晚身边就知足了。奚昭野轻嘲地笑了一下。 “奚昭野,抬起头来,看着我。”顾棠晚又等了一会,见她依旧是闷葫芦,淡淡地命令道。 无比熟悉的压制令奚昭野想都没想便回了头。 立即撞进顾棠晚沉沉的眼眸里。 哼,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奚昭野哼了一声。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像是憋了股气般,硬生生梗在那。 睫毛耷拉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可那眉峰却悄悄蹙着,像藏着没说出口的委屈。 奚昭野不看顾棠晚,也不吭声,就那么僵在那。 顾棠晚居然凶她。 顾棠晚叹了口气,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一团的孩子气呢。 掌心包裹住她紧握的拳头,奚昭野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开,便任由她揉着。 “昭昭,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委屈都要跟我说,别闷在心里。这样你不好受,我也不好受。” “我也是第一次与人谈恋爱,没经验,有不满的地方你便说。能改的我都改,不能改的我也会告诉你。” “人和人都是需要通过沟通来进行磨合的。我不希望因为缺乏沟通这个原因让我们散了。” 奚昭野赫然抬起眼眸,顾棠晚刚才说什么!谈恋爱,她的意思是她们在谈恋爱吗?所以她现在有名分,是顾棠晚的女朋友? 对吗对吗对吗。 奚昭野一把揪住顾棠晚的衣袖,高声道: “顾棠晚,你将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顾棠晚温声重复了一遍,而后再一次询问道: “现在可以跟我说,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感受到顾棠晚久违的循循善诱,奚昭野飘在半空许久的心总算有了落脚点,积压在心底许久的委屈嘭地一下暴发出来,有了宣泄的口子。 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跟着眼泪就毫无预兆地砸下来,一颗接着一颗,砸在手背上砸在地板上,更砸在顾棠晚的心上。 顾棠晚将她搂进了怀里,一只手轻轻拍着她颤抖的背脊。 奚昭野紧咬着唇,抽噎着。方才还抿得紧紧的嘴唇抖得不成样子,那些没说出口的委屈、被忽略的情绪、强撑着的倔强,此刻全化作了泪水。 不是小声的啜泣,是带着颤抖的、几乎要喘不上气的大哭,眼泪糊了满脸,连带着鼻尖都红透了,像个终于找到信任包容她的大人的孩子般,把所有的隐忍都一股脑倒了出来。 “昭昭乖,别哭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待会要打我骂我都可以。先别哭了。” 哭得她心疼。 奚昭野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朝她吼道:“顾棠晚,你刚才为什么亲我,昨天为什么睡我。” “你从来都没有跟我说一句说你喜欢我。我只能靠我自己感受。只能靠自己猜测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不想要这样担惊受怕地待在你身边。我喜欢你,所以我也要你喜欢我。” 瞧着奚昭野一边说话一边抽泣,顾棠晚心疼极了,她轻轻吻掉她脸上的泪。 “抱歉,是我的错,一直没跟你说,我保证以后不会了。奚昭野,我喜欢你。” “不夹杂其余任何杂乱的情绪。真真切切的喜欢。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喜欢。” 奚昭野抽了一下,将眼底的泪吸了回去。眼睛里模模糊糊的都看不到顾棠晚的表情了。 “你再说一遍。”她哑声命令道。 顾棠晚温柔地勾起唇角,她单膝跪地,执起奚昭野的手背,落下了一吻。 “奚昭野,我喜欢你。” “顾棠晚喜欢奚昭野。” “现在我想问问我的宝贝,你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奚昭野急促地点了点头,嘴角却倏地扬起,那笑容来得又急又亮,像乌云突然裂开道缝,金灿灿的阳光争先恐后涌出来,把眼底残余的水汽都照得亮晶晶的。 “顾棠晚,我也喜欢你。” “奚昭野喜欢顾棠晚。” 哪怕知道顾棠晚很早就知晓她的心思了,奚昭野依旧无比认真地再讲了一遍。 讲了许多遍,将自己这些年憋在心底无法倾诉的情愫都讲了出来。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顾棠晚。”奚昭野得意洋洋地将手递给她嘴边。 毫不意外地得到顾棠晚的一个轻吻。 奚昭野神采飞扬地将顾棠晚从地上拉了起来,熊抱住了她。 顾棠晚甚至可以看到她屁股后面甩个不停的毛绒大尾巴。 真是,她的小崽子得意得要死。 指尖认真地将她脸上的泪痕全部擦干净,顾棠晚打理好哭成小花猫的奚昭野。 就见她圆溜溜的眼睛转了好几下,犹豫了一会,她期期艾艾道:“那我以后还可以叫你顾老师吗?” 其实她昨晚被她翻来覆去弄得快哭的时候就很想喊她顾老师。 只是怕她接受不了,一直强忍着。或者在呜咽的时候低声唤几声。 顾棠晚愣了一下,瞧见奚昭野紧张的表情,勾起唇角笑了。 “自然可以。你想叫什么就叫,这是昭昭的特权。” 反正顾老师这个称呼很快也就只有她会喊了。 她已经不配再当一名老师了。 “那我们可以接着刚才的那件事吗?” 顾棠晚反应了一会,瞧见奚昭野偷偷往领口瞄的动作,颤抖地将奚昭野的脑袋往下一按。 像跌进一片温软的云絮里,暖香混着淡淡的皂角味温柔地裹住鼻尖。 额角抵着凸起的小硬块上,后脑勺被一只手轻轻托着,奚昭野无师自通地隔着单薄的睡衣吻着。 尖利的虎牙轻而易举刺破了睡衣,将硬块禁锢在狭小的空间里,微微摩擦。顾棠晚别过脸去,呼吸粗重了起来。 周遭静得只剩下布料细微的摩擦声,还有奚昭野闷在柔软里的、带着点瓮声瓮气的呼吸。 就这样过了许久,顾棠晚有些站不住,她往床上一躺,刚想指引着奚昭野往下。 就见奚昭野抬起红彤彤的脸颊,有些苦恼地嘟囔着:“可是我不会了。” 虽然自己亲身体验过一遍,但实际操作还是有些出路。 她怕她弄疼顾棠晚。 这糟心的小狼崽子。 抬起水波荡漾的眼眸,顾棠晚瞥了她一眼。 “洗漱一下出去吃早餐。” “哦。”奚昭野偷偷摸摸从衣柜里拿出一条裤子,溜进卫生间里。 顾棠晚躺在床上,指尖往腹下一抹,带去一手湿润。 她轻喘了一下,决定多买几条裤子。 毕竟那小崽子好学的时候非常好学。 第87章 “王姨早上好。”奚昭野推开房门冲已经煮好饭的王姨打了声招呼, 格外灿烂。 “小野早上好啊。”王姨慈祥地笑了笑。 “昨天晚上棠晚还叮嘱我今日的早餐做丰盛些,说你应该多补补。” “来, 这是银耳莲子汤,你多吃些。”王姨端了一碗银耳莲子汤,摆在奚昭野的桌上。 奚昭野原本灿烂的笑容一僵,刚消去的羞又星星点点浮了起来。 因为她又想起昨晚那些画面。水光四溢、呜咽不断,夹杂着噗嗤噗嗤的伴奏。 她骂也不行,哭也不行,只要她发出声响,她就像是被激怒的野兽般,用厚重的掌垫猛拍泥沼, 每一声都裹着沉闷的撞击。 第91章 木槌砸进湿润的黏土堆, 黏腻的阻力被硬生生撕开,带着土腥气的闷响撞在墙上又弹回来;又像漏了气的皮囊被反复狠按,一下重过一下,震得她全身都跟着发颤。 够了够了不要再想了。 奚昭野甩了一下头将脑袋里那些香艳的画面消去, 暗骂了一声。 顾棠晚在乱说什么。 她哪里需要补, 她身强体壮,年轻气盛的很, 不就是被她欺负了一夜昏在她怀里吗? 她早就已经恢复好了。一点事情都没有。 顾棠晚那个老胳膊老腿才应该多补补。别到时候体力不济被她欺负得找不着北。 哼,蹦了一下,她轻微地僵住了,而后若无其事地规规矩矩地走到座位上。 嘶,这样还是有些酸疼的。 又过了一会,顾棠晚面色如常地从奚昭野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刚坐下来没吃一口,便见王姨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顾棠晚优雅地喝了一口汤,笑得浅淡:“王姨, 怎么了?” 她记得她打理清楚后才走出来,按理没留下什么端倪。 她也不是要瞒着身边的人这件事。只是王姨终归不是荀绾,年轻人,接受能力强。4年前奚昭野与她闹的时候她也没有告诉王姨。 若是荀绾在这,她早就将她们的关系告诉她了。 自她有记忆开始,王姨便在她身边,在她心里她就是她的亲人,她自然希望能得到她的祝福。 只是王姨比她母亲的年龄还大些的,能够接受吗? 她不怕王姨对她生气,她怕她对昭昭生气。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王姨也挺疼昭昭的。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再等一会吧,等时机再成熟些。她会亲口告诉她,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有了可以相伴终生的人了。 “棠晚,这里。”王姨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那个小崽子咬她脖子?她怎么不知道。 话音一落,两个人便齐刷刷地朝顾棠晚的脖子看去,十分紧张。 没有啊。奚昭野瞧着顾棠晚白皙的脖子,愣了一下。 不对,她应该是最清楚的。除了她,谁敢咬顾棠晚。 “哎呀,我们大小姐这是谈恋爱了啊。居然还瞒着我这个老骨头。” “怎么,怕我反对啊。” 王姨笑着调侃了一声。 原本奚昭野出来的时候她还没有觉察出来。只是觉得她的嘴莫名肿的厉害。 直至棠晚从奚昭野的房间里走出来,同款的嘴唇。 她突然发现了不对。 原来,这就是4年前奚昭野被赶出去的原因啊。只是没想到,4年后她再次回来,竟换了一重身份。 她十分诧异,但仍尊重棠晚的选择。 比起那些根深蒂固的思想,她更在意她的大小姐开不开心,饭有没有吃饱。 显然,棠晚很喜欢那个小崽子,无论是作为学生还是妻子。 那她便放心了。 “棠晚,日后我在那一间做好饭,你们想吃了说一声,我再搬过来。老骨头懒得动咯。” 刚洗好不久的沙发套还在阳台晒着呢,现在的年轻人啊,玩的真花啊。 人老了什么也懂上一点的王姨笑着摇了摇头。 顾棠晚的耳根莫名红了,她哪里不知道王姨具体在说什么,她垂头喝着银耳汤。 吃完饭后,顾棠晚懒懒地躺在椅子上,冲奚昭野勾了勾手。 奚昭野蹭地一下将脸凑了过来,亲昵地蹭了蹭她的侧脸。 拱来拱去真像只小狼。 她掐着她的腰一提,将奚昭野抱到自己的腿上,吻上了她的唇。 吃饱喝足,该享用她的甜点了。 掌心托住她的后颈,指腹摩擦着她发烫的耳尖。 呼吸交缠的瞬间,奚昭野微微张唇,舌尖先一步探出去,怯生生蹭过她的唇角。 那触感是湿滑的,带着些微津液的凉意,却在相触的刹那熨帖起来。 顾棠晚顺势加深这个吻,唇齿间的厮磨洇出细碎的水痕,沿着唇角往下淌,被她抬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可刚擦过,又有新的湿润漫出来,混着彼此急促的喘息,在唇间酿成温热的潮。 每一次轻舔、每一次辗转,都像是浸在温水里的相拥,没有灼人的急切,只有绵密的、湿漉漉的亲昵。 直至分开时,两人唇上都挂着细密的水泽,呼吸里带着彼此的湿意。 “不错,有进步。下次教你换气。” 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奚昭野水润的唇,将津液擦拭干净,顾棠晚夸奖着。 奚昭野得意地扬起了眉毛,张嘴刚想说话,就见手指借着那点缝隙直接往里钻。 入口搅着。 奚昭野被迫合不拢嘴,圆润的眼睛似羞似怒地瞪了顾棠晚一眼。 她扬牙轻咬了一下顾棠晚搅动个不停的手指。 指尖陷进齿龈与牙齿的缝隙,感受到牙尖抵着指腹的力道。 顾棠晚刚一皱眉,舌尖便悄悄卷过来,舔着她出现牙印的手指,带着潮湿的暖意。 指尖被周围温热的软肉轻轻裹住,那点尖锐便也化作了温驯的痒意。她又按了按那颗虎牙,像在逗弄一只收起利爪的小兽。 顾棠晚轻笑一声,调笑道: “昭昭,你这牙虽尖。但舌尤软。” 奚昭野哼了一声,不满地推了她肩膀一下,示意她将手拿开,要不然她该生气了。 顾棠晚又玩了一会,见奚昭野真的要生气了。慢悠悠地拿出来,翻来覆去欣赏着。 阳光斜斜切进来,在她蜷曲的指节上投下金箔般的亮。指尖还沾着未干的湿意,被阳光一照,泛着水光的润。 薄薄的一层附在指腹,像裹了层透明的糖衣。她微屈手指,那点湿润便顺着指腹的弧度漫开些,在阳光下拉出细密的银丝。 她突然有些遗憾,昨晚没有这般欣赏自己修长的手指,当着昭昭的面。 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 奚昭野抬眸一看,耳尖红得宛若滴血般,连带着脖颈都泛着一层淡淡的薄粉。 “顾棠晚!”爪子啪叽一下将顾棠晚的手拍开了老远。她将脑袋埋进顾棠晚的怀里,张嘴咬在她的脖子上。 嘶。顾棠晚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崽子真是属狼的,这么喜欢咬人。 她算是体会到她的尖牙了。 解气了的奚昭野这才松了手。白皙的脖颈上落着一个刺目的红痕。边缘泛着深深的绯色,像雪地里溅开的一点血,突兀,却又带着说不出的缠绵。 那牙印不算深,却轮廓分明,能隐约看出齿尖的形状,像一枚小巧的印章,盖着独属于奚昭野的印记。 “疼吗?”咬完又有些心疼,奚昭野凑过去舔舐着。将其弄得湿漉漉的。 顾棠晚后仰着头,轻轻抚摸着奚昭野的脑袋。 “真是个乖孩子。” 两人又闹了一会,才勉强停了下来。 顾棠晚往下一瞥,她觉得腿上有些湿润,又思及昨晚,收回了眼神。 她怕小崽子受不住。 奚昭野坐在顾棠晚的腿上,往她怀里一靠,有一搭没一搭玩着她垂落下来的发丝,丝毫也不知道顾棠晚的心思。 如今两人彻底通了心意,才有心思认真复盘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你一嘴我一嘴,稍微一补充,立即搞明白了整件事。 顾棠晚扯了扯嘴角,对那个看她俩热闹的乐子人非常无语。 她淡淡地骂了几句。 奚昭野倒是对秦霁有了几分好感。她瞪了顾棠晚一眼,嚷嚷着: “若不是她这样撮合,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意识到自己喜欢我。” “就算意识到喜欢我,你也迈不过那道坎。也是一样的结果。” 虽然顾棠晚对她的心理僻重就轻,但奚昭野还是看出来了。 那天清晨她去找秦霁不就是那个意思吗? 顾棠晚闻言摇了摇头。 她凑上去亲了下奚昭野的嘴角,柔声道:“不会的,昭昭。你是我的,在我喜欢你的那一刻便是。我永远都不可能放手。” 只不过是快慢的区别。秦霁的挑拨便是那个助推剂。 顾棠晚对自己有着深刻的认识,她占有欲强,脾气不好,从来都是她从别人手里抢东西,没人敢动她的。 她所有的斟酌所有的忍让仅是出于对奚昭野的喜欢,怕伤到她。 只是一触碰到她的底线她便忍不住了。 比如,从根本上否定她们之间的感情。 奚昭野对顾棠晚的回答还算满意。她眨了眨眼,这才想起昨晚的导火索,她的一句话。 “我昨天说的话是不是有些过分。” 顾棠晚点了点头,轻轻朝她屁股扇了一巴掌。 “不是有些,是很过分。非常的欠揍。我甚至都想把你打得下不了床。” 奚昭野揉着自己被揍的地方,刚想辩解几句,就见顾棠晚勾起唇角。她轻咬着她的耳朵: 第92章 “不过被x的下不了床,也是一样的。” 第88章 “顾老师!顾老师!”已经度过实习期被聘为正式老师的陆以南激动地朝顾棠晚招了招手。 简单的高马尾, 搭配着白衬衫,陆以南抱着教科书跑到顾棠晚面前, 难得笑得灿烂。 顾棠晚有些恍惚。 不知不觉间,她的学生都这么大了,已经可以当别人的老师了。 顾棠晚笑着冲她点了点头,轻声道: “陆老师好啊。准备去上课吗?” “是啊是啊,这可是我成为正式老师的第一堂课,非常重要。我准备了很久。” 陆以南犹豫了一会,眨着眼睛邀请着: “顾老师,你可以来听课吗?” 这不仅是她努力的成果,也是顾棠晚的教学成果。 顾棠晚莞尔一笑。 “好, 我会去的。” “谢谢顾老师。”陆以南激动地露出洁白的牙齿。而后有些疑惑地瞧着难得乱糟糟的办公室。 一个个纸箱放在地上, 原本堆着教科书的桌面空无一物。 “顾老师,你要搬新办公室吗?我来帮您吧。”陆以南撸起袖子,打算直接将这个纸箱子搬下去。 顾棠晚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这些都是我要带回家的。” 她捡起里面的教案, 随手翻了几页。整本教案被各种颜色的字迹爬满。 唯一相同的便是上面同样的龙飞凤舞、神采飞扬的字。 这都是她这些年根据教材写的教案。课改一次她便写上一版, 从高一到高三。涉及到各个学科。 她没事干的时候便喜欢研究这些。从她导师那边的课题到学校的教辅。 如今一整,才发现原来这么多啊。 她以后不用了, 想着她身边的老师多,应该有用到的地方,不至于浪费了。 “我现在只是粗略地整理一遍,没有分类。等我回家整理完后给你带几本。” 陆以南有些疑惑,她嗯了一声,整理东西需要将日常上课需要用的也整回家吗? 她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顾棠晚闻言垂下眼帘,淡淡道:“我已经递交辞呈了。交接完班级后便会走。” “啊?”陆以南震惊地抬起眼眸,难以置信。 “为什么?” 顾老师已经在这个学校任教了6年。若是想走早就走了。 狭长的睫毛颤了颤, 她低声道:“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教了。” 见陆以南满脸焦急地还想了解更清楚些,顾棠晚点了点手表,笑道: “陆老师,马上就要上课了。第一节课可不能迟到。” “放心,无论如何你的第一节课老师都不会错过的。去吧。” 陆以南一看时间,咬牙朝前跑,她上完课后马上回来了解清楚。 是不是有人欺负顾老师了,若不然她怎么会平白无故地离职。 “陆以南。”身旁传来一声急促的叫唤。陆以南猝然回头望去。 就见她的顾老师沐浴在阳下,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漫过她的发梢、肩头,在她周身织成一层毛茸茸的光晕。 她看不清她的眉眼,只能瞧见轮廓被光线描得软软的,像水墨画里晕开的淡影。 顾老师可能是在笑吧?陆以南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顾棠晚想叫她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奚昭野,又觉得这样说格外欲掩弥彰,多此一举。 奚昭野早晚会知道的。她也不可能瞒她一辈子。 算了,就这样吧。 见陆以南满脸疑惑,顾棠晚摇了摇头,笑得浅淡: “加油。” 一箱又一箱的书塞进后备箱里,顾棠晚就这么静静望着。 整理好一切的荀绾将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歪头瞧了一会顾棠晚,沉声道:“奚昭野知道吗?” 顾棠晚靠在后背上,闭目养神: “这是我的选择,与她无关。” “你是这么觉得,可她不是这么觉得。” “若是她知道,她只会认为是她的原因。” 顾棠晚沉默了一会:“我就算现在告诉她,她也会这么觉得,甚至因为我亲口说出更加自责。” “跟她没有关系。一直以来都是我自己的问题。拒绝她是,喜欢她也是。” 瞧着荀绾满脸凝重的表情,顾棠晚扬眉开了个玩笑: “放心,就算我现在没有工作,开你的工资还是绰绰有余的。你就别操心了。” “去,我又不是担心这些。”猛地一踩踏板,伴着轰鸣声,车驶向她们的家。 荀绾的脸上哪有一丝笑意。 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闹到这种地步。 两个人不是幸福地在一起了,如胶似漆吗? 为什么棠晚还是递上了辞呈。 实际上,顾棠晚非常平静,好似没有一点波澜。如她设想中的那样,她平静地写下辞呈,平静地告知班里的学生,平静地将自己的教学进度告知下一位老师。 “顾老师,顾老师。今天中午我没办法回去吃饭了。”置顶的聊天上,那只小狼叨叨叨发了许多条消息。 “我临时接到了一个工作。要保护怀胎五月的委托人。” “你都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威风。右拳一挥,左脚一踹,立刻将面前的十多个人都打倒在地,孤身一人便护住了她。” “厉害吧厉害吧厉害呢。” 奚昭野发了个摇尾巴的小狼表情包,全身上下都在求夸奖。 “昭昭真棒。小小年纪就会保护别人了。”顾棠晚不负所愿地夸了好几句。 让奚昭野更加洋洋得意。 若不是现在不在顾棠晚的身边,她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扑到顾棠晚的怀里,咬上她的嘴唇。 “就是,昭昭可要记住老师之前说过的话,别一股脑地往前冲,不管不顾。” “要不然老师不仅会心疼,还会罚你。到时候停不停可就不是你说的算了。” 奚昭野瞪圆了眼睛,嘟囔着嘴骂了几声。 她可是在认真工作,顾棠晚居然还要罚她,也太不讲人情了吧。 骂是这般骂,奚昭野一想起令她印象格外深刻的那一夜,觉得顾棠晚所说非假。 她她她……她还有些怕的。她怕她又在顾棠晚身下哭。 顾棠晚的手太长又太重,还不留给她丝毫喘息的时间。 疏通了甚至还会加指头。 她根本就忍不住,咬着唇也压不住泪。太丢脸了。 奚昭野只犹豫了一会,便啪嗒啪嗒打着字: “其实也没有啦,我只是稍微渲染夸大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也没有真的一下打那么多人啦。” “我片花不沾身,一点伤都没有,不信回去的时候你检查检查。说谎是小狗,汪汪汪叫的那种。” 这下总该信了吧。 顾棠晚挑了挑眉,她没想到用这件事威胁的效果那么好。奚昭野居然真的在怕,她有那么恐怖吗? 她明明看她那时很享受啊。与其说被欺负哭的,不如说是舒服哭的吧。 往日那个小崽子天不怕地不怕哪里有一刻消停的时候。她说什么话大多都当耳旁风,气得她戒尺都备了好几把。多次出现抽死她的念头。 “知道了,等你回来,好好检查检查。” 顾顾……顾棠晚这是什么意思? 等她回去检查,怎么检查,查什么,查她吗? 奚昭野余光一瞥手臂上鲜红的擦痕,身体一僵,她好像经不起她太重的查。 晚上7、8点,门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条小缝。奚昭野窸窸窣窣地进了门。 顾棠晚懒懒地倚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似乎在睡觉。 奚昭野的眼睛蹭地一下亮了起来,她踮起脚尖来到顾棠晚身旁。 弯腰啄了一下她的嘴唇。 她可以先查查她。 虽然顾棠晚威胁人的话格外的残忍,但是她的嘴是软的。 很软很软,比果冻还软,很好吃。 奚昭野巴扎巴扎品尝了一会,还是觉得不够。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从下颚一直舔到锁骨,继续往下。 轻得像羽毛扫过,又带着点小动物般的急切。不是用力的啃咬,而是一下接一下、带着点笨拙的亲昵,像小狼用湿漉漉的鼻尖蹭着主人的脖子,又忍不住用柔软的唇瓣去碰,带着点撒娇似的、毛茸茸的暖意。 那触感软乎乎的,带着点细碎的痒,从颈侧的动脉处慢慢往下移,偶尔会有舌尖极轻地扫过,像小狼舔舐时不经意露出的湿润,却又很快收住,转而用唇瓣小心翼翼地厮磨。皮肤被那点温温热热的气息裹着,连带着心跳都像被什么软乎乎的东西蹭了蹭,轻轻颤起来。 干燥的手掌搭在奚昭野毛茸茸的脑袋上,她后仰着头,唇齿间不经意泄出几声轻喘。 后背的扣子被解开,遮掩轻轻一扯,便落在沙发上。 顾棠晚只觉得身前一冷,灼热的呼吸便喷洒了上来。奚昭野的脸凑得很近,近到她全身上下都颤栗了起来。 第93章 呼吸带着微热的潮意漫过来时,那点先被柔软的唇瓣轻轻含住,像被温水漫过的石子,瞬间泛起细密的麻痒。 她扬起虎牙,齿尖极轻地刮过,带着点试探的力道,像狼爪扫过肌肤,留下转瞬即逝的刺痛,却又立刻被唇舌的温软包裹。 张嘴厮磨,虎牙偶尔会故意抵住顶端,轻轻碾过,让那点麻痒骤然收紧,又在下一秒松口,用舌尖带着湿润的暖意去舔舐刚才触过的地方。 一来一回间,那像被逗弄的小兽,在温热的包裹里微微发颤,鲜红欲滴。 顾棠晚别过脸去,红唇微颤。 “顾老师,喜欢吗?”奚昭野抬起脸来,露出两颗尖利的小虎牙,灿烂地来邀功。 眼眸拢着一汪浅湖,颤巍巍地晃荡,漾出一圈圈软乎乎的涟漪。 顾棠晚闭上了眼睛。 “顾老师,有人打架了。” “顾老师,我不是故意迟到的。” “顾老师,这道题我是真的做不出来。” “顾老师……顾老师……” 声声叫唤灌入她脑里,有那个小崽子的,也有旁人的。 皆是同样灿烂稚嫩的脸,信赖孺慕的眼神。 她颤了颤睫毛,细碎的水光顺着眼尾往下滑,砸在奚昭野的手上。 奚昭野一愣,她焦急地抬起头。 “棠晚,疼吗?别哭。我,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不会那么重了。你别……” 一只手指抵在奚昭野的唇上,顾棠晚摇了摇头。 她只是躬身将奚昭野的头搂入怀中,抱着很紧很紧。 “乖孩子,没关系的。” 第89章 指尖轻轻掠过腰侧。 身体顺势而下, 跪在地上。 奚昭野扬起那张漂亮精致的脸蛋,咧嘴冲倚在沙发上的顾棠晚笑。 随后像被勾去了心神, 一眨也不眨地瞧着,哪怕全身都熟透了也没有移开。 指尖轻轻覆上,慢慢地摸索。隔着单薄的布料一寸寸摸了过去。 圆溜溜的眼眸异常明亮,她有些好奇。 虽然她也有,也曾摸过。但是她没看过自己的,总不能对着镜子或是歪下头瞧吧。 这种事她做不出来。 “可以吗?顾老师。”素来清脆明亮的声音莫名有些低沉,奚昭野咽了下口水,手上的动作根本就没有停歇,又揉了一下。 别……别这样叫她。 顾棠晚瘫软在沙发上, 修长的手指紧紧揪着布料。 干净的布料莫名出现一摊水泽。 这讨人厌的小孩, 明知道她不会拒绝的。 她闭上了眼睛。 指尖轻轻一勾,悄然滑落的瞬间,奚昭野的脑袋立即凑上了前。 她微微低下头,鼻尖轻轻蹭着, 一下, 又一下,那点湿漉漉的凉意混着呼吸的温热, 在肌肤上留下细微的酥麻和痒意。 每一次触碰都像带了点撒娇似的亲昵,水痕浅浅洇开,又被她鼻尖的温度烘得渐渐暖起来,缠缠绵绵的,像春潮漫过堤岸。 这小崽子,哪像小狼崽子,分明就是个小狗崽子。 一只手落在奚昭野的头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 亲昵地蹭了一会, 奚昭野见顾棠晚始终都是闭着眼睛的,有些不满。 她想要她抬眸看着她,她想要她失神的眼眸倒映着她的身影。 两颗虎牙熠熠生辉地矗立在嘴上,这可是她平日里最得意的助手。 不管她吃什么都是它们最先的。她靠它咬碎□□的棒棒糖,靠它咀嚼肉块,如今自然也要靠它。 温热的呼吸贴近、贴近、再贴近。等到顾棠晚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 这个讨人厌的小东西。 顾棠晚赫然抬起眼眸,覆在她脑袋上的手掌猝然收紧,揪着她的头发。 “奚昭野!给我起来!这样很脏。” 才不要呢。哪里脏了,她刚才回来有漱过口,一点也不脏。 她才刚开始。 奚昭野扬起脑袋张大嘴巴向顾棠晚展示了一下自己干净的口腔,随后又俯下了身。 她是不懂得最后一步怎么做。但这样总不会错,她不会弄疼她的。 而且她查过资料,这样可能比那样更舒服。 “我不是说你的嘴脏。”这小孩的理解能力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 顾棠晚用膝盖抵住了奚昭野的脖子,不让她继续。 奚昭野抬起漂亮的脸蛋,无辜地眨了眨眼,她软声道: “顾老师~顾老师~你就行行好嘛。” “起来。”揪着头发的力道加重,奚昭野被迫将头扬得更高了。 浅浅的红顺着眼尾晕开,连带着下眼睑都泛着水光。 她抿着唇,嘴角微微往下撇,睫毛湿漉漉地垂着。 “顾老师,我也想让你舒服。” 明明没哭,那副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欺负。 这糟心的小崽子。 往日不管遇到多么委屈的事情她都不会在人前红眼,犟得要死。 如今居然为了这种事在她面前装。 偏偏她还对她无可奈何。一瘪嘴就心疼,恨不得将心捧上去递给她。 揪着头发的手轻轻滑落,顺着脸颊落在她的下颚上。她轻轻扇了她脖子一巴掌,捏着她的下巴往前伸。 奚昭野借着力道轻轻地咬了上去。齿尖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在细腻的肌肤上撕咬,留下持续不断的微麻。 紧接着,温热的唇舌覆上来,带着湿润的触感,一下下慢腾腾地舔舐着,那柔软的触碰混着若有似无的气息,像羽毛搔过心尖,勾得人指尖都泛起微颤。 辗转的轻哼下,那双眼眸像被春雨打湿的深潭,粼粼波光在眼底翻涌。 某一瞬间,她突然再次揪着奚昭野的头发,让她被迫高扬着头。 她的脸颊上还挂着细碎的水泽,顺着下颌线慢慢往下滑,在尖俏的下巴尖凝住一点晶莹。嘴唇也泛着水润的光,像是刚被晨露浸过,那点湿意让唇色显得愈发鲜嫩,轻轻抿动时,还能看见唇角沾着的细小水珠,透着几分无辜又撩人的气。 她有些茫然。不知道顾棠晚为什么又不允许了。 眼尾微微上挑,像被春水浸过的丝带。 起初雨丝细得几乎看不见,只在风里斜斜地织着,淅淅沥沥的,像谁抖落了一把碎银,轻轻巧巧地落下来。 落在屋檐上,是“嘀嘀嗒嗒”的轻响,像支不成调的小曲;沾在窗纱上,晕开一小片朦胧的湿,把窗外的树影都染得柔柔和和;打在石阶上,慢慢洇出一圈圈浅痕,不多时,地面就润出一层淡淡的光泽,空气里飘着泥土和青草的腥甜,清清爽爽的。 奚昭野这才反应过来,她有些委屈地瞪了顾棠晚一眼,而后直起身抱住了顾棠晚,轻轻拍着她抖动的背脊。 几缕湿发黏在顾棠晚的脸颊上,她轻喘了几声,回抱住了奚昭野。 见顾棠晚渐渐平息下来,奚昭野这才开始发脾气,她哼了一声,推开顾棠晚,用屁股背对着她。 可恶,竟然在最后时刻将她调离。她都没有看见。 明明她对她都非常坦诚,什么都让她看。她居然推开她。 奚昭野也不想想自己那时有拒绝的机会吗。若是有,她指不定怎么奋力朝前爬。 又怎么了,不是已经让她如意了吗? 抬起还没缓过来有些软绵的手臂,顾棠晚揪着她的后颈,一扯。 失去平衡的小崽子手下意识吱哇乱舞,被顾棠晚的另一只手抓住,扣在了一起。 duang地一下,后背撞在胸前,顾棠晚将奚昭野圈在了怀里,有些失水的嘴唇贴着她的耳垂,她哑声道: “昭昭,你前几天答应我什么了?又在自己一个人生闷气,嗯。” 扬高的尾音下,是细细密密的吻,顺着耳垂一路落在后颈上。 本就熟透了的奚昭野哪里还受得了这样的撩拨。她只需要轻轻一碰,便会…… 呼吸停滞了许久,泛红的眼尾溢出水泽,她软在顾棠晚的怀里哼了一会。 “原来是这样啊。”顾棠晚瞧着深褐色的沙发,轻笑了一下。 “只要看着老师便会这样吗?看来昭昭你的定力不太行啊。” 撩起布料,乘着间隙。 顾棠晚瞧着自己露在外面的白皙的手掌,以及手臂上暴起的青筋,弯了弯眼角。 禁锢着手腕的手加重力道,压在她的肩上,让她半点也挣扎不得。 她吻着她发抖的后颈,喃喃着:“昭昭,你知不知道这种体质的人最适合的便是躺在床上。” “任人查。” “顾……顾……棠晚,你……”奚昭野全身都在发颤,像呛了水的人,胸口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碎的呜咽。 话到了嘴边,却被喉咙里涌上来的哽咽堵得死死的。只能张着嘴,发出细碎的、不成调的气音。 “别……那么……重” 第94章 “受不了……” 哦,顾棠晚挑了挑眉,一瞥,明明受得了啊。 “唔……唔……” 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下,她再也吐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了。 “乖孩子,来,告诉老师,你刚才在生什么气,是不是不记得我曾经说过什么了。” 作为年长者,她有义务对孩子不恰当的行为进行规劝和惩戒,这样,想必她并不算好的记忆也会强上几分,好好记住她说过的话。 她几乎每吐一个字便弄一下,甚至跟着加重的语调一同加重。 被攥在肩膀上的手挣扎地挠了一下禁锢住她的手臂。 带着哭腔的声音焦急道:“顾棠晚,顾老师,记得……我记得……”甚至因为说的太急呛了几下。 只有在这时候这嘴是最诚实也是最快的,平常犟的半天也吐不出一句实话。 “那现在可以告诉老师吗。不然就别想下来。” 指头莫名又消失了一个。 顾棠晚抬起一条腿压在奚昭野挣扎的大腿上,自顾自地继续。 她根本就没想要她这么早就回答。 “你别……我想……” 抽泣声又急又重,怀里的崽子张着嘴努力吐出一句话,只是刚说出一个字便被突如其来的打断。 水润的眼眸骤然失去焦点,像蒙了曾水雾的玻璃,茫茫然没有落点。 啪嗒,啪嗒。水滴滑落,砸在顾棠晚的手上。 呜咽的话上下颠倒,语无伦次,像几个常见的词杂乱地组合在一起。讲了上句忘了下句。循环往复。 顾棠晚顿了一下,居然真的听明白奚昭野生气的原因。 她叹了口气,没有丝毫的停歇。 “你混蛋……卑鄙无耻……” 奚昭野一口咬在顾棠晚的手臂上,哭了这么久她哪里还不知道顾棠晚就是故意欺负她,根本就没想让她说清楚。 哗啦啦哗啦啦,窗外又下起了小雨。 怀里的小崽子止不住地抽搐,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只剩下本能的、无法控制的战栗。 顾棠晚一边擦拭着她眼角的泪,一边轻声道:“那样很脏,昭昭。” “但若是你的话,我不介意。” 言罢,她将她的膝盖掰开了。 指尖不顾小雨,又一次浸没窗外。 “正如昭昭所想,确实很漂亮。” 第90章 待奚昭野再次醒来时, 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她揉了揉酸痛的腰,昨晚那些惨烈的场景一股脑地涌上心头, 她腹部一紧,脸颊瞬间涨红一片。 顾棠晚怎么这么喜欢折腾她啊。她都哭着说不要了。 奚昭野气愤地鼓起嘴巴,嘟嘟囔囔骂了好几句: “过分,太过分了。我都没有那样对你,你就使劲欺负我。下次我一定礼尚往来。” 她一定将顾棠晚搞哭。 在心里发了几遍誓以后,奚昭野瞧着躺在她身旁熟睡的顾棠晚,气不打一处来,她一巴掌糊在顾棠晚的胳膊上,抓着她的手指便咬了上去。 白皙的指腹上立即出现了一个浅浅的牙印。她还不解气, 扬起虎牙又撕咬了几口。 “怎么?昭昭对我的手很满意吗?满意到刚醒来便开始吃了。” 顾棠晚不知何时醒了, 她勾起唇角,调侃了一句。 沉睡的手指立即苏醒,慢悠悠搅动着。 抚过虎牙,点着舌尖。 她瞧着奚昭野微鼓着嘴巴双手抱着她手掌的模样, 眯了眯眼。 她觉得现在的时机不对, 不应该是这种时候塞进嘴里,合该一拿出来便放进去。 或是一只手放一张嘴里。人有两只手, 不就应该对应两张嘴吗。 “不要急于一时,有的是时间吃下去。现在是两个指头,说不定以后便是三个指头了。” 顾棠晚瞧着她那两根消失的手指,似有所指道。 顾棠晚!大白天说什么荤话。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满脸正经的顾老师会是这种人。 成天脑袋里都是些黄色的废料。 奚昭野瞪了她一眼,耳根全红了,用虎牙将她作乱的手逼退,她一下便下了床。不打算理她。 呀,是她说的太过露骨, 她的小崽子害羞了。 顾棠晚将湿漉漉的手指送到嘴边,轻轻摩挲着,将嘴唇涂抹得波光粼粼。 这才哪到哪啊,怕那个小崽子一时接受不了,她都收敛了很多,很多她感兴趣的她都没有实践,什么东西也没有买。 这些事她迟早都要跟她一一做的。 懒懒地倚靠在门口,瞧着小崽子窸窸窣窣的刷牙洗脸。 眼神在这面透亮的镜子和高度适宜的洗手台上转了一圈,又在一旁的花洒和薄纱门上转了一圈。 比如这些场景,她就很喜欢。 脑海里浮现出那具青涩颤抖的躯体,顾棠晚身体一顿。 她不是一个重/欲的人,往日除却必要的生理需求,她几乎没有这方面的需求。格外的清心寡欲。 她一直认为她这辈子都会这样。哪怕有喜欢的人了。 因为她想象不出她该如何与看不清脸的女子厮混,也想象不出重复机械的动作如何能给人带来乐趣。 直到那张脸换成了奚昭野,她放在心里捧在手上的孩子,她的心上人。 她突然明白了她不是对这些不感兴趣,而是没有遇到对的人。 原来她不感兴趣的东西竟是这般的美妙。让人食髓知味,流连忘返,恨不得成日与她厮混。 那道被她用理智和隐忍死死锁住的闸门,终于在某个瞬间轰然碎裂。积压了数年的欲念如同挣脱束缚的洪流,席卷而来。 叫嚣着将眼前的孩子一同拖入深渊。 奚昭野是她的,独属于她的,她活了三十多年第一个完完全全属于她的人。 她不是顾老师派来的带着目的接近她的人,不是贪图顾家钱财和地位的人,她甚至不要求她的目光永远地落在她身上。 她只是喜欢她,纯粹又热烈的喜欢,不夹杂任何一点杂质。 那个孩子独一无二的灵魂着实令她着迷。绚烂炽热、顽强不屈,宛若不管遇到什么都打不倒她,她会慢慢爬起来,对着天对着地,对着眼前的敌人竖一个中指。 虔诚的信徒跪在地上,献祭了自己干净纯粹的灵魂。祠堂上庄严肃穆的神像只是淡然一瞥。 起初它并没有在意,这只是诸多献祭者中渺小的一员,并没有什么独到之处。 她并没有放弃,几乎每日都来,跪在蒲扇上点了三根香,双手交合。 这样的朝拜持续了很久,久到它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它知道她每天早上九点会来,跪上一个小时,十点会走。她供奉的食物很甜,虽然它不喜欢,但也不讨厌。 它原以为这样的供奉会持续一生,直到有一天。 她不来了。 它垂下眼帘瞧着那个空空如也的蒲扇,感受到了久违的空落。 它等了一天,等了两天,等了一周…… 那个香甜纯粹的灵魂再也没有出现。 她怎么能去信仰别人,她是它的,她只能是它的,谁也没办法夺走。 它咆哮着叫嚣着,它要将她从旁人那边夺过来,刻下独属于它的印记,让她知道中途改变信仰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袅袅青烟飘在它圣洁的神像上,坛坛众生或喜或悲。它突然觉得它这幅模样格外碍眼。 它高坐明堂上,不沾风和雨。它完成她们的祈求不索取任何回报,那它想要的是什么? 是万人塑造的金身,是千口熔铸的口碑,是百心拱卫的信仰…… 不是,不是,通通都不是。 它生出了一颗私心,再也没有办法为信徒引渡往生了。 起初只是指尖的裂纹,细得像蛛丝,藏在衣褶的阴影里。可风穿堂而过时,那道缝竟顺着手臂蜿蜒向上,带着细碎的木屑簌簌坠落。 供桌上的烛火猛地跳了跳,照亮神像开裂的眉骨。曾被信徒奉若神明的眼睫,正一片一片往下掉,露出蓄满泪水的眼眸,它落下了一滴泪。 轰然一声闷响,曾经庄严肃穆的轮廓摔得四分五裂,碎块上还粘着没褪尽的金粉,混着地上的尘土,成了谁也认不出的模样。 这样,她就可以和她在一起了。 这样,她就既对得起她的学生,又对得起奚昭野了。 这样,她就可以触碰到她,可以将她抱在怀里了。 只是,奚昭野知道吗?她放出来的从来都不是一个神圣高洁的灵魂。 “顾棠晚!”洗漱好了的奚昭野扬高眉目,清脆地叫了一声。 见顾棠晚黝黑的眼眸有些失神。奚昭野便凑上去亲了她一下,见她难得有些茫然,露出小猫偷腥一般的窃笑。 顾棠晚温柔瞧着她,手指点了一下她的脑袋。 “怎么了?昭昭,昨晚还没亲够吗? 领口歪歪斜斜地挂在肩头,露出锁骨处的痕迹,那一道道咬痕深浅交错,像被谁用齿尖细细碾过。 第95章 最显眼的是靠近喉头的那道,牙印清晰得能数出齿尖的弧度,与周围星星点点的吻痕连在一起。 她甚至都能看见咬痕顺着锁骨的沟壑往下蔓延,隐进衣襟, 那是她昨晚被弄狠了一时没忍住咬在她脖子上的。 顾棠晚这幅模样哪像是欺负人的,简直就像是被她欺负了一般。 吃完饭,奚昭野赖在顾棠晚的怀里,哼哼唧唧地拱着。 “怎么了?”顾棠晚纵容地将手放在她的脑袋上,知道她想做什么,倚靠在后背椅上,任由她胡闹。 奚昭野俯身在她胸前,撩起,熟练地吸吮着。 小虎牙摩过来摩过去,将白皙的肌肤都蹭红了。 许久后,心满意足的奚昭野这才将脑袋抬起来,吻着顾棠晚咸湿的发丝,微红的眼眸。 她喜欢顾棠晚这幅模样,温柔体贴,无比包容纵容她所做的一切,就好似天塌下来也有她挡在面前。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陌生的气息。 包容万象,无微不至。若是硬要她说,她觉得就像是母亲一样。 奚昭野将头埋在她颈窝上,紧紧抱住了她。鼻尖蹭着柔软的布料,混着淡淡的清香,宛若浸在温凉的水里。 顾棠晚的手臂环了过来,力道不松不紧,刚好将人圈在一个小小的、安全的弧度里,肩窝的弧度贴合着侧脸,连呼吸都变得绵长。 手掌抵着顾棠晚温热的胸膛,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心跳声。 咚、咚、咚,像深水处传来的鼓点,安稳得让人想哭。她手轻轻拍着奚昭野的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像有层暖融融的膜将人裹住,隔绝了外面所有的风与闹。 就像是回到了最初的模样。被羊水温柔地托着,听着母体沉稳的心跳,不用思考,不用防备,连指尖都放松得发沉。 她的心自出生后便缺了一块,冷风往里灌时,钝钝的,闷闷的,无论她怎么填,都堵不住那漏风的凉。 她甚至连具体的形状也抓不到。因为她从来都没有体验过,不知道它是什么样的,又何谈填补。 现在她好像有些懂了,若是她母亲还在,应该也会像顾棠晚这样爱她,事无巨细,无微不至。 她终其一生也无法体会到母爱,却又无比幸运地在顾棠晚身上感知到了。 若是她母亲如今正看着她,她想她可以放心地去投胎了。 她跌跌撞撞野蛮生长了这么大,想必她会很心疼,但没有关系,她挺过来了。 哪怕那样她也活得很肆意。更别说今后,她的路会无比地顺,不会再有什么能将她击败。 她无所不能,无坚不摧。 而且,有人爱她了。 有人代替她爱她了。 奚昭野在顾棠晚怀里蜷缩成一团。 第91章 “顾棠晚, 顾老师,顾姐姐, 姐姐,棠晚……”手指一下一下点着顾棠晚的锁骨,奚昭野拉长语调,几乎将她对她的所有称呼都喊了一遍。 “怎么了?”顾棠晚捏着奚昭野软乎乎的脸。 她从前也未想到那只凶狠暴戾随时随地都可能亮利爪和尖牙的小狼有朝一日会这般软和地趴在她怀里。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她抬起琥珀色的眼眸,轻声喃喃着。 “会的,只要你还喜欢,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一切阻碍她们的障碍她都会一一排除。 顾棠晚垂头吻住了她的眉心,郑重许诺着。 奚昭野咧开嘴,灿烂地笑了。 “那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因为她会永远喜欢顾棠晚的。 自校门口那惊鸿一瞥后, 她的心就再也塞不下其余任何东西了。 顾棠晚勾起她的下巴, 轻轻吻了上去。 她也是这么觉得,她们会永远在一起,直到生命的尽头。 根本没有奚昭野不喜欢她这个选项。 她的昭昭必须喜欢她,永远。 又腻歪了一会, 顾棠晚轻轻扇了她屁股一下, 调笑道: “昭昭,你这些天在家好像都没有走过几步路, 尽赖在我身上了。” 奚昭野闻言瞪圆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是你自己要抱我的,才不是我一直赖在你身上。” 瞧瞧搭在她腰上的手掌,瞧瞧黏在她脸侧的唇,顾棠晚居然好意思说她。 她不喜欢粘着她吗?过分。 “才在一起几天你就嫌弃我了,不想让我待在你怀里吗?”她有些郁闷又有些气恼地朝她龇了龇牙。 牙刚露出来,便被顾棠晚的唇堵上了。柔软的舌一下下舔舐着那两颗尖利的虎牙,将它们又逼了回去。 微张的唇瓣晶莹剔透, 奚昭野趴在顾棠晚怀里,微喘着气。 顾棠晚直接将炸毛的小崽子亲顺毛了。 可恶,每次都是这样。顾棠晚将她亲得昏头转向,什么都记不起来,更别说生气了。 怎么,难道你不喜欢吗? 顾棠晚挑了挑眉,无声询问着。 她她她…… 瞧着顾棠晚紧紧盯着她,一副不说出答案誓不罢休的模样,奚昭野难为情地将冒烟的脑袋埋进顾棠晚的怀里,闷闷地点了点头。 她喜欢。 她喜欢顾棠晚对她做的一切。 “好了,我今天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可以先下来吗?我可没有力气将你抱到二楼。”余光一瞄手表,顾棠晚轻声哄着。 “等我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的时间就全属于昭昭了。” “顾棠晚你早说你还要工作嘛。我也不会这样缠着你,现在都已经十点多了,会不会来不及了。” 奚昭野立即从顾棠晚身上爬了起来,推着顾棠晚。 “快去做快去做,别耽搁了。” 见顾棠晚依旧坐在椅子上,垂下的眼帘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奚昭野有些疑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好几下。 “顾棠晚你怎么还愣着啊,不会是在愧疚吧。对我有什么好愧疚的,我和你相处了那么多年,哪里还不知道你啊。” “我知道,你第一看中的是我,第二看重的便是你的那些学生。女的男的,乖的坏的,你都喜欢。” “你是个很好的老师。我也是一个很好的师娘。”奚昭野挺起胸膛,洋洋得意。 她可不会蛊惑君王不上早朝,留恋后宫。 若是一个好老师,便不会与她厮混了。 顾棠晚轻嘲了一下,到底没有说什么。 她如常朝她勾起一抹笑,上了二楼。 啪嗒啪嗒,鞋子踩在楼梯上发出声响。 奚昭野踮起脚尖悄悄跟在顾棠晚后面,也上了二楼。 说起来,她来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上过二楼进过顾棠晚的房间呢。 高中的时候没有顾棠晚的允许她不敢,如今则是顾棠晚几乎没怎么在上面睡过。 自她们确定关系以后,顾棠晚便睡在她房间。 洗漱用品、换洗衣服都搬到楼下,衣柜都被她占了一半,楼上她的房间像是闲置了一般。 她一时没想起来参观。 顾棠晚瞥了一眼鬼鬼祟祟不知道想干嘛的小崽子,沉重的心一泄。 她真以为她的脚步声很轻她没发现啊。 走上二楼,开了房门,顾棠晚勾起唇角顿住了。 啪嗒,紧紧跟着顾棠晚的脑袋没刹住一下撞到顾棠晚的后脑勺上,惊得奚昭野一跳。 顾棠晚无奈捏了下她鼓鼓的脸颊,敞开了大门。 “家里的任何地方你都可以去,无论我有在还是没在。想看便进,不必装得跟贼似的。” 她才不像贼,她见过这么酷的贼吗? 奚昭野哼了一声,双手插着口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墙壁是最干净的乳白,没挂任何装饰。 一张宽厚的床靠着墙,床旁放着两个白色的矮柜,上面摆着透明的玻璃花瓶,两枝刚抽芽的银柳含苞待放,嫩绿色的芽苞在一片白里,透着点勃勃生机。 顾棠晚掀开了单薄的纱窗。阳光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面前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几乎能将外界的天光和景致一览无余。 奚昭野甚至能从中看到学校。 “哇,这里的风景好好啊。” “哇,顾老师你小时候好可爱啊。”拿起放在桌前的相框,奚昭野看了好几遍。 里面差不多十岁的小女孩扬起头颅,面无表情。 “我要将这个摆在我的桌上。” “顾老师,你办公桌上教辅好多啊,居然还有各个学科的。” 逛了一圈,奚昭野最后来到大床上。吧嗒,身体呈现大字陷入柔软的被子了。她在床上滚了几圈,而后将脑袋深埋了进去。 她感觉被子里都是顾棠晚的味道。 顾棠晚温柔瞧着奚昭野这碰碰那摸摸,见她终于闲下来。 柔声问道:“昭昭,你更喜欢哪间房间?我们便在哪里睡。” “我这几天想睡在这里。”奚昭野抱着顾棠晚的被子不放。 第96章 “行,都听你的。你想在哪就在哪。” 她觉得奚昭野说的有道理,她想要体验那个房间的洗手台和镜子,也想要体验这个房间的落地窗,那便都睡几遍吧。 “昭昭,要不然我在这装个秋千吊椅吧。”指了指阳光喷洒进来的地方,顾棠晚提议着。 她便可以将昭昭放在上面晃着查了。 “好啊好啊。”奚昭野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闲暇时她便可以靠在上面看风景了。 两人鸡头鸭讲的达成了共识。 顾棠晚坐在办公桌前整理着自己前些日子搬来的几箱教案。 奚昭野则懒懒靠在床上,晃着自己白皙的腿。 这些日子公司已经步入了正轨,终于不需要她这个做老板的四处跑做保镖拉生意了。 这几天她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挂着狡黠的笑,奚昭野没有立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顾棠晚,她要给她一个惊喜,在她下课回家的时候。 顾棠晚以前上课的教案有怎么多吗?瞧着顾棠晚整理了许久,还是没有整理好。 奚昭野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 之前她上高中的时候,顾棠晚为了监督她,办公都是在书房,她那时候瞧她最多一两本的教案,就够上一个学期了。 “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奚昭野凑到顾棠晚的身旁,眯了眯眼,她狐疑道。 顾棠晚一僵,翻页的手指颤了几下。 这些日子她已经差不多交接完了班级,该交代的她都交代了。下周一一开学她便可以彻底离开学校。 虽然这是她思量许久的决定,但瞧着上面工工整整的字迹,顾棠晚竟觉得有些难受。 她逃离顾家来到这里当老师不过是她的权衡之举,那时候她不知道除了当老师她还可以做什么。 起初仅是因为那份责任,后来做的时间久了,瞧着她班级里的学生茁壮成长,各个都考上理想的大学,她其实挺有成就感的,也爱上了这份职业。 挣扎抗拒了半生,她依旧走上她母亲想要安排给她的老路。 只是立德树人,先立德,后树人。 她已经担不起这份职了。 “嗯?”奚昭野扬高语调,用鼻子顶着顾棠晚的脸颊。 她就是随口一说,哪想到顾棠晚竟是这种反应。 “你真的有事情瞒着我!顾~老~师。” 顾棠晚沉默了一会,她将奚昭野搂进了怀里,湿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脖子上。 “昭昭,我确实有事情瞒着你。” “但我保证,这件事并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它与你无关,仅是我自己的事。” “我之所以瞒着你是因为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你可以等我准备一下吗?” 她怕奚昭野以为她辞职是因为她,她怕奚昭野会难过。 她自己斟酌就好了,奚昭野为她伤心了这么多年,总不能和她在一起了还让她伤心吧。 等她考虑好如何最大程度降低对她的伤害,她会亲自告诉她的。 “啊。”奚昭野有些傻眼,还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啊。 要不然顾棠晚也不会这么郑重地与她说。早就开玩笑一句带过了。 手摩挲着顾棠晚的后颈,奚昭野咬着她的耳朵。 “好,但是你得快点,要不然我就自己找答案了。” 第92章 几分清冽的凉风从树梢间、巷弄里溜出来, 轻轻拂过脸颊。 奚昭野跨坐在摩托车上,宽松的黑色t恤被风掀起一角, 露出线条利落的腰线,牛仔裤裤脚宽宽松松,其上覆着一截银色的链条,随着车身轻微晃动叮当作响。 她微微偏着头,一只手搭在车把上,另一只手朝站在不远处的顾棠晚招了招。 带着点桀骜不驯的野,她扬声道: “顾老师,要不要我带你去兜风啊。” 顾棠晚勾起一抹笑,她躬身在头盔上落下了一吻, 隔着玻璃亲了下奚昭野璀璨夺目的眼眸。 “好啊, 小野师傅。” 奚昭野微抿着嘴偏过了头,耳根红了一片。 可恶,明明是她想撩顾棠晚,结果又被顾棠晚撩了。 顾棠晚怎么那么会啊。 到底是跟谁学的。 不行, 她也要撩她一次。 手腕向下按, 引擎轰鸣下,摩托径直窜了出去。 芜湖! 奚昭野怪叫了一声。 摩托车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撕开夜色的帷幕。 “棠晚,是不是很凉快啊。”少年歪头冲身后的女子笑。 顾棠晚伸手将她的脑袋掰了回去,轻声道: “凉快,到这个速度就可以了,再快不安全。” “还有,开车就好好看路,不要分心。前面有车。” 蹭,手腕继续向下压, 奚昭野开的更快了。 衣角猎猎作响,碎发肆意飞舞,露出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眸。她扬起虎牙,脆声道: “这才哪到哪啊,顾老师你就放心吧。我大学的时候飙的比这更快,车技早就练出来了,不会有事的。” “你可是坐在我后座的第一个人,以前她们求我我也不带。” “我可是躲避障碍第一名,抱紧我的腰,我炫给你看看。” 少年洋洋得意炫耀着自己大学的丰功伟绩。 “那时候班级的女生都可崇拜我了,我又酷又帅又能打,她们可纷纷拜我为奚姐。” “顾老师,喊一声奚姐听听。” 话音刚落,她又提高了速度。路边的树影成了模糊的绿色线条,飞速朝后倒退。 她看偶像剧里都是这种剧情,后排的女生有些怕地贴在车手身上,问她什么答什么。 她的车技肯定没有问题,现在就等顾棠晚抱她了。 她也想成为顾棠晚的倚靠。 一双手落在奚昭野微微裸露的腰上,指尖揪紧她的衣角,身后的人轻声道: “慢些,我怕。” “啊。”奚昭野扬高了眉目,等了一会,感觉揪着她衣角的手隐隐发颤,还是没有逗她,立即将车速降了下来。 嘴角高高地挂在脸上,脸上是满满的窃喜,奚昭野朗声安慰道: “不怕不怕,我开慢些。你紧紧搂着我的腰。” 小狼屁股后面的尾巴得意忘形地晃荡着。 她的胸膛是不是很伟岸,是不是满满的安全感。 她一定撩到顾棠晚了,指不定顾棠晚现在的耳朵比她刚才还红。 顾棠晚此时的耳根确实是红的,不过不是被撩红的,而是被眼前这个小崽子气红的。 仰着头颅沐浴着凉风的少年若是稍微回头,便会发现后排顾棠晚的脸上哪有一丝的害怕和恐惧,满满的愤怒。 眼尾狠狠向上挑着,平日里温和的弧度此刻全成了锋利的棱角,眼底像积了层寒冰,又裹着团烈火,带着股灼人的气势,仿佛要在奚昭野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意思就是她的小崽子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这种有可能受伤的风险。 只要有一次偏差,摆头摆回来稍微慢一些,她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偏偏还不是被人害的,是她自己自愿的。 眼前这个孩子觉得这样飙车很刺激,很拉风。是全天下最炫酷的崽。 嘴唇抿得死紧,几乎要嵌进皮肉里,明明没说话,可那攒在一起的眉眼间,全是按捺不住的怒意,像即将爆发的火山。 这个不听话的小孩,从来都将她的话当耳旁风。她跟她说过多少次,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叫她别逞能,多喊人。叫她开慢些,多注意。叫她三思而后行,多想想她在家里的叮嘱。 奚昭野的工作注定是要受伤的,无论多么小心。所以她每次不是擦着手臂就是嘴角有伤,或是伤得更严重些。无论多么小的细口,她都无比心疼,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曾想过让那个孩子待在幕后,都是老板了,不是非得自己上。她可以待在家里。她有钱,又不是养不起。 但是奚昭野喜欢那个职业。 她很早以前便知道。 还是学生的时候,奚昭野便在学校称王称霸,她保护着学校里的学生,不容许校外的小混混欺负一点。 现在学校的小保护神长大了,她依旧保持着那份初心,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那些脆弱渺小的人。 保护怀胎十月的孕妇,保护受到霸凌的学生,保护被家暴的女子,保护受伤的小猫…… 她所接的任务,与她公司正常的业务范围不同,全凭心意。 明明自己小时候都没有受到多少保护,她却依旧想挡在她们面前,保护她们。顾棠晚曾经问过她这个问题。 奚昭野有些诧异。她软倒在她的怀里,理直气壮道: “就是因为我小时候苦,没有人保护,所以我才更能体会到她们的痛。我想,我身强体壮的,一拳将坏人打倒不过是举手之劳。既然是举手之劳,做了便做了呗,又不难。况且。” 第97章 她掰着手指头给她数着: “谁说没人保护我了。邻居的老奶奶会在我挨饿的时候给我投喂食物,酒吧里的小混混每次打群架都挡在我面前,学校里的朋友会鼓起勇气跟他说我很好,要他不要打我……” “有你,有刀姐,有很多人。难道那些零零碎碎微小的保护就不是保护了吗?” 靠着这些微小的善意,她被一点点地拉扯到了这么大,依旧成为尖牙利爪威风凛凛的小狼。 它站在高高的岩石下,嗷呜长啸一声,四周立即传来细小的求救声,四肢跃起,它窜上了天,一口咬住猎物的咽喉,血液四溅。 所以,顾棠晚哪怕再心疼她,也从来都没有干涉过她。 她尊重她的选择,并为她感到骄傲。 这是她的妻子,是她亲手教出来的孩子,是她心目中最绚烂的少年。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能瞧着这个孩子作死而不去制止。 现在她告诉她,她不仅要担心奚昭野工作时候可能受伤,还要担心她上下班的路上可能因为耍帅被车撞。 没有危险还能自己创造危险,欠不欠啊。 刺激拉风是吗?她会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刺激。 顾棠晚冷冷地笑了一下。 她待会回去不教训死她,她就不信顾。 深吸一口气,压下那熊熊烈火,顾棠晚瞧着奚昭野停在一居民楼的楼下。 “棠晚,你还没有来过我公司的宿舍楼吧。今日刚好有时间,我带你逛逛。” “过段时间再带你去我公司,让你看看公司有多么气派。我现在也算总裁了,以后请称呼我为奚总。” 前段时间顾棠晚忙,她也忙,空余的时间两人黏在一起都嫌少,哪还有时间出来逛。 牵着顾棠晚的手,朝里走去,奚昭野叽里呱啦介绍着。 顾棠晚歪头瞧着一无所知笑得灿烂的奚昭野,到底扯出一抹笑来。 出来玩不应该扫孩子的兴,回去再说吧。 “奚总,这位是?”刚好开门从宿舍里走出来的女子有些诧异地发问着。 实在是奚昭野与顾棠晚五指相扣的太过明显。 奚昭野还未说话,顾棠晚便将奚昭野的手握紧了,上前了一步,她浅浅地笑了。 “初次见面,我是奚昭野的女朋友顾棠晚,幸会。” “什么什么,奚总的女朋友?”话音刚落,宿舍里便又冲出了一位女子。 甚至因为吼的声音太大令整个楼道都听到了。 吧嗒吧嗒,紧闭的门开了一扇又一扇。 “奚总的女朋友?在哪里,让我瞧瞧。” “哇塞,好漂亮的姐姐。奚总的眼光真好。” “两个人看上去好般配啊,祝奚总和奚总夫人百年好合。” …… 五六个人七嘴八舌地将两人包围住了。 顾棠晚笑意盈盈地应答着这些祝福,奚昭野则被盯着有些羞。 她不自在地吼道: “看什么,看猴啊,都进去睡觉,明天谁上班迟到我扣谁工资。” “哎呀,我们打架打得那么狠的奚总居然也有害羞的时候。瞧那耳朵都红了。” “哦吼!” “哇塞!” 那些保镖怪叫了好几声就被恼羞成怒的奚昭野推进了房间。 不是她们大惊小怪,实在是见多了奚昭野狠戾的姿态,这幅模样还是头一次见,格外新奇。 钥匙一伸一转,门咔吱开了,奚昭野打开了灯,领着顾棠晚逛了一圈自己曾经待过的宿舍。 而后开车回家。 许是思及顾棠晚,奚昭野倒是没开得太快,但这并不意味着顾棠晚就忘了。 洗漱完,顾棠晚坐在床边,朝穿着睡衣打算睡觉的奚昭野招了招手。 奚昭野眨巴着眼睛,毫无防备地走到她面前,而后,视野天旋地转,她被按在顾棠晚的膝边,两只手腕被攥着按在腰上。 顾棠晚一把扯下她的裤子,一巴掌扇在她屁股上。 圆润白皙的臀部抖了几下,浮现出一个巴掌印。 她淡淡道:“奚姐,奚总,挨打还是挨查,自己选一个吧。” “或者,一边挨打,一边挨查?” 第93章 奚昭野懵了一下, 还没想明白如今这是什么情况,便又挨了一巴掌。 “啪。” “顾棠晚!赶紧给我放开。”血液逆流而上, 脸颊全红了。奚昭野扬起脑袋瞪着面无表情的顾棠晚,扭着身子不断挣扎,白皙的腿四处踢蹬。 只是顾棠晚的手劲大得厉害,她根本挣脱不开。 “啪。” “别动,张开。” 又是一巴掌,落在腿间,奚昭野闷哼了一声,绷直的腰软了大半。 “顾棠晚!”绯红的脸颊,发颤的声音, 愈演愈烈的挣扎, 眼前的崽子气急了,露出两颗尖利的牙齿,像是要咬人。 她和顾棠晚几乎每晚都会做。坦诚相见久了自然就没那么害羞了。 但是她今晚竟然被掰成这样耻辱的姿势,她感觉她就像个不听话的小孩, 被长辈按在膝上揍。 这种她只在邻居家小孩被她妈妈揍时看到的场景居然发生在她身上。 明明她们今晚出去玩得那么开心, 她骑摩托车带她兜风,还带她参观了她的宿舍。她回来不亲她就算了, 居然还揍她。 她什么事情都没有做错,凭什么揍她。哪怕是顾棠晚,也不可以。 “很委屈,很气愤?”修长的手指撩起她的衣服,指尖先落在她脊椎末端,加重力道,将她凸起的背脊往下按。 沿着脊椎一路向上,她将她的衬衫塞进了衣领, 随后解去唯一的障碍。 啪嗒,内物掉在了地上。 空气瞬间缠上了裸露的皮肤。先是后颈一阵发麻,随后身上便泛起细密的颗粒,一粒粒争先恐后地冒出来,起了一声的鸡皮疙瘩。 两指捏了捏最大的那个疙瘩,顾棠晚轻笑了一声,一巴掌又扇上了她的臀部。 她就是要她这样挨揍,才能记忆深刻。她要她每次想要飙车的时候都会想起今天的这个场景,而后自己掂量掂量到底能不能承担。 “啪……” 无论她怎么扭,怎么缩,那巴掌都能精准无误地落在她想落的地方。 甚至由于她的躲闪,一点力道都没有收。 “奚昭野,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注意安全,身体健康安全第一。” “啪。” “啪啪” …… “你哪一次有听我的,不都是拿它当耳旁风。” “我没有,你放开。要不然我要生气了。”牙关咬得死死的,就是不发出一点声响。奚昭野格外不服气地顶了一嘴。 她到底哪里不爱护自己了。她没错没错就是没错。 就算有错顾棠晚也不能这样揍她,她不是小孩了。 她已经22岁了,是大人。 顾棠晚不能再用以前的方法管教她。 “没有?”顾棠晚冷冷地重复了一遍。 巴掌带着风声落下去,一声沉闷的响在空气里炸开。 力道毫无保留地砸在那片皮肉上,瞬间就见着泛起红痕,像被泼了道滚烫的颜料。掌心震得发麻,顾棠晚能清晰地感觉到手下肌肉猛地一紧,跟着是抑制不住的颤栗,从那一点向四周散开。 哪怕她不当老师了,家里依旧备着戒尺,60厘米长,呈宽扁状,教训孩子很方便。只需要轻轻一挥。 但她还是比较喜欢用手揍,因为这样她才知道力道,不容易受伤。 且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疼,她也疼,很公平。 “那你给我解释一下,谁让你在路上飙车的?是鬼?” “还飙过不止一次,觉得很酷很好玩是吗?是不是被车撞了也觉得很好玩。” “奚昭野,我没在你身边你就是这样照顾你自己的。” “只要偏差一点点,只要一点点,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奚昭野,我不想跪在地上给你收尸。” 越说越气,顾棠晚微喘着气,身体发着抖。 一滴泪骤然从眼眶夺出,顺着脸颊而下,她面无表情地擦掉了。只是擦掉了这边,那边又落下了一滴。 到最后,顾棠晚甚至都不管它,任由其滑落,浸湿她的前襟。 一边骂一边揍,手压根就没有停过。抹过泪的巴掌来得更急更快。 她,她…… 她只是觉得那样很酷,她会喜欢,会将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有其余别的意思。 况且,她从小学便开始骑摩托车,车技很好,从来也没有出过事,不会有事的。 挣扎的力道减弱了几分,奚昭野的肌肉微微抽搐。 眼眶倏地红了,不是那种慢慢晕开的红,是像被冷水激过,瞬间从眼角漫到眼尾,却死死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嘴角被抿得发颤,往两边扯着,像是想扯出个没什么大事的表情,偏又控制不住地往下撇,露出点委屈又倔强的弧度。 第98章 疼,真的很疼。 顾棠晚真的很生气,特别生气。 比上次她误会她和秦霁睡觉还要生气上好几万倍。有一种今晚要将她打死在这的感觉。 “啪。” 眼仁里像是蒙了层水汽,模糊得看不清东西,只有那股子疼劲儿,从骨头缝里钻出来,让整张脸都跟着轻轻哆嗦。 奚昭野吸了吸鼻子,指尖挠了挠攥着她的那个手臂,带着哭腔道: “老师,疼……” “顾老师我疼……” 通红的手掌颤抖着,再也落不下去了。 原本瓷白的肌肤上,横七竖八地叠着深红的巴掌印,像雪地里落了几片红云。 新痕泛着刺目的红,边缘晕开浅粉,一道道交错着,在细腻的皮肉上格外扎眼。与周围未被触及的雪白形成刺眼的对比,每一道痕迹都透着尚未散去的灼痛。 没有一处是好皮。 “疼就受着,好好记住今天的教训,以后不要再犯了。若是还有下次,就不只是今天这样了。”顾棠晚训斥道。 指尖轻轻一碰,那片肌肤就微微战栗,红痕下的皮肉像是肿了起来,摸上去带着滚烫的温度。 啪嗒啪嗒,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般,不断向下砸落。 肩膀一抽一抽的,带着细微的颤,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哽咽的声儿,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只能发出“呜呜”的轻响。 奚昭野偏过头,想把脸藏起来,不给顾棠晚看。可那点抽泣声却藏不住,随着呼吸一松一紧,睫毛上挂着的泪珠也跟着抖,抖落下来,砸在地上。 明明咬着唇想忍,可那股委屈混着疼,还是让眼泪越涌越多,把视线糊成一片,连带着鼻尖都红透了。 像只受了伤的小兽,在角落里悄悄舔舐伤口似的,哭得不声张,却格外让人心揪。 “我疼……” “别哭了。知道错了就好。”顾棠晚将奚昭野翻了个面搂进了怀里,轻轻拍着她颤抖的背脊。 坐在顾棠晚的腿上,脑袋搁着她的肩膀,奚昭野扬牙咬住了顾棠晚的衣服,抽得更厉害了。 顾棠晚越柔声哄她,她就越委屈。她也不想这样,很丢脸,特别丢脸。 只有弱者才会哭泣。 但是她止不住。 顾棠晚心疼地将她的脸掰了回来,指腹不断抹去泪珠。 “好了,好了,是我打重了。别哭了好不好,我给你道歉。” “顾棠晚,你上来就打我,都不先跟我讲道理,让我知道自己错在哪了。我不服气顶嘴不是很正常吗。你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而且,还用这种方式打我。” 眉眼上扬,眼帘耷拉,奚昭野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瞧上去凶极了。 只是那泛红的眼眸时不时溢出水泽,将她那点狠戾全砸没了。 “别哭了。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接受不了你因为这个原因受伤。” “老师有问题,所以我向你道歉。但是你也有问题,你不该如此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昭昭,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 “我甚至可以接受你喜欢别的女子,哪怕你跟她睡了,至少你还能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那就够了。” “但车祸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一眨眼,便可以将一个人撞得七零八落。” 顾棠晚的声音发着抖,奚昭野看到一滴泪落下,砸在顾棠晚的手背上。 “昭昭,你可以委屈,可以生气,不理我也没关系,但是你必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一只手俯在滚烫的伤口上,轻轻揉着。 见奚昭野别过脸去,顾棠晚的另一只手抓住奚昭野捏紧的拳头,摊开成掌,覆在她的脸颊上。 “若是你还是觉得不解气,可以扇我几巴掌。” 奚昭野转过头来,她恶狠狠地瞪了顾棠晚一眼,用力将顾棠晚推倒在床上。 “我不要。” 尖利的牙齿撕咬着她领口的布料,见奚昭野止住了哭,顾棠晚一顿,竟也纵容着她。 扯开扣子,将内物往上扯,满脸泪痕的小崽子无比熟练地找到地方,撕咬亲吻。 动作越来越轻,她趴在顾棠晚身上,鼓着嘴巴吸吮着。 就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天然寻求母体的庇护。 她含糊道:“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顾棠晚揉了揉她凌乱咸湿的头发,波光粼粼的眼眸温柔注视着她。 “我要给你上药,你先松开了。” 奚昭野像是没听到般,赖在她怀里就是不松口。 呼吸越来越轻,湿润的睫毛逐渐没了动静。 顾棠晚极轻地叹了口气,算了,等她睡着了再说。 累了的小崽子很快就睡着了,嘴唇微张,时不时吧唧着嘴。 顾棠晚微喘了下气,掐了她的脸颊一下。 裤子挂在小腿上,要掉不掉,上衣卷到顶端,露出粉嫩的肌肤。 啧,原本这些也是惩罚的一项,足以让她印象深刻。 只是她哭得太凶,她边打边查的想法不忍心实行下去。 她是睡了,她还难受呢。 顾棠晚将奚昭野趴着放在床上,抹上药膏,转瞬即逝的流光悄然滑落。 她没忍住,轻轻地搅了几下,奚昭野便哼了几声。 没入,手掌浸湿,手腕皆是青筋。 她可以轻些惩罚。不会打搅她休息的。 第94章 咸涩的风裹着浪沫砸在脸上。奚昭野觉得自己宛若蜷缩在一叶扁舟上, 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大海,除此之外别无她物。 浪头像被激怒的巨兽, 带着雷鸣般的轰鸣压下来。 前浪刚过,后浪已至,白皙的浪峰卷着白沫,狠狠砸在船尾。 舟身在浪谷里沉沉浮浮,时而被托上浪尖,时而又被拽进波谷。四周的浪壁陡峭得像要合拢,让人喘不过气。 她拼命调整着木桨的方向,每一次用力都耗尽全身力气,可在这无穷无尽的浪涛里, 所有挣扎都显得渺小又徒劳。视线里只剩白茫茫的水雾和翻涌的浊浪。 咸水淅淅沥沥地洒落, 顺着肌肤往下淌,浸湿了被单。 喉间溢出几声含糊的哼哼声,趴在床上的奚昭野无意识地抖了数下,睫毛蒲扇着, 她迷迷糊糊地掀起眼皮。 就见顾棠晚坐在床边。长发如墨, 松松地披在肩头。 白衬衫的纽扣一颗未系,亦如奚昭野刚才胡闹般, 顺着线条随意展开,粉嫩的肌肤若隐若现,甚至还可以看到她刚印下没多久的吻痕。 她勾起唇角,温柔地注视着她。 指尖落在奚昭野的脸上,刮了下她的鼻子,随后拢住了她快要盖上的眼睛。 “怎么了昭昭,累了就睡吧。” 睡吧,她会很轻很轻的, 睡着了就感觉不到了。 喉咙里不自觉溢出哼声,狭长的睫毛湿漉漉的,轻轻刷着顾棠晚温热的手掌。 身体陷在被褥里,四肢软绵绵的,连动一下手指都费劲,像是要融进身下的床榻里。 哪怕困得迷糊,奚昭野也觉得有些奇怪,她觉得她的身体好像跟平常有些不一样。至于是哪里不一样她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来。 若是平日里,她哪怕迷迷糊糊,也不会发出这样腻人的声音。 “昭昭乖,好好睡觉。”温柔的吻落在她的脸颊上,周身包裹着一股熟悉安宁的清香,没过一会她便又睡了过去。 自然就没感觉到还在体内。 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顾棠晚见她真的沉睡过去了,也不忍心再打搅她休息,收了回来。 哪怕睡着了,她依旧无意识地抖了几下,极轻的呜咽了一声。 水润的眼眸扫了她一眼,顾棠晚将手放到了她身下。 她跪坐在奚昭野的身旁,眨也不眨地瞧着她的昭昭。 眸子里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汽,眼波流转时,那层水润便跟着晃,像盛了两汪晃动的清泉,仿佛随时都要漫出来。 鬓边的发丝带着湿意,一缕缕黏在颈侧,带着点咸涩的气息。 红唇微启,她扬起头,急促地喘了好几下。 淅淅沥沥下,顾棠晚眼皮半掀着,斜斜地漾过来,带着几分慵懒的倦意。 她将手指抵在奚昭野白皙的腰上,一点点地擦干净。 落下一片晶亮的水痕。 清晨,奚昭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脖子和腰部有些酸痛,她爬了起来,活动了几下。 蹦蹦跳跳不知道牵扯到哪块肌肉,她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揉了揉自己还是没有消肿的屁股。 嘶,该死的,还是很疼。 顾棠晚昨天晚上下手真狠。 是不是她没说那句疼,稍微服点软,她便会一直打下去,打到她自己消气为止,那她的屁股不得肿成猪头啊。 过分,太过分了,她可是她最喜欢的学生最喜欢的孩子最喜欢的女朋友。 她怎么能这么对她,哪怕她真的错了,她也不应该下这么重的手,就不能稍微轻一些吗? 第99章 她今天都没办法正常坐椅子了。 幸好今日是周末,她刚好没工作,不要上班。 若不然她堂堂一家公司的总裁,又是保镖行业的,这幅别扭的模样出现在她们面前,还以为她遭受怎么不测受伤了,她要不要面子啊。 奚昭野鼓着嘴嘟嘟囔囔骂了好几句。 “昭昭,醒了。” 顾棠晚不知何时倚靠在门旁,朝她招了招手。 “今天还疼吗?让我瞧瞧。” 皱起鼻子哼了一声,奚昭野撞了一下顾棠晚的肩膀,头也不回地向餐厅走去。 你要跟她说话,她现在暂时不想理她。 呀,小狼炸毛了。 顾棠晚揉了下自己的肩膀,挑了挑眉。 又要她来顺毛了。 刚走到餐厅,便见刚落座的小崽子一下窜了起来,捂着自己的屁股,随后踹了一脚椅子。 “疼?” 顾棠晚上前轻轻揉着她依旧有些肿的臀部,柔声问道。 “啪”,奚昭野打掉她的那只手,扬起了两颗尖牙。 “这不是废话吗?你被这样揍你坐着不疼?现在我不想和你说话,你走开。” “还在生气啊。”顾棠晚有些无奈地亲了她圆鼓鼓的脸颊一下。 “别生气了,昭昭。都是我的错。” 奚昭野将脑袋别到一旁,高仰着头没有再说话。 其实她只有感受到痛的时候有一点点生气,就一点点。 她已经原谅顾棠晚了,因为确实她有错,而且顾棠晚也向她道歉了。 但她不能让顾棠晚知道。 因为她可能会得寸进尺,这次就这么轻飘飘地落下,下次她再这样揍她怎么办。 一只手覆在她腰间,将她抱了起来放在她腿上。 身体猝然临空的瞬间,奚昭野下意识搂住了她的脖子。 顾棠晚勾起唇角,轻笑了一下。 鼻尖抵着鼻尖,她学奚昭野的模样蹭了蹭,拉长语调软声道: “别生气了,奚姐。” 脑袋嘭地一下红透了,顾棠晚……顾棠晚她…… 她叫她奚姐。她叫她姐姐。 她这样软声软语地跟她说话。 耳根越来越红,奚昭野将脑袋埋进顾棠晚的胸口,有些害羞地蹭着。 她也是头一回听顾棠晚这样说话。 很好听,她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 将顾棠晚的前衫拱得乱糟糟的,奚昭野这才抬起头。 两只手捧着顾棠晚的脸,几乎将她的脸颊覆盖了个遍。 奚昭野扬声道: “既然你这么渴望寻求我的原谅,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了。不许再有下次。要不然……” 卡壳了一会,奚昭野扬牙威胁道:“要不然我也会揍你。比你今天揍我还要疼,将你打得屁股开花,只能趴着睡觉。” 顾棠晚含笑点了点头。 这小崽子确定不是在说自己吗? 坐也坐不了,睡也睡不了。 唇瓣轻轻贴上,摩挲着奚昭野水润的唇。她罕见地没有真正落下,只是蹭着。 一下一下轻轻挠着。 呼吸逐渐急促了起来,奚昭野抬眸瞥了顾棠晚一眼。见她依旧如故。 轻轻一哼,奚昭野的唇稍微动了动,湿漉漉地凑上去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呼吸交缠在一起,她能尝到她唇齿间淡淡的气息,像刚泡过的茶,清冽又温润。 唇瓣相触的地方泛起微麻的痒意,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 她们只是这样慢慢地吻着,仿佛要将彼此的气息都揉进骨血里。 一吻罢,嘴间漾起一条银丝,黏连在两人嘴边,随着呼吸微微发颤。 奚昭野凑上去啄了一下顾棠晚的嘴唇,将这点牵连吻掉,而后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 “现在还疼吗?”温热的手掌不知何时覆盖在伤口上,轻轻搓揉着。 阵阵酥麻从尾椎骨窜起来,像细小的电流,一下下往四肢百骸里钻。 起初只是轻微的痒,顺着脊椎往上爬,掠过胸膛时,忽然散开成一片,让后颈的汗毛连同前襟的疙瘩接连竖了起来,随之颤了颤。 她的指尖稍一用力,那感觉便更清晰了些,从腰侧蔓延开,带着点温热的麻,轻轻扫过皮肤。 呼吸顿了半拍,四肢像浸了温水,软得没了力气,却又有细密的战栗顺着血管游走,让每一寸肌肤都变得格外敏感。 “嗯?”见奚昭野焉焉的并没有应答,顾棠晚尾音微扬,带着丝沙哑的声音灌入她耳里。 她小腹一紧,手指揪住了她的衣襟。吸了吸鼻子。 咚咚咚,心脏错乱撞着胸腔,和身上那片触感缠在一起,让她晕乎乎的,几乎软在顾棠晚怀里。 她为什么,为什么连这样的触碰都会…… 她讨厌这样。讨厌这种身体完全不受控的感觉。 可她偏偏只有遇到顾棠晚会这样,只要她一碰她,她便难受。 便想要和她靠得近些,再近些,最好完完全全缠在一起。 扯掉那只手,奚昭野闷闷应答着: “你的腿是软的,不疼。” 顾棠晚看了她一眼,以为她还在生闷气,将摆在桌上的早餐放在她面前。 “好了,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 见奚昭野的腿往她身上夹了夹,蹭了蹭,还是没有回头。 顾棠晚舀起一勺豆浆,递到她身旁。 “啊,老师喂你。” 凶狠地咬住了勺子,奚昭野飞速将那一口豆浆喝掉,而后夺过顾棠晚手里的勺子,狼吞虎咽地干掉面前的早餐。 “不用,我自己来。” “又不是小孩子了。这样怪丢脸的。”嘴里塞着食物,她又含糊添了一句。 在她眼里她就是她的小崽子,需要被照顾,需要管着纵着,这有什么丢脸的。 顾棠晚无奈一笑。 “这几天伤没好都由老师抱着吧。” 第95章 周一早上7点整, 叮铃铃,一只手猛地按掉嗡嗡响的闹钟, 昏呼呼地爬了起来。 几根呆毛矗立在脑袋上,奚昭野直直地坐在床上,懵了一会,意识终于回笼。 一歪头,瞧见顾棠晚还在睡,她哼了一声,又躺了回去。 鼻子蹭了蹭顾棠晚的侧脸,手不安分地揉着她的胸膛。 居然还不醒,明明昨天晚上也不迟睡啊。 奚昭野扬起尖牙, 对着顾棠晚的唇做着口型。 顾棠晚, 太阳快要晒屁股啦。 越做那唇越往下,到最后,几乎要唇贴着唇亲下去了。 你再不醒我可要亲你了。 1 2 3 倒计时一过,奚昭野便吧唧一下亲了上去。 狭长的睫毛颤了颤, 见有效果, 奚昭野又啄了一下,一下, 又一下。 顾棠晚刚睁开眼眸,便瞧见跨坐在她身上的小崽子。 奚昭野扬眉笑得很是灿烂,嘴唇下压,重重堵了上去。 “美丽的睡美人小姐,本皇来解救你了。” 小狼威风凛凛地一跃,将它缠绕住了,吸吮摩擦,将其舔舐得湿漉漉的。 顾棠晚抬起水润的眼眸, 修长的手指颤了颤,最终,她只是将起搭在奚昭野的脑袋上。 一吻毕,奚昭野宛若打了胜战般神采飞扬。她咬了一口顾棠晚湿润的嘴唇,扬声问道: “顾老师,我的吻技有没有进步。” 耳根泛起星星点点的红,顾棠晚抬眸瞥了她一眼,缓缓闭上眼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有没有有没有有没有。”眼前的小崽子叨叨叨个不停,一副你不回答我就不下来的意思。 “顾老师~,我可是你亲口教出来的,做出成绩来你应该感到骄傲,感到自傲。你怎么不夸夸我。” 奚昭野瘪了瘪嘴,拉长语调似乎在撒娇。 这个小崽子,真讨人厌。 耐不住她一直软磨硬泡,顾棠晚微微点了下头。 “啊,没看到,顾老师幅度再大点,或者大声说出来。” “就说奚昭野是你顾棠晚的得意门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奚昭野一下捂住了眼睛,大声嚷嚷着。 “啊。”一个暴栗敲在她脑袋上。 天旋地转间,顾棠晚将她的两只手抓住按在墙壁,挑起她的下巴抵在床头亲。 后背被轻轻按在床头,凉意顺着布料漫上来,却瞬间被她覆上来的温度烫得消融。 她的吻不重,却很沉,似乎深入谷底,带着不容错辨的温柔,一点点厮磨、辗转。 呼吸交缠间,原本按住她手腕的手逐渐松开,摩挲着她的手腕。 奚昭野眨了眨眼,刚想用力将她反压回去,就见那只手猝然发力,强硬地分开她的指节,穿过去,与她十指相扣。 唇齿相触的地方像浸了温水,软得发颤,连带着骨头缝里都泛起酥麻的痒。 顾棠晚的吻越来越轻,却像带着钩子,勾得人浑身力气都慢慢散了,只能微微仰着头,任由那柔软的触感漫过唇角,漫过下颌,最后落在颈侧,惹得她轻轻颤了一下,眼尾泛起细碎的红。 第100章 “乖孩子,你学的很好,今天老师教你一些新的。” 奚昭野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身前一凉,睡衣被唇撩了起来。 “张嘴,咬着。” 顾棠晚咬着衣角,朝满脸通红的奚昭野扬了扬眉。 “我才不……”奚昭野鼓着嘴巴话都还没说完。 顾棠晚又吻了上去。细腻的布料从顾棠晚嘴里塞进奚昭野嘴里。 而后,顾棠晚伸手捂住了奚昭野的嘴。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上面,奚昭野的眼尾一下便红了。 张嘴,撕咬,舔舐,摩挲。 她微弓着身想要缩起肩胛骨,只是还没动多大幅度,被压在墙上的手便令她难以动弹。 她便想直挺起腰身。 “唔……” 腿撞在她跪坐的腿间,将她抵回了床头。 明明隔着两层布料,奚昭野依旧能感受到她圆润的膝盖,一下下蹭着。 “唔……唔……” 顾棠晚抬起眼眸,瞥了一眼抽泣的小崽子,又埋了下去。 她慢条斯理地享受着她的餐前美食。 递到嘴边时,棉花糖还带着点蓬松的凉意,像朵云轻轻蹭过唇角。 她试探地咬下一小口,牙齿几乎没碰到什么阻力,那团雪白就顺着舌尖化了开,软得像融进嘴里的雪,又带着点绵密的糯,甜丝丝的滋味漫开来,却不腻人。 再咬一大口,棉花糖在唇齿间轻轻粘住,抿一抿,才软乎乎地化开,留下满口清甜。 顾棠晚! 你个混蛋,王八蛋,不讲武德的东西,居然敢搞偷袭。 奚昭野吸了吸鼻子,长长的睫毛湿哒哒地颤动着。 骄傲直挺的背脊早就软趴了下来,她瘫软在床头,因为衣角还在嘴里叼着,只得在心里破口大骂。 呼吸早已凌乱不堪,随着她的膝盖忽重忽轻,布料相触的闷响混着她微促的喘息。 那些没能挣脱的声音只能化作细碎的呜咽,从布料的缝隙里挤出来,闷闷的,像被捏住了喉咙的小兽,带着无助的颤抖。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吗?昭昭。”顾棠晚扬眉轻问着。 膝盖轻时几乎是虚虚地贴着,只隔着薄薄的布料感受着彼此的温度;重时又带着点不容错辨的抵压,只将人撞到床头。 压根就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就像是个发现新奇玩具的孩子一般。 奚昭野全身都在发颤,清晨格外清晰的世界再一次模糊了起来,雾霭霭的。 她用力摇头,布料与唇齿摩擦着,发出更模糊的“呜呜”声,尾音被压抑得又轻又短,像是被掐断的丝线,透着说不出慌乱和急促,在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 七点十分,顾棠晚准时松了手。她掖去了奚昭野眼尾的泪,轻啄了她的唇一下。 “再不快些就要迟到了,奚总。” “身为老板迟到可不好哦。” 软绵绵的手啪的一下挥在顾棠晚的脸上,奚昭野努力平息唇齿间洋溢的哭腔,骂道: “顾棠晚!还不都是因为你。我本来10分钟前就应该下床洗漱,现在早就坐在餐桌上吃饭了。” 顾棠晚笑着摸了摸自己脸上细微的疼。走到衣柜给用被子包着腿的小崽子拿了一条内裤。 “难道不是你先开始的吗?7点整我可是还在睡觉的。” 瞪了顾棠晚一眼,见她眨也不眨地瞧着,一点回避的意思都没有。 才消下去的耳朵又红了起来。她们也只有在那时会坦诚相见,其余时间奚昭野还是会别扭的。 将被子往头上一盖,奚昭野窸窸窣窣才换完,便听到顾棠晚的那句无辜又无赖的话。 她啪叽一下站在了床上,居高临下瞧着站在地上的顾棠晚,气急了。 “你说的什么话,是我先开始的,我开始……我开始……我开始也只是亲你的嘴,有……有这样对你吗?” “我可没有大清早便将你弄得一滩水。”她几乎吼得说出了这句话。 顾棠晚轻咳了一声,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层红云。 被那个小崽子那么大声的说出来,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这么一听,她好像禽兽啊。 她她她……她就那么水灵灵地把心里所想的都吼出来了。咋一听是顾棠晚的错,细想一下,描述的可都是她刚才被欺负的样子。 两张红彤彤的脸对视了一会,又别开了。 “昭昭若是想这般对我,老师也是不介意的。明天或是后天,只要你想,都行。”过了一会,顾棠晚轻声道了一句。 “现在先上班吧,再耽搁下去就真的迟到了。” 奚昭野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撞了她肩膀一下,立即去洗漱。 徒留下外表淡定,实则害羞的顾棠晚。 奚昭野不似她这般花里胡哨,每天整出些新花样,她有着自己与生俱来固定的工具,两颗尖利的小虎牙。 她就是用牙用嘴,无论什么时候几乎都是。 她喜欢含着睡觉,每日睡前都要。纠正了好几回,见她满脸委屈,睡着了甚至还会吧唧嘴自动寻找,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胡作非为了。 她看奚昭野那个小崽子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她非常清楚她的优势,两颗小虎牙几乎所向睥睨,跟她一样,用不了十分钟,她也会化为水。 唯一不同的就是,施恶的人脸上竟是湿漉漉的,水滴顺着嘴角滴露,有时她会吐出舌头往嘴里卷,而后冲气喘吁吁的她笑。 洗漱吃饭完,已经七点半了,奚昭野穿上鞋冲顾棠晚招了招手。 “走了啊,顾老师。” “你最近可是松懈了很多,平常第一节有课的话你六点多便会起床。今天居然赖床赖到了七点。” 奚昭野调侃着。 顾棠晚每日的课表她都会背了,哪里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课。 顾棠晚只是微微摇了下头,她上前理了理奚昭野有些褶皱的领子,吻了一下她的眉心 “一路平安,昭昭。” “好好上课,棠晚。” 嘎吱一下关上门,奚昭野靠在门后,露出小猫般狡黠的笑脸 。 嘻嘻嘻,她骗顾棠晚的,她今天没有工作,她要等顾棠晚去上课后偷偷回家给她一个惊喜。 第96章 在小区招猫逗狗、沾花惹草了好一会, 奚昭野慢悠悠地晃到门口。 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虽然现在已经8点多了,顾棠晚早就应该去上课了, 待在家里的几率非常小非常小。 但她还是格外谨慎。万一呢。 她这个惊喜可是不容许任何闪失的。 顾棠晚将餐桌上的盘子扔进洗碗机里,而后将奚昭野和她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将家里的一切打理好后,她懒懒地倚靠在沙发上。 虽然王姨会将一起都打理干净,但既然她在家了,还是她来做吧。 “叮铃铃叮铃铃。”手机上显示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顾棠晚有些头疼,她刚一接听,就听见那头难得拔高的声音。 “棠晚,怎么回事?不是在榕县待了6年待得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间想辞职?是有谁欺负你了吗?是你的学生?” 若是其余人,棠晚可不会吃亏。 一连串的问题直接轰了过去, 丝毫不留间隙。 投资走的虽然是顾棠晚的卡, 但是名义上是顾棠锦代管的。她让她随便派一个人过来主持学校有关的事宜。 她可没有闲工夫管那些,学生都管不过来了。 因此,她这边一辞职,顾棠锦便会收到消息。 顾棠晚顿了顿, 轻声道: “没事的, 姐。就是不想干了,没有其余什么别的情况, 我你还不了解吗?怎么会受欺负,不把她拆了就算我脾气好了。” “顾棠晚,你给我说实话。你那个理由骗得过别人骗得过我和老师吗?” “老师那边已经收到消息了,你要是不跟我说,便回来跟老师说去吧。我可不再忙你拦着。” 睫毛急促地颤了两下,顾棠晚放软了声音,将尾音拖得长长的。 “姐,真没什么大事。我自己会处理好的。我已经32岁了, 不是那种需要时时刻刻关注的小孩子,你们就别操心了。” “等我处理好后,会告诉你们的,行吗?” 电话里沉默了一阵。 而后噼里啪啦模糊了。 “手机给我。” “老师,棠晚她……” 手机一把被抢了过去,紧接着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顾棠晚,当年是你说你不想要被我安排得好好的人生,说你凭借着自己,依旧可以活得精彩,活得绚烂。于是,你火烧祠堂,策划了一场无比儿戏的出逃。” “本想将你抓回来,按在祠堂的蒲扇上赎罪。烟雾蔼蔼下,是你太婆敲着拐杖走到我面前。” “她说好,她替我做主应下了。说你不愧是我的女儿,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有我当年的风范。她将所有的一切都摆平了。” 第101章 “说孩子大了,别天天管着她,是时候要放手了。” “好,我放手了。我看着你在一个小县城里当老师,看着你的学生从市里、省里一步步考到京都的大学,看着你的学校越来越好。” “我想,可能是我错了。身为老师,我太过狭隘,没有人规定只有教名牌大学才有意义,瞧着小县城的孩子跨越了山海,来到最繁荣的地方,难道不也是教化吗?” “子曰:有教无类。无论手下是何等出身的学生,教导她们成才皆是身为老师的本职。” “我认可了你太婆的说法,你确实不逊色于我。” 一滴泪从顾棠晚的眼眸落下,砸在地板上。 她抿着嘴别过了脸。 这是她与她的母亲迟到了6年的谈心。 也是她的母亲头一回夸奖她。 哪怕她并不在意她母亲的看法,甚至会与她的想法对着干,听见这番话,她竟久违地感到了难过。 她也不知道她们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最开始,她满怀期待地等待着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因为,这是她唯一的孩子,她会将她的毕生所学皆传授给她,她长得像她,脾气像她,本领也像她。 她传承了她的意志,她的事业,她的顾家,她的一切,哪怕她死了,这些依旧可以延续下去。 年轻的顾家主将孩子抱在怀里,握着她的手认真地写下了三个字。 “顾~棠~晚。这是你的名字。” “母亲的顾,渚宫耀晓佩,晚棠含夕露的棠晚。” “母亲,渚宫耀晓佩,晚棠含夕露是什么意思啊。”年幼的女孩歪着头,懵懵懂懂。 “现在不懂没关系,母亲会教你的。将我的所有都教给你。” 顾家主笑得很温柔。她将女孩举得高高的,逗出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顾棠晚也不知道她们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变的,是她越来越大的年纪,是她愈演愈烈的控制欲,还是她们针尖对麦芒太过相似的性格? 她竟不知,如她所言,一模一样的秉性,有朝一日也会招来祸患。 “调研、备课、上课、批阅、登分……日复一日繁琐到无比的工作,就是我们的日常,每一项都不可或缺。顾棠晚,你在榕县待了6年,6年以来,你重复了无数遍,我以为你有所长进,会像你太婆期待的那般,真正长大。没想到你居然还是这幅样子。” “你就是这样对待你6年的成果的?只有开头,没有结尾,甚至连句号都不愿意画一个。这就是你给你太婆的答案吗?” “你想辞就辞,想走便走,一句不想干了便将刚有些起色的事业扔到一旁。若是你说太苦太累不想干,可以。若是你说那些学生冥顽不灵,可以。哪怕你说你厌倦了这份职业,叛经离道,也可以。” “身为你的母亲,我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因为旁人放弃这份职业。告诉我,是谁让你放弃了你坚持了6年的事业?” “离开她,能让我女儿放弃自己喜欢的事业的,就不是好东西。” 顾棠晚从小到大都在她的掌控下,她无比了解,甚至有时候比顾棠晚本人还要了解,她自然知道顾棠晚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 没有什么事会让她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除非有个她更喜欢的人。 虽然不知道喜欢一个人跟当老师有什么关系,但她不需要了解这么多,她只需要让她的女儿离开那个人即可。 就算是喜欢女子,她的女儿那么优秀,何愁找不到人。何必跟这样的人谈。 她并没有吼,并没有骂,只是无比平静地陈诉了这些事情。 她的顾老师真的失望了。她甚至都不愿意耗费心神来骂她。 若是得知她和她曾经的学生在一起了,她岂不是会更失望。 顾棠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顾老师,这是我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与旁人无关,之后的事我也会进一步跟进。就不劳烦您费心了。您吃好喝好,管管我姐,就够了。” “那你以后便不要唤我顾老师,我没你这个女儿。” “滴滴滴。”电话直接挂了,顾棠晚愣愣瞧着黑屏的手机。 啪嗒,手肘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顾棠晚赫然回眸。 奚昭野!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听到了多少! 奚昭野就那么定定地站在原地。原本红润的脸此刻竟白得像张被水浸透又晾干的纸,连唇瓣都褪尽了颜色,透着一股近乎透明的青白色。 周遭的声响仿佛都被隔在了一层厚厚的玻璃外,她眼里只剩下她的身影,却又不像是真的看清了什么。 那眼神空落落的,带着点茫然,又藏着难以言说的惊惶,像是骤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一动,那点支撑着自己的东西就会彻底散掉。 顾老师。 奚昭野蠕动着嘴唇,喃喃着。 “顾老师,早上好啊。” “顾老师,这道题你上课的时候可没有讲过。” “顾老师,班级里可没有这个规矩,别想罚我。” “顾老师……顾老师……顾老师……” …… 她的顾老师不见了。被她亲手毁掉了。 哪怕心里想着事,面上顾棠晚依旧笑得温柔,她快走几步,将奚昭野搂进了怀里,手掌抚摸着奚昭野僵硬的背脊。 “昭昭,怎么了?平日这个时候你早就到公司了,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家里了吗?” 手指用力揪住顾棠晚的前襟,奚昭野通红着眼,用力将她撞到了墙上。 尖利的牙齿几乎快要抵着她的嘴唇,她一字一顿问道:“顾棠晚,你不是应该去上课吗?为什么还在家里。回答我。” 手掌落在奚昭野发颤的手指上,顾棠晚如常包裹搓揉着,只是平日格外有效的安抚此时已经没有用了。 “回答我。”她朝她嘶吼着。 顾棠晚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我辞职了。” “但这一切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必为此觉得愧疚……” 顾棠晚之后说的话奚昭野已经听不清了,声音嗡嗡的,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每个字都散成了模糊的碎片,怎么也拼不成完整的意思。 她张了张嘴,想问问是不是听错了,喉咙里却像堵着滚烫的沙砾,发不出半点声音。 视线渐渐蒙上了一层水汽,眼前她最喜欢的人影晃来晃去,她再也感受不到往日的喜悦了。 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连呼吸都带着颤抖。 “对不起,顾老师。” 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地砸下来,砸到顾棠晚的锁骨上,而后顺着锁骨滴到她的心口。 是湿热的。 第97章 “傻孩子, 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啊。”顾棠晚伸手抹去奚昭野脸上的泪,有些无奈地笑道。 “从始至终, 你都只是默默地喜欢我,这有什么错。” 千错万错也不该是她的错。她只是一个孩子。 从来都是她这个年长之人应该承担的。 若是死后真的能判定功过,也该是她一人下地狱。 手指刚擦干净流下来的眼泪,便又被浸湿了。 滴答滴答,往日最倔强从来不在人前落泪的小狼此时已经泣不成声了。 “顾老师,顾棠晚……是不是……是不是我当时不一直缠着你,你就可以继续当老师……” “你明明……很喜欢……很喜欢这份职业的。是我……是我毁了它……” 揪着顾棠晚衣襟的手颤抖着,早就没有刚才将她压在墙壁上的狠劲。奚昭野语无伦次地喃喃着。 都是她的错。没有她顾棠晚哪会落到这种境地。 她在顾棠晚答应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个结果。 因为,顾棠晚是一个好老师, 很好很好的老师, 是她见过最好的老师。 她曾经因为这份职业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数次,又怎么能够瞬间扭转观念,一下便接受她呢。 只是顾棠晚还是如以往一样,宠着她纵着她, 她不愿意让她为难, 于是便将她们在一起的所有的罪过都怪在了自己身上。 只是,没有她死缠烂打, 死活就是要跟她在一起,顾棠晚又怎么可能越界呢。 身体终于支撑不了自己的重量,奚昭野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扬面瞧着顾棠晚的脸。 她曾坐在座位上,无数次这样仰起头瞧着她的面容。 那时候的她在她眼里闪闪发光,是班级里的学生最敬重爱戴的老师,同时也是她的。 她看着她在讲台上、在办公室里侃侃而谈,从数学物理到人生哲理, 无论学生有怎样的疑惑,她都能给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答案。 她瞧着她深夜俯在案牍前批改作业,脸上时怒时笑,细微的皱纹一点点爬上她的眼尾,将她的脸渲染得愈发瑰丽。 她是她们的后盾,有她在,无论她们做出怎样的决定,都没有想象中那般彷徨,因为她们身后永远有一个托底的人,因为她是她们的班主任,是她们的老师。 第102章 “刀姐,我不知道该选什么学校选什么专业,我没有什么特别从事的职业,也不知道未来我应该做什么。若是录取了一个我不喜欢的专业我以后后悔了怎么办?” “我的分数线才刚过重本线一点点,我不知道该怎么报。” 高考成绩出来后的几天,奚昭野瞧着她那不多不少的分数,有些茫然。 顾棠晚刚把她赶出来,她不敢问她。她知道顾棠晚会毫无保留地帮她,但是她还是怕。 她怕顾棠晚说一些跟报考无关的话。 蒋千刀和酒吧里的小妹眨了眨眼,挠了挠头。 她们又没上过大学,怎么会知道。这就是幸福的烦恼吗? 于是,蒋千刀将奚昭野这段话原封不动地发给了顾棠晚。 她不懂得,顾老师懂得,她才不管她们在闹什么矛盾。身为老师,她不会不管她的学生的。 没过一会,顾棠晚便发了一大段的文字。 上面有她推荐的院校推荐的专业,以及奚昭野这个分数最能够冲的学校。 密密麻麻一大堆看得蒋千刀头疼,她将手机扔给奚昭野,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不像是现查现做的,倒像是早就已经做好的攻略。根据奚昭野的性子和兴趣。 那时候的奚昭野沉默地看了许多遍,刚要将手机还给刀姐。 就见那个对话框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她等了一会,看到了那一段话。 “蒋女生,若是奚昭野还有任何疑问叫她自己发消息来咨询我。与当事人聊才能更清楚她的意愿。” “也请你转告她一句:迷茫也好,无措也好,这都是高考生报志愿的常态。其实没有关系的,人生的路很长,看似重要的抉择其实并不会决定人的一生。” “一转头一眨眼,可能你会发现一条新的路。问心无愧不让将来的自己后悔即可。况且有老师呢,老师在,一直在你身后。” 哪怕那时候她知道奚昭野喜欢她,她依旧这样回答着。 她对她最喜欢的学生报以最大的温柔,她包容着她的过错,她的冲动,她的一切。 奚昭野瘫坐在地上,仰视着没怎么变样的顾老师。 顾棠晚不仅是她喜欢的人,还是她的老师,改变她一生的老师。 若是没有她,就没有如今神采飞扬的奚昭野。她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角落里与人打架抢地盘。 她一直因为她很爱顾棠晚,比她爱她还要爱上几分。 现在她才知道,她为了她放弃她的本职,顾棠晚在榕县待了整整6年啊。 6年倾尽一切的心血就这么毁在了她的手上。这让她……让她如何毫无顾忌地跟她在一起。 比起她,她觉得让她闪闪发光的事业才更应该与她相伴一生。 顾棠晚有些心疼地瞧着满脸泪痕的奚昭野,她跪坐在地上,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一下一下拍着她发抖的背脊。 “奚昭野,来这里任教是我的决定,将你接回家是我的决定,与你谈恋爱是我的决定,包括这次的辞职也是我的决定。这些都是我的,哪怕有朝一日后悔了也是我的事,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与你无关。不应该由你来承担。” “从来都没有谁逼我做决定。我这样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在我眼里,这件事如今比其余任何事情都重要。况且,我只是辞去了老师这份工作,并不意味着我不能再插手榕县一中。” “我是学校的校董,学校任何重大的决策都需要经我之手,我一样可以看着学校越来越好。” “不用教书不用管孩子,甚至比以前的生活来得清闲许多。” 顾棠晚弯了弯眼角,眉梢眼间皆荡漾着爱意。 她一点点吻去奚昭野脸上的泪珠。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 “本想要将这些事情都处理好了再告诉你,结果你突然间出现在我身后,将这些事情都听了个全,还哭得这么伤心。” 顾棠晚很是无奈,怎么还在哭啊。她在床上也没这么能哭。 除却床笫之事外,顾棠晚不希望奚昭野落一滴泪,她是她捧在手里养了数年的宝贝,谁也不可以欺负她。 “我母亲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和她的关系算不上好,她压根就影响不了我的决定。况且,她那人就那样,什么事情都要上升好几个度。” “往日我只是偷吃个零食都要上升到我忤逆不孝。” “你……你也会偷吃零食……”奚昭野抽泣了许久才勉强止住,她呜咽地问了一声。 “自然,我也是人。” “好了,不哭了。我给你讲一些我小时候的趣事。”顾棠晚见这个法子有效,便坐在地上,柔声讲着一些她认为很是有趣的事情。 讲了几件见她彻底不哭了,这才做无意状地问道: “你今日不用上班吗?”往日这个时候奚昭野就算没有什么委托也会待在公司里,可没那么清闲,直接旷了半天的班。 奚昭野瞄了一眼鼓起的裤口袋,摇了摇头。 那是她上高中的时候给顾棠晚买的手镯,那时候想着若是顾棠晚能够接受她,她便送出去。 只是一直拖到了现在。 她本想将这只手镯送给顾棠晚,再旁敲侧击问她喜欢什么款式,她赚钱买来作为求婚的手镯。 哪怕她们领不了证,该有的仪式也都应该有。求婚、订婚、婚礼,她都要和顾棠晚一起走一遍。 只是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 奚昭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下一秒顾棠晚便吻了上去。她轻轻舔舐着她惨白的嘴唇,想要将她浸染得红润些。 一吻毕,她有些满意地瞧着自己的成果,而后便被人扑倒压在了地上。 手腕被扣在地板上,奚昭野疯狂撕咬着她的衣襟。 白衬衫被粗暴地撕扯,破了几个小口子。 她扬起尖利的牙齿,隔着单薄的衣衫。 直至顾棠晚微喘着气,水润地扫了她一眼。她这才抬起头来,松开了钳制她的那只手。 奚昭野缠在顾棠晚身上,膝盖抵在月退间,一下一下蹭着。她哑声道:“顾棠晚,我想,可以吗?” “好。” 几乎同时,顾棠晚便轻声应答着。修长的手指颤抖地解着白衬衫,解了一半还没解完。 奚昭野便握着她的腰,一扯一拖。 尖利的虎牙轻轻嵌进柔软的肌肤。 “轻……点……” 顾棠晚抚摸着奚昭野的头发,身子不自觉地直起,又在瞬间被遏制住了。 她微喘着气,揪住了奚昭野的头发。 “昭昭……好了……”她呢喃着。 奚昭野像是没听见般,依旧如故。 腰直不起来,便绷着脖子,抖动了几下。 只是腰肢被掐得通红,奚昭野依旧没有放开,将其牢牢固定在原地。 甚至,抓着她的腰一搂,贴得更紧了。 第98章 “顾老师, 看着我。”奚昭野抬起湿漉漉的脸颊,微张着嘴, 露出两颗尖牙。 口齿嘴角皆粘上黏腻的晶莹,拉出一道道白丝。 睫毛急促地抖了抖,顾棠晚猝然别过脸去,露出泛红的耳垂。 “顾棠晚~你看看我~” 身上衣冠整洁的小崽子瘪着嘴,将尾音拖得长长的。 她要她亲眼看着。 黝黑的眼眸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氤氲着湿软的光。顾棠晚微喘了一下,还是转回了头。 眼前的小崽子天生一副秀气精致的面容,像精致雕琢的玉瓷 。却因为眉眼间暗藏着那几分俊朗,不显丝毫柔弱。 眼尾微微上挑, 瞳仁清亮如浸在水中的琥珀, 笑时会晕开浅浅的卧蚕。 见顾棠晚抬起水润的眼眸,盯着她红肿的唇,奚昭野有些害羞了,像被晚霞染透, 从耳尖到下颌都泛着滚烫的红, 连脖颈都悄悄洇上浅粉。 她俯身堵上了她的唇。 唇齿相贴的瞬间,她的气息混着股淡淡的清甜, 顺着唇缝漫进来,与她交织缠绕在一起,黏腻又灼热。 她要她也尝尝她的味道,很甜很甜。 一吻毕,奚昭野扯开了剩下的几颗扣子,吻上了她的脖颈。 温热的唇瓣轻轻落在颈侧,带着湿润的触感,顺着脖颈细腻的肌肤缓缓向下。 先在颈窝处轻蹭, 留下一片灼热的红痕,再往下,舌尖偶尔轻舔过锁骨凹陷处,津液濡湿了肌肤,留下湿凉的印记。 每一次轻吻都带着细密的痒意,从脖颈蔓延到肩头,肌肤被吻得发烫,连呼吸都跟着发颤,只觉那温热的触感一路向下,将所有的思绪都搅得纷乱。 手掌颤抖地抚摸着奚昭野毛茸茸的头发,她将她的脑袋抱在了胸前。 哑声唤道:“昭昭……昭昭……” 声音越来越沙哑,逐渐染上了颤音。 第103章 “顾棠晚……”尖利的牙齿轻轻划过肌肤,引起阵阵颤栗。 膝盖上细腻的布料一下一下磨着,顾棠晚甚至能感受到布料上细小的颗粒。 奚昭野身上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她亲手挑的,她的手曾无数次抚摸过这些布料。 太粗的不要,太软的不要,她精心挑选了许久。 她想着,她养的小崽子就应该穿最好的,用最好的,什么都应该是最好的。 太粗太劣的布料怕是会摩伤皮肤。 她唯独没料到的就是,有朝一日,她竟亲自体验这些布料,这些她亲手挑选的布料。 脑子像被浸在浓稠的雾里,混沌得根本转不动。湿热的唇慢慢离去,顾棠晚微喘着气缓了一下。 竟觉得更难受了。 那点涣散的视线费力像上抬,勉强落在奚昭野身上,却连聚焦的力气都没有。 她有些茫然地瞧着她,平日纤长分明的睫毛一簇一簇地黏在了一起。 奚昭野向下一瞥。脸颊的红反而更甚,连耳尖都透着热意,像刚被晒透的桃子,又软又透着青涩的羞赧,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急促的轻颤。 手指莫名开始发颤,指尖因用力泛起淡淡的白。 她一点点慢慢地 “唔……”猝不及防下,顾棠晚嘴唇微张,溢出哼声。 “疼……” 她低喃了一声。 她的手竟还在抖。 奚昭野有些无措地紧咬嘴唇,用另一种手紧紧攥住自己的手腕。 掌心的力道勒得腕骨微微泛红,可被握住的手依旧在细微地抖动,连带着指尖都轻轻蜷缩。 像被风拂过的柳叶,明明想稳住,却还是泄露出藏不住的慌乱。 “昭昭,没事的,别紧张。”一只手轻轻搭在奚昭野的手背上,顾棠晚弯了弯眼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咸湿的发丝黏在她的脸颊,与她温柔的笑容交相辉映,竟散发着一股奇特的光辉。 “顾老师,我怕……”奚昭野的眼尾一下子便红了起来。 她怕她疼,怕她做不好。更怕…… 她就是这样出来让她母亲难产而亡的。 她成年后看过许多孕妇难产的视频。有的是生不出来,有的是生完血崩,各式各样的什么都有。 她不知道她母亲是因为什么原因。但她知道,她一定就像这样躺在床上,一点点感受着她生命的流逝。 明明知道这事跟难产之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奚昭野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发散联想,怕得指尖都泛了凉。 她真没用。 “这有什么好怕的,你以前不是做的很好吗?”顾棠晚努力伸起手擦拭着奚昭野湿润的眼尾,轻声哄着。 “乖,已经不疼了。就像我曾经做的那般,昭昭这么聪明,一定能……” 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细若蚊声。眼睛急促眨了几下,浑身上下宛若烧了般。 她是在教她的小崽子如何x她吗? “你教我好不好。”眼睛一亮,湿漉漉的鼻子一点一点蹭着顾棠晚滚烫的脸颊,奚昭野软声撒着娇。 这个糟心的小崽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加重加粗的呼吸下,顾棠晚闭上了眼睛,不太想理她。 她只觉得如今这个场景格外的糟心,也格外的荒谬。 明明都已经在里面了,也不知道移一下,直卡在那里,上不来下不去。 一阵接着一阵的酥麻从脊椎窜上来,像细密的电流裹着痒意,顺着骨头缝往四肢蔓延。 胳膊腿软得发飘,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麻,那酥痒劲儿还往心口钻,想抓抓不到,想忍又忍不住,浑身像被抽走了力气,又被缠上无形的丝线,每一次酥麻翻涌都带着难以言喻的酸胀,憋得人连呼吸都发紧。 只觉得再这样下去,整个人都要被这股子劲儿揉碎了,她快要难受死了。 结果她说什么都不敢,还要她教。 她……她怎么能教她呢。 她……她曾经是她的老师。 搭在手腕的手渐渐松开了,奚昭野抓住了顾棠晚摊开的手掌,将其轻轻搭在自己的手背上。 而后,她俯下了脑袋,露出粉嫩的舌头和两颗尖牙,再次堵了上去。 “教我,顾老师。” 修长的手指下意识揪紧了奚昭野的手腕,指节绷出好看的弧度,直接抓出了一道红痕。 奚昭野宛若感受不到痛般,吻着她的手指以及手指旁的肌肤。 “你个……你个欠揍的小崽子……” 眼尾湿润了一片,顾棠晚揪着她的头发,硬将她的脑袋扯了上来,轻轻扇了一下。 随后她又闭上了眼睛。 搭在她手腕上的手轻轻用力,牵引指导着。 她只觉得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这般荒谬的体验。 她知道这个孩子宛若一张白纸,什么也不懂,她可以在上面尽情涂抹作画,但也不是这般作画的。 喘息的声音越来越重,奚昭野渐渐觉得那只颤抖地搭在她手腕上,阻止她动作的手格外碍眼。 她捏着她的手腕,啪地一下按在地上,十指相扣。 嘴唇下压,堵住了她断断续续的轻吟。 睫毛颤了颤,带着细碎的哆嗦,下一秒就有水泽从眼尾溢出,没等滚落就晕开在眼下,连带着眼神都软得发颤,像被风吹得快要散掉的雾。 全身不受控制地发抖,她抱紧了奚昭野。 “奚昭野……昭昭……” “没关系的。只是不当老师而已……”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砸在顾棠晚的脸上,奚昭野的眼眸骇红得吓人。 她撕咬着顾棠晚满是红痕的脖颈,一遍又一遍喃喃着:“顾棠晚,我喜欢你……” 顾棠晚哼了一声,推了推奚昭野的肩膀,没有推动。 一只手环抱住她泛红的腰肢,抵在她后背隔绝着身体与地板。 而后,她将她的上半身往上抬,凑得更近了。 风掠过湖面,先扯动几缕细波,紧接着,一圈浅淡的涟漪便从湖心漾开,像谁轻轻抖落了半幅透明的绸子,波纹层层叠叠地漫向岸边,碰着石墩又折回来,和新起的浪痕撞在一起,晕出细碎的水光。 “顾老师……顾棠晚……棠晚……我……我喜欢你……” “只喜欢你……” “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雨水浸湿了地板,顾棠晚瞧着奚昭野脸上的泪痕,哆嗦地替她擦去。 只是奚昭野的面容在她眼里越来越模糊,她有些茫然地瞪圆了眼睛。 急促地颤抖下,她这才发现,原来她也落泪了。 手指紧紧捏着腰,印出了五个红彤彤的指印。挺起的腰身再一次压下,被她的手臂环抱着,半点也动弹不得。 “昭昭……够了……” 瘫软在地板的手指颤了颤,顾棠晚无力地呢喃着。 “不够!不够!” 奚昭野将她翻了个面,按在了地上。 肚子赫然贴着冰冷的地板,顾棠晚蹙了蹙眉,只是下一次,她就没精力再关注这些了。 奚昭野俯身咬着她的耳垂,一遍又一遍唤着:“顾棠晚……” “顾老师……顾姐姐……” “棠晚,我喜欢你。” “我……爱你……” “很爱很爱你。” 顾棠晚疲倦地应答着小崽子无时不刻的表白,眼皮越来越沉。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究竟到了几次。 地板上、沙发上、餐桌上、阳台上、床榻上…… 奚昭野半推半哄下,竟将她一一带了过去,体验了个遍。 身体陷入柔软的床榻上,顾棠晚只是轻轻推了下奚昭野湿漉漉的手腕,而后昏睡了过去。 第99章 “顾棠晚……顾老师……” “棠晚……” 睡梦中的顾棠晚听到了一个她格外熟悉的声音, 忽远忽近地飘着。 她微微蹙起了眉,挣扎地想要睁开眼睛, 眼皮却重得像坠了铅,指尖刚动了动,又被更深的疲惫拽回。 “顾老师……对不起……”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到了那个孩子的哭声。 那孩子怎么哭了。有谁欺负她吗?别怕,她会替她讨回来的,一点一点地讨回来。 顾棠晚知道,她喜欢笑,张扬的笑,肆意的笑, 痞痞的笑。无论遇到什么她都会扬起脑袋, 露出她那两颗小尖牙,她喜欢她那蓬勃旺盛的生命力,便是瞧着,心情也会好上几分。 她不喜欢哭, 也不愿意在人前落泪。 所以, 只有很难过很难过的时候她才会哭,咬着自己的胳膊蜷缩在黑暗里, 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一点软弱的声音。 泪水和血水顺着她的手臂而下,啪嗒啪嗒溅在地上。 是她又做错了吗。 她怎么又让她哭了,明明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想,她不会再让她那样哭的。 别哭了,昭昭。 哭得我心疼坏了。 第104章 “顾……顾棠晚……” “我喜欢你……我爱你……” “很爱很爱你……” “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我知道,老师一直都知道的。 顾棠晚努力伸起手,想要将她揽进怀里。 微凉的手掌触到了一手黏腻。紧随其后的便是一个重重的拥抱。 很紧很紧, 几乎要将身下之人融入骨血。 顾棠晚迷迷糊糊地想着,她应该是抱住昭昭了吧。 昭昭已经不哭了。 暖意忽然落在唇瓣上,软乎乎的,带着点湿润的痒意,像绒毛轻轻扫过。 她在混沌的梦里蹙了蹙眉,那触感又往下移,蹭过鼻尖,落在脸颊上,一下一下,轻得像撒娇的小狼,带着细碎的温热气息。 这孩子,真像只小狼。 她弯了弯嘴角,浅浅地笑了。 意识彻底涣散,陷入了沉睡。 待到她稍微有点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 灼热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她的脸上,她下意识抬手遮挡着。 嘶,不知牵扯到那一块酸痛的肌肉,顾棠晚皱了下眉。 她缓缓从床上爬了起来。 湿漉漉的床单早就已经换了一床,连带着被那小崽子扯烂的衣服也被换了下来。 修长的手指轻抚着脖颈上那一个个微红的牙印,摇了摇头。 个小狼崽子,就知道用牙咬。 白皙的肌肤上,深浅不一的牙印错落着。 她站了起来,去卫生间洗漱。透过卫生间里的镜子,顾棠晚这才瞧见她被折腾的样子,全身几乎没有一处白净的地方,都被她那虎牙关照过。 还小狼崽,属狗的吧。 顾棠晚扯了扯嘴角,有些无语。 她想,若不是她还要出门,那小崽子怕是都想在她的脸颊上刻下几个牙印。 那个臭小孩不知道哪来的精力,昨天一直折腾她,从早上得知她辞职后哭了一场开始,一直到入夜,整整八九个小时。 做了歇,歇了做,看她稍微缓过来些便又黏黏腻腻地凑了上来。 将她放在餐桌上、按在窗户边、夹在洗手台上……来来回回将家里都逛了个遍,都快将她的骨头整散架了。 不过,顾棠晚凝视着那个小小的牙印,勾起了唇角,看久了还挺可爱的。 那是她养的小孩,她有这个资格,也可以这样对她。 无论是她折腾她,还是她欺负她,她都喜欢。 洗漱完,顾棠晚慢悠悠地走出房门。 身体依旧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抬腿时那处有些酸痛。 顾棠晚对今日的身体状况早有预料,她只是有些无奈地放缓了动作。 毕竟太多次了,她自己都数不清楚,到最后身体干涸得宛若滞留在浅滩上的游鱼,浑身在缺水。 若不是有津液的润滑,她想,她此时会更难受。 昭昭是真的喜欢自己的嘴和舌啊。每次都拿它们冲锋陷阵。 视线慢悠悠飘过走廊,游过客厅的地板,来到餐桌。 她微抿着唇,赫然别过了脑袋,瞧着自己的鞋。耳根淅淅沥沥染上了红。 哪怕奚昭野已经清理过了,擦去水泽,将一切都恢复如初,顾棠晚的脑海里还是浮现出了昨晚的场景。 缓了一会,让脸上的燥意降去,她慢慢地坐在了椅子上。 餐桌上都是一份温热的早餐。优雅地用完餐,她瘫在沙发上,这才忽然想到。 奚昭野那个小崽子呢。先前以为她有些害羞,躲在家里的角落不敢来见她。 只是等了许久,她还是未出现,她便排除了这个答案。 昭昭可忍不住这么长时间不待在她身边。 只要她在家,昭昭就几乎没离开过她的视线范围内。 就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狼,黏黏糊糊地黏着她,爪子都快黏在她身上了。 它会用鼻子蹭着她的脸颊,舌头舔舐着她的嘴唇。它会露出软乎的肚子,躺在不远处的地方,动动爪子摇摇尾巴,吸引着她的注意力。 见她的注意力终于落在它身上,它会得意地露出尖利的牙齿。不等她弯腰抚摸,便自己凑了上来,让她的手能够触碰到它的腹部,让她轻轻揉着。 喉咙溢出舒服的咕噜声,她享受够了便扬起四肢,一下扑进了她的怀抱里。 它拱着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惬意地趴着,身后那尾巴一晃一晃,都快要翘上天了。它舒服地眯了眯眼睛,露出惬意的笑。 顾棠晚看了一眼时间。现在九点钟。 应该是去上班了。 只是怎么不给她发信息。 往日那孩子哪怕上班也闲不住,总能找到时间跟她聊天。哐哐哐地就是一大堆消息,分享她上班时候的趣事。 可能是上班路上瞧见一颗玉树临风的树,可能是她今天接到了一个超厉害的委托,也可能是她今天遇到一个格外奇葩让她想要动手揍的人…… 她什么都与她说,嘴巴根本闲不下来。 让她从来都没有调过静音的手机成功静音了。 上课的时候手机总不能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吧。她觉得若是奚昭野有时间,她能让她的手机间断不停地响上整整一节课。 不过,现在她不用上课了,自然就把手机调了回来。 “昭昭,中午回来吃饭吗?” 无聊玩了一会手机,时钟悄然指到了最高点,见奚昭野还没有回来,她发了一条消息。 过了一会,那个小崽子还是没有回,顾棠晚悄然蹙起眉头。 不对劲,很不对劲。 奚昭野今日的行为十分反常。 虽然她今日都没有见过她,但她依旧可以透过一部手机瞧见古怪的地方。 等等,她今天都没有见过那个小崽子。 不知想到了什么,顾棠晚脸上浅浅的表情宛如被橡皮擦抹去一般,消失了个彻底。 握着手机的手发着颤,指尖因为过度用力发着白。 她朝奚昭野的房间走去,什么东西都没少,只是多了一张纸,被她用笔筒压在她的书桌上。 她刚才压根没往那看。 指尖刚触到纸张边缘,指节就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连带着小臂也泛起细碎的抖。 簌簌作响的纸张下,顾棠晚的眼睛赫然红了。 “顾老师,我走了,别来找我 ,你也找不到我的。 对不起,我知道你看到这张纸的时候会很生气,气到恨不得狠狠揍我一顿。 气我幼稚、气我意气用事、气我不与你商量一声。气吧,讨厌吧,别再那么喜欢我了。 我不值得。不值得你放弃你喜欢的职业,顾棠晚,不对,顾老师。 果然,比起喊你名字我还是比较喜欢叫你顾老师。 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最好的老师。不只是我这么想,所有被你教过的学生都这么想。陆以南是,班长是,就连后排那几个不爱学习的男生也是。 我们站在混沌的黑雾里,仰视着你,仰视着你身旁那明暗交错的唯一小路。 班长她家6个孩子,她是姐姐,从小便要带弟弟妹妹,手中抱一个,身后背一个,屁股后面跟着几个。 她说她从前以为她会一直重复那样麻木的人生,但是,她考上了大学在城市里找到了一份工作。 虽然和别人合租,每天起早贪黑,但她说她很幸福,不用重复那些人的命运了。 这样的人还有很多,顾老师,你都懂得,我就不一一说了。 我举这个例子只是想说,顾棠晚,我很喜欢很喜欢你。但是,但是我也曾是仰视你的一名学生。我想更多人也像我们一样仰视着你。 我想,要不我们就这样算了吧。 你身上的光辉不应该被我磨灭,那样我会很难受很难受的。 我知道我这辈子都欠你的,无论怎样都无法偿还。所以,下辈子我当一条小狼,见着你了就朝你摇尾巴。你一定不要嫌弃我。 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一样,照顾好自己。晚上改作业不要改的太晚,坐久了就起来运动一下,还有,什么菜都得吃,不要挑食。” 皱巴巴的纸上有几个湿点,是奚昭野的泪。 啪嗒,泪珠砸在纸上,与她的泪重叠在了一起。 顾棠晚轻轻抹去自己的泪,喃喃着:“奚昭野,我记得我与你说过,从来都不是我拯救了你们,而是你们自己。” “若没有你们自己日复一日的努力,哪怕我将戒尺架在你们的脖子上,你们也不会学的。” “别把我想得太重,把自己与生俱来的韧性和顽强看得太轻了。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老师,有我没我没有什么区别。” 第100章 “奚昭野在哪里?” 啪地一声轻响, 房门轰然打开,公司内没有工作正在嬉戏打闹的保镖一顿。 她们齐刷刷地将目光放在闯进来的两个人身上, 直起身子,慢慢围了上去。 第105章 老板出差难得有清闲的时光,这时候居然有人来找茬? “你谁啊,打听我们老板干什么?” “知不知道就这样闯进来什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很没有礼貌。” “说吧,她又干什么?在外面揍人了?” 看上去最斯文的财务按住了身后挽起袖子的大块头,她有些无奈地问道。 显然,这些年她没少处理这些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们的老板是个烂好人, 随便外出一趟都有可能救一个灰头土脸的人回来。 老人、小孩、孕妇……什么人都救, 都是跟她压根就不相关的人。 没惹麻烦还好,惹了麻烦找上门来了,她便朝她眨了眨眼,示意这里她先撑着, 要她立即拟出一份合同来, 说她们雇佣,将所有一切的行为都合理化。 她明明只是个财务, 竟在不经意间多了好多工作量。 她的老板年轻、固执、冲动,有着许多不适合当老板的品质。 但没办法,谁让这是她们选的老板呢。若不是这样,她们这些天南海北各不相干的人又怎么会聚在一起呢。 为首的那个女子脸颊有些惨白,连唇瓣都没什么血色。唯独眼尾泛着一丝近乎透明的淡红,衬得那片白愈发晃眼。 垂落的长发顺着肩头往下滑,随风飘扬轻轻飘起,发丝掠过苍白的下颌, 软乎乎地贴在颈侧,倒让那毫无血色的脸庞,添了几分易碎的柔感。 她见状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您好,我想我并不是陌生人,我们在宿舍应该见过,可能是因为只有一面之缘,你们没认出来。”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顾棠晚,是奚昭野的女朋友。” 她伸出了一只手。 财务愣了愣,她推了推眼镜,认真地打量着她。 好像真的是老板的女朋友。 “姐,好像真的是老板的女朋友耶。上次我就在门口,看得可清楚了,不会有错的。”身后有一只手戳了戳财务的背,那名凶神恶煞的女子低声道。 “真的耶。” “我也觉得是真的。” …… 确认了来访者的身份见不是来找茬的后,原本戒备的保镖又懒懒散散地坐了回去。 财务给顾棠晚和她身后沉默的荀绾倒了一杯茶。 “抱歉,冒犯顾小姐了。只是,老板既与你最亲密,她外出前没与你说一声吗?” 她们都知道奚昭野去哪了,身为奚昭野女朋友的她,为什么不知道。 还直接闯进公司来询问她的踪迹。 财务打量了笑意盈盈的顾棠晚一会,笑着地问道。 顾棠晚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翳,她轻抿了口茶,无奈地笑着:“她啊,这几天跟我闹矛盾了,一个眨眼人就跑没了。” “发她消息也不回,打她电话也不接。这不,我只好亲自找上门来,打听她的踪迹。顺带,接她回家。” 她最后的那句话似乎格外的重,财务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如此一听,她的理由几乎无懈可击,没有任何破绽。 要将老板的踪迹告诉她吗? 只不过是总部那边好像有什么事,老板飞回京都处理了,仅此而已。告诉她好像也没什么。 “老板回总部了。”财务笑着道。 她保留了一个心眼,并没有将总部的位置告诉眼前这位女子。 若是她们之间出现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大事,她就这么将人引过去不太好。 “知道了,万分感谢。就不耽搁时间了,告辞。”顾棠晚勾唇冲财务笑了一下,立即起身朝外走去。 耽搁久了那小崽子不知道又会跑哪去。 真是……想查死她。 明明她脸上始终挂着浅笑,她怎么总觉得毛骨悚然呢。 还不会是老板骗人感情后跑了吧? 财务脸上的青筋跳了跳。她知道她家老板不是那样的人,又思及格外仓促的清晨和她万分嘶哑的声音,又有些不确定。 “走吧,买最早的票,去京都。”顾棠晚冲荀绾笑了笑。 “已经6年没回去了,如今一想竟有些想念。不知道那些地方现在变成什么模样了。” “就是要小心些,别被她们给抓到了。” 她漫不经心地倚靠在车上,把玩着时刻亮着屏的手机, “棠晚,休息一下吧。你已经差不多一天没休息了。都在等你那臭小鬼的消息。” 顾棠晚顿了顿,掖下眼帘,露出了一个格外标准的笑容,嘴角精确地到达了目的地,没有丝毫偏离。 “没关系的。反正我也睡不着。” 荀绾哆嗦了一下,揉了揉自己起鸡皮疙瘩的手臂:“还有你现在别笑了,明明都是一样的笑容,现在看上去格外诡异。” “位置到手了。”顾棠晚置若无闻,她只是瞧着手机上发来的详细地址,瞧了许久。 虽然她和顾家这些年没什么联系,但动用一些简单的情报网查一些东西还是可以的。 快一点,再快一点,她马上就可以将人抓回来了。 颤抖的手指随意划着,不小心点出了那个聊天框。 12点12分 “昭昭,我说了,这些都是我的决定,与你无关,你并不需要自责或是内疚。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或许,我早在你回来前便喜欢上了你。在你大学站在操场上发言时,在你见义勇为地救下小女孩时……无数个意气风发的瞬间,那个无论何时都生机勃勃的面容。或许,在某一刻,我也被捕获了呢。我记不清了。” “喜欢早在我的理智降临前,飘到了你的身边,东躲西藏,小心翼翼不让我发现,不让我剿灭。” “起初只是一点点,很小很小,轻而易举便可以碾碎。它弱弱汲取你身上的光,不断壮大。” “直至,你的归来。它一点点凿开了坚硬冰冷的理智,渗透进了我的四肢百骸,得见终极。” “我意识不到,我觉察不到,但我下意识的行为不会骗人。昭昭,自你回来的那一刻,我便对你不一般。从来都不是你的死缠烂打。所以,不必愧疚,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了。” “回来吧,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14点45分 “好了,不会又在哪里偷偷哭鼻子没看信息吧。作为老师,我没有那么重要。你那么坚持只是因为你看到的只有我。” “其实,学校的每一位老师都与我一般,我半夜留守在学校时,她们也在。每一个我出现的地方,都有她们的身影。我只在榕县待了6年,可是她们待了大半辈子。哪怕底下只有一两个同学在听讲,她们依旧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这难道也不算是光吗?” “我只是比她们多了点家世,由此带来一系列变革,仅此而已。” “所以,每一位老师都可以成为你们的敬仰的对象,不一定是我。况且,你眼中的那些小孩已经走着你们这些前辈踏过的路,走得更稳,更远了,你就别操心了。” 15点25分 “抱歉,未能及时将这个消息告诉你,才让你这么伤心。以后不会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先回来好不好。我想你了。” 17点36分 “昭昭,无论你是怎么想的,先应我一声,我们当面交谈,或是你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们一起商讨解决。” “这样沉默不语解决不了任何事。” 19点56分 “奚昭野,我的耐心是有极限的。滚出来,应一声。” “说什么可以。” 20点12分 “奚昭野,听不懂人话是吗?” 23点25分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这就是你的决定吗?” 22点36分 “好,你不要后悔。” 消息到这里就结束了,她没有再发了。 因为没有必要了。 既然她不回来,那她便亲自过去抓。 只是,自己回来和她过去抓的待遇自然是不一样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气成这个样子了。 或者说,从来没有过。 胸腔里像塞了团烧得正旺的干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气,连太阳穴都突突地跳着。 她现在脑子里都是她将她抓回来要怎么处置的念头。 顾棠晚轻笑了一声,将手机息了屏,坐动车去最近的机场而后上了飞机。 “个欠揍的贱崽子,一句就这样吧就想将一切都清零。” “谁允许的。” “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招惹我的时候,你就应该想想,给自己找好退路了吗?知道你到底招惹的是什么东西吗?” “现在后悔来不及了。我的人哪怕死也得死在我怀里。” 她突然觉得她母亲有些做法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比如在身体装上定位器,比如无论何处都有360度的监控,以便她随时观看。 再比如不听话的下场。 之前怕吓着她,她疯狂压抑自己的本性,想着不能伤害她的宝贝,不能让她怕她。 第106章 她最喜欢她了。 “只是,小狼崽没栓上链子就是会跑,那便抓回来戴上吧。” 第101章 “各位旅客, 我们的飞机即将降落在京都国际机场,目前地面温度为16摄氏度, 天气晴朗。请您在座位上坐好……感谢能本次选择xx航空的航班,祝您旅途愉快,我们下次再会。” 顾棠晚通过vip通道大踏步朝外走去。机场外的一切早就已经疏通好了,务必最快到达目的地。 玻璃门自动开启,刺眼的阳洒在她脸上,顾棠晚下意识眯了眯眼。 门外静静站了一排人。深色的制服衬着她们的身形越发的挺拔。她们面无表情地挡在顾棠晚面前,形成了一面人墙。 “啧,来的真快。”顾棠晚轻讽了一声。 果然她动用的权限被密切监视了。 真是,又要耽搁时间。 荀绾将风衣披在顾棠晚单薄的身上, 上前了一步。 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轻轻往后推。 “好了,都是你的同事,你不必与她们起冲突。这是我的事,交给我解决吧。” “棠晚, 我只听你的命……” “嘘。”手指隔空抵在她微张的嘴唇上, 顾棠晚朝她摇了摇头。 “好不容易回京都一趟,去见见你的家人吧, 虽然你每个月都有假,但想必也不会嫌少。你的雇主心善,现在就给你放个假。” 见荀绾还是有些犹豫,顾棠晚朝她眨了下眼睛,压低声音道:“我刚好也有件事要你办。若我无法及时赶到,你帮我暗中看着点奚昭野。” “不必惊动她,知道她大致位置就可以了。一切等我过去再说。” “知道了。”荀绾看了一眼朝顾棠晚走去的保镖,立即朝后跑去。 为首的保镖只是瞥了一眼荀绾, 便收回了眼神。 “小姐,好久不见。家主有令,请您现在就跟我们回去。” “若我不呢?你们还想动手?”顾棠晚扬了扬眉,眉宇间闪过一丝戾气。 她将披在自己身上的风衣搂好,而后高扬起了脑袋,桀骜不驯。 保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她只是摇了摇头,轻声道: “自然是不会。但顾家主的命令我们自然是无法违背的。若您实在不配合,我们就只能使用些手段请你回去了。” “别让我们为难,请吧。” 一只手弯下来做了个请的动作。 顾棠晚打量了她一会,弯了弯眼角突然笑了。脸上浮现出无可挑剔的面具:“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还是这般的无趣古板。” “知道了,顾家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我今日回京都有事,待这件事办完了,我就跟你们回去。” “如果顺利的话,今日便会办完,明日便可以回去,你就这么跟顾老师说吧。” 这些人有些麻烦,还得回顾家一趟。但万幸的是她在京都有房产,可以先将昭昭安置在那。 脚镣和手链她都可以买好了,估计已经到她的新家了。 就委屈她的昭昭先在那里待一会了。 “家主命令,小姐一下飞机马上带回去,不得耽搁。”保镖一字一顿地道。 话音刚落,身后的保镖纷纷上前,将她围成了一圈。 挂上的笑意一点点地淡了下去,只余下两潭冰冷的深泉,没了半分温度。 她静静立在那里,脸颊白得无一丝活气,仿佛刚从冰天雪地里爬出来了一般。 乌黑的发丝被风扬得四散,遮住了她的部分面容。 “我说了,我今天没空。” “若是其余事情我可以答应你们,你们也是听命的,我不会为难你们。但唯独今天不可以。” “我虽然打不过你们,但武力值也不差。想到将我完好无损地带回顾,家恐怕还是有一点难度的。” “况且,顾老师不是已经不认我这个女儿了吗?还要我回去做什么?” “关禁闭?跪祠堂?还是接着让我治病?” 每说一句,顾棠晚脸上的讥讽便多上一分。 她知道顾老师那时候说的是气话,也知道她现在叫她回去也只是想见见她。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她最终接受她的性取向是真的,因为她辞职生气了也是真的。 只是,她请人的方式还是一如既往,强势独断,十年如一日的自以为是。 跟她一样。不知道昭昭知道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后会不会也这么想她,这么恨她。 她嗤笑了一声,不知是在笑顾老师,还是在笑她自己。 她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她只知道,她的小崽子跑了,跑到她看不见摸不着无法顾及的地方。 她不知道她有没有吃饭,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因为,她手里握着的那根用爱缔造的线悄无声息地断了,被奚昭野亲手斩断了。也是以爱的名义。 她不需要。 黑暗像浓稠的墨汁裹住她,她宛若瞎了眼的盲人,看不见任何一点光,也听不见除自己心跳外的声音。 那根一直以来撑着她的弦突然断了,没有预兆,只剩尖锐的空白在脑子里炸开。 她现在就想见到奚昭野,现在立刻马上。 她想将她拴在床上,她想给她戴上特质的项圈。 她会不着一缕,那些器具会嵌入她的体内,她可以挨个试过去,选出她最喜欢的一个。 她会让她除了抽泣望着她,哭着唤她的名字以外再也做不了什么。 这样,她就再也不会离开她了。 理智被撕得稀碎,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疯了。 她怎么能…… 怎么能这样对她曾经的学生…… 对她最喜欢的人,这是她捧在手心里没舍得动一下的小崽子。 她这样还算得上是人吗? 配姓顾,配得上曾经穿的那身衣裳吗? 顾棠晚的眼睛红得吓人,满身的戾气。 “我最后说一遍,让开。” “或者是,滚!” 为首的保镖皱了皱眉,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后退。 她也算是看着这位小姐长大的,之前哪怕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被抓回去,跪祠堂也好,关禁闭也好。 她都没有过如此大的情绪波动,她从来没见过她这幅模样。 拳头紧紧攥着,指节泛白。顾棠晚轻喘着粗气调息着。 混乱的念头在脑子里撞来撞去,一边是那些香艳的画面和那个小崽子软声的呜咽。 漂亮的脚镣靠在她白皙的脚踝上,她的衣服已经被她撕碎。孤零零几根布条挂在她身上,她哆嗦地往角落缩。 顾棠晚将她一把扯了过来,给她喂了一个粉色的小东西,而后懒懒地靠在一旁的椅子上,将遥控器调到了最大。 而后,当着她的面丢到了一楼,啪叽一下消失不见了。 “唔……顾棠晚……不要了,不要了……” 细微的嗡嗡声瞬间被呜咽声掩盖。她将瘫软的她抱在怀里,怜惜地亲吻着她黏在脸上湿漉漉的发丝。 而后,她在她期许的眼神下,将有些下滑的东西一点点地摆正了位置。 “昭昭乖,这是你逃跑的惩罚。当然要等它自己消停啊。要不然,不就没效果了吗?” “我再也不敢了……”求饶立即被克制不住的呜咽所替代。 一边又是从前还在学校的画面。 “顾老师,顾老师,你怎么在发呆啊。” 小少年穿着一身校服,脸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她疑惑地用手指在她面前挥了两下。 见她总算回神了,少年露出两个尖尖的小虎牙,笑得格外灿烂。 “顾老师走神被我抓到咯。要想不被宣扬出去就得给我些好处。我也不要多。” 她伸出了一只手,放在顾棠晚面前:“王姨做的糖被你藏起来了,你不许我多吃。那我今天想多吃一颗,好不好啊。顾老师。” 说是威胁,到最后却像是撒娇。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熠熠生辉,倒映着全是顾棠晚的面容。 作为学生,她可以喜欢老师。因为她还小,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可以轻而易举地被老师捕获。 但作为老师,她不可以。 索性,她不是老师了。 顾棠晚知道她现在这种状态最好不要见奚昭野,她的最优选择是先回顾家,在那个神像面前跪几天。等冷静了才去见她。 以她现在这个模样,她会伤到她的。这是她不愿看见的。 可是,她想她了。 她想抱抱她。 她想告诉她。如果有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错,都应该由她承担。 她只需要无忧无虑地待在她身边就可以了。 她是她的老师。 天塌下来也由她顶着。 “小姐,家主的电话。”为首的保镖递过来了一个手机。 顾棠晚刚接过,手机里便传出来一个咆哮。 第107章 “顾棠晚,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来。” “有事?”她将那个手机拿远了一点,淡淡道。 “顾棠晚,我只问你一遍。你现在的女朋友叫奚昭野,是你以前的学生?对吗?” 顾棠晚沉默了一会,突然笑了。 终于发现了。 她轻声道:“是。” 隔着手机顾棠晚都能听到她格外粗重的喘息。 她以为她会呵斥她,结果没有。过了一会,她冷冷地爆出了一个地址。 顾棠晚眉眼一沉,她沉声道: “顾文英,你别动她。” “你知道她的身份,就应该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与孩子无关。” “那你就滚回来跟我说清楚。说说,你到底是怎么跟你的学生勾搭上的。” “知道了。” 顾棠晚将手机扔给保镖,朝前走去。 “不是要请我回家吗?快些,要不然顾家主可要等不及了。” 第102章 穿过一栋又一栋熟悉的建筑, 顾棠晚来到了一扇大门旁。 保镖两短一长敲了三声后,做了个请的动作:“小姐请吧, 家主在里面等您。” 顾棠晚仰视着头顶那个巨大的族徽。 她曾因为各种原因被抓到这扇门前,她仰视着顾字,等候着那个人的审判。 大多数时候都是一顿训斥,严重些便叫她跪祠堂,似乎除了这两个选项别无选择。 一睁一眨下,她回过神来,只是嗯了一声,推门而入。 顾文英端坐在梨花木主位上,头发一丝不苟地梳了上去, 手指搭在扶手上。 扣扣扣, 一下又一下敲击着,节凑缓慢却透着不容打乱的秩序。 听见动静,她只是微抬眼眸,将拍到的那些照片摔在了地上。 “若是我不查, 你还要瞒我多久。” 顾棠晚弯下腰将照片捡了起来, 一张张地翻了过去。 有她和奚昭野的合照,也有奚昭野单人的照片, 但无一例外,照片里的小崽子笑得很肆意。 望向她的眼神灿烂地像个小太阳。 顾棠晚心里一痛,她将照片一张张整好,放进了包里。 她不敢想象那个小崽子走的时候哭得多惨。 “这些都与顾老师没关系。若你觉得我干的事让家族蒙羞了,可以将我的名字从族谱上剔除。” 顾棠晚望着顾文英,淡淡道。 “若没有什么事,我先走了。” “这就是你辞职的原因,顾棠晚你和自己的学生搞上了, 你……”顾文英重重地拍了一下扶手,怒不可歇地抬起头来。 训斥的话一顿,她愣了愣。 她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 顾棠晚面无表情地任由她骂,完全没有争辩的意思,脸色惨白地像张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白纸。 顾棠锦时常和她通话,有时候会刻意在她面前打,虽然她不太想理,但不经意间总是会瞄到。 视频里的女子笑得温柔,完全没有面对她的尖锐。 她想她在榕县过得很好,也就随她了。 现在她告诉她,她和自己曾经的学生在一起了,还因为和她闹分手将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顾文英刚压下去的火又冒出了上来,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知道礼义廉耻吗?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吗?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顾文英甚至还跟那个学生对过话,是过年那个手足无措连称呼都喊错的小孩子,是顾棠晚曾经要带回顾家做徒儿的孩子。 听顾棠锦说她很在乎她,她甚至对那个孩子也多了几分关注,想着若资质可以就让她给顾棠晚养老送终,她再也不管她结不结婚生不生子,省得讨人嫌。 “她不要你了,你还想接着死缠烂打?顾棠晚,脸呢。”顾文英讥讽道。 若不是来追她,她怎么会跑到京都来,还这么急直接动用了顾家的情报网。 “不要我?”顾棠晚弯了弯眼角,笑了。 她抬起通红的眼眸,一字一顿道:“她是我的,她喜欢我,现在也喜欢我。” “让我放手?除非我死,不然绝不!” 顾文英气得全身发抖,她高扬起手掌,顿了一会,重重地朝她扇去。 “啪!” 巴掌格外结实地打在她脸上,力道重得让她的头猛地偏向一侧,脸颊瞬间泛起红肿的印子。 “顾老师!”匆忙赶来的顾棠锦忙冲上去将两人隔开。 她怎么不躲,明明可以躲开的。她以前都会躲的。 她又打了她一次,第二次。 顾棠晚缓了两秒,慢慢抬眼,指尖抚过唇角,触到一丝温热的湿意,她抬手狠狠抹去那点血迹。 “顾文英,我既没有因为她年幼刻意引诱她与我在一起,也没有利用老师的职权逼迫她和我在一起。” “我在任职期间,清清白白,问心无愧。我将她带回家尽的是身为老师的那份职。” 顾棠晚一字一顿道。 “我喜欢她,为什么不能和她在一起。我都已经不是老师了。这都不可以吗?母亲。” 颤抖的手捏紧又松开,持续一会后,她转过了身,冷硬道: “这件事待会再说,让棠锦带你下去处理一下,流血了。” 顾棠晚将又渗出来的血擦去,嗤笑一声,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顾家我已经来过了,以后恕难奉陪。” “顾棠晚,我以教师的身份问你,你当真如你所说的那般,问心无愧,教学期间对得起你自己身上的那身衣服。” 那声音沉稳如古钟,带着岁月沉淀的威严,一字一句都清晰有力。 没有怒喝,却比斥责更让人胆寒,每句话话都像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顾棠晚一顿,停下了脚步。 “自然。” “你有没有利用老师这个身份诱导蒙骗她?” “没有。” “你是因为她是你的学生喜欢她的吗?” “不是。” 顾文英严厉的面容不知不觉松弛了下来。 是她刚得知消息被气急了。 她养了她这么多年,这个孩子是什么样她还是知道的,虽然叛逆了些,要说她真的祸害学生,作为母亲她不信。但作为老师,她不能赌。 “既然你在任职期间什么也没错,为什么辞职。是心里有鬼?” “自然不是。”顾棠晚猛地回头,撞进了与她格外相似,更捉摸不透的黑眸里。 “既然不是,当或是不当有什么区别?你会祸害学生?” 顾棠晚愣了愣,就见顾文英宛若扫垃圾一般朝她摆了摆手。 “天天骂我是老古董,你不是吗?” “好了,滚吧,以后没事别来烦我,看着就头疼。” 举着三只香,她跪在十几米的神像脚下。缕缕青烟从香尖缓缓飘出,缠绕着上升,在神像前织成一层朦胧的雾。 顾棠锦将烟插上后,站在顾棠晚身旁,瞧着她被白烟浸染的面容。 “顾老师的意思是,你既问心无愧又为何心生愧疚?” “既然你自己都接受不了,觉得和她在一起良心不安,你觉得一个真正爱你的孩子还忍心与你在一起吗?” “她是你的学生,自然知道你多喜欢讲台,自然见过那时候你的耀眼。” “有的时候,并非不能两全,你好好想想吧。” 顾棠锦拍了拍顾棠晚的肩膀,退了出去,给她一个私人的空间。 所有的疑问全都解决了后,她这个做姐姐的自然希望她妹妹能够幸福。 奚昭野倚靠在椅子上,随意翻着手里的财报。 一旁站着等候问话的保镖疑惑地扫了她一眼,小声道: “老板,老板!” “啊。”奚昭野一激灵,勉强提起精神应答了她一声。 “我这里没什么大事,你去忙吧。”随后又厌厌地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让往外走的保镖一顿腹泻,老板这几日怪怪的,说是回总部抽查业务,实则心思根本没在这上面,几天公司那些薄薄的资料怕是都没看完吧。 一副魂被抽走的样子。这是失恋了?想起榕县传来的消息,她猜测道。 奚昭野就这么坐在办公室里,从白天一直坐到黑夜,宛若一尊雕塑。 夜幕降临,公司里的人都下班回家了,雕塑动了动,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而后揉着自己通红的眼睛。 这几天她都没睡好,或者说她都没怎么睡。 她想顾棠晚了。 她怕她一睡着便会梦见顾棠晚,梦见她们之前幸福的生活。 她自己怕一梦见便后悔,会忍不住回去找顾棠晚。让顾棠晚6年的一切都化为灰烬。 顾棠晚不该变成那个结局。奚昭野瘪了瘪嘴,眼眸里的水意越积越深。 可是,她真的好想顾棠晚啊。她想躺在她的怀里,听着她绵长的呼吸。 第108章 “昭昭,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你是在等我吗?”门悄然推开,一个身影出现在奚昭野的面前。 奚昭野愣住了,她眨了好几下眼。 顾棠晚微勾起唇,她将门严严实实的关上,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乖,我来接你回家了。” “顾……顾棠晚!你怎么会在这里?”奚昭野啪叽一下窜了起来,想往外跑,只是顾棠晚挡在她的必经之路上根本逃不出去,她也不能用她的武力强行突围。 于是最能打的保镖头子节节败退,就被逼到了墙角。 “我在这里自然是因为我也想昭昭了啊。”顾棠晚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郁,她将散落在脸上的发丝别到耳后,露出那张格外白皙的脸。 她停在了不远处,敞开了双臂:“我想你了,昭昭。过来,让我抱抱。” 呼吸慢了半拍,奚昭野盯着笑得温柔的她。 就是这稍微的一点松动,立即被顾棠晚抓住机会,她冲上去扯着她的手臂一拖,直接将她按在办公桌上。 脸颊贴着冰冷的桌面,她双腿一凉,猛地扭头想吼,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压低声音焦急地道: “这里不可以!” “啪!”一个巴掌重重扇了上去,被她咬唇咽下了,愣是没吭一声。 顾棠晚扯下备好的领带将她的手腕绑了起来,贴在她耳前吹着气。 “说晚了。” “既然知道这是哪里,就只好委屈昭昭自己压低声音了。你也不想被别人发现吧,奚总。” 手上啪啪啪个不停,不理身下颤抖的小孩,顾棠晚甚至抽出心思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而后,修长的手指拿起了一只钢笔,转了好几圈,甚是满意。 “昭昭这几天便是用这支笔签字的吗?” 手下的巴掌终于停了下来,臀部已经通红一片。奚昭野稍微缓了口气,便见顾棠晚为钢笔消了好几次的毒。 而后…… 细碎的一声抽泣控制不住地从凌空的口齿里溢出。而后她由咬回了唇,眼尾瞬间红了。 口齿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还有顾棠晚时不时扇在她臀部的声音。 “放开我……混蛋……” 头抵着桌上,抽泣声混着呼吸的起伏,一会儿轻一会儿重。偶而吸一口气,还带着明显的鼻息哽咽。 握着笔的指节泛白,笔尖重重扎在纸上,每一笔都带着一股狠劲,墨水不仅晕透了纸背,连垫在下面的本子上,都印出了清晰的字迹轮廓。 顾棠晚把玩着写字的笔,轻声耳语道:““这么多天不见,看来昭昭很想我啊。” “老师也很想昭昭。” “原先不知,你这般的欠收拾。” 她轻笑了一声。 墨汁蘸了许多,笔锋落纸刚劲有力,笔画粗细均匀却不呆板,撇如柳叶轻扬,捺似波浪微卷,每个字的结构都恰到好处。 真是一只好笔。 她感慨道,她瞥了一眼牌子,决定以后写字都用这个牌子的。 那小崽子精力旺盛,闹腾得很,估计清醒的时候不肯跟她回去,那便查昏了带回去吧。 第103章 “讨厌你……” “我讨厌你……” 通红的眼尾被水泽浸湿, 怕被人听到,奚昭野紧咬着唇努力抑制着口齿间的轻喘。 鼻间泄出忽轻忽重的呼吸, 隐约发着颤。上身的衣物被顾棠晚掀了上去,搁在锁骨上。白皙的肌肤被压在桌上,摩着夜间发凉的桌面,上面还有几个泛红的指印。 奚昭野使劲推着顾棠晚的手腕,只是那领带绑得太紧了,任凭她手腕怎么扭也挣不开。 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郁的鼻音。奚昭野又断断续续地骂了好几句。 “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能……” 尖利的虎牙在顾棠晚面前晃了晃,吐出来的都是她不喜欢听的话,她觉得格外刺耳。 谁跟她分手了?她自己单方面的, 经过她同意了吗? 将她折腾了一天, 而后留了一张纸就跑,她想过她是什么感受吗? 难道,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她喜欢她只是因为她的身体, 得到了就觉得圆满了, 不喜欢了。 或者说,是嫌她年纪太大太无趣了, 还是她可能长皱纹嫌她老了? 几滴泪顺着脸颊砸在奚昭野的背上,顾棠晚勾起唇角笑了。 握着笔的手猛地往下一压,笔尖像要扎进纸里似的重重落下,只听“嗤”的一声轻响,不仅捅穿了最上面的稿纸,连下面叠着的两三层草稿纸都被戳出了小洞,墨汁顺着破口晕开,在最底层的纸上留下了深色的印记。 所有的谩骂戛然而止, 宛若被掐住吼咙般,原本要喊出的声音像被突然掐断的弦,卡在嗓子眼儿里,她张着嘴,整个身体都在抖,却徒劳地发不出任何声响。唯有泪珠抑制不住地往下砸。 顾棠晚!手指挣扎扭曲着,指甲直接扣进顾棠晚的手腕,刻下几个深红的指甲印,浸润着血迹。 粗哑的喘息声带着刺耳的杂音,从喉咙里滚出来,连胸口都跟着一抽一抽的,像是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顾棠晚你别这样,你别这样。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我快要喘不过气来。我……我感觉我要死了。 要死了,顾棠晚。 顾棠晚求你了。 顾棠晚!!! 脑袋空白一片,紧接着“嗡嗡嗡”的轻响在耳边炸开。盈满的泪水不断溢出。 眼前的场景开始模糊,她尖叫地想往外跑,尖叫地躲避着顾棠晚。 到头来却发现,她吐不出什么字来,甚至连动也动不了,宛若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5次。”身后是那人冰冷的计数声。 她甚至连缓都不让她缓一下,又开始了。 顾棠晚以前看她哭得这么惨都会停下来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她一点点地平静下来。 她以前不会这么欺负她的。 奚昭野抿着嘴,想将委屈压下去,只是瞧着她下笔依旧那么重,一点也不顾及她。 先是小声抽噎,没过几秒就绷不住了,抽得越来越厉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砸在桌上,双手抓着顾棠晚的手腕不放,连喘口气都带着哭腔。 顾棠晚顿了顿,下意识放缓了动作。按着她脑袋的手一松,落在脸上,抹去她的泪。 她俯下身咬着小崽子的耳朵,哑声道:“昭昭,可要小声点,别忘了这里可是你的办公室哟。” 手指擦到嘴角时,奚昭野张大嘴巴,用力咬住了。 腿抖个不停的小崽子一边流眼泪,一边瞪着顾棠晚。 哪怕她死咬着唇,可是她有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唇齿凌空,会发出声音。顾棠晚一点节奏都没有,又很重很重,比她们先前所有的都要重上几分。像是要将她弄死一样。 她快忍不住了,这样会被外面那些人听见的。 外面那些人会听见的。 会听见的。 虎牙嵌进皮肉里,顾棠晚眉头也没皱一下。她只是瞧着她。 牙齿陷进皮肤时微微发颤,闷哼声被死死堵在喉咙里,手侧很快渗出细小的血珠,她依旧咬得很紧。像是被欺负出了血性,跟她杠上了。 看来,还是没吸取教训,还是很欠收拾。 她有没有教过她,遇到敌我差距悬殊的时候,一定要服软,保护自己为重。若不然吃亏的只会是她,还会吃亏得更多。 况且今日之事又与她挥着拳头出去打架更为不同,别人打她,她也可以打别人。 这事从头到尾,从上到下,从里到内,被欺负的只有她,她没有一点损伤。 看来还是没学会啊,就让她这个做老师的好好教教她这个不听话的学生吧。 顾棠晚轻笑了一声,那只手也不收回来,任由她咬着,任由血腥味在她口腔里蔓延。 办公室里没有一点杂音,只有墙角水管渗出的水声,淅淅沥沥地顺着水管往下滴,声音不大,却在这里被无限放大,每一滴水珠落地的声响都听得清清楚楚。 在顾棠晚俯视的眼神下,脚尖不受控制地颤,抖得膝盖打弯,一点点往下滑,眼看着就要跪在地上了。 顾棠晚居高临下看了她一会 ,见她依旧咬着她的手不放,通红着眼睛,眼泪往下滴,抽得快喘不过气了。 她只是伸出手臂将她捞了上来,依旧放回了原位,打算继续。 小崽子的身体缩了一下,想要躲又被她按住。最终只是努力掀起眼皮瞪着她,哭得更可怜了。 怎么会这么犟,她就没见过比她更犟的小孩。犟到都已经这样了,根本受不了快昏过去了,都不喊她一声。 她说一声喜欢她,她还是她的女朋友就这么难吗? 就这么说不出口吗? 她是她的老师,是她的女朋友,是她日后相伴一生的人。在她面前,她不必伪装,不必斟酌,她只需要做她自己。 第109章 若不然,就是她太无用了。 明明她知道,只要她说一声,她不忍心再欺负她的。 手指动了动,轻而易举地从她嘴里抽了出来。事实上,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力气咬她,小虎牙焉了吧唧地搭在她的手上。 钢笔啪嗒一下放回了桌上。 她叹了口气,什么火见她这样也发不出来,只得憋在心里,自己消化,或是等待再一次的爆发。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要审讯一些话。 顾棠晚将桌上的文件扫到干净的地上,而后将她抱在了桌上。她勾了勾手指,轻轻地。 “昭昭,知道我是谁吗?” 眼前的东西晃晃悠悠,脑子晕乎乎的,连顾棠晚跟她说话她都要反应一会。 飘飘忽忽像是要上天了,这时,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温柔轻缓。 刻进顾棠晚肉里的指甲慢慢松开,奚昭野瘪了瘪嘴,格外委屈地抽泣道:“顾棠晚……你……你是顾棠晚。” “混蛋,大混蛋,王八蛋……再也不……喜……唔” 顾棠晚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她掐了下她的脸颊将她后面的话掐没了。 她决定为了昭昭的安全着想,忽略这句话。 “不对。再说。”湿润的嘴唇轻吻着她的脖子,向下轻咬。 “……顾……顾老师……”眼眸蒙了一层水雾晃荡着,奚昭野努力将涣散的眼瞳聚焦在她身上。 “再说。”顾棠晚见她抽泣地喊了一声便不说了,不太满意。 “棠晚……顾棠晚……顾老师……” 顾棠晚勾起唇角,温柔地应了一声。 “继续。” “顾老师……顾老师……” “喜欢我吗?”喊了不知道多少声,顾棠晚终于放过了她。 她轻轻吻着,拉出的银丝下,她朝其吹了口气,毫不意外地见她的鸡皮疙瘩窜了起来。 “喜……喜欢……” “喜欢谁?”她张嘴咬着她最大的疙瘩,慢慢吐出这句话。 “喜欢……喜欢……你。” “我是谁?” 奚昭野眨了眨泪眼朦胧的眼睛,哼了一声后将脑袋轻轻地搁在她的肩膀上。 “顾棠晚。” “那连起来呢。” 手腕上青筋暴起,顾棠晚也不急,倒是奚昭野紧紧揪着她的衣襟,哆嗦地往她怀里缩。 “喜欢……喜欢顾棠晚……喜欢顾老师。” “喜欢……你” 抽搐的身体下,奚昭野又哭了,呜咽地像只受欺负的小狼。 “好了,不欺负你了。”顾棠晚将奚昭野搂进怀里,拍着她的背。 “明日再找你算真正的账,现在累了就睡吧。我收拾一下带你回家。” 顾棠晚将她皱巴巴的衣服穿好,理了理。 嗯,上面东一块西一块都湿了,有几个地方被她撕破了。 她将自己身上的风衣脱下来往她身上一搂,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只留下了一个脑袋。 手指紧紧揪着她的衣领,奚昭野眼睛都快闭上了,就是不放手。 每次这种时候她都很黏她,要赖在她怀里一个晚上。虽然正常情况下她也喜欢赖在她怀里。但这又格外不同。 “乖,我马上就好了。总不能明早让保洁收拾吧,奚总。” 那句奚总很是管用,奚昭野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松了手。 待顾棠晚将一切整理好时,奚昭野已经倚在椅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顾棠晚弯腰想要将她抱起来,刚一碰上,就见奚昭野努力掀起眼皮,站了起来,在顾棠晚的支撑下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那腿出奇的软,哪怕将重量都支撑在顾棠晚身上,她依旧打着颤。 “好了,我抱你出去吧。”顾棠晚轻声道。 “不要,有人。”奚昭野打了她脖子一下,对此她还是很有怨念的。 “没人。都已经11点多了,哪还有人啊。我快8点进来的时候她们便下班了,一个人都没有。” “骗你的呢。” 果不其然,得到了愤怒的一巴掌。 第104章 意识像是裹了层棉花慢慢地浮了起来, 奚昭野被一捋刺眼的阳照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脑袋还昏沉着, 稍微一动,便觉得不对劲。 浑身像被泡在了温水里又捞出来,软得提不起劲,连骨头缝里都透着股酸。 特别是小腹和腿间,坠得发沉。奚昭野显然想起了什么,涨红着脸便开始骂人。 嘴巴嘟嘟囔囔个不停。 反正现在顾棠晚又没在。 就算是她在,她也照骂不误,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咦,这是什么地方。是顾棠晚在京都的家吗? 眼珠子在这个格外陌生的地方转悠了一圈。她这才发现她压根就没有来过这里。 记忆的最后, 她被架上了车, 而后便昏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全屋是温润的珍珠白,没有半点冷硬感,墙面嵌着浅浮雕花纹。巨大的落地窗挂着三层白帘,最里层是透光的真丝, 阳光滤进来成了暖融融的光斑。 跟顾棠晚在榕县的风格很像。 奚昭野缓了一会, 想要坐起来。软和的被子从肩膀滑落,露出她白皙的肌肤。 奚昭野懵了一会, 抓着被子将自己胸前的红痕包裹住了。气愤骂了她好几句。 顾棠晚这个混蛋,变态,流氓。 她回来的时候明明是好好的,衣装整洁,怎么就睡了个觉,连衣服都没了。 一丝不缕就盖了层被子,那顾棠晚昨晚是抱了多久啊。 她睡前给她清洗的时候眼睛是不见了吗?没看见她什么都没有吗? 以往有的时候结束后,她太累了就会瘫在床上不想动, 这时候顾棠晚都会给她清洗。 她会将她的湿衣服换下来,而后拿毛巾将她身子擦干净,再给她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一般奚昭野在顾棠晚轻柔地拿毛巾擦的时候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但无一例外第二天是有衣服的,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她这次怎么只懂得给自己穿衣服,不懂得给她穿? 不给她穿也就算了,她怎么也不给她拿一套衣服啊。眼珠子不信邪地在床上转了好几圈,还是没看到一件衣服。 奚昭野怒了,她揪着被子将自己紧紧包裹住,想要出去去找顾棠晚算账。 刚想下床,她就觉得脚踝一沉,拴着她寸步难行,压根下不了床。 她这才意识到什么,掀起被子朝下看。 银色的链条贴着脚踝,其上覆盖着几层毛茸茸的软垫。链条顺着床沿垂下去,牢牢锁在床脚的固定扣上。长度算得刚好,坐起身时链条松垮垮垂着,可只要身子往床外探,链条就会猛地拽住脚踝,把人硬生生拉回床上。 再怎么挣,脚踝都被那圈链子困着,压根没有下去的可能。 “顾棠晚!” 奚昭野气得脸都红了,脚蹭蹭蹭踹着空气,银色的链条哗啦哗啦响着声,格外的刺耳。 奚昭野如今简直就把空气当成顾棠晚的肩膀踹。 这根本就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那链条就是根据她的脚踝专门定制的,大小适宜,软硬适中,若她没有下床,几乎都感受不到它的存在,更不要说疼了。 先前她也只是觉得脚踝上似乎有个东西,没有很在意。 “xxxxx,xx,xxx。”气急了什么也骂的出来,骂了一会骂累了。 奚昭野便坐了起来折腾那条链子。 使出平日吃奶的劲道扯着那条链子,弯过来扭过去,暴力拆解着。 只是,若真的那么容易徒手便可以扯掉,顾棠晚花大价钱做的强化版防摔防火防水的链子不就花冤枉钱了。 顾棠晚端着早餐停在了门前,她听到了里面闹腾的动静,等了许久,等里面那个精力旺盛的小崽子闹腾累了,坐在床上中场休息,她这才开门而入。 “大清早的,是谁惹我们昭昭生气了?气得一身的汗。” 似有所指地在她裸露在外的身体上转了一圈,顾棠晚似笑非笑道。 “顾棠晚!!!”将被子严严实实往自己身上遮,奚昭野坐在床上,一双眼睛瞪得圆润,气呼呼的。 “闹腾了这么久想必饿了吧。来,这是我让顾家那边的阿姨做完送过来的。” “有你最爱吃的包子和豆浆,我试过了,味道不错,来,我喂你。” 顾棠晚将餐盘放在一旁的桌上,而后将手垫在包子下夹了过去,递到坐在床上的奚昭野嘴边。 “啪。”手直接将包子打开,掉落在地。 奚昭野扯着顾棠晚的衣领,露出两颗虎牙,尖利地抵在她的脖颈上。 “给我松开,我不喜欢这样。” 顾棠晚眨了眨眼,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勾起唇角很温柔地笑了。 她伸手将奚昭野搂入了怀里,将最脆弱的部位递到了她嘴边。 第110章 她生气想咬便咬吧,这件事是她做得不对,她别憋在心里气坏了。 脖颈处传来一阵刺痛,那排尖利的牙齿精准地咬住了她颈侧最脆弱的动脉处,齿尖深深嵌进皮肉,却没立刻咬破。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齿尖微微用力,皮肤已被压出细小的凹痕,下一秒仿佛就要刺破肌肤,喷出血来。 奚昭野重重推了顾棠晚一把,将她推开。 眼尾斜斜上挑,瞳仁缩成细窄的竖线,那双类狼的眼睛浸在浓稠的血红里,死死锁着目标。 狠厉的光从眼底翻涌出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用利爪撕碎眼前一切。 她的小狼总算向她露出了爪牙。不知道被她抓会不会很疼。 但即使如此,哪怕被她抓得鲜血淋漓,她也要将她困在怀里,困在她身边。 她是她的,只能是她的,谁都没办法将她抢走,哪怕是她自己都不可以。 至少,奚昭野还喜欢她的时候不可以。 她不喜欢了,可以随时将她丢掉。她会努力克制自己不将她关起来的。 “顾棠晚,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要将我关在这里吗?” 奚昭野伸手拽了下那条链子,高声道。 顾棠晚沉默地看了她一会,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奚昭野这才发现顾棠晚的脸病态般的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眼底淡淡的青影格外的扎眼。 虽然没有回应奚昭野的话,顾棠晚的眼睛却红了。 没掉泪,可那双眼睛里盛着的湿润,像含着一汪快要溢出来的泉,连眨一下眼,都像有细碎的水珠要顺着泛红的眼尾滚下来。 “别离开我,昭昭。” “你若是因为我辞职生气了,我会重新回学校上课的。都听你的,你别生气。” 奚昭野愣了一下,她瞪了顾棠晚一眼。又心疼又气恼。 “顾棠晚,你知道我的意思的。” “若你只是因为我回去,那我看我们还是……还是……”奚昭野觉得她的心很疼很疼,像是被突然摔成了五六半,疼得她连那句话都说不完整。 明明,她一点也不想离开顾棠晚,她很喜欢她很喜欢她。 她爱她,她爱她6年了。 年少时的她甚至觉得她可以为她做一切,哪怕为她去死。 所以那一天下定决心要离开她,她也不敢当面与她说,她怕一看到她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她只敢趁着她睡着了,一边哭一边跑,跑到动车站,坐最早一班的动车。 昨晚,她看到她的第一眼,不是震惊,不是害怕,而是欣喜。 她想顾棠晚来找她了,她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她这几天茶不思饭不想,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恍恍惚惚的。 身体在京都,坐在办公室里,灵魂却依旧在榕县上空荡漾。牵挂在顾棠晚身边。 她在想,她的棠晚是不是很难过,有没有哭。会不会很恨她,恨她就这么将她抛下了。 她就坐在办公室里,从凌晨一直坐在半夜,眼眶红红的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有人进来时她甚至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困了就趴在办公桌上眯一会,饿了就吃办公室里备好的泡面。 每天早晨太阳升起时,雷打不动地坐在桌上瞧着,似乎这样,她就可以透过太阳看到顾棠晚了。 奚昭野比4年前她被顾棠晚赶出来还要难过,还要心痛。 因为,这次是她提出来的,是她主动离开她最爱的老师。 第二个反应,才是逃跑,她怕顾棠晚一说话她就什么都答应了。 可是,顾棠晚根本就不让她跑,她将她按在桌子上,发疯般地折腾她。 她不知道她到了几次,也不知道她们的以后会怎么样。 但是她知道,站在她背后正在弄她的是顾棠晚,虽然是格外生气没什么温度的顾棠晚,但她依旧很喜欢。 慢慢的,她放弃了挣扎,默认她对她做的一切。 她想,明天再离开她吧,今天就让她再放纵一夜,好好地跟她道个别。 让她和顾棠晚的距离近一些,再近一些,哪怕融进她的血里刺入她的骨里她都是愿意的。 因为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顾棠晚。 她爱她。 “唔……” 话还没说完,顾棠晚便掐着奚昭野的下颚重重地吻了上去。 呼吸被一点点的掠夺,手掌抚上了她的后脑勺,她不容许她有半分躲闪。 唇齿间的碰撞带着灼热的力道,吻得她唇瓣发麻。咸湿的泪砸在奚昭野的脸上。渗入她们交合的唇瓣里,被顾棠晚搅动着咽入了两人的喉咙里。 “真傻。”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孩子。” “老师若是再拿起戒尺,自然会承担那份责任,不会因为谁。” 第105章 一吻毕, 奚昭野伸出手掌将凑上前想要接着亲的顾棠晚推开了。 顾棠晚有些哀怨地瞧着她,被拒绝了。 她退而求其次地吻着她的掌心。 微凉的脸颊蹭着她的手掌, 她轻声道: “怎么了,不喜欢吗?” “顾棠晚你别打岔,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奚昭野瞪了一眼没个正经的顾棠晚,将她那手抽了回来。 “自然是昭昭想的那个意思。” “昭昭不是不希望我因为和你在一起,而失去了乐教爱生之心吗?” 奚昭野闻言抿起了嘴唇,绚烂的眼瞳黯淡了几分。 是啊,她不仅不希望,还在怕。明明她从小便天不怕地不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可她居然会怕。她怕因为她的喜欢, 将顾老师给害了。 害得她再也提不起笔拿不动戒尺, 出现在那三尺讲台上。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哪怕每日都与顾老师待在一起,实现了她的夙愿,她也不会安心的。 她会日日夜夜透过顾棠晚的那张脸, 瞧着讲台上侃侃而谈的顾老师。 越瞧越觉得心痛, 越瞧越觉得不安。越觉得都是她害的,都是她一意孤行才造成的。 她这样与学生时期想要和老师谈恋爱害老师丢掉工作的坏孩子有什么区别? 那时候, 就不止顾老师过不了心理那一关,她也过不了。 “好了好了,别抿嘴,这样子可就不好看了。我们家昭昭就应该笑,灿烂无虑的笑。” 顾棠晚伸出两只手指,将奚昭野绷直了往下瞥的嘴角向上扬,摆出了个大大的弧度。 “这样就好看多了。” 都到了这种时候,顾棠晚居然还在逗她。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磨磨唧唧就是不说,能不能说清楚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啊。 她这边七上八下,始终没有个落脚的地方。顾棠晚还笑得出来。 她都快要急死了。 “啪!”奚昭野拍掉了顾棠晚在她脸上作怪的手,搂着她的腰一扯,翻身而上,将她压在了床上。 她低头含住了她的耳垂,虎牙轻轻蹭过那片柔软,带着细微的刺痛感。随即舌尖抵上来,缓慢地舔舐着耳垂边缘,温热的触感让那片皮肤迅速泛红,不过几秒,耳垂就变得又红又烫,连带着脖颈都漫上薄红,呼吸乱了节奏。 “顾老师,说不说。”膝盖抬起,将顾棠晚的膝盖分开,并了上去。 奚昭野挑起顾棠晚的下巴,扬牙威胁着。 顾棠晚闷哼了一声,黝黑的眼眸慢悠悠浮现出薄雾。 手顺着奚昭野的手臂而上,落在了她的脸上,顾棠晚抬起眼眸,轻轻抚摸着在她身上肆意的小崽子。 红唇微张,率先吐出的不是解释,而是一阵轻喘。 缠在奚昭野脚踝上的链子随着奚昭野的动作,叮当作响,很是悦耳。 至少,奚昭野是这么觉得。 她就是刻意抬起这条腿,刻意要让顾棠晚听着,她不仅要让她听,还要她听好久。 “顾老师,你不说学生就要一直逼问了。逼到老师说出来为止。” 身前的衣襟被她的尖牙扯得差不多,磨出一片片红痕。 奚昭野有些含糊地逼问着。 顾棠晚不仅年纪比她大,其余方面也比她大,她最喜欢了。 不同于她的青涩,含苞待放。顾棠晚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魅力。 她几乎每天都要赖在她怀里很久。 听到学生那个字眼,顾棠晚不由自主抖了一下。腰临空了一顺,又被锲而不舍的膝盖追了上去。 奚昭野往日其实没怎么在这事上唤过她老师,除却顾棠晚自己自称。 因为哪怕顾棠晚不说,奚昭野也隐约猜到她有些介意,就是不知道她介意到什么程度,所以她都尽量避免了。 她往日只会说,棠晚真棒,棠晚我们换一个姿势,我想要这样。棠晚棠晚我还想要,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棠晚这样好美,你不觉得吗…… 其实,她很喜欢在这种时候唤她老师,无论她在上还是在下。 第111章 顾老师,你瞧着我的脸的时候会想起先前是怎么给我上课的,是怎么教导我的吗? 我会,我每次这样仰头瞧着你,泪眼朦胧地瞧着你不怎么变的面容,感受着自己身下的跌宕起伏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 想起你是我的顾老师,想起你手把手教导我,想起你拿着戒尺教训我,想起在学校的所有时光。 在奚昭野眼里,她一直都是她的老师,从头到尾都不会变。 哪怕她们谈恋爱了,她们在学校里的那段时光也不需要任何避讳,是可以拿出来当做美好回忆时刻怀念着。 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需要被道德谴责。 可能,她就是一个道德水平不怎么高的人吧。在那样的家庭长大,又怎么指望她多么高风亮节。 哪怕在顾棠晚面前多闹腾多绚烂,都无法掩盖她身上那类兽的气息。 她是匹狼,从小的食物是抢来的,衣服是破碎的,身体四处皆是伤。接受的教育就是弱小就要挨打,想要活命就要放下自尊,任打任骂。 因此,她的自尊心格外的强,道德感尤其的弱。 跟了顾棠晚以后也不过是半道接受了些许教育,在她面前刻意收起利爪,洗心革面。还不至于泯灭了她的本性。 她甚至在想,要不然让顾棠晚多做些脱敏的训练,比如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低吟着听她一声声喊着顾老师。 说不定听久了,就习惯了,能够接受了。 只不过她喜欢顾棠晚,很喜欢很喜欢,不想让她痛苦,让宝珠蒙尘罢了。 若挡在她们面前的不是顾棠晚的心理障碍,而是一个人的话,奚昭野早就不知道使出什么手段将障碍扫除了。 “顾老师,躲什么,不喜欢学生这样唤您吗?” 奚昭野挑衅地将脚上的链条晃地更响,毫不意外感受到她颤抖的身体。 牙齿咬着她最脆弱的脖颈,感受着动脉急促地跳动。 奚昭野学着顾棠晚说荤话的句式,又清脆唤了几声。 虽说是对顾棠晚说荤话,欺负顾棠晚,她自己也红了脸,白皙的耳垂鲜艳欲滴。 她今日这般,也是为了测试顾棠晚。 若是她还是不能接受,自然就会将她推开,结束这一切的。 这般想着,奚昭野接下来的行为就越发的理直气壮。 胡作为非弄得床榻上淅淅沥沥的。 这反了天的小崽子。 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好的不学学坏的。 波光粼粼的眼眸颤了颤,顾棠晚抖了好几下,哪怕心底骂了几句,她对她的行为却格外纵容。 双手搂着她的腰,承受着她的一切。 她哪里不知道奚昭野在想什么,这样对她进行测谎是吧。 那个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天天想一些歪门邪道。 但顾棠晚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办法。 裤子被她一扯,完完全全落在她手上。 她甚至还得意洋洋地拿到她眼前展示了一会。 睫毛颤了颤,脸颊燥红得不成样,顾棠晚闭上了眼睛,而后。 身体一僵,她还未完全适应,就听到那个小崽子威胁人:“看着我,顾老师,看着我的脸。若是你闭上眼睛就别怪学生更加不敬了。” 欠教训。 顾棠晚喘了一会,抬起微红的眼眶,瞧着朦朦胧胧的奚昭野。 她哑声唤道:“昭昭……” “等会……” “才不要,我看老师很是能接受。若是晚了效果就没那么好了。” “瞧,这不是按照学生的意思做了吗,真是个乖老师。” 眼尾渗出星星点点的水泽,顾棠晚没忍住,用力掐了奚昭野的脸颊一下。 而后,抑制不住的抽搐,她轻哼了一下,哑声道: “抱我……昭昭。” “抱着我。” “啊。”奚昭野也没想到效果这么好,顾棠晚真的对这些字眼这么敏感啊。 她立即停下手给了顾棠晚一个大大的拥抱。 将顾棠晚凌乱的发丝整理到耳后,而后擦去她脸上的汗。 见顾棠晚缓过来的奚昭野很是得意,她趴在顾棠晚胸前,扬扬道:“厉害吧厉害吧厉害吧,顾老师,我是不是弄得你很舒服啊。” 顾棠晚懒懒地躺在床上,雨后天晴的眼眸十分透亮,她伸手捂住了那个聒噪小崽子的嘴巴,对她的话置若不闻。 让她再嚣张一会吧。 她的身体昨天那般折腾,如今还没缓过来,可经不起她的那些教训。 虽然她觉得这个小孩上蹿下跳一点也不受影响,应该也可以。 但还是稳妥一些,别弄肿了。 身体完全恢复了再教训也能尽兴不是吗?可是有不少新鲜的玩意。 她想,她的昭昭应该很是愿意和她一同探讨。 比如那把独属于她的安全卫生不用消毒就可以进的教鞭。 炫耀了一会,奚昭野这才想起来自己最先的目的,她轻咬了顾棠晚一口,拉长尾音。 “顾棠晚~顾老师,你怎么还不将话说完啊。” 这会,这个小崽子倒是想起正事了。 顾棠晚瞥了她一眼:“你倒是让老师说出口啊。” 奚昭野转悠了下眼珠,没忍住笑了出来。 “那是我太厉害了,哎呀,没办法。” “是,我的崽崽很厉害。” “顾棠晚~你不要夸我,夸得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崽子闻言将脑袋埋进了顾棠晚的怀里,疑似冒了烟。 顾棠晚轻轻揉着她的脑袋,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第106章 “我的意思昭昭不是猜到了吗?” 顾棠晚垂眸瞧着趴在她胸前的奚昭野, 微勾起了唇角。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不要猜, 你快说。” 奚昭野闻言冷哼了一声,她侧着脸听着顾棠晚心脏的跳动声,拉长语调催促着。 她是从顾棠晚刚才的表现中猜到了,但她要顾棠晚亲口说。 亲口说她已经度过心里那一关了,不仅会跟她永远在一起,还会回学校继续当老师。 顾棠晚将奚昭野心中想的那句话几乎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而后,她笑得很是温柔,点了一下奚昭野的鼻子。 “是这句话吗?昭昭。” 奚昭野下意识点了下头,神采飞扬得很是高兴。 而后, 她似乎想起什么, 皱着鼻子,扬声道:“一遍不够,你再说一遍。” 见顾棠晚只是浅浅地瞧着她,并没有行动。 奚昭野不满地直起身来, 窸窸窣窣挪着位置, 嘴唇从胸口挪到了肩膀,下巴搁在她的锁骨上。 她伸出两只手扯了扯顾棠晚的脸, 白皙的脸颊立即被捏得嘟起来,像鼓着气的金鱼。 与顾棠晚平日里的形象格外不同 奚昭野没忍住笑了一声,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灿烂极了。 好生放肆,没大没小。 顾棠晚心想着。 那还不是你纵容的,都是你惯的,要怪就怪你自己,可不能怪到我头上来。 奚昭野似乎看出了顾棠晚心中所想, 眨巴着眼睛回答着。 那双眼是极漂亮的琥珀色,瞳仁边缘泛着淡淡的金箔光泽,眨眼时像有细碎的星光落在里面,明明是温润的色调,却透着股绚烂的劲儿,连看向人的时候,都像带着层暖光,让人瞧得心软软的。 顾棠晚轻笑了一声,默认了。 是她纵的,这么好的小孩她就是偏爱得再多也嫌少。 况且,她是她女朋友,她不纵着她纵着谁。 脸落入了奚昭野的手中,搓搓揉揉了一会后,她这才想起自己刚才的目的。 鼓了鼓嘴巴,她的记性可没那么差,不至于一会就忘。 都是顾棠晚的错,是她用自己的美貌勾引迷惑她。 有错就要罚。 奚昭野吧唧一下亲在顾棠晚被强制嘟起的唇上,亲了一次不够,又亲了一次,将她的唇润得水光透亮后,她才直起身来,清脆响亮命令着: “顾老师呀,快说快说,不然你漂亮的脸蛋就要永远落入我的魔爪里,任我宰割了。” 她现在不就躺在这任她宰割吗? 顾棠晚捉住了她作怪的手,放入嘴中轻咬着。 她抬眸瞧着她,黝黑的眼眸完完全全倒映着她的面容。 “你的顾老师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 “奚昭野会永远和顾棠晚在一起。” “满意了吗?还要吗?” “说多少遍都可以。”顾棠晚伸出舌勾了勾她的手指,那一下又轻又快,细腻的触感裹着暖意,带着点狡黠的痒。 奚昭野蹭的一下脸颊全红了,她刚想缩回手。就见顾棠晚抬眼笑,眼里满是捉弄人的光。 “害羞了?刚才不就是用这根指头吗?” “顾老师,你别说话。” 奚昭野将热乎乎的脸埋进了被褥里,通红的耳朵贴在顾棠晚的侧脸旁。 第112章 顾棠晚低低地笑了好久。 笑完了,见她的小崽子还像鸵鸟一样埋在被子里,她这才将她的指头拿出来,伸出臂弯将她捞了出来。 “闷在里头不热吗?好了,不逗你了,我不说了。” 将她湿漉漉的发丝别到耳后,顾棠晚搂着她的腰,亲吻着她的耳垂。 亲得她的腰立即软榻了下来,趴在顾棠晚的怀里。 感受着她的手顺势而下,奚昭野一个激灵,啪叽一下拍掉了。 “等……等一下。” 顾棠晚闻言止住了动作,她睁开眼眸,认真询问着。 “是不是有些疼?抱歉,我昨晚有些不受控制,下次不会这样了。” 只要她不离开她,不触碰她的底线,她下次会让她舒舒服服地接受欺负,接受惩罚。 其实昨晚她也很舒服吧,就是时间有些长了,再加上钢笔到底坚硬,不比她新买的那些物品,所以才有些受伤。 下一回她会吸取教训,用专门准备的物品。 “是外面疼还是里面疼,昨晚我看着有些肿上了一回药,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让我瞧瞧,还严不严重。”顾棠晚戳了戳自她说第一句话便扯过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崽子的脑袋。 小崽子双手紧紧抓着被子,瞪了她一眼:“你别一本正经说着这些话。” 见顾棠晚依旧盯着她,那目光像是x射线一般,恨不得透过被子,直接照向目的地。 奚昭野将被子又抓紧了些,只得嘟嘟囔囔地补充着: “其实除了腰和腿有些酸以外,没什么难受。顾老师你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受控,不用愧疚。” 她本以为这句话说完,顾棠晚便不会抓着这件事不放,哪知顾棠晚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肉眼可见地瞧着她家小崽子的不自在,顾棠晚勾起了唇角,调侃着: “所以,昭昭的意思是,老师让昭昭很满意?伺候得很舒服?” “嗯?”见她眼珠四处乱飘垂着脑袋就是不说话,顾棠晚微扬尾声。 声音里有些低哑,又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勾人,明明没有再说别的话,奚昭野不知怎的收缩了下腹部,呼吸停了半拍。 “哪怕只听到了声音,昭昭也想吗?” 修长的手指搓揉着她鲜艳欲滴的耳垂,巨大的阴影将窗外洒下来的阳遮盖住了。顾棠晚不知何时将她圈在了怀里。 “才不是这样意思。顾棠晚,你不要乱理解。”奚昭野气愤地推了下她的肩膀,没推动。 她便啪嗒啪嗒摇着头将顾棠晚放在她耳朵上的手晃了下来,顾棠晚瞧着甩出残影根本没办法抓住的脑袋,无奈极了。 “你这样晃不会头晕吗?” “不会。”奚昭野晕乎乎地盯着出现几个残影的顾棠晚,见她没有再动手。 她吸了口气,将那莫名其妙升起来的蠕动压下来,格气硬气地回复着。 “你误解了我的意思。你昨晚欺负我欺负得那么狠,我怎么挣扎怎么哭都不停,就像是要将我弄死在那里。” “动作又重,还快。而且,看到我抖,你都没有拍我的背安抚我,还没有停下来抱我,亲我。” “我才没有喜欢。” 奚昭野将那几个没有说得特别重,显然,她非常不满意顾棠晚昨日那颇为冷淡的做法。 “抱歉,以后不会了,昭昭可以原谅我吗?”顾棠晚垂下眼帘,露出她那格外厚重的黑眼圈。 “别装可怜。”奚昭野戳了一下顾棠晚的肩膀。 有些半薄的身形晃了好几下,才逐渐稳住。顾棠晚只是立在那里。 奚昭野见状扭过头,想让自己心硬一点,争取不理顾棠晚一分钟。 只是,还没过几秒她又扭回了头,惨白的面色,淡青的眼圈。奚昭野颤了颤眼睫,抚上了她的眼尾。 顾老师这几天都没休息吗?因为她吗? 手指一路而下,落在了她的嘴唇上,难得抹上的口红亲花了。 咦,奚昭野敏锐地眯了眯眼睛,唇角怎么有一处红与亲肿的肤色有些不同,她轻轻按了一下。 嘶,顾棠晚轻轻吸了一口气,抓住了奚昭野的手,勉强没有露出端倪。 奚昭野赫然抬起眼眸,那双眼睛沉得发暗,像深夜里潜伏的狼,连眼白都透着股慑人的冷意。 “顾老师,谁动手伤了你。告诉我。” 仿佛只要顾棠晚说出那个名字,她便会立刻露出獠牙,扑过去咬死她。 呼吸微乎及微地颤了颤,顾棠晚在心底暗骂了一声。 顾老师下手可真狠啊。已经一天了居然还能看出来。 她先前不是上了个淡妆涂了个口红吗?难道被亲花了? 她浅浅地摇了摇头,刚想说些什么,便见奚昭野沉声道:“顾老师,这方面我比你懂,别骗我。” 奚昭野从小便打架,哪里不知道伤口长什么样。 该死的,哪个没x没x的小xxx敢动顾棠晚。 活腻了吧,xxx,xxxx 要是让她知道人名,她立即将她家祖坟给刨了。 斟酌了一会,顾棠晚还是说了实话。 她可不想让今日的事情再次重现。 她简洁地讲了一下事情的原由。而后立即接了下去。 “事情已经解决了。顾家那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了。不过那边什么情况也与我们无关,过几天我们便回榕县。没什么事也见不到那些人。” 温和的手揉去奚昭野脸上被激起的戾气,软声道: “昭昭不要担心,已经没事了。” 是顾棠晚她妈! 奚昭野凶戾的眼神一僵,眼神有些闪乎。 呸呸呸,她收回刚才那句话,刨谁家祖坟都不会刨顾老师家的。 未来她可是要和顾老师住在一起的。 她要是刨了她日后睡在哪里。 奚昭野心疼地亲了亲顾棠晚的伤口,有些闷闷的,倒是没再说什么。 别看顾老师一脸嫌弃的样子,但她其实还是挺在乎她的母亲的。 “一定很疼吧。” 她都不敢想那个画面,奚昭野瘪了瘪嘴,眼眶红了。 “不疼,其实她打得不重,就轻轻打了一下。不哭不哭。” “你骗人。不重怎么现在还有痕迹。” 顾棠晚掐了下小崽子鼓起的腮帮,轻哄道:“昭昭若是实在担心,可以多亲一下,那就更不疼了。” 奚昭野闻言闭上眼睛,轻轻啄着她的唇角,她的脸颊,一下一下很是认真。 第107章 “呼呼呼, 不痛不痛。”奚昭野鼓起嘴轻轻吹了几下,轻声哄着。 顾棠晚弯了弯眼角, 看了一眼很是认真的奚昭野。没忍住。 “昭昭,你这是将老师当孩子哄吗?” 她笑着调侃着。 对这种从小到大都没体验过的经历很是新奇。 她母亲就那个性子,做事一板一眼的,从来不会这般哄她。 她姐虽然性子温和,对她极好,但也不会这样。 她们顾家传承至今都没有这么哄孩子的。 奚昭野闻言高扬起脑袋,颇为自得地点了点头。 “这可是我这些年仔细观察学来的,顾老师喜欢吗?” 至于是观察什么学来的,奚昭野眨了眨眼睛。 她小时候想母亲时, 老是会瞧她的邻居们, 看那些妈妈们是怎么和她们的孩子相处的。 或是关心或是斥责,她都记在心上。 瞧着那些孩子在母亲面前嬉戏打闹,看着她们灿烂的眼睛,她似乎也开心了几分。 不过这些就不跟顾棠晚说了, 她怕顾棠晚会心疼或是害羞。 她养的小崽子把她这个老师当成小孩哄, 听上去就违和极了。 眼前的小崽子睁圆了眼眸,亮晶晶地盯着顾棠晚, 满脸的期颐。 屁股后面隐形的尾巴摇摇晃晃,就快要扇出风来了。 她在等她夸她,若是不马上夸她,那尾巴就会晃得更厉害,使劲摇着她的衣袖,誓要她将夸奖之语一字不落地说出口。 若是拖到一定程度,没如她所愿,她便会恼羞成怒, 啪地一下将她推开,气呼呼地蹲在角落里鼓着嘴,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 十有八九是在抱怨她的冷心,说她真狠心,看她做得那么好,居然不顺着她的心意哄她。居然无视她,她要生气了。 不过每次虽然都这么说,没过一会自己就把自己哄好了,屁颠屁颠地回到她面前,缠着她。 顾棠晚莞尔一笑,她亲了一口奚昭野已经有鼓起来迹象的脸颊,宛若吃雪媚娘一般嗦了一下,吻出了一个红痕。 “喜欢,昭昭无论做什么我都喜欢。” 也就只有这个小崽子会这般哄大她十岁的她。 “真的?”奚昭野的眼睛更亮了,她紧紧地盯了顾棠晚一会,见她如沐春风满脸的温柔,期期艾艾地重复了一遍: “我做什么你都喜欢吗?” 第113章 “那我以后要是有哪里做错了,你也喜欢吗?不生气不揍我不罚我吗?” 最好之前的也可以既往不咎,奚昭野暗自想着。这才是她说这句话真正的目的。 她知道顾棠晚对她不说一声就直接分手离开的做法很生气。昨夜直接在公司将她教训了一顿,但那还没结束。之后指不定要怎么折腾她。 趁着现在顾棠晚正高兴着,赶紧将这件事揭过去,若不然等她想起来了,她估计不是腰疼就是屁股疼。 顾棠晚是不会打得太重,每次她一呜咽她就心疼,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一下子就没什么感觉了。 但她现在多大了,她已经22岁了,大学毕业还是一家公司的总裁。 不说公司多少大吧,她都是个领导者,从事的又是保镖这种需要武力值的行业,被这样教训也太丢脸了。 而且,她知道她怕羞,每次教训都会……都会让她身上什么都没有,再揍她。好让她深刻地记得。 太丢脸了。 精致的脸颊上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奚昭野轻轻锤了一下并无应答的顾棠晚。 顾棠晚,顾老师,顾姐姐,快说你什么都喜欢,应答我一声啊。这样,我就有理由搪塞这次的惩罚了。 这小崽子心里在想什么真以为她不知道吗?她从她还是她的学生的时候就将她带在身边,她眼珠子一转她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鬼主意了。 想赖过,没门。她可是为了不让她受伤,考察了好多产品。 再说了,买那些产品也是必然的。她虽对自己的手很是满意,但到底不如那些产品花样多,又会加热又会震动的。 她怕昭昭有一天腻了,想要离开她。毕竟她比她大了十岁,到底不如那些同龄人,与她有共同话题又满是朝气。 所以,她便准备了很多,她们可以一样一样试过去,用在她身上或是昭昭身上都可以。 最好让她喜欢上,永远也别离开她。 当然,她极大几率也不会让她离开的。 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她更爱奚昭野,也没有谁比她更会照顾她。 既然如此,旁人有资格,为什么她不可以。 她大她十岁又如何,她曾经是她的老师又如何。 她从前将她养的很好,此后也会,一直到生命的尽头,她都会守着她。 她要她永远肆意张扬,璀璨绚烂。 顾棠晚瞥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似笑非笑道: “那要看昭昭犯的是什么错了。” “若是像偷吃零食,熬夜打游戏,未按照时间稍微晚归一会,老师都可以不计较。” “昭昭年纪小,这些事物的诱惑太大,一时没忍住,都可以理解。” “但若是其余的,像是什么偷跑之类的。”顾棠晚一顿,蹙眉凝脸,瞧上去竟跟4年前顾老师发怒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她扣着她的腰一带,将她按在了怀里,啪的一下重重打在她的臀上。 “那就仔细点你的皮。小心老师把你屁股打烂。” “哇。顾棠晚你偷袭,你说话不算术,你骗人。”奚昭野嗷了一声,在她怀里上蹿下跳地挣扎着。 顾棠晚无语地瞧着怀里半点也不安分的小崽子,是猴子吗?她松了手。 就见奚昭野一下窜到床尾,又用被子将自己盖的严严实实。 保证自己的重要部位被完完全全地保护了起来。 一床被子就能挡住她?她若是想追,天涯海角她都会将她抓回来,教训死。 只是这件事到底是她有错在先,是她有了心结并未解开,才让奚昭野觉得愧疚不安,尽而离开。 虽说对奚昭野的行为依旧很生气,但她也知道不是因为七七八八比如厌了啊比如无趣啊之类的理由。 心里那些得知奚昭野离开后升起的戾气消散了许多。 若真是因为那些原因,她的昭昭此时就不会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与她讲话了。 她会不着片缕地被绑在这,安上许多东西,她不会让她有空闲的时刻的。 想要空闲除非她被做昏过去。 她每次虽然都想着若是昭昭日后想走,便放她离开,她能与这么好的小崽子在一起这么久应该知足。 但说实话,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时候的她能不能控制住她自己,坚守自己的本心。 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刻,她就会不由自主地多爱她一点。 而她的脾气跟她母亲一个样子,算不上好,控制欲又强。 脾气一上来关她的概率远比成全她的概率大得多。 为了保住她岌岌可危的本心,她得给昭昭一些后手。让她那时候有走的资本,不至于被她那么欺负。 她的小崽子就应该肆意,想去哪里都可以。便是未来的她也不可以欺负。 顾老师似乎给她拨了一些人,她一直没用,她想一想哪些人适合给奚昭野。 希望只是后手,永远也不需要用到。 顾棠晚默默按下由于那点猜想升起的戾气。温柔地冲戒备瞧着她的奚昭野一笑。 “好了,不逗你了。昨日你累了,今天不罚你。” “再说了哪次罚你你真的疼,那哼哼的声音一听就知道你在装,再生气最后不都演变为让你舒服吗?” “你不舒服吗?老师看未必吧。” 轻描淡写下,奚昭野立即破防了。 她顾不上有被顾棠晚抓住教训的风险,一下窜了上去,一口咬住了顾棠晚的脖颈。 咬了一会,她才抬起红彤彤的脸,瞪着顾棠晚。 “说得轻巧,有本事你被打试试。你的巴掌那么大。” 顾棠晚一顿,又看了奚昭野一眼,抿了一下唇,表情难得有些不自在。 “你那时候为了报复没打过吗?我不是也没说什么,任由你施为。” “你想怎样,老师什么时候没由着你。” “餐桌、地板、沙发……”声音越来越细,顾棠晚的唇抿得更紧了。最后,她将奚昭野的脑袋往胸前按,借此掩饰自己红红的耳垂。 显然,她想起了那个小崽子恣意妄为时做了什么,至少,在她眼里,跟她折腾奚昭野没有什么区别。 “你……你……你……”奚昭野的脑袋宛如被烧短路般,你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一句话。 过了一会,奚昭野这才接上脑电波,重重拍了下顾棠晚的肩膀。 “啊啊啊啊,顾老师你闭上你的嘴巴。不要再说了。” “明明我离开前顾老师你还没有这么会说荤话,才过去了几天,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顾棠晚之前只在她们睡觉的时候说,其余时候最多逗她的时候提一嘴。 哪有像现在这样。 “顾老师,你去哪里进修了?学坏了。” “没大没小。”顾棠晚敲了她脑袋一下,觉得她现在还是出去比较好,她也有些不自在。 这么想,她便把放凉了的早餐端了起来,亲了她额头一下,示意她去加热。 奚昭野笑弯了眼睛,顾棠晚在害羞啊。 一想到她在害羞,奚昭野莫名就不羞了。 她下意识想要出去找顾棠晚。 哐当,还没下床便被拉了回来。 奚昭野瞧着依旧在她脚上的链子,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 顾棠晚怎么还栓着她啊。 第108章 “顾棠晚, 你给我解开。”刚端回早餐,便见躺在床上, 格外无聊的奚昭野大声嚷嚷着。 顾棠晚只是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用装着豆浆的勺子堵住了她的嘴。 “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能骗人。 奚昭野一把夺去顾棠晚手中的早餐,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 而后,伸出了手掌。 “呐,钥匙给我。” 顾棠晚弯了弯眼眸,先是伸出指腹将奚昭野粘上豆浆的嘴唇擦干净,而后, 在奚昭野期待的目光下, 她将自己的下巴搁在了她的手上,蹭了蹭。 奚昭野哪里不知道顾棠晚在装傻,她用指甲挠了一下她的下巴。 掐着她的下颚逼迫她抬起头来。 “顾棠晚,我要的是钥匙, 不是你的脑袋。” “而且我还要上班呢, 你总不能一直将我锁在这里吧。” 顾棠晚眨了眨眼睛,笑得温柔:“现在已经九点多了, 你刚才跟我胡闹的时候可没想起来你今日要上班。” “况且我都已经打听过了,这段时间你公司业务不多,你在家远程便可以处理。待会我便将电脑搬过来。” “我处理完顾家的事后马上带你返回榕县,你这几天就先在这里待着吧。好吗?昭昭。” 黝黑的眼眸里满是奚昭野的面容。 奚昭野的脸一下便耷拉了下去,她抿紧了唇,琥珀色眼瞳里的暖意褪去,露出细碎却清晰的怒意,像阳光被乌云遮了大半。 “不好, 我不同意。” 第114章 “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顾棠晚,我是你女朋友,不是什么猫啊狗啊的,你这样做算怎么回事。” 她踢了踢腿,漂亮的银色链子露了出来,叮当作响。 “若是你因为我不辞而别生气,你可以教训我。我又没说自己没错。” “但你不能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日就喜欢跑啊跳啊的,一会没动就不舒服。我现在都下不了床,怎么参观你在京都的房子,怎么待在你身边叽叽喳喳地跟你说话。” 奚昭野瘪了瘪嘴,越说越委屈。 “我还没参观过你住了这么久的家。这里一定有很多你小时候的生活痕迹,还有很多你的照片。” “少年时期、青年时期……各种各样的照片。” “我比你小了十岁,从来都没有经历过你的前二十几年,你好歹看着我从高中到现在,我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你小时候喜欢什么,是什么性格,对什么话题感兴趣。” “我……我跟你比太小了。” 她没有游刃有余的处事方法,没有八面玲珑的交际手段,更没有她那显赫的家世。 哪怕她作为一家小公司的老板也算见过世面,跑过好多业务,去了好多地方,但她还是经历得不够多。 她的十年她到底应该怎么弥补。 她吸了吸鼻子,将眼里浮现出的水意压了下去。 大声嚷嚷着:“所以,我要看,你赶紧解开。” 顾棠晚掖下了眼帘,奚昭野看不清她到底是什么表情。 她这样会很幼稚吗?稚气的脸蛋,拙劣的掩饰。顾棠晚是不是一直觉得她招呼也不打就分手的处理方式很幼稚。 可是,她已经在努力学习,努力成长了,她正在努力朝她靠近,变成和她一样的人。 奚昭野愣愣瞧着顾棠晚,仿佛又回到了高中的时候,她拼命吃拼命跑,满怀期待地盯着那一条身高线。 她在家里的墙壁上画了无数条身高线,每一条都接近它一点,再接近一点,可是到最后,她还是没能和她一样高。 原来,不只是她,奚昭野也会因为她们的年龄差而感到焦虑吗?可是,她怎么一直也没有觉察出来。 她这么迟钝吗? 顾棠晚带着难以言喻的急切,重重地将她揽入怀中,脸埋在她的颈窝,双臂不断收紧。 像是要冲破皮肉的界限,把她完完全全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抱歉。又让你难过了。” “我不要你道歉。”奚昭野闻言挣扎着想要离开她的怀抱。 顾棠晚道什么歉啊,她又没做错。 “顾棠晚,我今年22岁,刚成年了4年,但我已经是一家公司的老板了。我有拳头有脑子,我不比任何人差。” “你等着瞧,我很快就会赶上你。然后和你并肩的。”奚昭野扬高眉目,露出尖利的牙。 她还是记忆里那个不服天不服地的小崽子。 黝黑的眼眸浸润着水雾,顾棠晚瞧着有些模糊的奚昭野,勾起了唇角。 “都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还哭鼻子,羞。”奚昭野脆生生道了一句,面上似乎有些嫌弃。 真欠抽,顾棠晚想着。 “不过我知道你是因为太感动了。所以没关系。顾老师乖,不哭不哭。”奚昭野将顾棠晚揽入怀里,学着顾棠晚的样子轻轻拍着背。 啧,顾棠晚笑了一声,唇贴着她的肩头落下细碎的吻,格外的温柔。 随即缓缓下移,吻过她颈侧细腻的肌肤,最后停在锁骨凹陷处,落下一个带着眷恋的轻吻。她用鼻尖一下一下蹭着,让她的呼吸里满是她的气息。 她一直很喜欢昭昭身上的味道,像新鲜出炉经过晾晒的棉絮,混着清甜的柑橘香,干净又温暖,让人忍不住想多靠近一点。 灼热的呼吸一呼一吸喷洒在她的脖颈,酥痒的感觉顺着颈侧蔓延,让奚昭野微微蜷了蜷身子。 有些痒,奚昭野稍微偏过头去,耳尖悄悄漫上绯红。 但是她依旧没松手,甚至还将顾棠晚搂得更紧了。手掌顺着她的发丝而下,捏揉她的耳垂。 顾棠晚这样好像一只矜贵的白猫啊,面上什么也没说,却用毛茸茸的爪子踩着她,朝她撒娇。 好喜欢好喜欢。 可是就算顾棠晚朝她撒娇,她也不会心软。 “顾老师,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把链子一事揭过,赶紧将我松开,我好下床。” 她现在想将她抵在书桌上,抬起她的腿,让她的鼻尖一边蹭着她,一边被她查。 顾棠晚赖了一会,总算直起了身子,她并没有理会奚昭野的话,走到床头柜前,从抽屉里拿出了几样东西。 是几条银链子和一个银色的项圈。 她本来定制了一套,刚好对应着四肢和脖子。每个部位都不会空着。 她想着,不乖的小孩就应该这样全头全尾地拴着。小狼嘛,四处撒野惯了,管一管也好。 只是,那夜她瞧着她恬静的睡颜,到底还是没舍得用上。 她只是抱着她坐在床上,瞧着天际一点点地亮起来,在她快要醒的时候,给她的右脚戴上了一条。 她觉得那样有些屈辱,见不得她捧在手心里的孩子那个模样。那又不是她和她睡觉时短暂的情趣,而是要将她拴上几天。 她舍不得。 奚昭野瞪圆了眼睛,顾棠晚怎么还有这些东西,她不给她钥匙就算了,将这些东西掏出来是什么意思。 她要是敢再给她用,她可就要闹了。 顾棠晚像是没看到奚昭野那警惕的眼神般,拿起了那个项圈。 那枚银色项圈极是精致,圈身打磨得光洁如镜,映出细碎的光,边缘还雕着细密的缠枝纹。 “这是我专门定制的,上面刻着我和你的首字母。” 奚昭野闻言瞄了一眼,两枚英文字母gx被巧妙地嵌在圈身中央,字体纤细却清晰,边缘还带着极浅的磨砂质感,与光滑的银面形成反差,简单却透着说不出的漂亮。 顾棠晚将披散而下的黑发拨到了前头,露出白皙的脖子。 她握着奚昭野的手,将其放在项圈上。 “来,昭昭,为我戴上它。” 奚昭野猛地抬起眼帘,下意识想要将她的手抽回来,却被顾棠晚握得很紧。 “别怕,只要这条链子还在你的手上,我就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奚昭野,我知道,我们之间跨越了许多,你对我们的未来有所顾忌也是正常的。其实老师也一样。说好了在一起之后要将心底的想法都说出来,其实老师也没做到。” “但,奚昭野,我爱你,我自认为我们之间的感情足以跨过那些微不足道的阻碍。所以,握紧它,永远别放手。” 顾棠晚将项圈抵在自己的脖子上,还没扣上便被奚昭野一个使劲压在了床上。 她恶狠狠地夺过项圈,气得眼睛都红了:“顾棠晚,谁要给你戴上这个破项圈啊。” “我喜欢你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在哪里写教案呢,你知道什么啊。谁都会动摇就我不会。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以后会不喜欢你离开你吗?” 奚昭野直接将她才穿戴整齐的裤子扯掉,抬起她的腿,驾在自己肩上…… 本来想在书桌上,但在这也勉勉强强吧。 “疼……”顾棠晚压根就没想到奚昭野会这么做,无意识低喃了一声。 “就算你反悔了不喜欢我了,我也会死缠烂打你一辈子,你去哪我去哪,到死你也别想摆脱我。因为我死后也要和你住在一起。” 肩头微微起伏,溢出几不可闻的细微喘息,顾棠晚轻声道:“怎么生气了啊。别生气。” “你……轻点。” 奚昭野重重地哼了一声,将那个项圈放在她微鼓的肚子上,没应答。 “既然你不喜欢那样,带在手上可以吧。”顾棠晚抬起波光粼粼的眼眸,与她商量着。 她伸出了她的右手腕。 而后,两只手腕便被捆在了一起。 “伸一只手怎么够,这样才刚好,你说对吧,顾老师。”奚昭野扬了扬眉,露出两颗尖牙。 空余着的那只手扯着漂亮的银色链子,将她的两只手腕扯到了半空中,摇晃着。 第109章 窗外忽然“哗啦啦”下起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奚昭野刚收回探出去的手, 指尖便凝着水珠,顺着指缝“滴答”往下落,掌心、指腹都浸得湿哒哒,连带着手腕处的衣袖也洇开一小片湿痕。 她得意洋洋地扬高眉目,将其涂抹在顾棠晚起伏不平的小腹上。 指尖滴着未干的水珠,落在小腹上晕开一小片湿,随即指腹轻轻将湿意涂匀。 肌肤上很快凝起一片晶莹,水珠顺着腰线的弧度微微滚动,映着光像细碎的星子, 在那片肌肤上留下水润的痕迹。 “顾老师, 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第115章 奚昭野扯了扯那条链子,晃着顾棠晚的手腕。 “别闭眼啊,顾老师。你不想看看学生在你的教导下是如何进步神速的吗?” “还记得第一次时, 是老师手把手亲自教的, 是您教我如何……” 奚昭野俯身而下,俯在顾棠晚耳边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睫毛颤了颤, 顾棠晚的呼吸不由急促了几分。 这个小崽子,一定要在这种时候唤她顾老师,自称学生吗? 平日里没大没小极了,唤顾老师的频率可没有唤她顾棠晚的频率高。 “够了。”她没忍住,哑声训斥了一声。 “顾老师,你在说什么啊,我没听见,要不再大声些。”小崽子无辜地眨了眨眼, 脆生生道。 指尖在晶莹的小腹上轻轻打着圈,指腹贴着细腻的肌肤慢慢揉动,时而稍用力按压,时而又化作轻柔的摩挲,像在描摹着隐秘的轮廓,每一下都带着若有似无的勾连,惹得肌肤微微绷紧,又在揉动间泛起细碎的痒意。 几缕发丝湿漉漉地黏在顾棠晚的脸上,她喘了一下,抬起眼眸,瞧着绕有兴致的奚昭野。 脚踝依旧稳稳地架在她的肩膀上,居高临下的视角,足以奚昭野全须全尾都瞧了个清楚。 顾棠晚挣扎地将其卸下,才刚一动,便被奚昭野握住了。 “怎么了?不喜欢这样吗?”奚昭野歪了下头,似乎有些不解。 顾棠晚踩着她的肩膀,稍稍用力,便见眼前的小崽子瘪了瘪嘴,满脸的委屈。 “顾老师干嘛踹我啊?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要不,顾棠晚,你再教我一些好不好。”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小崽子拉长尾音撒着娇,显然很喜欢她这位年长者的教导。 每次她稍一点拨,都会让她受教许久。 她觉得顾棠晚成日折腾她没个重样,一定知道很多玩法。她肯定自己偷偷学不告诉她,身为老师怎么能藏私呢。 她也得跟她学一点,不然都是她被顾棠晚欺负。 就是不知道顾棠晚是在哪里学的?是小网站还是口口小说?她怎么一点渠道都没有。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看过这些。 若是她向顾棠晚要网址,她会生气吗?奚昭野认真思索了一会,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她觉得顾棠晚会,她的占有欲那么强,一定不喜欢她看。 那她就只能向她学了,毕竟她是她老师嘛,教导她本来就是她的职责。 若是顾棠晚知道奚昭野有这个想法,倒是不会生气,她只会笑着将网站给她。 而后在那天晚上,让她一边读着小说内容,一边被她查。 顾棠晚顿了顿,还是在那个小崽子期待的表情下败下了阵,她收回了力道,重新放回她的肩上。 “没有不喜欢,昭昭做得很好。” 至于她的最后那句话,被她强行忽略了。 “我就知道顾老师最疼我了。”奚昭野见状洋洋得意,张嘴咬了一下顾棠晚白皙的小腿,盖上了一个牙印。 “这可是我独有的印章,盖上它,就永远是我的人了。” “是是是,我是你的人,早就是了。现在,可以放我下来了吗?”顾棠晚弯了弯眼角,很是温柔。 “不行,我们再来一次吧。”奚昭野也不管她应不应答。 握着她的腰翻了个面,让她的小腹紧紧贴在被子上。 而后,剥开她的长发,一口咬在她的后颈上。 “这里也要盖一个章,独属于我的章。”齿尖微微用力,在那片细腻的皮肤上留下轻浅的齿痕。同时,手顺着腰部而下,引得阵阵颤栗。 咬过的地方泛起淡淡的红,带着几分暧昧,让那片肌肤都似染上了专属的气息 。 “我才不需要项圈那种东西呢,我有比它更好的宝贝。” “你说是吧,顾老师。”奚昭野絮絮叨叨说着话,誓要她给个答复。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也没有停歇。 灿烂的阳下,顾棠晚趴在床上,指尖无意识地攥着被子。 偶尔有细碎的水光从眼角渗出,在被褥上留下了浅浅的湿痕,她哼地应了一声。 …… 顾棠晚洗完了澡,披上浴巾吹着头发。 镜子里的她懒懒散散,白皙的肌肤上隐约可见无数浅浅的咬痕。 那小狼崽是属狗的吧,差点把她全身上下都咬了一遍,干脆以后叫她小狗崽算了。 顾棠晚无语地吐槽了一句。 随后回到了房间。 奚昭野趴在床上,两只腿翘了起来,上上下下来回交替,颇为欢快地晃着。右脚踝上精致的银链叮当作响,她像是一点没听到般,全神贯注地翻着顾棠晚的相册。 她刚才答应奚昭野那个狗崽子一些过分的play,作为交换,那个小崽子也就让她拴着,一点也没闹。 甚至自觉到上完洗手间后自己将其戴上,她该说什么呢。 奚昭野每看一张,脸上便出现生动的表情与之匹配。 “哇,顾棠晚好厉害,数学竞赛居然得了第一名,不愧是我的老师,我的女朋友。” “这一张好可爱好可爱啊。顾老师小时候居然有婴儿肥,特别是冷着脸的时候,肉嘟嘟的更明显了。要是我早出生几年我一定要捏一捏。” “q大优秀毕业生,学生代表上台讲话,哇啊啊。” 知道的以为她在看相册,不知道的以为她在看什么惊心动魄的小说呢。 顾棠晚笑着摇了摇头,觉得若是她将她带回顾家,这个小崽子会更开心的。 她会将顾家底朝天逛个遍。 一想到顾家,顾棠晚眼眸一暗,她买的后天的飞机票,刚才顾家的人送餐来,还带来了她母亲的一句话。 她让她在回去前将奚昭野带回顾家给她看看。 顾棠晚并没有直接答应,虽说顾老师的态度有所松动,应该不会对奚昭野做什么。 但那也是建立在她挨了一巴掌之后,她怎么确定她到底说支持还是反对。她被顾老师骂没关系,她从小到大没少挨骂,但是奚昭野不可以。 她高中的时候再闹腾,她也没舍得多骂她几句。 “顾棠晚,过来过来,你这时候为什么生气啊。”奚昭野将顾棠晚扯了过去,指着上面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十几岁的少年拿着一枚奖牌站在台上,她淡淡地勾起唇角,挤出一抹笑来。 顾棠晚蹙着眉思索了一会,笑着道:“这是12岁参加数学竞赛的照片,好像是顾老师不允许我暑假和荀绾出去旅游,我便有些郁闷。” “那这张呢,你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这是顾家祠堂旁的陵园,具体是什么事我不太记得了,好像是我外出终于不受限制了。” “还有这张,还有这张,顾老师你这个表情好好笑啊。” …… 顾棠晚歪头瞧着笑得灿烂的奚昭野,难得有些懊恼。 她不喜欢拍照,所以手机里压根没存几张照片,这些还都是她姐或是顾老师照的,在她成年的时候整理成册送过来的。 早知道奚昭野这么喜欢看,她就多拍几张存手机里了。 相册翻到了底,奚昭野意犹未尽地又打开了第一页,低声喃喃着:“要是我能去顾家看看就好了,顾家肯定有很多你的痕迹。” 顾棠晚心里一痛,她揉了揉奚昭野的脑袋,轻声道: “既然那么喜欢,我明日便带你回顾家好不好。” “顾家的思明湖、德云山、知故塔的风光都是极好的,还有王奶奶做的蛋挞、甜点……” “可以吗?”奚昭野期期艾艾地问着。 “你……你母亲会喜欢我吗?会让我过去吗?”似乎想到了什么,奚昭野灿烂的眼睛黯淡了下来。 她母亲若是同意,哪里会动手打她。 “会的,是她亲自邀请我们回去的,既然昭昭想去,我就应下了。” “况且,我们昭昭是个极好的孩子,没有人见了会不喜欢。她会喜欢你的。” 听着顾棠晚温柔的安抚,奚昭野心底的忐忑消了大半,她一下跳了起来,拿起手机啪嗒啪嗒不知道在干什么。 “第一次去女朋友家应该准备什么。” “老人家喜欢什么样的后辈。” “怎么讨固执己见的老奶的欢心。” “遇到棒打鸳鸯的婆婆应该怎么办。” 顾棠晚见她忙便悄悄地退了出来,来到门口打了一个她长大后几乎没有怎么拨过的电话。 “有事?” 顾棠晚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商量。 “没事挂了,我不像你,成天无所事事。”依旧是平日里那个不饶人的声音。 “……母亲,我明天带那个孩子回家。麻烦您了。” 沉默了一会,她突然嗤笑了一声: “今日这般与我说话,稀奇啊,顾棠晚。原来是有嘴巴的啊。” “怎么,怕我棒打鸳鸯?” 第116章 顾棠晚顿了一下,哑声道:“妈,她是个很好的孩子,所以,有什么事等她走了再说,你想怎么跟我算账都可以。便是想动家法都成,我不跑,送完她后飞回来受罚。” “蠢货,我要是真想棒打鸳鸯,你和你那小朋友还能安生地住在你那小破房子里?” “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可以多住几天,挂了。” 嘟嘟嘟,电话立即挂了,顾棠晚呆了一会,笑弯了眼。 第110章 “顾棠晚, 顾棠晚,起来了。已经4点多了, 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奚昭野蹭着一下窜起坐在床上,一双眼眸熠熠生辉,她摇着顾棠晚的手臂。 顾棠晚缓缓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窗外。 天还蒙着层薄纱似的暗,只有东方天际透出一抹极淡的青灰色。 “还早呢,不急,我们什么时候去都行,她们很忙,也不会专门在家接待我们的。”顾棠晚伸手掐了一下奚昭野的脸, 盖上眼皮又睡了过去。 “那怎么可以, 这可是我第一次上门,一定要给你妈妈一个好印象。让她喜欢我。” 奚昭野用手挠着顾棠晚的睫毛,闹着她。 “顾老师~,你都没提前跟我说要回家。所以我礼物都没有买呢, 你赶紧起来陪我买礼物去。” “礼物?”顾棠晚顿了一会, 总算想起来奚昭野说的是什么。 她搂着奚昭野的脖子,往下一带, 让她趴在自己身上。 一只手抚着她软软的头发,一只手戳着她的脸颊。 “我待会让荀绾从我的私库里取一份带回去,她知道她们喜欢什么的。” “你就别操心了,你只需要开开心心地去顾家玩就可以了。” “再说了,要准备也是她们准备,给你这个小崽子。哪有让小孩子破费的,她们也好意思。” 奚昭野比她小了十岁,而她在顾家的辈分也不算高, 和她姐一样棠字辈,也就比最小的那一辈大了一辈。 她姐的女儿也就比奚昭野小了几岁,在她们眼里奚昭野可不就是个小孩吗。 “我不是小孩。”奚昭野瞪了顾棠晚一眼,啪地一下打掉顾棠晚那只揉捏的手,晃着她的衣领,大声嚷嚷着。 “不一样,一点也不一样,我买的那叫心意,代表我对你的喜欢。再说了,你都已经醒了,醒了,干嘛不起来陪我。” “好好好,你别晃了,晃得老师头昏。”顾棠晚无奈地按着奚昭野的手,轻声道: “好,老师再睡十分钟,十分钟后你来叫我,我一定起来和你一起去,好吗?” “这还差不多。顾棠晚,我跟你说,虽然你是回自己家,但是也不能马虎大意,该准备的也要准备。这可不是一次简简单单地去玩,而是……” 顾棠晚刚闭上眼睛,小崽子的声音便在她耳边萦绕,简直都快赶上360度无死角播放了。 “知道了,昭昭,你别叨叨叨了,让我再睡会。”手掌精准无误地堵上了奚昭野的嘴巴。 奚昭野瞪圆了眼睛,费力扒开那只手,朝已经闭上眼的顾棠晚龇了龇牙。 “嫌弃我。”她轻哼一声,颇为不满。 见顾棠晚眼底残余的青影,到底没有再闹她,咔嚓一下将脚踝上的链子解开。 眼珠子转悠了一圈,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戴在顾棠晚的脚踝上,而后,咧嘴欣赏了一会自己的杰作,跑去翻衣柜了。 哪怕只待了两三天,顾棠晚依旧叫人送来了许多衣服。 都是她之前和顾老师生活在一起时穿过的牌子。 有些她喜欢,有些她不喜欢。 比如这件,奚昭野捏起了一件衣服,眼神飘忽了一会。 这浑身上下都没有几块布料。只有几根链子。哪里是什么正经衣服。 那种店也会卖这些东西吗?奚昭野将其塞进了衣柜的最里面,又拿起了一件。 这件也一样,这件也一样,还有这件,怎么还带尾巴的?她上面和下面怎么一个都顾不了,它就不能都包住吗? 顾棠晚到底买的都是些什么衣服啊。她送来的时候怎么不看一下,若是她知道,早就让她退回去了。 差评,差评,通通都差评。 都给她丢到外面去,连顾老师一起丢出去。 奚昭野咬牙切齿地翻完了这边的衣柜,恶狠狠地关上了门。 又打开了另一个。 拿起第一件,她的眉眼便舒缓了下来,这边的衣服正常漂亮多了。 小崽子站在镜子面前,一件一件比了过去。 清晨的阳光洒在顾棠晚的脸上,她慢慢掀起眼皮,记忆瞬间回笼,她有些疑惑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6点10分。 咦,那个性急的小崽子居然没有叫她起床,她还以为她只能睡十分钟呢。 她抬起眼眸,她念着的小崽子正站在镜子前,拢了拢自己的衣襟,圆圆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镜中的身影。 昂首挺胸,那嘴角翘得老高,活像一只刚换上新毛、正炫耀自己顺滑毛发的精致小狼,连眼神里都闪着亮晶晶的骄傲。 “昭昭,喜欢这个款式?我待会让人多送来几套。”顾棠晚笑着道。 奚昭野闻言转过了身,跑到她面前,朝她展示了一圈。 白衬衫、黑领带,外套一件休闲的西装,这可都是顾棠晚平日穿衣的风格。 只是不同于顾棠晚穿上的成熟稳重,正值风华的奚昭野显得格外干净精致。 少年身着深色西装,内搭一件洁白衬衫,领口微敞着,未系领带,却丝毫不显随意。 西装肩线利落,将她衬得如白杨般笔直挺拔,袖口露出一小截干净的衬衫袖口,指尖若隐若现。 她微扬起下颌,灿烂一笑。周身既有西装的精致利落,又有少年如白杨般的清朗朝气,一眼便让人移不开眼。 “顾老师,我精心挑选的这件衣服好不好看?这可是我试了好多套才试出来的。我可满意可喜欢了。” “穿上去是不是很漂亮。还跟你是一套的。我们一站在一起,就知道你是我女朋友。” 奚昭野脆生生站在顾棠晚面前,昂首挺胸就等着她的夸奖。 顾棠晚勾唇笑了,笑得很是温柔。 “那是自然,我家昭昭怎么样都好看。” “这样,尤其漂亮。”修长的手指勾起她胸口的领带,某一个瞬间,用力一扯。 她将她搂在了怀里,亲吻着她的发丝。 鼻尖蹭了蹭她的侧脸,她凝视着她,指尖轻轻将她颊边的发丝别到耳后,视线下移,落在了她微扬的唇角,慢慢俯身。 “不许亲我,我涂口红了。口红会被你亲花的。”奚昭野用手挡住了顾棠晚的唇,振振有词道。 “待会再补妆,我亲自给你画,保证比现在还要漂亮,好不好。昭昭就让我亲一亲。” 指尖轻轻穿过她散落的发丝,从发顶缓缓滑至发尾,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摩挲。 发丝在指缝间缠绕又滑落,她低头时,呼吸扫过她的耳尖,指尖偶尔蹭过她的脸颊,顾棠晚柔声哄着。 奚昭野有些松动,虽然顾棠晚不怎么化妆,但既然她说了,肯定比现在还要漂亮。 手慢慢落下,奚昭野默认了。顾棠晚勾起唇角,一点点地靠近她,任由灼热的鼻息肆意喷洒在她的脸上。 啪嗒,手掌推开了顾棠晚的脸。顾棠晚瞧着蹭的一下跑出自己怀抱的奚昭野,难得有些发愣。 “现在已经6点多了,我的礼物还没有买呢,快没有时间了。不能让你妈妈等太久。” 见奚昭野已经跑远了,顾棠晚耸了耸肩,示意自己知道了,马上就好。 她瞧着奚昭野的背影,抿了一下唇,将有些干涸的嘴唇浸湿了。 她觉得有些可惜,还没有亲到这个西装版小崽子。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眼前的孩子穿衬衫也别有一般风情,若是扣子再下去几个,半敞着便更好了。 到时候就这样让她单穿一件衬衫跪在床上。 待她们逛完商场,大包小包提了一堆,已经9点多了。 奚昭野坐在车上,瞧着窗外不断变化的场景,竟有些紧张。 暖和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顾棠晚轻声道: “这里已经算顾家的地盘了,你瞧外面那片树林,都是百年大树,郁郁葱葱的,像个大伞,是不是很漂亮。” “嗯。”奚昭野瞧着窗外,用力点了点头。 “你瞧这片湖,虽然不是顾家最大的,但确实最清的,已经有百年的历史了。你上次瞧的那张照片就是在这里照的。” “待会去完主宅后,我便带你四处逛逛,以后,就不用只看我的照片了。可以看双人照。” 车穿过一栋又一栋建筑,最后停在了主宅。 顾棠晚下了车,牵着奚昭野的手,朝里走去。 一排迎宾的队伍末,她瞧见了两个格外熟悉的人影。 哟,人居然在,她还以为不到饭点见不到她呢。 第117章 “母亲,我带昭昭来见你了。”她牵着奚昭野站在她面前,轻快唤了一声。 光影落在她脸上,眼角弯出浅浅的弧度,笑意不浓,却从眉眼间一点点漫出来,柔和得像傍晚的暮色。 “嗯。”顾文英淡淡应了一声,瞧上去依旧没什么表情。她略过顾棠晚,将眼神放在奚昭野身上。 落后一步的顾棠锦见状笑着道:“顾老师今日可是推了所有的事情,专门等你们呢。” “多嘴。”顾文英训斥了一句。 掌心莫名渗出水泽,奚昭野咽了下口水,顾棠晚她妈看上去好凶啊,比拿戒尺的顾老师还要凶,特别是打量她的时候。 特别像顾老师站在讲台上扫射学生,不愧是母女。 深吸一口气,奚昭野扯出一个笑来,清脆道:“顾老师好,我叫奚昭野。是顾棠晚的女朋友。” 顾文英一顿,并没有说话。 她依旧用那双如鹰般的眼神打量着她。 好恐怖啊,她妈妈不会要棒打鸳鸯吧,会不会拿出一张卡说这里面有二千万,拿上,离开我的女儿。 那她要怎么拒绝。 顾棠晚捏了捏奚昭野泛凉的手,刚想上前一步,便见顾文英收回了眼神,淡淡道: “我记得你,你是很久以前那个除夕喊我妈的小孩。” 奚昭野一下僵硬住了,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心底十分委屈,老人家怎么记得那么清楚啊,她都快忘记了。 “你直接那么喊就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之后让棠锦带你们逛。” 话是这么说,她并没有立即离开,依旧矗立在原地。 “啊?”奚昭野眨了眨眼,一直没有反应过来。 顾棠晚笑着捏了下她呆滞的脸。 “她让你叫人呢。” 小崽子的眼眸渐渐亮了起来,像被夕阳浸染的琥珀,剔透又鲜活。 情绪微动时,眼底便似有光河流淌,那抹琥珀色明媚如朝阳下的琉璃。 “妈。”她大声喊了一声,喊得隔几米都能听见。 “嗯。”顾文英顿了顿,觉得她的耳朵有些震。她努力朝她笑了一下。 第111章 顾棠晚瞧着蹦蹦跳跳甩着自己领带的奚昭野, 弯了弯眼角,她揪住了她的后颈, 无奈道: “走路要看路,可别摔了。” “知道了知道了。顾老师你不是要带我逛顾家吗?速度这么慢,我们一天哪里逛得完。” “快点跟上。顾导游。”奚昭野蹦了一下抖掉顾棠晚的那只手,朝前跑了几步后,见顾棠晚没有跟上,回头嚷嚷着。 “遵命,我的小游客。”顾棠晚拿起相机,咔嚓一下,拍到了奚昭野灿烂的笑容。 奚昭野眨了下眼, 这才反应过来, 一边将脑袋凑过去瞧着照片,一边抱怨着:“哎呀,你拍照的时候都不喊我一声,我都没有准备好。五官乱发都不好看了。删掉。” “哪里不好看, 很漂亮啊。”顾棠晚一偏手, 立即避开了奚昭野按删除键的手,将相机举得高高的。 “顾棠晚, 我就比你矮了几厘米,你以为这样我就够不到了吗?”奚昭野撇了撇嘴,轻轻一跃,便够到了相机。 一把夺过,她刚想删掉,便见顾棠晚扯了扯她的衣角,柔声道: “昭昭,我喜欢这张照片。” 骗人, 分明是想要留她的黑照。 奚昭野端详着顾棠晚,狐疑地念着。 顾棠晚不语,只是眨了眨眼睛。 奚昭野像被什么轻轻戳中了心口,心跳骤然漏了半拍。 顾老师,顾老师是在向她撒娇吗?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顾老师怎么能怎么可爱。 耳尖悄悄染上薄红,奚昭野嘴角翘得老高了,她将相机塞回顾棠晚的怀里,跑远了。 顾老师喜欢就留着吧。反正她本来就长得好看,怎么拍也不会丑。 顾棠晚瞧着相机里完好如初的照片,勾起唇角,很是得意地笑了。 昭昭也太可爱了,她要多拍些。洗出来摆在她的书房里,摆一个屋子。 拿起相机刚要抓拍几张,便撞见顾棠锦瞠目结舌的表情。 顾棠晚愣了愣,才想起来她姐还在,扯了扯嘴角,有些尴尬地加快步伐,留给顾棠锦一个沉默的背影。 本就默默走在最后的顾棠锦闭了闭眼,觉得她自己在这个队伍里有些多余。 顾老师也真是的,为什么要让她带着她们逛。棠晚自幼在这长大,怎么可能不认识路。 让这对小情侣自己逛就好了,她跟着做什么,她们或许还觉得她碍眼呢。 “姐,你要是有事便先走吧,我带着昭昭逛就可以了。” 叮咚,手机接受了一条信息。 顾棠锦挑了挑眉,毫不意外。 看,嫌她碍眼的人催她离开了。 打发了那尊幽幽盯着她们的大神,顾棠晚快走了几步,手沿着手臂的曲线轻轻而下,自然地一握一扣,与她的十指相扣。 奚昭野歪头朝她一笑,笑得很是绚烂。 “就这么开心?”指尖轻轻穿过发丝,指腹温柔地在发间摩挲,顺着发丝滑到耳侧时,便自然地捏住她的耳垂,轻轻揉捏着。 有些痒,奚昭野忍不住微微侧头。 理直气壮地回道:“那是自然,我喜欢你,自然也希望你的家人喜欢我,能够接受我。” “本来以为这是件难事,一两年可能都完成不了。没想到妈和姐对我都很好,她们喜欢我,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眼前的小崽子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辰,藏不住的骄傲从眼底溢出,鲜活又骄傲。 “是啊,她们喜欢昭昭。”顾棠晚笑得重复了一遍。 手掌顺着脖颈的曲线,缓缓抚上她的后颈。掌心贴合着细腻的肌肤,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轻轻摩挲着。 顾棠晚轻轻一带,鼻尖摩挲着鼻尖,她轻轻吻了一下奚昭野的嘴唇,轻声道: “我也没想到,我的昭昭这么招人喜欢。这么快就叫上妈了。顾老师的脾气可不太行,有段时间都不准我唤她妈。” 微张的唇蹭着顾棠晚的脖子,奚昭野揪着顾棠晚的衣领,将自己的脑袋藏在了里面。 “顾棠晚,我以为我要斟酌排练好久才能将那个称呼喊出来。没想到,就一瞬间,那句话脱口而出。” 她吸了吸鼻子,喃喃着:“就好像真的多了位长辈一般。” 顾棠晚心疼地揉着她的后颈,吻着她的额头。 “喜欢就多待几天。我母亲虽然看着严肃,但是对小辈还是挺好的。以后你若是想了,我们就回顾家住几天。” “嗯。”奚昭野张嘴咬了一口顾棠晚的脖子,高兴应答着。 瞧着怀里的小崽子重新展颜,顾棠晚也浅浅地笑了。 她捏着奚昭野的鼻子,故作伤心道: “没想到昭昭才见她一面,就这么喜欢她,当年你看我可没有这么顺眼。” “我最喜欢顾老师了。”小崽子随即的一声清亮的嗓音立即将顾棠晚装出的悲伤打碎了。 她亲了亲奚昭野的唇角。 “我知道,我也最喜欢奚昭野了。” “我们两个天下第一好。”奚昭野大声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顾棠晚牵着她的手,带她沿着顾家逛了一圈。 她们拍了许多照片,有顾棠晚的,有奚昭野的,还有她和她的合影。 每一张照片上的人笑得都格外开心。 夜,奚昭野站在一大面奖杯下,张大了嘴巴。 “哇,顾老师好厉害啊。” 她举起其中一个,翻过来倒过去瞧了许久。若不是不方便,她甚至都想上嘴咬一口,试一试这个是不是纯金的。 洗完澡的顾棠晚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走了出来,她随意裹了一条浴巾,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 她瞥了一眼,笑道: “昭昭若是喜欢,都可以拿去。” 奚昭野摇了摇头,她将奖杯放回了远处,仰头瞧着那一面荣誉墙。 “昭昭!昭昭!奚昭野!”顾棠晚唤了三声,奚昭野这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发什么呆呢。”见顾棠晚有些疑惑地问着。 奚昭野垂头丧气地用脑袋撞了一下顾棠晚的肩膀,闷闷道: “顾棠晚,你从小便聪明,参加过许多竞赛,得了很多奖,所有人都不是你的对手。” “所以,在日常生活中,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笨,觉得跟我没有一点话题。” “我努力了那么久,也就考上了一个普通本科。” 她的嘴巴瘪了下去,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顾棠晚,势要她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顾老师觉得是的话,为了顾老师,她会努力学习,找到和她的共同话题的。 可是,顾老师教的怎么是数学啊,什么都可以,唯独数学,那也不是她努力学就能学会的。 “咚。”一个爆栗毫不留情地敲在她的脑袋上。 第118章 奚昭野捂着自己的脑门,越发的委屈。 “疼?”顾棠晚淡淡道。她一边剥开奚昭野的手,搓揉着微红的肌肤,一边训道: “疼就对了,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东西啊。” “我们又不是第一天在一起,我们日常是怎么相处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才思考我们有没有共同话题未免也太晚了吧。” “再说了,昭昭哪里不聪明了。短短的两年,便将所有的知识都补起来考上了大学。且在大学期间,创了一家公司。若是昭昭有老师这样的出生,一定会比我更耀眼,不要替自己妄自菲薄。” “我没有妄自菲薄,我当然知道自己很厉害。我只是问一下,你怎么还凶我啊。”奚昭野哼了一声。 “凶?”顾棠晚重复了一遍,有些难以置信。 她觉得每次面对这个小崽子的时候,她都格外的有耐心,哪怕是训斥,声线都是软的。 哪有她在学校时的威严。 “昭昭觉得凶啊,那让你见见更凶的好不好?” 系在她领口的领带被她抽了出来,她朝奚昭野莞尔一笑,眼疾手快扯住了她作势想逃的手腕,严严实实地缠了几圈。 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那成天被我的手指碰,昭昭可有变得更聪明些?”搂着她的腰,顾棠晚咬着她的耳垂调笑着。 “顾棠晚,我正经跟你说话,你不要说些有的没的。” “还有,你怎么每次都喜欢将我的手绑起来。我可没有那么对你。”奚昭野用手挠着顾棠晚的背。 顾棠晚慢慢起身,岔开腿坐在了床边。 她将奚昭野放在了她的大腿上。修长的手指悬在她白衬衫的领口,慢悠悠地捏住第一颗纽扣,缓缓旋开。 指腹偶尔擦过她颈下的肌肤,带着微凉的触感,随后一路向下,一颗又一颗,纽扣在指间轻轻转动、滑落。 “自然是因为,每次这种时候,我的昭昭老是想躲啊。” 很快,白衬衫便半敞着。手顺着背脊而上,解去了。 “好昭昭,有些碍眼的东西我们脱了好不好。” 奚昭野轻哼了一声,还未应答,便见顾棠晚的膝盖抬起,毫不留情。 脖子克制不住地后仰了一下,半站了起来。扯着这个间隙,她直接拽了下来,随手扇了一下。 “顾棠晚!”身体抖了抖,刚要后撤便被她拽着领带,一扯,重新贴了上去。 刚洗完澡的肌肤光滑得像打磨过的羊脂白玉,细腻极了。 瞧着眼前半敞着衬衫的小崽子红着脸,腰软了大半。顾棠晚一手扯着领带,一手捏着衬衫。 她慢慢地向后仰。 “崽崽,自己来。” “你应该知道怎么让自己舒服吧。” 第112章 浑身湿透的少年坐在顾棠晚的大腿上, 软趴趴地搂着她的腰,将脑袋搁在她的肩上。 “怎么?这么快吗?”顾棠晚伸手掖去她眼角的泪, 侧脸吻着她的耳垂。 奚昭野抖了一下,将她的腰搂得更紧了。细碎的呜咽声混着气息的起伏,她闭眼堵上了顾棠晚的唇。 呼吸交缠,湿润的唇齿间溢出黏腻又缠绵的水泽声,混着彼此浅浅的喘息。 只是,依旧掩盖不了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细密的雨丝才在檐角织了会儿薄帘,便渐渐疏了,最后几滴恋恋不舍地坠在窗沿,留下浅浅的湿痕。 奚昭野一下一下蹭着顾棠晚的唇, 赖在她怀里, 不想动。 顾棠晚摇了摇头,她伸手拽了一下奚昭野的头发,让她重新坐直了。 白衬衫被汗水浸得半湿,贴在肌肤上, 顺着脊背的弧度微微收紧, 腰间的衣料因身形凹陷出好看的曲线,胸前与腰腹的轮廓在湿衣下若隐若现。 更别说前襟, 一副好光景。 顾棠晚搂着她的腰一挪,小腹撞在了她的侧腰上,她俯身咬着单薄的衬衣。 不重的力道带着细碎的痒,让肌肤隔着衣料都透着几分发烫的柔软。 怀里的小崽子忍了又忍,还是伸手推着顾棠晚的肩膀。 “老师……顾老师,你……” 顾棠晚笑着轻咬了一口,毫不意外瞧见奚昭野颤栗了一下,口中的话悉数变成了闷哼。 “怎么了, 昭昭。嗯?”尾音微扬,她更凶了。握在腰间的手猛地用力。 她觉得昭昭方才的动作还是太温柔了,瞧着一点也不尽兴,还是让她自己来吧。 她觉得昭昭也会更喜欢的。 毕竟,小孩刚缓一会的眼睛又红了,再一会想必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落了吧。 又要被她欺负哭了。顾棠晚眯了眯眼,笑得颇为愉悦。 顾棠晚很爱怀里的这个小崽子,最不喜欢的便是她的眼泪了。因为她每次瞧着她默默哭泣,都会觉得是她这个女朋友没做好,让她伤心了。 但唯独这件事不同,她喜欢她的泪,喜欢她的颤抖,甚至喜欢她的挣扎,喜欢她对她的行为做出一系列激烈的反应。 她总是乐此不疲地将她的眼泪逼出来。若是哪一次她没有哭,她就会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才让本就敏感的小孩没什么感觉。这可就是她这个做女朋友的失职。 所以,下一次,她就会将她欺负得更惨,哭得更可怜。最好沉沉地睡过去时,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时不时抽泣几声。 这时候她就会将她搂在怀里,轻柔拍着她的背,一声声哄着。 “昭昭,老师在呢,老师陪着你。” “老师会一直陪着昭昭的,永远永远。” 泪眼朦胧中,腰肢不受控地抽搐发颤,刚要下意识蜷缩,便被一双强硬的手牢牢扣住,指腹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嵌在腰侧,任凭身体如何轻微挣扎,都挣不开那圈坚实的桎梏。 宛若碳烤盘上被火烧的小鱼,奚昭野想躲开,却发现四肢没了气力,任凭怎么发力都动不了分毫,只能像搁浅般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带着被热浪裹挟的慌乱。 熟悉的触感不断向上攀升,一次比一次更清晰地置顶在感官深处,她的指尖微微发颤,意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柔软的雾,轻得仿佛能随风晃动。 “顾……顾棠晚……” “难受……” “你这……这什么东西。明天就把你扔出去,不许靠近我。” 眼眶早就被水汽浸得发潮,泪珠在睫毛上滚了又滚,堪堪挂住。 她咬着唇,什么也做不了,只得踢蹬着自己的小腿,借此缓解。 细碎悦耳的呜咽稍稍止了半晌,便被一个巴掌重新打响了。 “啪。” “昭昭,你是不是又忘记我曾经说过的话了。需要老师再强调一遍吗?” 她是不是说过,不许伤害自己的身体,谁让她咬唇忍着了? 是想继续吃教训? 小崽子抽了一下,含泪瞪了顾棠晚一眼,还想宁死不屈地多抗一会。 便被突如其来的碾磨彻底打散了。 这小孩自幼就犟,最讨厌哭成声来,所以前几次她都克制不住地咬唇忍着,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 只是,被顾棠晚狠狠教训了几次后,她倒是不敢再忍哭了。 因为顾棠晚真的说到做到,她说会让她得到教训,就会真的教训她,一直折腾她睡过去。 小崽子犟,碰巧她也有些时间和精力,看谁犟得过谁。 她会将她的习惯掰过来,让她乖乖哭给她看,这才是乖孩子。 顾棠晚不知何时将一匹布料搭在腿上。那布料是极好看的淡月白,质地如云朵般轻软,其上缀着一个又一个绳结,皆是用同色系的柔线绾就。绳结打得规整又饱满,大小匀净如指尖轻捏的棉团,彼此间距恰到好处,像撒在月光里的温柔小绒球,摸上去软乎乎的。 “顾棠晚!顾棠晚我……” “唔……唔唔唔。” 认错的话被顾棠晚一捂,彻底堵在了喉咙里。 顾棠晚瞥了眼摇头的小崽子一眼,眼泪还是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她只是温柔地吻过小孩的眼泪,沙哑着声道: “昭昭,我们来数一数有几个小球好不好。看看能不能全都吃过去。” “若昭昭真的那么厉害,有奖励哦。”声音轻柔地宛若哄年幼的孩子,动作却没有与之匹配的温和。 “当然,有奖励自然也有惩罚。这么简单的算术都算不清楚,我们就别下来。” “这是1个。”顾棠晚睁着眼睛注视着,直到小球消失在眼前,她才慢悠悠报了一个数。 水珠顺着毛绒小球的缝隙往下淌,将那蓬松的一团浸得沉甸甸的。慌乱间,它猛地撞向嘴唇,带着凉意的湿球径直没入。 泪水顺着眼角一滴滴往下淌,砸在布料上,喉咙里挤出细碎又压抑的呜咽,每一声都透着说不出的可怜。 顾老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别这样欺负我。 我下一次再也不咬唇忍着了。 第119章 姐姐,顾姐姐,顾老师!你别捂着我的嘴。 你让我说话!让我说话! 顾棠晚! 你怎么连认错的机会都不给我! 混蛋,王八蛋,混账…… 奚昭野紧绷着身子,膝盖用力并拢,争取最大程度地贴在一起,大腿肌肉因用力而微微凸起,绷得发僵,将布料挤出了紧绷的褶皱。 顾棠晚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将她立在身前,等她缓了一会。 见她停了下来,顾棠晚奖励般地吻了吻她的唇角,将她咸湿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引着她接着往前。 “刚才那是一,现在这是几啊,昭昭。” 奚昭野呜咽地摇了摇头。脑袋混沌一片,各种念头搅在一起,东一下西一下,压根没法集中精力梳理,连最简单的判断都做不出。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真是个迷糊的孩子,连一加一都不知道是几,老师可得好好教教你。” “一加一等于二。” …… “那二加二呢,等于四。” “四加一等于多少啊,昭昭。”顾棠晚将瘫软在她怀里,双手抱着她的腰不放的小崽子扒拉了下来,耐心提问着。 “五,是五。”湿漉漉的睫毛颤了颤,涣散地落在顾棠晚的脸上,奚昭野的声音有些哑。 “错了,昭昭忘了刚才我们又来了一个,所以应该再加一个,是六啊。” “回答错误,我们接着提问。” “不要,顾老师~顾姐姐,错了。” 奚昭野可怜巴巴地瞧着顾棠晚,唇瓣因为缺水干涸了起来,有些失真。 顾棠晚垂眸看着怀里的孩子,唇角弯起一抹浅柔的笑,眼尾的弧度像被春风拂过般温和。 她抬手拢了拢孩子的衣襟,在她满怀期待的眼神下,轻轻摇了摇头。 指尖带着轻缓的力道,又一次落在腰间。 “乖崽崽,我们说好的,要学完。一点也不能错。” “谁跟你说好的,顾……” 顾棠晚挑了挑眉,此后,奚昭野再也没有机会吐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了。 她感觉自己像走在悬空的钢丝上,脚下的绳结一个个清晰又硌脚。 每迈一步都要先稳住重心,身体微微晃着,脑子里被晃得什么也不剩下,只有被劈开的混沌。 指尖用力抓着顾棠晚的后背,奚昭野整个人宛若从水里捞出来般,湿透了。 她虚虚地倒在顾棠晚怀里,半搁着眼帘,嘴唇一张一合地喃喃着: “不要了,真的不要了。再也不咬唇了。” “知道错了就好,别再犯了。” 顾棠晚搓揉着她有些肿的眼尾,知道她再也承受不了了,将布料往外一抽。 怀里的小崽子抖了好几下,小腿不由自主地踢蹬着。她可怜兮兮地呜咽了一声,声音弱得跟小猫似的。 “顾老师,疼。” 顾棠晚将她搂在怀里,拍着她还在发颤的后背,安抚了她许久。 “好了,结束了,好好睡觉。老师待会为你上药。” 修长的手指粘上药膏,指腹带着微凉的温度,在湿润的皮肤上来回摩挲,将药膏均匀抹开,湿润的伤口被药膏覆盖,指尖划过的痕迹轻柔,似在安抚那处的不适。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越发的娇气。” 奚昭野不记得她逃跑时候应该得到的惩罚,她可记得。 这都哪到哪啊。 第113章 少年蜷在床上, 紧紧抱着身前的被子。 白皙的脸颊搁在被褥上,挤出嘟嘟的小肉。 她紧闭着眼睛微张着嘴, 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清晨的阳洒在她的脸上,也洒在一旁的女子身上。 女子微微垂眸,长发如瀑布般飘散,她伸手挠了挠奚昭野的睫毛,掐了掐她的脸蛋,温柔极了。 迷迷糊糊中,她觉察到一股细碎的痒意,搅了她沉酣的梦。 奚昭野不满地蹙起眉头,随意挥了挥。灵巧地躲过奚昭野的攻势, 顾棠晚颇为好笑地瞧着她的小崽子像是打完苍蝇般, 放下爪子,随即又将脸往枕头里埋了埋。呼吸重新变得绵长。 这臭小孩。 顾棠晚轻轻拍了下她的屁股,富有弹性的软肉被压出一小片浅浅的凹陷,而又在瞬间, 迅速回弹。 顾棠晚一时没忍住, 又打了好几下。 “已经八点半了,小懒虫, 太阳要晒屁股了。” “再睡五分钟,你别闹。”奚昭野迷迷糊糊地睁开一只眼皮,将顾棠晚的身子往外推。 顾棠晚无奈用手一抓,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好好好,再睡五分钟,不闹你了,老师抱着你睡。” 奚昭野哼了一声,挪动身子为调整为最舒服的姿势, 眼睛一闭又睡了过去。 双手环抱着她的脖子,脑袋搁在她的锁骨上,顾棠晚感受着她平稳绵长的鼻息,一下一下喷在她的颈侧。 还有她鲜活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 真好。 顾棠晚吻了吻奚昭野的额头,轻轻地抱住了她。 真好,她遇见了她。 咦,都九点多了,顾棠晚不是说再睡五分钟就叫醒她吗?现在都多晚了,会不会给她家人一个不好的印象。 她才不是懒虫呢。 奚昭野蹦到镜子站在前,选着衣服,直至将自己身上被顾棠晚种下的痕迹完完全全都遮住了,她这才敢踏出房门。 她刚才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顾棠晚怎么这么不知分寸啊,肩膀以下就不要说了,隔一个地就有一个红痕,她都已经习惯了。 这次居然连肩膀以上也有了。几枚种在她的脖子上,几枚种在锁骨上。 这可不是在榕县,这是在顾棠晚的家里,若是她身上的痕迹被她们看见了那还得了。 她还要不要面子了。 过分,太过分了。 奚昭野瞪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顾棠晚,一下躲过了她的怀抱。 作为惩罚,不许抱她。 “这不是看昭昭睡得香,没舍得叫你起来吗?” “怎么了,难道昭昭因为这个生老师的气了,那老师可要伤心了。”顾棠晚眨了眨眼,笑得格外勾人。 哼,奚昭野冷哼了一声,用脑袋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向房门外走去。 走了几步,没有听到顾棠晚追上来的声音,她顿了顿,又啪嗒啪嗒地跑了回去。 重重地扯过顾棠晚的手腕,一把牵制住,她牵着顾棠晚大踏步朝外走。 “真生气了?”顾棠晚歪头瞧着目视前方不看她的小崽子。 奚昭野没有说话,她止住了脚步,茫然瞧着拐过弯后与之前无甚区别的格局。 她应该往哪里走呢。这里?还是这里?奚昭野皱着眉头回想着她们来时的路线,只是,怎么想,她也想不出应该往哪条道走。 她们现在应该去餐厅吃早饭,可是走哪里能到餐厅呢。 纠结了一会,奚昭野便不纠结了,她直直站在原地,等着顾棠晚为她指路。 都是因为顾棠晚家太大了,怎么不懂得装一个路标呢。 “昭昭,说话。”可惜顾棠晚并未参透她的意思,见她这般生气了,还是不与她讲话。 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奚昭野是不是嗓子出现问题了,是哭太久不舒服吗?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她扯着她的胳膊将她揽入怀里,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脸蛋。 柔声道:“昭昭,是老师的错,老师下次不会了,你与我说说话好不好,一句也可以。” “想骂我也可以。” 谁想骂你啊,我想说喜欢你还来不及。 奚昭野下意识在心里反驳了一句,而后便瞧见了顾棠晚焦急的表情。哪怕她万分焦急,她还是柔声哄着眼前的小孩。 呀,顾棠晚也会有猜错的时候呀。她还以为她无所不能呢。 奚昭野眉飞色舞地笑出了声来,见顾棠晚眼中越发的担忧。她想了又想,还是抓住顾棠晚的手腕,将其完完全全地掰开。 她还是不要让顾棠晚担心了。 她在顾棠晚的手掌上笔画了一个字。哑。 而后,扯了扯她的手掌,示意她赶紧带她去吃饭。 她可真喜欢顾老师啊。全天下不会有人比她更喜欢顾老师的。 “我们现在马上去医院,昭昭在这里等一会好不好。”顾棠晚作势拿起手中的电话,就要拨号。 她原以为她嗓子只是有些不舒服,从她起床时候那沙哑的声音便可以看出来,但没想到那么严重。 啊,去什么医院,她为什么要去医院。奚昭野还没反应过来,便一把夺过她的手机。 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我嗓子哑了,说话难听,先不说话了。留着跟你家人说,说不定会好听一点。 什么,顾棠晚思索了一会,还是看不懂。她压下心里的焦急轻声与这个晦疾避医的小崽子商量着。 “别怕,不会疼的,我找最好的医生。” 第120章 都是什么跟什么嘛,不是说她最懂她吗?骗人,一点也看不懂她的意思。 奚昭野忍无可忍,她张大嘴巴,一字一句道:“哑,我!哑!了!难听!” 听懂了吗?她没有生病,不需要去医院。 顾棠晚顿了顿,总算知道是为什么了。 她的小崽子好面子,不想用这样的声音与她说话。其实声音也还好了,就比往日的声音低哑了一点,还没有到需要她闭嘴的地步。 还挺可爱的。顾棠晚没忍住,弯了弯眼角笑出了声:“像小鸭子。” “顾棠晚!”奚昭野气愤地大声念着她的名字。那声音宛若劈叉了一般,干涩嘶哑,尾音还隐隐发颤。 “更像了。”唇瓣轻贴上颈间细腻的肌肤,恰好覆在微凸的喉结之上。 喉结溢出的气息混着细碎的震动,透过薄薄的皮肉传来,像春日里轻颤的蜂鸣,又似琴弦被指尖轻拨后的余震。 奚昭野气急了,她紧紧闭上自己的嘴巴,胸膛上下起伏了一会。 坏!她用力地掰过顾棠晚的手,用指头在她的手心里写下这个字后,扭头就走。 她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谁啊。如果不是因为她,她的声音怎么会哑成这个样子。 她昨晚可劲折腾她,任她怎么哭怎么声声唤她老师,她就是不让她下来。非得折腾到她一点力气也没有。 从来就没见过比她还恶劣的人。 她都不知道她哭了多久,感觉双腿像被抽走了力气,止不住地发颤,连站稳都要费些劲。 还有小腹,下坠得厉害,又闷又胀的感觉搅得人坐立难安。 她现在腿侧还有被磨的红痕呢,再多一会就该破皮了。 “错了,老师再也不笑话昭昭了,别生气了好吗。我给你道歉。” “今日起的晚想必饿了吧,我让阿姨专门做了顾家的拿手菜,昭昭会喜欢的。” 笑完了的顾棠晚自然地牵着奚昭野的手,领着她去餐厅。 手掌抗拒地挣扎扭动着,没挣开,奚昭野板着张脸,也不看她。 走到餐桌前,嗷呜一口大大地咬着包子,像是把眼前的食物当成了顾棠晚。 吃饱喝足后,小狼下意识眯了眯眼睛哼了几下,露出满足的笑容,炸起来的毛悄无声息地被捋顺了。 她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温柔注视她的顾棠晚,稍稍瞥了她一眼,又瞥了她一眼。 抗拒远离的身体慢慢挪着,随后扑到了顾棠晚的怀里。 咬了她一口后,她拿起她的手掌写着。 妈和姐呢? “她们的作息比较早,一般7点便会用餐,现在在处理家里的事物。太早了,我便没叫你。” 那怎么可以。 似乎瞧出奚昭野的焦急,顾棠晚点了下她的嘴巴。 “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又不是秦家那种又迂腐又古板的家族。” 顾棠晚,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顾家那么好你跑榕县去做什么。 “没去榕县我怎么认识你啊。” “是她们让你多睡一会的,我可没撒谎哦。昭昭,她们可非常喜欢你呢。” 或者说,她们觉得哪怕顾棠晚和她在一起时已经解除了师生关系,依旧是不道德的。她们对奚昭野抱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所以,她们对她抱以最大的善意,以此多弥补眼前这个小孩一点。 顾棠晚觉得这样挺好的,顾家永远也不会对奚昭野下手。真气了,也只会动她。 “咳。”低沉的咳嗽从两人背后响起,两人一个激灵,回头便撞见了顾文英那张严肃的脸。 奚昭野猛地从顾棠晚怀里跳出来,规规矩矩地坐在座位上。 乖巧道:“妈。早上好。:” “嗯。”顾文英点了下头,努力露出一个笑脸。而后,淡淡地盯着顾棠晚。 顾棠晚你这个禽兽,怎么这么欺负人家小朋友。 小孩的声音为什么变成这样顾文英只需要一想便知,昨晚睡前还好好的。 顾棠晚顿了顿,被顾文英盯得难得有些不自在,她垂下了脸,沉默不语。 白皙的耳根渐渐红成一片。 小小的尾指隐秘地探了过来,轻轻勾着顾棠晚的拇指。 顾老师,妈这是什么意思啊。 “咳。”顾文英又重重咳嗽了一下,别以为那些小动作她没看见。 小尾指抖了一下,非但没有缩回,反而将拇指抱得很紧了。 顾文英只得忽视,她冷眼瞧着眉目上挑瞧上去有些得意的顾棠晚,想训斥又不知道该骂什么,那些话她也说不出口。 这是她女儿。 最终,她只是重重拍了一下顾棠晚的肩膀,淡淡道: “节制,误要伤身。小朋友吃不消。不要给顾家添麻烦。” 奚昭野抿了抿嘴,脸颊瞬间红透了。 这都是什么啊,她要回家,她不要继续住在顾家了。 第114章 顾棠晚陷在头等舱宽大的真皮座椅里, 座椅被调至微倾的舒适角度。 她歪头瞧着坐在一旁别过头去就是不看她的少年,笑得很是无奈。 “昭昭, 还在害羞呢。” “我妈没什么别的意思。” 奚昭野鼓起的嘴巴一瘪,一双眼眸瞪得圆圆的,她只是背对着顾棠晚侧身靠着,身子尽可能地离顾棠晚最远。 身体被毛毯严严实实地盖住了,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绯红又升了起来,红彤彤的很是好看。 她只要一想起刚才她妈妈说的那句话,就浑身发麻。 好丢脸好丢脸好丢脸啊。 丢脸都丢到她妈妈面前去了,她当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立即消失在她妈妈面前。 都怪她, 要不然她的声音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现在不想理她。 顾棠晚戳了戳小崽子的背, 她没理,她又戳了戳,戳了许久。那模样就像是奚昭野不理她就一直戳下去。 奚昭野深吸一口气,挥掉她的手, 回头瞪了她一眼, 示意她要休息了,别打扰她。 只是刚消停了一会, 顾棠晚便又故技重施了起来。 奚昭野紧紧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 要不然只要一看见顾棠晚的脸,她就会心软。没过一会就歪腻到了她怀里。一点也没有警示的作用。 都怪她太喜欢顾棠晚了。 在那事上也一样,哪怕她的腿有些抖,想要停下来,只要一瞧见顾棠晚那张漂亮的脸,听着她温柔的轻哄: “昭昭好棒, 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真是个乖孩子,竟然全都吃下去了。” “我们这次吃这一个好不好。乖,张开,老师喂你。” 她就宛若被蛊惑了一般,虽然有些累,但也没有很明确地拒绝。哼哼唧唧半推半就下,又被弄了好几次。 直到后面,她有些受不住,声声唤着老师想要停止时,顾棠晚也露出了她的真面目。强势有力,掌控着她的一切。 她也因为失去了浑身无力,没办法掰过顾棠晚,依旧被架在上面任她为所欲为。 不行,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发生第二次,她要脸,很要很要。 她可不像顾棠晚,她不要脸。 食指勾了勾奚昭野搭在身侧的小拇指。 奚昭野的睫毛颤了颤,她没做出什么反应。 那食指便得寸进尺地搭在小拇指上,轻轻晃了晃。 像是小猫用爪子轻轻挠了她一下,奚昭野轻轻哼了一声。 别以为这样撒娇就可以把这件事揭过,她的嗓子可还是哑的。 至少,下次她也得让她这么欺负。 她要她带她准备了好久如今还压在箱底的尾巴和耳朵。那手感一定很好。 若是顾棠晚知道奚昭野此时的小脑袋瓜在想什么,定会温柔地扇她几巴掌,将她拽到窗前为她戴上,而后让她跪在窗前摇尾巴给她看。 真的生气了啊,食指又勾搭了一会,见奚昭野始终不理她。 顾棠晚蹙了蹙眉,难得反思起了自己。 是她错了,这个小崽子那般的好面子,出门在外从来都是神采奕奕的,哪一个见了不说一声,这个小孩真精神。 她下次会挑周末奚昭野放假的时候欺负她的,给她一个调整的时间。 反思完后,她指尖微压,温热的拇指贴着她的手背缓缓落下,顺着细腻的肌肤轻轻打圈摩挲着。 从腕间往指尖漫移时,指腹偶尔故意放缓速度,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力道,在骨节处轻轻碾过。 奚昭野顿了顿,耳根更红了,这是公共场合,顾棠晚在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为她揉揉手指,放放松啊。 明明只是颇为寻常的动作,却在顾棠晚含笑微挑的表情下,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暗示,就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偷偷挑逗着她。说着独属于两人的秘密。 “昭昭,来,自己撕开。帮老师带上。”顾棠晚将早就准备好的指套扔给了奚昭野,朝她一笑。 第121章 圆润的膝盖微微动着,眼里漫着波光粼粼的水雾,奚昭野哆哆嗦嗦地拿到面前。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总抓不稳那滑溜溜的塑封边。拇指和食指一次次笨拙地去抠撕口。 刚要扯开一点缝隙,被顾棠晚使坏地一掐,手一抖又弹了回去,包装纸被揉得皱巴巴的,边角卷成一团。 “这么慢啊,你的想法和你的动作似乎不太对口哦,昭昭。”顾棠晚眯了眯眼,她用那根专门没剪的指甲在口子上刮了刮。 “老师……顾老师,我……我撕不开……” 水光从眼尾溢出,奚昭野瘪了瘪嘴,快要哭了。 她吸着鼻子,呜咽声混着急促的呼吸,每一次用力撕扯都带着哭腔。 “你别动,别动,我手抖,手抖就撕不开。” 顾棠晚温柔地应了一声,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实际上却不是这么做的,时不时干扰几下。 待奚昭野撕开包装,攥住她的手掌时,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拇指用力按住她的指根,另一只手捏着开口处,顺着她指尖的弧度,飞速撑开、套入,颤抖地推至指根。 “呀,昭昭你好像多戴了一个。”顾棠晚勾了勾手指,有些狭促地说着。 “不过没关系,既然是昭昭所求,老师自然会实现你的愿望的。这么久了,快等不及了吧。” 顾棠晚无视着奚昭野摇头的动作,一拖一按,将枕头垫在她腰下让她翘了起来。 顾棠晚! 她这是在暗示她什么?暗示她要是再不理她,回去就要被她这样教训吗? 混蛋。奚昭野尾指动了动,将顾棠晚的手掌甩了下去,不满地龇了龇牙。 她最讨厌被人威胁了,若不是眼前的是顾棠晚,她早就动手教训她了。 那只手又落在她的手背上,缓缓滑动。似乎在写字。 奚昭野的眉毛动了动,有些好奇她想跟她说什么,便没什么激烈的反应。 顾棠晚一笔一画都写得极慢,指腹贴着皮肤,从腕间往指尖方向,认真写着。 写完后,顾棠晚便静静等着奚昭野的反应。 怎么横竖撇捺的笔画她都认识,一连起来就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字了。 是顾字吗?还是奚字? 似乎读懂了她的心音,顾棠晚又写了一遍。 奚昭野紧紧皱着眉头,摊开的手不知何时攥紧了。 哎呀,顾棠晚就不能跟她说吗,她还是不太理解这是什么。 说好的心有灵犀,这个小孩怎么一点跟她一点默契也没有。 顾棠晚也有些郁闷,她认认真真地写了一遍又一遍。 格外的固执,那神情竟有些像奚昭野。 理! 那是一个理字。 奚昭野恍然大悟。她动了动,有些想看顾棠晚这时的表情,又想起来她给自己定下的目标。转了一半的身体又转了回去。 顾棠晚又写了一个字。 错!这一次,奚昭野倒是很快就理解了。 她皱了皱鼻子,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顾棠晚错了啊,要不然她会不理她吗?看来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那只手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手背上笔画着,错!理!错!理…… 昭昭,错了,你理理老师,理理我好不好。 见顾棠晚手下的笔画越来越快,指尖逐渐颤抖慌乱了起来。 奚昭野深深地叹了口气,老沉地想着。 顾棠晚果然很喜欢她,喜欢到她们就这么不说话了一会,她就急个不停。 要是她再不理她,她会不会急哭了。她不喜欢她哭,所以只好勉为其难地原谅她了。 其实,顾老师还是有分寸的,总会在她坚持不住地前一秒停下手,让她好好地睡过去。 长期不动的手腕一下窜去,紧紧握着顾棠晚的手腕。她扬起指头,欢快地笔画了一个字。 好! 原谅你了。 回! 那就转回头让老师瞧着,要不然不放心。 顾棠晚真黏着她啊,奚昭野猝然转过了身子,朝顾棠晚笑,两颗小虎牙很是耀眼。 喜欢! 她神采飞扬地写着。 喜欢你! 顾棠晚勾唇笑了,弯弯的眼眸下全是奚昭野的面容。 我也喜欢! 你! 是! 我的! 宝贝! 我知道啊,我是顾老师的宝贝,从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 所以,我可以在你面前发脾气,耍脾气,哪怕是无理取闹,你也一定会哄我爱我,永远也不会丢下我的。 眉梢眼间都染上了鲜活的明朗,奚昭野在顾棠晚的手背上画了一个爱心。 这个小崽子,哪里会无理取闹,她从来都是最乖最惹人怜爱的。 很多次,甚至都是她包容着性格并不完美的她。 她接受了她的强势,她的占有欲,她所有一切作为女朋友不太讨人喜欢的性子。 哪怕有段时间她没有安全感,特地为她制定了一系列家规,命令她遵守。 几点回家,几点出门。能喝多少酒,不能去什么地方。违规了什么要受什么罚。 她面上虽然有些不服,但都会按时遵守,不让她生气担心。 只是不久后,她瞧着奚昭野恬静的睡颜,还是将那贴在房间最醒目位置的规矩撕碎了扔进垃圾桶。 她知道这些行为都是不对的,哪怕她比奚昭野年长许多,曾经还是她的老师,她也没有权利这么做。 不能因为她的占有欲强便以此为借口,肆意妄为,破坏两人本来平等的关系。 与其让那个小崽子被迫让出权益,不经意受到欺负。她还是选择克制自己。 两个人之前的感情,本就不该是一个人维系的。 奚昭野走了许久,之后的路,便都由她来吧。 她将紧紧攥着的那根线松开了,放在了奚昭野的手上。 自此,鱼跃鸢飞,任凭她自由。 第115章 距离她们从京都飞回来已经过去一周了。 趁着顾棠晚还没下课, 奚昭野早早地回了家,细心布置一番。 今天是顾棠晚的生日, 是她和她在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 她一定要给顾老师一个大大的惊喜。让她终身难忘。 立下凌云大志,奚昭野精心准备了一番后,抹去脸上的汗,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漂亮的蛋糕,五花八门的菜品,还有桌上热烈绽放的玫瑰…… 她将灯关上了,在桌旁放了一盏小灯。暖黄的光揉成一团软绒,轻轻裹住桌面。灯光不算亮,刚好能映清餐碟边缘的花纹。 她得意地点了点头, 这样果然更有氛围感。顾棠晚一定会喜欢的。 虚心请教过著名情感专家红姐的奚昭野只觉得自己强的可怕。 她又用餐布搭了两个小人, 立在餐桌上。 这个,是顾棠晚。 她戳了戳小人的脑袋,凑上去亲了一下。 这个,则是她, 顾棠晚最喜欢的人, 奚昭野。 奚昭野将她自己摆在顾棠晚的身边,紧紧靠着。 现在, 万事俱备,只差顾棠晚那个人了。 奚昭野穿上漂漂亮亮的裙子,从箱底里拿出了几件东西。 狼耳朵。 她眨了眨眼,将其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顾棠晚应该会喜欢的。毕竟她那么喜欢学校里的猫。 还有狼尾巴。她伸手揉了揉蓬松的毛发,有些疑惑地翻来覆去了一会,还是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怎么回事,商家寄错了吗?连个缠在腰上的绑带都没有,她应该怎么带啊。 投诉, 她要投诉这个商家。 奚昭野打开手机,啪嗒啪嗒发了一大段话,有些生气。 顾老师今天要过生日,她没有其余尾巴了。 商家正在输入了一会,欲言又止。 最后,她将简洁的使用教程发给了奚昭野。 “亲,我们的产品没有任何问题,就是这样的呢。” “具体佩戴方式请看教程。” “祝亲有个愉悦的夜晚。” 奚昭野刚一点开教程,手一抖,手机便掉在了地上。 脑袋蹭地一下爆红了起来,宛若被煮熟的虾一般。 这这这……她她她…… 她怎么买的时候不说清楚,她以为……以为就是一个普通的耳朵。 手里的那根尾巴拿了也不是,扔了也不是。 怎么办?怎么办? 奚昭野紧抿着嘴,她还给顾棠晚夸下海口,说今天会给她一个惊喜呢。总不能只有耳朵没有尾巴吧。 顾棠晚懒懒地坐在车上,瞧着四周景物流逝着。 脸上是难掩的笑意。 一早王姨便告诉她,她今天不用上班了,那个小崽子给她放了个假,所有的事情都包去了。 她说,要给她过一个盛大的生日。 这个小崽子,不过一个生日而已,没必要那般的重视。她都多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 第122章 心里虽这般想着,脸上的笑容却没有降下来过。她从早上上班便开始期待,已经期待一天了。 一旁的荀绾见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颇为无语。 这两人天天这样不分场合的秀恩爱,让她这个刚分手的人情以何堪啊。 先前还稍微收敛一点,这唯一的障碍一消,那真是眼里心里只有对方,每次两人一黏在一起就当她不存在。 偏偏她这个保镖兼司机还不能避开。 推门而入,顾棠晚瞧着桌上丰盛的菜品,莞尔一笑。 她轻吻了一下那个她一眼便能看出原型的奚昭野版餐布,柔声唤着。 “昭昭?奚昭野?崽崽?老师回来了。” 唤了几声还是没有动静,顾棠晚颇为疑惑地朝房门走去,她的小崽子呢。 “马上,马上好了,顾老师你先坐一会,别进来。” 屋里传来奚昭野微颤的声音,顾棠晚握在门把上的手一松,重新回到了餐桌上。 她为奚昭野盛汤盛面,摆好后,静静等着她的惊喜。 门应声而开,顾棠晚回眸一笑,愣住了。 奚昭野的双手紧紧攥着裙摆,低垂着头走向顾棠晚。 额前碎发软塌塌垂着,令头顶立着的那两只毛茸茸的狼耳格外显目,还有裙摆下那根长长的尾巴。 耳尖泛着浅粉,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了晃,绒毛在光下透着细腻的光泽。身后的尾巴轻轻耷在地上,跟着她的动作滑行着。 见顾棠晚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奚昭野的嘴抿得更紧了。 脸颊染着淡淡的红晕,从颧骨慢慢晕到耳后,连带着狼耳根部的绒毛都似沾了热意,藏不住的羞怯。 她不自在地揉了一下耳朵,指尖偶尔会轻轻蹭过耳尖,那抹红便更深了些,衬得她眼底的光也软乎乎的,像颗晒暖的糖。 “昭昭,过来,给老师仔细瞧瞧。”声音莫名有些哑,顾棠晚见奚昭野走得很慢,便朝她招了招手。 黝黑的眼眸像淬了火星,细碎的光在瞳仁里噼里啪啦地跳,裹着滚烫的温度往外涌。那热度藏不住,连眼尾都似染了薄红。 水润的眼眸颤了颤,奚昭野咽了下口水,觉得她方才那个决定太冲动了。 顾棠晚如今这个模样像是想将她生吞了。 怎么,后悔了,想跑? 顾棠晚挑了挑眉。 她才不会跑,别这么看不起她。 奚昭野被粗略的一激,快步走到顾棠晚面前,而后,不知道是碰到了哪块肌肉。 她呼吸一泄,直挺的腿软了一半。 顾棠晚伸手扶了一下她的腰,将她带进了怀里。 “小心些,别摔了。” 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她脑袋上的耳朵,掐了掐她通红的脸,视线一路而下,落在了她那只毛茸茸的尾巴上。 蓬松的尾尖不知为何粘上水泽,有些耷拉。 她伸出了手。 “刚才很辛苦吧。” 只是还没碰到,便被奚昭野时刻警惕的手打掉了。 “我穿的我说了算,耳朵可以碰,尾巴只看远观不可亵渎。听到了没有。” 顾棠晚勾起了唇角,并没有应答,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奚昭野立即捂住了她的眼睛,呼吸急促了几分。 她咬牙切齿地道: “顾老师,你别这样一直盯着我,我……我害羞。” 听着小崽子隐约的颤音,顾棠晚点了点头。 “只要是昭昭的请求,老师都会答应的。” 毕竟桌前是昭昭准备了那么久的餐,她总是要认真品尝的,可不能辜负了昭昭的一片真心。 这餐后的甜点,她就得晚一点用了。 不过,甜点被眼前的厨师精心制作出来,不就是为了让她享用,让她尽兴的吗? 她不会辜负她的一番好意的。 见顾棠晚总算稍微克制了一点自己的眼神,奚昭野便端端正正地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将尾巴团在身后。 “这样跪久了会疼的。”虽然想让那尾巴长长久久地戴在她身上,顾棠晚也看不得她的小孩受罪。 她从房间里拿出了那张奚昭野专用的跪垫,示意她起身。 “我……我自己来。”小孩的脸上尽是绯色,她一边揪着裙子,一边抢着垫子。 “好好好,你别急,我不过去就是了。”顾棠晚回到座位上,慢条斯理地享用着她家昭昭亲手做的美食。 反正,她迟早都能看。 “好吃吗?”稍微适应一点的奚昭野睁着水润的眼睛,问着。 小时候那个人没在,她饿极了便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做饭。再加上大学时忙,有时候自己做一顿方便。 她觉得她的厨艺还是过关的,不像顾棠晚。对这事一窍不通。 只是,顾棠晚的关注点有些歪了,她紧紧地盯着她身后的那一条尾巴。 那声音与平常奚昭野清脆响亮的声音格外不同。哪怕她竭力克制,尾音也带着点不自觉的软颤,似落未落的羽毛,蹭得人心尖发痒。就像是往日她被 烂的声音。 “顾棠晚!我跟你说话呢。不好吃吗?”奚昭野鼓了鼓嘴,又问了一遍。 顾棠晚收回眼神,软声道: “抱歉,有些走神了。昭昭做的很好吃,特别好吃,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生日礼物。”方才,她也是在想她该如何吃好吃的甜品。 “顾老师,哄人也不是这么哄的,我离王姨的厨艺还是差多了。”奚昭野白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昧着良心恭维她。只是那眉毛已经翘上了天。 “哪有,昭昭这可就冤枉我了。我吃的可不是简单的美食,是昭昭的心意,是昭昭对我的爱。” “这可是全天下独一无二的珍宝。”顾棠晚笑着道。 她认真地吃完盘里的每一种食物。 奚昭野咧开嘴笑得很是灿烂,这还差不多。 优雅地用完餐后,顾棠晚瞧着奚昭野碗里剩余大半的食物,轻声道: “吃不下吗?没吃多少,待会该饿了。” 她……她这样怎么可能吃得下。 奚昭野刚想解释几句,就见原本坐在座位上的顾棠晚出现在她的面前,双手握着椅子,将眼前的小孩抵在她和椅子的中间,不让她有任何逃离的可能。 “干……干什么?”小崽子明明直挺的背脊已经软了大半,滚烫地靠在了她的肩上,依旧绷直了远离她,强撑着气势。 “没干什么,就是想看看昭昭。真是,热出了一身汗。”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汗珠,将她黏糊糊的头发别到耳后。 顾棠晚掐着她的腰一搂,坐在椅子上,让奚昭野坐在她怀里。 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毛茸茸的尾巴。 奚昭野唇线颤得厉害,按住了那只手。 “姐姐……你答应我了。” 是啊,她答应她了。 可那不是餐前吗? 顾棠晚笑了笑,随意把玩着。 那个小崽子难道不知道自己这样有多诱人吗?胸口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起伏,细碎的喘息从泛红的唇角溢出,带着点软绵的气音。 她指尖微微蜷着,眼尾泛着湿意,让原本清亮的眼眸蒙了层水雾,整个人像颗刚剥壳的荔枝,白里透红,透着让人移不开眼的秀色。 “昭昭,来,告诉老师,尾巴是从哪长出来的。” “你别这样……唔” 一探,顾棠晚便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戴的。” “戴错了啊。”她就知道。 奚昭野有些茫然地盯着顾棠晚,她怎么可能戴错,她就是按照教程来的。 就算没有教程,不就只有那一个吗?又没有别的什么。 顾棠晚点了点她的脑袋,倒是没有接着说下去。 毕竟她的小崽子纯情的很,哪里知道这些东西的具体用法。不知道也好,她也没想那样对她。 那样本就不舒服。 “这样挺好的,我们以后都这样戴好不好。” 第116章 顾棠晚将奚昭野抱在了怀里。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漫不经心地捻着小崽子身后的尾巴。 揉着毛绒的尾梢,先是轻轻拖着, 让蓬松的绒毛从指缝间缓缓滑过。随后又稍微用力扯了扯,拽了拽,尾巴被拉长了一段,又被她塞了回去。 “嗯……唔……” 奚昭野将脑袋搁在她的肩窝上,毛茸茸的狼耳朵下是一双红透的小耳朵。 泛白的指节用力攥着她的领口,她往她身上缩了缩,只有又被顾棠晚扯了回去。 顾棠晚只是稍稍将尾巴往外扯,便见那个克制不住往里缩的小崽子哆哆嗦嗦地随着尾巴一同挪过来。有趣极了。 “昭昭,喜欢吗?”顾棠晚伸手揉了揉她头顶上的狼耳朵, 湿润的手很快就将耳朵润湿了, 垂下来了几分。 “不……不喜欢。”奚昭野吸了吸鼻子,将脑袋深深地埋进顾棠晚的怀里。咬住了她的一块肉。 第123章 “你别动我的尾巴。难受。” “难受?”她轻笑了一声,立即将团出来的尾巴全都团了回去,一点力道也没收着。 她穿成这样不就是想让她这么做吗? 她一出来就应该有这个觉悟才对啊。 今日是她的生日, 那就应该她说了算,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不对吗? 她脑子想的不应该是怎样让她尽兴让她开心吗? 作为自己包装好送到桌上的生日礼物,不需要说话, 不需要思考,更别说那不必要的羞耻。 它只需要静静待在桌上等着她拆封,等着她使用。 礼物哪怕坏了,也尽到了它的职责,它的主人开心了不是吗? 钢笔尖狠狠扎进纸面,“噗”的一声闷响,墨汁瞬间浸开,砸出深黑的印子。 “顾棠晚!” 紧接着又是几笔, 每一次笔尖重重落下,都伴随着清晰的“噗噗”声,像是要把纸戳透。 “顾老师!姐姐,顾姐姐~” 姐姐,等一下,你让我稍微准备一下好不好。 缓一下,就一下。 你别这样一直欺负我。 又不是人偶,会坏的。 你疼疼我。 奚昭野的胸腔剧烈起伏,喉咙里像堵着团滚烫的棉絮,喊了几声后,在更加过分的行为下,微张的嘴巴便失了声,连一丝破碎的音节都挤不出来。 顾棠晚! 眼泪啪嗒啪嗒地滚落在顾棠晚的肩上,没过一会便打湿了。她用力咬着她的肩。 难受~好难受~ 感觉要死了。 肩膀不住地颤抖,每一次抽搐都带着浑身的力气,指尖攥得发僵,指节泛白,可喉咙里只溢出几缕微弱的、气若游丝的气音,很快又被更急促的颤抖吞没。 顾棠晚蹙了蹙眉,高高拎起尾巴,朝外拖了许久。 紧紧咬在肩膀的牙齿慢慢松开,她一点点地被扯了上去,宛若提线木偶般,哪怕脸上的表情多么的抗拒和不情愿,依旧没办法逃脱那根线的控制。 四肢被纤细的丝线牢牢拴住,连指尖的微颤都顺着线的牵引而动。线往上提,它便机械地抬头;线往下扯,它便直直屈膝,连呼吸般的起伏都透着被操控的僵硬。 “顾老师,我要掉下去了……我要掉下去了,你别再……”奚昭野紧紧抱着顾棠晚的腰,手臂越收越紧。 她扬起雾蒙蒙的眼睛瞧着看不清神色的顾棠晚。 顾棠晚亲了亲做了个小猫伸懒腰动作的小狼,捏着她的下巴。 轻声道:“奚昭野,看清楚我是谁了吗?谁准你刚才咬我的?” 浑身红透了的小狼有些茫然地瞧着严肃的顾棠晚。 她当然知道她是谁了。她是那个欺负她的混蛋。她咬的就是她。 平日里她咬她的时候还少吗?顾棠晚哪一次有说过她,还不是任她咬。 她哪里有不对的地方。再说了都是她欺负她在先。 “真是不知悔改啊。趴好。”顾棠晚握着她的腰一转,让她趴在她的腿上。 原本漂亮的白色裙摆不知何时被弄脏了,浸湿着。 她将其掀了起来。直接给了一巴掌。 “本来是没什么的,但今日是我的生日,我说的算。” “生日礼物可没有拒绝的权利。” “更不应该对拥有她的人提出质疑。只需要乖乖接受就好了。” “放心,我对我的东西一向很好的。从来都不会让它坏掉。” 顾棠晚揉了揉奚昭野的脑袋,将挣扎的两只手腕攥在一起背到了腰后。 而后,她将尾巴缠在了奚昭野的手腕上。 只要她动的幅度稍微一大,便浑身一僵,好不容易攒起的气力瞬间散得差不多,只得重新回到了原位。宛若被搁浅在沙滩上的小鱼,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弱,到最后,只剩下微弱的起伏。 “啪。” 顾棠晚慢条斯理地揍了一下,力道不大。 与其说是疼,更不如说是麻。 “数着,十以内的数应该不会忘吧。” “若是忘了老师只得再花时间教你这个坏学生了。” “顾棠晚……不坏。你……放开我。” “连我教的十以内的数数都能忘的学生,可不就是个坏孩子。” “坏孩子可得不到大人的怜悯。” “姐姐~我错了。”吸取了好几次教训的奚昭野颤抖地将求饶的话说了出来。 趁着顾棠晚还让她说话的时候。再等一会,她就永远也说不出话了。 听到这句话,顾棠晚能稍微放过她一点,不那么欺负她吗? 真是个傻孩子。她想要的是她的道歉吗? 她想要的是她的崩溃,从里到外的崩溃,由她亲手造成的崩溃。只属于她的崩溃。 除了她,谁也不会将这个倔强凶狠的孩子变成这个样子。 便是想想,都令她无比满足,心潮澎湃。 “啪。” “啪。” 巴掌落下并没有什么规律,仿佛一切都只是看她的心情。 她稍微举起她的手腕,缠在她手腕的尾巴立即绷直了,像根拉满的弓弦,尾尖随着身体微微发颤。 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身体不受控地抽搐起来。 “顾姐姐~姐姐~” 小孩边哭边唤着。 顾棠晚勾起了唇角,她吻了吻抖落的狼耳朵,哑声道:“崽崽,唤姐姐做什么?” “想要了?” 奚昭野摇了摇头,便见顾棠晚挥起巴掌,将有些掉落的尾巴扇了回去。 “这可是昭昭的本体,可不能掉出来。” “姐姐喜欢崽崽这样,崽崽可以坚持吧。” 泪水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浸湿了顾棠晚的前襟,也浸湿了地板,甚至有泪水溅到了餐桌上。 额角的汗顺着脸颊滑落,她张了张干裂的唇,试图发出声却只换来一阵更剧烈的痉挛,所有情绪都堵在喉咙里,化作无声的颤抖,在寂静里显得格外剧烈。 一只手擦去她眼角的泪,只是,她哭得太厉害了,怎么擦也擦不完。 泪水顺着脸颊滚落,连带着睫毛都湿成了一缕。掌心很快沾满温热的泪水,再去擦时,反而将泪痕晕得更开,从眼尾蔓延到颧骨,留下一道道湿痕。 “讨厌……够了……丢脸……” “混蛋……” 她的昭昭这幅模样怎么像被弄短路了脑袋里什么也不剩只剩下生理颤栗的人机啊。 真可爱。 指腹反复揉着尾巴中段的软毛,把蓬松的绒团揉得微微发扁,再松开时,绒毛又慢慢回弹。 偶尔指尖会勾住尾根处的细毛轻轻拽动,惹得尾巴小幅度晃了晃,她低笑一声,转而用指节轻轻敲了敲尾尖,看那撮毛在指尖下颤颤巍巍,眼底漫开几分慵懒的笑意。 “抖什么。穿成这样不就是让姐姐玩的吗?” “你……你别这样说话。”稍微缓过来的奚昭野抬起水润的眼睛,瞪着顾棠晚。 顾棠晚伸出手掌轻轻扇了奚昭野的脖子几下,将指尖的湿润都抹到了她的脖子上。 “谁准你刚才自作主张的?嗯?不听话的坏孩子。” “重新再来,没有老师的允许,不准。” “顾棠晚,王八蛋,混蛋,专治的暴君……”奚昭野扬起尖牙,朝她龇了龇。 “这……这怎么可能自己控制的了。” 越说越委屈,她哼哼唧唧地蠕动着,膝盖触地,她眼疾手快地离开顾棠晚的怀抱,别扭地朝房间跑去。 她把门锁了看顾棠晚怎么进去。过了今晚她可没有理由再这么对她。 “还敢跑,罪加一等。” 顾棠晚自顾自地喃喃着。 看来,这个孩子不太喜欢温暖的怀抱,更喜欢冰冷的地板啊。 那便跪上一晚吧,本来就是自己的选择。人总是要为自己错误的决定付出代价的。 奚昭野边抖边朝房间快步移动,眼看着触到了门把离房间只有一步之遥。 她不由露出一个笑来。 顾棠晚慢悠悠跟在奚昭野身后,瞧着她一系列的动作,怎么逃跑,跑起来尾巴是怎么摇的。 黝黑的眼眸越发的幽深。 昭昭知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模样,还是她知道,在勾她吗? 那可真是欠啊。 欠收拾。 一路过去的地板再也没有原本的干燥,像是她端了一杯水,结果杯子破了一路洒了过去。 一只手缓缓搭上她的尾巴。用力扯了回去。 双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顾棠晚抬腿将她隆起的腰沿着脊柱一寸寸踩了下去。 奚昭野只得伸出双手撑在地上。 手臂顺着脖颈而上,按着她坚硬的牙。 顾棠晚咬着她的耳垂,低喃道:“被我抓到了,放风时间结束。游戏正式开始。” “玩乐时间,不定。” 第124章 第117章 夜幕垂落, 透过玻璃朝下望去,一片灯红柳绿。将瑰丽的夜景完整勾勒了出来。 车流化作流动的光河, 红色尾灯与白色车灯交织着,在路面上缓缓蜿蜒。沿街商铺的霓虹招牌亮着暖黄或冷蓝的光,与一旁高楼窗户里透出的零星灯火相映,细碎地洒在湿润的路面上。 “昭昭,喜欢这样的夜景吗?” 顾棠晚咬着奚昭野的后颈,调笑地问道。 掌心覆着她的手背上,穿过紧绷的指缝,十指相扣,将其重重压在冰凉的玻璃上。无论她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 玻璃映出交叠的手影, 连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的痕迹都清晰可见。 她的身体紧紧贴着她的后背, 将她整个人按在玻璃与怀抱之间,寂静的房间里,女子抽泣的喘息和电器嗡嗡的响声格外刺耳。 嗡鸣声细碎又清亮,像刚破茧的蝉翼轻轻振着, 带着点绵密的震颤感。 声音不大, 却能稳稳地钻进耳朵里,也钻进人的身体里, 随之一起同频共振。 那条毛茸茸的灰色大尾巴不知为何脱身而出,掉在了敞开的大门口。沉甸甸地垮在水泊里。 湿透的绒毛一缕缕黏在一起,连尾尖的软毛都耷拉着,整根尾巴都失了往日的蓬松,透着股被人欺负死的奄奄劲。 从门口开始,一道水痕歪歪扭扭地往房间里蜿蜒,一直到了窗户。时而宽时而窄,有的地方水迹半干, 留下浅白的印子;有的还透着湿润的亮。 像是有小狼应激炸毛了般,匆匆忙忙一路爬了进来。只是可惜,结局在它没有及时关上门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 有的时候会被拽着脚踝拖回去,有时候会直接压在原处。它坚持了许久,但最终还是无路可逃,堵在了那扇窗户旁。 “崽崽为什么不说话,嗯?刚才不是很能骂吗?”顾棠晚稍微松了口,细长的津液藕断丝连,白皙的脖子上立即显现出一圈红红的吻痕,边缘还嵌着两排浅浅的牙印。 见奚昭野吸了吸鼻子拒绝回答这个问题,顾棠晚吻了吻奚昭野颤栗到炸毛的后颈,又扬牙叼起了一块软肉。 “我没有骂你……姐姐~棠晚,换个地方好不好。这边……这边是玻璃,没有窗帘。”奚昭野瞧着被掀到两侧的窗帘和底下热闹的街道,带着哭腔哀求着。 “这玻璃是单向的,没有人能看到,崽崽你不是知道吗?”顾棠晚揉了揉她泛白的指节,随意拿起遥控器调到了最大,往床上一抛。 “昭昭刚才的脏话可是让姐姐很是伤心呢。坏孩子,怎么能将脏话脱口而出呢。” 奚昭野身体一抖,肩膀颤得更加厉害了。原本还算挺直的脊背此刻塌得厉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嘴角挂着没擦干净的湿痕,细碎的呜咽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原本清亮的眼眸此刻像蒙了层雾,涣涣散散破成了无数片,连眼尾的余光都透着股失神。 小腿抖如筛子,通红的膝盖撞在了一起,双手沿着玻璃一点点地下滑,掌心残留的湿意蹭过光滑的表面,随着手的移动,一道水痕慢慢拖开。 顾棠晚伸手拦住她的腰,让她慢慢跪在地上,膝盖不至于磕伤了。 啪嗒,电器掉了,嗡嗡嗡地在地上响着。 奚昭野通红的眼眸颤了颤,慢慢移到顾棠晚的脸上,逐渐炫发了神采。 她将脸埋在了她的手掌里,一下一下蹭着。 她喃喃着: “老师,我……我不记得了。” “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要死了一般,迷迷糊糊的。 哪里知道自己那时嘴巴里吐出的到底是什么话。 这也不能怪她,都是应激反应。再说了,若不是顾棠晚那般欺负她,她哪里会说脏话。 没被顾棠晚领回家的奚昭野确实很喜欢说脏话,打架的时候说,吃饭的时候说,连高兴的时候也会说两句。她的生活环境就那样,旁人都说,若是她不说就显得格外不合群。 与其说她戾气格外重,不如说她将脏话当做语气助词。 被顾棠晚领回家之后,被顾棠晚训斥了几次,她便很少说了,顾棠晚不说脏话,她也不喜欢奚昭野说脏话。 所以,她刚才的那些话肯定是个意外。是顾棠晚搞得她有些神志不清了,她才会将那些刻意遗忘的词说出口。 若她要罚她,她自己也得占一半的责任。要不然就不公平,她不服。 再说了,她不是已经在罚她了吗?还罚了她这么多遍,早就已经够了。 更别说她给她喂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还不准她吐出来,一吐出来就扇她。 奚昭野将眼泪蹭到顾棠晚的手上,抿住了唇。瞧上去委屈极了,若头顶上那个耳朵是真的,怕是早就耷拉下来了。 顾棠晚顿了顿,张大了几乎可以覆盖奚昭野半张脸的手一收,她捏了一下她红彤彤的鼻子,扇了她脖子一下。 “昭昭这个意思是,都怪我咯?你一点都没错?”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许说脏话,至少在家里不可以,在外面我不知道也管不了你。” “强调过很多次了吧,从你还是学生的时候老师便强调了。学坏了?谁带的?” 顾棠晚站了起来,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奚昭野身上,她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小崽子,弯了弯眼角,她笑了,缓缓吐出了这个词。 “不听话。” 奚昭野鼓起嘴巴瞪着顾棠晚,越发的委屈。 “你好凶。” “我不想理你了。我都已经说我错了。你还想怎么样?” “顾棠晚你别想再继续教训我。我已经22岁了,是大人了。可不是你的学生。你的老师身份在我这里不成立。” “很好,再说一遍。”顾棠晚扫了一眼抽屉,淡淡道。 “待会不要哭。” 哭了就把嘴巴堵上,跑了就把脚踝拴上。 奚昭野瞧着顾棠晚难得冷淡的面容,嘴唇抿得更紧了。 顾棠晚生气了。 顾棠晚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对她很好,她很少对她板着脸,更别说对她生气了。 哪怕她那次跑了,她也会压制心底的火,不朝她发。 “我……”奚昭野张了张嘴,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她有些想道歉,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顾棠晚没说话,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把圆圆的戒尺。 通体是橡胶的,一端是握着的把手,下端是一条直棍,被打磨得光滑温润,没有一点棱角,圆润得不会硌人。 顾棠晚用起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手掌,刚好贴合掌心弧度。 她抽了抽她的腿侧,淡淡道:“跪好。” 奚昭野抬起水润的眼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咬着唇瞪了她一眼。 还没说话便被掐着腰拎起来按在了窗边,手重新撑在了玻璃上。 冰冷的戒尺骤然压在她的后腰凹陷处。她下意识绷紧脊背,试图隆起逃脱着,可戒尺却像有重量般,顺着腰线缓缓往下压。 先是抵住腰窝,迫使那处肌肤微微凹陷,再一寸寸碾过腰侧,将背脊凸起的曲线慢慢压平。木质边缘蹭过温热的皮肤,凉意渗进肌理,每往下移一分,她的呼吸就滞涩一分,直到戒尺停在腰腹衔接处,背脊便彻底跨了。 啪嗒啪嗒,泪水顺着脸颊而下,砸在地板上。小崽子被吓得一抽一抽哭了起来。 “怕?” 顾棠晚轻轻拍了一下。 原本只是抽噎着掉金豆豆的小孩,这下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嘴巴一瘪,哭声更大了。 “顾棠晚,这个不是手,打人会痛的,很痛。” “还有你别冷着一张脸,好凶。” 顾棠晚叹了口气,半跪下抱住了她。 奚昭野太会哭了,她只需要稍微红下眼,她便什么气都没有了。她对她的眼泪根本就没有抗性。 “怎么我没动手崽崽就哭了。” 顾棠晚揉着她发抖的狼耳朵,顺带将窗帘拉了起来。 “好了,吓唬你的。不板着脸,这个不会痛,不是拿来揍人的。” “姐姐哪里会忍心揍你啊。”揍你也只会用手。 “那这个是用来……唔” 奚昭野还没问完,便高仰着头,顿在了那里,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这样才是这个戒尺真正的用法。”顾棠晚将戒尺朝前推了推,将背脊往下压。 额前的碎发黏在汗湿的额头上,衣领稀里哗啦,没几块完整的布料。 露出的手腕上还带着几道浅浅的指印,更别说重灾区了。皆是红痕。 “是不是跟手不太一样。” 戒尺又短了一点。顾棠晚瞧着她一次一次又一次。 空荡荡的涩意下,水分好像被榨干了,再也溢不出来。 顾棠晚只是咬着她的嘴唇,喃喃着:“既然要算账,那就一起都算了吧。免得时间过久了昭昭赖账了。” 第125章 什么账,奚昭野浑浑噩噩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算一算当时你逃跑的账。” “我们分开了一天零20个小时,一共2640分钟。” “不为难你,一分钟算一下如何?” “不要……不要……会……死。”明明人话都快听不懂了,奚昭野对这个字眼却格外敏感,立马反应过来。 抬起酸胀的手臂,推着顾棠晚。 “所以昭昭要赖账吗?不可以哟。”顾棠晚脸上噙着笑,故意拉长语音。 就在眼前这个孩子有些绝望的时候,她又提出了一个方案。 “不过老师允许分期付款。延迟一天,多5%,付完为止。很划算的,昭昭可以考虑考虑。”顾棠晚循循善诱道。顺带,扯了扯戒尺。 奚昭野一哆嗦,急忙应答着:“成……成交……” 她收回了戒尺,同样收回了笑容。 顾棠晚轻轻拍了拍她失神的脸,将其掰了过来,淡淡警告道: “昭昭,下不为例。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极限,要不然我会忍不住,抽死你。” 第118章 if顾棠晚收养了小昭野(一) 晨雾还没散尽, 略带泥泞的乡间小道隐在成片的稻田间,只偶尔传来几声远处的鸡鸣。 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踩着露水慢慢走。 风裹着稻穗的清香贴在脸上, 将少年的几缕碎发吹到了耳耳侧。 少年身着剪裁利落的白色立领衬衫,领口一粒银扣系得严丝合缝,袖口平整地收在小臂,没半分褶皱。 她将碎发别到耳后,歪头瞧着庞大的麦浪,微微掖下眼帘。 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动作透着不慌不忙的矜贵,还有一丝骨子里的冷淡,像透着清冽劲儿的白月季。 另一个插着口袋懒懒散散陪在她身边的女子歪头瞧了她一会, 戳了一下她的肩膀。 “棠晚, 你怎么会想到来这种偏僻的地方度假。” “若不是我打好几次包票,顾家主差点就要把我们扣下了。” “想来便来了,此处虽偏僻,但风景好, 不是吗?” 顾棠晚没有看荀绾, 只是朝前走了几步,吸了好几口清新的空气。 对十五岁的顾棠晚来说, 只要逃离了她母亲的视线,就连空气都甜了不少。 偶尔停下看田埂上蹦跳的青蛙,或是指给对方看枝头新筑的鸟窝,她们走了许久,从郊外一直走到了县城。 找了一个干净的凳子,坐下,顾棠晚接过荀绾买的包子,放在了凳边, 她只是瞧着眼前热闹的集市。 “顾家主只给了三天的假,来回需要花两天,棠晚,我们明天便要回去了。”荀绾大大地咬了一口包子,含糊道。 “知道了,明天便走。”顾棠晚收回了眼神,轻声应答着。 “不为难你。” 眼神略过那个常年未擦拭又黄又脏的牌子。 “榕县。” 她也不知道她为何会用她初中三年的奖项换了这个奖励。 可能是在网上偶而看到了这里的风情,便在她即将上高中的暑假来了一趟。 手往凳边一摸,刚想拿起包子,便见那只手摸空了。 她赫然回眸,有小偷。 偷东西都偷到她头上来了,真是新奇。 眼神立即锁定了那个跌跌撞撞往外跑的小孩,她和荀绾一同朝那跑去。 距离越来越近,眼看着只有一步之遥,顾棠晚还没揪住她的衣领,便见那个小孩踩到了小石子,啪叽一下重重地摔倒在地。 手臂蹭着粗粝的地面滑了一小段,怀里紧紧攥着的包子一下滚了出去,满是灰尘。 血珠顺着脏污的小腿和手臂往下渗,混着地上的泥,在裤腿和衣服上晕开黑红的印子。 小孩立即朝前爬了,抓起灰扑扑的包子往嘴里塞。干硬的面皮混着泥土渣子,她嚼都没嚼便梗着脖子往下咽。 包子馅里的油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满是黑渍的衣襟上。 似乎觉察到失主朝这赶来,她将剩余的包子塞进嘴里,而后将自己蜷成了灰扑扑的一个小团。 血淋淋的手臂护着她的脑袋,她紧咬着唇,发着抖。 “我……饿……” “没钱,打我吧。” 小孩颤抖地将她的诉求说了出来。 顾棠晚和荀绾瞧着小孩的动作皆愣住了。 小孩身上那件灰扑扑的衣服又脏又破,袖口磨出了毛边,沾着不知名的黑渍和干泥,还比她大了好几号,一看就不是她的。 头发乱得像团枯草,黏着灰尘和碎叶,脸颊上几道黑印子蹭得老长,连鼻尖都沾着泥点。 可就算很害怕也很疼,她也紧紧咬着唇,将眼眶里转悠的泪水往里咽,似乎觉得哭泣很丢脸。 顾棠晚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她哪怕不是在金窝里长大的,从小到大也衣食无忧。如今最大的苦恼便是她母亲强烈的控制欲。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可怜的小孩,饿得瘦骨嶙峋的,只能出来偷,偷完后主动挨打。 她的母亲呢?她的父亲呢?既然生下来了,为什么不好好地尽到养育的义务。 便是再穷,她不信小孩连一顿饭都吃不起。既然养成这样,当初为什么要让她出生受苦。 顾棠晚心底生出了几分愤怒。眼皮冷冷地耷拉了下来。 为什么还不来打她,往日那些人就算再同情她,也会揍她几下。 因为她偷了东西,小偷都是要受到惩罚的,不能因为她情有可原便饶过她。 这就是她吃这个包子所要付出的代价。 年幼的小孩很早便知道这个规矩,并时刻遵守着。 从来都没有免费的东西。 难道她要拿棍子打她吗? 见小孩还在发抖,迟疑了片刻,顾棠晚难得不嫌脏,她将手放在了她乱糟糟的发顶,揉了揉。 她努力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别怕,姐姐请你吃。” “还没吃饱吧?还想吃什么,姐姐买。” 小孩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见熟悉的疼痛始终没有砸在自己身上,小孩一点一点移开自己了防卫的手。抬眸看向那个少年。 白皙的肌肤,浅淡的笑容,她沐浴在阳光下,温柔灼目。 这个姐姐长得好好看。 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难道是阿婆说的神仙吗?神仙终于来救她了吗? 她每日每夜千拜万拜的神仙来救她了! 许是升起的阳太过炽热,以至于直视阳光的眼睛酸涩难耐,几乎要吐出泪花来。 顾棠晚将小孩慢慢地牵了起来,领着她来到了小摊,买了一堆小吃。 瞧着小孩狼吞虎咽地吃着,顾棠晚勾起了唇角,腮帮鼓鼓的好像小仓鼠啊。 拿出湿纸巾擦着黑乎乎的脸,小脑袋有些抗拒,但还是没有缩回去。 瞧着白白净净的脸蛋,顾棠晚点了点头,捏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奚昭野。” “谢谢你。” 小孩咧嘴朝顾棠晚笑,那双颤颤的眼眸霎时间绽放出光芒来,璀璨夺目。 顾棠晚不知为何有些难受,她又捏了一下她的脸,旁敲侧击问着她的身世。 母亲难产,父亲无视,继母临门,短短的几句话便这样平静地从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口中道了出来。 顾棠晚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她有些想带人去将她父亲揍一顿,让他以后好好对这个孩子。 又觉得这样的做法不妥,她走了,那个畜生报复在小孩身上怎么办。 她牵着她的手将她领回了旅社。处理好伤口,让她洗了个澡,买了一套干净的衣服,顾棠晚瞧着乖乖坐在沙发上晃荡着小腿的孩子,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的生活好一点呢。 有了,她可以资助她,他有钱拿想必会对她好点吧。 顾棠晚心底生出了一堆条款,她和荀绾商量了一番,拟了许多限制的条款,让她姐马上去办。 宛若放下了一颗大石头。顾棠晚蹲下来平视着奚昭野,揉了揉她毛躁的头发。 “我送你回家吧。” 奚昭野愣了愣,垂下了眼眸。原来神仙也救不了她吗? “别怕,姐姐不会让你过原来那种日子的。每年寒暑假我都会来看你,会给你带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好。”奚昭野根本就没怎么听她那些话,她想,她要走了,她应该听话。 听话的话,下次就还能见到她。 顾棠晚领着奚昭野踏过许多泥泞不堪的泥路,来到破破烂烂的房子面前。 靠在躺椅上喝酒的醉汉,畏畏缩缩站在一旁的女子。 “丢了!”女子不知说了什么,醉汉高扬了一声。 “丢了便丢了,早就不想看到那个小杂碎。” “扔福利院门口都能被他们送回来。说什么还有爹,谁想养个便宜货啊,丢了好啊。” 第126章 顾棠晚气得浑身发抖,她紧紧捂着小孩的耳朵,将她抱起来朝外走。 她改主意了。 她一分钱也不想给他。山高路远的,谁知道他会怎么对这个小孩。 既然这样的人都可以当抚养人,为什么她不可以。 她要养这个孩子。 “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我养你。” “棠晚,这……”荀绾瞧着被子上一个小小的凸起,欲言又止。 她们来这旅游了一天,带回去了一个小孩。 这不是什么小动物小宠物,是一个孩子,一个活生生的人。 顾棠晚倚靠在沙发上,点着手机联系着人。 “你如实回报,所有事情由我一力承担,我会妥善处理的。” “顾老师不同意我便在她门前跪上几天,再不同意我就去求太婆。” “这个孩子我养定了。大不了我带她出去住,再怎么样也比在这生活好。” 荀绾瞧着顾棠晚笃定的表情,到底什么也没说。 只要顾家那边答应了,什么手续都是小事。 坐了一天的动车,顾棠晚牵着奚昭野的手,走向了那扇门。 刚一开门,便听见一声怒吼。 “顾棠晚,你滚过来给我解释一下,你带回来了一个孩子,还要养她?”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觉得你可以肩负得了一个孩子。” 顾棠晚皱了皱眉,她捂着奚昭野的耳朵,将她抱在了怀里。 “顾老师,这些事等我将她安顿好再说,别吓到她。” 奚昭野抖了一下,她努力直视着浑身散发着威严的顾文英,推开顾棠晚的手,挺直腰板站在地上,结巴道: “我……我很好养活的,你们只要给我一口饭吃,饿不死就可以了。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我会报答你们的,你们叫我去死都可以。” “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顾棠晚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轻声道: “奚昭野,我养你只是因为我想,仅此而已,与你无关。你只需要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长大,这便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养你的是我,与顾家无关,你可别报答错人了。” 顾棠晚瞥了一眼顾文英,抱着奚昭野便走。 等安顿好孩子后,顾棠晚再次站在顾文英的面前。 奚昭野的生平早就已经摆在她桌前了。 顾文英只是将这份资料看了又看,叹了口气。 她深深地望着顾棠晚:“顾棠晚,你可想好了,这是一个孩子,不是可以随便丢弃的玩具。你想养就养,想丢就丢。顾家可丢不起这人。” “你已经15岁了,应该对自己的言行负责。” “自然。母亲,我会对她负责的。这辈子都会。” 顾棠晚看着顾文英,郑重道。 第119章 if顾棠晚收养了小昭野(二) 柔软的睡衣套在奚昭野的身上, 像挂在细竹竿上,空荡荡的衣摆晃荡着, 袖口卷了两圈才盖过了她细瘦的手腕。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床头,紧抿着嘴,小手死死揪着衣角。 那双黑亮的眼睛像警惕的小兽,紧紧盯着站在一旁冲她笑的保姆。 每停顿一下,攥着衣角的手指就会悄悄收紧些,指节泛出青白。 她将她带回家养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应该乖乖听话,不吵不闹,乖乖地跟眼前这个陌生人去洗漱。 可是, 除了她, 她谁也不认识,谁也不信。 她不知道她们是喜欢她还是讨厌她,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像那个男人一样打她。 奚昭野吸了吸鼻子,小腿踩在床上, 她蜷缩成了一团。 她除了那个姐姐以外, 谁也不认识。她怕。 顾棠晚办好手续以后,急匆匆地往里赶。 刚一进门, 就瞧见了那个强撑着的小团子。 保姆拿着干净的衣服,为难地道:“小姐,这个孩子有些怕生。” 一见到顾棠晚,小团子顿了顿,她光着脚丫跑到顾棠晚面前,小心翼翼揪住了她的衣角。 顾棠晚心底一软,她露出了一个笑来,接过了保姆手里的睡衣。 “辛苦了, 我来吧,你去休息吧。” 保姆愣了愣,见顾棠晚主意已定,便将心里的话咽了下去。 顾家家教严不假,但顾棠晚也是顾家金尊玉贵养着的小祖宗,十五六岁半大的孩子会照顾小孩吗? “别怕,现在你已经在顾家了,没有人敢欺负你。今天有些晚,明早姐姐带你去四周逛逛好不好。” 顾棠晚捏了捏她的小手。 “嗯。”小孩闻言点了点头。 许是因为从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她的话并不多。 每次基本都是顾棠晚问什么,她答什么。从来都不会发出什么其余的声音。 顾棠晚揉了揉她的脑袋,牵着她来到了浴室。 “我以后便叫你昭昭如何?” 小孩想了想,又点了点头。她喜欢听她的声音,喜欢听她这么叫她。 就好像,她是她的亲人一样,她有着独属于她的名字。 “昭昭。”顾棠晚拖长尾音,轻声道。 “嗯。”小孩细细应答了一声音。 “昭昭。” “嗯。” “嗯。”应答的声音越来越大,顾棠晚瞧着奚昭野紧绷的小脸逐渐放松了下来,总算浮现出几分这个年纪孩童应有的稚气和喜悦。 “你还小,自己不会洗。我来帮你洗吧。” 顾棠晚让奚昭野站在浴缸里,帮她脱去衣裳,放了水。 光溜溜的孩子瘦得只剩下干瘪的排骨,身上还有各种伤痕。 顾棠晚顿了顿,掖下了眼帘,掩去眼中的戾气。 她觉得对他还是太过仁慈了,应该更狠一些。 反正小孩已经被她接回了顾家,跟那样泥泞的人生做了了断。她只需要她这个亲人。不需要什么阿猫阿狗这些对她的人生没有一点帮助的人。 从今以后,她会代替她的母亲,养她教她,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从她牵起她的小手时,她就已经下了这个决定。 所以,那份不利因素也要排除在她美好的人生之外。顾棠晚自幼便知道,她和她母亲很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立刻刻出来的。 她占有欲强、控制欲强,最讨厌的便是有人越过她动她的东西。这会让她忍不住想要将那人的手剁了。 被顾棠晚一直盯着,小孩有些害羞,她蹲了下去,将身体埋进了浴缸,就露出了一个小脑袋。 弱弱地用鼻子吹着略烫的热水,噗噜噗噜。 没过一会,小孩便全红了。红彤彤的很是可爱。 顾棠晚边为她抹上沐浴露边笑道: “小小年纪居然还会害羞。在姐姐面前害羞什么。” 奚昭野抿了抿嘴,她只是将自己缩得更小了。 为什么在她面前不能害羞。 简单的洗完澡后,顾棠晚已经冒了一声汗,她拿出浴巾将小人一裹,将她抱到了床上。 拿出药膏笨拙地抹着她的伤疤。 按照教程为她清洗干净后,顾棠晚瞧着奚昭野还是有些通红的皮肤,有些疑惑地歪了下脑袋, 书上也没写小孩子洗澡这么容易变红啊。难道是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吗? 直至几周后情况还是这样,百思不得其解的顾棠晚旁敲侧击地问着她母亲这个问题: “为什么小孩洗完澡后皮肤是红色的。” “蠢货,那是因为你的洗澡水放得太烫了。那孩子也不懂得叫一声。” 见顾棠晚总算恍然大悟,而后有些愧疚,顾文英没好气地添了一句: “小孩子皮肤嫩,感受到的温度与我们不一样,要用手背量。” “得亏你养了个乖巧的小孩,你小时候那水温要是偏差一点点,就死活也不洗。” 顾棠晚为奚昭野掖上被子后,关上了大灯,留下一盏台灯。 她坐在床前,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胸膛。 “很晚了,睡吧。” 奚昭野乖乖地闭上眼睛,还没一会,睫毛急促颤了颤,她又睁开了,紧紧攥着顾棠晚的衣袖。 “怎么了?” 见小孩的脸色有些煞白,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闭上眼睛,那只手慢慢落了下来。 顾棠晚叹了口气。她握住了冰冷的小手。 怎么会有这么乖的孩子。 顾棠晚不是一个喜欢孩子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往自己身上揽麻烦的人。 但心底那块包裹着坚硬的柔软像是被一只怯生生的小手戳了戳,有些疼。 “想要什么便说,不说姐姐怎么知道。”顾棠晚解下牛筋,黑发飘洒而下。 “我……”奚昭野张了张嘴,她悄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顾棠晚。 沐浴在微光下的顾棠晚瞧上去很是温柔。 她鼓起勇气道:“可以陪我睡吗?” “就一晚。一晚就可以。” 第127章 明天她会努力让自己不要害怕的。 “好。”顾棠晚换下衣裳,钻进了被窝。 “姐姐在呢,睡吧。”她想了想,将小孩抱在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视频里的妈妈都是这么照顾孩子的。 她应该没做错。 小孩软乎乎的身子被轻轻地裹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鼻尖立刻萦绕开一股淡淡的香气。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但是格外的好闻。比她这五年来闻过的所有味道都要好闻。 奚昭野吸了吸鼻子,被带到陌生地方的惴惴不安,下意识的戒备堤防被一个拥抱彻底安抚了。 她抽泣了一下,忍不住往顾棠晚的怀里又蹭了蹭,又蹭了蹭。蹭到最后小脑袋轻轻靠在那片柔软上。 意识慢慢地陷入沉睡,最后一刻,她低声喃喃着:“妈妈。” 如果说一定要识别这股味道的来源的话,她好像妈妈啊。 若是她妈妈还在,一定也会这样温柔地对她。 带她洗澡,带她睡觉,护她周全。 顾棠晚赫然睁开眼睛,十分错愕。 这个小孩刚才叫她什么? 她才十五岁,还没成年,这个小孩在乱叫什么。她才不要当她妈妈。 她是姐姐!是姐姐! 顾棠晚气急败坏地喘着气,有些想将怀里的那个孩子推开。 她的脾气可算不上好。 她才不要养个孩子就把自己养老了。 小孩的脑袋软软的,熟睡的时候一呼一吸,难得的安稳。 顾棠晚自我调息了好久才将气消了,明天她一定要好好纠正这个孩子,话是不可以乱说的。 再乱说她要生气了。 于是第二天清晨,顾棠晚刚领奚昭野洗漱完,便煞有其事地高扬着脑袋,指了指她自己。 “昭昭,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你可以唤我顾老师,或者唤我顾姐姐,选一个吧。” 别唤些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她不喜欢。 奚昭野闻言眨了眨眼,她扬起小脸,啪嗒啪嗒地上前几步,扯了扯她的衣袖,弱弱道:“妈妈。” 顾棠晚脸上青筋直跳,她原以为那只是意外,结果这个小孩还真打算这么叫啊。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努力摆出和善样子的脸支离破碎,露出她原本的冷淡。 她掐了掐奚昭野的小脸,恶狠狠道:“叫我姐姐。” “叫顾姐姐。” 奚昭野有些害怕,她紧咬着唇,小手瑟瑟发抖,但她依旧弱弱坚持着。 “妈妈。” 顾棠晚气笑了,她瞥了她一眼,想冲她发火又发不出,于是她决定和她母亲吵一架。 谁允许她在她书房放监控的? 大踏步朝外走去,她没有瞧见,奚昭野的脸刷的一下白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砸在地上。 她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跌跌撞撞地朝顾棠晚的背影跑去。 “姐姐。” “顾姐姐。别生气。” 带着哭腔的尖锐声音灌入顾棠晚的耳里,她错愕地回头,便叫那个孩子已经哭成了小花猫。 见她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身上,明明还抽泣着,却马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她吓到她了?她有那么凶吗?没有吧。 顾棠晚回想了好几遍,也没觉得自己哪里凶。 她认命地叹了口气,半蹲下来为她擦去泪痕。 “随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别哭了。” 奚昭野的眼角立即出现了一片红痕,她只觉得自己那里莫名的疼,火辣辣的,但她并没有在意,只是用细小但又固执的声音喊道: “妈妈。” 喜欢你。 顾棠晚的嘴角抽了抽,她决定无视这个词。 最大只能叫到六岁,六岁再叫她就揍她屁股。狠狠地揍。把她揍哭。 一旁来瞧情况的王姨欲言又止,一个年纪小,又乖,压根不懂得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喊一声疼。 一个不大,又处在叛逆期,哪里知道自己有多大的力气。 她家小祖宗的手太重了,都给人家小孩的眼皮擦红了! 第120章 if顾棠晚收养了小昭野(三) 早上九点整, 顾文英和顾棠锦坐在餐桌上悠闲地喝着咖啡。 顾棠晚牵着奚昭野下了楼。 奚昭野还在认真地思考应该叫什么时,身体一轻, 便被顾棠锦抱了起来。 双脚一下离了地,悬在半空中,奚昭野有些害怕,她下意识揪紧拳头,直直望向顾棠晚。 “妈妈。” ? 从学校回来专门看热闹的顾棠锦愣住了,一个没注意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这小孩刚才叫她妹妹什么? 她不就出去上了个大学,几个月没有见面吗?怎么一回来,她妹妹就收了一个孩子,想当妈了? 顾棠晚立即僵住了, 她有些受不了那两个人的眼神, 转头就走。 “姐姐妈妈。”小短腿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会,顾棠锦立即将扑腾的小孩放了下来,瞧着她急匆匆地跑上去揪住了顾棠晚的衣袖。 臭小鬼。 不是说好了只可以在没人的时候叫吗?在旁人面前都要叫她姐姐。 小手顺着衣摆而上,勾住了她的小尾指, 有些凉。 “姐姐。”小孩带着哭腔道了一声。 “我以后会记住的。” 顾棠晚突然叹了口气, 跟一个小孩计较什么,这么小。 本来因为那样的生活环境就没什么安全感, 她又怎么能生气呢。 说好的,要将她好好的养大,她就一定会做到。 顾棠晚头一回意识到自己的脾气好像不是很好。 她轻轻掐了一下奚昭野鼓起来的小脸,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塞进了椅子里。 “以后这就是你的位置了。我专门挑的椅子,吃饭吧。” 小餐盘,小勺子,小筷子, 小椅子,统一的蓝色系,顾棠晚只回来了一天,就已经将奚昭野能够用到的东西全都配备齐全了。 原来她女儿不是觉醒了她们顾家的血脉,想要收徒儿了。是有些年龄错乱,想要当妈了。 她还没到五十岁,还没做好当太婆的准备。 有些怪,顾文英看了顾棠晚一眼,淡淡地收回了眼神。 顷刻后,她又看了顾棠晚和那个小崽子一眼,还是有点怪。 “别看了,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顾棠晚接着奚昭野埋头吃饭,板着张脸解释着。 妈妈的声音好像有些凶,是不是生气了。 话音刚落,奚昭野立即抬起脑袋瞧着顾棠晚。 顾棠晚立即扯出一个浅浅的笑来,只不过很是僵硬。 没有生气。奚昭野得出结论后,安心地垂下头继续吃饭。 小手紧紧攥着筷子,努力让它听点话,别一直给她使绊,让她夹个包子都夹不起来。 顾棠晚刚温柔下去的脸在瞧见顾棠锦打趣的眼神后,又沉了下去。 “我……不是……想当……妈妈了。”嘴巴一张一合认真做了口型。 顾棠锦努力板起脸点了点头,只是还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她知不知道,她越是这样认真解释,就越好笑啊。 矜贵的少年高扬着头,难得认真像她们解释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顾棠锦笑眯眯地对着埋头苦干的奚昭野道: “小野宝宝认真介绍一下,我是你的大姨,你以后可以叫我姨姨。”瞄了一眼正往这瞧的顾文英,她又添了一句: “可以唤顾老师太婆。” “顾棠锦!你以后别想再跟我说话。”顾棠晚气急了,一张脸涨红着,她朝顾棠锦扑去。 “错了错了,你别动手啊……” “姨姨好。”奚昭野眨了眨眼,虽然有些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生气,但是惹妈妈生气,就是惹她生气,不是好人。 她以后不会理她的。奚昭野只是敷衍地道了一声。而后,她将眼神落在了坐在正中央格外严肃的女人身上。 腮帮子鼓鼓的,还含着没嚼完的包子,却急着要喊人。 她半张着嘴,含糊的声音从齿缝里漏出来,声音软乎乎的,还带着独属于孩童的黏腻感。 “太婆好。” 顾文英一愣,有些头疼地闭上眼睛,耳旁伴着她那两个女儿的打闹声,还有幼崽的喊人声。她总觉得从此以后这个家会更热闹,难以想象。 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顾文英,小脑袋微微前倾,像是怕对方听不清,又着急地晃了晃,更加大声地喊了一句。 “太婆……好。” 这孩子格外的招人疼。顾文英顿了顿,终究还是回了一句。 “你好。” 她将温热的牛奶推到奚昭面前,温和道: “吃饭别说话,小心噎着。” “你们两要吵就滚出去。”她淡淡训斥着。 顾棠晚顿了顿,想跟她妈吵,又在那双亮晶晶盯着她的眼睛下败下了阵。 第128章 她优雅地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襟,坐回座位慢条斯理地浸湿。 行云流水间,皆是矜贵。 见奚昭野总算吃完了,她对奚昭野招了招手,奚昭野立即跳下了椅子,啪嗒啪嗒朝她跑去。踮起脚尖往她怀里一靠。 顾棠晚抓起她的爪子擦试着,擦完爪子后还要擦她油乎乎的嘴巴。 “怎么吃的哪里都是啊。”她叹了口气。 养一个小孩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幸好她会自己上厕所,会自己擦。要不然她可能会忍不住将她丢出去。 “没有怎么用过筷子,都是用手。”奚昭野似乎听出顾棠晚的意思,闷闷解释着。 “会马上学会,对……” “没有怪你,不要道歉。”顾棠晚伸手将她微张的嘴巴一夹,嘟成了扁嘴鸭。 “昭昭,每个人的道歉都很金贵的,轻易不能说出口的,知道吗?” “况且,在我面前,你从来都不需要道歉。”因为这是她决定养的小孩,那就一定是最好的。最好的又怎么可以道歉呢。 没错,顾棠晚从小到大便是这样的骄傲,理所应当地认为她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她就没有道过几次歉。她养的孩子一定要跟她一样。 奚昭野点了点头,随后两只大眼睛直愣愣盯着顾棠晚。 见她还是不松手,小脑袋左右轻晃着。 “呜呜……” 她好像说不了话了。 顾棠晚摸了摸她的脑袋,手指微松又夹起,夹起又松开,将小孩的嘴巴挤成不同形状。 果然还是小孩子好玩,骨头软身体软的,大人才不能扭成这样呢。 圆溜溜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奚昭野又呜了好几声。 妈妈在捉弄她吗? 虽然她有些难受,但是既然妈妈喜欢,她就让让她吧。 她现在已经五岁了,是个懂事的大人,应该让妈妈开心。 “咳。”身后一直瞧着她们动静的顾文英轻轻咳嗽了一声。 顾棠晚瞧小孩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这才默默地将手收了回去。一把抱了起来。 “昭昭,我带你四处逛逛。” “这是思明湖、这是思过塔……” “这是顾家的祠堂,没事别来这玩。告诉你哦,这里面有怪兽,靠近些便会张开血盆大口将昭昭一口吞掉。” 奚昭野伸长的脖子立即缩了回来,她调转了一个方向,趴在顾棠晚的肩膀上,闭上眼睛不敢往那看。 顾棠晚弯了弯眼角笑了好久,又带她逛了好多地方。 小孩子就是好吓唬。难怪太婆以前喜欢吓唬她。 时光飞逝,眨眼间,一个暑假的时间便过去了。 顾棠晚坐在书桌前,将自己上课需要的书往书包里塞,什么都整理好后,她撑着手肘开始发呆。 她就说她前几天忘了什么,原来是这个。 她是要去上学的。早出晚归,每天7点走,18点才能回来。 而她接奚昭野回来的时间太短,压根就没有提前考察幼儿园。 虽说现在打声招呼将她送进去也可以,但是她不放心,没有提前考核过,她怕奚昭野会怕。 可是将她一个人放在家里,她也不放心。 家里的保姆阿姨也有很多,但奚昭野就只黏着她。这两个月以来,除却洗漱排泄以外,几乎与她形影不离。 她的背后就像是黏了一个小尾巴。她去哪她便用小短腿跟她到哪。 要不将她丢给顾老师吧,她办公的时候顺便替她看看。 昭昭不吵,不喜欢说话。 顾棠晚回头瞧着那个小孩,小孩乖乖地坐在她的床边,抱着一本绘本。 她慢慢走上前,呼地一下将她抱了起来,晃了晃。 “啊……”奚昭野瞪圆了眼睛,一把抱住了她的脖子。 将她晃上来晃下去,见她露出小孩该有的笑后,玩够了的顾棠晚将奚昭野抱到桌子上,与她平视着: “昭昭,跟你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她点了点头。 “我明天要去上学了,可能没那么快回来。你跟着顾老师,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跟她说。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她……” 两个月头一回让小孩出自己的视线,顾棠晚不放心地嘱咐了许久。 妈妈要离开她。 奚昭野眨了眨眼,努力将眼睛里的湿意压下去。 “我也要去。” 顾棠晚宠了两个月,她终于敢将自己憋在心里的诉求讲出来了。 “不可以。”顾棠晚严厉地摇了摇头。 “姐姐去学校是去上学的。昭昭乖,就七八个小时。你早上睡久点,中午午睡再睡久点,醒的时候看一会书,姐姐就回来了。” “我要去。妈妈。”奚昭野瘪着嘴,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往下砸。 砸在衣襟上,没等擦,第二颗、第三颗又紧跟着往下掉,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尖,再“啪嗒”滴在桌面上,连带着肩膀也一抽一抽的,眼泪砸出的湿痕在衣服上晕开一小片,看着委屈极了。 她紧紧咬着唇,就算是哭,也没有什么声音。 见顾棠晚没有应答她,她又开始喊着别的称呼:“姐姐,顾姐姐。去,要去。” “哭也没有用。不可以就是不可以。”顾棠晚有些心疼,但她还是努力板着脸,书上说养孩子就要这样,不能她一哭就什么都答应了。 况且,她也答应不了,她总不能将小孩塞进书包带进学校吧。 “哇……”小孩瞧着她严厉的脸,哭得更大声了。 一边哭,一边伸着手要她抱。 “抱我,要抱。” 顾棠晚一秒便破功了,她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肩膀低声哄着: “昭昭乖啊,不是姐姐不带你去,是实在没办法。等周末了姐姐带你去学校逛逛,好不好。” “姐姐每天晚上都会回来的,都会跟昭昭一起睡。就是白天要下回去上学。” “你想一想,绘本里的哪一个大人白天不需要出去上班的?都是一样的,对不对。” 顾棠晚将奚昭野的眼泪擦干净,就见奚昭野宛若八爪鱼般使劲扒在她身上,嚷嚷着:“不许离开我。” “好,姐姐一辈子都陪着你。” 第121章 if顾棠晚收养了小昭野(四) 顾文英坐在办公桌上有条不紊地处理着顾家的有关事物, 奚昭野就坐在一旁的毛毯上,认真地玩着玩具。 睫毛垂下来, 像两把小扇子,蒲扇着。她的眉头轻轻皱着,仿佛在琢磨,这一块应该放在哪里,才能拼成妈妈的样子。 冥思苦想了许久,她将那一块放在了最上边,而后偷偷抿着嘴笑,小脚丫轻轻晃两下。 有点像妈妈。 好看。 顾文英轻抿了一口咖啡,下意识将目光放在多出来的那一坨东西上。 顾棠晚去上学了, 走之前还将她自己带回来的麻烦扔给了她, 以全年年段第一作为交换。 她想说的是,就算没有这个孩子,她也必须达到那个要求,没有迂回的余地。 见顾文英站了起来, 奚昭野垂下的脑袋立即抬了起来, 她站了起来,朝她走了两步, 而后便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不远也不近。 啧。顾棠晚走后,这个小孩就开始黏着她了。没有黏顾棠晚那么紧,但也不松。 她一有个大动静她便会抬头,也不说话,就默默看着。 她往外走也默默跟着,有的时候她没注意走快了,这小孩便急匆匆地往前跑, 踉跄地快要摔了,生怕她把她给丢了。 养了两个多月,怎么还是那么没安全感,顾棠晚那个小兔崽子到底在干什么。 顾文英也拜读过儿童心理的有关书目,自然知道眼前这个孩子如今正处于什么阶段。 虽说很是不适应,她到底还是多注意了一点。五岁的小孩懂什么。 见顾文英淡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奚昭野有些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衣摆,低低道了一声:“太婆。” 顾文英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她想让她唤个称呼,怎么把她叫老了,她还没到当太婆的年纪。 好凶啊,奚昭野缩了一下,她这幅表情有点像绘本里会吃小孩的狼奶奶。她一说错话就要把她吃掉。 她咽了口口水,恐惧下竟无师自通地理解了顾文英的意思。她扬起脸颊,结结巴巴叫道: “妈妈……妈妈。” 还是叫太婆吧。顾文英顿了顿,终究还是接受了这个显老的称呼。 她上前一步,揉了下奚昭野的脑袋。而后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示意她坐在毛毯上。 噗咚一声,焦急下,奚昭野一屁股砸在地上,立即瘪了瘪嘴巴。在顾文英的注视下,她也不敢说疼,就默默地将手背过去,揉着自己的屁股。 顾文英眼神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顾棠晚小时候也这样,不过那孩子脾气大,揉完自己的屁股还要打几下毛毯,一点亏也吃不得。 第129章 她也不知道小时候有些怕她的小孩为何会长成如今那个时不时和她顶嘴在她面前就格外叛逆的少年。 “拼的这是什么?”顾文英随意地指了指那一坨积木。 绿的黄的红的交错综杂,像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云。 “妈妈。”奚昭野用手指着那堆积木的顶端,认真地回答着。说完还扬高了眉目,似乎有些得意。 顾文英顿了顿,她以为自己没认真看,又看了几遍,左瞧瞧右看看,还是没瞧出个人形。 原来,在她眼里,顾棠晚长得那么抽象吗?难为她喊她妈妈了。 许是顾文英沉默了太久,奚昭野又奶声奶气加了一句:“好看。喜欢。” 顾文英沉重地点了点头。她决定给这个孩子加几门艺术鉴赏课。明日就开始学。 她们顾家养出来的孩子在家里也就罢,在外面可不能这样。这样会指鹿为马的,不好。 还想说什么,便见一条消息发了过来,难得软化的脸又沉了下去,宛若黑云压城般严厉。 她强忍着没在孩子面前将他们骂一通,起身就向外走。 奚昭野扑腾着小短腿怎么追也追不上。顾文英便又折了回来,她居高临下瞧了她一会。 轻声道:“顾棠晚年纪还小,课业重,许多事情思路不周。而我很忙,处理要事的时候没时间带你。需要我给你请一位保姆吗?” “负责你的饮食起居、课业玩乐。我保证,没人敢亏待你,并以你的喜好为主。若是需要,明天早上自己起来挑。” 奚昭野虽然没听得太懂,但她还是大底明白妈妈妈妈的意思了。 她要找一个人替换妈妈的位置,照顾她,陪着她。她要把她妈妈换了。 她要这个妈妈,不要那个妈妈。 她不需要照顾,她会自己吃饭,自己睡觉,自己玩乐。以前她在家的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 “不要,要这个妈妈。”奚昭野顾不上害怕,一把抱住了顾文英的腿。而后摇了摇晃了晃。 “她很好。我最喜欢她。” “不一样。” 顾文英瞧着挂在她腿上的小挂件,还是没将她丢出去。 她只是淡淡道:“站好。” “哦。”奚昭野吸了吸鼻子,乖乖地站了起来。只是那眼泪在眼眶里一直打着转。 “小野,从顾棠晚将你带回来后,你就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没人能将你扔出去。” “请不请保姆随你,希望你对自己的选择负责。”顾文英说完这句话后,急匆匆朝外走。 奚昭野用手擦掉眼泪,瞧着她的背影开心地笑了。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听不懂,但是她妈妈没有被换掉了。 她保护了妈妈,她是童话世界的骑士。她真厉害。 被顾棠晚委托照看奚昭野的王姨有些愣神,这位顾家主什么时候那么好说话了,她做决定的时候可从来不需要否定,更别说征求别人的意见了。若不是如此,棠晚怎么会成天与她吵。 这难道就是隔辈亲吗?她的心里突然闪出了这个念头。 “棠晚,放学去聚聚。”下课铃声刚响,顾棠晚背上书包便朝外走,还没出门,便见朋友拍了下她的肩膀,邀请道。 “不了不了,着急回家,你们聚吧。”她摇了摇头,急匆匆朝外走。 一旁的人对诧异的她挤了挤眉:“她可是那位的女儿,那位管得严啊。” “可往日也没那么严吧,这几日一下课便走。多待一秒都不行。” “谁知道呢。” “都已经八点了,到家都八点半了,昭昭都要睡觉了。本来相处时间就没有多少。都怪陆老师拖堂。”顾棠晚将书包往车上一摔,抱怨着。 “棠晚很喜欢那个孩子?”荀绾懒懒地靠在座位上。 “自然,那可是我养的,怎么看我都喜欢。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可爱,有多讨人喜欢……” 顾棠晚巴拉巴拉讲了一堆。荀绾一边听,一边感慨道。 这就是妹控吗。 进门,上楼。顾棠晚推开自己的房间,便见一个小孩坐在床头,翻着绘本。 她听到动静,兴高采烈地蹦了下来,眼睛瞬间亮成两颗小星辰,嘴角一咧。 她把手里的绘本往床上一扔,像只欢快的小炮弹似的,“噔噔噔”地冲过去,要她抱。 “想你。” “姐姐也想你了。”顾棠晚用鼻子蹭着孩子细嫩的脸蛋,将她逗得咯咯笑着。 “今天昭昭干什么了?” “看书、玩玩具、画画、学拼音……”奚昭野摆着手指数着自己干过的事情。 学拼音?顾老师又开始重操旧业,开始鸡娃了? 顾棠晚皱了皱眉头,虽然正常情况下小孩也应该学了,但是上小学学也一样的。她又没有那么多要求,只要她平安开心地长大就好了。 “昭昭喜欢吗?不喜欢我跟顾老师说去。” “喜欢,我想和妈妈一样。读厉害的书,当厉害的人。和你站在一起。” 显然,在奚昭野的眼里,每天晚上熬夜读书的顾棠晚是她憧憬的对象。她要和她一样厉害。 顾棠晚顿了顿,勾起唇角笑了。 “好啊。我等着这一天。”顾棠晚用脑袋撞了一下奚昭野。 随后,她将她抱到床上,往被子里塞。 “现在,厉害的小朋友该睡觉了。” “不要,不想睡,想醒。”想和妈妈多待一会。 小孩扑腾着四肢,将被子踢掉,而后眼疾手快地从床头溜到了床尾,抱着床尾那新装的防护栏。而后,她眨巴着眼睛瞧顾棠晚的反应。 “已经九点半了。”顾棠晚拿起新到的绘本,打开色彩瑰丽的一页,朝她扬了扬。 “快点过来,今天姐姐多给你讲两个故事。好不好。” “不好不好。”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奚昭野抓防护栏的手握得更紧了,生怕被顾棠晚抓回去。 “奚昭野,不要惹我生气。小心我揍你。”顾棠晚将绘本放下了,站了起来。 “我数三个数。1!” 奚昭野缩了一下,宛若八爪鱼般挂在上面,闭上眼睛死也不放手。 “2!” 那声音越发的重。巨大的黑影落在奚昭野的身上,将头顶的光全都遮盖住了。 她生气了。要揍她了。 奚昭野在哇地一下哭出来和回去睡觉的两个想法间来回徘徊。 最终她决定一边哭一边睡。 3字还没说出口,奚昭野便钻进被子里,从床位爬到床中。而后缩在里面哭。 大床上凸起了一个小山丘,传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想你……陪你……” “凶我……” “没凶你。”顾棠晚很是无奈地将闷在里面的幼崽捞出来,搂进了怀里。 “九点半了,小孩子都是要睡觉的。长大了姐姐就不会再管了。” 见奚昭野抽抽涕涕地背对着她,好像在生闷气。 顾棠晚重新拿出绘本,翻到漂亮的一页。 “今天给你讲骑士与恶龙的故事好不好。昭昭不是想当骑士吗?” 过了一会,奚昭野终于扭着身子转了过来,她点了点头。 孩童躺在床上,认真地听着故事。没过一会,她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顾棠晚仔细将她的被子掖好,将屋里的大灯关了,小心翼翼地拿出课本,打开台灯做作业。 从前嫌麻烦,她都是在这里读书的。但是昭昭喜欢跟她睡,她又觉得翻书的声音会吵到她,会趁着她睡着去书房读。 只是有时候奚昭野夜里醒来没看到她,会光着脚丫哭着跑出去找她。 一连几次后,没办法,她最后还是在房间读。装了密闭帘子,做成了一个小隔间。 窸窸窣窣的写字声下,沐浴在台灯下的少年面容沉静。 床上熟睡的小崽子先是抖了抖睫毛,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睛,见没有人,又睁开了另一只。 嘿嘿嘿,她装的,没有睡着。 她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从床头爬到床尾,瞧着透出来的那一抹细微的黄光。 边看边思索着:作业是什么,比她还重要吗?为什么要做作业。 天天和她抢,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当她以后看到作业了,一定要将它的屁股揍开花。 耀武扬威地挥着拳头,小崽子打了个哈欠,渐渐睡了过去。 等顾棠晚关灯准备休息时,便见小孩横七竖八地躺在床上,呼噜呼噜睡得正香。 啧,睡没睡相。 她将她抱回了原位,躺在了她的一旁。 第122章 if顾棠晚收养了小昭野(五) 白色立领衬衫缀着银线绣的狮鹫纹章, 藏青色天鹅绒马甲裹着小小的身子,领口别着枚珍珠纽扣。 奚昭野站在镜子前, 认真地将自己脖子前的领带弄整齐,而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昭昭,好了没。需要姐姐帮你吗?”顾棠晚懒懒地倚靠在门前,拿着单词本背着单词。 第130章 “不需要,我穿好了。”奚昭野一把拿起小书包,急匆匆打了门。 “好不好看?” 她扬高眉目,指了指她自己。 深灰色的短裤下露出一截雪白袜子,蹬着擦得锃亮的小皮靴, 连披在肩头的长发, 都被梳理得服服帖帖。 “好看。”顾棠晚勾唇笑了笑,她牵着奚昭野的手往下走。 “今天昭昭就要上一年级了。是个大孩子了。第一天进学校可不能哭。” “我才不会哭呢。”奚昭野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 “我可是打败恶龙救出公主的骑士,骑士从来都不落泪。” “好。小骑士快些上车吧, 第一天别迟到了。被老师罚姐姐可不会帮你的。” “顾老师。” “太婆。” 顾文英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听到两人的问号,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又请了几节课?” 顾棠晚这些日子为了奚昭野上学一事奔波考察了许久。最后, 她还是选了她自己的学校。 一来,这也算得上京都最好的学校,无论是师资还是环境。二来,她们隶属于同一个校区,她也可以多照顾一点。 “顾老师。我有分寸。这些年第一不都是我的吗?”顾棠晚抬眸与顾文英对视着,两双格外相似的黑眸碰撞在一起,她没有退让一步。 顾文英瞧了一眼眼睛亮晶晶瞧着她们的小孩,到底没说什么。 她弯腰在奚昭野的肩膀上系了一个漂亮的顾家家徽。是一只白色的鸢。 “好好读书。有事与我说。”她拍了拍奚昭野的肩膀。 “知道了, 太婆。”奚昭野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可是要向姐姐一样,成为班级第一年段第一的人。 是的,6岁的奚昭野总算明白妈妈和顾棠晚的区别,改掉了对她的称呼。 上车,驶入校园。 奚昭野扒着窗口,瞧着窗外精美的景色,时不时哇两声。 “不是带你来过几次吗?怎么还那么震惊。”顾棠晚听完一套听力,莞尔一笑。 “那不一样,从此以后这也是我的地盘了。看,那边有个小湖,我可以踩水。那边有个森林,我可以去探险,还有……” 奚昭野憧憬地一一数着,还没数完便被顾棠晚面无表情地打断了。 “奚昭野,我警告你。上学要好好听老师的话,危险的事不能做,也不能带其余小朋友一起做。要不然,姐姐揍你。” 养久了,奚昭野隐秘的不安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小孩调皮捣蛋的天性。 没上学的那半年里,顾家的地盘都被她逛遍了,爬树摸鱼,上房揭瓦。好几次在她的底线上蹦跶。气得她想揍小孩,还是被顾老师拦住了她的屁股才没有遭殃。 在学校,可没有顾老师拦着,她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都能揍。 关于如何教育奚昭野这个问题,她和顾老师已经背地里吵过好几次了,顾老师主张按照顾家的传统做法,不动手,罚跪祠堂。 顾棠晚不肯,她小时候经常被罚跪,现在有时候还会背着奚昭野被罚。在她心里,罚跪显然比她不轻不重动几下手重多了,她舍不得。 “哦。”奚昭野缩了缩脖子,有些不服气地应了几声。 她什么都还没做呢,顾姐姐怎么就有点生气了。她难道会做危险的事吗?她不会! 她就是想想而已。 “想想也不可以。奚昭野,我不是和你开玩笑。”顾棠晚一眼便看出奚昭野的那点心思,简直就直接摆在脸上了。 学校不比家里,没有人团团围着她转,时刻关注着她的动向。等她收到消息,不知道都什么时候了。 “知道了,知道了。”嘴巴鼓鼓的,小崽子嘟嘟囔囔应着。 车停在了几栋漂亮的教学楼下,顾棠晚拉着奚昭野的手细细叮嘱着。 “要听老师的话,上课认真听。有事给我打电话。看到那边的地图了没有,姐姐的教室就在那栋白色的教学楼……” 奚昭野认真地点了点头,而后蹦蹦跳跳地跟着迎接的老师,没有一点不适应,倒是顾棠晚有些惆怅,竟有一种小孩要飞上天的感觉。 短短几周时间,奚昭野便凭借着叽里呱啦的交接能力和闹腾的性子,成为了班级里的老大。 很是威风,顾棠晚咋一瞧,还以为小太子要登基了呢,那般得意。 成为年段第一的第一步,成为班级第一。奚昭野趴在桌子上涂涂画画写着自己的目标。 按照身高骨骼专门定制的小桌子就摆在顾棠晚的书桌旁,上面的文具是她认认真真照着姐姐的格局摆了好几天。简直就像一大一小复制粘贴了过去。 成为年级第一的第二步,好好学习。稚嫩的字歪歪曲曲写在本子上。她小手一动将本子翻回首页,开始做作业。 每天下午的三点半过后,是学生的自由活动时间。一般几个带队老师会圈出一块地,让学生在上面自由玩乐。 半大的孩子围成一团,正中央是奚昭野,她一脚跨了好几个台阶,吹嘘着自己以前探险的精力。 “我唯一没有进去过的就是我们家的祠堂,因为里面有怪物,等我长大了,我要亲手将怪物消灭掉,为顾家除害。” 见有些人还不信,奚昭野得意洋洋地遥指了一个地方,振振有词道:“我可没有骗人,这是我姐姐亲口告诉我的。顾姐姐才不会骗我。” “奚昭野,你还有个姐姐啊。”小女孩好奇地问道。 “对啊,跟你们说,我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她又聪明,又漂亮。我们学校没有人能赢得过她。她是大学霸。” “哇~”底下的小孩露出了漂亮的小星星。 “她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以后也要成为像她一样,我要做学霸。” “哇~好厉害的志向。” “切,哪有那么好的人,你撒谎。”一个小孩很是不服气道。她就没见过那么好的姐姐,她姐姐老是揍她。 “才没有。”奚昭野一下蹦了下来,来到小孩的面前。气鼓鼓的。 她牵着女孩的手就往外走:“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她。她就在这个学校,在白色的那个教学楼里。”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带我一个。”同样具有探险精神的小朋友立即跟在奚昭野屁股后头。 “老师好像不让我们随便乱跑。”一些遵守纪律的孩子默默道。 只是奚昭野一时激动,早就把那规矩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蹲下来钻进草丛里,便往外怕便小声道: “我早就探好路了,草丛深处有个铁栏网是松的,我们可以从这里钻出去。” 钻出草丛后,小朋友围着地图叽叽喳喳探讨着。 “应该往这里走。” “不对,应该往那里走,这里前面是小树林。里面有怪兽。” “那就往这里走了,穿过小树林,我们这些英勇的骑士就可以拯救公主了。” 奚昭野不知道从哪捡了一根小树枝,她朝空气比划了几下,随即便一马当先做了先锋队。 “冲啊,宝藏、公主、姐姐。” “冲啊。” “什么,小孩不见了?”受到消息的顾棠晚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她大跨步朝外走。 “调监控了吗?是被人拐走的?还是被人骗走的?叫护卫队了没有?人手不够顾家这边马上进校。” “这位家长您别急,孩子已经找到了,如今正在您的教学楼下。我们老师在一旁看着。” “沿途的监控都有,已经发给您了。因为监控里她一直嚷嚷着要找您,我们现在不知道如何处理。是我们将她带回去,还是让您和她见一面。” 额角青筋隐隐跳动,顾棠晚瞧着监控里那个闹腾的小孩,只觉得怒意从胸膛窜起。 她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麻烦了,我和她见一面吧。” 被老师抓到还要面临处罚的孩子垂头丧气地团在一起。 奚昭野用小木棍划着地板,嘴巴鼓鼓的。 “咦,奚昭野,那是你的姐姐吗?”一个小朋友推了推奚昭野的肩膀。 奚昭野抬起头来,瞧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眼睛猝然亮了起来。 她一把丢掉小木棍,上蹿下跳地挥舞着双手。 “姐姐~姐姐~我在这里啊。” 姐姐来救她了。嘿嘿嘿。 小崽子头顶还沾着几根青草,脸上乌黑着,不知蹭到哪去了。 在孩子面前,顾棠晚努力扯出一个笑来,很是给奚昭野面子地应答一声。 她轻轻揉着奚昭野的后颈,而后,一把揪住了。 半推半扯下,她带她离开了队伍,往空教室拎去。 小崽子眨巴着眼睛,黏糊糊道:“姐姐今天好想昭昭啊。” “昭昭也想姐姐了。” “我们这是要去姐姐的教室吗?” “姐姐的同学会喜欢我吗?” 第131章 “是的。我很想你。”很想揍你。顾棠晚咬牙切齿地回应了第一个问题。 她扯着她来到一间没人的空教室,啪嗒一下重重关上门,将她按在膝前对着她的屁股就是几下。 “让你宝藏,让你公主,让你随处乱跑。” ? 奚昭野懵了片刻,屁股传来的剧痛一下就让她明白眼前这是什么情况了。 她挥舞着四肢,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哇哇哇~” “坏蛋,不能打骑士。” “骑士?今天我让你知道,骑士也是要听公主的。” “哇~” 第123章 if顾棠晚收养了小昭野(六) 晚上九点钟, 顾棠晚单肩背着包,疲倦地放学归家。 没听到那个朝气的声音, 她下意识四处看了一下。 往日这个时间,那个小崽子都会掐着时间守在这里,一看到她回来就宛若炮仗般冲到她怀里,叨叨叨念着学校里的趣事。 她今天和小伙伴去哪里玩了,她今天怎么被老师夸奖了,她今天碰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无论是多么小的事,经过她那张小嘴,都能平添上几分乐趣。 顾棠晚望向端坐在茶几上喝茶的顾文英,轻声道:“昭昭人呢?” 顾文英顿了顿, 她指了指楼上。 “缩在房间里。我刚才让人偷偷去听了。应该是在哭吧。”她眯了眯眼, 回想起那个小孩今天晚上回来时那张垂头丧气的表情。 尤其是将成绩单给她看的时候,嘴巴一瘪一瘪的,眼看就快哭了。 “不是挺好的吗?班级第二,语文扣了一分, 其余都是满分。”顾文英努力柔和了脸, 拍了下她的脑袋。 “我的第一没有了。没有了。”小崽子低低喃了一声,声音隐隐发颤。 顾文英瞧着她捏紧拳头, 将转悠的眼泪憋了回去。 “太婆,我上去写作业了。” 之后,便有人汇报听到哭声了。 “今天月考成绩出来了。她没考第一,正难受着。” “她好面子,我上去她肯定着急忙慌地擦眼泪,你自己上去瞧瞧。” 顾棠晚愣了愣,她从来都没想到奚昭野会为了这件事哭。 她对她的学习从来都没有要求,她只要她快快乐乐地长大就好。奚昭野那个闹腾的小崽子会在意这件事吗? 她下意识将眼神落在了威严的顾文英身上。 顾老师又开始重操旧业了? 顾文英像是知晓顾棠晚在想什么, 她抿了一口茶,淡淡道: “她资质不比你,我对她没有那么高的要求。” “顾老师,你别在她跟前说。”顾棠晚蹙了蹙眉。 还用你说吗?没大没小。 顾文英瞥了她一眼,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滚,看着就烦。还是奚昭野那个小崽子瞧着喜庆。 “扣扣扣。”顾棠晚轻轻敲了下奚昭野的房门。 奚昭野刚回来的时候没有安全感,成日粘着她睡。她的房间形同摆设。如今上了一年级,顾棠晚还怜她年幼,没让她回自己的房间。 这个房间也就变成了奚昭野的秘密基地,她喜欢将自己的各种宝贝藏在里面。时不时过来翻找一番。 “昭昭,姐姐回来了。不来抱抱姐姐吗?” 将小被子裹在头上,缩在角落的奚昭野动了动,本来已经哭完没什么大事的情绪又起来了。 有些委屈。 “没人,房间里没人。” 顾棠晚莞尔一笑,“好好好,既然没人的话,姐姐就要进去了。” “有人,有人,我在里面。你不可以进来。”奚昭野一听便急了,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喊着。 原本缩在角落的小幽灵焦急忙慌朝门口爬,想要堵着门不放她进来。 咚,没眼睛的小幽灵用脑袋重重撞了一下门。 奚昭野捂着马上浮现一个大包的脑袋,懵了一会,立即大哭了起来。 “哇哇哇~破门~破门~” “我没考第一,当不了顾姐姐了。哇~” “我给姐姐丢脸了。没脸说我的姐姐是顾棠晚了。” “哇~” 顾棠晚一听那动静就知道奚昭野撞到了,她拧着门把想要破门而入,又感受到一坨阻力。 小崽子一边哭一边使着牛劲抵着门不放她进。 “不要进来,好丢脸。” 顾棠晚又心疼又觉得好笑,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叹了口气,柔声道:“怎么就给姐姐丢脸了,就算昭昭考倒一,是小笨蛋,也是姐姐的小笨蛋。” “我不是笨蛋。”奚昭野揉着自己的脑袋,高嚷了一句。 她就算不是第一,也是第二,第二!!! 她们班那么多人,她考个第二也很厉害,怎么就笨蛋了。 “所以啊,昭昭哭什么。昭昭可是第二,很厉害的。” “下次努力些,说不定就拿第一了。”听着顾棠晚柔声细语的安慰,奚昭野渐渐止了哭。 “昭昭和第一差了几分。” “一分!”奚昭野想都没想,便高喊了出来。 她算来算去,她就语文扣了一分。她下次再认真些,第一肯定是她的。 “第一是我的,我的!” 一定是这样的,下一次,她要将第一带回来给顾姐姐瞧。 看她养的小孩不比她差。 在年幼的奚昭野眼里,比她大十岁的顾棠晚几乎是她的一切。 她喜欢着她,热爱着她,将她当做榜样,当做无所不能的神。 顾棠晚喜欢学习,奚昭野就喜欢学习。顾棠晚喜欢猫猫,奚昭野也喜欢猫猫。 她无比笨拙又赤忱地模仿着她,追寻着她,爱着她。 “好,我等着。”顾棠晚勾起了唇角。 而后想起什么,添了一句:“尽力就好,我对昭昭没有那么多要求。无论怎样,姐姐都是昭昭的姐姐,不会变的。” 若有一天她不想当她姐姐了,那一定是她老糊涂了。 “嗯嗯嗯。”奚昭野敷衍地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啊。她姐姐才不会因为成绩不喜欢她。 可是,她对自己有要求,她要做到最好,她要让姐姐为她骄傲。 额头上火辣辣的疼总算消了,奚昭野在脸上一抹,将自己整理干净,打算漂漂亮亮地见她的顾姐姐。 咦,牙口这里好像有个东西会动,她伸出小手掰了一下。 摇摇欲坠的大门牙哐当一下,彻底断了。与此同时,鲜血涌现了出来。 奚昭野下意识呸呸呸了好几下,将牙齿吐出来。 随后,她便瞪圆了眼睛,她的掌心红红的,她身体里什么东西是红色的?好像只有血。 她吐血了!奚昭野立刻得出了这个结论。 “哇~哇,我吐血了。我吐血了。我要死了。” “顾姐姐~我要死掉了。我要死了怎么办。”小崽子哐当哐当将门打开,扑到顾棠晚怀里大哭。 “什么?”顾棠晚瞧着奚昭野嘴角和手心的血,只觉得脑袋嗡地一下炸掉了。 她着急地抱着小孩往下跑,一边喊医生一边喊护卫。 昭昭的身体一向很好,她怀疑有人暗中谋害她。至于为什么要谋害一个小孩,顾棠晚如今已经没时间想了。 “我还不想死,我还想和顾姐姐永远在一起~呜呜呜。” “早死了就会有人取代我,取代我成为顾姐姐的最爱,顾姐姐会忘记我的。哇~” 越想越伤心,那嚎啕大哭的声音甚至还惊动了顾文英。 顾棠晚将人病床上一放,紧张地瞧着五六位医生团团包围住奚昭野,将她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 “怎么样?”顾棠晚急忙问道。 “没事,6.7岁的孩子正处于换牙期,可能之前牙齿就有些松动,再加上今晚啃了根大牛排,晚上手一碰就掉了。”医生瞧着紧张兮兮的小崽子,笑道。 原来是她的牙齿掉了,不是她要死掉了。 瞧着这么多人围在她面前,奚昭野的脸一下便红了起来。她恨不得刚才将小被子一起拿上,如今往头上一套,藏得严严实实。 “换牙啊。”顾棠晚舒了口气,她似笑非笑瞧着羞红的脸的小崽子,拉长语调。 “好了,昭昭不用担心有人会取代你成为我最喜欢的妹妹了。” “窝……没有。”掉了一颗大门牙的小孩说话有些漏风,她几乎刚说完这一句,就紧紧闭上嘴巴。不多说一句话。 见没什么大事,静静站在一旁的顾文英眼神闪过一丝笑意,她慢悠悠走了。 边走边淡淡道:“真闹腾,吵都吵死了。” 对此一旁侯着的管家笑了笑,再怎么闹腾,不都是顾家人宠出来的吗? 家主也只会这样暗中说一声。 被唤来的医生并没有走,她们为奚昭野消好毒,上好药后,自顾自忙活着,只是眼神一直没离开奚昭野。 顾棠晚坐在床旁,戳了戳紧闭着双眼一副她什么都看不见的奚昭野。 第132章 “昭昭,唤一声姐姐。” 奚昭野暗中哼了一声,没说话。 顾棠晚便掐了好几下她圆嘟嘟的脸颊,又道: “没关系,谁不是这么过来的。你总不能在学校也不说话吧。不叫姐姐叫妈妈也可以。” 显然,为了看奚昭野那缺了的大门牙,顾棠晚连这个称呼都不介意了。 奚昭野用屁股轻轻撞了一下顾棠晚,她都长大懂事了,不会再喊她妈妈了。 想了又想,她到底张开嘴换了一声:“顾姐姐~” 一张一合的嘴巴下,缺了一个黑漆漆的大口。 顾棠晚没忍住,弯了弯眼角。做出和旁人一样的表情。 “你们都笑话我。”奚昭野立即捂着嘴巴嚷嚷道。 “笑话我。坏蛋、恶龙。” “没有。”听到控诉的顾棠晚立即板起了一张脸,她严肃地瞧了一遍四周,问道: “你们笑话了吗?” “没有。”得到的是异口同声的否认。 “你们看到什么吗?” “没有,什么都没看到。小小姐没有缺一颗牙。” 啊啊啊啊啊,坏蛋。 分明就是在笑话她,怎么能抵赖。 奚昭野在满床打滚和闭嘴保持体面的选择中,艰难地选择了闭嘴睡觉。 第124章 if顾棠晚收养了小昭野(七) 奚昭野单肩背包, 插着口袋吹着口哨懒懒散散地刚到家,便皱起了眉头。 气氛有些不对。 她望向满脸焦虑的管家, 悄悄地凑到她跟前,轻声问道: “顾姐姐呢?她今天说她有回来的。” 自从顾棠晚上大学以后,回家的时间便多了起来。 只不过她大多数都是挑奚昭野在家的时间回来,借此避开顾文英。 可就算如此,她们还是三天两头的吵架,起初还瞒着点奚昭野,后来动静一大压根瞒不住,连奚昭野都头疼不已。 管家悄无声色地瞥了眼铁青着脸气得不轻的顾文英,朝外使了个眼色。 又去跪祠堂了啊。 奚昭野瘪了瘪嘴巴, 她轻轻摇着顾文英的手臂, 轻声问道:“太婆和顾姐姐又吵架了吗?” “因为什么吵架啊,跟我说说呗。”小崽子眨了眨眼,圆润的眼睛清澈无害。 顾文英瞥了她一眼,将她的手推开了。 “心疼你顾姐姐了?” “都心疼, 但是我先来哄太婆了哟。”奚昭野又瞧瞧地将手往她衣角上凑, 摇了摇。 十五岁的少年渐渐张开了,秀气精致的五官, 朝气蓬勃的精气神,瞧上去就让人心软软的。 她只是定定地瞧着顾文英,碎发下的眉眼亮得惊人。 顾文英随手将她额前汗湿的头发向后一撩。 “又去哪里撒野了。” “和同学打了一会篮球。太婆不要转移话题好不好。” 她瘪了瘪嘴,不满地抱怨着。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顾文英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声。 “回来了便上去洗漱歇息吧,太晚了作业该做不完了。” “哦。”奚昭野闷闷地垂下了头。 她现在还不想上去,她想顾姐姐了,她想见她。 “又没有禁止你去,随你。”顾文英一眼便看出眼前这个孩子在想什么。 “若不是你还在这, 她怕是一年都不会回来几次。” 奚昭野装作没听到顾文英冷淡地抱怨,朝她灿烂一笑。 “那我去哄顾姐姐了,待会带她回来和您一起吃饭,您不要拒绝哦。” 她将书包往沙发上一丢,便朝外跑。跑到一半才想到什么,朝顾文英喊道。 咸湿的发丝随风飘扬,连眼角都盛满了细碎的光,像把整个盛夏的灿烂都揉进了这一瞬的笑容里,鲜活又耀眼。 顾文英顿了顿,到底点了一下头。 啧,她们顾家怎么会养出这样张扬的孩子。 奚昭野轻车熟马地朝祠堂跑去,小时候被顾棠晚恐吓了几句,导致她怕得几年都没有往这跑。 直至她十岁的那一年,她那时候觉得自己长大了,无所不能,一定能斩妖除魔,为顾家除害。 于是,她握着一把长剑,披了个红披风。半夜三更趁着大家都睡着了,悄咪咪地溜了出去,一路避开巡视的守卫,来到了祠堂门口。 她仰头瞧着黑漆漆的大门,耳畔呼啸着狂烈的妖风,她的勇气不知不觉被戳破了,她一边发着抖一边在心底给自己打气。 唰唰唰,挥舞的长剑劈开隐藏在黑暗中的怨念,她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推开了那扇门。 一切噶然而止,年少轻信的谣言支离破碎。祠堂里几乎什么都没有,没有怪物,没有恶龙。 有的只是一尊巨大的神像,摇曳的烛火和牌位,以及,跪在底下的顾棠晚。 沐浴在烛火下的女子赫然回眸,淡淡地瞧着她。 于是,她被吓哭了。 哭了好久好久,久到顾棠晚都有些后怕。 是她那时候心情不好吓到她了吗? 所以,这就是顾棠晚吓唬她的原因吧,她有的时候会跪在里面挨罚,所以她不希望她往那里去,怕她被吓到。 奚昭野提了个保温桶站在门下,悄悄透过缝隙往里瞄。 摇曳的烛火下,女子的背脊挺拔如松。 她轻轻敲了下门,压低声音道: “姐姐~姐姐听得到吗?猜猜我是谁,猜对了有惊喜哟。” 顾棠晚颤了颤眼睫,她叹了口气: “回去吧,这件事你别掺和。” “姐姐怎么一听就知道是我呀。binggo,答对了。”奚昭野自顾自地接了下去。 “你的昭昭放学回家了。她很想你,很想很想你。” “姐姐一定也很想昭昭吧。你说了今天晚上要陪我的,不可以食言。” “食言了我就要进去陪你了。”雀跃的声音到了后面竟带了点细微的哭腔。 顾棠晚没有应。她抬眸瞧着正居她头顶,庄严肃穆瞧着她的神像,冷冷地勾起唇角。 迟早有一天把它给砸了。 门嘎吱嘎吱地开了,奚昭野焦急地跑了上去,小小的身体跪了下来,从背后抱住了她。 “奚昭野,起来。”顾棠晚被撞得晃了一下,她没有回头,只是格外冷淡地道了一声。 “王姨说你跪了三个小时,疼不疼啊。腿是不是麻了。”奚昭野将头埋在顾棠晚的肩膀上,哑声问道。 顾棠晚只觉得湿热的液体顺着肩膀一路向下蔓延,蔓延到了她的心口。 她紧紧地抿住了嘴,一字一顿道: “奚昭野,我让你起来。” “我不要,我要陪着姐姐。你别想抛下我。”奚昭野将顾棠晚抱得更紧了,顾棠晚感受到了她的颤抖、她压抑在喉咙里的呜咽。 “哭什么啊。”顾棠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她抓着她的肩膀将其掰了起来,侧身轻轻抹去她眼尾的湿润。 “这些跟昭昭都没有关系,你无需操心。无论我们闹成什么样,我们都会一直护着你的。” 奚昭野摇了摇头,她扑到顾棠晚怀里,宛若树袋熊一般挂在她身上,哑声问道: “顾姐姐,顾棠晚你疼不疼啊。” “没大没小。”顾棠晚掐了下她的后颈。她慢慢地站了起来。将奚昭野牵引到一旁的凳子上。 她可以跪,奚昭野不可以。这也不是她的祖宗。 “什么时候喜欢这样直呼其名的?” “谁教你的?” 她擦着她眼尾的手一重,淡淡问询着。 若是让她知道有人敢带坏她们的小孩,她可就要收拾人了。 “没人教我,想唤就唤,不可以吗?名字不就是用来叫的吗?”奚昭野哼了一下,她用那双刚哭过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瞧着顾棠晚。 似乎再说,瞧,姐姐你怎么这么过分。连个名字都不让我唤。 “小屁孩。”顾棠晚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吐出了这句话。 “我可不是小鬼,我已经15岁了,再过三年我就和你一样,成年了。” 成年了,她就可以搬出去和姐姐一起住了,她可以一直黏着姐姐,缠着姐姐。 没有人会说什么,因为她是她养大的,依恋着她不是很正常吗? 连奚昭野自己也不觉得这样的行为和想法有什么不对。 “是是是,我的昭昭是大人了。”顾棠晚温柔地捏了下她的脸。 在她眼里,她永远是个孩子。一个她稍微走远点便会瘪着嘴要哭不哭的小孩。 奚昭野不服气地拍掉她的手,将脑袋别了过去。 到底有没有在听她讲话啊,她是大人了,不是小孩,还是那么喜欢逗她。 顾棠晚笑意盈盈地瞧着她闹脾气,只是还没闹一会,奚昭野又重新转过了头。 她半跪在地上,一手抓着她的脚踝,一手抓着她的裤脚往上掀到了膝盖。 那片皮又红又青。 第133章 奚昭野的眼睛又红了,她吸了吸鼻子。 “姐姐,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顾棠晚刚想制止,便见奚昭野已经俯下了身,碎发轻轻垂落在顾棠晚的膝头。 唇瓣离伤口不过寸许,她缓缓冲着那处红肿的皮肤呵气。气流带着体温拂过,像羽毛轻轻扫过,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那处的疼。 顾棠晚动了好几下,见奚昭野不依不饶地抓着她的脚踝,也就随她去了,她瞧着不远处的神像发着呆。 吹了好几下,腮帮子鼓得有些累的奚昭野悄悄地抬起眼帘,偷看着顾棠晚。 月光透过窗户,如银纱般漫过她的肩头,落在发梢间泛着冷白的光。 她垂着眼,眉眼间没什么情绪,只是静静地望着远处,淡得像浸了月光的湖水,周身拢着一层疏离的光晕,宛若误落人间的神明。 握着脚踝的手一抖。一下,两下,奚昭野飞速地眨了好几下眼,有一根弦颤了一下,倏地在胸膛炸开。 她立即垂下头,继续吹着伤口。只是那眼神竟不由自主地往下滑去。 白皙修长的腿,细腻纤细的脚踝,都轻而易举地握在她的手中。 她喘了口气,嘴唇不受控制地往下落,边吹边在伤口上轻轻落下一个吻。轻到顾棠晚压根就没注意到。 “其实告诉你我和顾老师因为什么吵也不是不可以。顾老师一直在给我相亲,她想让我尽早结婚生子。”顾棠晚喃喃着。 她不明白明明是私事,为什么她总是逼她。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如她所愿了。 不知为何的喜悦戛然而止,奚昭野只觉得喉咙生疼,疼到她连一句反对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顾姐姐、结婚生子。她从来都没想过顾棠晚会跟这四个字挂钩在一起。 顾姐姐…… 奚昭野抬起眼眸仰视着顾棠晚。 她的顾姐姐有一天会结婚,她的身边会站着另外一个男人,她的眼里心底都会想着他念着他。 那她呢?那她怎么办?她只有顾姐姐了。为什么总有人跟她抢。 素来璀璨清澈的眼眸突然裂开了一条缝。嫉妒像淬了毒的藤蔓瞬间缠满心脏,顺着毛孔往外冒。 那个男人凭什么,他凭什么那么好运拥有她的姐姐。他配吗? 戾气从心底迸发,让她光是想想都恨不得将那个人的脸刮花。 顾姐姐喜欢好看的脸,她一直都知道。她有的时候也会欣赏她的脸。 是不是只要那个人毁容了,她的目光便还是会在她身上。 “所以,顾姐姐,你要走吗?” 奚昭野努力将眼底那点东西隐藏好,若无其事地建议着。 顾棠晚回过神来,她揉了揉奚昭野的脑袋,哄道:“放心,不会,至少现在不会。” “姐姐还没看昭昭上大学呢。” 奚昭野扬起了一个笑脸,不知道自己是该开心还是不该开心。 第125章 if顾棠晚收养了小昭野(八) 午夜十二点, 半大的孩子踮起脚尖,悄然拧开门把, 从房间溜了出去。 狗狗祟祟地来到一扇门前,她将耳朵贴在门上认真地听了一会,见里面没什么动静。 嘎吱一声轻响,她偷偷溜了进去,轻车熟马地钻进被窝里。 奚昭野十岁的时候,顾棠晚终于将她赶出了房间,让她自己一个人睡。 只不过在小孩又哭又闹满地打滚下,顾棠晚终究还是妥协了。她颇为无奈地允许她一周有一天可以跟她一起睡。 之后这个传统便一直流传到了现在。 奚昭野将脑袋埋进了顾棠晚的枕头里,深吸了一口气, 姐姐的味道。 她好喜欢, 好喜欢,好像要每天都闻。 吸够了,她便用脸颊蹭着,理直气又壮。 她现在才15岁, 还是个孩子, 小孩子为什么不能和姐姐睡。 就算长大了,她都可以和姐姐一起睡。她可是顾棠晚亲手养大的, 连她都没资格和她一起睡的话,谁还有资格? 咦,顾棠晚怎么这么慢,还没有洗完澡啊。 奚昭野皱起了眉头,磨磨蹭蹭的,快来陪她呀。 咯吱,浴室氤氲的热气氤氲开来,顾棠晚赤着脚踩在微凉的瓷砖上, 湿发如墨瀑般垂落。 水珠顺着发梢滚落,砸在锁骨处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松垮地裹了一层浴巾,水汽浸得半透,勉强裹住肩头却拦不住春光。 一侧领口滑落,露出肩头细腻的肌肤与若隐若现的肩线,每走一步,发梢的水珠便在身后留下细碎的水迹,混着身上淡淡的沐浴香,漫出几分慵懒的靡丽。 奚昭野愣住了,她呆呆地瞧着顾棠晚,晃荡,整个脸赫然全红了。 顾顾顾……顾棠晚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她焦急掖下眼帘,却又克制不住地颤巍巍抬起,想要再看一眼。 “怎么了?昭昭。”顾棠晚瞥了她一眼,疑惑道。她用浴巾轻轻擦拭着长发。 “没……没有。”奚昭野晃荡晃荡摇着头,脑袋都快要垂着胸口了。 顾棠晚眨了眨眼,往身上一瞥,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眼中的笑意越蓄越多,她没忍住,噗嗤一笑。 她用手指点了一下奚昭野的脑门。 “站在你面前的是你姐姐,又不是旁人,有什么可害羞的。” 奚昭野紧抿着嘴,背过身去将身体埋进了被褥里。不想理她。 又不是亲姐姐,为什么不可以害羞。 越想越难受,她闷闷道:“就是害羞,不可以吗?” “可以,姐姐日后会注意的。”顾棠晚坐在梳妆台前擦拭着,听到奚昭野的话,她回眸一笑。 “喔。”奚昭野一听,更加郁闷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她在郁闷什么。 等到顾棠晚打理完一切后,奚昭野都不知道在床上折腾了多久。 她脑袋还在自己的枕头上,身体都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斜斜的横跨了将近一半的床。 顾棠晚拍了一下她的腿,轻斥道: “睡好些,还让不让姐姐睡了。” 奚昭野哼了一声,她一下蹦了起来,调整好姿势,用屁股对着顾棠晚。 熄灯就寝。奚昭野听着顾棠晚平稳的呼吸,鼻尖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她悄悄转过了身,睁开眼睛看着她。 狭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子,红润的唇瓣,她一寸寸地往下看,不知为何停在了那张嘴上。 口舌干燥了起来,她不自觉地用舌润湿了唇。 明明已经是秋天了,晚上凉爽了下来,她怎么感觉有些热呢。 周身的空气像是被悄悄烘热,奚昭野又凑近了些,瞧着顾棠晚的侧脸。 她又想起了刚才撞见的那一幕了。白皙圆润的胸口,姣好清冷的面容,她淡淡地抬眸,水珠顺着修长的指尖下,慢慢滚落。 啪嗒,啪嗒。 热意从心口窜了起来,顺着脊背爬遍全身,连指尖都泛起滚烫的温度。 脸颊像被火烘着般透出艳艳的红,急促的呼吸下,眼眸竟蒙上了层薄薄的湿雾,瞧着模糊又水润。 她抬手想拭去颊边的热意,指尖触到的肌肤却烫得让自己心头一跳。这股燥热来得没头没尾,怪得让她心慌。 她这是怎么了?是发烧了吗? “姐姐。”奚昭野极轻地喘了一下,她握住了顾棠晚微凉的手。 顾棠晚刚睡过去,就迷迷糊糊听到小孩在唤她。 “怎么了?睡不着吗?”眼睛都没睁开,她便下意识想要抽出手揉揉她的脑袋。 “姐姐,让我牵着好不好。”小孩哑声撒着娇。 “嗯。”见奚昭野没有什么其余的要求,顾棠晚应了一声,便又睡了过去。 她这些天不仅要忙着课设,还得应付顾老师,连轴转了几天,今天才有机会好好睡上一觉。 忽轻忽重的喘息下,奚昭野牵着顾棠晚的手,放在了她的小腹上。 顾姐姐的手是冰的,而她这里是烫的,这样能降点温吗? 奚昭野刚放上去,就知道自己的做法大错特错。 她宛若将硕大的薪柴扔进了火堆里,一下子烧得更旺了。 烧得腿间发麻。 握着顾棠晚的手发着颤,咸湿的发黏在她的脸上,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的奚昭野竟有些想将她的手往下放,夹在中间。 她想蹭一蹭。 这样做会好些吗? 奚昭野抽泣了一下,蜷缩成了一团,将顾棠晚的手抱在了怀里。 她终究没有这么做。 哪怕什么也不知道,奚昭野也隐约觉得这样做是不对的。 若是被顾棠晚发现,她会生气的。 可是,好难受啊。 为什么越靠近顾棠晚,她就越难受。难受地她想哭。 可是,这样的声音还算得上是哭吗?奚昭野将唇咬得更紧了,她觉得丢脸。 潜意识里觉得有件事没有解决的顾棠晚终究还是醒了,她皱起了眉头。 第134章 昭昭人呢? 手一有所动静,那一小团也随着动了动。 顾棠晚将被子一掀,将湿漉漉的人从被子里捞了出来。颇为无奈道:“怎么这样睡,闷在被子里睡不好。” 奚昭野睁开眼睛,她什么也没做,只是沙哑着声道:“顾姐姐,你可以抱抱我吗?” 抱抱她好不好。抱着她她就不难受了。 顾棠晚虽然没太明白,还是温柔地道了一声。 “好。” 她敞开手臂将奚昭野抱在了怀里。认真捋着她咸湿的发丝。 捋了一会才露出奚昭野白嫩的脸颊。 “做噩梦了吗?” “嗯。”奚昭野应了一声。她将脑袋埋进了顾棠晚的锁骨里,呼着热气。 “所以要姐姐抱,一直抱。” “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在撒娇。”顾棠晚很无奈。 这句话八九岁的奚昭野最喜欢说了,她高兴时说,生气时说,嚎啕大哭的时候还说。 特别是她不想要自己一个人睡的时候,就拿这个做理由。说只有她抱着她才睡得着,不抱她就不睡。 灼热的泪滴在顾棠晚的锁骨上,顾棠晚一激灵,赫然抬起眼眸。 还没问出原因,便见奚昭野跪立了起来,双手搭在床头,她将顾棠晚困在手臂和床头间。 “顾棠晚,你会永远这样抱着我吗?” 硕大的泪珠一滴一滴往下砸,模糊了奚昭野的视线。黑暗中,她看不清顾棠晚的表情,不知道她有没有生气。 所以,她双手紧紧抓着床头,固执地立在那,困着顾棠晚。 “从小到大姐姐什么事没由着你啊。哭什么,有人和你说了什么?”顾棠晚叹了口气,她伸手抹掉她眼尾的泪。 她不是禁止她们在奚昭野面前乱说了吗?到底是谁在传她要跟云家的相亲啊。 奚昭野对顾棠晚的回复并不满意,她直勾勾瞧着顾棠晚。 那你可以不结婚,永远这样陪着我吗? 奚昭野微张着嘴,唇瓣出奇地抖,她发现这句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这样太自私了,不能因为她不想结婚,想永远保持这样的生活,便不让她的姐姐结婚。 若是顾姐姐想要结婚,想要一个孩子呢。 奚昭野扯了扯嘴角,颇为悲怆地发现,这样的生活,她怎么也给不了她。 膨胀的皮球一扎就破,干瘪如纸。奚昭野软了下来,跪坐在床头。 她很想哭,但她知道她不能哭。她不能让顾姐姐发现她的心思,让顾姐姐为难。 “因为什么?”顾棠晚轻轻将奚昭野抱在了怀里,轻声问道。 是因为她和顾老师成天吵架影响到她了,还是因为她这些天太忙忽视了她。 顾棠晚一看到现在的奚昭野,就宛若见到刚回家时候的她。 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生怕被她抛弃。 “这些日子学习压力太大了。”奚昭野呜咽了一下。 “我跟顾姐姐不一样,我考不了第一,当不了学霸。” 顾棠晚顿了顿,是这个原因吗?她的昭昭什么时候学会说谎了? 顾棠晚追问了好几遍,奚昭野却什么都不肯说,咬定是这个原因。 顾棠晚叹了口气,她为她掖了下被子。 “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上学。” 顾棠晚下定决心明早好好查一番。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奚昭野是因为她和顾老师吵闹的那事伤心。 顾棠晚和顾文英瞒着奚昭野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一则是怕她们的争吵影响到她学习了。 二则是顾棠晚结婚或是不结,只是她的私事。她不认为这件事与奚昭野有关。 无论这件事最后的结果如何,奚昭野都是她最疼爱的妹妹,永远也不会变。 她没想到的是,她宠着长大的孩子竟在她日复一日的照顾纵容下,生出了些许隐秘的心思。 她想揽她入怀。 她想她的目光永远停留在她身上。 她想和她永远地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只有她们二人。 第126章 if顾棠晚收养了小昭野(九) 自从知道顾棠晚和顾文英这些日子在吵什么后, 奚昭野更加关注她们的动向了。 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便竖起耳朵。 她照旧背着书包,急匆匆跑回家, 一扫宅里的情况,不用问,径直往祠堂跑。 怎么天天吵啊。 “顾棠晚,你可知错。”顾文英将戒尺架在她肩上。 顾棠晚弯了弯眼角,扬高声音调笑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顾文英,你除了会说这句话还会说什么?” 戒尺一翻,啪地一下重重打在她的膝盖上,顾棠晚闷哼一声, 踉跄地单膝跪地。 手掌紧紧握着那把戒尺的另一端, 滴答滴答,鲜红的血润湿了戒尺。 顾棠晚仰起脸,两双几近相似的眼眸在半空中交织,谁也不可能后退半步。 “我不想做的事, 谁也没办法逼我。哪怕我死。” 顾文英皱起了眉, 呵斥道:“松手。” 顾棠晚只是将戒尺握得更紧了。这把戒尺是顾家特制的,执行家法时使用的。两顿为板, 两侧为刃,若是以刃相击,深可见骨。 这么多年来,使用过这种家法的人寥寥无几。 鲜血顺着戒尺而下,滴落在地,瞬间染红了一大块。顾文英甚是能够听到血肉在其中翻搅的声音。 她抽了几次没抽出来,只得铁青着脸将戒尺扔了。 她搞不明白,不过就是让她相个人罢了, 喜欢就娶回来,身份不够就养在外边。丝毫不影响她的日常生活。 世家哪个人不是怎么干的,总不可能就她女儿是情圣吧,为人守节。那她就更得管了。 学生时期不谈恋爱,她以为她以学习为重,没管。大学时期不谈,她以为她课业繁忙,没管。如今已经二十五六岁了,连个对象都没有。她要修仙成道吗? “顾棠晚,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明天,跟我去秦家。” “秦家?”顾棠晚轻轻念了两边,忽而扬高了眉目。 “若是相看秦家那位大小姐的话,说不定我很是乐意。” 顶着顾文英错愕的眼睛,顾棠晚颇为愉悦地笑了。 “顾老师,我喜欢的是女人啊。” 躲在门后听着动静的奚昭野愣住了,像是有人猛地掀开她的脑壳,阳光唰地一下涌了进来。所有的困惑碎成了渣。 对啊,没有谁规定女人只能喜欢男人。女人也是可以喜欢女人的。 所以,她现在所有的异常都是因为她喜欢顾姐姐吗? “啪。” 顾棠晚偏过头去,朝地上吐了口血水,脸上挂着的笑容被打散了。 她面无表情看着她。 “顾棠晚,很多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是这件事不可以。” “母亲知道你生病了,没关系,母亲会治好你的。我这就召集全国最好的医生。”顾文英通红的那只手不停发着抖,她努力朝顾棠晚笑了笑。 想要揉揉她的脸。 顾棠晚偏过头避开了,她只是格外冷淡地道:“您是想让我去死吗?” 还没细细思索自己情愫的奚昭野一听到那下动静,焦急忙慌地冲了进来,通红着眼挡在顾文英面前。 “太婆。”她紧咬着唇,哀求地望着她。 顾文英瞧着她眼中的水雾凝聚成水,砸在她白皙的脸上。 “你怎么来了?出去。”顾棠晚扯了一下她的衣角。示意她别掺和这件事。 奚昭野摇了摇头,就直直定在那里,说什么也不走。 “我和顾姐姐是一样的,若说这是病的话,我们都有病。太婆,要治一起治,别光治姐姐。” 奚昭野握住了顾棠晚发凉的手,将跪着的她完完全全挡在了身后。 “小孩子在乱说什么。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出去。”顾文英冷冷地看着跟她抬杠的奚昭野。 她并不认为这个孩子跟顾棠晚一样,只不过是害怕她的顾姐姐受到更严厉的惩罚,临时编了一个借口而已。 “不要,我不走。打死我也不走。我不能让那些人欺负我的姐姐。我知道医生会怎么治疗,我在书上看过。” “她们会将她绑在椅子上电她,会喂她□□神错乱的药,会让她一直看□□的视频让她脱敏,深圳还有更过分的方法。我不要我姐姐这样。太婆,你就忍心吗?顾棠晚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 奚昭野将砸落的眼泪抹掉,绝望瞧着她。 顾文英愣住了,她对这些一知半解,根本不知道那些医生治疗的方法。 光是想想,顾文英就有些忍受不了。 “她是我的女儿,我不会让人折辱她的。我会让她们采用温和的疗法。” “开始再温和,对顾姐姐来说也是折辱。姐姐从小到大都按照您的意思循规蹈矩的生活。她是人人敬仰的大学霸,旁人口中的天才少年。可是,我从来都没看到姐姐有什么很喜欢的事情。现在,她头一回有自己喜欢自己想要的,她头一回向您表达出来,您连她喜欢一个人的权利都要剥夺吗?” 第135章 顾文英扯了扯嘴角,有些想拿戒尺敲在她屁股上。 没大没小,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而且,她对她的顾姐姐有什么误解吗?她从小到大就阳奉阴违惯了,也就她滤镜深真的这么以为。 奚昭野见顾文英真的拿起戒尺在手里拍了拍,有些害怕地抖了抖,可就算如此,她也没有动。继续顶着嘴,满脸被宠大的有恃无恐。 “她好歹没有喜欢小猫,想和小猫在一起。喜欢女人难道不是人吗?跟男人一样的人。” “你在胡搅蛮缠什么?”顾文英被气笑了,她拿戒尺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到底没打下去。 她跟这个从小被她们宠大的小崽子说不通。 戒尺哐当一下扔在地上,她转身就走。 “改天再处理你,有本事一辈子躲在孩子背后。” 奚昭野缓缓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而后,便是一阵嚎啕大哭。 她边捂着顾棠晚的脸边哭。哭得门外的顾文英肉疼,她没打她吧。 之后的事奚昭野就只了解了个大概,虽然她每次一放学都会立即回家,但是她们怕再遇到那种情况,都挑在她上学的时候处理,让她半点也插不了手。 她只知道太婆终究还是妥协了,没把顾姐姐送去治疗。只是让她滚远点,谈的时候别让她看到。 顾姐姐也轻快地应答了。 奚昭野吃了好久的醋,旁敲侧击调查了几个月,才得出顾姐姐还没有对象的结果。 若是顾姐姐有的话,她就得花些功夫把顾姐姐抢回来了。 没错,在奚昭野心里,顾姐姐最喜欢的是她,谁也没办法跟她比,哪怕是那个潜在的对象。 她格外自信她对上那个对象也半点不输,一哭一闹姐姐便会由着她。 现在奚昭野唯一的心愿便是,快些长大,快些成年,好将自己的心意告诉顾姐姐。 然后,她们便可以在一起了,永远地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就跟她小时候的愿望一样。 姐姐喜欢她,她也喜欢姐姐,她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奚昭野在得知顾棠晚喜欢女人后,便理直气壮地想着。 六月初,随着一声轻快的铃,奚昭野的高中生涯终于结束了。她成年了。 顾棠晚亲自开车接她放学,接到她新买的宅子里。 两人坐在餐桌前,瞧着一桌丰盛的食物。 顾棠晚端起酒杯,碰了一下奚昭野的热牛奶,笑意盈盈道: “昭昭,终于毕业了。恭喜。” “毕业了有什么想做的吗?登山滑雪,还是蹦极跳水?姐姐这些日子刚好有空,可以陪着昭昭。” 奚昭野闻言皱起了眉头,她每个都想去体验,她都想跟顾棠晚一一体验。 那时候,想必她们已经在一起了吧。 “慢慢想,不急。”顾棠晚抿了一口红酒,唇瓣被润得更为鲜艳。 奚昭野一愣,她指了指顾棠晚的红酒杯,嚷嚷着:“我想要喝酒。” 她头一次表白,需要喝酒才能壮胆。 顾棠晚像是早就知道奚昭野会这么说,她变出了一个酒杯,倒了半瓶酒。 “好,姐姐陪着昭昭喝。” 烛火在杯沿晃出细碎的光,酒液漫过杯口,沾湿了两人的指尖。起初是慢酌,说着近日的琐事,后来杯盏相碰的频率越来越快,话尾也染上了水汽般的含糊。 顾棠晚用手肘撑着脑袋,发梢垂落遮住半阖的眼。 喝得有些昏的小孩直勾勾盯着她,酒液顺着指缝滴在裤子上也浑然不觉。 酒气在鼻尖缠绕成软绵的网,她指尖还捏着半杯晃荡的酒,目光却黏在对方沾了酒渍的唇角,像被什么牵引着,身体先于理智往前倾。 距离一点点缩近,奚昭野能看清对方眼睫上凝着的细碎光尘,像一尊清淡的神像。 她闭上眼睛,轻轻吻了一下那片湿润的唇角,带着酒液的微涩与柔软,像触碰了一片柔软的云。她将自己埋藏许久的少年心事都藏在这个极轻的吻上。 顾棠晚的呼吸骤然顿了半拍,她掀起眼帘。奚昭野感受到顾棠晚的打量,咧着嘴傻乎乎地笑了。 奚昭野五六岁的时候,特别喜欢亲她,小孩子软乎乎的身子挂在她身上,一定要掰过她的脸吧唧一口亲在她的唇上,才肯罢休。 虽然已经长大了,怎么喝酒了就跟孩子似的。 顾棠晚得出这个结论后,将那个可怕的猜测抛之脑后。显然,顾文英没把那次奚昭野的言论当真,顾棠晚也是。 见顾棠晚没有拒绝,奚昭野软和的手顺着顾棠晚的脸颊而上,扣住了她的脑袋。 她闭上眼睛稍微歪了点头,又凑了上去。 酒杯啪嗒一下砸落在地,玻璃七零八落。 顾棠晚伸手将奚昭野推开了。 “奚昭野,给我解释一下,你在干什么?” “我在亲你啊。” 奚昭野理直气壮地道。 “我喜欢姐姐,想亲姐姐,想和姐姐一起睡。”在酒意的熏陶下,奚昭野将心中所想一股脑地说了出来,也不害羞了。 她笑得很灿烂。 顾棠晚浑身打着颤,她高高举起手,却怎么也扇不下去。 最终,她面无表情地打在自己的脸上。 奚昭野也不记得她哭了多久。 她只知道,在她再次醒来之时,顾棠晚已经走了,只留给她一条信息。 “别来找我,你找不到的。” 第127章 if顾棠晚收养了小昭野(十) 哑光黑的跑车如一道沉默的闪电, 掠过霓虹交织的城市动脉。 驾驶座上的少年指尖搭在真皮方向盘上,湛蓝色的头发被掀起几缕。她没看仪表盘, 只凭余光捕捉着前方路况,左手漫不经心地换挡拨片,每一次拨动都伴随着车身轻微的顿挫。 中控屏上跳动的红色转速表不断逼近峰值,车窗外的街景早已模糊成彩色的流雾,只有红绿灯在视野里短暂停留,又被瞬间甩在身后。 当车子驶过最后一段沿海公路,别墅群的暖光在前方亮起时,少年才轻踩刹车。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嘶鸣,在空旷的车道上留下两道对称的黑色弧线, 最终稳稳停了下来 她抬手扯下安全带, 瞧着半夜依旧灯火通明的宅子,脸上的散漫淡漠没了,有些心虚地踮起脚尖,想要溜进去。 王姨不是说她已经休息了吗? 刚推进门, 便被一个纸团砸中了脑袋。 “奚昭野, 已经几点了。下次再一两点回来就滚出去。”顾文英铁青着脸,奚昭野怀疑若是她手里有戒尺, 怕是已经打在她身上了。 少年扬起一个乖巧的笑容,软声道:“顾老师,我错了。”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认错那叫一个积极,就是不改。 今日带人打群架,明日与人飙车,后日在酒吧蹦迪,彻夜不归。她都怕呐天她和人鬼混去了。 顾文英是骂也骂了, 罚也罚了,甚至拿戒尺揍过,奚昭野就是屡教不改。 疲倦的顾文英抬眸瞧了一眼奚昭野,又有些肝疼,她摆了摆手让她赶紧滚,别让她半夜三更再生气罚她。 她养了十几年阳光灿烂的小崽子怎么变异了。 奚昭野得令后得意地挑了挑眉,插着口袋上了楼。 少年的头发是那种浸透了深海夜色的湛蓝,发尾挑染着几缕更亮的冰蓝,随意抓乱的层次感让每一缕发丝都透着桀骜不驯的劲。 左耳三枚银质耳钉排成斜线,最下方的小钻在光线下闪着冷冽的光,右耳则单悬着一枚黑色十字架耳坠,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垂着眼时,额前的碎发遮住半只眼睛,只露出线条锋利的下颌,指尖漫不经心地勾着卫衣下摆,换下衣服,露出身上残留的伤疤。 她端详了自己的身体一会,从顾棠晚的衣柜里拿出了一件睡衣,躺在了她的床上。 她先是用鼻子蹭了蹭,嗅了嗅,而后,她咧开嘴笑了,笑得很是恶劣。 若是她的姐姐知道她走后,她的一切都被她糟蹋了。她会不会生气,气得想要打死她。 她团成一团塞进身下,蜷起了身子。 想做它还套在顾棠晚的身上。 她用力扯下肩带,揪起来揉成一团,不停蹂躏着。 真丝睡衣本就薄如蝉翼,哪里经得起她这样,此刻已经被揉得满是褶皱,像张被随手团过又勉强展开的绢纸。 奚昭野压根就不管自己受不受得了,只是一味地将她的东西融入自己的身体。 咸湿的发丝黏在脸上,她惨白着脸,微喘着气。哑声唤着: “顾棠晚……顾姐姐……” “姐姐……” 粗暴的动作下,睡衣右肩的细带“啪”地一下被她扯断了。 奚昭野抖了一下,转悠许久的泪珠终于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她将脸埋进顾棠晚的枕头里,死死咬着唇,喉咙里滚出细碎的呜咽。 第136章 “顾棠晚,我好疼。” “跟她们说的一点也不一样。” 哭累了,她便扯回睡衣,洁白的睡衣皱得不成样子。其上湿了一小块,几滴鲜红的血滴在上面,格外显眼。 “顾棠晚,你赶紧给我滚回来。那个孩子我管不了了,你要是再不回来,出事了你可别哭。” 顾文英气不过,拿起手机一顿吼。 四年前一声不吭就走了,发生了什么,去了哪里顾文英半点也不清楚。 她问奚昭野也是,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哭。后来倒是不哭了,开始叛逆发癫了。 偏偏她还管不住了。 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不管用。 她总不能真像顾棠晚那样揍一顿吧。 顾棠晚隔了一会,回应了一句话:“知道了。” 震耳的电子乐在酒吧里炸开,彩色光束扫过拥挤的舞池,却唯独在角落的卡座区留出一片微妙的真空地带。 少年陷在黑色真皮沙发主位里,剪裁利落的黑色衬衫解开两颗纽扣,露出颈间挂着的银色链子。 指尖夹着的酒杯晃出琥珀色酒液,她漫不经心地喝两口酒,扫过舞台上肆意舞动的男男女女。 她的身旁簇拥着一群人,有人凑上前,满脸堆笑地汇报着她带来的漂亮男模。旁边穿西装的女子则举着酒瓶,弯腰将少年杯中的酒添至七分满。 更有人刻意讲着玩笑,引得周围人一阵附和的哄笑,热着场子。作为这庄局绝对的中心,奚昭野的反应却平淡无奇,她只是偶尔抬眼,淡淡地勾起唇角给了个反应。 “那人谁啊,这么嚣张。”新来玩的少爷小姐瞧她那副做派,格外的不爽。 怎么能比她们还嚣张。 早就习以为常的少年一下将她拦住了,压低声音警告道: “别去招她,她打起人来不要命。要是打输了还好,要是打赢让她吃亏了,那打了小的就会来老的。一点道理也不讲。” “她哪家人啊。”她愣了愣,她来京都以前也没听过谁家这么护短啊。 “顾家的。” 她更加震惊了。 “顾家不是这么做派吧,无论是本家还是徒儿,她们向来低调谦和,哪有像她那样的顾家人。” “那我怎么知道。顾家那边就是认,还护得紧。” “顾家家主和少主纵着,谁敢惹她啊。” 奚昭野半点也不知道不远处的议论,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 她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后晃悠着空酒杯,晃着晃着,便嗤笑一声,真无聊啊。 四年了也不知道变个花样,依旧是这些玩法。 一个平平无奇的男子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旁,他端了一杯色泽显眼的酒,朝奚昭野谄媚一笑。 “小奚总,知道您无聊了。我这恰巧有些好玩的东西。您要不要试试。” 哦奚昭野拉长尾音,难得提起些兴致。 “国外进口的家伙,能提兴致。”男子将酒递到奚昭野面前,压低声音提了一嘴。 一直站在奚昭野身后的保镖赫然抬起眼眸,冷冷地瞧着他。 奚昭野瞥了一眼,有些了然,不就是违禁品吗?又有人想拿她当筏子。 “滚。”她淡淡地道了一声。 男子感受到几股杀机,立即夹起尾巴,哆嗦地滚了。 “酒留下。”不知想到什么,奚昭野又道了一声。 她瞧着那杯色泽鲜艳的酒,发着愣。 这四年无论她犯什么错误,顾棠晚就是当做不知道,也不骂说她一句骂她一句。 也就只有过年的时候会与她道一声新年快乐,除此之外,她收获不了她的一点眼神。 奚昭野知道,她身边的保镖有顾棠晚的人,顾老师又隔三差五的告状。顾棠晚什么都知道,她知道她都在干什么,每天逃了多少课,和什么人打架。 她只是不想管她了,她只是不要她了,当她不存在,仅此而已。 就如她所说的那般,她不想回来,她就永远找不到她。 那若是她犯这样的错,顾棠晚会回来吗?她会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回来看她吗 奚昭野扯了扯嘴角,眼神闪过一丝疯狂。 她死死盯着那杯酒,宛若看到了渺小的希望。 “小奚总,来来来,这是我新找来的美人,带给你看看。”一笑意嫣然的女子挤开奚昭野周围的人,坐在了她身旁。 她身后的一女子长发垂肩,眉目浅淡,她上前两步,温柔地瞧着她。 有五分像她的顾姐姐。 奚昭野愣住了。她扯了扯嘴角,想发怒让她们滚。 只是,看着她那张脸,她却说不出什么重话。 她已经太久太久没见过她的顾姐姐了。久到她都快忘了曾经的顾棠晚都是这般温柔地瞧着她。 纵得她以为顾棠晚什么事都能答应她。 女子瞧着奚昭野的反应,很是满意。她起身将位置让给了那个女子。 奚昭野瞧着她朝她笑,瞧着她端起酒杯想要喂她喝酒。 奚昭野用手指挡住了那杯酒。她知道这是个局。可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她只是喃喃着: “你好像我的顾姐姐。” 哪怕知道是这一切是假的,在这一刻,她依旧愿意多沉迷一会,她想要她这样温柔的注视。 假的也可以。她只是想让她看她一眼,就一眼。 顾棠晚一下飞机,便朝酒吧里去,迎面撞上的便是这幅场景。 格外荒唐。 荒唐到她想把那个小崽子打死。 她深吸一口气,沉着张脸来到奚昭野面前,居高临下瞧着有些喝晕酒的小崽子。 “奚昭野。”你在找死吗?凭借着优秀的自制力,顾棠晚才没有吐出后面那句话。 奚昭野茫然地抬起头,瞧了瞧顾棠晚,又瞧了瞧她身旁的女子。 “有两个姐姐耶。你也是假的吗?假的要排队,别一窝蜂地堆上来。”嘟嘟囔囔地说完后,奚昭野又歪头瞧着那个突然有些坐立不安的女子。 顾棠晚勾了勾唇角,笑了。 好,很好,非常好。 她揪着奚昭野的领子,直接将人扯了起来,拽着她向酒吧里的包间走。 “清场,将今日参与的所有人报给我。一切费用我承担。告诉老板,我姓顾,叫顾棠晚。” 完蛋了,她好像讨好错人了。送替身送到正主面前了。 这是奚昭野身旁那位女子唯一的想法。 第128章 if顾棠晚收养了小昭野(十一) 奚昭野原本还有些呆滞的身体在听到那句话后, 剧烈挣扎了起来。她犟在原地不愿意走。 “放手。顾棠晚,我让你放手。” 顾棠晚抬眸瞧着她, 很冷很冷。 “清醒了?知道我是谁了?” 她粗暴地扯着她脖子上的银色项链,拽着她继续向前走。 冰冷的金属卡着脖子,瞬间勒出一道红痕。奚昭野瞧着顾棠晚冷漠的背影,坠下了一滴泪。 “顾棠晚,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谁啊。”她朝她吼道。 “四年前,是你先不要我的。如今,我做任何事都跟你没有关系。玩女人也一样。” 顾棠晚的身影没有丝毫变化,她只是更为用力地拽着她。 奚昭野嗤笑了一声,格外欠扁道: “又不是玩你。怎么, 我玩跟你像的也不行吗”她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 一个音节还没吹完, 顾棠晚便赫然回眸,她挥手朝奚昭野的脸扇去。 劲风吹起了她脸旁的碎发,奚昭野下意识闭上眼。砰,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 顾棠晚一掌重重地打在她脸旁的墙上。 她将她堵在墙边, 掐着她的下颚,让她直视着她。 身体被另一个更为高大的身体笼罩遮蔽住, 顾棠晚俯下身,几乎贴着她的唇线一字一顿道: “奚昭野,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极限。” 后果她承受不了。 一脚踹开房门,满腔的怒火呆滞了一顺。顾棠晚原先只知道这个酒吧的业务广,却没想到这么广。 这是监狱题材的套房吗? 那可真是应有尽有啊。东西格外的全。 什么鞭子手铐刑架玩具,甚至还有将人卡在墙上的刑具。 顾棠晚揪着她的后颈将脖子往口里一塞,等到奚昭野反应过来想要跑时,已经来不及了。 冰冷的金属卡在腰上, 无论她怎么动,也挣脱不了。像是被人拦腰抱住了。 顾棠晚将她的双手一并卡住后,走到床头挑挑拣拣,她挑了一根鞭子。 慢条斯理地走到奚昭野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狈的她。 牛皮鞭子勾了勾奚昭野的下巴,一挑。 “认错。认错姐姐就轻些。” 她要用这个来打她吗?琥珀色的眼眸滴滴答答凝着水雾。奚昭野紧咬着唇,全身都在抖。 “顾棠晚,你xx算哪门子的姐姐。” 第137章 手紧紧握着那条鞭子,她挥鞭一抽。鞭子重重地从她的手臂擦过打在奚昭野的背上。 “啊。” “顾棠晚,你个王八蛋。你居然敢这样打我。你以前从来都没有这样揍过我。” 眼泪啪嗒啪嗒往下砸,奚昭野捏紧拳头,带着硬撑的尖锐。 “你今天有本事就打死我。” 白皙的手臂上立刻浮现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顾棠晚的眼睛一下红了。 她扔掉鞭子,挑起衣服的下摆,微凉的手指一寸寸按上她的伤口。顺带将她弓起的腰压了下去。 “奚昭野,你就一定要这样惹我生气吗?”顾棠晚擦去眼尾的泪珠,勾起唇角笑了。 “好。如你所愿。” 扯下裤子,她重重地扇了上去。那是比耳光更为响亮的一巴掌。 白皙的肉团当即抖了两下,红痕像颜料般迅速晕开,痛感从落点炸开,让她忍不住弓起腰,连带着腿肚子都开始发颤,微蹬着腿舒缓着。 只是顾棠晚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巴掌毫无间隙地往下落,“啪、啪”的闷响接连炸开,每一下都带着沉甸甸的力道,刚被前一掌震得发麻的臀肉还没缓过劲,下一记重击就已经砸来,灼痛层层叠叠往上涌,连吸气都成了奢侈。 拳头攥成一团,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着白。奚昭野死死咬着唇,将自己的哭声尽数咽下。 硕大的眼泪顺着脸颊而下,砸在地上,衣襟上,眼泪流得稀里哗啦的。 每次呼吸都带着颤抖的抽噎,可小崽子硬是挺着脊背,倔强地从牙缝里挤出谩骂。 “顾棠晚,你不是我姐姐,不是!” 顾棠晚只觉得自己的右手已经没有知觉了,肿了一大圈,红得吓人。 哪怕这样,她都不认错吗?是因为她已经不认她当姐姐了,还是因为刚才那个人。 一股陌生的情绪像藤蔓般突然缠上心脏,紧接着怒火猛地炸开,攥得她手心发紧,耳边的声音都变得刺耳。她只想把那股憋闷的情绪狠狠发泄出来。 一个赝品,想抢她的妹妹。想动她的人。做梦。 奚昭野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妹妹,是她倾尽所有心血的孩子,她看着她从孩童到少年,再到青年。 奚昭野是她的妹妹,她的孩子……数不胜数的呢喃中,奚昭野庞大的前缀逐渐消失了,到最后,顾棠晚的脑袋中血淋淋地飘着几个字。 奚昭野是她的! 她是她的! 谁也不能碰! 她的!她的!她的! 被绑着的猎物还在半空中扭动四肢挣扎着,尖刺却猝然穿透它的躯体,带着湿黏的声响钉入硬物。 它骤然僵住,爪子徒劳地在空中抓挠了两下,喉间溢出细碎的哀鸣。 尖锐的痛感猛地炸开,从四肢百骸涌向头顶,奚昭野的脑子“嗡”的一声变成空白,连呼吸都忘了,身体僵在原地,只有那股疼像潮水般,一遍遍冲刷着空荡荡的意识。 顾棠晚将她塌下去的腰一搂,逼迫她站好。大腿贴着她打颤的腿,她一点点劈开了。 “奚昭野,你知道刚才那杯酒里有什么吗? “你知道你喝下去会怎么样吗?” “若是你想要找死,可以来找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不必找些不三不四的人。” 手臂环上了她的腰肢,向后一搂。 “唔,顾棠晚!” 奚昭野闷哼一声,耷拉下去的手猛地一抖,僵在半空中。 她呜咽地挣扎着,只是压根就动不了一寸。 疼。 好疼。 那是跟完全不一样的痛,足以摧毁她。 “xxx,顾棠晚你xxx” “xxx……” 顾棠晚垂下眼帘,瞧着她张牙舞爪。 耳旁奚昭野的谩骂更加过分了,骂什么的都有。甚至还说她下次要狠狠地弄死她。 顾棠晚感觉自己要疯了。灵魂分成了两半,一半悬浮在空中,疯狂唾弃着她自己。一半沉溺在奚昭野身上,疯狂汲取着她的一切。 顾棠晚闭上了眼睛,格外机械。 奚昭野的脸逐渐惨白了下去,发丝凌乱地黏在脸上。原本紧咬着唇的牙齿凌空了一顺,吐出痛哼。 眼前的景象模糊不清,意识像风中残烛般忽明忽暗,下一秒便彻底坠入混沌 她忽而低喃了一声:“顾姐姐……姐姐……” 硬撑的骨头啪叽一下,七零八落地碎了。 原本被打成那样都没有哭的奚昭野崩溃了。 她哇地一下哭了出来,呜咽道: “顾棠晚,我疼。” “疼。好疼。” 顾棠晚顿了顿,她俯下身一口咬在她发抖的腰上,一路吻下去。她吻着她的手指周围。 “不是你要求的吗?奚昭野,你日思夜想的不就是这些吗?” “姐姐现在满足你,好好满足你。你应该开心才是。不对吗?” 奚昭野摇着脑袋,委屈道:“顾棠晚,我不要这样。” “我不要这样。” 先前的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麻。 顾棠晚感觉这样应该不会疼了,她站了起来。 窗外原本干燥的天一点点暗下去,雨点儿先是零星几滴,很快就变成淅淅沥沥的一片,织成灰蒙蒙的雨幕。 窗户在风里不停摇晃,“嘎吱”声混着雨声,又像是人的呜咽声,交织在了一起。 滴答滴答,溅在她脚下。顾棠晚没有受到一点影响,指尖穿过雨幕,更远了。 奚昭野重重喘着气,浑身湿透了。衣服粘在身上勾勒出大体的轮廓,泪珠还在从她的下巴尖往下掉。 她努力缩成一团,眼睛湿漉漉地半眯着,呜咽声又轻又软。见她还打算这样,她抽泣地吼道: “顾棠晚,你要是再这样对我。我就永远不要理你了。” 顾棠晚一顿,她颤了颤眼睫,动作变得温柔了起来。 见奚昭野还在哭,想了一会,她单膝跪地,轻轻吻了上去。 鼻尖磨磨蹭蹭,她笨拙地吻着。这样会好受一点吗?她也不知道怎样才会更舒服。 哪知奚昭野挣扎得更为厉害了,踢蹬的脚踹了好几下顾棠晚的身子。 全身上下红得宛若煮熟的鸭子般。她抽抽涕涕道: “顾棠晚,我讨厌你。” 是这个东西卡着她不舒服吗?顾棠晚慌忙将装置卸了下来,搂着她的腰想要将她扶到床上。 奚昭野还没站稳,便甩过去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我讨厌你。” 顾棠晚微微侧过脸,掖下了眼帘。她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可惜失败了。 她到底在做什么?她睡了她从小养到大的孩子,甚至还在她不情愿的情况下。 她不应该站在这里,而应该去死。 奚昭野讨厌她,她的昭昭讨厌她。 也是,她刚才失控下那样对她,她怎么会喜欢她。她怎么还会喜欢她呢。 奚昭野愣愣瞧着自己的手,以及顾棠晚泪流满脸的脸,喃喃道: “顾姐姐,你怎么不躲。”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们的第一次不应该是这样的。 顾棠晚只是将地上的鞭子捡起来,攥着奚昭野的手让她握住。 “别生气。” 见奚昭野的手打着颤,根本握不住那根鞭子,顾棠晚便握着她的手,劈头盖脸朝她脸上挥。 “顾棠晚!”尖锐的哭声下,顾棠晚勾起唇角,笑了。湿哒哒的血沿着额头蜿蜒而下,溅在她惨白的脸上。 “对不起。” “不是这样的,顾棠晚,我没有生气,我没有。” 她不应该伤害她的,她怎么能伤害她。从小到大她都没有那么重的打过她,更别说那样粗暴地对她。 她是她养大的孩子,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喜欢她呢。 “不够,还不够。” 血红的眼眸将床上摆着的器具扫落在地,她捡起了一根极大的器具。 “昭昭,是你来还是我自己来。” “算了,姐姐知道你怕。我来吧。”顾棠晚自言自语道。 瀑布般的长发披在肩上,她抱住了不停朝她身上扑抢她手里东西的奚昭野。 遮住了她的眼睛。而后,颤抖地抓着自己的裤子,向下扯。 “闭眼,很快的,姐姐再疼也不会有你那般疼。别怕。” “顾棠晚,你要是敢这么做,我就敢死给你看。” 顾棠晚僵住了,笔直的背脊佝偻了下来,她蹲在地上捂住了嘴。 那是奚昭野第一次瞧见她的顾姐姐哭。 第129章 if顾棠晚收养了小昭野(十二) “顾棠晚。”奚昭野颤抖地抱住了顾棠晚, 擦拭着她脸上的泪。 一滴两滴,咸湿的泪源源不断地砸落, 滴在奚昭野的肩膀上。将她脸上那道渗着血的伤痕浸得越发红。 奚昭野不停伸手擦拭着,只是无论她怎么擦,顾棠晚都在抖。 第138章 “怎么擦都擦不干净。顾棠晚,你真能哭。”奚昭野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她调侃着。 又等了一会,见顾棠晚依旧没什么反应,奚昭野掰过顾棠晚的脸,咧开了嘴,笑着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别哭了。顾棠晚, 我不疼。我没有怪你。真的没有。” 顾棠晚摇了摇头, 她抓住了她的手,按在了她的伤口上。 尚未完全愈合的皮肉便在按压下裂开,刚止住的血珠瞬间涌出,顺着指腹的纹路漫开, 在苍白的指尖下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顾棠晚, 你要是再这样,我就要生气了。”奚昭野拧着手腕挣扎着, 可是她怕碰到顾棠晚的伤口,根本不敢用力。 她挣不开,她挣脱不开。 奚昭野死死咬着唇,细碎的呜咽像被揉进了喉咙里,她不敢哭得太大声,怕进一步刺激到顾棠晚。 “别哭。”顾棠晚下意识伸手擦掉奚昭野的泪,低声哄着。 “没关系的,姐姐不疼。” “这是我欠你的。姐姐不欺负你, 姐姐会为你讨回来的。”她张了张嘴,似乎在笑。 “顾棠晚,顾姐姐。我没有不喜欢,没有讨厌。你信我好不好,信我。”奚昭野紧紧抓着顾棠晚的肩膀,朝她嘶吼着。 顾棠晚颤了颤眼睫,轻轻摇了下头。 “那不一样。” “去你的不一样。顾棠晚,我喜欢你啊。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那样对我。”见顾棠晚格外的固执,奚昭野颤抖地道了这句话。 积压在心底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路口,她声声凄厉道:“我喜欢你啊。顾棠晚。” “喜欢到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顾姐姐,我喜欢你啊。”嘶哑的嘶吼像从喉咙深处碾出来,越来越低,到最后,喉咙突然像被滚烫的石子堵住,剩下的字句全卡在舌尖。 奚昭野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泣不成声。 就像顾棠晚了解奚昭野一样,奚昭野也格外了解她的顾姐姐。 她若是对她没意思,再怎么失控,她刚才也不会那么对她。 原来,顾棠晚其实也有一点点喜欢她啊。 只是,“顾姐姐,喜欢我就让你这么痛苦吗?” 顾棠晚摇了摇头,却不知道她应该说什么。 她喜欢吗?顾棠晚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零碎的片段。 十五岁时,年幼的孩子趴在她身上,扯扯她的头发亲亲她的脖子,奶声奶气道:“妈妈,我爱你,昭昭爱你呀。” 二十岁时,小孩长大了些,她带着红领巾,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跑到她面前,扯了下她的袖子。“姐姐,陪我去看蝴蝶。” 二十五岁时,一少年偷偷摸摸地藏在门后,蹑手蹑脚地朝坐在书桌前的女子走去。 她一下窜了出来,张牙舞爪地哇了一声。随后瞧着顾棠晚被她吓到,咧开嘴大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琥珀色的眼瞳熠熠生辉,像把整个盛夏的热烈都盛了出来。一丝不落地洒在顾棠晚身上。 “顾姐姐~你的昭昭出现了,没有没被吓到啊。” “要是被吓到了,我就勉为其难地抱顾姐姐一下喽。” 再到现在,她三十二岁时,记忆里稚气未脱的小崽子已经彻底长大了,她躺在她身下,她蜷缩在地上,她呜咽地告诉她。 说:“顾棠晚,我喜欢你。” 那她呢她喜欢吗? 顾棠晚其实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并没有缺席她的四年。 她见过她演讲时的意气风发,见过她赛车时的肆意飞扬。她瞧着她一拳一脚,踹飞那些纨绔子弟。瞧着她窝在酒吧里,一杯一杯地喝,喝到天昏地暗。 无论是喜是怒,是哀是怨,顾棠晚都看在眼里,并替她记在心上。 或许,喜欢上那样肆意张扬的少年很正常吧。 顾棠晚眼中的光一点点地黯淡了下来,灰败得宛若被丢弃到垃圾桶的破布。 所以,她真的喜欢上她亲手养大的妹妹,并因此伤害到她了,对吗? 那她真是罪该万死啊。 奚昭野瞧着那束光忽明忽暗,而后在某一个瞬间,骤然敛去,只余下一缕纤细的青烟。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疯了似地扑上前,双手死死捂住那团只剩星点灰光的烛芯。 “顾棠晚,我不要了。” 奚昭野沙哑着声道: “顾姐姐,我不要了,不要了。” “我不要你喜欢我了,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她颤抖地拉住了她的手,将自己的脑袋埋了进去。 “我不要你喜欢我了。我只要你回来。回来就好。” “我会乖乖听话做你的好妹妹的,我保证。顾棠晚。”她瘫坐在地,哭声像被掐住的破风箱,断断续续却又撕心裂肺。 “别哭。”顾棠晚踉踉跄跄地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温度,顾棠晚混沌的脑子似乎清醒了些。 她又惹小孩伤心了。 顾棠晚垂下头,像是斟酌了许多事,又像是只过了一顺。她慢慢俯身,亲了下奚昭野满是泪的唇角。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她就要为此负责,无论多痛苦多挣扎,这都是她的事,与昭昭无关。 所有的事她一个人背着。 “奚昭野,我……”见奚昭野瞪圆了眼睛瞧着她,顾棠晚有些卡壳。记忆里那双眼睛还孺慕地唤着她妈妈。 于是,那句喜欢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终,她闷闷地低下头,将脑袋埋进奚昭野的脖子里,用嘴唇轻轻蹭着她的脖子,小小地说了一声。 “喜欢。” 喜欢你。 顾棠晚也喜欢奚昭野。 淡淡的红漫上脖颈,浸染耳根。顾棠晚抿了下唇。 奚昭野愣了一下,顾棠晚刚才在说什么? 她抓着顾棠晚的肩膀想要将埋在她怀里的人扯出来让她再说一遍,只是,顾棠晚拽着她的力气格外大,就是要当鸵鸟。 奚昭野瘪了瘪嘴,打算装哭时,余光便瞥见那鲜红欲滴的耳垂。 指尖揉了两下,见顾棠晚一抖,奚昭野终于明白了,她吻上了顾棠晚红彤彤的耳朵。 慢悠悠吹着气:“顾姐姐刚才是在说喜欢昭昭吗?” “是的话就亲我一口。” 顾棠晚嗯了一声,见奚昭野还是不满意,她闭上眼睛,亲了一下奚昭野的脖子。 这下可以了吧,她的小孩真难哄。 奚昭野的眼睛蹭地一下亮了起来,她咧开嘴,心情很好地哼了好几声。 咬了好几口顾棠晚的耳朵。 “顾姐姐是在害羞吗?为什么害羞啊。”奚昭野拉长尾音,恶劣地笑了。 “是不是因为,想起我小时候叫的那一声。”她顿了一下,哑声道。 “妈妈。” “奚昭野!”顾棠晚抬起头来,似羞似怒地瞧着她。 “妈妈。”奚昭野歪了下头,赫然扣着她的手,将她整个人压在了地上。 尖利的牙抵在她滚动的喉结上,顾棠晚瞧着奚昭野解开她的领口,一掀。 似乎知道奚昭野要做什么,顾棠晚闭上了眼睛。 奚昭野只是用鼻尖蹭了蹭,亲了亲,像是打了一个招呼,而后将她的衣服一颗一颗地扣上。 “顾姐姐,你脸上还有伤,先去处理吧。” 顾棠晚愣了一下,低声喃喃道:“没关……” 话还没说完,便被奚昭野重重咬了一口,尽数打断了。 奚昭野臭着张脸,拿起顾棠晚先前拿着的道具,拍了拍她的脖子,扬牙威胁着: “顾棠晚,你下次要是再这样伤害自己,我就将今日之事报复回来。捅死你。” 冰冷的器具蜿蜒而下,蹭了蹭顾棠晚的锁骨。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没大没小的小鬼,欠抽。顾棠晚抿了抿嘴,一把推开了。 顾文英在家里等了许久,她很是疑惑,顾棠晚不是说她今日要回来,人呢? 说曹操曹操到,顾棠晚将奚昭野安顿好后,孤身一人来到她母亲的办公室。 顾文英瞧着她脸上的伤,勃然大怒,想着是谁敢动顾家的人。 便见顾棠晚捏了捏拳头,而后又立即泄了气,她跪在了她面前。 “妈,我喜欢奚昭野,我会和她在一起的。” 顾文英反应了许久,她费了好大劲没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顾棠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啊。我已经决定好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性子。”她弯了弯眼角,浅浅地笑了。 各类文件铺天盖地地砸在她身上,顾文英揪着她的衣襟,愤怒道:“喜欢上自己养大的孩子恶不恶心啊,你还姓顾。” 顾棠晚沉默地掖下眼帘,许久,她轻声道:“以后可以不姓。” “闭嘴,顾棠晚,她小时候唤过你妈妈,到大学前对我的称呼都是太婆。你叫我怎么接受。你告诉我应该怎么接受” 第139章 “您不需要接受。”顾棠晚抬起脸,一字一顿道:“恳请顾家主开祠堂,请家法,除族。” 她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 奚昭野从她带回来以后,便挂在她的名下,一直以来,顾家人都以为奚昭野是她的徒儿,顾文英这支的嫡三代,就是不知道为何一直没正式确定关系。 现在也不用确定了,她会带她离开的。若不然要么她们就得瞒一辈子,要么就是一辈子的闲言细语。 她和奚昭野的关系不需要躲躲藏藏,她会光明正大地与她在一起的。 顾文英气得直发抖,最终,她落下了一句话道: “随你。死了也跟我没关系。” 祠堂檐角的铜钟一直以来都蒙着半指厚的灰。 有一日,一声震颤突然从钟体深处滚出,先是滞涩的嗡鸣,随即破开积年的寂静,浑厚的声响撞在斑驳的木柱上,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 除了过年以外,好久没见过这么多顾家人,顾文英淡淡地想着。 她居高临下瞧着跪在神像下的顾棠晚。默默地别过了头。 顾家主宅最傲的孩子,如今跪在众人面前接受着审判,白衣染血。 而顾文英甚至连当初就不应该同意你养她这句话都骂不出来。 她看着奚昭野长大,知道奚昭野是个好孩子。 那顾棠晚呢,那她的女儿呢。 她的女儿也是她看着长大,养了许久的,哪怕忤逆不孝,但她也不坏啊。 “顾姨,顾姨求你让我出去好不好。”奚昭野紧紧抓着顾棠锦的袖子,哀求着。 顾棠锦摇了摇头。 “她交代了,我妹妹唯一的请求,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会办到。” 顾棠晚是奚昭野的姐姐,她也是顾棠晚的姐姐。 她歪头瞧着那轮落日,淡淡道:“快好了。” “顾老师有分寸。” 她们顾家的家法虽然是用刃打的,深可见骨,但从来都没有死过人。 瞧着奚昭野惨白的脸,顾棠锦还是没将那句残忍的话吐出来。 奚昭野只知道那段时间格外的漫长,比顾棠晚离开的那四年还要漫长。 她呆呆坐在床边,往祠堂方向瞭望。 天总也亮不透,铅灰色的云压在头顶,连风都裹着湿冷的滞重。日子像泡在凉水里的棉线, 顾棠晚消失了整整一个月。 咚咚咚,那日,门有节奏地响了三下。 女子见里头没动静,便轻轻推门而入。 奚昭野赫然回眸,女子扬了扬眉目,微微勾起唇角。 她朝她招了招手。 “昭昭,过来。姐姐回来了。傻愣在那干嘛。” “不抱抱姐姐吗?” 奚昭野狼狈地抹掉眼尾的泪,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用脑袋撞了一下顾棠晚的下巴,小心翼翼地缩进了她的怀里。 “想你了。顾棠晚。” “嗯。我也想你了,奚昭野。” 顾棠晚吻了吻奚昭野的额头,牵着她的手向外跑。 风裹着暖意扑过来,两人交握的手攥得紧实。 乌黑的长发被风掀起,像两束流动的墨色绸缎,在身后划出轻快的弧。 她们迎着风往前跑。 “姐姐带你去新家,这一次,我不会抛下你的。” “我们会永远永远永远在一起的。” “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