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够》 第1章 《扮够》作者:十三颗豌豆【完结+番外】 简介: 容念x陈安生,大小姐美攻x理智俊秀受,弯恋直但直追弯,he。 - 陈安生以挚友的身份,在容念的身边待了十二年。 替容念拒绝女生的表白,陪容念逃课去买漫画书,在容念上课睡觉时帮对方掩护…… 陈安生愿意包容容念所有的任性和胡闹,也从未觉得自己有多么悲惨,毕竟容念曾亲口对他说过,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为了维持这“最重要”,他不介意将自己的心意严实地隐藏起来,专心饰演容念最信任的好友。 直到他在大学的毕业典礼上被朋友们灌了酒,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亲了容念,隐秘的心意终于倾泻而出,一览无余。 陈安生醒来后做了两件事。第一件,是提上行李,坐上订好的高铁,离开了这座城市。 第二件,是将社交软件的账号都注销掉,更换了手机号码。 可是容念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若无其事揽住他的肩膀,笑嘻嘻地问他,“亲爱的,你今晚想吃什么呀?” - 标签:酸甜口更黏人的是直男年下直掰弯he 第1章 1.受虐狂? “陈安生你写好了吗?还要多久?我快看不住容念这个巨婴了。” 手机上持续弹出田宥珊发来的消息,陈安生看了一眼屏幕,将手机倒扣回桌面上。 陈安生某天折返回学校拿落下的笔记本,撞见田宥珊在和某个女生忘我地亲吻。沉浸在亲吻中的女生之一率先瞥头看到陈安生,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挣开田宥珊,从教室后门跑走了。田宥珊挑了挑眉,投来一个毫不羞赧的眼神,“陈安生?是叫这个名字吗?” 他和田宥珊在那之前从未说过话。他们的关系仅仅就是最普通的同班同学,所以田宥珊大概也在衡量面前的人是否会把事情说出去。“我请你吃晚饭,你帮我保密你刚刚看到的事?” “不用。”陈安生从抽屉里找到笔记本,放进书包里。他皮肤极白,在日光里几近透明,薄薄一层,田宥珊有那么一刻出于纯粹的好奇,想伸手戳一下试试,看会不会把对方的脸蛋戳破。 陈安生眼下有一颗不明显的小痣,生得很好,他过于周正的五官再加上这颗像被女娲临时起意点上去的痣,显出一种明媚不落俗的俊秀。“那是你个人的私事,我不会到处乱说的。” 靠着这么一句话,和接下来言行如一的守口如瓶,他成为了田宥珊为数不多的男性朋友之一。田宥珊和班上其他男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却总是在课间来找他闲聊,一度引发了男生们嫉妒的起哄,“哦,班花又去找班草聊天啦。班主任知道你们在早恋吗?” 田宥珊懒得理会他们,陈安生只是好脾气地笑,“不要乱说,我不是宥珊喜欢的类型。只是看到女孩子和男生待在一起就起哄,是很失礼的行为。” 他身高摆在那里,又是老师会偏袒的优等生,男生们不敢正面和他起冲突,骂骂咧咧地走出教室,换一个地方继续议论他们俩。 陈安生很清楚,田宥珊也很清楚,他俩除了纯粹的友情,不可能再产生更多更深的情感,因为田宥珊喜欢的是女生,而陈安生喜欢的是自己的竹马容念。 “搞什么啊。”刚知道他喜欢容念的田宥珊十分费解,“那些花痴被容念的外表蒙蔽了也就算了,你作为最了解他性格的人,居然还能对他动心?就他那个狗脾气,还有那个欠揍的样子,你......不会是受虐狂吧?” 陈安生笑得眼睛都弯了,“谁知道呢,搞不好我还真是。” 其实他知道并不是。 容念的性子也许是比较急躁,但只要陈安生认真和他讲话,他就会好好听进去。比起其他普通人,容念是稍微任性妄为了一点,可是考虑到对方是个家境宽裕的人,在一个什么物质都不缺乏的环境里长大,这点任性也很好理解。 更何况容念真的很好哄。 陈安生见过容念的一些富二代朋友,那些人才是真正的任性妄为、高高在上,毫无共情能力,甚至还会拿他这种家境平平的人开一些恶劣的玩笑。陈安生倒是无所谓,但要是不凑巧被容念听见了,这些狐朋狗友就会被容念毫不犹豫地划进黑名单里,再不往来。 与之相比,容念从未在陈安生面前炫耀过自己的家世,更不会因为陈安生家境一般就瞧不起他。 陈安生的父母长期在外打工,却从来不会缩减他的生活费,每学期开学前都会把相应的学费转给他。他知道这都是父母省吃俭用才凑齐的钱,想要减轻父母的经济负担,于是隐瞒了真实年龄,周末去奶茶店里打工赚兼职费。 容念时常去光顾,但并不过多打扰他,只在他下班的时候亲密地凑上来,揽住他的肩膀,和他一起去吃晚餐。 他们的饭钱总是采取aa制,而不是由容念一个人买单。陈安生知道,这是容念在用自己的方式来照顾他的自尊心。 比起大家眼里那个脾气差、难伺候的大少爷容念,陈安生眼里的容念要体贴很多、温柔很多。但出于某种私心,他并不想让外人太过了解真正的容念是什么样的。 拜出众的美貌和身材以及家境所赐,即使容念是出了名的难搞,还是会有很多人前仆后继地扑上来。要是这些人知道容念还有着很会照顾人的一面,陈安生的情敌数量大概又要翻上好几番。 “好吧,就算撇开他的性格不谈,他一看就是个直男啊,直得不能再直的那种。温馨提示一下,暗恋这种人会很痛苦的哦。” 田宥珊的话并不全对。诚然,在意识到自己居然对竹马产生了异样的情愫后,陈安生茫然了好长一段时间。每次见到容念和女生们走在一块,又或者是有谁跑过来给容念递上情书,他都会感到心口隐隐约约有些刺痛。 然而容念由于对他的心意一无所知,所以待他还是一如既往,总把各种各样的苦恼和心事告诉他,一有机会也总是形影不离地黏着他,会和他一起出去看电影、打游戏,也会在富二代朋友们不怀好意地拿他开涮的时候站出来维护他,并因此大幅减少了和其他朋友的来往。 他拥有容念的偏爱,拥有容念的信任,这就已经非常足够了。 “我写好了,宥珊。你让阿念回来吧。” 陈安生让田宥珊帮他支走容念,并不是为了写作业,而是为了回复上周他收到的一封情书。女孩子字迹清秀,言辞真诚,少女心事流转于纸面,很是动人。 与情书一同递到他手里的还有一盒三明治,不过被直喊肚子饿的容念毫不客气地吃掉了。 他当然可以直接拒绝掉那些女生,或者是无视这些情书,但他很清楚单方面喜欢一个人还得不到回应的感觉有多不好受。因此,他每次都会认认真真地写一封长信,仔细说明自己拒绝的理由,再郑重地交到对方的手上。 先前他写这种信并不会避着容念,他俩住一个寝室,洗完澡的容念带着一身水汽凑过来看,“很抱歉拒绝你的心意,但是这不是因为你不够好的缘故......安生,你在写什么啊?” 在得知他写的居然是拒绝他人表白的信件后,容念立刻不乐意了,“这有什么好写信的,直接说一句‘我不喜欢你’不就完了吗?怪不得你今晚不陪我去打包宵夜,原来是为了回来写这种东西。难道她们对你来说比我还重要吗?” 容念身上没散去的热气团绕着沐浴露香味一阵一阵传过来,这让对方无理取闹的样子都显得可爱了。陈安生把没写完的信收好,从抽屉拿出吹风机,“过来,我帮你吹头发。” 半分钟前还在大呼小叫的容念熄火了,嘟嘟囔囔地在床边坐下。陈安生熟练地帮竹马吹着头发,修长的手指拂过对方柔软的发丝。 他喜欢容念。连对方故作夸张地吃醋的样子都喜欢。虽然他很清楚,容念的吃醋全然不含暧昧的意味,但他还是很受用。 从那天之后,要再写拒绝信时,他就会拜托田宥珊想办法拖住容念,免得这家伙又要气呼呼地控诉他居然把时间浪费在拒绝别人的告白上面。 宿舍门开了,容念建模一样无可挑剔的脸蛋上很明确地写着“我现在不高兴”。田宥珊懒得找各种借口来敷衍容大少爷,干脆直接告诉他,“安生也是人,是人就需要独处的时间啊,这都不懂吗?你非要回去就回去吧,到时被安生讨厌了可别怪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容念只能闷闷不乐地在音乐教室坐下,开公放看视频。 陈安生看到容念气鼓鼓的表情就觉得可爱。他第一次见到容念时,对方是个比他还矮的糯米团子,脸上肉嘟嘟的,正在因为被老师批评了,站在走廊上生闷气。 好学生陈安生从没尝试过这种体验,他想了想,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 “给你吃糖,你不要不开心了。” 糯米团子转过头瞪着他,语气和目光都恶狠狠地,“谁要吃你的破糖啊?看什么看,赶紧走。” 第2章 陈安生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是班长,大家都很听他的话,也很喜欢他。他被对方的恶劣态度搞得愣了片刻,抬手挠了挠头。 “我刚才在办公室里听到了一点,你交白卷了吗?为什么?” 像是没想到他不仅没被赶走,还留下来继续问,对方也愣了一下,而后没好气地说,“关你什么事?” “我可以教你做题。我是全年级第一哦。” 对方嗤笑了一声,“那是因为我没有认真学,我要是好好学,就没你拿第一的份了。” 上课铃响了,陈安生没有再说什么,只把那颗糖放在对方的掌心,而后走回了教室。 后面他从同学那里知道了,那是重点班的吊车尾,几乎每次考试都交白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都这样了还没被开除,可能是父母有什么手段,买通了学校吧。 “他上课下课基本上都在睡觉,和他说话他也不搭理你,班长你还是离他远点吧。” 再见到容念是在家附近的公园里,陈安生被父母牵着带去放风筝,放到一半线断掉了,陈安生跑去捡,结果听到了一个小孩不依不饶的耍赖声。 “我就要吃那个棉花糖,不买的话,我不会跟你们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喜欢请多多投喂、收藏、评论,非常感谢读者宝宝们! 第2章 2.生理反应 声音有点熟悉,陈安生从树后探出半个脑袋,果然看到了那张精致得像女孩子一样的脸蛋,上面是一贯的颐气指使的神色。旁边站着几个大人,西装革履,表情很为难,“小少爷,这种东西不卫生,吃了会肚子痛......” “这也不让吃,那也不让吃。你们走吧,我不回去了。” “小少爷......” 陈安生抱着风筝走过去。“嗨,你也来公园玩啊?” 小男孩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刚要问“你是谁”,旁边的几个人率先开口了,“小少爷,这是您的同学吗?” “我是他的好朋友。”陈安生从兜里摸出一张纸币,那原本是父母留给他买水喝的。“我想请他吃棉花糖。” 几个人犹豫地交换着眼神,小男孩倒是很高兴地点点头,“对,不是我要吃,是我的好朋友要请我吃。我不吃,他就不和我玩了。你们是想我在学校里面一个朋友都交不上吗?” 就这样,两个小孩用毫无逻辑可言的强词夺理成功地买到了棉花糖,你一口我一口吃完了。 小男孩让那几个人站远了一点,压低声音问,“你叫什么名字?” 陈安生不明所以,但也跟着放低了声音,“我叫陈安生,安分的安,生命的生。你呢?” 小男孩不可思议地歪头,“你不认识我?那你之前在学校为什么会和我搭话?” 陈安生转头看了看,他的父母很耐心地站在原地等他。他又转回来,“我就是想认识你,才和你说话的呀。” 对方像是不太能理解他所说的话,皱了皱眉,还是不太情愿地开口,“我叫容念。” 上了初中后,陈安生才明白了容念当时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大部分学生都认识容念,因为对方的父亲在学校搭建时出了很多钱。大部分人接近容念,都是为了不同的目的。 “阿念,我昨天不小心睡过头,没赶上考试,你能不能帮我去和班主任说一下,通融通融,让我补考?” “阿念,你这双运动鞋是限量版的吧?我本来想买来着,但是没抢到。你是让谁帮你买的啊?有联系方式吗?” “阿念,我们一会要去学校旁边的餐厅吃饭,你来吗?他们家出了很好吃的新品,但是好贵哦,要不你买一个,我们大家分着一起吃?” 容念高兴的话就会随口答应,不高兴的话就会直接甩脸色,“搞什么,我是你们的提款机吗?滚远点,别耽误我和安生吃饭。” 帮老师改完作业的陈安生从办公室里出来,远远的就听到这句话,暗自叹了口气,挤进人群走到容念旁边,“走吧,去吃饭了。” 容念上一秒还黑着脸,下一秒就喜笑颜开地揽住陈安生,“安生,我想去上次那家店吃章鱼小丸子。” “好。” “我要吃三份,不然下午会肚子饿。” “好。” 别人都觉得陈安生脾气实在太好,以至于对容念这样的人都能有求必应。只有陈安生不那么认为。 他对容念有求必应,是因为容念太可怜了。 的确,对方吃穿不愁,轮不到他这种笔袋破了还要继续用一学期的人去同情。但是最起码,他从小想要吃什么,想要什么玩具,父母都会给他买,尽管他提的要求并不多,也从来都不过分。 而容念连吃棉花糖和各种小零食都要被限制,理由就只是“那些东西容易吃坏肚子”,童年未免太凄凉、太不完整了。好不容易上了初中,家里管得没那么严了,又有这么多人涌上来,把容念当成行走的钱包和观音,有什么事都要来求一求拜一拜,也没考虑过容念本人会是什么心情。 容念不是钱包也不是观音菩萨,就只是和他一样的初中生,喜欢看漫画,爱吃一些小时候没吃到的垃圾食品,上课会在课本上涂鸦,不舒服的时候会哼哼唧唧地撒娇,想逃课了就会开动歪脑筋,找各种借口。 抛开外在的物质条件不谈,容念这个人自身就很有趣,很有魅力,为什么那些人感受不到呢? 初二的暑假,陈安生第一次去了容念的家。很大,装修也很豪华,只是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情味。 容念的父母都在国外,很少和他联系,家里只有一个钟点工,定期来打扫卫生。 “过年的时候他们也不回来吗?” “不回啊。”容念拉开一个柜子,里面满满的都是各种各样的游戏光盘。“顶多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不过这几年也不太打了,估计玩得太嗨忘了吧。” 陈安生不由得抬起手,摸了摸已经和他长得差不多高的容念的脑袋,“好可怜啊。” 容念停住找光盘的动作,转过头盯着他。 陈安生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讲了多可笑的话。他有点慌乱,“不,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是超可怜的呀。”容念瘪了瘪嘴,因为脸蛋足够好看,他做这样的表情丝毫不显得矫揉造作,相反还非常可爱。“所以你明年要不要陪我一起过年?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空荡荡的,太冷清了。” 陈安生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我回去会和我爸妈说的。只要他们同意,我就和你一起过年。” “真的呀?”容念很开心地抱住他,脑袋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我就知道,安生对我最好了。” 陈安生回去就和父母说了这个想法。父母过年时通常只有几天能待在家里,很快又要收拾行李回到外省打工。听到他有了那么要好的朋友可以相伴着一起跨年,他们很爽快地同意了。 于是陈安生就在寒假的前几天收拾好东西,摁响了容念的门铃。 他们一起看了一部电影,而后窗外响起烟花绽放的声音。容念从后环住他的腰身,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在热闹的动静里开口道,“新年快乐,安生。” 他微微笑着回答,“新年快乐,阿念。” 那之后的每一年,他都是和容念一起过年的。容念早就长得比他还要高了,却还是喜欢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一边点评着今年的相声节目有多难看,一边张开嘴等他投喂薯片。 他向来是很乐意这么被容念黏着的,直到某天半夜,他梦到容念俯身亲了他一口,又牵着他的手,方向明确地带到某个位置。 陈安生喘着气醒过来,背上全是冷汗。 家里没有别人,他却还是蹑手蹑脚地溜进卫生间,头脑空白地拧开水龙头。他庆幸这会不是过年,如果他是在容念家里做了这样的梦,醒来真的只能一头撞死在墙上了。 对自己的竹马产生了这样的绮念,他第一反应就是愧疚。明明容念那么信任他,把他当作最要好的挚友和最重要的人,结果他却在这里龌龊地肖想人家。 他开始有意识地和容念保持距离。一两次也就算了,次数多了,容念感受到了,顿时就不高兴了。 “为什么你这段时间总是躲着我?你是讨厌我了吗?” 被那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视着,陈安生又产生了新的愧疚。就因为他单方面的坏心思,害得容念心里受伤了,怎么想都是他的不对。 他不再躲着容念了,虽然对方大量的肢体接触总会在那么一两个瞬间让他不太自在,但大部分时间,他还是喜欢从容念身上传来的体温以及香气。他也逐渐试着接受了自己的心意,喜欢上容念没什么可耻的,不如说,整天都和容念待在一起,要不喜欢上容念,那才是奇怪的事情。 随后没多久,他就撞见了在教室里和女生亲嘴的田宥珊。他不知道自己看到那一幕时到底算是什么心情,羡慕吗? 第3章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机会吻到容念的嘴唇的,除非是在梦里。 大少爷还坐在床边,满脸不开心地等他哄,陈安生收回思绪,看了一眼书包,他在容念回宿舍前就把拒绝信放好了,明天再找个时间避开容念把信件给女生就行。 他从书包的另一个格子里拿出漫画书,这是容念最爱看的漫画之一,他出校采购班会物资的时候,顺便在报刊亭买下了。他把漫画递到容念手里,“我还没来得及看,你先看吧。” 容念的表情缓和了一点,但还是不高兴,“所以我回来之前,你在宿舍干什么呢?我们之间也要有秘密了吗?” 陈安生温声道,“我有些事情要想,你在的话,我就想不了了。” “我有那么吵吗?你要是需要安静,可以跟我说的啊。”容念明显没被他说服,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忽然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啊,你不会是为了做那种事吧?” 陈安生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容念所说的是什么事,“怎么可能!” “害羞了?这是很正常的生理反应啊。我都是洗澡的时候弄的,你是还需要特意空出时间来搞吗?” 容念这话一说出口,陈安生的脑海里就不可避免地浮现出对方在浴室里光着身子仰着头喘息的样子。 第3章 3.同性恋真恶心 宿舍里没有外人,夏天容念就不爱穿上衣,陈安生得以大饱眼福,看了许多次竹马结实得恰到好处的腹肌,以及饱满的胸肌。 容念体育很好,身材当然不会差,只是平常被校服包裹着,没办法这么清晰地看到每一根肌肉的线条。 不行,只是想想,下半身就有抬头的趋势。陈安生难得冷了语气,“别再说了。” 他极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尤其是对容念这样说话,后者马上委屈得要命,一副被他欺负惨了的架势,“不说就不说,干嘛这么凶?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抱歉。”陈安生放缓了语气,哄小孩似的。“我去食堂打包夜宵,你想吃什么?” 容念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我要吃汉堡和薯条,再来杯可乐,加满冰。” “不行,这么晚了,喝冰的对胃不好。”陈安生换好鞋,“喝常温的就好了。” 要是田宥珊在这里,肯定又要作呕吐状,陈安生,容念不会是你儿子吧?你是他妈妈吗,操心成这样。 容念看上去很喜欢被陈安生操心。他扬起嘴角,很乖地应声,“好吧,那就喝常温的吧。” 随着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数字的逐天递减,陈安生泡在图书馆复习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他本来还担心容念会不会对此感到不满,没想到对方还挺懂事,不仅不会找到图书馆来花样百出地耽误他复习,相反还会主动给他买好宵夜,等他回宿舍一起吃。 “因为你是想和我考上同一所大学,才这么努力啊。”容念把脸贴过来,用很肉麻的语气说,“你这么爱我,我怎么能不知好歹地阻拦呢?” 陈安生推开竹马的脸,又夹起一个玉米蒸饺。就算和容念肢体接触了无数次,他也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对方有过密举动的时候心跳加速。 容念小时候说过的那句话是真的。陈安生小学初中都能拿到年级第一,只是因为容念总不愿意好好学。自从陈安生说过希望容念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学后,容念终于不摆烂,不交白卷了。 后果就是陈安生年级第一的位置常年被容念占着——这家伙上课照样睡觉,就只是课后自己翻翻课本,做做练习题而已。 陈安生并不觉得不公平。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是绝对公平的,更何况容念本来就很聪明,哪怕是从没玩过的游戏都可以轻松上手打爆关,学习对容念来说大概也是同等轻而易举的事。 他只是更加坚定了要努力学习的决心。只有比以前努力百倍,才可以追上容念的脚步,而不是被落下。 容念不许他熬夜做题,他就等对方睡下后,偷偷跑去浴室里开着小灯写。好几次后终于被容念发现了,他以为对方会发脾气,结果容念只是大发慈悲地把他的睡觉时间从凌晨零点宽泛到凌晨一点。 成绩出来的前一天,陈安生紧张得整晚没睡着。尽管他核对过大致的答案,大概估出了自己的分数,也还是害怕会出什么岔子。 容念在电脑面前当一个指令木偶,照他的话先查了自己的分数,再帮他查看他的分数。 “怎么样?”陈安生的声音都在发抖。“过了吗?” 容念站起来,转过身,张开双手,露出肆意又灿烂的笑容。 “亲爱的,恭喜我们的大学同居生活拉开帷幕!” 这是容念之前就和陈安生说好的事。如果他俩考上同一个大学,那就在学校附近合租一个房子,每天一起上下学。 陈安生抱住了容念,眼眶被喜悦和欣慰冲得有点发热。虽然就算不在同一个学校,他俩也可以继续来往,但他最希望的还是继续以挚友的身份,形影不离地陪在容念的身边。 田宥珊也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三个人没邀约更多的同学朋友,订了个小包厢,买了个迷你尺寸的蛋糕,简单地庆祝一下。 庆祝到一半,陈安生拿了太多次薯条喂给容念,手指有些黏糊,看容念吃得差不多了,他才起身去洗手间洗手,过了好一阵才回来。 “怎么那么久?” 面对容念语气不怎么好的提问,陈安生好脾气地笑了笑,“在外面被人缠住了,说了会话才放我走。” 他后面收到情书都没告诉过容念,后者瘪了瘪嘴,大有要发脾气的趋势,“什么啊,一高考完人气就又上去了?” “安生的人气一直很高的好不好。”田宥珊满十八岁后没有立刻喝酒,而是忍到高考结束才奖励自己。小半杯啤酒下肚,她有点醉,忍不住不经陈安生同意,擅自敲打一下整个包厢里唯一的直男,“是你不知道而已,他在男生女生堆里都可受欢迎了。” 容念提高音量道,“男生?” “对啊,刚刚他也是被男的缠住了吧?”田宥珊打了个酒嗝,错过了陈安生“别再说了”的暗示眼神。“有人身上飘来了男士香水的味道哦。” 陈安生叹了口气,无奈道,“你鼻子怎么这么灵?” 他不敢去看容念的表情,直接在沙发外围坐下,拿起筷子对齐了,夹了颗花生豆吃。 即将咬下去的一瞬间,他听见容念冰凉的、充满嫌恶的声音,“真恶心。” 陈安生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舌尖蓦然传来一阵剧痛。他抬起手去拿水喝,杯里的水装得太满了,一拿就溢出来,弄得桌面湿漉漉的。 “什么啊?”田宥珊本来就看容念不顺眼,这会听到这种话,简直想直接动手了。“你是那么封建的人?什么年代了,你还歧视同性恋啊?” “和封不封建有什么关系?男的搭讪男的就是很恶心啊。”容念放下筷子,面色不虞,“安生,你不会把号码给他了吧?” 求求你,陈安生对自己的嗓子哀求。拜托你快发出一点声音吧,像平时那样,随便说点什么都行,哪怕只是一两句敷衍也可以。再不回答的话容念会起疑的,会觉得你也是那种恶心的人的同类。 一整个包厢都是寂静和难堪。一整个包厢的墙都在向他迫近,要他别再拖延,立刻交出答案。 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很低,很嘶哑,像是有谁死死地捏着他的脖颈,从他的喉咙里强行抠出来。“怎么会?”他听见这么一个声音无比艰难地作答。“我没把号码给他,你放心吧。” 就算这么回答了,气氛还是很僵。田宥珊不说话了,容念也板着脸。幸好包厢里还放着音乐,能遮掩掉一些尴尬。 好好的庆祝局就这样不欢而散。田宥珊上车前看了容念一眼,幅度很大地翻了个白眼,又小声问陈安生,“你还好吧?” “没事。”陈安生笑了笑。“注意安全,到家了发信息和我说一声。” 容念站在路灯下等他。灯光柔和了对方鲜明立体的五官轮廓,这让容念看起来比往常要更温柔一些。 但陈安生还是不想离对方太近。 “要来我家吗?”容念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眼神里满是期待。这和方才在包厢里冷冷地说“真恶心”的容念相比完全是两个人,可是陈安生知道,哪个都是容念。 他不是没见过容念黑脸的模样或者嫌恶的表情。他见过。见过很多次,容念对别人这样。他只是没法想象,如果有一天,这副神色是对着他展现的,他要作何感想。 “不了。”容念的衣领松了一个扣,陈安生下意识就要抬手帮对方系上,又及时反应过来,迅速收了手。“我有点头晕,先回去休息了。” “怎么回事,刚刚的包厢太闷了吗?”容念拉住他的胳膊,“我给你叫车,你等一下。” 他坐上出租车后座,容念帮他系好安全带,又和司机叮嘱了好几句,说他头晕,车不要开太快。“回到家要记得发信息告诉我,不然我会担心的。” 第4章 陈安生点头。 容念在包厢里的那句话不是说给他听的,因为容念并不知晓他的心思。容念讨厌的人群有很多种,恰巧同性恋也是其中一种。 恰巧他也是同性恋,所以才觉得难堪。 陈安生曾经想过,要不在高考之后和容念坦白。当然不可能是直接告白,是先试探性地告诉对方,自己喜欢男生,再根据对方的反应来决定接下来的对话走向。 他也想象过容念会有什么反应。是会很平静地说,原来你喜欢男生吗?我都不知道,我都看不出来!喜欢就喜欢吧,没事,人是自由的嘛。 还是会像平时一样,很无厘头地开玩笑说,太好了,既然你喜欢男生,那我们就名正言顺地结婚吧! 又或者,对方会很真挚地对他说,安生,不管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你也始终是我最重要的人,这个事实是不会因为你的取向而有所改变的。 毕竟他知道容念有多偏爱他。他才会厚颜无耻地预设,这样的偏爱是不是能让对方更好地接受他的取向,再在未来的某一天里,有可能接受他的心意呢? 现在他知道答案了。一旦他坦白了,之前所有的偏爱一概不作数。容念只会觉得他很恶心,而后疏远他,直至形同陌路。 他到了家,给容念发了信息,没再去看回复,把手机反扣在茶几上就去洗澡。经过镜子面前,他看了一眼,镜中人通红的眼眶一览无余。 有什么可哭的呢?他不也很清楚吗,那些预设有多么触不可及,荒谬可笑。他想象里的容念会无条件接受他的一切,结果是他搞错,他就接受不了。 然而容念不必对他的搞错负责,不必对他的接受不了负责。容念只是坦率地将心声呈出,此外没有错处。 陈安生洗了很长时间,出来时对面公寓亮灯的阳台所剩无几。他换了干净拖鞋,挪到茶几前,把手机翻过来,每个动作都放缓成电影里的慢动作镜头。 容念又给他发来消息,他知道他终究要看的。只是在那之前总想稽迟,迁延,免得一点开又要重归窘迫。 第4章 4.为什么要单人床? 容念发来长长的信息,是很恳切的道歉,“我不该那么说的,不管是喜欢同性还是喜欢异性,都是别人的自由。我没有歧视同性恋的意思啊,真的。可能是因为那个女的一副很了解你人气有多高的样子,我就不爽了吧。明明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是最了解你的人,她怎么好意思在那里炫耀?不过,我那样说是不是真的很没礼貌?我看你脸色都不太好了,因为我讲得太过分了吗?安生,我真的不是那么封建的人啦,我们家族里也是有同性恋的。我只是一时脑子进水,说了气话。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陈安生一字一句地看完,叹了一口气。 容念就是这种性格,偶尔说话不过大脑,但是绝没有什么刻意伤人的坏心。一向只有被人哄的份的大少爷原本不用拉下面子,打这么多字来和他道歉,可又担心他心情不好,还是发来了这么长的解释信息。 他没法把这么一份诚恳解释原封不动退还回去。他拿起手机,每个字都落得认真,是要给容念一个足够走心的回复。 容念无意间给他造成的伤害总是不够重,不够他下定决心,就此死心。每次他被容念摔碎一瓶氧气,濒临窒息,对方很快又背着更大的氧气瓶走过来,笑嘻嘻地给他换上新的氧气瓶。 于是他就连缺氧的时间都没有。 大学生活开始前,陈安生被容念拉着去看了很多房子。暑假的太阳太毒,他们都是等下午五点后才出门。 陈安生打着太阳伞,他自己是晒不黑的体质,但是容念皮肤比他更白,像是一碰到日光就会化掉。他又把伞向着容念的方向倾斜了一点。 大少爷看房子要求很多,隔音不好的不要,空间太小的不要,交通不便的不要,装修不好看的不要,太旧的不要,窗外景色不漂亮的也不要。 挑来拣去,总算是选中了一间各方面都还挺符合要求的房子,但由于是新房,大半年都在开窗通风散味道,还没人入住过,一件家具都没有。 陈安生认真看完了租房合同,确保没问题后签了名。容念从来都是不乐意操心这些琐事的,在阳台上悠闲地看了一会风景才晃过来,“安生,我们去挑家具吧。” 买家具的钱都从容念的零花钱里出,这也是说好了的。一开始陈安生强烈反对,不要那么浪费也不要那么麻烦,直接住进那种家具齐全的房子就好,捱不住容念很坚持,一会嘟着嘴说自己挑的家具用起来才舒服顺手,一会又长吁短叹地装可怜,说自己十八岁的生日愿望就是能租到一个满意的房子,再亲手挑选合适的家具,难道连这么一点愿望都不能实现吗? 毫无疑问,陈安生没能抵抗住容念的装可怜。 他被容念揽着走进家具城,周围都是些牵着手你侬我侬相视而笑的情侣,还有或新婚燕尔或相伴许久的夫妇,双方平和地交换着想法和意见,下定决心后再和销售员洽谈。 陈安生的心不由得漏跳了几拍。 容念随心所欲的性格决定了他做什么事不会顾虑太多,和竹马一起看房子挑家具是否显得太暧昧并不在容念的考虑范围内。因此陈安生偶尔会像此时这样被某种甜蜜的幻想蛊惑,觉得他们看起来和周围的情侣夫妻几乎没有区别。 销售员态度十足殷勤,喜欢美人是全人类共同的天性,何况容念的气质看起来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花钱必定大手大脚,不加思索。陈安生习以为常地跟在他们身后,销售员一番介绍完毕,容念不置可否,只回过头来问他,“安生,你觉得怎么样?” 容念很在乎他的喜恶,从初中开始就是如此。一个游戏打完,容念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得意洋洋地欢呼,而是转过头来看他是什么表情。 如果他看起来兴致缺缺,只是为了配合对方才扬起一个笑,容念就会把游戏光盘拿出来,扔到一旁的筐里——那里面堆着的全都是陈安生不怎么感兴趣的游戏。 销售员眼睛在他俩身上转了几番,明白了比起面前这位美人,后头的帅哥才是享有决定权的主导者,很有眼力见地走过来,给陈安生又讲解了一番。 陈安生买东西更重视实用性和性价比,往往要比对数十件同类产品才会决定买哪一样。容念没插话,也没有不耐烦,就跟在陈安生身后,时不时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意见。 到床上用品那一块才产生了分歧,陈安生专心地选着单人床,身后的容念大声抗议,“为什么要单人床?我们不睡一起吗?” 销售员的眼睛滴溜溜地转起来,过了几秒露出一个“我懂了”的笑容,陈安生不用想都知道对方误会了什么,无奈道,“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会睡不好。” 容念不满地提出质疑,“我是别人吗?” “就算是和你一起睡,我也会睡不好。”陈安生没有说谎,就凭他对容念的心思,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毫无疑问会露馅。 他不希望那种“事故”发生,削弱容念对他的信任与耐心。 容念没再说什么,只是不高兴地挑起床垫的刺来,“这是什么材质的?这么硬,给石头睡的吗?这个也不行,回弹这么慢,一躺下去凹一个窝,睡一晚上就坏了吧。” 等陈安生好不容易给娇贵的豌豆公主挑好床上用品,一旁的销售员已经面如菜色,给陈安生递去一个“辛苦你了”的眼神。 这么无可挑剔的一张脸蛋,对应的居然是这么吹毛求疵的性格,怪不得大家总说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你开一扇窗就会给你关一扇门。 很显然,这位大美人在为人处世上的这道门被焊死了,一点缝隙都没有。 等所有家具都选购完毕,陈安生早已饥肠辘辘,旁边的容念则因为一路上都在从陈安生的背包里翻出零食填肚子,倒是不怎么饿。 陈安生的背包里装的东西基本都是供容念用的。在容念家楼下见面后,陈安生会先用消毒湿巾擦干净手,再帮竹马抹防晒霜。陈安生并不矮,是实打实没有掺水的一米八,但容念发育得太好,比他还要高上大半个头,被搽防晒时就会乖乖地俯下身,方便陈安生把防晒霜抹匀。 夏天蚊子多,陈安生会帮容念戴上防蚊手环,他自己手上也有一个,通常和容念戴的是一样的颜色,不然大少爷又要问他“为什么你不和我戴一样的”。 容念个头高,身材又结实,可能因为这样就比其他人更容易饿,陈安生就会在背包里放好种类繁多的零食,大部分都是容念爱吃的,供大少爷肚子饿或者嘴巴空虚的时候从他包里拿。 田宥珊听他讲起这事的时候连着发了五个呕吐的表情包,“我真的要受不了了,你是什么哆啦a梦吗?养小孩都没你精细,你要不去应聘月嫂算了。” 他才不要呢,陈安生想。他对照顾容念以外的人毫无兴趣。 第5章 乍一看他好像个免费保姆,每出一趟门都要把大少爷伺候得舒舒服服才行,但是实际上,照顾容念是很有满足感和成就感的一件事。就像在游戏里面养宠物,玩家完全不会感觉这有多辛苦,反而会因为把宠物养得油光水滑、健康貌美而心情大好。 肤白貌美肩宽腿长的人型宠物在他对面坐下,翻了翻菜单,随便点了一个焗饭就开始玩手机,不打算和陈安生讲话的样子。 陈安生知道,容念还在介意自己不愿意和对方一起睡的事。 “我们天天都待在一起,要是就连睡觉都在一块,很快就会对彼此感到腻烦的。” 他知道这句话有多违心。要是真的见太多次就会腻烦,这么些年他早就该对容念失去兴趣了。太喜欢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但他不可能把实话和容念说。 “我不会腻烦啊,是你会腻烦我吧?”容念讲着讲着又演上了,“嗯,说不定一上大学,你见到那么多新朋友,就会想搬走和他们一起住了。果然男人都是花心又善变的动物啊。” 难道你不是男的吗,陈安生腹诽。他很配合地做戏,“所以你要多点向我展示你的魅力啊,要争取留住我的心。” 容念放下手机,自然而然地牵起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含情脉脉地望着他,“我睡觉的时候就很有魅力,你不想领会一下吗,亲爱的?” “容我婉拒。” “切。” 容念说的话不假,他就连睡着的样子都是吸引人的。陈安生某次去对方班里找人,大家告诉他容念睡着了,陈安生走过去,看到自己的竹马趴在桌上,睡得很香。 一个人如果连睡颜都是杂志海报的质感,那就有点太犯规了,可熟睡的容念对自己的犯规一无所察,长长的眼睫毛垂落着,看起来像个天使。 陈安生左顾右盼,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从口袋里悄悄掏出手机,对着容念摁下拍照键。 他在拍摄前忘了关声音,“喀嚓”的明显动静把容念吵醒。陈安生僵在当场,连手机都忘了往回收。 【作者有话说】 销售员:嗯嗯不能睡单人床嗯嗯我明白 第5章 5.你还背着我有别的男人? 容念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是自己最信任的挚友,象征性地抗议了一嘴。 “不要吵,我很困......” 而后又毫无防备地睡了过去。 陈安生做贼心虚地回到自己班,把那张照片存进了自己容量丰富的私密文件夹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陈安生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 “做什么坏事呢?”田宥珊挑了挑眉。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容念的一举一动对他来说都充满魅力,很难免疫。正因为这样,他才决心要和对方保持一定的距离,做点亡羊补牢、聊胜于无的挽救。 大少爷不懂他的苦心,焗饭上来后也吃得不太尽兴。陈安生用湿巾擦了擦手,把容念饭盘里的几只虾拿过来,轻车熟路地剥好壳,再次放回容念的盘子里。 “讨好我也没用。”容念绷着脸。“几只虾就能收买我吗?” 陈安生的意面也上来了,他用叉子卷了一口面,递到容念的嘴边。 “这家意面番茄味很浓,你试试。” 容念哼了一声,勉为其难地张嘴把那口面吃下去,眼睛倏地亮起来,又强行将喜悦的情绪摁下去,语气毫无起伏地点评道,“也就那样吧。” “还要吃吗?我分一半给你?我还点了别的,不会吃不饱的。” 容念一言不发地撇撇嘴,把空碗推到陈安生面前。 陈安生以为容念还要为不能一起睡的事再闹一阵脾气,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吃完那顿饭容念就没再提这件事了。 反倒是他没忍住在入住新居的时候问了一嘴,“你怎么没再吵着要和我一起睡了?” “床都买好了,单人床那么小,挤两个人多不舒服呀。”容念正在拆几只大型玩偶的包装。“而且,只要是你做了决定的事,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不会改变心意,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但以前就算是这样,你也还是会闹腾好几天啊。 陈安生咽下了这句话。容念没那么容易无理取闹了,按理来说是件好事,但他心头总浮着层隐隐约约的怅然,像那种务工几年回来发现自己的小孩已经窜了不少个头的父母。 等一下,容念又不是真的是他的小孩。陈安生摇摇头,把杂七杂八的念头晃出去,走过去帮容念一起拆包装。 容念很喜欢这种大型玩偶,陈安生去对方家里住的时候就见到了,大得夸张的一张床上玩偶就占了一半位置。 是因为常年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所以才要买大型玩偶来充当玩伴吗?陈安生这么想着,望着容念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怜惜,全然忘记了他自己也是常年独自在家待着的留守儿童。 “而且我后面想了想,你说的也没错,二十四小时都待在一起,是容易觉得腻的。” 陈安生拆包装的手顿了顿。容念只是把他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他为什么会感到不是滋味呢? 啊,是那样吧。因为他说这样的话只是在说反话,是为了隐藏自己的心思,扮演好一个有分寸感和边界感的挚友的角色。 可容念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人,对方这么讲了,那就是原原本本的字面意思。 所以,容念只要想到和他二十四小时都待在一起的景象,就会觉得厌烦吗? 陈安生帮容念把那几只玩偶塞进洗衣机里。也对,哪怕是最好的朋友,也没有人会想每时每刻都和对方待在一起。 容念对他又没有友情以上的心思,那样想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他呼出一口气,拿起手机看外卖,“我们今晚吃什么?” “诶?”容念正看着洗衣机内转个不停的玩偶,闻言抬起头,“入住新家第一顿饭,不应该亲手煮才对吗?” 陈安生不明所以,“你会做饭吗?”明明都是钟点工帮忙做好,放在保温餐台上的。 “我不会啊,你不是会吗?”容念站起来,从袋子里翻出什么东西。“菜我都买好了,放在冰箱里。我还特意给你买了围裙呢。” “那我是该谢谢你吗?” 陈安生穿上小熊图案的围裙,认命般走向半开放式的厨房,身后传来快门的声音,伴随着嚣张的闪光灯。 “喂!” “怎么了?”容念关掉闪光灯,又连着照了几张。“你穿这个小熊围裙很可爱啊,留个档嘛。” 陈安生冲过来抢手机,奈何身高不够,抢了几下都没抢到。“这有什么好留档的?” “觉得不公平吗?那你也可以拍我啊。” 陈安生愣了愣,脑海里闪过自己手机里的私密文件夹,有一瞬间,他都在想会不会容念知道了这件事,但对方笑嘻嘻的,显然只是随口一说,没在影射别的内容。 “我拍你干嘛。”他心虚到直接转过身进入厨房,“你有什么好拍的?” “这样说就很伤人家的心啦。”容念捧心口作伤心欲绝状。“我好歹也常年蝉联校园颜值榜冠军耶。” “原来你还在意那种榜单啊。” “并不是,是和我表白的女生告诉我的。” 陈安生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胡萝卜洗干净。他刀工很好,不一会就雕出了一朵胡萝卜花。“知道有很多女生向你表白了。” “嫉妒了吗?”容念坐上高脚凳,隔着半开放厨房的柜台问他。 “嫉妒什么,我人气也很高啊。” 像是摸到了什么不该触碰的珍贵瓷器,空气里安静了一瞬。过了片刻,容念开口,“有多少男生对你表白过啊?” “我又不会特地去数。” “居然还要数,那就是很多了?” 陈安生搅着碗里的鸡蛋,有样学样地把容念的话还回去,“怎么,嫉妒了吗?” “是嫉妒吗?”容念竟然还煞有介事地思考了一下。“大概吧,不过没关系,不管有多少野男人觊觎你,我都是正宫嘛。” 陈安生把鸡蛋打进锅里,平静道,“什么正宫?开玩笑也要有个分寸。” 他知道容念嘴上没个把门,也知道这玩笑不算过分,高中班里那些男生有的甚至会坐在彼此的大腿上,互喊老公老婆,与此相比,容念这个玩笑的尺度真不算大。 可就是类似这样的玩笑总在施舍他渺茫的希望,希望累积到一定程度再破灭,比从没有过希望的感觉还要更糟糕。 “什么啊?”容念不满地反问。“难道我不是你的正宫吗?你还背着我有别的男人?是谁啊,长得有我好看吗?腿有我长吗?腹肌有我结实吗?” 陈安生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酸奶,插好吸管放到容念面前,“喝你的吧。” 新居的第一顿饭毫无疑问是美满的。陈安生的厨艺很好,而且都很符合容念的口味,每次大少爷都会扫荡个精光。 第6章 容念从没做过饭,收拾碗筷倒是很勤快,主要是也不用他洗,洗碗机会替他负重前行。 陈安生在阳台上打电话,田宥珊最近又看上了新的美女,想要保养皮肤,来找他取经。 “早睡早起是最要紧的,水果蔬菜也要多吃,比起饮料要多喝白开水,还有就是别去想那些让你烦恼的不开心的事,容易长皱纹。” 田宥珊一一应下,又问他,“和你家巨婴的新婚生活怎么样?” “别乱说。”陈安生余光瞄到容念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挑选电影,怕田宥珊说出什么话来,被容念听见。“他就在旁边呢。” “行行行,不打扰你俩恩爱了,我去敷面膜了。” 陈安生一走回客厅,容念就抬头问,“谁的电话?” “宥珊打来的。” “你为什么要说我在旁边?你们俩有什么秘密是我听不得的吗?” 陈安生挨着容念坐下,“因为她要说你的坏话。” 容念像个软体动物一样缠过来,紧紧地贴着他,“有人说我坏话,你都不帮我骂回去?这么狠心?” 陈安生把竹马推远了一点,虽然容念向来都很热衷于和他肢体接触,但似乎从某个时间点开始,对方就变本加厉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陈安生想不出来。屏幕上放着恐怖片,女鬼张开血盆大口扑过来,容念心血来潮,也猛地“哇”了一声,想吓他一跳。 他很配合地假装被吓到,容念就心满意足地笑了,随后又乐此不疲地在鬼蹦出来的几个节点重复着这个幼稚行为。 等玩够了,对方才把手交叉枕在后脑勺上,“但是这种恐怖片都千篇一律的,好无聊哦。男主角辜负了爱人,爱人就变成了厉鬼回来索命,可是索的又不是男主角的命,而是各种无辜群众的。嗯,但是也不能怪女鬼吧,归根结底还是男主角太渣了。我要是谈恋爱,肯定不会这么三心二意的。” 对方絮絮叨叨了一大堆,陈安生只抓取了一个关键词,“你要是谈恋爱,会谈什么样的呢?” 他的心脏怦怦直跳。他的语气听起来应该很随意吧,没有很在意吧? “嗯......”容念想了想。“会和那种温柔体贴的类型谈吧,要会照顾我,但是不能啰嗦过头,长相没有特别高的要求,毕竟要超越我的颜值应该很难,可是绝对不能丑,怎么都得是中上的水平。最好要会做饭,我可不想天天吃外卖。要是和我喜好也很一致,可以陪我一起打游戏,那就更完美了。” “你的择偶标准很传统呢。” “哪里传统了?那你呢,你喜欢什么类型?” “我吗?脾气不用太好,可以任性点,但也不要太任性了。不会做家务也没关系,我来做就好。长得要很好看,身高不能太矮,身材也不能太差......” 陈安生的眼神还是盯着电视,心思却完全不在恐怖片上面了。如果说容念只是随口的无心之谈,他的暗示则相当刻意。他一下子被迫成为一件矛盾体,一体两面,一面祈祷容念发现这刻意,一面又忧心容念果真捕获这刻意。 第6章 6.我是不是该找个女朋友了? “什么啊。”容念老大不高兴,没得到想要的回答,大少爷又不满意了。“你原来是那种以貌取人的颜控啊。还脾气不用太好,你是喜欢那种天天无事生非的千金大小姐吗?眼光好烂。”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别这样擅自贬低别人的喜好。” “行行行,等你哪天真的和那种难伺候的大小姐谈一次恋爱你就知道有多遭罪了。”容念把手里的抱枕丢到他身上,猛地站起身。“我去洗澡了,没眼光的以貌取人同学。” 电影接近尾声,男主角回忆里的妻子正提着裙摆走向大海,被男主角喊到名字,她就转过头,对着丈夫嫣然一笑。 “我爱你。” 镜头切回当下,女鬼的眼睛里流出两道血泪,分明是很恐怖的画面,陈安生却没移开目光。 浴室里一如既往传来潺潺的水声,但在今天丝毫无法让他产生绮念。人要是在几分钟前才被拽进爱而不可得的现实里,还能不受影响地心神摇曳,就太自甘下贱了,他不想贱到那个地步。 直到最后一位工作人员的名字在屏幕上滚动完,陈安生才拿起遥控,摁下关机键。眼睛有点胀痛,可能是电影的时长太久了。 他没再和容念谈起这个有关理想型的问题。 准大学生对大学生活并不感到憧憬的理由有很多,不想搬那么重那么大件的行李,不想把充满灰尘的寝室仔细地打扫一遍,不想听辅导员又长又没有营养的演讲,不想顶着大太阳参加军训。 由于住在校外,容念和陈安生躲过了前两项,但是新生欢迎会和军训都是不可能不参加的。 陈安生用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融入了全新的集体,相反容念并不想融入,也没有融入。陈安生在教室里和大家有说有笑的时候,他就会臭着张脸走过来,搭上陈安生的肩膀,占有欲昭然若揭,“我要去买水。” 他生得貌美,就算表情不怎么好,也还是很夺人眼球。等两个不同类型的大帅哥都走出教室,大家才窃窃私语起来,言论统共分为两大流派,一部分在感慨容念这个人真的好难接近,另一部分并不反驳前者,只是在认可容念很难接近的同时依然不可避免地生出点憧憬,可是你们不觉得他冷脸的样子也很美貌吗? “但是他好黏安生哦,没见过他对安生冷脸的样子。” “他皮肤真的好白啊,不过军训后可能就会黑成碳了。” 一个多星期的高强度军训下来,和其他人相比,容念和陈安生仍然是白到发光的存在。一方面得益于陈安生总会一丝不苟地给容念搽防晒霜,倒的量很多,好像不用钱似的。但陈安生自己抹防晒的时候就很省,象征性涂一点就完事了,毕竟他也晒不黑。 另一方面,只要是休息时间,陈安生就会把容念拉到树荫底下。如果树荫所能庇护的范围太小,他就会直接让容念蹲在他的影子那,自己用身体来作防晒盾牌。 等军训结束,整个年级的人都在传播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大一有两个样貌出众的新生,一个帅得很正派,一个美得很炫目,两种审美一次满足。 坏消息是,他们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内部消化的,帅哥天天围着美人转,其他人估计没什么机会。 陈安生不看校园论坛,并不知道论坛里已经出现多栋用他俩的名字代称来写小说的cp楼;容念对其他人的看法向来不怎么在意,就算看到论坛里有人在问他俩“是不是真的”,他也每天照样黏着陈安生不误。 社团招新日那天,陈安生手里被塞了几十张传单,每个派发给他的人目光都很热切,不断宣扬着加入自家社团有多少好处。没人敢把传单递给一旁的容念,因为大少爷脸上写着生人勿近,他们还不至于这么不识趣。 “阿念,你想加入哪个社团?” 容念什么社团都不想参加,有那个时间,他只想和陈安生单独待在一起,听听歌,看看书,聊聊天,吃吃零食。 但陈安生看文学社的传单看了好几分钟,容念把那张传单拿过来看了看,老大不情愿地,“嗯,那就去文学社吧。” 单论成绩,容念的理科要比文科好太多,陈安生则相反。不过反正他就算进了这个社团也是个挂名成员,容念草草地填了入社表,在社长惊喜的眼神里搭上陈安生的肩,懒洋洋地抱怨,“好热啊。” “是吗?那就去小卖部买杯西瓜汁吧。” 社团活动的频率比容念想象中还要更高。陈安生原先就喜欢看书,也喜欢写随笔,遇到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后就更加醉心于自己的兴趣了。 图书馆里的空调开得刚刚好,容念百无聊赖地拿了本推理小说翻看,陈安生在旁边写这周的征文比赛要交的作文。一个女生走过来,脸蛋红扑扑的,把一瓶贴了纸条的橙汁放到陈安生面前,又红着脸走远了。 陈安生写作的时候很专心,大脑能够屏蔽外界的一切动静,这瓶橙汁完全没有进入他的视线里。 容念把纸条拿下来看了看,毫不客气地拧开橙汁,一口气喝完了。 等陈安生写完,才发现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个空空如也的玻璃瓶,“嗯?你去买了饮料回来吗?” “对。”容念起身,把小说放回书架上。“去吃饭吧,我肚子饿了。” 他俩每天的午饭都是一起吃的,晚饭有时候是在学校附近的餐厅吃,有时候是买了食材回去,由陈安生烹饪。容念吃午饭的时候总是很机械,像一个毫无感情地把机油往嘴巴里倒的机器人。 “没办法,吃惯了你做的饭,就觉得饭堂的饭菜好难吃。” 其实他们这所大学出名的原因之一就是饭堂,有些外校的学生甚至会不辞辛苦地赶路过来,匆匆打包一份饭菜再回去。 第7章 陈安生笑笑,“我的厨艺有那么好吗?” “有啊,你要是出去开店......”容念说到一半又急刹车,“但是你不许做给别人吃啊,只能做给我吃。” 陈安生应声。 容念对他的占有欲好像越来越强烈了,但凡他脸皮再厚一些,想象力再丰富一些,多半又要自作多情。 幸好他很清楚。就算有时会被突如其来的幻想攥住,也很快就能脱身,嘲笑自己方才的不切实际。 田宥珊被喜欢的美女拒绝了,元气大伤,连续几天都是被陈安生拖着去饭堂。容念自然很不高兴,在陈安生帮田宥珊去打饭的时候没好气地呛声,“你是被人拒绝了,还是被人锯了腿?干嘛要安生帮你打饭啊,你自己没手吗?” “安生帮你做了那么多事,帮我打个饭怎么了?”田宥珊心情本来就很糟糕,再对上这么个祖宗,同样没好脸色。“你知不知道占有欲太强会惹人厌的啊?” 虽然陈安生那个有受虐倾向的家伙多半会乐在其中就是了。 容念竟然难得地没反驳她,而是看了她一眼,不乐意地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安生也有自己的社交自由啊,除了你,他还有很多朋友的。像你这样整天跟个连体婴似地霸占他的个人时间,他心里会舒服吗?我们安生就是太善良了,要换成是我,早就一巴掌把你拍飞了。” 田宥珊一边胡说八道,一边看着容念越来越黑的脸色,憋笑憋得快要内伤。 这直男给陈安生造成的大大小小的伤害也不少,虽然大部分都是无意的,但偶尔也该让这种人吃吃瘪嘛。 陈安生端着餐盘回来,发现田宥珊的精神面貌看起来好了不少,反而是容念托着下巴,神色阴沉。 他知道这两个人向来不对付,连忙把两个餐盘放下,从自己的餐盘里夹起一块红烧肉,“啊——” 容念嚼着红烧肉,望向田宥珊的目光不无得意。后者翻了个白眼,对陈安生道,“他都多大人了,还要你喂?” 陈安生好脾气地回答,“天气太热了,阿念胃口不好。” 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话。田宥珊低头扒饭,极力无视掉对面的英雄母亲与巨婴。 英雄母亲陈安生对两人白天的对话一无所知。他只看出来,容念一整天的心情都不怎么好。是田宥珊对容念说了什么吗? 他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上的水滴,去房间里找风筒。刚打开风筒,容念就进了他的房间,说了一句什么。 “等一下,我听不清。”陈安生关掉风筒。“你刚才说什么?” 容念很自然地在他的床上躺下,把脑袋枕在他的大腿上。“我说,我是不是该找个女朋友了?” 晚餐是牛排配芝士,陈安生吃得很饱。可是他的耳朵内部发出一阵阵嗡鸣声,这通常是在他肚子饿得厉害的时候才会发生的。 他希望自己没听清,但是容念的问句十分清楚。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信任和依赖地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正常的挚友会怎么说?不行,你小子怎么能先我一步谈恋爱啊,真不讲义气,等我找到女朋友你再谈吧。 水滴顺着他的发梢垂落,滴在容念的脸上。陈安生下意识抬手,用脖颈上挂着的毛巾帮对方擦掉。 “怎么,单身太久,被人笑话了吗?”他和容念太过相熟,彼此知根知底,偶尔他会痛恨这样的知根知底,就像这一刻,但凡他露出一点破绽呢,那么容念就会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就会知晓事情原来是这样的,原来他并不愿意容念交女朋友。 心脏传来一阵阵隐痛,连带着指尖都发麻。残存的清醒全部被陈安生在几分钟里奢侈地挥霍掉,用以聚精会神地伪装。 “还是,你遇到自己的理想型了?” 第7章 7.教室不是你们俩的寝室 在容念开口前,陈安生又笑了笑,他要把谎言一口气用尽,不给自己留半分空隙。这空隙会把思维往错误的方向上诱导,这空隙会让他肖想自己仍有可乘之机。“没有什么该不该的,主要还是看你自己的意愿。只要你遇到了喜欢的女孩子,就大胆去追求嘛。你长这么好看,没有人会拒绝你的。” 容念坐起来,望进他的眼睛里。 “你不介意吗?” “嗯?介意什么?”陈安生错开视线,把缠绕不清的风筒线仔细地整理好。“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对象是对象,朋友是朋友,只要我在你的朋友里是最重要的,那不就可以了吗?” 对方的脸色明显地冷下来,安静片刻,说了句“我知道了”就离开了房间,还不忘帮他带上了门。 有水滴落到他的睡裤上,洇出很小的痕迹。陈安生重新打开吹风筒,在呼呼的风声里长出一口气。 没有摄像头,没有观众,他无从得知自己刚刚的表演及不及格。他说的话都像是一个挚友会说出来的话吗,他的表情有出卖他吗,他的语气足够自然吗,自然到容念没来得及生出疑虑,就被他天衣无缝的演技欺瞒。 陈安生关了灯躺下去。头发还没完全吹干,弄得枕头巾湿漉漉的。 他总会替容念把头发吹得完全干,因为头发不干就睡觉容易头疼。但是他就这么睡一次,应该没关系的吧? 陈安生闭上眼,湿漉漉的枕巾贴着他的脸颊,泛起一阵冰冷的凉意。 前一晚的谈话分明算得上是不欢而散,等第二天坐在餐桌旁边,容念看起来又像个没事人一样,一边喝着热可可,一边像点单一样指使陈安生帮他往烤面包上涂酱料,“一半涂草莓酱,一半涂蓝莓酱,最后再加一点千岛酱,对,就是这样。” 陈安生把酱料抹得很均匀,将涂好酱料的面包推到容念面前,“公主,请用餐。” 容念不理会他的调侃,毫不客气地抓起面包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今天上午的两节课我们都是同一个教室吧?我要补觉,你到时帮我掩护好。” “吃东西的时候尽量别说话。”陈安生看了对方一眼,容念看上去美貌依旧,不像昨晚没睡好的样子,但他还是没忍住问,“你昨晚没睡好吗?” 容念咽下嘴里的面包,又喝了一口热可可,“还不是因为某个人对我的事漠不关心,害得我伤心了一整晚。” 就算知道这是可信度极低的胡说八道,陈安生的心脏还是猛地跳了一下,“我怎么就对你漠不关心了?” “你还不承认!”容念难以置信地撕下一块面包,“我问你介不介意我交女朋友,你一副随便我交不交的样子,这不是不关心是什么?” “那你是希望我怎么做?哭着抱住你大腿,求你别交女朋友,别丢下我这个挚友吗?” 容念想象了一下,眼睛发亮,“你要是那样求我的话,我为你单身一辈子也可以。” 陈安生搅拌着杯里的咖啡,无意识抿了抿嘴。他很想把容念的玩笑话当真,要是哭一哭就可以换来容念单身一辈子,他就算挤也要挤出一百斤眼泪。 但他比谁都更清楚,这种玩笑话作不得数。 “说到底,谈不谈恋爱的确就是你个人的事。”眼见容念的神情有乌云罩顶的趋势,陈安生笑了笑,放缓了语气。“不可否认,如果你真的谈了恋爱,我一开始估计会很不适应吧,毕竟我们平时总是待在一起。但是时间长了,就能习惯了。” “干嘛要习惯啊。”容念扁着嘴,明明是很蠢的一个表情,硬是被他的脸蛋拔高成讨人喜欢的程度。“人又不是非得谈恋爱才能活下去。我有你就够了啊。” 陈安生给自己泡了杯红茶,白乎乎的雾气被空调吹出来的冷气推得东倒西歪。“因为你没谈过恋爱,所以才会这么想。” 他知道容念这句“我有你就够了”绝对是发自内心。但是容念现在就像那种成日都泡在同一间咖啡厅里的常客,由于熟悉舒适的环境而感到十分自在,在品尝新品的间隙里向一旁的店长表示,我最喜欢这一家咖啡厅了。 周围还有那么多咖啡厅,容念都没进去过。一旦体验到服务态度更好、环境更优美、菜单更丰富的咖啡厅,想法就会有所不同了吧? 也许出于恋旧的情结,还会回来再消费几次,但多半不会再说出“我最喜欢这一家咖啡厅了”这样的话。 容念压根不买账,“你也没谈过恋爱啊,干嘛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说白了,你就是嫌我霸占你太多个人时间,巴不得我去谈个女朋友,别整天来烦你了吧?” 陈安生一口红茶呛在喉咙处,咳了好几下才诧异道,“你怎么会这么想?”联想到昨天中午吃饭时容念的表现,他犹疑道,“是宥珊和你说的吗?” “宥珊宥珊,你和她感情就那么好吗,喊得这么亲切。” “阿念。”陈安生放下杯子。“我从来没觉得你占用了我太多个人时间。”不如说,他反而因此感到开心和侥幸。 即使他从小到大的人缘都很不错,但和其他人的来往都只能归到“社交”的范畴。有时他人的观点和他相差太多,他都巴不得快点找个借口结束对话,而往往这个时候容念就会像魔法一样冒出来,揽住他的肩膀,让他得以从乏味的闲聊里抽身。 第8章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怎么会嫌你烦呢?” 容念是一个不会去掩饰自己情绪的人。听完陈安生的话,他顿时喜上眉梢地哼笑了一声,“我就知道,都是那个女的在那里挑拨离间,她就是嫉妒我们俩关系好。” “人家有名字,叫田宥珊。” 容念假作没听见,也不改口,“我要吃三明治,你给我做一个。” 陈安生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戴上手套,用盘子里切好的馅料帮容念做起三明治来。 去教室里上课前,陈安生先去了一趟文学社的活动室,把写好的短篇小说和其他人的作品放在一起,又顺手整理了一下桌面。容念在外面等着他,“说起来,你写了什么样的故事啊?” “保密。” 容念不吃这套,重新打开活动室的门,想冲进去抓起陈安生的小说看,被陈安生奋力拦住,“再不去上课就要迟到了,你想害我挨骂吗?” 大少爷自己当然是不怕迟到的,不如说学校里这么多规矩,就没有哪条能够限制住他。 但是陈安生不一样,不管是在同学们的眼中,还是在老师教授们的心目里,陈安生都是一个遵规守矩、懂事礼貌的好学生,容念就算再怎么无法无天,也不想陈安生的“名声”被他搞差。 两人在教室坐下,铃声刚好响起,容念很讲信用地趴下去补觉,陈安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课本和笔记本,摞在一起,给容念搭建了一个自欺欺人的屏障。 周围的人早就习惯了陈安生对容念关怀备至的模样,也没说什么,只有个别女生兴奋地指了指这边,小小声地交头接耳起来。 课堂上睡觉的也不止容念一个,有的人在摁手机,有的人在草稿本上和邻座的同学玩你画我猜。相比之下,每一堂课都端端正正坐好、认真听讲的陈安生自然就成了老师们课堂互动的重点对象。 “安生,你来说说,这句诗里出现的环境描写让你有什么样的感受?” 陈安生这节课的注意力没以往那么集中,因为容念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握住他的小拇指来睡觉。 对方掌心的热量源源不断地传到他的小拇指上,陈安生试着往外抽了抽,没有成功。 他又加大了一点力气,终于把小拇指抽了出来,站起来刚要回答问题,被惊醒的容念就抬起头,睡意朦胧道,“下课了?” 陈安生下意识就伸手摸了摸容念的脑袋,低声道,“还没有,你继续睡。” 说完他才发现自己这一连串动作有多显眼,黑板前站着的老师都快气笑了,“容念,陈安生,允许我提醒你们一下,这里是教室,不是你们俩的寝室。” 同学们哄堂大笑,容念打着哈欠站起来,看了一眼幻灯片上的问题,流畅地讲了三分多钟的感受。 陈安生面红耳赤的样子在他看来很可爱,但如果不救场,对方恐怕真的会羞愤到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容念睁着眼睛说瞎话,“老师,我刚刚其实不是在睡觉,而是在和先祖的灵魂探讨这首诗的奥妙之处。” 他的感想讲得太好,既点明了全诗的主旨,又结合前后几句诗词和诗人当时的处境发表了一些颇为新颖的观点,老师就算明知道他前面在睡觉,也没太为难人,挥挥手让他俩都坐下。 不过就连陈安生都不知道,容念这节课还真没在睡觉,而是在装睡。他握住了陈安生的小拇指,想着对方会什么时候抽走手指,还有会不会又偷偷拿出手机来,对他摁下拍摄键。 其实陈安生要是这么喜欢拍他,他愿意直接给对方当模特的。睡着的样子可以拍,洗澡的样子也可以拍,甚至更进一步,拍点限制级的照片也不是不可以。 第8章 8.难道你还想压容念? 要是直接开口提这种事,陈安生可能会因为被戳破了而感到恼羞成怒,再也不拍他了,容念才很遗憾地收敛了念头。 “你俩也是够旁若无人的啊。”田宥珊一想起室友转述的情境就笑得前仰后合。“还没有~你继续睡~安生妈妈,溺爱小孩是很不好的哦,容易把孩子养成目中无人的大魔王。” 陈安生沉默地吃着饭,现在开始研发时光机还来得及吗?重来一次,他一定会选择铁面无私地踹容念一脚——虽然伤在容念身痛在他心,可怎么也比丢脸丢到外婆家要好。 容念懒洋洋地开口,“先别笑安生了,把你欠我的道歉还上吧。” 田宥珊不可思议道,“我哪里就对不起你了?” “你骗我说安生嫌我烦了,搞得我彻夜难眠。人家安生都说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嫌我烦的,他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被我黏着。”容念甜蜜蜜地抱住陈安生的胳膊。“是不是呀,亲爱的?” 陈安生气若游丝,“嗯,嗯。你说是就是吧。” 不顾对面的田宥珊一脸快把刚刚吃进肚子里的饭全吐出来的抽搐表情,容念戏瘾大发,“亲爱的,你的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有气无力?你放心啦,就算你今天没让我继续睡,大家也早就知道你有多爱我了,你只是加深了他们的刻板印象而已。” 陈安生端着餐盘起身,“我吃不下,先走了。” 容念立刻也端着餐盘站起来,“不行,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没有你的日子,人家根本过不下去。” 跟在身后的田宥珊阴森森道,“容念,你再这样娇滴滴地夹着声音讲话,我不介意两败俱伤地和你大干一架。” “听到了吗,安生?那个坏女人不仅要挑拨离间我们,现在还想对我动手耶。你都不保护我的吗?” 陈安生把洗手液挤到手上,两耳不闻窗外事地洗手。容念紧紧挨着他,“讨厌,以前你都会帮人家一块洗的,今天为什么只洗你自己的手?上午才当众宣告了你有多爱我,这会就变心了吗?” 容念脚上的运动鞋是以白色为主色调的,干净崭新,才穿了不到三天。忍无可忍的陈安生一脚踩上去,留下一个深刻鲜明的灰鞋印。 天气转凉,大部分人都换上了长袖,容念前一天还说着自己体热不怕冷,固执地穿着短袖去上课了,第二天就开始打喷嚏。 陈安生给他冲了药,容念抿了一口就嫌苦,要陈安生往里面加白砂糖。 “加糖会冲淡药效的,等你喝完,给你吃点山楂片。” 哄小孩的招数用在容念身上也完全奏效,陈安生看着对方不情不愿地喝完药,接过空杯子,顺势把手里的山楂片递过去。 “我帮你请假吧,今天你就别去上课了。” 容念吸了吸鼻子,披着薄薄的毛毯柔弱道,“好无情啊,你是要让我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吗?” “......” “哎,算了,那你走吧。”容念的语气心灰意冷的。“你知道的,我从小生病就没人照顾,我早就习惯了。” 每回在小少爷生病时都忙前忙后、操心得整夜睡不了的容家专属的家庭医生和保姆同时打了个喷嚏。 陈安生最终还是一块请了假,拜他平日里优异的表现所赐,老师们不仅没驳回他的申请,还在通过之后叮嘱他要多注意身体,换季前后是最容易生病的时刻之一。 是很容易生病,只不过生病的不是他。 病号本人病恹恹地倚在沙发上,陈安生帮对方量了体温,有点低烧。他从冰箱里拿出退烧贴,撕开贴膜,小心翼翼地贴到容念的额头上。 容念平常喜欢黏着他,这会却不愿意和他靠得太近,用沙哑的嗓音说,“离我远点,不然会传染给你。” “没事,我也喝了药,有预防了。”而且,比起看容念这么蔫巴巴的,他倒情愿对方传染给他,由自己代替对方来难受。 他给容念找了一部温情喜剧电影看,生病的大少爷没有力气像往常一样嘴毒地挑刺,只是很安静地坐在那里看,偶尔提出自己的疑问。 “女主角为什么不把这事告诉她闺蜜啊?一起解决问题不是更好吗?” “她怕闺蜜会因为这个瞧不起她或者疏远她吧,毕竟她的性格本来就是比较多虑的类型,我们上帝视角看,觉得闺蜜肯定会帮她,但是女主角没有这样的信心啊。” “哼......”容念转过头,鼻子红通通的,但并不是因为感伤,而是打太多喷嚏导致的。“不管你遇到什么问题,都一定要和我说哦。” 对方说得十足认真,眼睛亮晶晶的,像等待圣诞老人发礼物的小孩。陈安生心里又酸又软,抬手捏了捏竹马的脸颊。“我能自己解决的,也不用非得要麻烦你啊。” “那解决不了的话,就要来找我。你知道的,对我而言,什么问题都不算是问题。” 陈安生帮吸着鼻子的竹马把掉下来的毛毯重新提上去,“好好好,知道了。” 他的手机没设置静音,因为担心社团那边或者老师同学会有什么事要找他说。手机响了一下,陈安生看了一眼,调成了振动模式。 手机又振动了两下,容念把视线从电视屏幕上挪开,“谁啊?” 第9章 “没事,班群里的消息。”陈安生面不改色。“在吐槽老师讲课太无聊,快睡着了。” 容念不愿意加任何群,听到陈安生这么说也就没再问下去。陈安生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松了口气。 给他发消息的是田宥珊校外的一个朋友,宁沉,也是他的“同类”。在校内贸然对任何人提及自己的取向都是很危险的事,但是这位朋友去年就已经休学了,去了一家同性恋酒吧上班,再加上对方是田宥珊认识了六年多的朋友,可信任指数就又高了不少。 田宥珊介绍得很直白,“他是bottom,和你撞号了,所以你不用担心他对你有多余的想法。” 陈安生说,“你怎么就知道撞号了?” “......?”田宥珊看了他好半天,“不是吧,难道你还想压容念?就凭你这个小身板?” 一米八的陈安生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小身板”来形容自己,田宥珊很快也觉得用词不够严谨,“你的身材算好啦,但和容念根本没法比嘛,他往那里一站,就像一堵墙似的,空气都要被他挡完了。” 此时一堵墙裹着小毛毯再一次提出疑问,“她闺蜜看她脸色都应该知道她遇到了不好的事,怎么问都不问一嘴?” “因为她闺蜜也有点生气了,觉得她没把自己当朋友,遇到了事也不主动和她说,还要让她在这里不明不白地担心。” “嗯......”容念又转过头,“你要是遇到了什么事却不告诉我,我也会生气的哦。” 话里有话,陈安生知道对方在点他。但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把结识了同类朋友的事告诉对方,因为容念对同性恋是什么态度,他早就见识过了。 虽然对方后面为自己的口不择言道了歉,可陈安生还是认为别把这些事和容念说比较好。 他不想从容念眼里看到鄙夷和轻蔑。哪怕那不是朝着他来的。 肩膀上传来重量,容念在药效和电影的双重催眠作用下睡着了。陈安生这才拿起手机,给宁沉回消息。 对方难得不是和他讲些琐碎的日常,而是发了条,“感觉我有点完蛋。”配上两个揉脸的表情包。 “怎么了?”陈安生很好奇,宁沉给他的印象从来都是游刃有余、自信从容的,很少见到对方这副苦恼的模样。 “遇到了命中注定的crush,刚想过去搭讪,发现对方在做高三的习题册。” 陈安生想象了一下这个荒谬得如同戏剧一般的场景,忍不住乐了,“没事,你也没比他大很多啊。” 宁沉读到大三就休了学,在酒吧上了一年班,也就比crush大四岁。 “我不会对小朋友出手的,而且他好像还是老板的小孩。” 陈安生心领神会,虽然他还没正式上过班,但是也做了不少兼职。没什么人会希望自己的感情是和职场有所牵扯的,尤其对方还是老板的小孩。哪天恋爱分手了,说不定工作也会跟着没掉。 退一万步,就算职位还保留着,想到一去职场也许就会撞见前任,就连工作都想辞掉了。 他很是同情地给宁沉发了个摸头的表情包,“也不至于完蛋,毕竟你们还没开始嘛。” “哎,完蛋的点就在于我明知道他是小孩子,也知道及时止损会比较好,还是满脑子都想着他。” 陈安生太明白这种心情了。在意识到自己对容念怀揣着别样的情感后,他一度想用学习和兼职麻痹自己,把容念从自己的思绪里赶出去,可是哪怕他手头上还在忙着清点货物,容念的脸又会不合时宜地钻到他的脑海来。 “那要不你等他成年了再出手?” “就算他成年了,对我来说还是太年轻了。况且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这边’的人。贸然出手真的只有死路一条吧。” 话题的走向变得沉重起来,陈安生又安慰了几句,想转头看看容念醒了没,一转头就对上竹马那双充满探究意味的大眼睛,吓了一大跳。 “你、你什么时候醒了?” 【作者有话说】 一堵墙一样的容念:人家好柔弱啊.jpg 第9章 9.我有说要拒绝她吗? “在你和别人聊得超——级开心的时候。”容念咕噜咕噜灌了几口蜂蜜水,“打断你们聊天真是抱歉啊,亲爱的。” 和别人聊天并不是什么应当感到负罪的事,他还是特意趁容念睡着才回复的,可对上容念充满指责意味的目光,他莫名就感到有点抱歉。 “你的烧退了么?”他拿起体温计,试图转移话题。“再量一次吧。” 容念夹着体温计,“前面其实不是班群的信息吧。” “啊......”容念的观察力实在是太强了,这会再捏造新的谎言来覆盖旧的谎言也毫无意义,陈安生干脆承认道,“嗯。” “为什么要骗人?” 陈安生没法说实话,只能含糊道,“我怕你会不高兴。” “我也没有那么小气好不好?你骗我才是最让我不高兴的。”容念的腿很长,稍微一蹬就踢到茶几。“你在教室和其他人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我说什么了吗?” 陈安生腹诽,你是没说什么,问题是每次我和别人说得久一点,你的眼睛就会一直瞪着这边,都快冒火了。 “抱歉,我不该骗你的。”陈安生不和病人争执,好脾气地打开一罐黄桃罐头,拿塑料叉撩了一块出来。“下次不会了。” 得到了他的保证,大少爷这才开了金口,把黄桃咬走。“话说回来,你刚刚是在和谁聊天啊,笑那么开心。” “和宥珊聊啊。”陈安生在心里向田宥珊道歉,拿你来挡枪真是不好意思。 容念又不高兴了,“该不会她是你的理想型吧?你想泡她吗?” 人在听到太过不靠谱的猜测时就会笑出声,陈安生没能免俗,笑了好一阵才回答,“这话别被宥珊听到,她真的会揍你的。” “不是就好。我还以为你的眼光差成这样呢。” 堂堂班花被形容成这样,陈安生无奈,“宥珊的追求者很多的,喜欢她不代表眼光差啊。” “喜欢那种暴力的坏女人还不如喜欢我呢,我这么温柔体贴。”容念理直气壮道。 陈安生没有反驳容念的话。他抬起温度计,温度降了一点,但还是没完全退烧。“你这会有胃口吗?我去给你煲点小米粥喝。” 容念眨巴着大眼睛,乖顺地点点头,陈安生不由得伸出手,替对方擦掉了额头的细汗。 他做得自然,容念也享受得理所当然,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就不会有人提出就算是挚友也不必做到这种地步。 在陈安生的悉心照料下,容念没几天就痊愈了,倒是陈安生又开始头痛喉咙痛,大有被传染的征兆。 已经请了几天假,他不愿意再请下去。哪怕容念极力反对,他还是忍着不舒服来到了教室。 “就说了我可以照顾你了......”容念去外面给他打了滚烫的开水回来,倒了小半在保温杯杯盖里。“再说了,这些课有什么好听的,还不如自己看课本。” “我没你那么聪明啊。”陈安生捧着杯盖,一小口一小口喝着。“落下太多节课,我会跟不上进度的。” 还没到上课时间,陆陆续续有同学过来问陈安生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给他递润喉糖的也不在少数。容念黑着脸把润喉糖都拨到一边,“不许吃,万一有人在糖里下毒了呢?” 就连老师上课第一句话都不是回顾上节课讲过的内容,而是充满关切的“安生你身体好点了吗”,容念终于忍不住出声抗议,“之前生病的人是我啊老师,安生请假是为了照顾我,而不是养病。他是今天才被我传染的。” 他向来有话直说,陈安生扯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差不多得了。 比起吃惊,大家反而都不是很意外,甚至感觉这才是最合情合理的原因。陈安生自己生病了,多半会强撑着来上课的,但要是容念生病了嘛......就算陈安生来上课,肯定也是心神不宁的吧。 炫耀够了陈安生有多照顾自己的容念很得意,写了小纸条塞给竹马,“我要是不说,他们都不知道你有多爱我^^” 陈安生潦草地画了个猪头,传回容念手里。 他俩的感情是公认的好,但这并不能阻止爱慕者们持续红着脸给他们递情书、送礼物。 “她们估计是想,你俩就连对挚友都那么好,谈了恋爱不知道会有多体贴。”田宥珊同情地看了一眼一天不到就基本痊愈的陈安生,后者开始觉得一直写拒绝长信有点力不从心,考虑要不要简单地回个小纸条就好。 “本来嘛,全世界只有你会这么认真地去拒绝别人,你看容念多干脆,直接一溜都扔碎纸机里,断绝了后路的同时,也照顾到了别人的隐私。” 容念下午有课,他本来不想去上,硬是被陈安生推去了教室,同时得到了今晚会做糖醋排骨给他吃的承诺。容念追加了一道醋溜土豆丝,这才迈着大长腿找了个靠边的座位,坐下来准备睡觉。 第10章 陈安生就利用竹马在教室里睡觉的间隙,批量生产拒绝告白的手写小纸条。同样没课的田宥珊则是过来看热闹,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陈安生聊天。 “话说你俩最近没有什么进展吗?都住在一起了,居然没有发生一些八点档的情节?” “高中我们也是住在一起啊。”陈安生把小纸条折成纸船形状,“你也说了他直得不能再直了,还指望发生什么呢?” “他是笔直笔直的没错,可是他很黏你啊。”田宥珊拆出一根棒棒糖放进嘴里。“很多直男都不一定有那么黏自己的对象吧。” “等他找到对象就不好说了,也许只会比黏我的程度更夸张。” 田宥珊费劲巴拉地想象了半天,也想象不出那种情形。“会不会我搞错了,他不是直男,而是无性恋。我感觉他对任何人都没有兴趣,除了你。” “除了你”是一个很甜蜜的骗局。这三个字带有的误导性太强了,很容易让人自作多情地飘飘然起来。组长要收作业的时候也会这么对陈安生说,“还是你去喊醒容念吧,除了你,谁敢叫醒这头老虎啊。” 一边说着脸上还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神色,仿佛去叫容念是比考试挂科更可怕的大事。 “他只是还没遇到合适的人而已。”陈安生折好最后一个纸船,用圆珠笔在上面写好名字,伸了个懒腰。 “我发现你怎么总喜欢往那么悲观的方向去想呢。要么你干脆勇敢一点,试着向他表白,万一呢?” 陈安生笑了。是一个很纵容的笑,就像大人听到小孩子说某些不切实际的事,感觉不忍心打碎对方的天真时,会露出的那种笑。 “你知道的。”他把纸船全部装进牛皮纸袋里。“万一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万一,我会受不了的。” “万一”也是一个很具有欺骗性的词汇,让人误以为充满希望。 然而“万一”的另一面,就是万一行不通呢,那所有的希望都会一瞬落空。 田宥珊耸耸肩,叼着棒棒糖和他一起去找容念。 出乎意料的,容念这次没有朝陈安生扑过来——因为对方在走廊上被一个女生堵住了。 说堵住不太准确,女生身高很高,但和容念比还是差了一大截。附近好些人都在张望,“那个是校花吧?哇,真人比照片还要好看,这气质,绝了。” 田宥珊远远就看到容念拧着眉头的表情,有点好笑,“你看吧,就算对着这么风情万种的大美女,那家伙也还是——” 她刹住了车,因为陈安生竟然望着那个场面在笑,“他俩看起来挺般配的,不是吗?” “是个头啊。”田宥珊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快去把容念接过来吧,我真怕他对人家大美女出言不逊。” “不会的。”陈安生轻声说。“阿念是心直口快了一点,但他不会当众给谁难堪。” 果然,在众目睽睽下,容念没有露出太过不耐烦的表情,也没有直接走掉。他听完了对方的话,接过了那盒巧克力,这才把目光转向别的地方。 田宥珊抬起手晃了晃,示意他过来。 “没想到你还挺有绅士风度的啊?我还以为你会当着她的面抢过巧克力,然后扔进垃圾桶里呢。” “我倒是想。”容念挂在陈安生背上,“但那样安生又要觉得我没礼貌,生我的气了。” “你做得很好。那么多人在看,你拂她的面子会让她很不好受的。她是校花,人气很高,自尊心也会比常人更强。”陈安生温声道,“事后另外找个时间拒绝就好了。” “诶?我有说要拒绝她吗?那可是校花诶。” 陈安生僵住了。他大脑空白,判断不出那是不是一句玩笑话。 所以校花才是容念的理想型吗?他该怎么回答,调侃,还是顺其自然地怂恿容念有意向就去试试? 容念一如既往地挂在他身后,热量源源不断地从对方身上传来。但有那么一瞬间,陈安生无法感知到对方高于常人的体温。 从他脊背上漫过去的,是大片的刺骨的凉意。 第10章 10.亲吻在场某个同性 田宥珊看了一眼手机,率先打破沉默,“我约了朋友去唱k,先走啦。” “嗯,玩得开心。”陈安生和田宥珊挥了挥手,这才回身笑道,“所以校花是你喜欢的类型啊?还说我颜控,你不也看脸吗。” 容念松开他,绕到他前面来,仔细打量着他的神情。“如果我说是,你就要忍痛割爱把我拱手让人了?” “不要乱用成语。” “你舍得把我推到别人那里吗?” 不舍得,当然不舍得。但有些事情由不得他不舍得,他怎么想并不是那么重要。 “什么叫推......你要是喜欢她,我当然会祝福你们啊。” “我不喜欢呀。”容念重新搭上他的肩膀,“她一看就很强势,弱小的我是驾驭不了的。” 陈安生感到自己很卑劣地松了一口气。“以貌取人是不好的,你怎么就知道她很强势?” “不是看脸啦,是她的气场太强了。人家刚刚都快被她吓得说不出话了。” 前半句如果还算真心,后半句就是纯扯淡了。陈安生忍俊不禁,抬手捏了捏容念的脸蛋,“嗯,那为了安慰你脆弱的小心脏,我今晚再给你做多一道水果沙拉吧。” 外卖也可以直接买食材,但容念坚持要去超市里买。陈安生推着推车,适时地把容念胡乱扔进手推车里的不必要的物品放回货架上。 试吃员看到两个大帅哥走来,两眼发光地邀请他们品尝各种食物,容念来者不拒,甚至还问试吃员能不能再给他多一份,刚刚没尝出味道。陈安生则有点不好意思,意思意思吃了几种,后面就都说自己饱了。 “你饭量有那么小吗?” 陈安生仔细看着包装盒背后的日期,“你要是把试吃的都吃完了,别人吃什么呢?” “没了他们就会再补的呀,试吃不就是为了让人吃个够的嘛。” 懒得和金贵的大少爷打嘴仗,陈安生对比了同一件商品的好几个牌子后,选了价格最为实惠的那一个。他才放进购物车里,容念又拿起来看,“你的洗发水要用完了?” “嗯。” “我的也快用完了,我也要买一瓶。”容念拿起样品嗅了嗅,“你之前不是用这个味道的吧?” “对,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牌子......”陈安生的话卡在一半,容念走过来,闻了闻他的头发。“好香,你前面用的牌子是哪种?我要买同款。” 陈安生推着购物车带他走到那款洗发水面前,容念拿起样品闻了闻,“不对啊,你的头发更香。你抹了别的东西吗?” 心脏跳得太过剧烈,陈安生抿了抿嘴,“就是这款。应该是样品开盖放久了,香味可能都散没了。” 回到家后容念就嚷嚷着要去洗澡,说是要去验证这款洗发水是不是真的有那么香。陈安生系着小熊围裙在厨房里忙活,等菜都煮好了,容念正好出来,垮着张精致的脸蛋。 “我怎么觉得我用起来就没那么香呢?” 对方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陈安生洗了手,解开围裙,去房间里拿风筒。 “怎么样?”容念在呼呼的风声里大声提问。“你觉得够香吗?” 陈安生给他都吹干了才回答,“很香,很好闻。” “那现在我和你的香气是不是一样了?” “是是是。”陈安生推着人去洗手,又把大少爷带到餐桌前,帮容念盛好汤。 “哇,真的好幸福呀,感觉像在过婚后生活,安生你就是我贤惠的老婆。”容念看着他,绽开一个灿烂的笑。“等毕业了,我们就去领证吧。” 陈安生不为所动。 他喝了一口汤,胃里暖乎乎的。不仅仅只有容念感到幸福,他也为这样平静却温馨的生活感到幸福。 但他知道,这样的生活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就算大学四年容念都不谈女朋友,都和他这样黏在一起,那毕业了之后呢? 对方迟早会明白,他们这样的同居生活,程度就只是在过家家。他一丝不苟地扮演着容念的挚友兼监护人,容念也享受着他的照料,一切都恰到好处。 也就到这里为止了。恋人之间会做的事,他们绝不会做。容念嘴上开玩笑说着要和他结婚,实际上哪怕只是和他接个吻,估计都会被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吧。 陈安生给容念夹了几块最大的肉,放下筷子,扒起碗里的白饭。 他不会傻到把容念不过脑的玩笑话当真。他只希望这样的时间可以久一点,再久一点。 久到某天,容念当真和别人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他也可以在反复的回想里感到幸福。 陈安生的小说在征文比赛里获得了一等奖。作品对外公开展示那天,容念捧着手机看完了。 实际上,陈安生并不是很想让和自己最熟悉的人看自己写的东西,总有种衣服被扒光的感觉。他和容念争了好一会手机,最后还是力气大的容念占了上风。 第11章 他生无可恋地躺在地毯上。一开始他还觉得洗地毯太麻烦,不想买,架不住容念一个劲地卖萌装可怜。这会他总算觉得这地毯是买对了,虽然清扫起来会大费周章,可毛绒绒的地毯也给他提供了一点温暖。 既然拿了一等奖,他对自己的写作能力并不是全无信心。去文学社的时候,他也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扬。 但是容念不是别人。况且容念有多挑剔,他比谁都更清楚。 如果容念看完嫌他写得不怎么样,那就算拿了一等奖,他也还是会被打击到失去信心。 他在地毯上翻来翻去,把放下手机的容念逗笑了,“你是猫吗?” 陈安生坐起来,假装不经意地问,“你觉得写得怎么样?” “很好啊。”容念像是感觉他的这个问题很多余,目光里流露出一丝不解。“只要你认真做,有什么事是做不好的吗?” 陈安生笑了。比赛一等奖有1000元的奖金发放,但他在拿到奖金和奖杯的时候,都没觉得这么高兴。 “不过,主角的结局有点太惨了。寒冬腊月冻死在街头,等到第二天才被路人发现,因为没人认领这具尸体,干脆就随便挖个洞把他埋了。我没想到你写的故事是这种风格。” 陈安生起身去冰箱里拿酸奶,帮容念插好吸管,“不然呢,你以为我会写那种皆大欢喜的童话故事吗?” 容念接过酸奶喝了一口,“嗯......都说作品会反映作者内心深处的想法,所以我没想到你会写出这么阴郁又不幸的故事。” “文学创作本来就是虚构的嘛。” “但是你写的那一段,主角发现所爱之人并不爱自己那里,看着感觉好悲惨,就好像你亲身经历过一样。怎么说呢,不像是小说,反而像是日记。” 陈安生把喝完的酸奶瓶扔进垃圾桶,“我没谈过恋爱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当作是你在夸我会写故事啦。” 等容念进了浴室,陈安生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这家伙,有些时候实在是敏锐得有点可怕了。万幸对方没有进一步追问下去,不然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良好的表情管理。 在文学社社长的建议下,陈安生用这篇小说参加了市里的征文比赛。初赛通过后,社长把所有成员聚集在一起,去学校附近的ktv办一个小型的庆祝party。 唱了一会歌后,大家围坐成一圈,开始玩真心话大冒险。容念兴致缺缺,但想到这是为了陈安生才召开的派对,还是收好了手机。 一开始大家都还有点拘束,提的要求都很简单。几个成员开啤酒喝了之后,才渐渐把气氛带动起来。 酒瓶转向容念,容貌清秀的女孩子撩了撩头发,很大方地问,“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不谈恋爱?” 好无聊的问题。容念忍住哈欠,“因为我没有喜欢的人。” 话音刚落,一旁的陈安生就不小心撞倒了一个啤酒罐,幸好是喝了一大半的,但他的裤子还是被溅到了。 “抱歉。”他拿纸巾擦拭桌面,“我没留意到这里放着啤酒罐。” 酒瓶过了几轮后指向陈安生,“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要是选真心话,他可能会被问到一样的问题——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谈恋爱? 敷衍过去也不是不可以,但这就失去真心话的意义了。 而如果他如实作答,因为我喜欢的人不知道我喜欢他,毫无疑问会变成众人集中八卦的对象,容念也百分百会不高兴,你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选大冒险。” “好,那就抽牌吧。” 抽出来一张拥抱卡牌,陈安生松了口气。“谁是六号?” 一个短发女生举起了手,很爽快地张开双臂,“来吧,不就是半分钟,抱一抱就过去了。” 哄笑声里,陈安生虚虚地环抱了对方半分钟,而后回到原位。 容念黏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她身上的香水味好刺鼻。” “别这样说,只是你不习惯这种味道罢了。”陈安生抬手摸了摸容念的脑袋,“要是你困了的话,我们就回去吧?” 说话间酒瓶再次转到他的面前,陈安生笑了笑,“玩完这一轮我们就先回去了,阿念睡得早,玩到太晚我恐怕得把他背回家了。” 大家惋惜地叹气,陈安生伸手去抽大冒险的卡牌,这张比上张要夸张,写的是“亲吻在场某个同性的脸颊三十秒钟,不可以借位”。 对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个难度不高的小挑战。亲吻同性而已,随便拉个好朋友就能完成。 容念的下巴搁在陈安生的肩膀上,看到如此破格的卡牌内容,他的脸色已经很难看,等发现陈安生竟然还在犹豫人选,脸色简直要黑成锅底。 【作者有话说】 容念:我没有喜欢的人(安生:) 还是容念:所以爱会消失对不对? 第11章 11.当然什么都可以做 包厢内的众人也不明所以,“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呀,你旁边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不。”陈安生否认得很快。“我和阿念太熟了,我亲不下嘴。” 当然是谎话。 只是亲脸颊而已,和亲嘴相差很大一截。 即便如此,他也不敢保证,他能在这亲吻容念脸颊的三十秒钟里表现得足够镇定,不露一点马脚。 对其他人而言完全不算什么的小惩罚,到他这里却成了天大的难题。 气氛冷了下来,大家都在交换眼色,不知道平常很好说话、和容念关系又那么亲密无间的陈安生怎么会对一个脸颊吻抗拒成这样。 容念难以置信地看了他几秒,站起身,摔门出去了。陈安生连忙拿着账单站起来,“抱歉,是我扫兴了。你们继续玩,我去前台把账结了。” 社长率先反应过来,“没事没事,是我们太没眼力见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在公共场合和别人做太亲密的动作的,抱歉啊安生。” 其他人纷纷跟着道歉,陈安生思绪混乱地摆摆手,说了句“你们继续玩”就离开了包厢。 等他结完账,容念早就不见人影。前台给他指了个方向,陈安生一边拨着对方的电话,一边往那个方向走。 容念自然没接他的电话。晚上和白天温差很大,陈安生把衣领又向上拽了一点。 他不断地拨通容念的号码,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人工机械女声后,容念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干嘛?” 冷冰冰的,没有一分感情的嗓音,就好像他俩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样。 陈安生喉头发紧。他没法说,如果我刚刚亲了你,可能我接下来从你那里听到的都会是这种毫无感情的声音。 “你在哪里?风太大了,在街上容易着凉。” “关你什么事?” 就算知道这是一句置气的话,陈安生依然捏紧了手机,指关节都在发白。 “回家吧,我给你煮可乐姜喝。” 那头传来一声充满嘲讽意味的嗤笑。“家?什么家?那只是我和你合租的房子。我今晚要回我家睡。” 电话挂断的声音响起,陈安生在原地站了一阵,摁下锁屏键。 他很清楚,今晚他这样当众回绝了容念,让对方丢尽面子的同时也伤透了心。 明明他还嘱咐过容念,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太过明确地拒绝别人,让别人难堪,结果到头来反而是他自己做了这种蠢事。 他拦下一部出租车,报了一个地址。二十多分钟后,他站在容念的家门口,摁响了门铃。 可能容念把门铃设置了静音,直接倒头睡大觉了。也可能容念明明听见了,却通宵都不会给他开门。 这都是他可以接受的,或者说应该接受的后果。 门开了,容念脸色很难看,“你来干嘛?” 陈安生率先注意到对方通红的眼眶。他心里一阵刺痛,脱口而出,“对不起,我错了。” “你有什么错?不就是嫌弃我,连亲脸颊都不肯吗?我是不知道我有这么讨人嫌,有这么让你亲不下嘴。只是玩游戏而已,你——” 容念的语气句句带刺,眼泪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下来了。 陈安生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几乎是凭本能地踮起脚,在容念脸上亲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他语无伦次,要是早知道他那样做会弄哭容念,宁愿冒着被对方发现心意的风险,他也不会拒绝了。“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就是,那里人太多了,阿念,我绝对不是嫌弃你......” 容念的脸上还挂着泪珠,脸色却猛地涨红了。陈安生亲得太突然,把他给整懵了。 陈安生还在翻来覆去地道歉,他是真的懊悔了,亲脸颊三十秒能怎么样,他都成功隐藏自己的心意这么久了,难不成那三十秒就能让他漏洞百出吗?他努力思索着让容念心情变好的方法,对方却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扔到他面前。 第12章 “不是说要给我煮可乐姜?” 陈安生愣在原地。 容念懒得再重复一次,擦掉眼泪去看电视了。陈安生反应过来,赶紧进了屋,换好拖鞋,关上门。 其实煮姜汤是一样的效果,但容念嗜甜,不加可乐只有辣味和些许苦味,容念不愿意喝。陈安生熟门熟路地做好了可乐姜,用布覆住两边滚烫的锅把手,将一锅可乐姜端了出去。 容念坐在沙发上看卡通片,大少爷的品味异于常人,爱好和三岁小孩没什么区别。陈安生盛出一碗来,晾到不会太烫了,才给容念端过去。 还在生闷气的容念不乐意看他,端起碗来咕噜噜喝完了,起身去浴室里洗澡。陈安生自己也喝了一碗可乐姜,去容念衣柜翻出睡衣,在另一间浴室洗了澡。 想着容念的气大概没这么快消,陈安生没有找去对方房间。紧绷了一晚上的精神松懈下来,困意也席卷而来,他在客人房躺下,合上了眼睛。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让他在入梦前又醒了过来,容念默不作声地钻进被窝里,看着还是不太高兴。 “你为什么不愿意当众亲我?” 容念就是这种性子,有不满的事绝不憋在心里,非要刨根问底,直到得到一个令他满意的回答。 困意彻底消散了,陈安生望着面前熟识的竹马。 要他直接坦白真相,他自问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但如果想一个随便的答案来敷衍容念,先不说对方是否相信,他心底也会过意不去。 他只能尽可能地杜撰出有信服力的说辞,“因为,我们毕竟不是恋人,亲脸的话,会有点奇怪吧?” “没什么奇怪的啊,在国外亲脸是家常便饭,连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都可以亲,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那为什么不可以?” 你也说了是国外啊,陈安生在心里叹息。论嘴上功夫,他就没赢过。容念总能把一切事情都说得理直气壮,他也不想为了反驳对方的观点而引发争执。 “我们都这么要好了,当然什么都可以做啊。”容念嘟囔着,在被窝底下伸出了手,不老实地褪下了挚友的裤子。 陈安生猝不及防被竹马攥住最脆弱的地方,脸色瞬间变了,“阿念!” 容念才不管他的喝止,成功扳回一局的感觉非常好,他还有余力掂量一下陈安生的大小,与自己的作了对比。 嗯,虽然远远比不上他,但也是已经算是正常的范围。 陈安生力气向来不如他,挣扎也挣扎不开,只抓着他的胳膊,面红耳赤地咬着牙,想要忍住从唇齿间溢出的音节。 那张俊秀的,堪称正气的脸,在这种时候染上了薄薄一片潮红,看起来与平常很不一样。 该说是妩媚吗,还是说是魅惑呢?陈安生眼下的那颗小痣更是把这种妩媚的气质衬托到了极致,看起来比某些视频里的女主角还要更勾人。 容念出神地看着,虽然陈安生在包厢里那一出伤透了他的心,但能够借势欣赏到竹马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这种感觉还挺好的。 胸口一片燥热,这在以往是看片的时候才会出现的情形。容念无师自通地将自己的物什与陈安生的紧贴在一起,手上动作未停。 早知道这样有这么舒服,他就不会在洗澡的时候自己一个人纾解了。陈安生浑身发颤地抓着他,眼角和鼻尖都是发红的,语气几乎是哀求了,“拜托,阿念,停、停下来......” 容念当然不可能停手,就这样把陈安生送上了愉悦感的顶峰。竹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角的淡红还没退却,仿佛抹了一层艳丽的胭脂,嘴唇由于紧抿着而泛起一点白,然而看起来还是很柔软。 他鬼使神差地就想凑过去,试试陈安生的嘴唇是什么触感。 在距离缩短前,陈安生猛地推开了他。 “容念!” 连惯常的“阿念”都不喊了,直接换成了全名。目光里也包含着前所未有的惊慌和伤心,就好像他做了多么过分的事一样。 容念如梦初醒地停住了动作,下一秒又有点不爽,至于吗?男生之间不都会互相帮忙做这种事吗,陈安生明明就有享受到,干嘛要摆出一副被他单方面欺负了的表情? 陈安生连衣着都来不及整理,匆匆提上了裤子,随后就离开了房间。 容念正在兴头上,忽然被竹马这么打断,就好像从头到脚被浇了一头冷水。他划开手机屏幕,想找点小电影接着看,但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都看不下去。 陈安生泛着红晕的脸,以及对方离开房间前难过的神色,交替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极度地妨碍他继续动作。 算了,就算不知道陈安生为什么露出那种表情,大不了他明天道个歉就行了吧? 要换成别人这样莫名其妙地把他甩在房间里,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人拖进黑名单。但是既然这是陈安生,他还是愿意率先道歉低头的。 毕竟世界上只有一个属于他的陈安生。 第12章 12.新鲜的玩具 “他走了。”田宥珊压低声音通风报信,示意陈安生可以从柜子后出来,不必再躲。“夫妻俩吵架了?” “算是吧。”陈安生揉了揉额角,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容念会突如其来就上手,还帮他做了那种事。 和生理上的愉悦感同步升起的,是心理上的无限狼狈与难堪。他不知道容念有没有留意到那一点:在对方把手探过来之前,他就已经是起立的状态。 更准确地说,从他意识到自己和容念躺在一个被窝里开始,他就没法集中精神和容念好好对话。 容念身上带着沐浴露的香气,但又不完全是,毕竟陈安生自己也用着这款沐浴露。 他知道这是因为他喜欢容念,才能闻到的特殊香气。生物学上有个专有名词形容这种香味,叫费洛蒙。 容念开始动作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逃跑,可是最脆弱的地方正被对方掌控着,大脑里混乱得像一团浆糊。 暗恋的人正在帮他纾解,这个认知使得他浑身发软,失却了持续挣扎的力气。 假如事情只是进行到这一步,也许他能做到睡一觉,然后自欺欺人地将一切都翻篇。但是当他睁开眼,对上容念的视线时,手脚就都僵住了。 容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副觉得他这种任人宰割的模样很有趣的表情。 陈安生很熟悉这种表情。小一点的时候,容念看到什么新鲜的玩具,对那样玩具感兴趣了,就会露出这种表情。 毫不意外地,被容念买回去的玩具都只有一两个星期的保鲜期。过了那个时间点,容念的兴趣就会消散,而后再也不会碰那件玩具了。 鼻头泛起剧烈的酸意,他手忙脚乱地下了床,提起裤子。在容念微微皱着眉的、不耐烦的注视里,他身上穿着的衣物,和不值一提的自尊心,似乎都被剥得一干二净。 容念就只是觉得他的反应很新鲜,所以把他当成一件玩具在把玩而已。可他却一度沉浸在意乱情迷之中,险些没能回过神来。 单方面泡在旖旎错觉里的感觉很糟糕。回到现实之后,回想自己方才那种被下了蛊一般的情态,尴尬和自我厌弃的心情也很真切。 他没有办法继续在容念家里睡,大半夜拦了的士回到了出租屋里。一整夜的辗转反侧只带来了浅淡的黑眼圈,并不足以让他思索出接下来要如何面对容念。 其实他也知道,是他反应过度了。男生之间确实会有这种互帮互助的行为,也会出现互助几次后就失去兴趣,之后还是各自解决的状况。这都很正常。 是因为他喜欢容念,才会觉得那么接受不了。 一整天的课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手机里没有传来容念的任何消息,估计对方也无法理解他临阵脱逃的行为,和莫名其妙的反应。 陈安生收拾好书包,敲响了教授的办公室门,主动提出要帮对方统计分数。 他不想回家,虽然可能只有他一个人把他和容念合住的出租屋当作家。不管容念是在家里,还是不在家里,他都不想面对。 等到整片教学楼的灯都熄了,陈安生才踏出校门。手机还是没有显示容念的电话或消息,大概是他的逃跑实在令容念感到火大了,根本不想主动和他联系。 陈安生开了出租屋的门,在一片光亮里望向狼藉的半开放式厨房。看起来很像是小偷大肆光临过了,如果不是容念手里拿着平底锅,脸上还沾着一些污渍的话。 “......什么情况?” “想做顿饭给你吃,没想到锅会这么难用。”容念伸手抽了张湿巾擦着脸,唉声叹气地解下明显小一码的围裙。“早知道还不如点外卖了。” 陈安生第一反应就是低头看时间,今天确实不是他的生日,也不是任何节日或纪念日。“怎么突然做饭给我吃?” “因为昨天惹你生气了啊。”容念一步步走过来,习以为常地抱住了他。“是我不对,我不该不经你同意就对你做那种事的。对不起嘛。” 第13章 光听这话,还以为对方对他做了什么相当过分的事。然而实际上容念的确在帮他,只不过他不太能够接受容念那个似笑非笑的,满是戏谑意味的表情。 陈安生费劲巴拉地把挂件从自己身上摘下来,无果,他只能拖着容念走向厨房,熟练地收拾对方制造出来的一片混乱。“你昨天,那个表情......” 他还在纠结着要怎么措辞,容念就很好奇地问,“什么表情?” “就是,一副觉得我很好笑的表情啊。那是什么意思?” 陈安生手上利索地擦拭着污渍,心脏却高高地提了起来。要是容念说“就是感觉你那副陶醉的表情很搞笑啊”,他要怎么回答? 好几秒都没等到容念的回答,他转头,看到表情比他更茫然的竹马,“我什么时候露出那种表情了?” “啊?” “该啊的是谁啊?我昨天就只是觉得,你看起来很......性感,和你一块弄很舒服。”还有,嘴巴看起来好像很好亲的样子,容念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免得陈安生又一惊一乍地逃走了。“我没有觉得你搞笑啊。” 陈安生仔细回想了一下,容念那会的瞳孔也不是很聚焦,有点像是出了神的表情。结合对方的说辞,多半是他想当然地误会了。 在胸腔徘徊的刺痛感一下子就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的是脸上不断上升的热度。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容念刚才好像说,他看上去很性感? 大挂件还在他背后不止不休地提问,“经过你同意的话,下次还可以再一起弄吗?” 理所当然的语气就像在问“今晚吃什么啊”,陈安生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还好容念及时地扶住了他。这种话题是没法蒙混过去的,要是他无缘无故不同意,容念肯定会纠缠到底。 他只能顶着热到能煎蛋的一张脸,对盘子里黑漆漆的不明物体说话,“你不会觉得恶心吗?” 容念搂着他的腰的手瞬间收紧了,“你觉得我恶心?” “怎么可能。” “那我也不会觉得你恶心啊。” 这家伙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用那种冷冰冰的语气说同性恋恶心的话。也有可能,只是用手互帮互助而已,在容念看来和同性恋这个概念完全不沾边? “我是无所谓。”陈安生拧开水龙头,“但只限于你没谈恋爱之前。” “都说了谈恋爱很无聊啊,为什么总是提这个,不会是你自己想谈吧?” 想,非常想。只不过也止步于想想而已了,一辈子都谈不成的。 陈安生麻利地把厨房收拾干净,简单煮了两碗面,大部分的肉和菜都放到了容念的碗里,权当是他单方面误会对方的补偿。 容念一下子就看出来两碗面的区别,一边把肉和菜夹回到他碗里,一边打量着他,“怎么把料都给我了,你是不是——” 陈安生筷子一顿,容念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手感滑腻顺溜,容念没忍住多揉了几下,“要减肥啊?” 停跳的心脏又复苏了,有那么几秒钟,陈安生简直要庆幸容念拥有如此不兜圈的直男思维。 “减什么肥,过几天不是就要打球赛了吗?减肥就没有力气了。” 和容念相比,陈安生的体力体能都没那么好,但在男生之中也是拔尖。在和容念同一队的情况下,他们就没输过球赛。 他和容念的默契非常人能比,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把球往哪里传,也可以接住对方出其不意变更方向扔过来的篮球。陈安生对打篮球本身并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他只是很喜欢和容念一起打球赛。 场上那么多人,有队员有对手,可只有他和容念是心灵相通的。这种独一无二的状况会让他产生无法对外人言说的优越感。 他对赢得比赛没有执念,只不过和容念并肩站在领奖台上拍照确实很幸福。为了最终的这么张合照,他才会在比赛时全力以赴。 容念爱运动,也爱打篮球,但不喜欢比赛前后那么多人给他和陈安生送饮料送水。 偏偏这又不像情书,可以直接拿去碎纸机毁尸灭迹。要是直接把水瓶丢掉,陈安生又要觉得他不够懂事,拂了女孩子们的面子。 而且最讨厌的是,隔壁校队总会有那么一两个认识陈安生,很崇拜陈安生篮球技术的人。比起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陈安生看起来要好说话得多,于是这些苍蝇就会围绕在陈安生旁边,唧唧喳喳地讨教上篮技巧,称赞陈安生长得帅又会打球。 容念把毛巾覆在眼睛上,躺在长椅上休息,权当眼不见为净。 平常要是看他躺了下来,不到半分钟陈安生就会走过来,问他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又或者守在他旁边,等着他休息好了起身。 但今天他都躺了好几分钟了,也没感受到陈安生的气息。 容念拿掉毛巾,去更衣室里找人。他远远看到了被隔壁校队的人缠住的陈安生,正在眉眼含笑地讲解着什么。 烦躁一阵阵从心头涌出来,容念冷嗤了一声,向着竹马走了过去。 第13章 13.掰弯他应该很困难吧 对容念来说,他不想和陌生人打交道,就会直接把不耐烦摆在脸上,别人也不会强行过来自讨没趣。陈安生分明也说过自己和人聊天经常会话不投机半句多,但只要有人找上他,他又会很耐心地答话,看不出一点话不投机的样子。 陈安生对他说过,因为人是社会性动物,社交是必要而且有用的。以后遇到什么麻烦,有什么事需要别人帮忙,过去聊过天的人就都可以成为人脉和资源。 可是他们容家拥有的人脉还不够广阔,资源还不够多吗?只要陈安生来求他一下,他就能给到对方最快捷、最实用的帮助。为什么陈安生还要找别人呢? 容念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第三者,径自伸手搂住陈安生的腰身。他的竹马明明也有着紧实的腹肌,腰却细得一手可握。 也许是怕对面校队的人感觉他们太黏糊,陈安生下意识拿开了他的手,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转过头来看他。 有那么一瞬间,容念的脑海里冒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堪称荒诞的念头:他应该当众把陈安生怼在墙上亲,这样所有人就都会知道,陈安生是属于他的。 “怎么啦?”陈安生一眼就能看出容念心情不好,熟门熟路地开始哄人,“太热了吗?” 他把小风扇从储物箱里拿出来,昨天晚上才充满电,为的就是给容念用的。 容念额前的刘海被微风拂开,脸色也稍微缓了一点。“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同类”之间是会有一定程度的感应的,在对面校队的那位球员很专心地给自己抹防晒霜的时候,陈安生不由得就多看了几眼。 当然,不是所有过得很精致的、爱打扮的、注重形象的男生就是同类,也有可能只是单纯比较在乎自己的外表而已,但在对方用上目线望着自己,询问一些有的没的的问题的时候,陈安生就知道了,这是他“这边”的人,而且,他有可能是对方的理想型。 “我叫邹恩佑,恩情的恩,保佑的佑。”比他矮了几公分的男孩子很主动地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我之前看过你打球赛的视频,真的很帅耶,对手摔了你还会把人扶起来,好绅士。” 邹恩佑的眼睛亮晶晶的,神色也一派天真烂漫,是那种一看就让人很难产生恶感的类型。 陈安生笑了笑,他和邹恩佑不会有那方面的可能性了,但也许他们可以成为朋友。到现在为止,他只有宁沉这么一个同类朋友,不过对方不上学,能见面的机会就大幅削减了。 要是和邹恩佑当朋友,也许他就有机会多和一个人讲述自己的心事。当然,在那之前,如果邹恩佑有表白的意向,他也会如实告知对方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绝不钓着对方。 这些他都不可能和容念说。等不到他的答复,竹马的脸色又黑了几分,“怎么,你背着我和别人有秘密了吗?” 光看语气,表情,容念就像是一个善妒的丈夫,对自己妻子的一举一动都要过问。可但凡容念真的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只会第一时间签署离婚协议,把他给休掉。 “就是聊球赛相关的事。”他最后能呈上的,只有这种安全的、不越界到容念的雷区的谎言。 球赛开始没多久,陈安生就留意到容念一直在一对一防守邹恩佑,一米七六的邹恩佑简直就像被一堵墙在挡着,丝毫没有进攻的机会。 球赛里这种人墙防守技术无可厚非,容念的身高本就不是作装饰用的,陈安生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略微对邹恩佑感到抱歉。 就因为和他聊了一会天,就要被容念防贼一样防着,完全施展不了身手。要是邹恩佑知道自己被如此严防死守的缘由,恐怕也会感到无语。 球赛进展得很顺利,他和容念的配合一如既往的默契,两队比分之间的差距在不断拉大,拉拉队队员和观众席上的人都在声嘶力竭地为不同的队伍助威呐喊。 第14章 全场唯一不高兴的只有邹恩佑,拿不到比分不说,投篮还都被一堵墙一样的高个子男生盖帽了,对方注视他的目光还格外阴沉,他好像根本就不认识也没得罪过这个人吧? 陈安生又成功投进一个三分,习惯性地和所有队员击了掌,轮到容念的时候,对方用的力道比往常要更大,他的手掌发麻了片刻,很快又缓了过来。 变故是在比赛最后一刻发生的,比分已经毫无悬念,但对面校队仍然在竭尽全力。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的那刻,观众席上爆发出的欢呼声没有压过球场上的争执声,陈安生也看见了倒在地上的邹恩佑。 容念瞥了一眼,对隔壁校队的队长耸耸肩,“瞪我干什么?他是自己摔倒的啊。” 对方校队的队长猛地揪住了容念的背心,陈安生连忙拦在了二人中间,剩下的球员合力把邹恩佑抬上了担架,从一瞬间猛烈的疼痛里缓过来的邹恩佑吃力地喊,“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他没推我。” 剑拔弩张的氛围有所缓解,陈安生确认两边不会打起来了,这才对容念道,“我陪他去一下医务室。” 容念不作声地看着他。 按理这个时候应当哄哄容念的,可是邹恩佑脸色都发白了,看起来疼得厉害,陈安生只能说了句“我很快回来”,而后陪着邹恩佑去了校医室。 所幸只是扭伤而已,按时搽药多多休息就能好起来,邹恩佑白着一张小脸嘶嘶吸气,还有心思打探,“刚才那个,是你喜欢的人吧?” 对邹恩佑的敏锐,陈安生并不意外。对方在穿着打扮上很注重细节,日常生活里大概也很擅长观察人。既然被点破了,他也没什么好不承认的,“是。” “他看起来很直耶。”邹恩佑说出了和田宥珊一模一样的评价。“想要掰弯他,应该很困难吧?” “我没想要掰弯他。”陈安生合上药瓶的盖子,心里实在惦记着被对方球队冤枉了,脸色不太好看的容念。“要是你没事的话......” “嗯,你去找他吧。我让朋友来背我回去就好。”邹恩佑拿出手机拨打电话,“真可惜,你明明是我的理想型诶。” 对这样落落大方的表态,陈安生既意外又羡慕,不免还有些歉疚,“抱歉。” “没什么,你赶紧回去吧,别一会哄不好了。” 球场的观众基本都离席了,更衣室也没有容念的身影,拨打电话无人接听,发信息对方也不回。 即使很清楚容念这么大个人了,多半不会有事,想到方才对面球员满脸气愤的模样,陈安生还是有点担心。 那家伙这会该不会被人堵在哪个角落里狂殴吧?虽然,从体能上来说,真的要打架,容念也未必会输。 陈安生一路打着电话,从学校回到了合租的地方。浴室里传出来哗哗的水声,看来是容念在里头洗澡。 他松了口气,洗干净手,从冰箱里拿出好几种水果,想着给容念做一盘果切吃。 容念在十分钟后出来了,也没看他,也没碰摆盘得很精美的果切,只是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打算一整瓶灌下去。 陈安生伸手拦住,“这样喝冰水容易胃疼......” “跟你有关系吗?”容念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触碰。“疼死我,你不刚好可以给我收尸了?” “阿念......” “我要去睡觉了。”容念喝了半瓶冰水,随手将瓶子往台上一扔。“别来烦我。” 陈安生原本想跟过去,又觉得容念此时的心情状态比上一次他没选对方亲脸颊时还要更糟糕,贸然跟上去也许真的会让容念大发雷霆,只好坐在沙发上,开了静音开电视。 他能理解容念那种觉得没有被放在第一位,所以受了背叛一般委屈又愤懑的心情。只不过方才那种情况下,要是他不跟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到时邹恩佑的伤势要是很重,全然一副置身事外模样的容念又要落人口舌。 虽然容念多半不会在意就是了,可他就是不希望容念被加以非正面的议论。 他不知不觉在沙发上睡了过去,醒来时身上多了一层薄被,毫无疑问是容念给他盖的。眼见得容念在俯身系鞋带,他未尽的睡意都跑光了,“你要去哪?” 容念直起身来,像是觉得他的提问很幽默似的,微微笑了笑,“去酒吧玩啊,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和他住在一块的时候,容念总是很安分,既不会大半夜往外面乱跑,也不会去一些一听就很混乱的场所。这向来让陈安生很安心。 这还是容念第一次在这么晚的时间点换了衣服要外出,换的还是那种看着就很帅,很容易招蜂引蝶的衣服。 陈安生想开口劝容念别去了,太晚了不安全,酒吧里也鱼龙混杂,搞不好会遇到坏人。 可归根结底,容念早就成年了,有着自己决定去哪里的自由,而他也并不是容念的监护人,没有理由限制对方去任何地方。 况且容念可能还在生他的气,就算开口了也会被怼回来。 “那......” 被子还盖在身上,客厅的空调也被容念调到了适宜的温度,然而薄被底下的手指还是在发颤,陈安生用另一只手摁住了,尽可能用轻松的语气说,“你玩得开心。” 回答他的,是容念面无表情的注视,和几秒后巨大一声甩上的门。 【作者有话说】 容念:你哄不好我了! 第14章 14.就因为那个狐狸精 容念对被管制这种事并不陌生。从小他家里就管得很严,打着为他着想的旗号。说是怕他受伤,怕他吃错东西,怕他被人骗,怕他受委屈。 他吃的食物必须是家里的厨师制作的,最好还能有管家先替他试一口,出去外面玩也总要跟着好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其他小孩看这架势压根不敢靠近,他们的父母也不会让他们靠近。 当然了,一旦他做成一件什么事,所得到的赞扬也非常夸张,远远超过了他应当得到的程度。 只是拼好一个一千多块的拼图,又或者是能熟练地表达自己的需求,就会被佣人们极力称赞,仿佛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虽然他也是长大了一点才知道,他们之所以那么卖力,是因为在合同上,“让小少爷开心”也属于工作的一部分。 比起说真的发自内心觉得他有多么了不起,不如说是因为比起别的繁忙劳累的工作,只是夸他几句就可以拿到很可观的奖金,是人都会选择更轻松的这部分。 但搞不好,在嘴上舌灿莲花的同时,这些人内心充斥的都是对他的嫉妒和不屑。虽然这也不会对他造成丝毫影响就是了。 人生很安全,很顺遂,可是同时也很无聊。就好像在按照剧本上演一出每个人都知道剧情的戏剧,演员日复一日重复着一样的台词,观众席上的观众也会在固定的节点热烈鼓掌,一切都呈现出一种按部就班、一成不变的乏味。 他又一次不顾保镖苦口婆心的劝阻,来到公园里,嚷嚷着要吃棉花糖。 保镖多半不会答应的,他也知道。要是他吃了棉花糖,真的肚子不舒服了,他们的薪资就会因此被克扣。即便如此,如果出于为这些人考虑的角度一声不吭,那就太委屈自己了。 反正他就算再怎么闹腾,也不会被任何人斥责。 保镖们为难又说不出话的脸很搞笑。容念看了一眼草坪,准备躺上去打滚,带着一身青草碎屑和脏兮兮的灰尘回家,看看谁会更崩溃。 陈安生就是在这个关键节点出现的。在他把自己弄得一团糟以示报复前,陈安生打出了一张感情牌,“我是他的好朋友。我想请他吃棉花糖。” 容念顺势抓住了这个机会,就着对方的话下台阶打了个滚,但棉花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吃,就只是普通的甜味而已。 被那么死命阻拦吃的东西,原来就只是这么寻常的味道而已。他有点失望,可是陈安生在一旁吃得专心致志,好像这棉花糖真的有那么美味。 他看了陈安生一眼,学着对方的样子,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依旧是那股不特别的甜味。 回到家之后,祖母让人买了一台棉花糖机回来,叫佣人按照教程给他做了一个兔子形状的。容念吃了一口就不要了,白天他就领会过这味道了,真的很一般。 过了几天,在去公园之前,他让佣人再次做了一个棉花糖,装在真空包装袋里。他在树荫底下待了半小时,等到了被父母带来玩的陈安生。 兔子形状的棉花糖被陈安生紧紧攥在手里,连拆开包装吃都舍不得。一整个下午,对方就这样握着那个棉花糖,单手和他玩游戏。 容念觉得很搞笑。他不明白陈安生为什么会把这样一个并不珍贵的东西当成宝物般的存在,要是去到他家,见到棉花糖机,陈安生岂不是要激动得晕倒了? 经过祖母的允许后,他把陈安生带回了家。奇怪的是,看到棉花糖机,陈安生反而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兴奋,没有大呼小叫,也没有嚷着想试试用这台机器做棉花糖。 第15章 “你不是很喜欢棉花糖吗?上次给你的那个兔子形状的,就是用它做出来的。” 陈安生有点苦恼地想了一下要怎么回答,“我喜欢它,是因为那是你送我的礼物。” 容念没太听懂。礼物又有什么了不得的了,他动不动就会收到礼物,和吃饭喝水一样,都是很平常的事。 他想再次在陈安生脸上看到那种惊喜的、双眼发亮的表情。为此他把自己的玩具翻箱倒柜都找了出来,堆在陈安生面前。 陈安生只是很礼貌地称赞了他的玩具种类好多,看起来好好玩,但是没有伸手触碰的打算。容念坐下来,“我们一起玩吧。” 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陈安生露出了他想看到的那种表情,眼睛发亮、看着很开心的表情。 陈安生真是个古怪的人,他那会是这么想的。陈安生和其他主动接近他的小朋友都不一样,不会因为他住的房子很大、拥有的玩具很精美就发出羡慕的感叹,反而是和他一起玩的时候,对方看上去才最发自内心地高兴。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明白了那种不同具体是不同在哪。只有当他穿着一身的名牌,卡里还有余额的时候,大家才会格外地“喜欢”他。 但陈安生不一样,就算他穿着很蠢的狮子图案的睡衣,坐在沙发上看卡通片,陈安生也还是会喜欢他的。 祖母去世之后,容念就不再被家里管得那么严了。管着他的人从那一大群拿钱做事的被雇员工变成了陈安生。 明明拿不到任何额外的报酬,可陈安生还是会不厌其烦地告诉他,什么行为会让别人受伤,最好别那么做,会不让他在运动完之后喝冰水,因为对胃不好,会时刻在背包里准备好他爱吃的零食,以及各种实用的日用品,像哆啦a梦一样随时从包里掏出来用在他身上。 年龄也没比他大多少,却完全在以他的监护人自居的感觉。 容念并不抗拒,甚至可以说很享受这种照顾和管控。因为陈安生念叨他的语气总是很温柔,不会带有高高在上的意味,也不像佣人们一样,有种不情愿又无可奈何的感觉。 他甚至会为了多听陈安生念他几句,故意拖延着不去洗澡,等陈安生认命般给他准备好热水、毛巾以及换洗的睡衣,半扯半哄地把他推进浴室,他才心满意足地打开蓬头。 陈安生是为了什么才这么照顾他、纵容他,他没有去细想过,只觉得一切都是应当的。又没有人拿枪指着陈安生,逼对方非得这么做,那么陈安生就是心甘情愿的。 既然是心甘情愿的,那理由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容念压根没想过,有一天陈安生会扔下他,率先去管别人。是那个狐狸精自己不小心摔倒了,有什么可陪着去医务室的?他被冤枉了也很来气,怎么不考虑一下他的心情? 赢了球赛的喜悦连一秒都没有维持,就被几近怨恨的愤懑掩盖了。陈安生匆匆离开的背影很决绝,将这场胜利变成一个莫名其妙的笑话。容念不顾其他队友好声好气的挽留,连合照都没拍就离开了场馆。 是陈安生先不管他的,有本事一辈子都别管他好了。管他是洗冷水澡洗出高烧,还是喝冰水喝出胃病,都和陈安生没关系了。 这么想着,在看到陈安生被他躲开,一瞬流露出的伤心神色时,坚定不理会对方的念头还是不可避免动摇了一下。 可是他也很伤心。陈安生未经允许就把他排到了第二位,他才是该大吼大叫质问对方的人。 一觉睡醒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他想要的高烧和胃痛都没找上来,大概是平常运动太多,身体素质太好了。陈安生睡在沙发上,什么都没盖,到时又要生病。 容念随便从衣柜里抽出一张薄被子,给陈安生披上,又回房间换了一套衣服,出门前特意弄出好些声响,直到陈安生睡眼朦胧地被他吵醒。 “你要去哪?” 他就知道,陈安生对他根本放心不下。下午只是个前所未有的意外,只要陈安生及时纠正错误了,他可以宽宏大量地给予对方原谅。 “去酒吧玩啊,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容念完全能想象陈安生会怎么苦口婆心地阻拦他,大晚上出门不安全,酒吧里有坏人,喝到加了料的饮料就糟糕了,还是不要去了。要是一时半会实在睡不着,就找部电影一起看,看完再睡吧。 然而陈安生连动弹都没有,更别说赤着脚过来拉住他。他想象中的话语一句都没出现,陈安生就只是平静地望着他,祝他玩得开心。 想着放几句狠话,让陈安生也体会一下他的感受,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每个音节都往胃里回流。 他最终还是没能开口,叫陈安生滚出去,只把门摔得震天响,也不管会不会把邻居吓到。 把邻居吓出心脏病又怎么样?不懂得人情世故又怎么样?反正陈安生都不会管他了,就因为那个狐狸精出现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干脆在球场上和狐狸精大打一架,别想着陈安生会因此生气,才忍得那么辛苦。 容念拦了一辆出租车,目的地是附近最大的一间酒吧。他容貌和身材都太优越,一进门就有好几只涂着指甲油的手充满勾引意味地攀了上来,香水味混着酒精味涌至他的鼻间。 他没有拂开任何一只手,径自走到吧台前,向调酒师报出饮品名。 第15章 15.我要和你一起洗 就算是被公认为老虎饲养员的陈安生,也有拿竹马束手无策的时候。 容念大半夜跑去酒吧,还扬言要过夜生活,他嘴上不多作干涉,心里还是放不下,对方一摔门出去,他就立刻回房间换了衣服。 想着那家伙的警惕心还挺强,这么快就跟出去可能很快就会被发现,他硬是守着墙上的时钟苦熬了整整十五分钟,这才出了门。 不知道容念去了附近哪一间酒吧,他只能一间一间排除,逐一推门进去环顾四周,询问酒保,过程里不断被年轻的男生女生搭讪,还有几个提着名牌包的富婆拦下他,问他考不考虑过被包养、衣食无忧的生活。 要是容念看到这场景,多半又要调侃他“安生是小白脸”了。陈安生婉拒了所有的搭话和提议,脚步加快了起来。 明知道以容念的身型,被坏人带走是很难的事,也清楚容念不至于连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有,拿了别人给的饮料就往嘴里灌,在知晓这些前提的情况下,随着一间又一间酒吧的被排除,焦灼感还是逐渐升腾起来。 这种时候,他甚至有点理解了容念那位已经过世的祖母的心情。拥有这么一颗夺目出众的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摔了,是很自然的事。 虽然严格意义上,他并没有拥有容念。 小一点的酒吧都找遍了,陈安生推开这条街道最为热闹豪华的那间酒吧,不太抱希望地问了一下酒保。 意外的是,他刚形容完容念的外表,对方就了然道,“哦,那位帅哥啊,他一个小时前来的,一开始就点了一杯牛奶,我们还以为他是开玩笑,结果发现他是认真的,就拿了一瓶纯牛奶加了点糖调好味道给他。中间好多人来和他搭话,他都不理睬。后面他说想喝点别的,我就调了一杯带酒精的饮料,度数不算低,他喝完就结账走人了。” 这酒保太过健谈,陈安生耐心听完,匆忙地道了谢,推开门去找容念。 他和容念都不太喝酒,他是怕自己醉酒后会闹出什么事,容念则是单纯不太喜欢酒精的味道。先前各种聚会上别人喝酒,他和容念都只喝点果汁之类的饮料。 不怎么喝酒的人酒量很难好到哪去,陈安生一面加快步伐一面拨打了容念的手机,始终没人接起。发信息给容念问“你在哪”,也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陈安生额头出了薄薄一层细汗,简直想拿个喇叭喊寻人启事了。旁边是一个露天广场,正中央有服务台,他给服务员写下了容念的名字。 “容念小朋友,容念小朋友,请你听到广播后,速至广场中央的服务台,您的家人在此等候。” 播了几遍也不见人影,陈安生再次迈开腿,在一张长凳上发现了端正坐着的容念。 对方眼皮沉得厉害,脑袋一点一点往下点,压根是没法听见广播,也回不了信息的状态。 陈安生松了一口气,捧起竹马的脸,“阿念。” 听到他的声音,容念才费劲地撑开眼皮,非常委屈地控诉,“你怎么来得这么慢?” 陈安生自然不会告诉竹马他前面找对方找得有多费力气,只好脾气地哄道,“起来吧,我们回家了。” 容念太大一只,赖在椅子上不起来,陈安生费尽气力也没能拽动一点。大少爷还在继续控诉,“我给你发了定位,你也不来找我。” “我没收到啊......” 陈安生抓着容念的手指,解开了对方手机的指纹锁,置顶联系人就他一个,点进去发现容念确实在半小时前给他发了定位,但信号不好,压根没发出去。 第16章 他询问容念“你在哪”的那些信息,也压根就没到达容念的手机上。 容念扯着他的衣角,很不高兴地交代,“我就喝了牛奶,没有乱喝东西。是那个人往果汁里兑酒了。我头很晕,所以我就出来了,一直在这里等你,也没乱跑。可是你这么久才过来!你是不是不想管我了?” 陈安生心里酸软,也坐到长凳上,温声回答,“我怎么会不管你?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容念开心了,一个劲地把脸放到他的手掌上,像是想借他冰凉的手降温,“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下一秒,大少爷又变脸了,“不对,你被狐狸精迷惑了,就管他,不管我。我不要和你玩了。” 邹恩佑是很精致的长相,气质很好,和狐狸精这个词沾不上边。但陈安生不会和醉鬼掰扯字眼,“我没有不管你。我是怕我们俩都袖手旁观的话,到时别人又要说你太冷漠,不近人情。” 容念的脸蛋被他捧在掌心,像是前一阵子流行过的那种宠物捧脸挑战,伸出手,看对方会不会自觉把脸凑过来。 大概是“我们俩”这个说法让容念消了一点气,大少爷终于开了金口,“回家吧。我要你背着我回去。” “好。” 容念醉眼朦胧地站起身,伸出双手,等着陈安生背起他。 陈安生俯下身,双手向后撑着,“上来吧。” 他背得很吃力,走了没多久就喘起了气,容念在他背上还不安分,张嘴含住了他的耳垂。 “阿念!” 醉鬼根本听不进人话,自顾自陶醉地舔咬着他的耳朵,陈安生双腿一阵发软,怕摔到容念,只能就近找了张凳子,暂且把人放下来,打开软件叫车。 容念紧紧地揽着他的腰,“你还会不会丢下我?” “我没有丢下过你......” “你发誓!” “......” “怎么不说话了,是心虚吗?” 等把醉得一塌糊涂的容念搬回家,陈安生背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他把容念放到沙发上,打算自己先简单地冲洗一下,随后就拿条毛巾给容念擦一下身子,结果刚拧开蓬头,浴室门就被打开了。 “不是说好了不丢下我的吗?我要和你一起洗。” 陈安生一丝不挂地握着蓬头,很想调成冷水直接浇醒这个醉鬼,可是那样容念搞不好会被淋感冒。他又急又怒,然而容念还是不由分说地解开了衣扣,嚷嚷着要和他一起洗。 “不行!”陈安生拼命地推拒着,生怕容念发现他下半身的异样。 结果容念还是看见了,熟练地将手伸过来,“我帮你嘛......” 虽然先前说好了,在容念找到对象前,这样的互帮互助也是可以被允许的,但陈安生还是羞耻得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容念的手掌很大,手指也修长,握住他那处的时候,他简直感觉浑身力气都要被抽干了。 “你也帮我弄一下啊。”容念有些急迫地抓住他另一只手,往自己的物什带。 陈安生大脑空白了一瞬,这尺寸实在是太吓人了,当然同时对他来说也很诱人。他咽了口口水,凭本能帮竹马服务起来。 容念时不时流露出的音节相当性感,陈安生在对方的手和嗓音的双重刺激下,很快就到了顶。 而容念的那玩意看起来还是十分精神,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你......” 他想叫对方快一点,又知道这不是容念自己可以控制的事。胳膊在漫长的动作里变得酸软无力了,容念忽然抬起眼,看着他的脸。 “可以亲亲吗?” “不行。”陈安生立刻将另一只手覆到唇上。“接吻这种事,必须和喜欢的人才能做。” 容念不乐意地撇了撇嘴,没有不由分说地凑上来掰开他的手,只是又张嘴含住了他的耳朵。 “阿念!” “是你不让亲嘴的啊。”竹马理直气壮地叼着他的耳朵,含糊地恶人先告状。 在陈安生担心自己的胳膊要废掉前,容念总算达到了顶峰。耳朵处传来细密的刺痛感,是容念用牙齿咬了下去。 “......你是狗吗?” “安生的耳朵很漂亮。”释放出来的容念懒洋洋地挂在他身上,听声音都快要睡着了,更像是在说梦话。“为什么不打耳洞?想看安生戴耳钉......” 陈安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简单地给两个人都冲洗了一下,换上了干净的睡衣。容念早就睡熟了,被他放到床上的时候丝毫没有醒转,只是喃喃地说着梦话。 他趴在床边,看着容念的睡颜。 摔门出去的架势那么吓人,到了酒吧却只点牛奶喝,也不理会任何人的搭讪,知道自己喝醉了,就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等着他,还给他发了定位,虽然由于信号不好没发出来。 他没法不喜欢这样的容念。 看到坐在长椅上乖乖等待着被他找到的容念时,心脏就像被隐形的箭射中了,流出像橘子汽水一样酸酸甜甜的气泡式血液。 大家都觉得容念难接近、难伺候、难捉摸,他却全然不这么觉得。 对方睡得很熟了,就算他借机偷偷亲一下,也不会被发现的。但最终,陈安生也只是依依不舍地站起身,伸出手,给睡颜像天使一样的容念掖好了被子。 “晚安。”他用气声说,声音压低到自己几乎都要听不见。“我喜欢你。” 第16章 16.会很疼吗 陈安生是个相当守时的人,为了上课不迟到,他通常会提前一个半小时就起床。 他们合租的房子离学校不远,只不过他还得叫醒容念、给对方准备早餐,需要花费的时间就多上许多。 当然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委屈或不妥之处。养了一只人型宠物,就要对他的起居饮食对负起责任,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容念昨晚虽然没有喝很多酒,但毕竟是醉了,陈安生就额外找了解酒汤的教程,依法给对方煮了一碗,敲响了容念房间的门。 在他明确地说了睡觉都睡一块很容易对彼此感到厌烦之后,容念就没再像初高中那会一样,非要缠着他同床睡觉。他只有在喊对方起床的时候,可以借机多欣赏一会竹马的睡颜。 “起来了,我给你煮了解酒汤。” 坐在餐桌旁的容念直打哈欠,不过还是把解酒汤喝完了,等着陈安生拎起他一块去上课。 对方这个样子,连维持清醒都很困难,就更别说记得自己醉酒后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了。陈安生原本想叫容念下次喝醉了别再咬他的耳朵,想想还是作罢,真醉了的人又哪能控制自己不去做什么事? 况且容念看起来对此毫无记忆,提起来说不定只会徒增尴尬。 连着两节公共课,容念都趴在桌子上睡觉。陈安生从对方书包里翻出了要交的作业,又把一整间教室的人的作业都收上来整理好,递给了老师。 这门课没有特意规定谁是班长,只不过大家都默认了陈安生就是最适合做这种诸如收作业和在群里发布作业通知的琐事的人。 俊秀,懂事,端正,有领导能力,这是大多数人对陈安生的印象。往往还要在后面加上一句,“但偏偏旁边整天有个混世魔王缠着......” 陈安生清点完作业回来,混世魔王恰好醒转,拉着他要去走廊上吹吹风,说教室里太闷了。 外面风也不大,不至于会头疼。陈安生从书包里掏出一瓶新鲜的番茄汁,递到容念手上,“走吧。” “这是什么?” “也是给你解酒的,我查了一下,说是番茄汁也有用。” “我早就醒酒了啦。” 话虽如此,容念还是美滋滋地喝起了陈安生亲自榨的、加了适量白砂糖的番茄汁,路过的同班男生只是不经意看了一眼,容念就举起玻璃樽晃悠了几下,“这是安生亲手给我榨的哦。” “这种事就不用到处说了......”陈安生歉意地对不明所以的同班同学笑了笑,用眼神示意对方不用理睬容念的话也行。 大课间有二十分钟,在走廊上发发呆也挺不错的。陈安生将目光从绿植上收回来,刚想让容念也观察一下在叶子上缓慢挪动的蜗牛,转头就发现容念正望着不远处出神。 陈安生猛地刹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顺着竹马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一个打扮得很酷的短发女生,正在笑着和朋友们交谈着。 容念看得很专注,每当女生稍微走动一下,换一个位置,容念的视线也会随之变更。 陈安生望了一阵,收回了视线。 要开玩笑地挡住竹马的视线也不是不可以,调侃问一句“原来这种类型才是你的理想型吗”也很能烘托气氛,只是他并不能那么快地调整好表情,进入到挚友的角色里。 鼻尖涌起一阵酸意,他掩饰地抬手揉了片刻,深呼吸了好几下。 十秒钟,是他给自己的最大宽限。十秒钟内,一切异样都要不留痕迹地拾掇好,十秒钟后,他又是容念形影不离、毫无破绽的密友。 第17章 “安生,你看。” 他顺着容念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假装他是第一眼注意到那个短发女生,“嗯?怎么了。” 没有想到容念会感兴趣的原来是这种比较飒爽英气的女生,陈安生平静地注视着,确保自己的神色不露馅,“长得是挺好看的......” 话音未落,容念就转过头,一副难以置信的受伤神色,“亲爱的,我还在你旁边呢,你就夸别人好看?” 只许自己放火,不许竹马点灯啊。陈安生配合地作出渣男神态,“当然,阿念你永远是我的白月光,只不过她也不差。” 容念“嘤嘤”了两声,演不下去,笑着搭住他的肩膀,“我是让你看她的耳饰啦。不觉得会很适合你吗?” 陈安生全然没注意到女生戴着的耳饰,听容念这么一说,他才着重打量了一下,好像也就是很普通的耳钉而已。 不对,他转回来,“你根本就没忘记喝醉之后的事吧?” 容念笑得像只偷喝到牛奶的小猫,“没忘啊,安生的耳朵软软的,口感很好......” 对方音量不小,好几个女生闻言都望过来,陈安生赶紧捂住竹马的嘴巴,制止对方把这种容易引人遐想的言论说下去,“下次喝醉了不准咬我的耳朵!” 容念轻而易举地把他的手拿了下来,“亲爱的,你真的不考虑打耳洞吗?” “不要转移话题。” “那种耳钉感觉会超级适合你诶。” “我说了,下次喝醉不许咬我的耳朵。” “你戴了耳饰我就不会咬了,咬上去是觉得太空荡了嘛,想用我的牙印填补一下。附近应该就有刺青店的,不去看看吗?” 明知道容念是在口无遮拦地胡说八道,放学之后,陈安生还是架不住对方的纠缠,来到一家看起来比较干净专业的刺青店里。 店主是个年轻美艳的女老板,看了他俩一眼,“就算是情侣,也没有折扣哦。想打在哪里?” “不,我们不是......” “真的没有吗?”容念由后抱住陈安生,下巴倚着竹马的肩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眨巴着。“我们可是很多年的情侣了耶。” 老板娘熟练地消毒着仪器,“帅哥,你看着就不缺钱,没必要这么小气吧?” “因为我男朋友希望我勤俭持家啦。” “是吗,这么会过日子?” 两个人一唱一和,没留给陈安生插话和抗议的空间。他落了座,纠结半天,还是决定就普通地打在耳垂那里。 “会很疼吗?” “因人而异,有的人觉得一点感觉都没有,有的人疼得要死。”老板娘戴上手套,在他耳垂处搽了点生理盐水,力道适中地揉搓着。“洗脸、睡觉时都要避免挤压、碰击耳朵,穿耳洞的一周内避免沾水,保持耳洞干燥通风。” 和他说着注意事项的某个瞬间,老板娘就果断地帮他打了孔。细密而短暂的疼痛只维持了一两秒,陈安生舒了一口气。 他其实很害怕耳朵穿孔的疼痛,只是容念一直嚷嚷着他打耳洞会很合适,他才鼓起勇气想要尝试一下,所幸没有太疼。 眼见容念也坐了下来,一副要陪他一起打耳洞的架势,陈安生有点诧异,“你也要打吗?” “要,老板娘说情侣套餐有优惠。” “我没说过。” 他以为容念也只会感受到一刹那的微小疼痛,结果从对方的神情变化来看,好像痛得还挺厉害的。 容念依偎在他胸前哼哼唧唧,陈安生既揪心又焦急,“没什么办法能缓解一下吗?” 老板娘顿了顿,“回去搽点碘伏吧,尽量平躺着睡觉,别压到耳朵。” 陈安生付了费,扶着容念回到了家。一路上容念都在喊疼,陈安生一到家就翻出了碘伏,小心翼翼地帮竹马搽上。 也许是没想到看着人高马大的容念会是这样的体质,老板娘也有点过意不去,免了容念的单。尽管如此,容念还是苦着一张脸,“那个老板娘骗人,说好不痛的。” “她说的是因人而异,她技术不差的,只是恰好你是这种体质。”陈安生拧上碘伏的瓶盖,洗了手出来系上围裙。“我煮点清淡的吃吧,你有胃口吗?” 容念有气无力地应声,“你喂我我就吃得下一点。” 就算知道容念不至于有那么疼,多少都有夸张和演戏的成分,至少还有精力和他开玩笑,陈安生也还是很后悔。 早知道就别去打耳洞了,或者在容念打之前该拦着的。 容念蔫蔫地被他喂完了晚饭,耳垂处还是很红肿,陈安生接连问了好几个有过打耳洞经验的朋友,得知容念这可能是发炎了,下单了对应的药物,又一直轻拍着容念的背。 是因为对方什么事都想和他一起做,这才会遭这么大的罪。还不如让他自己疼,胜过看容念这么难受。 容念趴在他的肩头,恹恹道,“你今晚帮我洗澡吧,不然一会我自己不小心把水弄到那,又会更疼了。” 在双方都清醒的情况下帮一个成年男性洗澡,还是自己心仪的成年男性,只要没疯,陈安生都不可能会答应。 可是他又确实怕容念一个不小心就把水溅到耳朵那,搞得发炎更严重了。 陈安生只能默念着清心经,像擦拭一樽易碎的花瓶那样,清洗着容念的身体,小心翼翼地不让水珠碰到容念的耳朵和脸部,关键部位就让容念自己洗。 也许是精神太集中了,居然没空生出别的心思,顺利地帮容念洗完了澡。 他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用大浴巾把容念包住,结果对方反而不大满意似的,探身过来捉住他的手。 “你今天怎么了?”容念被裹在柔软的浴巾里,像一头刚出生没多久的幼鹿,对世上一切都懵懂,唯有纯良无辜望着母鹿,寻求疑惑的解答。“你之前不是都会对我有反应的嘛。” 【作者有话说】 安生:请告诉我最快离开地球的办法(双手合十 第17章 17.眉眼有点像你 陈安生有着很会糊弄人的本事。听起来不是一句好话,但他的确凭借这种糊弄在各种令人尴尬和不知所措的状况里成功地蒙混过关了。 对老师,对同学,乃至对关系一般的朋友都是如此,一旦他打定主意不想被套话,对方就是变着法问出花来,也很难从他口中撬出半句实话。 虽然他看起来很好说话,脾气很好,可是那道隐形的墙始终存在着,只不过他不会让别人发觉。糊弄他人的时候,他的神色并不太敷衍,相反看上去还挺认真,外人就当真会以为是那么一回事。 这种八面玲珑的糊弄法往往只在一个人面前失效,因为他本就不太想糊弄容念,也因为容念的确没有那么好糊弄。 陈安生将百分之九十的精力都花在维持表情上,好了,还剩下百分之十,他可以用来想想怎么把这句话驳回去。 容念说这话不是为了嘲笑他,捉弄他,从对方的神色就能看出来。容念只是觉得这是个很有趣的现象,但今天这个现象不再发生了,容念就觉得奇怪,想要琢磨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对方在这方面并没有那种“对着我起反应,那就是喜欢我了”的敏锐和对号入座,相反,现在容念还有几分质问的意思,像是在说你如果不对着我有反应了,那还要对着谁有反应? 陈安生不知道自己是否该为竹马这种不由分说、理所当然的强占有欲感到庆幸。 “什么叫对你有反应?”他俯身去清理地面,即便浴室的地板一尘不染,没什么值得他弯身捡起的灰尘。“真会自作多情。那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你都伸手帮我了,我能没反应吗?” “哪有,你明明就是看到我的胸肌和腹肌才有反应的。” “你有证据吗?” 对上在这种事情上既无师自通又缺乏常规逻辑的大少爷,就要采取这样厚脸皮地装不知道的模式。 容念果然被他的不讲理震惊到了,“哇,安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鄙了?” “就算我对着你的身材有反应,也不能说明什么。”陈安生心跳如擂鼓,避着容念的视线,煞有介事地捏造着胡话。 “顶多就说明你身材还不错,看到身材好的人我都会有反应。” 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好了。然而事实上,他在第一次观看那类型的影片时,下半身就像熟睡了一样,连带着人也变得昏昏欲睡了。 极力忍住几个哈欠后,陈安生关掉了视频,明白了自己完蛋的等级有多高。 视频里的主角身材都很好,只是他丝毫提不起兴趣,因为这些人不是容念。 他对容念以外的人没法有任何暧昧之想。 像是被他的胡说八道伤到,容念安静了一瞬,不服气地问,“难道你男女通吃吗?” “身材好还分性别吗?”陈安生在衣柜里翻出一套干净的睡衣,摆在床边,准备要带上门,“换的时候小心点,别弄到耳朵了。” 第18章 容念不高兴地瘪着嘴的样貌被他隔绝在门后。 有那么一刻,他大脑完全空白了,在想着容念是不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但很快,他又凭借对竹马一贯的了解,意识到这不是试探和拷问,只是纯粹的疑问而已。 理智迅速回笼,脑海处的警报声也随之解除了,他像平常一样自然而然地回答了容念的问话。 那家伙有时候敏锐得过分,有时候却又意外的很好骗,扯点有的没的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就能将这件事翻篇。 陈安生原本是这么想的,结果等他洗完澡出来,就被容念拽进了房间。 “干什么?” “一起弄吧。”在他反对前,容念就可怜巴巴地环住他,“耳朵太疼了,我想做点别的转移注意力。” 明明有很多事可以做,不是非要做这种事来转移注意的吧?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容念的耳朵确实还在红肿着,陈安生便也没挣脱开搂住他的腰的手,兴致缺缺地旁观容念在那里挑选影片。 容念的确是个直男,只有直男才会对这些样貌美丽、身材火辣的女性如此感兴趣。意识到这个事实的瞬间,眼皮就变得异常滚烫。 他并不想如此近距离地、深刻地感受容念对女人纯天然的喜爱。可是要是贸然推拒,对方肯定会觉得他不对劲——哪有正常的男生会对此毫无兴致的呢? 容念过了半天才终于选中一部,看了片刻忽然开始笑,连带着陈安生的肩膀都跟着震颤。 “......笑什么?” “没有,你不觉得这个女演员眉眼有点像你吗?” 在猛然变得稀薄的空气里,陈安生极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并不会太有气无力。“是有点。” “是吧?”容念搂着他笑个不停,“不行,太出戏了,我都看不下去了。” 知道竹马这只是无心的玩笑话,心情却还是很悲惨。仅仅是看到和他眉眼相似的女演员,容念都没法被带入到旖旎的氛围里,更不要说看到他本人。 容念对他没有分毫越界的、暧昧的想法,不像他,一面在为了自己的处境忍着眼泪,一面又因为容念身上不断传来的香气,难耐地起了反应。 简直像个涂了大花脸的丑角一样,可笑又滑稽。 容念笑够了,没错过他身体的变化,又开始不高兴了,“什么啊,你还真的是对着身材好的就能起反应啊?” 陈安生都有点想感谢视频里的女主角了,能够成为他所剩不多的遮羞布。他的自尊因了这一层薄薄的障眼法而侥幸存活,而不是在容念的笑声里全数扫地。 “我就说了啊,也不知道有个人在那里自作多情什么。” 容念哼了一声,到底还是将手伸了过来,越发熟练地帮他处理着。 身后被尺寸可怕的东西抵住了,本该感到悸动和不好意思的,然而陈安生对此毫无想法。 容念会起反应,是因为看了影片。无论和谁在一起看这样的影片,容念都会这样不加掩饰地起反应。 只是他此刻恰好幸运又不幸地处在这个位置上罢了。 身体和大脑好像分成了两半,底下感受到的愉悦越是汹涌,脑袋里自我厌弃的想法就越是鲜明。 都这样了,容念的手还是可以如此轻而易举地将他送上巅峰。他的身体早就认定了主人,所以能一味违背他失落的心绪,自顾自地兴奋着。 他出来了,就轮到他来帮容念处理。 沉甸甸的物事在他的掌心里青筋勃发,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但他只想尽快结束这种机械、重复的动作。 容念每次时间都很长,陈安生洗手时才发现自己的胳膊都快要没知觉了。 他照例给容念掖好被子,要回到自己房间,容念又睁眼勾住他的手。“安生。” “嗯?” “等我的耳洞不发炎了,我们就去买耳钉吧。” “好。” “我要和你买情侣款的,这样才不会有那么多人整天打你的歪主意。” “好。” 实际上打容念主意的人不比打他主意的人少,不过陈安生不决定去争辩。对容念所说的情侣耳饰,他既没有要反驳的打算,也没有为此感到窃喜。 容念说这些词的时候并无私心,就只是这么随口一说而已。倘若他要给容念的每句话都赋予独特的含义,到头来只会陷在自欺欺人的骗局里。 他不想那样。 现在容念是整天黏着他,什么事都想和他一起做,东西也都想买一样的,美其名曰是情侣款,看起来就像他是容念唯一的重要的人一样。 可这些特权都不是无止境无限期的。这些特权都只会持续到容念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女孩子之前,他务必要记清楚这一点。 他对容念来说,就像精神意义上的安抚奶嘴,能帮容念度过这段找到心仪之人之前兀自血气方刚的青春期。容念对他的依赖、信任、亲密都不是假的,只不过都是有时效的。 一旦容念真的谈上恋爱,自然而然就会对他戒断,和他一起买过的那些东西也不会再使用,所谓情侣款与否也没什么特殊意义。 日后整理的时候,容念也不可能会对着这些物品感慨,只想着这些废品都可以拿去丢掉了,毕竟都过时了。 他要是单方面为和对方用着情侣款而感到开心,未免太过愚蠢。 饰品店的售货员一眼就看出容念一定会是那类出手很大方的主顾,热情地迎上来的同时就从玻璃柜里拿出了店里最昂贵的新款,陈安生光是看一眼上面镶嵌着的钻石就觉得肉疼,偏偏容念还在津津有味地听店员忽悠。 “像这款不管是送人还是自己戴都很合适,如果是情侣一起戴就更好了,两边虽然是不对称的设计,但很有巧思的,像这边的形状恰好和另外一边对应了,有种对方是你命定的另一半的感觉......” 陈安生默默叹了口气,要是买个耳钉就能成为对方命定的另一半,那大家也不用专门上山去寺庙求姻缘了,直接来买耳钉就好了。 容念眼睛亮晶晶地回过头,满心满眼地期待他的评价,“怎么样,安生,你喜欢这款吗?” 第18章 18.就当我请丈母娘的 就算他回答“不喜欢”,容念也还是会买下来,区别只在于是心情极好、光明正大地买下来,还是很不高兴地偷偷买下来。 陈安生认命道,“还不错。不再看看别的吗?” 销售员可能把一整个月的业绩都寄托于容念身上了,恨不得把所有漂亮新颖的款式都拿出来让大少爷过目。容念在其中挑挑拣拣,选中了喜欢的就转头看陈安生的表情。 陈安生不想让对方失望,通通摆出“真是不错”的表情。 在容念有把这家店都买下来的念头冒出前,陈安生及时开了口,“我有点饿了,我们去吃午饭吧。” 售货员忙不迭地将二十几副耳饰都包装好,给了他们一个外型华丽的袋子,陈安生顺手接过,暗忖这些耳饰都够他轮流佩戴一辈子了。 手里拎着华丽的袋子,身旁是容貌华丽的容念,路人的回头率比往常还要翻了几番。 一在餐厅里坐下,容念就迫不及待地要拿出其中两副耳饰,“安生,你也戴上看看。” 也许是由于陈安生每天都尽责尽责帮竹马的耳朵搽药,容念耳洞附近的发炎并未恶化,相反很快就恢复了,每天都在念叨什么时候才能正式戴上耳饰。 陈安生接过耳饰,餐厅的服务员都在看着这边窃窃私语,“我帮你戴吧。” 帮人戴耳饰没有想象中那么难,陈安生小心注意地将钉子部分从容念的耳洞中穿过,调整了一下角度,自己也佩戴上。 “好看吗?” “好看,很适合你。”陈安生留意到有几个服务员悄悄举起了手机在偷拍他俩,了然地望了过去,大家连忙收好手机,假装无事发生。 吃完午餐,容念坚持要和他拍合照,说是纪念他们第一次戴上情侣耳钉。陈安生找了个光线比较好的地方,设置好了定时,抬手举起手机。 “3,2,1......” 柔软温热的触感传到了他的脸上,陈安生险些没拿稳手机。 偷亲的人倒是颇为理直气壮,“都戴情侣耳钉了,亲一口也很正常嘛。诶,这张没拍好耶,你怎么手抖了?” 陈安生沉默地保存了照片,再次举起手机,很有先见之明地抬起另一只手挡在脸颊旁。容念没再强买强卖,只是不怎么高兴地嘟起嘴。 “安生小气鬼。” 陈安生没有发朋友圈的习惯,想了想,将容念嘟着嘴的那一张发给了田宥珊。 对方言简意赅地回了评价,“你俩可真是够gay的。” 陈安生失笑,注意到他神色变化的容念又要凑过来,“笑什么啊,你在看什么?” “就是好笑的小视频。” 很黑色幽默的是,按照田宥珊的说法,他俩做的很多事看起来都“gaygay的”。 第19章 然而容念依旧是个实打实的直男,并不会因为和他一块做了这些gaygay的事就有所转性。 戴着这种情侣耳钉,误会他俩关系的路人就更多了,有几个胆子大的女生更是直接在不远处喊了句“你俩好般配啊”。 陈安生恨不得原地找条缝就此诀别人世,容念却落落大方地颔首微笑,像什么当众承认恋情的明星偶像。 手机震起来,是母亲打来的电话。抱着一半意外一半“得救了”般的心情,陈安生摁下接听键。“喂?” “安生,妈妈来你的城市办事啦,想看看你的宿舍,顺便和你吃顿饭。你有空吗?” 陈安生下意识摸了摸耳垂上的耳饰,“嗯,有空的。你在哪,我现在来接你。” 容念大概也知道这是通正经电话,没有像往常一样摆出幽怨的表情问他“亲爱的谁给你打电话啊”,而是很聪明地猜出了答案,“咱妈?” “......什么咱妈,我妈。”陈安生抬眼望着竹马,“我们先把耳饰取下来吧,不然我妈可能会感觉这有点不正经。” 事实上他妈已经算是家长之中比较开明的类型,他只是出于纯粹的心虚才这么说。但容念也没和他争辩,也没闹腾,乖乖地取下了耳饰,“早知道今天要见家长,我就再打扮一下了。” 陈安生对容念的调笑习以为常,也没反驳见家长的说辞,只道,“你不打扮也够好看了。” 容念跟在他后面坐上出租车,陈安生又叮嘱,“一会不要乱说话,我妈可能真的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亲爱的和我不就是情侣吗?” “就是这种话,你别在我妈面前说。”陈安生轻轻敲了一下笑眯眯的容念的脑袋,“她老人家身体不好,受不了刺激。” 母亲年轻时健康状况一切如常,是从生下他之后开始就变得容易生病。尽管如此,母亲也没把这种事怪到他头上,反而是很注重他的起居饮食,怕他也遗传这种易生病的体质。 所幸他还算是健康地长大了,只不过念及母亲很有可能是因为要同时操劳家务又要把他带大,后面还重新找了正式的工作,一直如此忙碌才导致身体不好,他就总感觉有些愧疚。 母亲在大学门口等他,一见面就很感慨,“安生,你是不是又长高了?妈现在看你都得仰头了。” 陈安生在母亲一头黑发里瞥见了些许的白发,心里发酸,“嗯,我吃得饱睡得好,所以才很能长。” 母亲和他寒暄了一两句,转头看到旁边的容念,“是小念吧?你也这么高大了,比我们家安生还要高呢。” 在路上,陈安生就在纠结,是不是让容念独自回去,他自己陪着母亲会比较好。 毕竟对除了他以外的人,容念都是冷淡且疏离的,他有点怕对方这种态度会让母亲感到受伤。 然而一转头,容念笑得又乖又甜,“伯母好。您看着还是这么年轻,刚才远远看到,我还以为是安生的姐姐呢,一想也不对,安生明明是独生子嘛。” “哎哟,你这孩子,长得帅就算了,嘴巴还这么甜......” “伯母您手上这些东西不重吗?要不我来拎吧。” “哎哟,没事的,就是点水果,我想着说让你们在宿舍吃。” “伯母,宿舍每晚都有人吵到很晚,我住不惯,就和安生商量了一下,在附近租了房子。我带您去看看吧?” “这样啊,安生都没和我说过......” “他就是不想您太担心,报喜不报忧嘛。” 光天化日之下,陈安生硬是有种自己的竹马被鬼上身的错觉,呆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两个人就这么亲亲热热地聊着天往出租屋方向走,唯物主义者陈安生拎着那一袋耳饰跟在后面,开始怀疑起自己十多年来的信仰。 他其实还是有点紧张,怕母亲看出什么端倪来。没把和容念合租的事告诉母亲也是如此,他担心母亲会觉得两个大男人住在同一个屋檐底下不太对劲。 虽然大概率是他做贼心虚,但是女性的第六感向来就很敏锐。 容念将他母亲带到沙发上坐下,去半开放厨房里拿饮料。陈安生这才有了开口的机会,“妈,我没跟你说我们在外面租房子,是因为......” “我知道,小念不都说了吗,你怕我担心。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从小就太懂事了。” 他做不到全盘接收母亲的称赞。的确他在大部分事情上都不需要父母操心,自己一个人就能完成得很好,只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又做了最不能称之为懂事的一件事。 ——喜欢同性。 容念拿着几杯饮料过来,这种时候对方看起来倒是一点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模样都没有了,要多贴心就有多贴心,“伯母,我怕您不能喝凉的,给您倒了常温的。” “好好,谢谢小念。看你动作这么利索,平常没少做家务吧?” 自愿包揽了大部分家务活的陈安生睁眼说瞎话,“嗯,我们俩都是轮流做的。” “那就好。两个人住一起就是要互相体谅照顾,不然很容易闹矛盾。” “放心吧,伯母。”容念很自然地揽住他的肩膀,“我和安生关系可好了,就没怎么吵过架。” 陈安生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将容念的手拨开,又觉得会太明显,更加此地无银三百两,只能附和道,“是,大部分时间都是我让着你,所以吵不起来。” “伯母你看,这家伙当着您的面就这么光明正大说我会坏话耶!” 陈安生坚信一点,他之所以不能抗拒容念的撒娇,不是因为他的抵抗力太弱了,而是因为世界上就没多少人可以抵御容念散发的可爱因子。 果不其然,他母亲也笑呵呵地摸了摸容念的脑袋,跟着开起玩笑来,“安生,这就是你不对了,至少要等小念走开再说嘛。” “嘤......” 那么大的个子,发出这种软绵绵的音节时应当会让人拳头发痒的,然而容念扮出来的哭相只能使人心软。 陈安生不由得抬起手,也拍了拍竹马的头。母亲看了他一眼,像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转到了别的话题。 三个人在西餐厅吃完了晚饭,陈安生原本担忧母亲吃不惯这种高级菜,结果对方看起来吃得很尽兴。一整天都是容念出钱,陈安生要看账单,容念就把板子举得很高,“就当我请丈母娘的。” 什么丈母娘,陈安生推了他一把,又怕母亲听到容念随口说的胡话,把人往餐厅外面带。 容念率先回去洗澡,他把母亲送到车站,对方叮嘱了他许多生活上的琐事,最后才抵达那个重点,“安生,你现在......有谈恋爱吗?你到了这个年纪,应当有喜欢的女生了吧?”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之阿姨有没有看出来不对劲呢—— 第19章 19.追求他是你的自由 陈安生站在那里不动。女性的第六感都很准,尤其这还是他的母亲。一整天的密切相处,够不够对方发现那个不对? ——他不喜欢女生,他喜欢的是男生。 车还没来。还剩十几分钟,留给他捏造出一点瞒骗母亲用的话语。他的父母和世间寻常的大多数父母没什么区别,甚至已经比其中许多人都要开明宽泛,没有指望他非得出人头地、出类拔萃,也没有将自己的梦想往他身上寄托,没有动辄对他打骂、斥责。 但是有一点陈安生是确信的,他们一定至少希望他不要“走错路”。 就这么一点不算苛刻的,很基本的要求。 他知道他自己走不上那条父母都觉得是正确的路线。 “没有。”他最后还是选择撒谎。母亲工作又累又忙,一副生过太多次病的躯壳,承受不起他早早摊牌的实话。也许有一天他会据实以告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给母亲一份安心,为此他把谎言说得很笃定,“我空闲的时间都花在打工上了。” 言外之意,就是他既没有喜欢的女生,也没空闲没心思谈恋爱,除了学习就是做兼职。 比他瘦小许多的母亲年轻时体态很好,如今已经开始佝偻背,长出白发,提着重物的时候胳膊会不受控制地发抖,走得快一些就要停下来歇息一下。 听闻他的谎言,她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那样松一口气,“是吗,也好,但你也要劳逸结合,别太累了。开心最重要。” “好。” 他把母亲送上车,回到合租的地方,容念恰好洗完澡出来,见他兴致不高,把脑袋凑过来,夹着嗓子撒娇,“亲爱的,怎么了?” 陈安生没有推开容念的脑袋。事实上,他这会很需要一个拥抱,紧实的、能让他感到脚踏实地的那种。 但他还没洗澡,所以最后他只是站了片刻,“没事,可能陪我妈逛了一天,有点累了。” “咱妈没有训你什么吧?” 他没去纠正容念加重音调的“咱妈”。最好的挚友也是可以这样称呼他的母亲的,这个名号里并不包含暧昧的成分,所以也不用蓄意去剔除。 第20章 “当然没有。我这么安分守己,不像有些人,大半夜还要往酒吧跑。” “翻旧账是吧?”容念一下子来劲了,作势要跑过来和他拼命,“我大半夜往酒吧跑是因为谁?是谁先把我丢下了?” 陈安生不自知地笑了笑,熟练地往浴室里躲,“好困啊,洗个澡就睡吧。” 容念没有闹腾着非要挤进来,陈安生很顺遂地洗完了热水澡,倦意上涌,看着在沙发上看卡通片的大少爷,“今晚要一起睡吗?” 动漫角色说台词的声音瞬间停滞了,容念关掉电视站起身,“亲爱的,说话反悔的话鼻子会变长的,你知道的吧?” 陈安生没有反悔。久违地睡在一块,他因为竹马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而感到安心。 他不想去细究母亲有没有看出什么来,也不想去琢磨日后父母是不是也会像一些人的家长那样,给他安排走流程式的相亲。 那些都是他迟早要面对的事,只是事情尚未发生,他再忧虑也没用。 目前他和容念都还没恋爱,都是单身,都是彼此最重要的人。他不断对自己强调这点。 容念看得出他情绪不高,一直想方设法在讲些冷笑话逗他开心。陈安生几乎没怎么听进去,但还是很给面子地扯了扯嘴角。 看他眼皮沉重,容念用被子将他包成一个粽子,很温柔地拍了拍,“睡吧。” 陈安生就在粽子皮里合上双眼。 他和容念的情侣耳钉总归还是再戴上了,校园论坛里因此又新增数十栋cp楼,研究戴耳钉的寓意和暗示。递情书的人相对减少了一些,但望着他们傻乐的女生变多了,个别胆大的还会当众贴脸,“你俩最近过得幸福吗?” 容念就会趴在他身上,作出小媳妇的架势,只是身型和做派怎么看都不太兼容。 “老公你快说句话啊。” 在大家的哄笑声里,陈安生淡定开口,“除了妻子太黏人以外,生活还算美满。” 他知道玩笑就只是玩笑,开一万次都不会成真。起哄者们把这当枯燥的大学生活的调剂,容念也觉得好玩,如果他独自较真了,会显得格格不入。 所以他索性也加入其中,仿佛他并不会因为这样的起哄而动摇心神。 假期来临,陈安生打工的便利店里新来了一个女孩子,身材娇小,性格活泼,工作起来特别有干劲,只是总抬不起重物,陈安生就会过去帮忙。 一来二去,他和对方就熟悉了起来,没有客人的时候会闲谈几句,也会一起整理货柜。 女孩子名叫林睿娜,比他大两岁,因为家里经济拮据,很早就辍学了,一直在外打工挣钱。尽管如此,对方却没有丝毫被生活压垮的迹象,反而十分乐观,脸上总带着笑。 和这样的人一起工作,疲惫也会消减些,陈安生接过顾客手里的面包,熟练地扫描条码,“一共二十六元。” 门口风铃声回响,陈安生一眼就看到穿着卫衣前来的容念,有些吃惊。 从某个时间节点开始,容念就不再非要来他打工的地方巡视,也不会嚷嚷着要来接他下班了。尽管不清楚缘由,也稍微有些失落,但陈安生并未想着非要叫容念过来等他不可。 容念也有自己的生活,不是非得二十四小时都围着他打转。 对方来之前也没和他打过招呼,陈安生眼睁睁看着容念在店里转悠了半天,拿着一瓶草莓酸奶和一个巧克力面包来结账,“多少钱?” 他便也作出和容念不相识的样子,一板一眼回答,“十四,微信还是现金?” “我没带钱耶,亲兼职生一口可以免单吗?” 旁边的林睿娜发出了“哇”的小小惊呼声,陈安生不知道自家竹马又在演哪一出,铁石心肠地回绝,“不可以,客人,实在没钱可以不买。” 容念撇着嘴付了账,坐到一旁的靠窗位去等他。 林睿娜眼睛亮晶晶的,“安生,你男朋友?” “不是......” 林睿娜闲暇时也会看bl漫画,所以才格外兴奋,很想多打听一些,“不是男朋友,那是你老公吗?” “......” 开着玩笑的间隙,又有一批货物运到了,陈安生连忙去搬。他和林睿娜的配合已经趋于熟练,他把箱子拿到货柜前,林睿娜来摆放,有太高的位置就让陈安生帮忙调整,如此搭配着做事,效率就挺高。 两个人忙起来的时候都不太说话,陈安生搬完又一个箱子,背后幽幽冒出容念的声音,“我来吧。” “嗯?不用,这个一点都不累......” 然而容念还是不由分说地接过他手中的箱子,抱去给林睿娜。 “放这里就可以了吧?” 林睿娜一回头看到的不是熟悉的工作搭子,而是方才调戏陈安生的大美人,感叹了一句,“你们俩长得都好好看哦。” 按理容念对这样的称赞早该免疫,但他却多问了一句,“是吗?是我更好看,还是安生更好看?” “你们俩风格不一样啦,根本不能这么比......” 陈安生回到了收银台旁,继续给顾客结账。货架旁的容念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林睿娜随即发出清脆的笑声。 他意外的,觉得这样的两个人也挺般配。林睿娜的性格远比外表看上去要坚强得多,这种反差搞不好会很吸引容念。 调整好货架上的物品,林睿娜也回到收银台这边,容念则是回到座位上喝酸奶了。临近交班时间,陈安生回到杂物室将围裙脱下,林睿娜跟着进来了,小小声地问,“安生,要是你和那位帅哥不是一对的话,我可以出击吗?” 他看着满脸期待的林睿娜。这个女孩子吃过的苦头比他要多上许多,却有着远胜于他的开朗与活力。他不愿意让这种人感到失望,况且他和容念之间的确也什么都没有。 “当然。”他把围裙挂回到钉子上,视线模糊了一瞬,很快又被他调整好。“追求他是你的自由。我和他只是好朋友而已。” 林睿娜笑得很甜,“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陈安生来到容念身后,拍了拍竹马的肩膀,示意对方起身。他转过身和林睿娜道别,对方一面对他挥手,一面悄悄对他眨了眨眼,像是在请求他保密方才在杂物间里的对话。 他点头,表示他会的。 容念挂在他身上,嘟囔着要去吃新开的烤肉餐厅,陈安生应声,“你想吃就去吧。对了,刚才在便利店里和我一起打工的那个女孩子,你觉得她怎么样?” 通常情况下,容念会疑惑地问“你在说谁啊”,要么反过来凶巴巴地盘问他,亲爱的,你是不是又看上别人了? 而无一例外地,陈安生都会从这种可推测到的答案里,汲取到卑劣又不可见人的安心。 “她吗?还挺可爱的。” 地上的落叶如同蝴蝶的尸体一般层叠堆积。陈安生踩上去,落叶在鞋底发出碎裂声响。 【作者有话说】 安生:i'mfine 安生灵魂:流泪猫猫头.jpg 第20章 20.容念睡你一次给你多少钱? 容念以往是不爱吃烤肉的,倒不是嫌自己动手烤麻烦,通常这种事是由服务生来代劳,服务生太忙的话也会由陈安生烤给他吃。 他是嫌店里的油烟味重,沾到衣服上,得多加点洗衣剂才能洗掉。 但是陈安生喜欢吃烤肉,因为饱肚子,也因为不容易浪费,吃几盘不够再点一盘,可以按照自己的量来控制。 容念特意把烤肉餐厅的地址报出来,陈安生却心不在焉的,过了一会还问他便利店里的那个女孩子怎么样。 平心而论,他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有点忘记了,只记得女孩子压低声音,笑着对他说,“你们俩看着就很般配。需要我助攻吗?” 容念对这些词汇并非一无所知,校园论坛里大家建cp楼的时候就会用到这种词。 所谓助攻,指的就是帮助他俩推进感情。 虽然并不认为他俩的感情还需要一个外人来推进,但对方是他俩的cp粉,总比是陈安生一个人的迷妹要好,风险要小很多,容念就应了一声,倒没怎么指望女生真的能做点什么来。 现在陈安生又把这个人拎出来,容念只能随口敷衍一下,看起来陈安生也没有特别在意地在问,他才放下心来。 他也想过,要不然陈安生做什么兼职,他就也跟着报名一份,可是如同姓田的那个女的所说,他已经占用了陈安生很多时间了,要是连这种假期都还黏人过头,可能真的会被嫌弃的。 而且陈安生可能还会因为怕伤到他的心,特意将自己的嫌弃隐瞒起来,只是久而久之,他和对方的距离就会不断疏远,直至无法弥补。 选择后果和风险都最小的做法才是正确的,这是不需要家里人教,容念也早就明白的道理。 烤肉店里客人很多,服务员站在一旁勤勤恳恳地给烤肉翻着面,陈安生会时刻留意,免得烤得太焦的肉落到容念碗里。 第21章 大少爷很不喜欢烤肉店的气味,会提议来吃多半是考虑到他爱吃。在旁人眼里的容念有着层出不穷的任性和折磨人的招数,这些招数却大多没有落到陈安生这里。 他很喜欢容念这些细致入微的体贴,也很羡慕以后会被这样的细致入微照拂到的人,或者是人们。 吃饱喝足,他和容念一路散步回去。他知道,他理应再提及一点有关于林睿娜的什么,在容念面前多替对方美言几句,搞不好促成郎才女貌的美事一桩,他是最大功臣。 只是他自私地,不想享有这种过分沉重的功名。 容念攀着围栏往前俯身,明知道对方有数,陈安生还是下意识把人拦了下来,“小心摔下去。” “好吧。”容念甜蜜蜜地应答他,“我要是摔死了,亲爱的就只能守寡了。” “别说不吉利的话。” 周围的小情侣手牵手讲着悄悄话,容念也伸出手来与他相握。夜色昏暗,离学校也远,大概率不会遇到认识的人,陈安生没有甩开。 容念心满意足,拿起他的手给他看相,“帅哥,你的事业线和命运线都很顺,看来以后会大有作为哦。” “是吗?”陈安生相当配合,“那爱情线呢?” 容念煞有介事地端详片刻,一本正经给他讲结果,“感觉您会和名字短一点的人更相衬呢,要是在一起,应该会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掌心传来容念光明正大的触碰,沿着几条线一路轻抚,陈安生作势要把手抽回来,“算命就算命,怎么还揩油?” 容念不容他挣扎,重新将他的手握住,十指紧扣,“客人,长得丑的才叫揩油,像我这种其实算是给您送福利了。” 陈安生“嗯”了一声,“要给你小费吗?” “不用了客人,当我送您的。” 路还是太短,半小时就能走尽,快到公寓楼下,陈安生将手抽了出来。 以往容念都会在这种特殊时机和特殊场景给予他短暂的体恤,就算要找事,也是等回到两个人独处的地方再找,今天却不依不饶,非要再次牵住他的手。 “一会保安看到......” “保安又不是班主任。再说了,就算是班主任,也不是没见过我俩手牵手。” 他们的班主任也很年轻,要是不说自己毕业几年,看着倒像是同级生。 对男生之间过分亲密的各种举动,班主任习以为常,时不时还会顺着调侃一句,“期末快到了,本学期最佳情侣大家票选出来了吗?” 陈安生就会在大家的哄笑声里扶正容念歪在他肩头的脑袋,面不改色地继续做笔记。 现下他忙着从容念那里抽出手,保安已经笑呵呵地打招呼,“回来啦?哎哟,兄弟俩长得好看就算了,感情还这么好......” “大叔,我俩不是兄弟......” 陈安生手疾眼快地用空着的那只手捂住容念的嘴,一路将人挟持回家。 他还没说什么,容念就委屈上了,“我俩的爱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根本就不是爱不爱的好不好,陈安生对上容念的委屈神色,一时也无话可说,“去洗澡吧你。” “哦......” 其实的确,就算男生间手牵手不常见,外人也不会往那种地方去想,容念也一样。 就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做点什么都要瞻前顾后,想东想西。 天气炎热的暑假,便利店的生意最好,进店买冰棍买雪糕的人变多了,外卖订单也有不少。骑手接不过来,林睿娜系上头盔,准备亲自外出去送。 陈安生一赶到店,林睿娜半只脚都骑上电动车了,他连忙将车拦住,“我去送吧,这么热的天容易中暑,我体能比较好。” 怕林睿娜觉得被瞧不起,他又赶忙补充,“不是说你体力不好,只是......” 林睿娜笑着把头盔放到一旁,“好啦,本来我也有点怕会晒黑。那就先欠你一个人情?” “嗯,有机会再还。” 要说他真的善良到多么担忧林睿娜,那也不是。就只是在这样的状况下,通常都应当这么做。 从店里出发的时候还烈日高照,过没多久就乌云密布,瓢泼的雨不由分说倾洒下来,万幸电动车自带遮蔽,袋子没怎么弄湿。 高级住宅区不让电动车进去,陈安生将车靠边停好,拿出林睿娜塞给他的遮阳伞,姑且当作雨伞用。 他用身体挡着袋子,但风吹雨斜,不免还是弄湿了一些。 点这单外卖的客户住在顶楼,陈安生一出电梯就闻到浓浓的烟味,不由得皱起了眉。 顾客的家门大敞着,比起家,更像是某个派对现场,地上沙发上都一片混乱,几个青年揽着女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哈哈大笑。 陈安生在敞开的门上敲了两下,“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别人的生活方式不由得他评估和干涉,他转身要走,胳膊被人抓住了,“陈安生?” 他回身,在记忆里找寻着这号人,实在没什么印象,“你是?” 另外几个青年也起身走过来,烟雾直往陈安生脸上喷,“哎哟,人家优等生贵人多忘事,哪里记得我们这些败类啊?” 陈安生想起来了,这几个人曾被他向年级主任检举过,理由不一。 和外校学生打架,喝酒,逃课去游戏厅,躲在洗手间里偷偷吸烟,掀女生裙子,把女孩子的卫生巾拿出来冷嘲热讽,其中还有个人渣将一名女生弄怀孕了,不想负责,兀自怂恿那名女生去打胎。 因为他的检举,也因为容念的及时出手,这几个人都被学校开除了。女生的父母前来感谢他,说要不是有他,自己女儿都不知道还得被欺负成什么样。 他担待不起那种深切的感激。因为他也没做什么,他只是觉得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太过恶劣,他身为班长理应告诉老师,而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曾被学校开除的几个人如今在高级住宅区里醉生梦死,他感到一阵讽刺。但是他不是上帝,无权审判任何人,因此他挥开了对方的胳膊,沉默地走向电梯。 几人在后头嬉笑着,“喂,班长,你现在和容念过得怎么样啊?” “你是给了他什么,他才会对你这么好?” “不会是卖屁股了吧?你们同性恋玩得那么花,就不能带上我们吗?” “喂,问你话呢,容念睡你一次,会给你多少钱?给的应该也不多吧,不然你怎么还得出来打工?” “我也想和容念睡了,你能帮忙吹下枕头风吗?” 陈安生不太与人起冲突的原因是,这不太有必要。那么多人都爱嚼舌根,难道都要一一去掰扯清楚吗? 相信他的人不会因为几条流言蜚语就疏远他,而能因为一些谣言就有所动摇的人,也不在他需要继续维护的关系网内。 比起说是忍耐,不如说是无视。那些人想要的就是激怒他,而他的被激怒会带给他们乐趣。 反过来,他要是不置一词,那些人只会感到无趣,而后自发停止这种幼稚的行为。 电梯门开了又关,走廊有摄像头,但是照不到这个位置。陈安生转回身,几人的笑声愈发猖狂,“天啊,把优等生都惹生气了,太可怕了。” 陈安生仔细打量着每个角落,家里也没有安装监控。 就算真的有也没办法,这些话他听见了,不能当作没听到。 被他提起来的时候,男生还在笑,等他一拳打过去,沙发上看热闹的女生们才尖叫出声。 “你是不是......” 在对方说出“有病”这两个字前,陈安生又挥了一拳。鲜血从男生的鼻子里涌出来,一地都是斑驳的血迹。 【作者有话说】 家0就是这样听不得别人说家1不好的一款护夫宝 第21章 21.不要趁我不在招蜂引蝶 这一单送了快一个小时,回到店里的时候林睿娜吓了一跳,“你手上的血......” “不是我的。”陈安生言简意赅地回答,又想到什么,“如果容念来了,不要告诉他这事。” “好,但你这是怎么了?遇到无赖的客人了吗?” 如果要和每个无赖的客人都较劲,陈安生打工赚到的那点薪水甚至不够他赔偿的。但是要直接告诉林睿娜是因为有人意淫容念、把容念想得很不堪,他又说不出口。 林睿娜大概会觉得是他反应过度了。就连骑着电动车回来的路上,他自己也在想,是不是出手太重了?那几个人都鼻青脸肿,连谩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几句随口说出的下流话会换来这么一顿胖揍,几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从未想过。 “就是,客人把话讲得很难听。”陈安生只能这么回答。林睿娜去医药箱里翻出药水,陈安生摆摆手,“我真的没受伤。洗一下血迹就掉了。”  他在出去倒垃圾的间隙里把这事和田宥珊说了,对方正在空调房里打游戏,闻言在手机那头拍手称快,“本来那些人渣就是早晚都会被人收拾的,你只是给他们上了一课。” 第22章 “还以为你会说我太冲动了。” “冲动吗?你吗?”田宥珊觉得很搞笑似的,笑了好一会,“你要是够冲动,就不至于这么瞻前顾后了。还不是因为他们说了你家容念吗,所以你接受不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临走之前,陈安生还下单了涂抹伤处的药物送到那个地址,田宥珊啧啧称奇,“要是我,我就直接不管了,反正是他们先嘴贱的,被揍也是活该。” 远远看到容念要过来了,陈安生匆忙挂断了电话。手上的血迹早就洗掉了,脸上也没挂彩,容念应当看不出异样。 “你怎么了?” “什么?” “一脸心虚的样子啊。刚又在和哪个小三打电话?” 陈安生松了口气,“和进货的老板说事呢,他还别的事,就先挂了。” 他发自内心地不想容念知道这件事。倒也不是觉得容念脆弱到听到那些肮脏话会承受不了,就只是,在容念眼中,他也姑且算是循规蹈矩的优等生,虽然偶尔也会对人恶作剧,也会开玩笑,但怎么都不至于一时气上心头,像个热血初中生一样去和人打架。 不知道要是发现了他不为人知的这一面,容念是否会感到失望,或者觉得他很陌生,很双面人。 林睿娜遵守承诺,果然没和容念提起这件事,就只是和对方低声说笑着,一副很熟稔的模样。陈安生出神地看了一会,又在容念察觉到他的视线前及时收回目光,低头扫描物品条码。 等到他换班了,容念才走过来,把没开封的饮料递到他手里,“明天我就不来等你下班了。” “本来你也不是非要来。” 容念撇了撇嘴,“亲爱的,人家是又要被强迫去参加那种无聊的晚宴了,你都不打算安慰我一下吗?” 真的要算起来,容家父母已经算是最大程度给了唯一的独子自由的,只不过一些重要宴会还是要容念意思意思出席一下,代他们二位与别家社交一下。 容念对此毫无兴趣,但要是完全不参加,父母就会明示要断掉他的生活费。 他没了生活费也能捱一阵时日,但万一陈安生家里要是出了什么紧急事件,急需用钱,他这边又拿不出来,就显得很不靠谱了。 被拿捏到命脉的容念只能换上他最不乐意穿的正装,去走个过场。 以往容念都会带上陈安生一块出席,但陈安生着实不是很适应这种名流富豪齐聚的场面,总会感到不自在,其次也总有人过来打听这是谁家的少爷,明里暗里索要陈安生的联系方式,容念就更不想带上陈安生了。 “要是你想,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容念否决得很快,“亲爱的你只要打完工好好回家就好了,不要趁我不在四处招蜂引蝶。” “......我什么时候那样过了?” 从个人角度出发,陈安生确实不是很乐意参加那种人人都戴着假面虚与委蛇的晚宴,而容念就算独自参加也不至于会整出什么幺蛾子,就只是向对方搭讪的人大概又会翻上几番。 但看容念全然没有要带上他的打算,他也不好厚着脸皮硬提要求。 想到容念不会来便利店里等他,打工的时间就变得无限漫长。林睿娜请了病假没来,陈安生整理着货架上的物品,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容大少爷给他发来的鬼脸。 “怕你太想我了,给你发现新鲜的自拍以缓解思念。” 对方穿着剪裁得体的正装的时候,容貌愈发显得华丽贵气,虽然做着很幼稚的鬼脸,也不影响超出常人的颜值。 陈安生看了好几遍,将这张照片也存进了私密文件夹里,想了想,对着货架拍了一张,“忙着整理货架,没空想你。” 容念立刻发了一连串气呼呼的表情包过来,一个劲地控诉他的无情和冷漠。风铃声响起,陈安生收住笑意,转头招呼顾客,“欢迎光临——” 几个五大三粗的流氓瞪视着他,眼里不无警告,在店里到处晃悠了几分钟,将陈安生才整理好的物品弄得一团乱。 店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见到这阵仗有点忧心,“怎么回事,要不报警......?” “不用了,是我认识的人。” 让店长放心回到杂物间清点物品后,陈安生指了指门口,“店里有监控,你们去外面等我吧。” 混混们哼笑了一声,用力踢了货架一脚,又哐当推开便利店的门,去外头抽着烟等他。 陈安生熟练地整理好了被这些人弄乱的货物,对另一个惴惴不安的兼职生交代道,“我出去几分钟,很快回来。” 他也知道,把那几个人揍成了那样,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他。就算他给他们买了药物,那些人也只会当作是挑衅。 万幸容念今晚有别的事,不会撞见这种场面。 混混们在巷子里等着他,见他孤身过来,还有些不确定,往他身后看了半天。 “没有别人了,就我一个。” “怎么搞的?”为首的人踩熄了烟,“你这么英勇,我都有点舍不得揍你了。” “他们给了你们多少钱?” “问这个做什么,你要给翻倍?” 陈安生摇摇头,“我没有那么多钱。”他只是想知道大概的数额,这些混混通常拿到多少钱,就会出多少力。 以为他在变着法冷嘲热讽,为首的流氓猛地抬手往他脸上招呼,“小兔崽子,给你颜色你真想开染坊了是吧?” 几分钟后,陈安生很守信用地回到了便利店里,店长探出个脑袋看着他,满脸担忧。 “不好意思,店长,我和他们说清楚了,他们不会再过来了。” “哦,哦,那就好。” 其实也不是他说的,而是那几个混混扛不住打,率先向他提议的,“帅哥,以后我们不会,嘶......再出现在你面前了,要不、要不就到这里吧?” 陈安生借着路灯昏暗的光确认了一下几个人的表情,虽然脸肿得都不太看得清了,可目光的确是很诚恳的。 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追着不放,本来他就和这伙人无冤无仇。 “好。” 等到走出便利店,陈安生才看到自己的袖口上溅了几滴血迹,大概是前面巷子里太暗了,没留意到,回到便利店后又忙着工作,也没去注意。 血迹没那么好洗掉,他蹬着共享单车去小超市里买了一块硫磺皂,回家用冷水浸泡了衣服十几分钟,用力地搓揉着,祈祷血迹尽快淡去。 过程里容念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说是快要到家了,陈安生无暇回复太多,匆匆用沾满泡沫的手打了一句“好”,又加速搓洗着衣服。 下次和人打架得收着劲,否则就容易造成这样的麻烦。他原本就怕血迹溅到便利店的围裙上,特意脱了围裙,却又顾头不顾尾,把自己衣服给弄脏了。 然而容念还是回来得比他想象中要快,大少爷光鲜亮丽地捎着缤纷的香水味和应付完人群的不耐在浴室门口站定,见陈安生居然没用洗衣机,而是在返璞归真地在手搓衣服,很是震惊,“亲爱的。” 陈安生没料到容念会逮个正着,他顾着洗去血渍,也没想到应当事先关好浴室门,假装自己在洗澡。 背上冷汗直冒,分明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对不起容念的事,陈安生却在竹马错愕的眼神里感觉自己像是应酬回来,衣服上沾了女人的口红印的丈夫。 而容念就是任凭他再怎么留心,也还是发现了残酷的真相的发妻,此刻人赃俱获,准备要看他如何无力地狡辩。 要怎么糊弄过去,就说是店员流鼻血了,他只是想给对方拿纸巾,结果人家不小心将鼻血蹭到了他的身上? 但是万一容念真的跑去对证呢,那他的谎言就将无从遁形。 “我......” 容念终于还是在惊愕里抓回自己的声音,先他一步开口,“你来月经了?” 【作者有话说】 安生所担心的事:打架打不过()血溅到衣服上会被阿念看出来() 第22章 22.我俩有到这种程度吗? 荒谬感让陈安生暂时失声,如果可以,他应当要撬开容念的脑袋看一下,是多么与众不同的脑回路能让大少爷拐弯到这上面。 “来什么月经?”他倒掉盆里的水,衣服上的血渍已经淡得看不出来了,正好可以拿去晾,也不会被容念发现端倪。“吃饭把油溅上了,机洗洗不掉。” “哦。”容念的语气听起来还挺失望。“之前林睿娜送了我几本漫画,我看里面有的男生会来月经的。” 陈安生一点都不想知道那是什么漫画,他把衣服晾好,“少看点漫画吧,脑子都要看坏了。” 容念还跟在他身后,犹不死心,“真的啊,有些男生本来也是正常的,但是要是喜欢上另一个男生,就会忽然长出......” 陈安生忍无可忍,利落地将晾衣杆架在容念脖子旁边,“去洗澡,不然我开枪了。” 第23章 大少爷嘟囔着“安生好残忍”进了浴室,陈安生又上下检查了一遍,确保自己身上没有别的伤疤,松了口气。 林睿娜爱看的那种漫画,他也曾找来看过。并不是出于兴趣爱好,而是想看看别人在喜欢上同性之后,都会有些什么样的发展和前景。 漫画把现实里尖锐的成分美化得很圆满,通常只要一方表明了心意,另一方就会顺理成章地接受,而后就水到渠成地成为同性情侣,周围的朋友亲人甚至还会送上诚挚的祝福,顺遂得仿佛这两人天生就该在一起,就该被大家所羡慕、祝贺,没有除此之外的第二种结局。 他知道那绝不会成为现实。只是偶尔他也会多看几眼,骗一下自己,而后又在迅速的清醒后点击右上角的叉将它关闭。 容念洗完澡出来,等雾气散尽,陈安生拿着睡衣进了浴室。正要抬手拧开花洒,肩膀蓦然传来一阵剧痛。 他吃力地将胳膊放下去一点,疼痛有所缓解,但只要再次举起来,疼痛就会变得剧烈,大概还是在打架时不小心伤到了。 忍耐疼痛对他来说没有那么困难,他最终还是打开了蓬头,下一个难题又出现了,沐浴露洗发水都放在比蓬头更高的地方,要把手臂抬到那里,势必会痛得很厉害。 但不用沐浴露洗澡又不习惯,陈安生咬着牙,抬起手,肩膀处重击似的痛感让他不自觉地松了手,沐浴露、洗发水连带着架子上的其他物品咣当几声掉在地上。 “怎么了?”容念在外头问,下一秒就直接开了门进来,陈安生下意识垂下手,遮挡住自己险些起反应的关键部位,“没事,一时没拿稳。” 说话间肩膀又泛起隐痛,容念这种时候倒是很敏锐,看他表情就知道不是没事,“弄伤了?我来帮你洗。” “不用......” 大少爷的话语只是陈述,而非征求他的意见,过来拿过花洒,前面倒还是正儿八经帮他洗的,只是几分钟后,对方的手又不老实了。 在对方闯进来那一刻,陈安生就预见了容念会这么做,要反抗的话,肩膀可能会更疼。 他力气不如容念,更何况容念帮他做这种事的时候,他并非不享受,索性就半推半就,由着容念动作。 “你是怎么弄伤的?” “嗯?” “肩膀啊,为什么会弄到?” 容念要是去当法官,搞不好三两下就可以把嫌疑人的真话套出来。陈安生一面忍着声音,一面艰难地回答,“就是,在便利店......搬了重物......” 说话间容念忽然加大了力气,陈安生猛地躬下身,狼狈地求饶,“阿、阿念......!” 容念就像是不会控制力道一样,没两下陈安生就交代了。 隔着水雾,他看不清容念的表情,只庆幸容念同样也不会看到他现在的表情。 着迷的、渴望的、毫无尊严可言的,每个处在暗恋中的人都会露出的表情。 总归是洗完了澡,容念去医药箱里翻出喷雾,给他肩膀上喷了好几下,又力道适中地抹开,“好点了吗?” “啊,嗯。” 喷完药容念就不理他了,躺到沙发上去玩手机。陈安生能感受到容念此刻并不高兴,但原因是什么呢? 他也拿起手机,发现田宥珊二十多分钟前就给他发了消息,刚好是容念洗完澡出去的时候。“完了,我不小心把你和别人起冲突的事告诉巨婴了......对不起啊安生,我不知道你没告诉他。他好像很生气?” 跟在消息后的,是几个搓手滑跪的表情包。 他回了田宥珊“没事的”,有些意外于容念竟然没贸然发脾气,只是用这种半赌气的方式向他示威。 “阿念。” “干嘛?” 陈安生斟酌着措辞,“我没把和别人起冲突的事告诉你,是......不想你担心。” 也不算百分百的谎言,他确实也怕容念会大惊小怪地让他请上一周的假,在家里休息,但是更怕的是容念会认为他的行为不妥当。 “无所谓啊。”容念还是维持着那个懒洋洋的躺姿,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滑动着手机屏幕。“不就是和人打架了也不告诉我,还得让我从别人那里知道你的事吗?” 完全就是生气了,陈安生连忙放下手机,望向竹马。“阿念......” “别叫得这么亲密,我俩有到这种程度吗?” 明知道这是容念一时生气才脱口而出的赌气话,没含有多少真心实意,陈安生也还是有半分多钟都没能说出话来。 这会就只是隐瞒了容念自己和别人打架的事而已,都会得到竹马这样淡漠的反应,倘若有一天容念知道了,他瞒着对方的绝对不止这么点小事呢? 那容念会怎么做? 他脑海里想法涌动,像块木头一样无措地杵在那里,一时连辩解都没能说出口。倒是容念半天得不到回应,侧头看了他一眼,瘪着嘴坐了起身,十分委屈,“你和姓田的那么亲近,什么事都告诉她,我还不能生气了?” “可以。”陈安生垂着脑袋,温顺而沮丧,不作任何抵抗,像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训话的小学生。 “你把自己弄伤了又不吭声,问你你也不说实话,我还不能生气了?” “......可以。” 容念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一副霸气妻子拷问出轨丈夫的态势,“那你以后应该怎么做呢?” 肩膀搽过药的地方热辣辣的,那是容念为他上的药物在发挥效用。陈安生思索片刻,“以后打架了,都要告诉你?” 容念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来可以排除掉一个错误答案了,陈安生努力思考着,“打架之前,先发信息和你说一声?” 大少爷被气得不轻,好一会没说话。正当陈安生费劲巴拉地揣度正确答案时,容念开了金口,“你就非要和人打架不可?遇到困难了,挨人欺负了,就不能找我帮忙吗?” 可是你也不可能一辈子都跟在我的身边,也未必愿意一辈子帮我的忙,陈安生在心里想。他没说出口,因为容念现在多半不想听这样的实话。 “我会的。”他口头上这样对容念保证。 得到他这句话,大少爷脸色总算好看了一点,拍拍沙发示意他坐过去,又恢复了惯常的黏人模式,伸手搂住他的腰身。 “我们俩都这样了,还有什么话你不能直接对我说的吗?”容念的暴雨阵势过去,就开始给他喂具有迷魂作用的精神甜枣。“不管你说出什么样的话,都不会影响我们俩的关系的。” 这句赦免很像那么一回事。陈安生也情愿自己天真一点,在虚幻的甜蜜里,为了这句“我们俩”而得意忘形一下。 只不过,要是他真的把这句话信以为真,什么都对容念和盘托出了,到头来懊悔的只会是他自己。 他还没有天真到那个境地,因为他比谁都要更清楚,容念的雷区是什么,不能踩的线是什么。 也正是由于他一直以来都自觉地在界限另一端守住底线,他才能够如此安全地待在挚友这个位置。 假期不知不觉就结束了,也许是由于两人早就适应了大学生活,也许是由于课表和其他行程都排得比较满,新学期意外地过得很快。学期过半,陈安生再次在征文比赛里得了大奖。 顾虑到先前容念那种一言不合就黑着脸摔门走人的情况,社团里的大家已经不大敢提议再办什么庆祝局了,都怕会出让大少爷心情不好的新状况,就只是简单地从小卖部买了许多饮料来,在社团的活动室里一同为陈安生送上祝贺。 一片祝贺和欢呼声里,角落里轻蔑的冷嗤就更为明显,“搞笑,又不是在拍电视剧,还能次次都得奖,谁知道是不是走了后门啊。” 陈安生放下橙汁,望向戴着酒瓶底一般厚的高度近视眼镜的社团学长。学长入社三年,别的本事没有,就只在背后议论人这块有丰富经验,不是一两回被抓包,但屡教不改。“您刚才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学长推了推眼镜,擅长惹事的人通常还擅长狡辩,“就是觉得学弟你运气很好,可以一次次获奖。” 这种级别的征文比赛,很难靠所谓运气一路登顶,要是本身没有实力,天大的运气也白搭。学长话里有话,陈安生能听出来。“那希望学长下次运气也可以这么好。” 学长怒气冲冲踹翻脚边凳子,离开了社团教室。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拍拍陈安生的肩膀,要他别往心里去。 陈安生不在意。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自己做不到,就会疑心别人的成果也是靠运气、靠后门得来的,好像这样想才能安顿好他们无从安放的嫉妒心,这样想才能把一成不变的现状包上一层生不逢时的外衣,用以自我抬举。 反正他知道自己不是靠运气,社团里的人也都知道,那就可以了。一两个人的个别看法,不至于会影响什么。 直到他在社团里专用的那台电脑忽然被黑,里面存储的好几篇文章都不见了,陈安生才重新想起这位学长来。 第24章 监控被人动过手脚,恰巧缺乏前一晚的影像。思虑再三,陈安生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容念。 容念找到专业人士,恢复当天的监控,果不其然看到半夜潜进社团教室做手脚的学长。确认罪魁祸首后,容念没有耽搁,很快向校方举报了这件事。学长受到不小的处分,还被广播通报批评,要大家引以为戒。 恶有恶报,陈安生并不感到同情。如果学长自己不做这种事,也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下场。容念处理得很好,每项动作都在规范里,倒是有点令他感到意外。 但容念本就什么都能做得很好。只要容念自己愿意。 陈安生抓紧间隙,将几篇被删除的文档凭借记忆重新打了出来,在好几个文件夹里都存了档,防止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随后就被文学社社长从热闹的教室里喊了出去。 对方神色凝重,和他说话前左右环顾,像是很怕被谁听见。陈安生脊背笔直,预感率先透底,告知他接下来听到的大概率不会是好话。 “安生,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一下......学长只是被处分,没有被开除,可是他已经两个多星期没来学校了,电话也打不通。或许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第23章 23.就这么喜欢我吗? 担任过班长的陈安生对“告状”这种事并不陌生。同学之间闹了矛盾,又不想或者没勇气告诉老师,就会找到他这里来。 “班长,同桌把我的橡皮弄烂了,还揪我的马尾辫。” “班长,今天隔壁班的人在走廊上踢了我一脚,把我小腿都踢青了。” “班长,张小伟在黑板上乱涂乱画,我刚擦掉他就又画上去了。” “班长......” 告状的情况大多数属实,但偶尔也会出现冤枉人的状况,比如有人怀疑班上的贫困生偷了他的钱包,一个星期后自己在储物柜里找到了;也有人以为是谁推了他一把,才摔到地上的,查监控发现是他自己绊到桌腿摔倒的。 陈安生通常都能处理好所有的告状,尽可能不给老师增添额外的工作。很偶尔的,也会有人来和他说容念脾气差、不搭理人这类的,不过因为这确实不是能够处罚的错误,陈安生就会私下多叮嘱容念几句,让他不要总对大家摆臭脸。 “可是我和他们就是不熟啊,为什么非要搭理他们?我只和安生你一个人玩就够了呀。” “别人和你说话的时候回应一下,是最基本的礼貌。” 容念虽然不大情愿,看在陈安生为难的份上,也会稍微改变一下自己对他人的态度。 下午他恰好没课,社长还在等待他的回答,陈安生给容念发了条信息,“我去处理点事。” 破天荒的,容念没有非要问他和谁去哪做什么,只是发了一句,“要帮忙吗?” “不用,我可以处理好。” 陈安生的处理方式,就是直接和社长一块去找那位学长。 要是他告诉社长,容念固然是大少爷,有时也存着孩子心性,但无论如何都不至于会因为这种事把学长陷于险境里,社长多半不会相信,只会觉得是他和容念关系好,所以做这种不靠谱的熟人担保。 容念不在乎旁人的目光和想法,就算被造谣得再厉害估计也不会往心里去,陈安生却不希望有任何没发生过的坏事被安到容念头上。 社长虽然没挑明,话里话外却都在推断是容念背地里对学长做了什么手脚,导致学长不能来上学了。这种平白无故的揣测令陈安生感到不舒服。 他们打了好几次学长的电话,对方都没接听,在群里问有没有和学长相熟的人,得到的也基本是没什么人愿意和学长有过多来往的答复。 宿管倒是说了,这个男生之前有出现过在网吧通宵打游戏,彻夜不归的情况,陈安生查了一下附近的几个网吧地址,逐一寻了过去。 最终,在一家烟雾缭绕的网吧里,他们找到了戴着耳机狂敲键盘,嘴里不干不净地放着脏话的学长。 显而易见,对方要么是觉得先前的通报太丢人,干脆不想回学校了,要么就是觉得反正都被处分,就自暴自弃地摆烂了。陈安生将学长所在的位置告知了对方的辅导员,和社长一起往回走。 社长在和陈安生一起找人的途中就已经猜到个七八分,知道大概是自己误会人了,可是电视剧里都是那么演的,有钱人只要看不惯什么人了,就会采取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来让对方生不如死。他也只是担心那个学长真的出什么事。 “对不起啊,安生,是我误会容念了......” “没关系,现在确认了学长是什么情况,你也放心了,这样会比较好吧?” “嗯。” 陈安生看了看手机,两个多小时里,容念居然没有连环电话轰炸,没有发消息问他事情怎么还没办好。正想着这家伙是不是回到租的房子里睡觉去了,肩膀上就传来熟悉的重量。 “办完事了吗,大忙人?” 对容念总会神出鬼没地出现这种事,陈安生逐渐习惯了,“你从哪冒出来的?”他忽然想到一个荒谬的可能性,“你不会一路跟着我们——” “对啊。”容念承认得既坦荡又光荣。“不然要是亲爱的你悄悄去出轨了怎么办?” 还想着这家伙是变成熟了,懂得给他信任和空间了,结果根本没改正嘛。应该要训话几句的,可是他却不合时宜地感到有点高兴,可能是被太阳晒傻了。 “你打了伞的吧?别一会晒黑了。” “我晒黑了你就不爱我了吗?”容念挂在他身上嘀咕,又自顾自地否认,“才不会呢,你明明就很爱我,知道我被冤枉了,就要为我正名。就这么喜欢我吗?” 陈安生耳朵泛热,刚想辩驳几句,手机震动起来,是宁沉打来的。 他下意识划掉了电话,容念伸手要捞手机,“谁的电话,为什么不敢接?” “骚扰电话,问我要不要买房的,打了好几次了。” 容念当然不会被这么骗过去,“那你现在回拨给他。” “拨什么,话费很贵的。” 等回到租处,容念打开电视看卡通片了,陈安生才回到房间给宁沉回拨,“不好意思,前面容念在旁边......” “我懂我懂,正是干柴烈火柔情蜜意的时候,真羡慕啊。” 宁沉打过来肯定不会是为了和他闲聊,陈安生岔开话题,“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一到假期我们酒吧的人手就不够,上次暑假期间快忙死了,现在寒假也快到了,经理想招几个兼职。这里薪资挺不错的,就是对样貌气质的要求比较高,我想问你要不要来试试?” 陈安生知道那个酒吧给的薪资还算优渥,也是宁沉之所以在那里一直工作的重要缘由之一。他有点心动,“但是,我要先和容念商量一下......” “哈?连这种事他都要管吗?”宁沉咋舌。“他只是你的竹马,又不是你老婆。” “也不算管吧。”就是要是他没有和容念说一声,就自己做决定去酒吧当服务员,容念肯定会不高兴。“谢谢你把这样的机会告诉我。” “嗯,那你想清楚之后和我说,要来面试的话,我提前和经理打声招呼。” “好。” 陈安生没锁门,走出房间时毫不意外地看到站在门口聆听的容念,能做到只偷听不闯门而入也很不错了,他抬手揉了揉竹马的脑袋。 “有个认识的人给我介绍了一份寒假兼职......” “谁啊?”容念不满地抓住他的手,“还得避着我才能打电话?” “是怕影响你看电视。”陈安生面不改色,带着大型挂件进入半开放式的厨房,洗干净榨汁机,从冰箱里拿出水果给容念榨果汁喝。“是在酒吧的兼职,做服务生......” “你先别急着贿赂我。”容念把他拧开的水龙头关上,“你不会真的有考虑要去做吧?” 陈安生有点意外,他以为容念会老大不高兴地勉强同意的,“怎么了,那个酒吧是正规的酒吧......” “再正规的酒吧也会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客人啊。万一你整天被揩油怎么办?” 橙子还拿在手里,陈安生哭笑不得,“我是什么香饽饽吗,谁看到都要摸一把?而且,如果真的有那种客人,是可以直接把他们请走的。” “为什么非要去这种地方打工呢?”容念俯视着他,不无困惑,“如果你缺钱,可以直接跟我说的。我又不是不能借给你。” “那不一样。”他有手有脚,自己就有赚钱能力,没到什么事态紧急的地步,肯定不可能从容念这里拿钱。这种高薪资的兼职他一直想找,挣来的钱可以自己攒一部分,另一部分寄给常年在外打工的父母,也算是聊表孝心。 “有什么不一样?你要开口的话,我可以给你更多。” 清楚容念绝没有额外的意思,就只是确实不想他去酒吧打工,在这里换着法子百般阻挠而已,自尊心也还是微妙地被刺痛了一下。果汁没法榨下去了,他把水果放进果盘里,推开容念,“我先去洗澡了。” 第25章 容念家里很有钱,他一直知道的。与之相比,他家虽然不能算是贫穷,却也是很普通的家境,真要遇上什么大事了,未必有能够救急的存款,容念也是知道的。 所以他以为容念能够理解他这种迫切想要赚到更多钱的心情。他也以为容念不会阻拦的。 洗完澡出来,容念就站在浴室门口,神色纠结,估计是在他洗澡的过程里独自想了半天。 “你想去做那份兼职的话,就去做吧。”大少爷思考的时候习惯性撩起半边头发,露出艳丽的眉眼。“刚才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他看着容念。 容家把这个唯一的孩子养得很娇贵,大部分时候,都是别人在向容念道歉,即便自身未必一定有错处,但总不能怪到小少爷身上。 所以某种意义上,容念的道歉也很金贵,很稀缺,可他并不是为了这金贵和稀缺才原谅容念。 他本就很难真正去生容念的气,既因为他足够了解容念,知道对方本意不坏,也因为他喜欢容念。 喜欢到不想要争吵,不想要计较。只要容念拿出一节台阶,他就会顺着下地,与容念重归于好。 【作者有话说】 容念每天:哎,我家安生就是这么爱我,我有什么办法?真没招了(摊手 第24章 24.你还可以考虑色诱 陈安生最终还是应下了宁沉介绍给他的活,能有一份薪资高出平均水平的兼职当然是好事,既然容念不再反对,他还是想试试的。 每逢放假,容念都会赖在床上睡懒觉,大少爷美其名曰是美容觉,不到中午十二点绝不起来,冬天比夏天更甚。 宁沉把酒吧的地址发来,陈安生没有立刻出门,而是先将当天要给容念吃的饭菜都做好了,放进保鲜盒里,在冰箱上贴了便签纸说明了加热方式,这才搭乘公交前去酒吧面试。 说是面试,其实也没问什么正经问题,如宁沉所说,这份兼职对样貌的要求比较高,也可以说是只看重这个,他在位置上坐下没几分钟,经理就让宁沉带他去休息室换工作服。 他和宁沉先前聊天时并不知道彼此的确切长相,只是从共友田宥珊那里得知对方长得很不错,现在近距离见到宁沉真人,才发觉对方长得异常漂亮,柔顺的偏长黑发在脑后束成半散乱的马尾,气质看着有些柔弱,只一张嘴才恢复到他熟悉的那种外向状态。 “你长得比宥珊描述得还要帅很多耶。”宁沉从柜子里翻出全新的工作服递给他,“有这么一张脸,用得着暗恋吗?” 线下公然聊这种话题让陈安生有点不适应,但宁沉看起来兴致勃勃的,他只能说,“容念不是那种只看脸的类型。” 毕竟大少爷每天只需要照镜子就可以一饱眼福了,不用非得从对象身上寻求满足。 “是吗?”宁沉上下端详他半天,“其实你还可以考虑色诱的,没想过吗?” “啊......” “开玩笑的,安生你看着也不像会色诱人的类型。”宁沉结束了闲聊,带着他在酒吧里走上一圈,熟悉各个包厢的位置,又把菜单给他讲解了一遍,点什么品类的酒和菜式对应要给客人什么样的vip升级额度,遇到找麻烦的客人要怎么应对,以及对菜品不熟练的时候该找谁来帮忙,全都详尽地告诉了他,一点没有前面和他开玩笑时眼波流转的不正经模样。 陈安生拿出事先带好的小本子,认真记下了所有的事项,白天酒吧里客人没那么多,其他服务员可以应付得过来,他就在一旁默记着细节。 宁沉刚从一桌客人那拿到小费,心情很好,又给他说了点讨顾客开心的诀窍,看到那种看起来就很有钱的客人,可以适当地恭维几句,服务态度到位一点,基本上就可以拿到小费。 “像那边那位大叔,已经六十多了,但我坚持喊他哥,夸他年轻,他一给小费就特别大方的。” 陈安生顺着宁沉所说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一位头发几近花白,穿着羽绒服的男人,手机拿得离眼睛很远,要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楚屏幕上的字,脸上皱纹遍布,在平日里多半只会被别人喊叔叔、伯伯之类的称呼,也就只有宁沉可以落落大方地喊“哥”。 有些小费确实该进到宁沉口袋里,陈安生认同且佩服。 好在他也算是比较擅长社交的人,按宁沉教的诀窍说几句好听话,就会有人把小费塞到他胸前的口袋里,某种时候还会捎上一点暧昧的意味,塞钱的同时顺带在他胸前抚一把。 陈安生每次下意识想往后退,又连忙稳住了,面色如常地道谢,端着餐盘回到后厨。目睹他一刹那窘迫神色的女服务生被逗乐了,“安生你啊,有点太保守了吧。” 其实和保不保守关系不大,他就只是不习惯和容念以外的人有过密的肢体接触,会本能地起鸡皮疙瘩。 “人家给的小费里,也是包含了能对你稍微动手动脚的费用的。”女服务生看起来年纪不大,对他说话的语气却像是饱经世事。“只要不算特别过分,你就看在钱的份上忍耐一下吧。” 陈安生虽然应了声,也还是减少了对客人的恭维,避免对方给小费时又顺带着上下其手。 天色渐暗,客人越来越多,幸而陈安生用了半天多的时间就熟练起来,迎接客人擦桌子收拾餐具都很利索。 他有好一会都没看到宁沉,四处一看,才发现宁沉被其中一个卡座里肥头大耳的客人拦住了,大概是要宁沉陪着喝酒摇骰子。 醉鬼嗓门都很大,整个酒吧的人都望了过去,宁沉神色未变,只是拿起对讲机,把经理喊了过来。 那位客人不依不饶地扯着宁沉的袖子,陈安生原本想过去帮忙解围,结果下一秒宁沉就举起了水杯,猛地将水泼到了对方的头上。 在客人气急败坏地打算动手前,经理及时带着保安走了过来,脸上赔着笑。 看起来是不需要他出面了,陈安生停住脚步。一旁的服务生走过来,告诉他包厢里有客人点名要他去开酒,陈安生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推开门,沙发上穿着卫衣的人美貌非常,不是容念又是谁?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得不说,看到是容念,他瞬间松了一口气。虽然只是被点名开酒,但看到前面那个场面,他不免担心包厢里的客人会不会也让他坐下一起喝之类的,又或者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在你对着别的客人笑容满面的时候进来的。”容念拍拍沙发,示意他坐下。“我买了最贵的那款酒,他们说可以让你在包厢里陪我待半个小时。” 知道就算这会让容念把酒退掉,对方多半也不会同意,可能还会因此闹脾气,陈安生放弃了抵抗,在沙发上坐下。 一直忙着的时候也没感觉怎么样,等这会停下来了,才忽然感觉腰背酸痛,比在便利店里做兼职要累不少,果然天底下没有白掉的馅饼。 “那,这半小时要我陪你做什么?” 他身上穿着工作服,端菜倒酒的过程里不免会溅上污渍,在距离容念十几公分的位置坐着,免得把大少爷的衣服也弄脏。 “你先躺下来。” 陈安生筋疲力尽,基本上容念说什么他就照着行动,不明所以地在竹马的膝盖上躺下了,“然后呢?” “然后闭上眼睛,好好休息半个小时。”容念也不点歌,整个包厢里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声音,容念的声音,还有陈安生自己的心跳声。“这是命令。” 宁沉和其他服务生还在外面忙活,他却在这个包厢里偷懒,陈安生有点过意不去。 然而要他很有骨气地起身,离开容念回到嘈杂的大厅里,他又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容念果真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玩着手机。一阵倦意袭来,陈安生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时包厢里光线很昏暗,大概是容念调过的,陈安生怕睡过头了,又怕自己把容念的大腿都压麻了,“半小时过了吗?” “没有,还剩一分钟才到。”容念把自己手里的气泡水递到他嘴边,“这份兼职这么累,你还要做吗?” “挣钱哪有不累的。”陈安生喝了几口,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还好头发没怎么乱,“那我先出去了,你要等我下班吗?” “嗯。”容念瘪了瘪嘴,“我再买一瓶酒,你可以提前下班吗?” “......别买了,你又喝不了酒。” 陈安生从包厢里出来,正碰上神色戏谑的宁沉,他不由得磕巴了一下,“啊,那个,因为容念他......” “感情很好嘛。”宁沉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监控里都看到了,大家都羡慕死了,有个大少爷竹马可真好啊。” 陈安生面上发热,“要是不合适,我会叫他下次别来的。” “别,有什么不合适的?他可是今晚消费最多的顾客,经理说了,如果你想,这会就可以下班了。” “我没关系......” “没事的。”宁沉扯掉橡皮筋,过肩的长发散落下来,被走廊的灯光烘托得像一个精美的瓷娃娃。“安生,我说话直,你别介意,我觉得你其实不是很适合做这份兼职。和这些五花八门的客人打交道,你觉得很累吧?而且你家大少爷也会担心,酒吧毕竟和便利店之类的都不太一样。” 第26章 陈安生停住脚步,看到容念大老远的找过来,他是隐隐有点纠结,他这样折返倒无所谓,但容念本不必这么折腾,归根结底还是放心不下他,怕他在酒吧里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人。 他自己得知容念去酒吧时也很担忧,不应当反过来让容念也处在这种忧虑里。 “今日份的薪资会结算给你的,很谢谢你跑来帮忙,不过以后你还是做回那种安稳一点的兼职会比较好吧?” “好的。”陈安生换回常服,“但是你......” 他只是做了一天兼职,都能感受到各种客人有多不好应对,那一贯在这里工作的宁沉呢? “我习惯了。”宁沉眨了眨眼,“而且有保安有经理在呢,他们也不能真的对我做什么。” “嗯,那,要不要我再帮你问问,看有谁想做这份工作的......” “不用,经理自己也会看着招的。”宁沉挥挥手,“你快走吧,别让那个容什么等你太久了。” 陈安生在宁沉的催促里回到包厢,容念一看到他就站了起来,像迎接主人回家的大型犬,“下班了吗?” “嗯。”他下意识摸摸容念的脑袋,“我之后还是继续在便利店打工吧,酒吧不是很适合我。” “也好。”容念由后抱住他,重量一下子叠加到他身上,但陈安生并未因此感到加倍疲惫,反而只觉安心异常。 第25章 25.离家出走 想着走之前和宁沉打一声招呼,环顾一圈都没看到人。陈安生点开打车软件,大少爷肯定不愿意坐又拥挤又闷的公交车或地铁,附近的车最快也要五分钟才能赶来,只能等一下。 容念依偎在他肩膀上,陈安生熟练地给竹马顺着毛。一旁的巷子里传出什么动静,陈安生警觉地转过头,一瘸一拐走出来的人,正是他方才没找到的宁沉。 “怎么回事?” 宁沉鼻腔里涌出血来,很随意地抹掉了,“没什么,找不到我爸,就来找我了呗。” 对方轻描淡写,陈安生依旧听出端倪,“你爸惹上什么人了?” “高利贷。”宁沉简洁地回答,对着玻璃窗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又准备回到酒吧里。 “等一下,你晚上是回家还是回哪里?那些人不会去蹲点吗?” “会吧,反正也不是没试过。”宁沉看了一眼陈安生背后的容念,对方神色不善地瞪着他,满脸都写着“赶紧滚”。 小时候在道路两旁碰见乞讨的老人,父母总会将硬币放到陈安生手里,让他去放到乞丐面前的破碗里。 “能帮则帮吧,这世道,谁都不容易。” 如果宁沉是他不认识的人也罢了,到底是聊过一阵子天,对方又主动给他介绍了酒吧的这个兼职,虽然做下来才觉得不合适,但是他明知道对方继续回家可能会有危险,还置身事外,恐怕不是很应当。 父母虽然忙于工作,却并未疏于教育,总会告诉陈安生,怎么做是对的、正确的,怎么做是不对的。现下在家庭教育里形成的世界观自动发挥效用,让陈安生认为不能就这样当作没看到宁沉的窘状。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要不先来我们家躲几天?” 话音未落,容念就猛地从他身上弹开,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宁沉衡量了片刻,“行,那我把这几天的住宿费转给你。” 其实话刚问完,看到容念的表情,陈安生就有些后悔了。可是放高利贷的人向来粗暴野蛮,讨债的时候不择手段,万一就让宁沉这么回去了,要是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宁沉身材本就偏瘦弱,肯定是扛不住打的。抱着春游秋游夏令营时期对班上每个同学的动向和安危都负责任的心情,陈安生在衣柜里给对方翻找出几套睡衣。 一路上容念都没有说话,回到住处也自顾自进浴室洗澡了。宁沉给陈安生转了账,“确定我可以住这里吗?” “嗯。”就算再怎么纠结,已经把人带回来了,没有反悔赶出去的道理。 容念洗完澡就回房间躺下了,陈安生试着摁下门把,发现对方把门反锁了,全然是拒绝沟通的状态。他叹了口气,回到客厅里,等宁沉也洗好出来了,自己才进去洗。 宁沉很自觉,抱着被子就在沙发上躺下了,陈安生回到自己的房间,决定等明天宁沉出门了,再和容念谈一谈。 由于酒吧离得比较远,宁沉起得很早,陈安生给对方准备的都是一次性的洗漱用品,宁沉用完还知道放在没那么显眼的位置,免得触了大少爷的霉头。 陈安生烤着面包,听到容念房间里传出动静,有些意外,这会才上午九点半,容念居然就醒了吗? 十几分钟后,容念开了门,身上穿的已经是外出的衣服。 “阿念......” 容念连早餐都不吃了,把拖鞋换成运动鞋,“你要带人回来住也可以,那我就回我家住了。我不想和陌生人住一块。” “宁沉只是晚上过来睡几天,白天他都不在......” “陈安生。”容念鲜少这样直呼他的大名,“这是我和你两个人的房子,不是什么酒店宾馆。” 门砰一声关上,陈安生将烤好的面包封上保鲜膜,也回房间换衣服。 刚刚有一瞬间,他竟然卑劣地在因为容念的说辞而感到高兴。这是他和容念两个人的房子,所以容念不愿意有第三个人住进来,哪怕只是短暂的几天。 即便如此,要让他为了照顾容念的心情,就出尔反尔让宁沉别再来住了,他也不太能做到。 目前只能等宁沉住完这几天离开了,再去把容念哄回来。 和他一同在便利店打工的林睿娜见容念居然一整天没来,还挺惋惜,“咦,容念今天不来了吗?” “是啊。” “唉,真可惜,我还等着和他聊我上次借他的漫画呢。” 只要说句“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聊”当作对林睿娜的安慰就好了,陈安生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没头没尾地开口,“比起看漫画,阿念更喜欢打游戏。” “啊,真的吗?” “嗯,他会开始看漫画,是因为我有段时间喜欢看,他觉得好奇,才跟着我一块看的。” 林睿娜眨巴着眼睛望着他,陈安生这才惊觉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说这些给林睿娜听是做什么呢,炫耀容念和他更熟悉,他更了解容念吗? 明明他知道林睿娜对容念有好感,也知道暗恋一个人有多辛苦。 “......对不起。” “嗯?为什么突然说对不起啊?”林睿娜笑起来,“从你嘴里听到容念的事,感觉还挺有趣的呢。再多说一点嘛。” 直到便利店关门,容念都还是像人间蒸发一样,没有任何消息。陈安生回到住处,宁沉在楼下等着,脸上没添新伤,大概躲避是有用的。 “你家大少爷呢?” “他......回自己家住了。” “有钱就是好啊。”宁沉感叹,“想住哪就住哪,不愁无家可归。” 等宁沉进浴室洗澡,陈安生才摸出手机,田宥珊给他发了个截图,是容念发的朋友圈,拍的是游戏机的画面,估计在外面哪个游戏城打游戏。 底下田宥珊评论了一句,“安生不要你了?” 容念很快回复,“别跟我提他。” “他怎么会这样讲话,你俩又吵架了?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陈安生简洁地说了宁沉被人缠上,暂时来他家避险,以及容念因为无法接受而回自己家住的情况,田宥珊听得直咂嘴,“这家伙简直是个毫无共情能力的小学生啊。” “那倒也不是......” “行了,安生妈妈,不要无条件维护你家大魔王了。”田宥珊话锋一转,“我帮宁沉看看有没有更适合他住的地方吧,他现在租的房子本来也是我帮他找的,没想到这么快又被那群人发现了,他也没跟我说。” 挂断语音通话,陈安生下意识点开朋友圈,却发现拉到一天的最底下都没看到容念发的那一条。 是特意把他屏蔽了吗,因为还没消气? 田宥珊效率很高,一下子就帮宁沉找到了安全系数相对要高一点的另一个小区,相对的租金也会高一些,不过还在宁沉能够接受的范围里。 搬完家,宁沉拍了张照发给陈安生,“谢谢你这几天的收留,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没什么,你也给了住宿费了。” “不是指这个,是说我害你和大少爷冷战了。” “......” 容念这几天的确既不回他的消息,也不接他的电话,倒是一个劲地在发朋友圈——无一例外,还是都屏蔽了陈安生。 田宥珊前面还一条条地截图吐槽,后面也心累了,“行了,快把大魔王领回家吧,这家伙简直把朋友圈当私聊一样在发了。” 找容念很简单,因为对方每隔半小时就发一条带定位的动态,田宥珊扔截图的时候都无语了,“又不是环游世界,有必要吗?” 第27章 陈安生知道,这是容念一直在等他找过去。生他的气、屏蔽他是一回事,不想让他担心,想被他尽快找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他对田宥珊说他觉得这样一边置气一边报平安的容念很可爱,田宥珊绝对会打个寒噤,认为他疯了。陈安生循着动态的定位,在一个公共球场找到了容念。 大少爷一眼就瞥见了他,却偏偏不和他打招呼,只继续和球友们打着比赛。陈安生坐在一旁的长椅上,背上的背包里装着干净的毛巾,不冰的矿泉水,还有酒精湿巾。 虽然是冬天,运动起来也还是容易出汗,但这种背心短裤的搭配一旦吹到风就容易着凉了,所以陈安生还额外带了可更换的衣服,外加一件外套。 等容念终于打过瘾了,他才迎上去,先等着容念把湿透的衣服换了,又给对方披上外套,拧开矿泉水。 球友们羡慕得直起哄,“嫂子也太贤惠了,容少爷命真好——” “别乱说。”容念笑着举起矿泉水瓶,作势要扔他们,等转回头时又敛去了笑容,“狐狸精搬走了吗?” “嗯,他找到了新的住处。” “以后还会这样随便带人回家吗?” 陈安生想说这不算随便带人回家,属实是情况特殊,不然他比容念更不愿意把外人带回他们俩的住处。 但那样讲了,容念多半会听到一半就直接把他披上的外套随手一扔,气呼呼地拦出租车走人。 “不会了。”容念额角还留有汗珠,陈安生抬手替对方拭去,“那是我们俩的房子。” 如愿以偿得到了满分回答,容念很满意,天知道他这几天过得有多煎熬,每次发一个新定位,都在用眼角余光打量四周,等待陈安生出现。 想着陈安生怎么还没找过来,做什么都变得了无生趣。总在想“再给这家伙最后一次机会,再不找过来就真的不和好了”,而后就给了陈安生百余次机会。 但至少陈安生还是知道珍惜机会的,容念走了几步,猛地跳到竹马的背上,被对方稳当地接住了。 【作者有话说】 容念:再给安生亿次机会,就亿次 第26章 26.再亲一次 陈安生对过生日这种事没什么特别的执念,过不过的,日子也是照样过。 但容念是绝不允许他平淡地度过任何一个生日的,每次都要包个餐厅之类的,帮他大肆庆祝,就好像他的出生和存活是件多么了不得的事一样。 “亲爱的这次生日想要什么礼物呢?”容念手脚并用地缠着陈安生,在选购礼物的界面划拉着,被剥夺了生日当天的打工权和自由活动权的陈安生想了想,“我们去游乐园玩吧?” 其实他真的没什么想要的,非要说的话,只要是和容念在一起度过开心的时光,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但不知道大少爷是怎么理解他的意思的,陈安生原本想着是两个人在人堆里也可以玩得很高兴,结果容念还是不由分说地包了场。整个游乐园里除了基本的员工,没有别的游客。 清净当然是很清净,只不过人影稀少的游乐园看着还是有点诡谲,像什么恐怖片的开头。 容念兴致勃勃地挑了个猫耳朵的发箍给他戴上,他也顺手拿起同款发箍戴到容念头上。饰品摊的附近就是个拍照小馆,容念拉着他掀起幕布,和他拍起了大头照。 大头照机器自带美颜效果,两个人的眼睛大得夸张,皮肤也白得过分,再加上各种细碎的贴纸,已经不是好看不好看的范畴了,只能说像刚抵达地球,还不懂得伪装自己的外星人。 容念倚着他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身,“什么啊,还想留作纪念来着,但这明明就是黑历史嘛。” 陈安生仔细地用小剪刀修剪着照片的外框,确保形状足够好看了,才将它们逐一装进小小的相片袋里,“那我更要好好保存了,等哪天你做了什么坏事,我就把它发出来,公之于众。” “我才不会做坏事的啦。”容念眨巴着眼睛作无辜状。 “谁知道呢。” 陈安生原本想要像别人一样开玩笑,说先把这些照片保存着,等容念结婚的时候,再在婚礼上放出来。 酝酿了半分多钟,他还是说不出口。 今天是他生日,他姑且就给自己一点特权,不用那么敬业地扮演挚友的角色。 坐旋转木马时,容念毫不犹豫地坐进了南瓜马车里,把嗓子夹得娇滴滴的,“王子殿下,等十二点过了,我就要回家了哦。” 陈安生“哦”了一声,抬腿跨坐到木制的马匹上,“是中午十二点吗?那你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他骑着一匹矫健的白马,在容念变回原声的“好煞风景的王子”的抱怨里,不由得笑出了声。 游乐园的员工一看就是事先被培训好的,等他们从木马上下来,就把几张抓拍的合照递了过来。 陈安生那一瞬间的笑容被捕捉到了,后头则是长手长脚缩在小小的南瓜马车里、皱巴着一张脸在抱怨陈安生不解风情的容念,从画面的精美度来看,完全可以当作宣传海报。 游乐园里的食物按理都是昂贵又难吃的,但大概是容念事先交代过了,端上来的午餐意外的很美味,还都是陈安生爱吃的食品。 餐厅里没有其他人,容念执意要喂他吃,陈安生只得当了半小时饭来张口的少爷,堪称享受地吃完了午餐。 刚进游乐园那会感受到的诡谲和寂静,在玩乐中不知不觉就散得一干二净了。容念撺掇着他去鬼屋看看,陈安生一踏进去就和女鬼打了个照面,下意识点点头,语气充满人文关怀,“辛苦了。” 女鬼默默地飘远了,容念笑得快要岔气,“安生,我们是来鬼屋玩的,不是来视察的哦。” 陈安生尴尬地抓了抓脖子,他本来就不是很怕这些东西,就算世上真的有鬼,也不见得比人心可怕,更何况鬼屋里的鬼都是工作人员假扮的,他很难沉浸进去。 容念倒是戏瘾大发,一路都在夸张地尖叫,再柔弱地倒进他的怀里,好像真的被npc吓得不行了似的。 陈安生在拐角又和一个吸血鬼四目相对,一面安抚地拍拍说着“亲爱的我好害怕呀”的容念的脑袋,一面忍不住提醒,“你的尖牙好像有点歪了。” 容念几乎是被陈安生半拖半拽拉出鬼屋的,不是害怕,而是笑得没力气了。 等容念笑够,他们又去玩了跳楼机、过山车,什么刺激玩什么。两个人的身体素质都太好,就只是单纯觉得过瘾,并不感到不适或害怕。 在玩激流勇进前,陈安生先帮容念穿好了雨衣,自己也穿戴好,结果经过最湍急的水流之时,容念一把将他的雨衣帽子拽了下来,陈安生被糊了满头满脸的水。 容念幸灾乐祸不到三秒,陈安生也眼疾手快地摘了他的帽子,这下两个人都成了湿漉漉的落汤鸡。 幸好工作人员提前预备了风筒,陈安生让容念坐好了,习以为常地帮大少爷吹起了头发,容念也很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的服务。 陈安生余光里瞥见几个工作人员在兴奋地交头接耳,不用猜也能想到她们在讨论什么内容。 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多半都以为他们俩是情投意合的同性情侣。不怪大家误会,他们看着的确比一般的男性挚友要亲密太多。 衣服干彻底了,两人才前往下一个娱乐项目。屏幕上的丧尸看着既丑陋又逼真,陈安生举起玩具枪,精准地打中了所有丧尸的脑袋。 容念则在旁边悠闲地晃悠,时不时翻找一下草丛里的宝箱有没有东西,手里虽然举着枪,却基本没怎么发射子弹,全靠陈安生一个人打到了通关。 工作人员感叹着陈安生精准的枪法,给他们送上了两串钥匙扣,是丧尸扭曲变形的脑袋。 容念迅速地把丧尸脑袋串到了自己的手机上,“亲爱的,要是末世来了,我只要和你待在一起,就可以永保平安了。” 听到竹马的话,陈安生不由想象了一下末世来临之际,容念亦步亦趋地紧紧跟在他身旁索求保护,一刻都不能离开他的场景。 如果是那样,那就算末世到了也挺好。 也许是因为玩得太投入,时间过得比陈安生预想的要快太多,好像上一秒都还是明亮的白昼,下一秒夜色就笼罩了整个游乐园。 他看了一眼身旁全神贯注地夹娃娃的容念,幸福得有种如置幻梦的错觉。 可惜这不是梦境,不然他就可以再大胆一点,让夹娃娃的容念转过头来,再鼓起勇气亲上去。 大少爷不知道外头夹娃娃的机器都是做了手脚的,没有充足的经验很难只靠币海战术就达成目标。陈安生安静地观赏了一会竹马没有瑕疵的侧颜,在容念爆发前及时安抚这颗美貌的炸弹,“我来试试吧。” 他不断调整着机械臂的角度,试了三次,就把一只纯白的小鸟玩偶夹了上来。圆滚滚的玩偶落到了容念的手中,大少爷总算愿意从娃娃机前离开了。 第28章 “还有什么没玩的?”陈安生看了一眼地图,大部分的游乐设施都被他们光顾了。 “这个我们还没坐呢。”容念指着地图中央的摩天轮。 陈安生早就看到了摩天轮,只不过他不确定容念会不会喜欢乘坐这种慢吞吞的、毫无趣味的东西。 而且,一般会在夜晚一块乘坐摩天轮的人,身份都不仅仅止步于朋友。 庆幸着大少爷在这些方面也许没那么了解,陈安生踏上了包厢,和竹马相对而坐。 两个人都疯玩了一天,有点累了,此时就算静坐着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反而很惬意又舒适。 夜景逐渐在视野里缩小了,容念趴在窗户上看着底下,“那些工作人员还能看到我们吗?” “看不到了吧。” 话音刚落,容念就凑上前来,整个摩天轮都晃动了一下,柔软的触感连带着温热的吐息都落在了陈安生的唇边。 “哎呀,亲歪了......”大少爷看起来还挺惋惜,“再亲一次——” 陈安生抬手,捂住容念不断往前的嘴唇,“你干什么?” “亲爱的没听过吗,在摩天轮升得最高的时候接吻,两个人就可以在一起一辈子了。” 容念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希冀,陈安生不为所动,冷静地将竹马捏成了鸭子嘴,“亲、爱、的,这种传说只适用于情侣。我也说过了,接吻这种事,是情侣才能做的。” 容念偷袭失败,闷闷不乐地坐了回去,“难道安生不想一辈子和我在一起吗?” 昏暗的包厢里,容念低落的神情还是十分明显。冲动即将盖过理智,陈安生很想立刻就吻回去,告诉容念他想,而且还是想以情侣的身份一辈子和容念在一起。 可是用他单方面的憧憬和依恋来绑住全无那方面意愿的容念,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知道容念很黏他,很喜欢他,当下正是和他感情最好最亲密的时刻,说想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必然是出于真心。 只是容念对他的感情始终还是和他对容念的不是一个性质的。 第27章 27.你觉得舒服吗 “想一辈子在一起,直接说就行了啊。”摩天轮稳步往下降,陈安生看了一眼窗外,夜景很美,只不过并不是用来给他和容念烘托氛围的。“这种传说之类的,都是哄小孩的。” 况且,目前单身的容念当下是这么想而已,真的谈了恋爱之后,恐怕过了几年都不记得有过他这么个形影不离的竹马了。 容念看不出高不高兴,下了摩天轮后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蛋糕,帮他把蜡烛插到蛋糕上。 摇曳的烛光里,陈安生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他不敢许下太贪心的愿望,人有时太贪得无厌了,搞不好反而会遭到反噬。 就只希望,容念可以再晚一点谈对象,留给他多一点的相处时间。 蜡烛吹熄,容念将生日帽戴在他头上,一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你许了什么愿望?” “说出来就不灵了啊。”陈安生将第一块最大的蛋糕递给容念,又陆续切了一些,分给还没下班的游乐园工作人员们。大家一面吃着蛋糕,一面给他送上生日祝福,个别心直口快的直接祝他和容念百年好合。 容念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模样,替他把这些祝福照单全收了。 陈安生坐在那,一口一口消灭着蛋糕。甜而不腻,很符合他的口味。 不知道容念像今天这样陪他一块庆祝生日的次数还剩下多少,但单论今日,他着实是非常幸福。 那就足够了。 他俩陆续洗了澡出来,临近睡觉时间,容念忽然让他在沙发上坐下。 “我还没正式给你生日礼物呢。” “什.......” 陈安生只来得及说出一个音节,容念俯下身,半跪坐在地毯上,扯下了他的裤子。 “阿念!” 他的惊慌失措被容念打断,大少爷从未给任何人做过这种事,算不上熟练,但足以让陈安生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 容念张开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凑过来,颇为青涩地帮他服务着。 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陈安生徒劳地往后退,想从容念嘴里逃出来,然而大少爷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腰身,不由他逃离半分。 陈安生本不怕痒,可是被容念的大手抓着,腰好像也变成了一个很敏锐的部位,浑身都变得酥酥麻麻的,压根使不出力气来。 想着这不会是他肖想容念而做的白日梦吧,阳台外的漆黑天色又清楚地说明这不是白天,容念环绕在他那处的气息也鲜明得令人无法将这当作是妄想。 生理上极致的愉悦感,和心理上极大的错愕感交织着,陈安生感觉自己撑不过半分钟就要出来了,示意容念赶紧松开他,“我、我要......!” 要死了,陈安生真的很想这么说。脊柱持续发麻着,像是有谁在那里安装了一道电网。非要补充说明的话,他死而无憾了。 容念抬眼注视着他,陈安生下意识在一阵阵颤栗里抬起手挡住脸,不想让容念看到他如此失态的模样,“拜、拜托,先松口......” 就算这么哀求了,容念也还是等到最后一刻才大发慈悲地松了口。陈安生发着抖,亲眼看着有一部分溅到了容念的脸上,留下明显的痕迹。 陈安生头重脚轻地去扯湿巾帮竹马擦脸,心脏在胸口怦怦跃动着,由于速度太快,简直有种濒死的错觉。容念仰着头由他擦着脸,“安生,生日快乐。” “不是,生日为什么要做这种......” “我看漫画里是那么画的。”容念望着他,观察着他的表情,“还以为你会喜欢呢。” 喜欢固然是喜欢,只是这种程度的刺激体验过一次就算不枉此生了,再来多几次,陈安生都怕自己会因为兴奋过度而一命呜呼。 容念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的事实,在这种时候似乎也不那么紧要了。 能为他做到这种程度,他要再不知足,未免过分了一些。 陈安生帮竹马擦干净脸了,平复了一下呼吸,改为让容念坐到沙发上,褪下竹马的裤子,“我......也帮你。” 虽然那是容念送他的生日礼物,他也做不到单方面接收。让容念也享受一下这样的快乐,大概是他目前所能给出的最大的回报。 陈安生也从没帮人做过,和容念一样经验不足全凭感情,只是他的舌头本来就很灵活,以前在聚会上还玩过用舌头来将樱桃梗打结的游戏,如今更是卖力地将这种灵活运用到了极致。 容念的尺寸非比寻常,他就算把嘴巴张得再大,也没法将对方的物什全然吞纳,只服务了一小会,就觉得腮帮子酸得厉害。 他不是很敢抬头去看容念的表情。如果说容念只是单纯出于要让他的生日过得圆满一些而帮他做这种事的话,他有一半是为了让容念舒服,一半也怀揣不可告人的私心。 费力地张大嘴,想要再吞得深一点,下巴却被容念以毋庸置疑的力道捏住了。视线不得已地和竹马对上,陈安生心跳骤停。 幸好容念看起来并不厌恶,也没有觉得这么积极主动地做这种事的他有多奇怪,就只是非常沉浸、非常舒服的表情。 “安生。”容念的嗓音听着也比往常要温柔些,应当不是他的错觉。“我可以对你过分点吗?” 就算容念是没好气地问他,他也做不到摇头的,何况容念在用这么蛊惑人的声线来询问。陈安生刚含糊地应了一声,容念就抓住了他后脑勺的短发,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拽了一把。 喉咙完全被填满了,干呕感伴随着呼吸不畅的感觉席卷而来,陈安生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捱过这段时间的,只能双眼翻白地跟随容念的动作前后晃动。 不知道是容念的动作幅度太大,还是因为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帮竹马做这样的事情,眩晕感扩散得很快,夺走了他所剩不多的清醒神智。 等容念终于放开他,陈安生才发觉自己底下居然又出来了一次。 尴尬,自愧,惊慌,都在情迷意乱结束后汹涌而至。嘴里还残留着明确的触感,陈安生忙不迭撑着地面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去浴室,中途差点被地毯绊倒,“我洗漱一下......” 容念跟在他后面,自然而然地揽住他的腰,“还好吧?” 感受到身后某样物品昭然若揭的存在感,陈安生挤牙膏的手滞了一瞬,“你怎么又......” “没办法,谁叫亲爱的表情那么漂亮。”容念的手不太老实地往上,眼见得又有继续前情的趋势,陈安生连忙将口中的泡沫吐出,漱了几次口,拉开对方作乱的手,“行了,玩了一天不累吗,赶紧睡吧......” “我今天要和你一起睡。” “为什么?” “因为今天是你生日嘛。” “所以我生日为什么要满足你的愿望?” “亲爱的,你难道不想和我一起睡吗?别嘴硬了,你明明也很想要的吧。” 第29章 结果最后还是躺到了同一张床上,陈安生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他和容念都做到这种程度了,对方也没觉得不对劲,根本就是在这种方面迟钝得离谱。 他庆幸容念有这种离谱的迟钝。 “亲爱的。” 他背对着容念,看不见对方的脸,却觉得容念的嗓音好像在一片黑暗里变得更明晰了,“你觉得舒服吗?” 容念没具体说是什么事,然而陈安生一下子就领悟了,热气在脸上浮现,能控制的只有说话的语气,“是舒服的啊。” 比起这种事本身,“容念竟然在为我做这种事”带来的欣愉要强烈无数倍。光是看着容念的脸和上目线,他就几乎要忍耐不住地释放出来。 他自认不算是在生理方面有着很强烈的需求的人,只不过容念每次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挑起他的冲动。 “舒服就好。”容念搂紧了他,“我也很舒服。” 耳朵滚烫得要爆炸了,陈安生正想着随便说点什么来岔开这种限制级的话题,或者干脆装睡不接容念的话茬,对方就又开口道,“所以啊,亲爱的你别整天就想着谈恋爱那种事了。像我们现在这样不也很好吗?你帮我解决,我也帮你解决,不需要别人来插手。” 热意瞬间消退了,连带着手脚一块发凉。等不到他的回答,容念试图把他整个人翻过去,看他是不是睡着了,“亲爱的?怎么不说话?” 陈安生奋力维持着原样的姿势不动,简短地作答,“知道了。” “真知道还是假知道啊?”容念不满于他的敷衍,敲了敲他的脑袋。“你以后就算谈了女朋友,也不一定能为你做到这程度的哦。还是我对你最好吧?” 陈安生打起精神应付了几句,大少爷不太高兴,但毕竟是玩了一整天,回来又做了那种事,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在嘟嘟囔囔的抱怨里逐渐进入了梦乡。 确保身后的人果真睡着了,陈安生才抬起手。泪水在眼眶里蓄了数十分钟,一下子就被他擦干净,仿佛从未存在过。 第28章 28.两个男的? 田宥珊整个寒假基本都在家里宅着,回校的时候皮肤比放假前白了不少,气色看着也很不错,“早啊,安生。” 相较之下,陈安生的状态看着就没那么好了,全凭俊秀的脸蛋在支撑着,“早。” 容念趴在一旁补觉,田宥珊将陈安生拉出教室,“你怎么看着无精打采的,你俩不是和好了吗?” “有吗?” 凡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在容念用嘴巴帮他弄过后,他们后面又用嘴互相帮助了几次。 要说不舒服肯定是假话,只是过程里有多舒服,事后就会有多空虚。 容念都和他做到这一步了,却依旧一点和他谈恋爱的想法都没有。然而他本来就没有对容念表白过,因而也不能算是容念辜负了他的心意。 顶多就只能说,作为挚友,容念对他太好了,而他又太不知分寸,总会偶尔妄想他们的关系可以不止步于挚友。 在做那种事的时候,容念看着也很享受,很着迷。可是也只到这里了。 “用嘴帮忙......?”田宥珊的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拜托,谁家的直男能做到这种程度啊?” 陈安生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接住了田宥珊的话头,“我家的。” “不,我怎么想都觉得,纯粹的直男是没法做到这种份上的啊,搞不好我的基达出了点问题。”田宥珊用胳膊肘撞了撞他,“你确定不要再进一步试探一下大少爷吗,我觉得你其实很有机会的。” 明知道田宥珊也没什么把握,可能只是出于安慰才这么和他说,陈安生依旧不可避免地动摇了,“怎么试探?” “有好几种办法,你要不都试一下?” 田宥珊神神秘秘地给他传输了几招诀窍,拍着胸脯打包票,“相信我,我有crush的时候就是这么试探她的。这些东西都是相通的。” 上课铃响,陈安生进了教室,惯例地竖起一本书挡在容念前面,一如既往地认真听课做笔记。 但也许是上课前和田宥珊聊了那种话题,他的注意力总是不能集中,写着写着笔就停了下来,开始思索田宥珊说的办法究竟能否被他用在容念身上。 他是公认的优等生,没有特殊情况的时候听课都很专注,一走神就容易被老师抓个正着,“安生,你来回答一下,你觉得这一处环境描写起到了什么作用?” 陈安生压根没听见题目,幸而ppt上有显示,他大概地作了答,老师也没过多为难他,就半开玩笑提醒了一句,“上课不要想别的,万一你的想法太大声,把睡着的同学吵醒了呢?” 大家哄笑出声,而容念还是睡得很香,大概是放假和上学的时差还没倒回来。陈安生抿了抿唇,在田宥珊半同情半调侃的目光里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不再去想乱七八糟的事。 等一天的课上完了,回到合租的房子里,陈安生才继续忙活着思索。 田宥珊说的也没错,容念都做到这份上了,怎么就一定是直男了呢?说不定他再试探一下,反而可以收获意外之喜。 他的思绪飘远了,手上动作依旧没停,还在凭肌肉记忆处理着买回来的菜和肉。 结果要煎炒肉丝的时候,油滴就溅到了他的手背上,泛起一阵刺痛。 看电视的容念没错过他的痛呼,一下子站起身走过来,神色紧张,“怎么了?” “油溅到了手背上。” 容念当即去翻出药膏来给他搽,动作放得很轻,“你先别做了,今晚就点外卖吧?” “没事,差不多都煮好了。” “那我给你下单几对手套吧,免得下次又弄伤。厨房里应该用哪种手套啊,橡胶吗?” 陈安生避开伤处,颠了几次锅,将肉丝盛到盘子里。 看在容念如此在意他的份上,他还是想尝试一下。 晚餐吃得很快,准确地说,陈安生都没尝出味道来,一心在想着晚点要怎么落实田宥珊教他的其中一个计划。 趁容念洗澡,他接连打开了好一些视频,犹豫许久,在里面选中了一条,将窗口缩到最小。 没想到好学生陈安生会主动提议要一起看这种视频,容念有些意外,但根本没纠结就欣然接受了。 陈安生的掌心里都是汗,连鼠标都握不稳。按照田宥珊说的,前面要先看点正常性向的电影,再假装不小心点开那个同性的视频,看看容念会作何反应。 “像你说的,容念也是看了点bl漫画的,不算毫无基础。” 所谓的bl漫画自然是林睿娜借给容念看的,陈安生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感谢这位情敌。 影片渐入佳境,容念一边伸出手帮他,一边也将他的手带向自己那处。陈安生暗自深呼吸了一下,作势要调音量,结果点开了另一个窗口。 为了确保容念的反应不至于太大,他特意挑选了主角不是外国人的片子,用的姿势也很传统,和之前看过的视频的唯一区别就只在于双方都是男性。 容念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几秒钟过后才松开陈安生,“这是什么啊,两个男的?” 陈安生还没回答,身后的容念就用一只手挡住他的视线,另一只手敏捷地挪动鼠标关闭了界面,松了一口气,“怎么会弹出这种东西,恶心死了。亲爱的,你没看清楚刚才的画面吧?” “没有。”陈安生说。 “那就好,那男的叫得好难听啊,我都要软了,你再帮帮我嘛......” 他的手被容念抓着,机械地做着搓揉的动作。等容念出来了,他才站起身,丢下哼哼唧唧的竹马,“我去一下洗手间。” 把门反锁好,陈安生掬起一捧水泼到脸上。镜子里的人看着还算平静,只是脸色异常苍白。 他没法怪罪容念,因为归根结底这不是容念的错,每个人的观念都不一样,觉得无法接受同性恋也无可厚非,是容念个人的自由。 是他明知道结果或许不会是他想要的,还知难不退,硬要这么自取其辱的。 容念早就表现过对同性恋的抗拒了,非常明确地。 是他总把事情想得太轻易,太美好,觉得距离容念说出那种话已经过去了许久,况且当下又能和他互帮互助到这种地步,说不定其实对方会对他所处的这个群体有所改观。 事实证明,容念同他所做的这些,都只是出于感官上的舒适和客观条件上的便利,而不是出于喜欢。 对同性恋有关的一切,容念的厌恶只增不减。 好笑的是,对方居然还试图遮挡他的视线,想要在这种时刻“保护”他,不让他也看到那种肮脏的、难看的场面。 他很感谢容念能想着要照料到他的心情。可是容念恐怕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对他来说,那个画面并不肮脏。 每次看到这种场景时,他都会异想天开地将画面上的人代入他和容念,而后才有了兴致。 第30章 从这种角度来看,最肮脏的是他本身。 不知道容念要是得知了这样的事实,该被他恶心到何等境况呢? 陈安生以为这种挫败和自愧的心情很快就会消散,可是在几天后,当容念又一次缠着要和他做这种事时,强烈的自我厌恶迅速地涌了上来。 他头一回以一种相当抗拒的姿态推开了容念,胃里的不适感直往喉头涌,导致他没法用太好的语气说话。 “我今天不想弄。” 容念显然根本没想过会被他拒绝,脸上的惊讶不加遮掩。陈安生后退了一步,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又重复了一次,“我今天不想弄。” 鼻尖泛起酸意,他掩饰性地低下头。 他知道在容念看来,他这种突如其来的推拒很莫名其妙,对方也许会因此不高兴,也许会大发脾气。 但下一秒,他就被容念抱住了,竹马的语气听起来甚至有点无措,“那今天就不弄了,我也只是觉得舒服才......你哭了吗,亲爱的?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要是容念在这个当口向他发火就好了。要是容念能蛮不讲理地不顾他的想法,非要坚持和他一起做这种事,事后也不道歉就好了。 那样他就能减少一点对容念的喜欢,哪怕就只有一点点。 这样的一点点持续积累起来,搞不好某天也能堆叠成一个不可小觑的数目,可以促使他逐渐放下对容念的单相思,不再执着于这样漫长的、毫无希望可言的暗恋。 然而容念先前不由分说要帮他弄的时候,都是看出来他实际上没有那么抗拒,就只是象征性地在半推半就而已。 一旦他真的表现出拒绝的意向了,容念就无论如何都不会强求他,只会像现在这样,照顾着他的心情,询问他是否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这种不为外人所知的体贴正是他喜欢上容念的理由之一,所以他也没道理去认为这样的体贴太过残忍。 容念还在抱着他,等他冷静下来,说出事情的原委,看看究竟是什么理由让他伤心成这样。 他没法明说。 第29章 29.有什么心事 不知道是受了打击,还是天气变化太无常的缘故,陈安生在那日过后就发起了高烧。 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额头和脸部一阵阵散发着热意,胃口也很差,什么都不想吃。 容念当然没有去上课,而是特意请了假留在家里照顾他。 大少爷毕竟不怎么有照顾和服侍人的经验,虽然是一心想照顾他,却有点弄巧成拙的意思。 毛巾没完全拧干就给他敷在额头上,以至于枕巾都被打湿了,还得起来更换新的;冲药剂的时候把握不好温水和药物的比例,陈安生只喝了一口,就品尝到了在单恋里都没感受过的深刻苦头;水银温度计还没甩下去就重新给他使用,导致显示的温度高到一个离谱的地步。 万幸大少爷还剩着点自知之明,知道如果亲自下厨,不仅可能会损耗掉一整个厨房,也许还会把陈安生给毒死,所以选择点了清淡的外卖,给他喂食的时候倒是做得熟练很多,虽然陈安生其实更想自己吃。 发烧固然难受,不过他还没有柔弱到连饮食起居都无法自理的程度。但容念一副很沉浸在照顾他的过程中的样子,他就也没多加推拒。 小时候他也去容念家里玩过小孩子都很着迷的过家家,容念家里玩具向来很丰富,其中就有着一整套的迷你厨具,微波炉,煮锅,碗筷,乃至到食材,全然是按照现实中的模样等比例缩小的。 容念对这套玩具本身没有多喜欢,就只是喜欢让他来用,自己在一旁围观,时不时来一个突发情景剧,“我下班回来了,今晚吃什么?” 陈安生就会将迷你锅端上来,非常配合容念的情景设定,“我煮了糖醋排骨还有上汤娃娃菜,你想先吃哪个?” 随后两个人就会像模像样地拿起玩具厨具,给彼此喂空气,再装作品尝到了绝佳美味的模样。 现下容念显然是又回忆起了那时的趣味,陈安生每吃一口,对方都要“啊”一声,还和他玩“小飞机来咯”这种哄一两岁婴幼儿的把戏。 二十多分钟就可以吃完的饭菜,硬是在这样的游戏里延长到一个小时才吃干净。 喂完他吃饭,容念又给他喂药,这次稍微熟练了一点,知道水要加多一些,也知道要提前试一下温度。 药带有一定的镇静成分,吃完陈安生就开始犯困,容念扶着他躺下去,没一会陈安生就睡熟了。 生病的时候最容易做噩梦,陈安生是从周围人模糊不清的面容判断出来自己处在梦境里的。 虽然是梦境,可唯独容念一个人的脸很清晰,就算隔了一个走道的距离,陈安生也能看见对方是在对着某个女生笑。 一方面知道这是梦,另一方面又被病毒剥夺了大脑运转的能力,陈安生定定地站在那,望着这副迟早会出现的场景,并未上前打扰两人。 女生说了句什么,恰好戳中了容念的笑点,两个人一起笑了半天,随后女生像是指了指这边,容念也跟着望了过来。 “那是谁啊?”陈安生听见女生这样问。 梦境里的容念露出厌烦到懒得多说的表情,“他啊,就,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啊,你们俩之前关系不是很好吗?” “也还好吧,就那样,而且之前是之前,”他眼睁睁看着容念俯下身,吻了女生一下,又重新站直,“现在我不都有你了嘛。他算什么?” 陈安生满头冷汗地醒来,容念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了下来,就躺在他的身侧,神色安稳,睡得很香。 他注视着对方的睡颜,逐渐平静下来。 再怎么样,容念都不至于这么对他。好歹是这么多年的竹马了,容念不是那种薄情到夸张的人。 前提是他不要流露出自己一分半点的真实情感,而是像个最讲义气的挚友一样,笑着为容念和对方的女朋友送上祝福,再若无其事地退场。 否则,一旦他表现出异常的不舍,嫉妒,或者伤心,容念肯定会感觉到不对劲,从而察觉到他的歪心思。 到那种时候,容念搞不好会比梦境里更嫌恶他。 容念睁开眼,目光很是清明,陈安生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大概醒了有一阵了,只是在装睡而已。 “干嘛装睡?” “想看看亲爱的你会不会给我个睡醒吻啊。”容念凑过来,陈安生下意识往后撤,“别一会传染给你了。” 然而容念还是伸出手,阻拦他继续往后退,不由分说地往前探身,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他的额头。 陈安生下意识闭上眼,听到容念在他耳旁确认,“好像消了一些了,没那么烫了。” 对方关切他的样子和梦里他所想象出来的模样判若两人,陈安生暗中松了一口气,噩梦带来的不安定总算消散了个彻底。 他掩饰性地去摸手机,还真有电话打过来,是田宥珊,打来是问要不要给他俩送作业的,还有顺便探个病。 探病倒在其次,但身体已经恢复了一些,有了写作业的精力,陈安生不想往后拖延,得到容念不情愿的批准后,给田宥珊发了地址,“记得戴好口罩,免得传染给你。” 结果等田宥珊按响门铃时,陈安生根本没有出去的机会,容念像包粽子一样将他卷在被子里,“我去拿就好了,你不用动。” 他完全有下地行走的力气,但是既然容念都这么说了,索性就乖乖地待在被窝里。 田宥珊一开门就看到容念写着“有何贵干”的脸,无语的同时并不意外,只干脆地将作业本递了过去,“安生现在怎么样了?” “退烧退得差不多了。” “哦。”田宥珊根本不打算问容念“就不能让我看看他吗”,想也知道对方会多么严防死守。 她转身准备离开,结果居然是容念开口叫住了她。 “等一下。我有点事想问你,你现在方便吧?” 句型用的是询问句,可没等她回答,容念就自顾自换了鞋,将身后的门虚掩上,显而易见,不管她有空没空,容念在得到答案前都不会放她走。 “什么事?” 田宥珊知道自己语气不好,只不过对着这个总是无意将陈安生陷于伤心之境里的死直男,她也很难摆出好脸色。 “安生有没有和你说过,他最近有什么心事?” “哈?” 容念一面像是很不想多和她交流的样子,一面又不得不给她解释,“就是,他最近偶尔看着好像不太开心,但我又不知道是什么事让他不开心了。” 田宥珊看着大少爷苦恼的表情,脑袋飞速地运作着。 这家伙能体会到被陈安生藏得那么好的情绪,也不算是百分百的无药可救。大部分人都会被陈安生的表面情绪迷惑,只要陈安生摆出一副没什么事的模样,大家就不会进一步深究。 第31章 容念绝对不算是对他人的心情有多敏锐的人,不如说,这种程度的大少爷,根本不需要去体谅他人的心情,所以大多数时候对方连留意其他人神态的体贴都不会有,更加不会根据别人的脸色来调整自己的言行。 这么一个人能观察出陈安生的真实心境,也算是十分在乎了。 话虽如此,要她冒冒失失地把陈安生的暗恋给供出来是不可能的事,一时半会又想不到什么很好的借口,田宥珊只能委婉地提醒,“大概率是因为你......吧。” “我想也是。”容念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回答,开始下一步的烦恼,“但我最近也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啊,还是说......” “男生之间,互相帮忙做那种事,会奇怪吗?” 田宥珊一点都不想知道是哪种事,一个头两个大,可要是说“肯定很奇怪啊”,容大少爷未必会开悟,发现他和陈安生原来在做一点很了不得的、超出挚友范围的事,可能还会适得其反,因为知道奇怪,所以不再做了,反而又一次对陈安生造成伤害,以为自己被竹马嫌弃了。 就算做最难的高数题时,田宥珊都没有这种cpu要烧到爆炸的感觉。明明只是来送个作业,顺便想看看陈安生怎么样了,为什么要把她卷进这么为难人的恋爱咨询里? 正在苦苦思索要如何糊弄过去,门后就传来陈安生沙哑的声音,“阿念?” 估计是太久没见人回去,以为出了什么事。容念当机立断挥了挥手,示意田宥珊赶紧走掉,又做了个在嘴巴上拉拉链的动作,要她别把他们的对话说出去。 全程都像倍速一样,等田宥珊回过神,门在她面前关得严丝合缝的,她甚至没能看到陈安生的脸。 关门前最后从门缝里透出来的,是容念夹得快冒烟的嗓音,“亲爱的,你怎么下床了?都说我来拿就好了啦。” 和在她面前那种冷冰冰的、仿佛人工提示音一样的声线截然不同。 田宥珊对着紧闭的门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翻着白眼转身离开了。 陈安生作为朋友和同学来说哪哪儿都好,就是暗恋人的眼光太差了,偏偏盯上这么一个两幅面孔的没礼貌的奇葩。 不过,容大少爷对陈安生确实对和其他人尤为不一样就是了。陈安生自己觉得没有希望的单恋,在她一个旁观者看来却未必会落得渐行渐远、两败俱伤的结局。 【作者有话说】 宥珊:那你问我? 第30章 30.安生身上真的很香 陈安生的高烧在下午退了些,半夜却又烧起来,容念干脆拨通了家庭医生的电话,让人过来帮忙看看。 其实就只是还没好全,会有些反复而已,大半夜这样将人叫过来,陈安生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 家庭医生帮他简单测量了一下各项指标,没什么异常,只需要继续吃药和物理降温就可以了。 陈安生示意容念好好把人送出去,最好帮忙叫个车,不要这么平白无故地让人受折腾。 万幸容念没说出“不让他在半小时内退烧就等着陪葬”一类的台词,只不过他还是感觉有些小题大做,但看着回来的容念带有困意的脸,也没法说对方什么。 换作是容念发烧,他同样会很紧张,虽然不至于像这样将私人医生请到家里,但也只有寸步不离地守着,才觉得放心些。 因而容念出于在意而做的这些举动,不该被他责备或纠正。他自己再加强一下锻炼、提高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争取不要生病就好了。 陈安生休息了两天,退烧退得差不多了,戴了口罩回去上课。有堂大课在先前的课时就布置了小组作业,因为是现场分组的,所以当节课没来的人没什么选择权,剩下哪些人没有分组,就自动分为一组。 陈安生和容念被和三个女生、一个染了头发的男生分到一组。大学里没有明令禁止学生染发,陈安生对此没什么偏见。 毫无疑问的,他自动当选了组长,在给组员们安排分工任务时,男生的手机提示音就一直响起,不断打断他的话头。 容念自然忍不了这种事,当即开口,让男生将手机调成静音,不要影响组长发言。 在外人面前,容念的身高和身材还是很有震慑力的。染发的男生表情不太情愿,打着哈欠设置了静音,心不在焉地晃着腿,没怎么把陈安生的话听进去。 陈安生知道这种组员不会太靠谱,也没给对方分配太紧要的任务,大不了他自己多做一点就是了,不至于会耽误最终的成果。 尽管如此,在听到他安排的任务时,男生还是很不乐意地抱怨了一句,“这也太麻烦了吧,要查数据网上就有啊,何必非得到线下去调研......” 陈安生拦住了准备要起身揪人衣领的容念,平静道,“那你可以退出这个小组,另外找适合你的分组。” “我又没说不做,这个活这么累,说几句都不行吗?”男生骂骂咧咧地背着包出了教室,“真是的,轻松简单的活都分配给了女生,好人都被你当了......” 事实上陈安生给大家分配的任务无论从难易度还是从数量上来说都很公平,甚至给那个男生分的是最简单、最轻松的,但他无意和这种人过多较劲,转头安抚一旁气呼呼的容念,“没事的,要是他完成得不好,我会和老师说明情况的。” “但他都不认真听你说话,一点都不尊重你。” 还没离开的女生们脸上都有了笑模样,你看我我看你地起身走了。陈安生也忍俊不禁,这种话一贯是由他来说的,从大少爷嘴里讲出来还挺新奇。“没关系,我又不在乎他。” 在正事上面,容念从不会掉链子,加上他脑子好,效率高,很快就完成了自己那一部分任务,嚷嚷着要帮陈安生分担。 “那你帮我看一下ppt,有排版不够精简的,或者配图不够清晰的,就都再调整一下。” 陈安生不知道别人做小组作业的时候是不是会觉得很头疼,很疲惫,但至少他身边有容念,就连记录和计算枯燥复杂的数据这种事似乎都变得没那么乏味了。 容念和他各自用着一部手提,导致对方空不出多余的手来揽着他,不过只要忙活半小时左右,容念就会放下手提黏过来,理直气壮地将这段肢体接触的时间称之为充电。 关键是这家伙前面还算安分,逐渐的充电条件就变得多了起来,先是像小狗一样在他身上到处嗅闻,说着“安生身上真的很香”,后面又悄悄用嘴唇去触碰他的脖颈,看他像触电一样缩了起来,还觉得很好玩。 陈安生可不单单觉得这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他不是那种可以一心多用的类型,尤其是在专注做着某件事的时候,如果被人打扰了,思绪就会断掉。 那也就罢了,思绪断了还可以重新拾起,最让他狼狈的原因还是,一想到碰到他后脖颈的是容念的嘴唇,他又不可避免地起了反应。 前些天还那么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容念的帮助,这会他当然也做不到主动开口,央求容念帮他弄。正打算起身去浴室里解决,容念就像偷了腥的猫一样凑过来,“亲爱的,听说做这种事可以让大脑转得更快哦。” 根本没有这种说法,然而容念的手仍旧光明正大地摸了上来。陈安生抱着认命般的心情,再次和竹马互相帮助了起来。 他不抽烟,不喝酒,也没有什么别的不良嗜好,听同级生说什么戒烟戒酒很难的时候,都无法理解,只感觉是这些人自控能力太差才会如此。 但他在面对“和容念一块做这种事”的诱惑时,一贯坚强的意志也会变得很薄弱,明知道容念对他的身体毫无进一步的兴趣,也为容念那么厌恶同性恋而感到伤心过,也短暂地抗拒过,在容念再次自发地将手探过来时,他却做不到坚决地、毫不犹豫地拍开对方的手。 单方面地憧憬容念、对容念有着生理上的反应,会本能地迎合对方,大概就是他一辈子都戒不掉的恶习。 陈安生去浴室洗漱完回来,大脑倒好像真的变得条理清晰了一点,整合数据的速度加快了,没多久就完成了第一阶段要做的任务。 想着该让容念回房睡觉去了,竹马却“哎呀”了一声,顺势倒在了他的床上。 “好累哦,走不动了,今晚只能睡在这里了。” 虽然很感谢容念帮他分担了将近一半的工作量,但陈安生很清楚,以对方的聪明才智和体能,做这么点事只是小菜一碟,耗费不了多少精力。 容念闭着眼,把被子都盖好了,仿佛认为这样陈安生就没法驱逐他。 陈安生确实也没有掀起被子,将人赶出去,而是关上灯,也躺进了被窝里。 容念像是很惊奇似的,在黑暗里做作地睁大眼睛,“咦”了一声。 “有疑问的话,你可以回自己房间睡。” 容念立刻闭紧嘴巴,伸出手搂住他。 其实陈安生又何尝不喜欢和容念一起睡,他们从小到大都是这么睡过来的,早就养成习惯了。上大学前非要买两张床,无非是怕躺在同一张床上容易擦枪走火,被容念发现他的心事。 第32章 可他俩走火了这么多次,容念也没往别的方向去想,那他何必还要自虐般地将竹马推开呢? 而且不可否认的是,和容念在一张床上躺着,除了刚开始会有点悸动外,一旦睡着了,睡眠质量就会很好。 容念在给他的心脏带来异常跃动的同时,其实也能为它带去安稳。想到最在乎的人就躺在一旁,满当的安全感就会包围心房。 睡眠质量提升了,做事的效率也会上升,陈安生很稳妥地完成了小组作业里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容念也毫无悬念地在他之前就超额完成了。 几个女生也很细致地做好了自己份内的任务,提交上来的成果远远超出老师提出的基本要求。唯一联系不上的就只有那位染发的男生,不管是群聊还是私聊,对方从没出现过。 陈安生和其他组员约好在校外的一家咖啡厅见面,来综合整理一下ppt和届时上台讲解所需要的文字稿件。因为是周末,女生们穿着打扮得比在校园里要更精致些,没那么休闲,陈安生还没进咖啡厅就被容念拉住衣角,“要不还是别去了吧,线上整理就行了。” “线上沟通没那么方便啊......”陈安生不明所以地环顾了一下店内,也没什么奇怪的装潢或者客人。 容念老大不情愿地捧着杯水蜜桃果汁啜饮着,陈安生的语言组织能力很好,就算只是在整理小组作业成果,也能时不时说出一两句风趣的话,把女生们逗得咯咯乐。 在陈安生看来,这种幽默是必要的,也是他在大小演讲里都会用上的技巧。单纯地陈述事实、堆积数据会让他的发言听起来很枯燥,女生们可能听着听着就会走神,故而他提前就想好了要怎么表达,让大家的思路都跟着他的言论一块活跃起来。 等修改好最终版本的ppt和发言稿,女生们就知趣地退场了。陈安生将文件存储了好几遍,确认无误后,才看了看全程没怎么讲话,只不过一开口提的建议就很有用的容念。 讲解的过程里,容念好几次偷偷拉住了他放在桌下的手,把玩他的手指,陈安生都在女生们发现前赶紧挣脱了。 现下竹马的嘴嘟得可以挂酱油瓶,陈安生合上笔记本电脑,将手伸过去。 在牵到容念之前,一道嗓音突兀地响起,“哦,你们在这里啊。” 【作者有话说】 容念:我都有点嗑安生你和她们了。 第31章 31.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陈安生下意识要将手收回,架不住容念反应极快,一下子就抓紧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来者正是整个小组作业的过程里既没出现也没完成任务的男生,染的黄发掉了一半颜色,衣领附近的扣子一个都没系上,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凌乱。 q 对方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两人牵在一块的手,眼神里透出不加掩饰的轻蔑,语气倒是比先前要好,“组长,前段时间我家里出了点事,所以没时间看消息,总结都已经做好了吧?” 看清楚来的人是谁,陈安生反而没打算挣脱了,“你家里出了什么事?” “嗯?” “你家出了多严重的事,需要我们提供帮助吗?” 男生大概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摸了摸鼻子,“也没什么事啊,就是爷爷去世了,去参加葬礼。” “是吗?”陈安生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们的小组作业没问题,不用担心。” 等男生放心地离开了,容念才不满地对着对方的背影竖了个中指,想到陈安生还在一旁,又赶紧将第二根手指也竖起来,变成一个“耶”的手势。 “干嘛对着人家的背影比耶?” “亲爱的,说真的,我觉得他爷爷要么是早就过世了,要么还活得好好的耶。很明显是借口。” “是吗?”陈安生不置可否。 如果容念是组长,他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这种不做事的混账除名,眼见得陈安生好像有着打算包庇那个混混的意思,虽然心里很不爽,但陈安生在这些事上做的决定,他通常不会过多干涉。 发表作业的当天,染发的男生又迟到了,气喘吁吁地坐到陈安生旁边,假惺惺地点点头,“还好赶上了。” 陈安生看了对方一眼,继续检查手提上的ppt。 他事先就写好了演讲稿,又在家里练习了几遍,讲起来自然很流利,还时不时穿插着一些高级趣味的笑点,老师在底下听得连连点头。 陈安生对这样的场合全然不陌生,过去身为班长和社团干部,他总要在这种大场合里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已经锻炼出了基本的心理素质。 ppt翻到最后一页,组员名单只有五个名字,他,容念,还有那三个女生。 前面还在嬉皮笑脸的黄发男生一下子反应过来,站起身就要冲过来和他拼命,下一秒就摔了个脸朝地。 陈安生在讲台上看得分明,是容念伸出腿绊了对方一下,男生才会摔得那么狼狈。 不仅如此,容念还向着对方说了句什么话,男生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起来。 陈安生关掉ppt,在同学们的议论声里低声对老师说了几句,随后回到座位上。男生愤恨地压低声音质问他,“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就删掉我的名字?” “我和老师解释了,你的亲人过世,你很悲痛,他表示理解,但需要你提供有关的证明。”陈安生将手提放到桌面上,“你拿得出来吗?毕竟有人拍到你那几天净往网吧跑了。” 后排的人都能听到陈安生的话语,男生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想要反驳却又说不出话来。 他是看陈安生一副很好说话的优等生模样,料想到就算自己什么都不做,对方也会好好完成小组作业任务的,再用亲人去世这种虚构的借口博一下同情,就又可以混过去了,根本没想到陈安生会做得这么绝。 要争吵又不占理,要打架吧,那个高个子还在座位上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似乎只要他敢对陈安生出手一下,就会立刻过来将他揍得满地找牙。 当时和陈安生在咖啡厅里牵手的也是这个人吧,该死的同性恋真恶心,也不知道对方吃什么长大的,身型那么高大,感觉单手都能把他碾死了,硬碰硬只会吃大亏。 权衡完事态,男生不再纠缠,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教室,老师见状也站起来声明,“有和这个人一样没做小组作业的,期中期末最好抓紧复习,因为你们的平时分会是0分。” 一片哗然里,陈安生坐下,旁边的容念兴致盎然地凑了过来,“亲爱的,你好酷哦,好像动漫里惩奸除恶的正派主角。” 陈安生推开竹马的脸,“还没下课呢,教室里这么多人。” “什么,意思是下课了找个没人的空教室,亲爱的你就要和我......” 限制级别的话被陈安生捂了回去。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写上那个男生的名字,自然也无所谓对方出现与否,出现时又扯什么胡话。 就算是被当作玩世不恭的大少爷的容念,在写作业和考试的时候也不会随便糊弄,也不知道那种小混混有什么好摆谱的。 其实他手里并没有对方去网吧的照片,是某个同学和他提过一嘴,说去网吧查资料的时候遇到了这个人,打游戏打得热火朝天,满嘴脏话,引得周边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那么喜欢打游戏,干脆就在网吧常驻好了,非要蹦出来彰显存在感,还妄想可以共享他人的劳动成果。 要是对方不服,当场发作,他也做好了把人带出教室去进一步争执的准备了,就算打起来也无所谓,只要不被容念目睹他打人时的样子就行。 倒也不是提倡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只是对付这种无赖,向来是这样以牙还牙的方式会最管用。 没想到这人就这么灰溜溜地逃走了,倒替他节省了时间精力。 毫不意外地,他们这组作业获得了最高分。一看到分数公布,容念就拿过他的手机,将暂时群聊解散掉了。 陈安生后知后觉容念这一行为象征什么,有点好笑,“没必要吧,只是一起做小组作业,平常也可以聊聊学习相关......” “亲爱的,你和我聊还不够吗?”容念解散了群,将手机递还给他,“她们肯定对你有意思啊,去咖啡厅的时候,一个两个都打扮得那么好看。” 然而实际上,陈安生并未太过注意到她们的穿着变化,倒是能从其中一个女生和他说话时的神态推断出来,对方貌似对他是来电的。 可只要女生自己没有主动提,他也不会贸然去戳破那层窗户纸。只不过没想到容念也能看出来。 容念这家伙,说他迟钝吧,女生压根没说出口,只是通过几个眼神传递出来的少女心事,对方一眼就能看穿;说他敏锐吧...... 陈安生不自觉叹了口气,大少爷又会错意了,“干嘛,很舍不得吗?里面有你喜欢的类型吗?没有吧,你不是喜欢脾气不好的千金大小姐吗,她们几个脾气都挺好的啊。而且你还以貌取人不是吗,没到中上级别的都入不了你的眼吧。” 第33章 面对容念无意的自我介绍,陈安生只能自然地转移话题,“很快要开校运会了,老师说每个人都至少要参加一个项目,你要报哪个?” “我在问你呢,她们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不是。” “哦。那你运动会要报什么?” “男子接力,目前人数还不够,老师课间才说了,让我去参加一下。” “那我也要报这个。” 陈安生笔尖停顿,“这个就剩一个名额了,不如你报立定跳远吧?” “你变心了!”容念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居然不和我参加同一个项目!” 实际上和变不变心的毫无关系,陈安生固然也想和容念一块参加所有比赛,只是他事先受了老师的嘱托,不好推拒,也不好为了让容念和他一起跑,就把其他已经报名了的同学给划掉。 他最终也没在容念的控诉声里更改项目,后果就是他们班提前一周在操场上进行接力训练的时候,大少爷永远坐在一旁的阶梯上,虎视眈眈地观看着。 其他人的身体素质本就和陈安生差了一大截,跑步速度完全比不了,又有这么个存在感极强的幽灵在那盯着,压力倍增,恨不得主动退出,将这个和陈安生一同比赛的位置让给容念。 “不好意思,不用在意他的。”陈安生擦掉额头上的汗,往好的方向想,天气又开始变热,要他眼睁睁看着容念挥汗如雨地进行这种辛苦的训练,对他的心灵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不如就让容念在荫凉处坐着,他也觉得好受些。“接力棒可以这么握,不然会像刚刚那样脱手......” 说是不用在意,大家都很难做到,假如容念的目光可以具象化,他们早已千疮百孔了。 尤其是陈安生将他们聚集在一块传授比赛诀窍的时候,容念的眼神堪比x射线,精准地从阶梯上投过来,穿透皮肉灼烧他们的骨头,恍若能闻到空气中飘散着炭烤人肉的味道。 每天的训练一结束,陈安生就会头也不回地走向阶梯,好一番低声下气,才能哄得容大少爷挪动金贵的步伐和他一起回家。 一同训练的男生们看得触目惊心,和恶霸当朋友就是这种下场,非得做小伏低才能讨对方的欢心,让对方莫名其妙的怒火不波及到其他无辜的人。 从这种角度来看,陈安生堪称伟大。 【作者有话说】 外人视角:可怜的安生和恶霸容念。 容念视角:抛弃他的恶霸安生,和被抛弃的可怜的他自己。 第32章 32.你未来的女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大少爷的怨念过强的缘故,接连训练了三天后,其中一个接力成员就感冒了,浑身酸痛无力,不适合再接着跑步。 毫无疑问,这个空缺被容念毫不犹豫地补上了。 他的身型和体能毕竟摆在那,不是装饰,第一次训练就将平均速度拉了上来。 因为成绩有所加快,大家训练的时长也不用再拖那么久,况且正式比赛前要是练习过多,容易造成肌肉酸痛,搞不好适得其反。 陈安生记录下了几天的成绩变化,叮嘱队员们回去记得多按摩和放松一下肌肉,容念就搭着他的肩,不等大家转身走掉就兴致勃勃地提议,“亲爱的,我们今晚互相帮对方按摩吧?” 就算容念不提,陈安生也是打算要帮对方按的。因为要按摩的是腿部肌肉,他干脆跪坐在地毯上,尽职尽责地替容念按了起来。 他事先向体育老师问了诀窍,推捶敲打的很是专业,摁到一半就觉得不对,容念某处的存在感不容忽视,即便穿着宽松的睡裤,也能看出不对劲。 竹马本人倒是很坦荡,没有要收敛的意思,陈安生抬眼望着对方,“要帮你吗?” 答案永远只会有一个,容念星星眼看向他。 其实陈安生很想问,容念方才是在手机上看了什么视频,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可是如若容念真的把视频给他看了,搞不好他又要觉得伤心。 反正,无非就是那些容貌姣好、身材火爆的女演员,才能引发容念的兴趣。 他弄到一半,容念也伸手过来帮他。彼此帮对方服务了太多次了,都很清楚怎么样才能让竹马更舒服。 又或者说,就算容念毫无手法和技巧可言也无所谓。只要想到在帮他做着这种事的人是容念,他就已经飘飘欲仙。 等双方都出来了,陈安生起身要去浴室洗干净脸,结果不知道容念哪根神经搭错,很快又恢复到抖擞的状态,配上那张恳求人时格外楚楚可怜的脸蛋,让他没法说出拒绝的话。 陈安生抿了抿唇,打算再次伸出手,帮容念解决。 “不用。”容念黏糊糊地抓住他的手,“你就像刚才那样蹲坐着就行了。介意我弄到你的脸上吗?” 心跳迅疾得像是安装了什么自动加速程序,两颊也持续冒着热气。陈安生告诉自己,并不是因为他对你产生那方面的兴趣了,就只是因为他觉得这样弄到你脸上会很好玩,所以才这么要求的。 绝对,是这样的。 他做不到和容念对视,只能闭上眼睛。所幸容念大概是沉浸在这种新鲜的玩法里,也没有强行要求他非得睁开眼。 视觉被关上时,听觉就会变得更鲜明。仅仅是听着容念断续的音节,他都感觉自己又要随之雀跃起来。 每一秒都无限延长,久到他感觉一个世纪过去,容念才闷哼一声,弄到了他的脸上。 陈安生连眼睛都没法睁开,容念很快就抽了几张湿巾替他擦拭干净,神色全然是心满意足的样子,“亲爱的......” 他不知道容念会说出什么话来,心慌意乱地在对方继续讲之前打断了,“快去洗干净,接力跑是明天上午的项目,今晚不能太晚睡。” “好吧,我听亲爱的说的话。” 容大少爷在洗漱完毕后很自觉地跟着他回到了房间,陈安生也不再执着于提及分房睡的事,沾枕头没多久就睡熟了。 一整晚充足且安稳的睡眠让两个人的状态都好得出奇,本以为接力赛毫无疑问可以拿到第一的,结果由于第二棒过于紧张,不小心在中途摔倒了,即使第四棒的容念弯道超车,也还是和金牌失之交臂。 大家都觉得很可惜,但第二棒又不是故意摔倒的,能拿到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陈安生也不太在意,就和打篮球赛一样,他本身对输赢并无执念,只是因为这是和容念一起参加的比赛,能够获得胜利一块合照他自然觉得很高兴,可就算没拿到冠军,他也不会为此失落。 不开心的唯有全力以赴的容大少爷,“本来可以和安生一起拿金牌的。” “没关系,下学期还有比赛,总会有机会的。” 陈安生把容念哄好没多久,站上颁奖台第二级的时候,大少爷还是忍不住嘟囔了几句,显然仍在为没和他一起拿金牌的事耿耿于怀。 等第一天的校运会结束,陈安生没立即急着回家,而是在操场上的学生都差不多离开后,拿起矿泉水瓶,“要不要再接力跑一次?就我们俩。” 容念心花怒放地应下了,陈安生将哨子和计时器递给临时被召唤过来、满脸无可奈何的田宥珊,“谢谢田裁判。” 两个人跑完的接力,速度比四个人跑完的还要快上许多,以这样的成绩,夺下冠军是绰绰有余了。 陈安生缓了一下,示意容念微微低头,将事先拜托田宥珊在小卖部买的糖果奖牌戴到对方的脖颈上。 “恭喜容念同学和陈安生同学获得了接力跑项目第一名!” 分明是无比幼稚的,如同过家家酒一样的举动,容念却受用得紧,就算拍了合照,也不肯把糖果奖牌摘下来。 田宥珊在帮他俩合照完后就忙不迭找了借口开溜了,陈安生转头看着眉眼含笑的容念,心里一片柔软,“有这么喜欢吗?” “超喜欢的。”容念放下奖牌,望向他的眼神堪称含情脉脉,不过陈安生知道,这是因为容念的五官都生得太好,眼睛尤其如此,专注地看着什么人的时候,就会让人产生被喜欢着的错觉。“亲爱的,人家真的这辈子都离不开你了。你要对我负责哦。” “知道了。” 幸好田宥珊不在,不然多半又要被大少爷夹得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微风拂来,夕阳均匀地铺在马路上,陈安生抬手替竹马整理了一下耳旁的碎发。 有很多个类似的瞬间,他都会一厢情愿地希望,要是时光能定格在这一刻就好了。 虽然没有拿到金牌,他们还是去吃了庆祝餐。高档的西餐厅里几乎都是情侣,小提琴手站在台上拉着优美的旋律,座位旁边还洒着玫瑰花瓣,作为两个男大学生的庆祝地点来说,氛围有点太浪漫了。 也可能是因为这样,路过的情侣都会好奇地看他们一眼,服务员脸上也带着超出礼仪的笑容,给他们推荐菜单上的情侣菜品。 “带我来这种地方很可惜吧。”陈安生被服务员打趣了半天,终于有空喝上一口柠檬水,按照挚友该遵循的方式开着玩笑,“就当我是在替你未来的女朋友试吃了。” 第34章 容念立刻不高兴了,“都说了我对恋爱没兴趣了,有你就够了,要什么女朋友?” 只听这句话,简直可以将它理解为隐晦的表白。要不是陈安生见过容念在看到同性视频时厌恶又抗拒的模样,他很愿意放纵自己陶醉在这样一戳就破的旖旎里。 校运会在第二日下午圆满结束,陈安生帮同年级的志愿者们一趟趟搬运各种器械器材,容念为了让他快点结束,也参与了搬运的队伍。 不是搬运回原位就够了,有的还需要整理一下,陈安生让容念去外头等他,不要待在闷热的器材室里。 他整理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把东西都摆放整齐了,刚打算走出去,就听见更里面的小房间里似乎有什么动静。 那个小房间从不摆放东西,几乎等同于废弃的空间,陈安生走近了,听到几个男生颐气指使地命令着什么人,“书包呢?书包翻过了吗?” 小房间的门被这群人由内反锁了,陈安生在一大串钥匙里找出了匹配的钥匙,将门打开。 几张陌生的面孔都转向他这里,也如他所料,被这几个人包围在正中央的,是个瘦弱的、戴着眼镜的男生。 容念还在外面等他,最好能不动手就不动手。陈安生晃了晃手机,“你们是哪个学院的?我都录下来了。” 其实他压根没录制,但是这招很管用,霸凌者们忿忿地离开小房间,陈安生对跌坐在地上的男生伸出手,“站得起来吗?” 对方没有搭上他伸过去的手,而是低头收拾了散落一地的文具和作业本,撑着地面站起来,“谢谢。” 体型瘦小,嗓音也偏细,这种男生最容易被那些混混盯上,嘲笑对方是娘娘腔之类的。陈安生看着对方一瘸一拐地挪出小房间,还是伸手去扶了一把,“不要紧吧?” 男生推了推眼镜,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小小声地询问他,“你看到了地上的口红吗?我喜欢涂那个,所以总是带在书包里。在家的时候,我还喜欢穿裙子。你不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吗?” 身为班长的陈安生不是第一次从男生这听过这样的倾诉,“不会啊,这些都是你的自由。只要没影响到别人,没伤害到别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是吗。”男生连视线都不敢和他对上,做了几秒心理建设,才扯着衣角畏缩地看向他。“就算我......也喜欢容念,你也不觉得奇怪吗?” 第33章 33.如果他是陈安生 陈安生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然而男生持续地望着他,让他和自己的耳朵、大脑一起缓慢消化方才听到的话语。 对方看上去唯唯诺诺的,好像什么都不敢乱讲,说的话却半点也没绕弯子。 要是就这么接过话头,就相对于认下了他对容念的心思;要是一言不发、假装没听到,对男生又是一种不尊重。 他倒不意外会有男生喜欢容念,容念各方面条件本就很好,无论哪种性别的人都有可能会喜欢上对方。 只是男生加上一个“也”字,足以说明对方暗中对容念的在意程度,不仅只观察心上人,连带着容念身边的人也都观察得这么仔细。 他沉默了片刻,想不出要如何应答,万幸在外面等了太久的容念终于耐不住直接进了器材室,大步走过来搂住他的腰,语调和动作都相当黏腻,内容明明是抱怨,听着却更接近撒娇。 “亲爱的,你是顺便帮保洁把器材室的卫生给做了吗?” 容念一进来,男生就猛地低下了头,恢复了那个既不敢和人对视,又不敢开口讲话,恨不得能够原地隐身的状态。 理所当然地,容念也压根没把陈安生身旁的矮个子放在心上,还是陈安生放心不下,怕那群人又会折返回来继续折磨男生,向容念提议道,“我们一起把他送去车站吧。” “我们”和“他”,足以见得亲疏远近之分,被分在亲密区的容念没什么意见,只是转头看了眼脑袋快垂到地上的男生,“哦。他是谁啊?” 大概也没真的很想知道这是谁,不等陈安生作答,他就又开口,“亲爱的,我今晚想吃可乐鸡翅。” “好,不过家里好像没鸡翅了,得去超市买。” “干嘛那么麻烦,我直接下单送到家就好啦,顺便再买几瓶可乐。” “嗯,也可以。” “我手机没电了,用亲爱的手机来点吧。” “好。” 陈安生习以为常地应答着容念,将手机递给了竹马,不知道他们这一来一回的,已经足够身后的男生看明白,容念是将自己当成了障碍物,所以在通过这种方式来不动声色地宣示主权。 这几句话听起来很日常,其实无意中透露了不少信息量,一是容念想吃什么陈安生就愿意帮对方做,二是他们俩如今是居住在一块的,所以东西可以买回家,三是他们的关系亲密到可以随意使用彼此的手机。 男生紧紧攥着书包带,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容念投来居高临下的一瞥,他不用转头都能用余光感受到。 如果他喜欢的是陈安生,恐怕听了这些话会很受打击,因为感受到了容念话里行间毫不遮掩的挑衅和炫耀。 但是他喜欢的就是容念,于是此刻连容念这种孩子气、耍小聪明的一面都觉得很可爱,很有魅力。 严格意义上来说,容念也并没有帮过他什么,只是某天他在挨打的时候,对方恰巧路过了,音量正常地说着电话。 混混们那会还是刚开始欺负他,担心会被其他人发现他们的霸凌行为,这才中止了欺凌。 他一如既往地收拾好掉落一地的文具、作业本还有课本,忍着身上的多处疼痛走出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聊着电话的容念。 容念自然没看到他,只是投入地和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什么,神色柔和,眉眼含笑,像是在和女朋友之类的人打电话。 他也不知怎么的就挪不动脚了,呆愣愣杵在原地,看着容念将这通电话打完。等容念挂了电话,他才赶紧往不起眼的阴影处缩了缩,想看一会是谁会过来。 想象中或清纯可人或妩媚火辣的女生甚至是女生堆并没有出现,匆匆赶来找容念的居然是一个俊秀白皙的男生,背上背着一看就装了许多东西的背包。 一见到容念,对方就从包里拿出一袋零食和一袋湿纸巾,让容念擦了手再吃零食,还帮容念撕开了零食的包装袋,仿佛什么有求必应的许愿精灵。 好几分钟里都面无表情、看着很难接近的容念,在对方出现的一瞬间就露出了笑容,有如初春时微微消融的雪山。 “就知道亲爱的对我最好啦。” 他在阴影里看得呆了,脚不小心踢到了旁边的易拉罐,不可避免发出了声响。 容念警觉地转过头,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全数消散了,“谁?” 他当然不敢回答,只能满身冷汗地捂着嘴,一点点挪到更隐蔽的地方,大气不敢出地待了好一会,生怕再弄出别的动静,被容念发现。 再探头看时,原地早就没有人影了。 在这之前,他也早就听说过容念的名字,只是先前都在更远的位置看着,除了认可对方的样貌气质的确出众,倒也没什么多余的特别感觉。 近距离看到了容念脸上露出的那种前所未有的神情,他才被这确切的、夺目的美貌所震慑,也忍不住有一刹那抛却了现实开始痴心妄想,若是这么一张脸能对他流露出那种温柔的神色,不知道该有多美妙? 后续只要遇到容念,他都会鼓起勇气,以人群作屏障,远远地望着对方看。 看久了,起先不切实际的妄念就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惭形秽,和隐约夹杂在羡慕之中的嫉妒。 容念从不会对任何的其他人露出那种表情,也从不会像个大型挂件一样黏到其他人身上。只要将目光投向容念,就会随着对方的目光看到一旁的人。 他知道那个人叫陈安生,在学校里也是风云人物,一样有许多女生追捧,递情书的人络绎不绝。他也知道,陈安生之所以铁面无私地拒绝了所有的追求者,并不是因为对方像大家所想象的,有多么清心寡欲、一心向学,也不是因为对方是老师眼中的乖孩子、优等生,害怕恋爱会让自己的形象坍塌。 真正的理由非常简单,却没什么人能看出来:陈安生只是和他一样,在单方面暗恋着容念而已。 从这个层面来说,他和陈安生都很不幸,毕竟容念在别的事情上都很聪颖,却唯独在爱情这方面像天生缺了一根筋,对这种恋爱上的事不是很感冒。 但同时他又清楚,陈安生是所有不幸者里最幸运的一个,假如连陈安生都没机会,他们这些排不上号的小虾米就更加不要奢望了。 他也设想过,如果他是陈安生,他一定会不顾一切,放手一搏的。就算不能当恋人,显然容念也不会因为这种事就疏远唯一的挚友。 不如说,仅从两个人的表现来看,明显是容念更离不开、放不下陈安生。 第35章 要是只因为被表白了就绝交,对容念而言才是更大的折磨和惩罚。 他不知道处在这么大优势里的陈安生,究竟在为了什么长久地掩饰着自己的心意。想要叫陈安生勇敢一点,大胆地向容念告白试试,这样搞不好他喜欢的容念就可以因此获得幸福了。 可是他本身也是个胆小鬼,别说开口了,光是近距离站在陈安生的旁边,他就感觉自己根本没有资格、没有立场说这些话。 班上不止他一个人被欺负,然而他在目睹旁人受欺凌时压根没勇气去阻止,虽然良心会隐隐作痛,但他更怕自己也被卷入其中。 理所当然的,在他受欺负时,也不会有人来帮他,他也不指望谁会来帮他。 可陈安生目睹类似的状况都会挺身而出,像是并不怕被卷入麻烦里。无论驱使对方这么做的是正义感、责任感还是心地良善,又或者是想要维护优等生形象一类的肤浅缘由,他都觉得挺佩服。 归根结底,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陈安生和他唯一的共同点,就只是暗恋容念罢了。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地方是比得上陈安生的。 最后那么一点不甘心,就在和两人等车来的十几分钟里,随着流向地下沟渠的雨水一起流失掉了。 公交车来了好几趟,男生最终还是上车了,经过陈安生面前时,非常小声地说了句“谢谢”,而后又被人群的吵嚷和司机的叫骂瞬间淹没。对方体型瘦小,几乎是被前后的人夹击着给带上车的。 隔着车窗,陈安生看到男生抱着书包在角落的空位上坐下,车上的乘客也都是些疲惫的工作族,没看到那帮混混的面孔,男生应该是能够安全抵达目的地的。 等明天他去和反校园暴力协会反映一下这件事,男生就会得到反校暴的保护和帮助。 至于对方知道他也喜欢容念这件事,陈安生一开始确实吃了一惊,也在思考男生会不会某天跑去向容念告密。 等静下心来再想想,不知为何就能够从男生的言行推断出来,对方是绝对不会把这种事说出去的,更不会贸然跑来告诉容念。他对此没有太担心。 容念对陌生人的安危及前景并无兴趣,只挂在陈安生身上不满地嘟囔,“亲爱的,我肚子要饿扁了。” “走。”陈安生回手摸了一下竹马的脑袋,“回家了。” 第34章 34.比爱情和婚姻更稳定 不知道是学院里谁先带动的,原本大四去实习也来得及,但从大三暑假开始,忽然也有不少人找起了实习工作,美其名曰如今的大环境不比从前了,权当是未雨绸缪。 一旦有人开始卷,其他人也很容易被带动起来跟着卷,田宥珊也去找了份实习工作,说是从现在开始她就要做足充分的经济和就业准备,让未来的女朋友不会为生计发愁。 这之中不着急的,只有家境殷实、背景强大的大少爷大小姐们,反正找不找得到工作家里都会给兜底的,他们也不是很急着去体验普通人的人生。 容念当然也没打算找,可是陈安生要去实习,他自然也要跟上。 他倒是想直接和父母说一声,让他们在自家开的那些大公司里找个合适的位置让陈安生去做,但顾虑到陈安生多半不会喜欢这种靠关系得来的机会,就没插手。 陈安生的工作能力本就很强,表达沟通等各方面也是偏上的水平,就算没借助容家的人脉,也还是在一家不错的公司找到了实习工作。 毫无疑问地,容念也给同一家公司投了简历,顺利被聘用了。 以容念的资质家世水准,要找更好的实习全然是轻而易举,可大少爷犟起来就特别犟,陈安生没法说服对方去更好的公司里实习,只能接受这块磁铁一如既往地黏着他的事实。 说是黏人,其实容念还挺有分寸,正儿八经工作的时候并不会凑过来和他讲小话,只有在休息、吃下午茶的时候,才会雷打不动地变成一个巨型挂件,哼哼唧唧地向他撒娇,说自己忙了几个小时,好累好辛苦。 公司里年轻人居多,氛围很好,见到两个大帅哥黏糊成这样,通通在旁欣赏得合不拢嘴。 陈安生习惯性地把看起来没那么甜的西瓜塞进自己嘴里,又叉起一块红红的西瓜喂给容念,身后的人很乖顺地张嘴咬住了,年轻的女同事们不由得感慨,“什么啊,你俩感情也太好了吧!” “是从小就认识吗,还是在大学里认识的啊?” “话说你们女朋友看你俩这样,不会吃醋吗?” “说什么呢,说不定人俩都是单身,没听过鲁迅那句话吗,帅哥都是内部消化的。” “什么都是鲁迅说的,鲁迅知道吗?” 大家更多是闲暇时间七嘴八舌的打趣,没有真的要从他俩这里得到什么答案,不过在得知两个人都没有对象之后,年长一些的男领导还是不大能理解,“你俩长这么好,不谈恋爱不结婚未免太浪费了。” “什么啊,领导,现在不婚不育的人可多了。” “就是,也不是非要结婚的,和好朋友一起生活也很幸福啊。” 男领导撇开浮在水面上的茶渣,抿了一口茶,微微摇头,“哎,你们年轻人啊,这个年纪是这么想的,等岁数再大一点就知道咯,还是得成家的,不然太孤单了。说什么好朋友不好朋友的,好朋友的陪伴和老婆小孩的陪伴怎么会一样?不成家的人就不懂的,组建属于自己的家庭,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知道那个年代的人大多持有这种固执的观念,无论旁人怎么解释都不会为之更改,大家吐了吐舌头,没过多去反驳什么,也没真当一回事,将下午茶享用得差不多了,陆陆续续都回到工位上。 陈安生自发留下来帮行政和人事收拾好乱七八糟的桌面和果盒,将垃圾扔掉了,洗完手回到位置上,发现容念的表情似乎不是很好。 毕竟还处在上班时间,他怀揣着疑问,等打卡了才问容念,“怎么了?” 大家都没听进去男领导的话,容念倒是稍微听进去了一点。并非觉得老东西那套老掉牙的说辞多么有道理,而只是在思考陈安生会不会也是那么想的。 就算有挚友的陪伴,也还是觉得应该要成立自己的小家,享受爱人和亲人带来的温暖吗? 可是爱人和亲人也不怎么能带来温暖啊,像他的父母,常年都在外游玩,一年见不着几次,名义上是夫妻,实际上各自有各自的玩伴,还一概瞒着他,以为他不会知道。 然而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撞见过父亲搂着年轻漂亮的陌生女人回房间的场景,也看到母亲在花园里和强壮的园丁相谈甚欢,并不拍掉园丁堪称逾矩的揩油的手,反而笑得越发妩媚,像是在怂恿园丁更过分一点。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各玩各的,这是属于父母的自由。他只是没搞懂,为什么父母在餐桌上和聚会上还非得饰演出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明明两个人都对彼此毫无感觉了,就不能直接分道扬镳吗? 爱情,婚姻,都是虚假的、毫无意义的东西,是做给外人看的舞台剧。在舞台上表现得越是密不可分,在幕布后面就越是相看两生厌。 他觉得这样金玉其外的关系十足恶心,有如仆人恭敬地为主人打开金灿灿的餐盘盖,结果碟子上是看起来绵软,实际上早被虫子蛀空的面包。 说什么爱不爱的,自己讲那些山盟海誓的时候不会反胃吗? 像他和陈安生这样,就是最好的关系。因为是彼此的挚友,所以什么都可以和对方一起做,可以24小时形影不离地黏在一起,可以共享彼此的烦恼,可以在被窝里相拥而眠,可以互相帮助,解决基本的生理需求。 这是比所谓的爱情或者是婚姻要稳定上千倍的情感关系。 他也没法想象自己和任意的陌生女性牵手、相拥、接吻,乃至与对方一块迈入婚姻殿堂的样子。明明是互不相识、毫无感情基础的人,却要做那么多亲密的事,想想就觉得反胃。 况且,如果他真的成了家,那他和陈安生相聚的时间不就会因此大打折扣吗?他也得像父亲那样,在孩子长大一点之前,扮出一副好丈夫的样子,也得出席各种无聊的宴会,搞不好还要全程搂着妻子,方便一小部分有特权进入宴会的媒体拍照,也能让别人相信他和妻子是相爱的。 这么想下来,成家也太折腾了。可是陈安生或许不会那么想,因为陈安生的父母还算恩爱,不知道婚姻实际上就是一道不具有约束作用,却能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枷锁。 “那个老不死说的话根本就没道理吧?说什么人要成家才能获得幸福......” 陈安生抬眼看了一下,电梯有监控摄像头,不过领导应该也不至于无缘无故就去查监控,“不要这么称呼别人。” 容念等着他的下文,陈安生摁住电梯门,等大家都下电梯了,这才走出来,“他说的也不算完全不对吧。” 虽然很想给自己和容念一块催眠,说些“确实啊,人又不是非得成家不可”一类的糊弄话,可是事关容念的未来和人生,况且也不是他在这里旁敲侧击地哄骗几句,容念就真的会因此不去娶妻生子。 第36章 “娶到与你三观契合,各方面都聊得来,又相处得很舒服的人,再和她一起将全新的小生命抚养成人,那种体验应当是别的幸福都无法比拟的吧。” 陈安生说得很认真,容念没想走神的,只是恰好两人走出公司,广告牌的灯光反到陈安生脸上,让这张本就俊秀的脸多了几分柔和的漂亮。 鬼使神差的,容念脑海里冒出诸多温馨场景,他出去谈了商务,带着酒气和疲惫回到家,系着围裙的陈安生帮他解下领带放好,去厨房里为他端上解酒汤,在他醒酒的时候于一旁抱着他俩的孩子,温声细语地哄着,孩子很快就停止了哭闹,安稳地在陈安生的怀里睡着了。 因为是他俩的孩子,所以从小就长得很好看,继承了双方的所有优点,睡着的时候就像年画里的娃娃。 陈安生就小心翼翼地把被哄睡的小婴儿放回婴儿床里,过来和他温存,怕吵醒小宝宝,还特意忍住了声音。 而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人带进浴室里,两人一起洗澡,顺便将未尽的事继续做下去。 洗完澡出来,陈安生会帮他吹干头发,手法一如既往的温柔,令他昏昏欲睡。反正陈安生一定会接住他,费劲把他搬到床上,再与他抵足而眠,进入梦乡。 要是这样的话,成家确实是全天底下最好的一件事。 他想得入了神,好一会没说话,走到红绿灯路口,陈安生才转过头问他,“在想什么呢?” 容念原想和盘托出,又怕将陈安生孕育孩子的想象说出来会惹竹马生气,简洁地省略了诸多前因,“没有,就是想了想,你说的也有道理。” 成家很好,前提是对方是陈安生。 绿灯亮起,陈安生什么都没说,习惯性地牵着他过了马路。 容念感觉对方的手比往常要凉一点,连忙用两只手将陈安生的手都包紧了。陈安生没挣脱他,为此他心情大好。 第35章 35.帮情敌制造机会 有十几个实习生都是差不多时间来的这家公司,临走的时候大家自发地小群里提议来场aa制聚餐,相逢就是缘分,以后正式出来社会的时候说不定还会遇到,届时都可以互相照应一下。 容念虽然被陈安生拉进小群里充数,却基本不看群消息,还是陈安生在小窗敲了他说了下班后要聚餐的事,大少爷才不大乐意地回复,“这有什么好聚的,以后又不会再见到了。” “不管会不会再见到都要吃顿饭的,这是很基础的社交礼仪。” 对容念来说,社交礼仪完全就是人类吃饱了撑着构思出来的东西,多余,无用,不必要。 但要是他吵着闹着不去参加这种聚餐,陈安生可能会感觉他不懂事,无理取闹,所以就算看在陈安生的份上他也得参加。 陈安生看出来大少爷不乐意,可是职场里的举动不是根据乐不乐意来进行的,他起身去到茶水间,想给容念泡杯果茶,加多几块糖,让大少爷心情好点。 以往他一去茶水间容念就会跟过来,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和他黏黏糊糊地打闹,今天大概在耍小脾气,明明看到他的动向了,也还是待在座位上玩扫雷。 陈安生情不自禁地笑了笑,闹脾气都能闹得这么可爱的,世界上也就容念能做到。 茶水间里有个女生在踮脚拿高处的柜子里摆放的速溶咖啡,陈安生走过去,帮对方把整个盒子都拿了下来。 “谢谢。”女生接过咖啡,等着壶里的水煮沸,“那个,今晚的聚餐,你和容念......都会参加吗?” “会的。” 女生不自在地摩挲着手,脸上浮起浅淡的红晕,“那......到时候,可不可以,让我坐到容念的旁边?” 在对方开口前,某种预感已经攥住了陈安生,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那些不敢直接去接触容念的女生就会找到他这里,拜托他转交情书和便当一类的东西。 也许是感觉这样拜托他有点走捷径的意思,女生们开口时都很羞赧、忐忑,害怕陈安生会拒绝,会让她们自己去和容念说。 然而陈安生从来都做不到去拒绝这些和自己处于相同境遇里的人们。他只是恰巧比较幸运,成为了容念的竹马,才有机会每天都和对方待在一块。 如果他和容念很晚才认识,他搞不好也会成为这种努力克服羞耻心去拜托容念身边的好友帮忙制造机会的一员。 知晓这些人是抱着什么样的决心才找到他的每个瞬间,他能做到的就只有满怀共鸣地应答。 “可以啊。”他把茶包放进陶瓷杯里,这是方才起身时从容念桌上拿的,他也有个一模一样的杯子,不用说,就是大少爷的手笔,表明就算在公司里实习,也要和他用上这些情侣物件。“我会和他说的。” 女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轻易,惊喜得脸颊发红,“真的吗,太好了,太感谢你了安生!我从来这里实习的第一天就......但是我一直没有勇气,也找不到机会能和容念说话。我也没有想要怎么样,我只是觉得以后可能再也没法遇到他了,至少在分别之前,能和他简单说上几句话也好。” 和他一样处在单向暗恋中的女孩子,所想要实现的就只是这么简单的愿望而已。陈安生摆摆手,泡好果茶,端到了容念的桌上,回到自己的工位。 大少爷的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只喝了一口果茶,就给他发来猫咪贴贴蹭蹭的表情包。 等他晚上把对方安排到和女孩子坐在一起的位置,猫咪恐怕就要炸毛挠人了。苦中作乐地想象了一下容念脑袋上长出猫耳朵,猫尾巴不耐烦地甩来甩去的样子,陈安生勾了勾嘴角。 他知道,一旦他试图将容念推给别人,容念都会不高兴的,可是这种不高兴是不会恒久延续的。 就像小猫搬到了更大更宽敞更明亮的新家,起初会躲在沙发底下,床底下,任凭人怎么叫喊都不愿意出来,然而过上一两个星期,小猫就会在新环境里横冲直撞,也不乐意回到先前狭小的、昏暗的屋子里了。 凡事都有过程,他要做的就是让容念去经历这样的过程,随后选择自己真正想要的结果,而不是待在原先又破又脏的纸箱里,还误以为自己住的地方很不错。 容念一路黏着他到了餐厅,陈安生示意对方先坐下,自己去拿蘸料。 转身的时候,他给女生递了一个眼色,示意对方可以顺势坐下。 这要是和田宥珊之类的熟人在一块,容念早就大声抗议了,但陈安生对他说过的,在人比较多的公共场合,不要随便给别人难堪,否则会伤到对方的自尊心。 两边都坐了人,他要再起身挪位置就显得像对这两人有意见,只能忍耐地坐在中间,等陈安生回来。 每次拿蘸料,陈安生都会调配两碟,一碟是他自己吃的,一碟是按照容念的口味来调制的。 他拿着蘸料回去,先将碟子递过去,再在和容念相隔三个座位的位置坐下了,大少爷自然不愿意,噼里啪啦地敲键盘向他撒娇,“亲爱的,你坐过来嘛,旁边都是我不认识的人,呜呜。” 陈安生抬起头,容念瘪着嘴望向他,目光要多委屈有多委屈,简直令他招架不住。 分明田宥珊不在场,陈安生却感觉耳边传来了对方幽幽的点评,“哎,慈母多败儿。” 为了不让容念当败儿,陈安生狠了狠心,也敲键盘回复,“怎么是不认识的人?这些都是一起实习过的同事。现在才换位,会给别人造成麻烦的。” 其实就站起身换一下位置而已,能麻烦到哪里去?他亏心地放下手机,多此一举地清洗起早就经过高温消毒的餐具来。 容念都动用了表情包和眼神撒娇攻势,却没得到陈安生一如既往的顺从和纵容,顿时感觉天都要塌了。 他当然知道,就算只是实习,他俩也算一只脚迈入了职场,不能像在家里或者在学校里那样,随心所欲地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事。 可是这不是随心所欲与否的问题,这是陈安生竟然如此狠心地拒绝与他接近的问题。 是因为他今天表现得很不想来聚餐?还是他路上有哪句话惹到陈安生了? 没有陈安生在一旁,他自己当然也能夹菜夹肉,他又不是没手,想吃什么自己心里也有数。 只不过所有菜的味道都变得很寡淡,很无味,简直像在水里浸过一遍一样。 容念味同嚼蜡地吃了能让自己饱腹的份量,看着陈安生若无其事地和其他同事闲聊,很想干脆把陈安生教他的那些道德礼仪都抛之脑后,大声叫陈安生坐过来,不要和其他人聊那么开心。 但那样的话,陈安生会更生气的。 身旁的女生好像在说着什么话,容念心不在焉,没太听进去,就时不时附和一句。 结果他发现,只要他开口应答女生,陈安生的眼神就会飘过来,又在被他捕捉前很迅速地飘走。 什么啊,这不还是超在意他的吗? 第37章 容念掌握了能让陈安生脑袋里一直有一根弦挂在他这里的诀窍,开始和女生闲聊起来。女生又惊又喜又羞涩的表情他不是没看到,也早就猜到了对方安的什么心,换平时他早就因为嫌恶而皱眉头了,但想到陈安生正在看向这里,心情就莫名其妙的很不错,神色也没太紧绷。 “你平常都喜欢做些什么啊?” 好无聊的问题,把这里当什么相亲场所了吗?容念沐浴着陈安生显而易见的余光,忍住哈欠,“很多啊,打篮球。”和安生一起。“打游戏。”和安生一起。“散步。”和安生一起。“看电影。”和安生一起。 真要盘算下来,这些事本身也都很无趣,只不过因为是和陈安生一块做的,能实时看到陈安生多种多样的表情,趣味性才大幅提升了。 说起来,陈安生知道自己现在正在超明显地盯着这边看吗?不会是看他看入迷了,以至于意识不到吧? 虽然有点笨有点迟钝,但是也还是很可爱。就像那种醋劲很大的妻子,紧紧地观察着自己的丈夫的一举一动,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会立刻杀过来。 “......容念?” “啊。”他懒洋洋地将注意力分了十分之一给正在讲话的女生。“你刚说什么?” “就是,我这边有两张免费的电影票,是我叔叔给的,想问你要不要......” “两张都给我吗?” “什么?” “两张都给我,我就可以和安生一起去看了。” 等看到女生通红的眼眶,容念才反应过来,他顾着留意陈安生的动态,一不小心把心里话不加包装地讲了出来。 应该要道个歉吧?就说自己是开玩笑的? 还是说,如果他真的把人惹哭了,陈安生就会坐过来,像往常那样念叨他? 女生很快又整理好了表情,像是下定什么决心那样,从包里拿出两张电影票,交到他手上。 “你和安生一起去看吧!希望你们俩看得开心。” 结果最后还是给他俩送上了祝福啊,容念接过电影票,道了谢,正想向陈安生晃悠一下手里零元购的票,炫耀一下自己的魅力,抬眼就看到陈安生一如既往的、没什么变化的表情。 可是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感觉陈安生好像在伤心。 第36章 36.你见过哪对好朋友亲嘴的? 聚餐结束,大家各回各家,容念仍在陈安生耳旁不断解释,“亲爱的,那个女生是把电影票送给咱俩的,让我们约会的时候去看。” 想也知道那个女生不会这么说,陈安生抬手拦下一部空的士,挡着门框,以防容念坐进去时撞到头。 有很短的一瞬间,他误以为容念当真接受了那个女孩子,并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对方提出的约会邀请,但当看清女生脸上的神情时,他就猜到了,对方多半是被容念拒绝了,想着自己完全没机会了,不如将票送出去成人之美。 如果他也向容念表达自己的心意,那么他必定也会接收到一样的,甚至更坚决的回绝。 容念还愿意拿着票嚷嚷着要和他一块去看电影,只是因为对方对他的心思一无所知罢了。 “看科幻片怎么样?”容念坐在那,等着他为对方系上安全带了,才开口提议,“还是说亲爱的更想看恐怖片?” 他知道容念是在哄他,因为对方以为他是介意自己和女孩子相谈甚欢,作为挚友感到嫉妒了。 可惜他的心思远没有容念纯粹。 就算这样,他也不会让容念哄他太久,打起精神应答道,“看丧尸片吧,我之前看过预告片,应该挺好看的。” 他开了口,容念就觉得他被哄好了,要不是安全带稍微造成了障碍,对方绝对会更得寸进尺地贴过来,“亲爱的,我保证下次不会和女生聊那么久了,你不要再吃醋了哦。” “我没有吃醋......” “是吗?”大少爷心情好的时候戏瘾往往会发作得更厉害,“好伤心啊,我还以为亲爱的很爱我呢,结果居然连醋都不吃......” 开出租车的是位中年大叔,往后视镜里看了好多眼,明显想说什么,又怕会不合时宜,欲言又止好几次,还是在红绿灯路口张了嘴。 “像你们这样的,应该很不容易吧?” 一听就知道对方是误会了,陈安生正准备说明情况,容念就泪眼朦胧地挽着他的胳膊,“真的,很不容易的,可是亲爱的还要和我斗气......” 司机肃然起敬的目光里还夹杂着诸多复杂的情绪,无法理解、震撼,以及对同性恋本能的蔑视,但衡量到后座的客人从穿着打扮上看就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把个别真心的难听话都咽了回去,干巴巴地附和,“哈哈,还以为只有异性恋会这样拌嘴呢。” 剩下十多分钟里,陈安生压根没有插嘴解释的机会,容念完全入了戏,又是给司机讲他俩从小时候就认识的“情史”,又是偶尔抱怨陈安生不解风情的,司机脸色越来越青,陈安生都想把后座的呕吐袋拿出来,递到对方手里了。 下了车,他才伸手摸了摸容念的额头,温度比平常要高一些,“你刚才喝的饮料里是不是有酒精?” 容念的酒量都不能用菜来形容了,根本就是沾酒即醉的程度,只不过这次的酒精含量相对没那么高,所以前面他没看出来容念醉了,直到对方无端端对着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说那么多有的没的,陈安生才发现端倪。 “不知道。”容念转头看他,“今晚你为什么不和我坐一起?” 醉不醉的,在意和纠缠的点都差不多。陈安生怕对方吹到风头疼,从背包里摸出一顶帽子给容念戴上,“因为我回来的时候,你旁边已经有人了。” “明明可以换位置的。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我还是不是你最重要的人了?” 从下车的地方回到住处的路程不算很远,只不过容念处于这种半醉不醉的状态,抱着棵树就不撒手了,一副陈安生给出的答案要是不合他的心意,他今晚就在树底下扎根发芽,长出一棵新的树的架势。 晚上九点半,街道上没什么人,陈安生向着两旁望了望,“嗯,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那来亲亲。”容念撒开了树,张开双臂就扑到他身上,“亲亲你就知道我喝的饮料有没有酒精了。” 趁对方松开了树,陈安生连忙将人往家里带,“我说了,亲亲这种事,要和喜欢的人才能做。” 还以为容念会像先前那样不满地撇嘴,再过来啃他的耳朵,结果对方意外的很乖顺,“我喜欢你啊。你不也喜欢我吗?” 陈安生愣了片刻,回过神容念已经反客为主,将他推进狭窄的小巷子里,“我们就是两情相悦呀,这都不可以亲亲吗?” 容念的力气本就比他大,微醺状态下比平时力气还要大,陈安生奋起反抗无效,眼见容念的脸越离越近,赶紧向着对方后面喊了一声,“宥珊?你怎么在这里?” 喝醉的大少爷反应不如平时快,条件反射地就回了头,陈安生抓紧时机从缝隙里钻了出来,迅速离开了危险之地。 本以为容念会大叫着追上来,结果都快到公寓楼下了,也没见着人影。 陈安生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原路折返回去,大少爷还蹲在原地,非常沮丧又难过的样子。 “还回来干嘛?你不是你不要我了吗?” 容念穿的衣服大多都是名牌货,外套的衣角都要拖地了,陈安生没法将人拽起来,只能也蹲下去,试图和竹马讲道理,“初吻是很珍贵的,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给人。” “什么叫随随便便啊!”大少爷一脸震惊,“我可是很真心的好吗,你又不是别人。” “是,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但接吻这种事,是情侣才能做的。你见过哪对好朋友亲嘴的?” 知道讲道理讲不过他,容念把脑袋往胳膊里一埋,直接当静音鸵鸟,不理会他了。 对方这样蹲久了,再起身会头晕,而且小巷子里灰尘大,一会呛到就不好了,陈安生放软声音,把对方的头托起来,“生气了?我看看......” 他还以为容念会维持那副沮丧表情,结果对方忽然露出了一个狡黠又得逞的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要不是陈安生躲得快,那就是嘴唇挨嘴唇了。 恶作剧成功的容念一扫装出来的萎靡神色,在陈安生抬手揍他前跑远了。陈安生怔愣片刻,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容念闹脾气也好,耍赖也好,恶作剧也好,他总归是拿这样的容念没办法。 明知道对方那么执着于和他接吻,只是出于小孩子一般的好奇心,对没做过的事总会格外感兴趣,大人越说不可以就越想要去尝试,他也还是不可避免地为之感到心动。 心动归心动,如果他真的让容念得逞了,对方当下可能会觉得很高兴,但等大少爷遇到了真正相爱的人后,回想起自己竟然出于半开玩笑的心理将初吻献给了竹马,恐怕懊悔都来不及。 第38章 他不要成为让容念感到懊悔的一部分。 容念洗了澡出来,不见清醒,反而好像因为水蒸气的蒸腾更晕乎了,动画片放着,眼睛都没盯在电视上。 陈安生看出对方困了,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想让容念回房间睡觉。 未等他开口,竹马就伸出两条胳膊,“走不动了,安生你把我抱回去。” 他抱容念虽然有些吃力,却并不是抱不动,大少爷像只树袋熊一样,四肢都缠在他身上,脑袋心满意足地依偎在他的颈边。 “安生真好,真喜欢安生。” 就算知道容念概念里的喜欢和他所期待的全然不是同一个含义,为了这句话,他都感觉还能这样抱着容念再徒步一公里。 从客厅到卧室不需要一公里,陈安生意犹未尽地将容念放在床上,大少爷仍不撒手,“安生。” “嗯?” 以为对方有什么秘密要和他说,结果双颊猝不及防被容念捏住了,电光石火间,陈安生抄起一旁的枕头,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容念对着枕头深情一吻,反应过来后还挺悔恨,“什么啊,亲爱的每次都躲得好快。” 陈安生一面给竹马掖被子一面谦让,“过奖,主要是被你训练出来的。” 容念睡下后,他还是感觉好笑,将这事分享给了田宥珊。容念就像没买到心爱的玩具的小孩子一样,你以为他早就放弃了,其实他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想方设法地提起来,希望父母能因此给他买下。 田宥珊甩来一个掷地有声的问号表情包,“谁问你了?” “不觉得容念这样很可爱吗?”陈安生犹未放弃共享容念的闪光点,“和小宝宝一模一样。” 田宥珊发了两条语音过来,第一条十秒钟的,是她荡气回肠的呕吐声。 第二条讲满六十秒,全是作为同级生以及朋友对容念和陈安生的关切,“说真的,一开始断定容念是直男是我的问题,我知罪了,以后也不会随便这样给人下定义了,但你确定你们俩脑子真的没泡?他发神经非要和你亲嘴就算了,你居然还觉得他这样很可爱?你是否学习学太多,精神已经出现问题了?学校里有心理医生,挺专业的,还不用钱,你们不考虑结伴去看看吗?” 怕把睡着的容念吵醒,即使房间门是虚掩的,陈安生也还是戴上耳机听完了。田宥珊是真急了,语速都比平常快,叭叭叭的像机关枪一样,迫切地想要让他迷途知返,别再沉浸在直男的小把戏里。 可其实他比田宥珊更清楚,容念是个直男,现今和他的一切玩闹都是过家家,作不得数。 只不过偶尔放纵自己在这样的过家家里晕头转向一下,还是挺幸福的。 【作者有话说】 安生:宥珊你放心,我有自己的节奏.jpg 第37章 37.你是喜欢我吗? 再回到学校里上大课时,田宥珊都坐得离他俩远远的,生怕坐得近一点就又要被迫聆听这对死男同的恋爱日常。 在她看来,容念本身是直男还是gay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只要对方是陈安生,容念就是能够将一切都包容和接受。 只是陈安生自己好像不这么认为。 老师拖堂拖了好几分钟才抱着教案离开,容念刚要趴下睡觉,门口就有同学传话,“安生,有人找你。” 凭借不差的记忆力,陈安生一下就认出来了,这是之前被其他人欺凌过,和他一样暗恋容念的男生。 对方脸上身上看着都没添新伤,看来反校暴协会的保护还是很到位的。 只是他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还会找上来,是又有别的困难无法解决吗? 陈安生长得高,男生必须要抬起头仰视他,将一瓶饮料递到他手里,也不说话,递过来就走了。 容念从陈安生走去教室门口时就一直盯着,陈安生还没返回到座位上,竹马的质问已经飘了过来,“这是上次你护送去车站的那个男生?亲爱的,他喜欢你吗?” “不是。”陈安生将饮料放到容念面前,他需要起到的只是转交物品的作用,“应该,是给你的吧。” “给我干嘛?我又不认识他。”容念转动饮料瓶身,“这个口味我不爱喝,扔了吧。” 再怎么说也是别人的心意,虽然只需要几块钱,陈安生在容念作势要将饮料扔进垃圾桶前拦下,拧开瓶盖,“你不喝就算了,给我吧。” 结果他才喝了一口,容念又不由分说地抢过去咕噜噜灌了几口,“刚好口渴了。” 他俩东西是一块吃的,饮料也经常共享,陈安生倒没太大反应,习惯了大少爷的想一出是一出,对容念的出尔反尔不会意外。 遭罪的只有无意间把视线转到这边的田宥珊,看到容念和陈安生间接接吻以后那个得意洋洋的表情,恨不能自戳双目。 陈安生本以为男生送个饮料就差不多了,毕竟对方看着就胆子很小,也不像是会纠缠人的类型。 结果他们中午去食堂吃饭,旁边的空位向来都是没人坐的,田宥珊去找漂亮学妹吃了,其他人自觉融入不了他俩的氛围里,有贼心也没贼胆,都是坐在隔了好几个的位置,偶尔偷看一眼,然而今天空位却被人占住了,正是那个畏畏缩缩的男生。 陈安生第一反应就是抬头环顾四周,看是不是又有混混在盯梢对方,可是看了一圈也没有奇怪的人。 难道是缺乏安全感,所以想和他俩一块吃?还是说正因为对方的处境由危机重重变得安稳了,才有心思想要进一步追求容念? 大少爷十足不乐意,开口就想让人坐远点,接收到陈安生的眼神暗示后,才不开心地咽下了驱赶人的话语。 男生虽然和他俩坐在一块,却也不搭话,全程安安静静地吃完了,端起盘子就走向剩菜剩饭倾倒处。 “他什么意思啊?”容念终于能开口了,“是没自己的朋友吗,非要打扰我们二人世界?” 在饭堂这么人声鼎沸的地方是要怎么二人世界啊,陈安生给竹马夹了块最大的红烧排骨过去,“没事啦,他很安静嘛,也没有吵到我们。” 他只是很意外于男生忽然增长的勇气。他喜欢上容念后,许多勇气仿佛都在不断流失,原先大大方方能做到的很多事,在那之后就都要经过深思熟虑,确保不会越界也不会露馅了,他才好去实施。 能像男生这样努力争取和容念相处的机会,也很厉害了。 当放学后又一次看到那个男生时,容念实在是忍无可忍,趁着陈安生还没看到对方前撒娇说自己现在想吃冰淇淋,陈安生自然二话不说就去小卖部给他买了。 男生看着又想和他搭话,又有点怕他,躲在柱子后面,双手紧紧抓着书包带。 相对来说算是偏隐蔽的位置,但也还是有人路过的,容念懒得和对方多废话,简洁明了道,“你到底想干嘛?” 男生惊慌地垂下头,完全说不出话来。 得不到回应,容念的厌烦感达到了顶峰,既然陈安生这会不在,周围又没有很多学生围着,他也不用太客气了,“你是耳朵聋了,还是嘴巴哑了?和你说话呢。你是喜欢我吗?” 男生整张脸都变得通红,手和嘴唇都颤抖得厉害,过了好一会,才蚊鸣般回答,“本、本来是的......” 小卖部放学的时候是多点人排队,但也不会用到太久,一会陈安生就该回来了,容念敏锐地抓捕到男生话语里潜在的信息,“本来是?现在呢?” 男生嗫嚅着回答不上来,但不需要对方回答,一整天都出现在他和陈安生面前,喜欢的又不是他了,那还能是谁? 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但凡旁边有个花瓶之类的东西,容念会毫不犹豫地伸手将这种东西推落到地面。 哪来的癞蛤蟆,只是被他家安生出手相助过那么一次,就妄想自己有可能可以和陈安生成了? 矮得像被人摁扁了一样,相貌又普通得毫无特色,说话声音比蚊子还小,这样的人哪来的脸觊觎他家亲爱的? 想要动用拳头让对方清醒清醒,仅存的理智又在告诉他,万一真的朝男生动手了,陈安生回来会超级无敌不高兴的。 所以要怎么样才能给这狗崽子一顿教训,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多不切实际? 容念脑海里过了无数种想法,直到脸颊被冰凉的雪糕筒贴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看得出他脸色不好,陈安生关切地询问,“怎么了?” 问完他了,陈安生才转头看向一旁的男生,“啊,你也还没回家......” 生怕陈安生又要提议把这只癞蛤蟆送去车站,容念抢先开口,“我头有点晕,好像中暑了。” 语气里要掺上能够以假乱真的虚弱,这样陈安生就会上当。 果不其然,一听到他说头晕,陈安生立刻顾不上别的了,将甜筒放回有冰袋的袋子里,又将冰袋拿出来,“很晕吗?天气是太热了,早知道让你去有空调的地方等了......” 第39章 他根本没有晕,更没有晕到走不动路,但陈安生还是熟练又担忧地搀住他,匆匆对男生道,“那我们先走了,不好意思。” 看吧,容念轻蔑地瞟了男生一眼,他就知道,他永远是陈安生的第一位,只要他有点什么好歹的,陈安生就担心到没有心思再管别人。 没有他长得好看,没有他身材好,没有他会装可怜,就只敢像个鼻涕虫一样惹人嫌地黏上来,又像只鹌鹑一样在关键时刻缩回去,这种人才不配喜欢陈安生。 不知道陈安生有没有看出来,这个男生喜欢他? 容念一路装柔弱到家,坐在沙发上喝着陈安生调制好的蜂蜜水,这才不经意地试探起挚友的真实想法,“刚刚那男的有喜欢的人,你知道吗?” 原本陈安生就在想,男生一整天都这样围着他们转悠,也许就是在找间隙向容念表明心意。 他拿着雪糕回来的那刻,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很古怪,大概率就是男生经过一段时间的犹豫,终于还是向容念告白了,而容念当然一如既往地觉得“很恶心”,因而才找借口说自己头晕中暑了,为的就是赶紧远离这个向他表白了的男生。 陈安生都看出来了,但他不明白容念现在又主动提及男生的用意是什么,只能谨慎措辞,“嗯,我有猜到。” 容念一口气将蜂蜜水喝完了,走过来撑着半开放厨房的橱柜,“然后?亲爱的你都不觉得......那人很,奇怪吗?” 陈安生切菜的手顿了顿。其实大少爷想说的词大概率是更尖锐且刻薄的,只是为了让他觉得自己并不歧视同性恋,才挑了“奇怪”这么一个婉转了许多的词。 他不知道是否应该感谢容念这一瞬的婉转。 “有什么奇怪的?” “不是啊,就是,他长得又不好看,各方面都那么平庸,结果眼光高成这样,亲爱的你不感觉他太痴心妄想了吗?喜欢别人之前好歹先照照镜子吧,看看自己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知晓容念的嘴巴真要毒起来可以很毒,更过分的评价对方也不是没说过,眼眶还是一阵阵发热。 容念对追求自己的女生都不至于会嘴毒成这样,最多就抱怨几句她们太缠人了而已。 仅仅就因为这次的追求者是个男生,容念就把话讲得这么难听。 就因为对方的取向在世俗和容念看来都是错误的,所以连带着对方身上的一切都变得丑陋不堪、毫无可取之处了吗? 即使明确容念这一刻针对的不是他,但他未来被容念得知取向后会有的悲惨处境,好像也随着这些不留情面的讥讽变得具象化了一样,确切地在他脑海里展开。 陈安生握紧刀柄,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和切菜的手都别发抖。 “喜欢什么人,不是自己想决定就能决定的。我没有觉得,那男生是在痴心妄想。” 第38章 38.陈安生注定是属于他的 容念安静了一瞬,凑过来看他,“你不开心了吗?” 陈安生没有多不开心。他早就知道容念先前虽然对他说自己不讨厌、不歧视同性恋,其实内心深处还是接受不了的。 只不过,知道归知道,每当这样的认知再一次被容念的言行加深时,尚未结痂的旧疤仍会泛起隐痛。 但这样的痛楚不会持续太久,就那么几秒钟,留不下后遗症,以至他抬眼和容念对视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寻常的表情。 “我只是觉得,这样贸然把负面评价安在别人身上,有点不太好。” “他也不是别人啊,他明明就喜欢......”容念说到一半又急刹车,“算了,那我以后不这样说别人了。” 其实别人长得怎么样,性格怎么样,容念都毫不关心。喜欢陈安生的女生向来有很多,他虽然不爽,倒也不会感到有危机。她们最多也只敢给陈安生送情书,送便当,更越界的行为是绝没有的。 不像今天那个男的,有够把自己当一回事的,分明和他们就不熟,还能腆着脸凑上来。 想到对方也许还不知高低地臆想自己也能够和陈安生一块做那种亲密的事,他就感觉格外不舒服。 那种事情,就只有他和陈安生可以一起做。 惦记着做那种事的滋味,容念一顿晚餐吃得心不在焉的,等陈安生收拾好碗筷,准备去浴室里洗澡时,他又哼哼唧唧地黏了上去,“亲爱的,我们一起洗嘛。” 陈安生的推拒都没用上多少力气,容念知道,这无异于默许了。陈安生那点挣扎在他看来简直就和小猫用肉垫把人推开一样,和撒娇又有什么区别? 比起陈安生帮他,他更喜欢帮陈安生弄。因为只要他将对方伺候得足够舒服,陈安生脸上就会流露出与往常大相径庭的,堪称妩媚的神态。 这样的神态一下子就能让他兴奋起来,比以前看过的种种电影都要好使。 蓬头还开着,升腾的水汽将陈安生额前的头发微微浸湿,配上对方极力忍耐却还是会从齿间溢出的断续音节,以及发红的眼尾、紧咬着的嘴唇,无一不让容念心旌摇曳。 陈安生的这一面只有他能看到,这样的事实总在煽动他,让他忍不住想在陈安生身上留下点什么印子,以作纪念。 他含住陈安生的耳垂,洗澡前陈安生都会将耳钉拿下来,以免饰品氧化发黑,口感就只剩下软软的、滑滑的感觉,不像对方戴着耳钉的时候一样,会有些许磕碰感。 就像猫被捏住后脖颈就会变得老实一样,每次他一咬住陈安生的耳朵,对方的身体就会僵在那里,底下又会非常诚实地交代出来。 耳朵是陈安生的弱点之一,容念很清楚。其他人能像他这样,对陈安生的身体和喜好了如指掌吗?能像他这样,不用费太大的力气,就把陈安生送至充满愉悦与热望的境地吗? 没人能做到,因而陈安生注定是属于他的。 在缓过来后,陈安生也开始用手帮他,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弄了半天都还是出不来。 容念想着电影里的画面,手触到陈安生光滑的大腿,忽然有了个想法。 “亲爱的,你能稍微转过去吗?” 毫无疑问,这和用嘴用手的感觉都截然不同,为了防止陈安生摔倒,还伸手掐住了对方的腰窝。 陈安生时不时就发出一声无法忍耐的闷哼,耳朵全然红透了,后背都泛起浅淡的粉色。 就算这样,对方也没打算逃离或挣开,只是按照他的指令,极力满足他的要求。 等容念如愿以偿地得到满足,陈安生的腰部已然留下了明显的指痕,幸好大腿没有被磨破皮。 极力按捺住再一次的蠢蠢欲动,容念一面帮对方清洗着,一面问陈安生,“会很痛吗,亲爱的?” 其实陈安生的身体也很结实,况且容念只是借用了他的大腿,又没有做到最后那步,无论如何都不至于会疼。 就是容念要这么做的头一下,他不免吓了一跳,生怕容念由后头看清楚他的身体构造后,一瞬间就会兴致扫空。 但也许是对方沉浸在舒适里,也许是浴室里的雾气足够浓重,看不真切,容念从始至终都没有失却兴致。 大腿内侧火辣辣的,脸上也是。 陈安生也搞不懂自己了,有时想到容念只是对他的身体或者说只是对做这种事感到着迷而已,就会有些心灰意冷;有时却又自顾自地庆幸起来,觉得幸好,他的身体还没有让容念失去兴趣。 至少,他身上能有让容念暂时沉迷的东西,比完全没有要好。 容念厌恶同性恋,但在知道他也是个同性恋之前,对他尚且没有厌弃的心情,那也很好。 前一晚做了这种事,第二日陈安生特意选了条宽松的休闲裤穿去学校,大腿内侧已经上过药了,但还是有点发痒。 容念倒是很贴心地从同学那里搜刮来了一个坐垫,让陈安生坐在上头。 他俩的关系一向紧密,所作所为也和情侣无异,大家习以为常,顶多就调侃几句安生是不是来月经了,容念要这么护着,心里大多没当真,觉得应当是陈安生的腿部有哪里伤到了,所以才得用这样的软垫垫着。 只有田宥珊格外震惊,上着课就在老师眼皮底下噼里啪啦地给陈安生发消息,“不是,你俩......?到那一步了,已经?” 好学生陈安生上课不看手机,田宥珊一整节课坐立难安,等下课铃响了,赶紧奔到两人的旁边,“喂,借用一下你家安生。” 不知道是不是“你家安生”这样的称谓把大少爷的毛捋顺了,容念难得大度地挥了挥手,以示批准。眼看着陈安生走路时倒不算很吃力别扭,田宥珊愈发迷惑,“什么情况?” 他俩在无人经过的角落里,然而陈安生还是压低了声音,“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俩没做到那步。” 田宥珊松了口气,“是吗?那你这是?” “就是,”就算面对好友,陈安生也有些难以启齿,“用大腿......” 第40章 “停!我不想听。”田宥珊果断地打断他,“只要你俩没做到最后那步就好了,我就怕你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容念都没向你表白过呢,你就把自己给献出去了,到时吃亏的还是你。” 田宥珊在女生里算个子高的,但还是比陈安生矮了小半个头,只不过对方这样谆谆教诲他的时候,陈安生总感觉对方的身高似乎在无限拔高,变得十分可靠又伟岸。 他知道田宥珊是站在他这边的,是为他好。田宥珊也不是没喜欢过直女,下场都不怎么好,所以才很怕他也陷入同等的境况里。 但是,“容念不会向我表白的。”这是田宥珊多虑了。 自然,他也永远不会和容念做到最后那一步。 田宥珊挑了挑眉,“嗯,反正,你有分寸就好。” 陈安生点点头。 他也想每时每刻都有分寸,他也想恰到好处,适可而止。可是人在暗恋一个人的时候,能有多少分寸呢?往往上一秒还在下定决心,要把握好那个尺度,下一秒陷在暧昧的氛围里,不知不觉就城墙失守了。 下午有体育课,容念还惦记着陈安生的状况,事先将竹马扯到一旁,“亲爱的,要不你别跑了吧。” 只是裤子的布料摩擦到皮肤会有点发痒而已,还不至于连步都跑不了。可大少爷很坚决,非要他和其他来例假的女生一块坐着,好好休息。 也多亏陈安生平时安分守己,各方面表现都很好,老师们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就连铁面无私的体育老师也不例外,对陈安生有哪里不适并未过多询问,就由得陈安生坐在女生堆旁边歇息。 自由活动的时间到了,容念也让陈安生先别打篮球了,在树荫底下看着就好。 陈安生既无奈,又不想拂了竹马的好意,只能眼巴巴地坐在树下,观望容念和别人一起打篮球。 也不知道大少爷今天吃错什么东西,队友和对方队友都能感受到容念这球打得比往常要投入得多。以往不是比赛的时候,容念还会时不时给他们放放水,免得大家全体被摁在地上摩擦,打着打着就因为实力太过悬殊而觉得没意思了。 今天容念显然把所有的水道都给封起来了,一会精准投中三分球,一会又帅气地三步上篮,比起大家一块打球,更像是其他人都在给大少爷当陪练。 出不了风头也就算了,主要是累得够呛,容念的体能太好了,满场跑也不带喘一下的,大家一个两个都要腿抽筋了。 打过瘾了,容念才停下来,队员不敢和他有过密的接触,怕被大少爷嫌弃,连肩膀都没搭,只在一旁调侃道,“怎么打这么猛啊今天,为了校花?” 要不是对方提,容念压根都没看到在另一片树荫底下望着这里的女生。 体育课本来就经常出现好几个班级一块上的情况,男生们挥洒汗水的时候往往不仅仅是为了锻炼,更多是想让别的班的女生看看自己的“英姿”。 容念向来对此嗤之以鼻,这和孔雀开屏有什么区别,不好好沉浸在运动里,反而耍小聪明动歪心思,怪不得越打越菜。 陈安生早就备好了干净的毛巾和常温的矿泉水,坐在树荫下等他过来。容念三步并一步走过去,在陈安生抬手用毛巾帮他擦汗前就迫不及待地询问,“亲爱的,我刚才打球的样子帅吗? 【作者有话说】 容念:最烦不好好打球还装x的人,亲爱的你说对吧? 在少爷正高兴的时候端上少爷最不高兴看到的安生逃跑倒计时:day5 第39章 39.亲爱的,他欺负我 “很帅。”陈安生拧开矿泉水瓶,喂到容念嘴边,将瓶子尾端抬高了一些,方便竹马将水喝下去。 实话说,他更喜欢和容念并肩在球场上一块运动,但难得有今天这样静坐着旁观全程的机会,不得不感叹大少爷就连打个球都十足有魅力,周围一圈都是为之脸红心跳的女生。 他也不能免俗,在容念每次利落地投篮或传球时,心跳都会漏掉一拍。 看着这样处于视线中心的人向自己跑来的那刻,自豪感和不可避免的优越感更是油然而生,望向容念的人不计其数,可容念只会朝他走来。 至少目前是如此。 临近毕业,各项课程的点名都变得很宽松,只要不是绩点低得太离谱,老师们也不想为难人。 容念于是向陈安生提议,为了拥有完整的大学生活,他们应该试着逃课一次,去附近的电玩城玩一下午。 下午的课都是很水的课,如无意外,都是学生们轮流上去讲ppt,点名是不可能点名的,容念和陈安生所在的小组也已经发表过演讲了,不会再被邀请上讲台。 初高中的时候容念就已经想要尝试逃课了,但好学生陈安生自然是不太赞同的,中学时期每节课都很重要,错过一节很可能就会赶不上整体的进度。 虽然容念冰雪聪明,十节课不听也不会落下进度,可他没有天才到那个程度,还是更愿意坐在教室里认真听讲。 他不逃,容念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出去,只能百无聊赖地在课桌上画画,画了一头看着还有几分姿色的猪,再画了个箭头,在后面写下陈安生三个字,扯了扯陈安生的袖子,示意竹马观看自己的大作。 陈安生顾着听讲,分不出太多心思来,只能敷衍地瞥了一眼,也没看到猪旁边标着的姓名,压低声音采用一贯的鼓励式教育,“画得很好。” 容念就趴在桌子上,笑得直发抖。 现在都上大学了,很多课程自己看着课件学可能反而学得更透彻更深入,何况下午还是水课,陈安生大脑里天人交战一番,最终决定暂且抛掉一贯的优等生身份,给大少爷一个足够完整、圆满的大学生活。 学校旁边就有个商场,由于是工作日,电玩城里大多是小孩,容念才不管那个,就算对方连游戏杆都挥动得很困难,也还是不留情面将小孩哥杀得落花流水,人家哇哇哭着跑去向父母告状,容念也转过来对陈安生瘪嘴,“亲爱的,他欺负我,说好我赢了就给我十个游戏币的。” 小孩哥告状的速度比操纵游戏角色移动的速度要快上许多,对方的父母都望向这边,陈安生只得挡住坐在椅子上朝小孩子做鬼脸的容念,万分抱歉地朝对方父母笑了笑,为人父母都对这种笑容很熟悉,明知是自家孩子犯了错,但又舍不得严厉地去训话,只好露出这种一半歉疚一半溺爱自家孩子的笑容,希望对方家长能够予以理解和原谅。 “你和那么小的小朋友计较什么......” “亲爱的,我不是你最爱的小宝宝了吗?” 除了脸蛋,头围,陈安生在容念身上几乎看不到任何能够称之为小的部位。他揉了揉对方的短发,不再进行争辩。 也许是因为逃课出来玩的游戏要比周末和节假日更好玩,容念很是沉浸,把电玩城所有设施都玩了一遍。 陈安生手里拿着的装有游戏币的袋子逐渐由满满当当变得干瘪,大少爷也总算玩尽兴了,数了数剩下的游戏币,决定去篮球机旁边将币花完。 因为点击了双人模式,陈安生也放下钱袋子,背着包开始投。他在各种球技上略逊容念一筹,唯有在命中率上比容念厉害一点,百发百中,投了一局就引来好些旁观的路人,还有人拿起手机录制视频发朋友圈。 两个人一路投到了最后一关,创下了全新的纪录,围观的人纷纷自发地鼓起掌来,容念却不大高兴,拉着陈安生就离开了人群。 “怎么了?” “他们都围在那里,太热了。” 其实电玩城的冷气分明开得很足,只是在陈安生没瞥见的角落,有几个妆容精致的女生正在商量要不要过来和陈安生要联系方式。 真是的,投篮而已,有必要那么散发魅力吗? 虽然,他也觉得沉浸在投篮里,全神贯注地盯着篮筐的陈安生看起来很帅气就是了。 不想再去会吸引人群的地方,大少爷拽着陈安生来到一家以前常光顾的漫画店。 店铺不大,每个书架旁边都设有一到两个座位,漫画种类不算多,胜在购买新刊的速度足够快,总能找到最新上架的。 进店就要消费,陈安生给自己和容念都点了杯梨汁,找好漫画去座位上坐下。 以往还在念高中的时候,因为他不愿意逃课,他和容念只有周末才会来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漫画店的选址地处偏僻,无论什么时间段人都不多,他和容念看漫画时就不会受到打扰,可以专心致志地将一本漫画看完。 漫画和小说都有个好处,就是可以将人暂时带离现实世界,烦恼、忧愁即使不会因为看了漫画和小说就烟消云散,坏心情却会因此有所消减。 他很喜欢和容念肩膀靠肩膀坐在一起,各自看各自挑选的漫画。店里很安静,他能听到容念均匀、轻浅的呼吸声,相连的肩膀和手肘处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体温。 第41章 分明漫画店也算是公共场合,他俩却可以如此光明正大地维持这般亲密的姿势和距离。 容念要是看到什么搞笑的、新颖的情节,就会拍拍他的肩膀,将漫画凑过来让他也看一眼。 因为店里毕竟还是有其他客人在,他们也不能笑得太嚣张,往往只是四目相对,会心一笑,随后又将视线移回到手中的漫画上。 亲昵而又各成一国,会让陈安生有种他和容念正在过婚后生活的感觉。 容念果然在看了一会后就拍了拍他的肩,陈安生习惯性地看过去,没想到入眼的却是极具冲击力的、少儿不宜的场面。 而且如果他没看错,两个主角都是男生。 见他面红耳赤,容念好像觉得更有意思了一样,凑过来和他说悄悄话,“亲爱的,你怎么脸红了?” 这家伙看那种真人视频就受不了,怎么还主动找这类的漫画来看?陈安生将容念的脸推开,保持平静的语气,“你就不能看点正经的漫画吗?” “哇,亲爱的,你是什么三好学生吗,连看漫画都要找正经的题材来看?”容念不满地指着那页漫画,“我是让你看啦,这个主角的侧脸是不是很像你?” 某些并不能称之为美好的回忆在复苏,陈安生看了一眼,“嗯,所以呢?很好笑吗?” 他并没忘记,容念只是在那类电影里看到了眉眼和他很相似的女主角,就笑得停不下来,还说感觉很出戏。 “所以说明亲爱的你长得很帅啊,主角都是照着你的样子来画的。我们是不是应该找漫画作者要点版权费?” 根本跟不上大少爷一时一变的思路和逻辑,陈安生重新埋头看自己的漫画,“只是凑巧而已,要什么版权费啊。” “亲爱的,你的耳朵怎么好像更红了?” “......” 容念看的那本是系列漫画,大少爷居然有耐心把一整个系列都看完了,“唉,画风很好看,就是剧情太假了一点。” “是吗?” “是啊,男主角之一长得和亲爱的一样帅,另外一个男主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他啊?感觉是作者自己过得不好,想报复社会,才画成这种剧情的。” “别再提这茬了......” 有女生在隔壁的书架找漫画,转了个弯,惊喜地低呼出声,“诶!你俩怎么也在这里?” 陈安生合上漫画,要是因为林睿娜出现就觉得这个逃课的下午被干扰了,未免有些太不礼貌了。 可是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秒,他从心底涌起的情绪就不是看到朋友的喜悦,而是某种他自己也不想承认的不乐意。 就好像本属于他和容念两个人的秘密基地,忽然又走进来第三人的感觉。 他将这样阴暗的想法压了下去,和林睿娜打了招呼。对方是来还之前租赁的漫画,顺便找寻新的精神食粮的,没想到会碰到他俩,也算是意外之喜。 “容念,你有什么推荐的漫画吗?” 对女生向来不太搭理的容念指了指书架上刚放回去的漫画,“这个系列都挺好看的。” “啊,这个我看过第一册,感觉基调好悲伤,就没再继续追了。结局是好的吗?” “不能说好吧,要看你怎么理解......” 陈安生晃了晃手中喝得差不多的梨汁,“我去再点一杯,睿娜,你想喝什么?” “我吗,不用了,来这里之前我就......” 林睿娜还没说完,容念就直起身,“亲爱的,你为什么不问我?难道我就不会口渴吗?” “那你想喝什么?” 得到了容念的回答后,陈安生走向收银台点单。 他没有口渴,也没打算要再来买饮料,他开口只是因为,林睿娜和容念对话的时候他好像插不上话。 可他本来就不该插话的。看到容念和别的女生相谈甚欢,他该微笑着在一旁聆听,偶尔给容念递上一个“兄弟这下有戏了”的眼色,这才是身为挚友的本分。 【作者有话说】 容大少爷不乐意看到的安生逃跑倒计时:day4 第40章 40.你是吃醋了吗 由于临近晚饭时间,林睿娜索性留下来和他俩一块吃晚餐。陈安生本以为容念一定会找到借口打发对方,意外的是大少爷反而心情很好地和林睿娜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考虑到林睿娜的家境,陈安生选了一家很平价的餐厅,将菜单递给另外两人。 直到上菜前,容念都和林睿娜在低声说着什么,偶尔往他这边望上一眼,齐刷刷地笑起来,笑容不怀好意,一副小猫偷腥的模样。 陈安生倒不至于幼稚到会觉得这两人在讲他的坏话,退一万步来说,即使他们真的是在说他的坏话,他也没有资格进行阻拦。 别人要聊什么,都是别人的自由,他干涉不了,介入不了,只安静地划拉手机,看点有的没的东西。 点的菜里面有鱼,陈安生习惯性地将鱼刺不分大小地挑出来,把挑好刺、可以直接大口嚼的鱼肉夹进容念碗里,随后才给自己夹菜吃。 林睿娜在他这么做之后,小心地撞了一下容念的胳膊肘,对后者使了个眼色,一系列小动作十足明显,但陈安生没有出声提醒,只是沉默地等着下文。 容念向林睿娜点点头,也学着陈安生的样子夹起一块鱼肉,很不熟练地挑了大刺,过程中手指还差点被刺扎到,剩下一些细碎的小刺挑了半天才挑出来,放到他的碗里,像是反哺的小鸡。 对方前面是在同林睿娜商量这个吗?不能单方面享受他的照料,必须要同等地付出,才能算作回报? 可是他其实不需要容念的回报。他做这些的出发点,就只是自己想为容念这么做而已,没有指望容念也要这样来照顾他。 更何况大少爷的照顾从来都很生疏,某种意义上,会给他带来更多的麻烦。 尽管那些麻烦在他看来也是可爱的、无伤大雅的就是了。 一整顿饭,容念都在有样学样地对他反哺,仿佛这顿晚餐是什么时隔多年才补上的感恩宴,每多给他夹一块肉,挑一根刺,都能把对他的感激通过这些细节表达出来。 陈安生本该感到欣慰,可想到这是由林睿娜教给对方的,而容念还如此听话地执行,那点聊胜于无的欣慰就迅速地被明确的心灰覆盖了。 除了他以外,容念从来不乐意听任何人的话,可林睿娜打破了这个惯例,是不是说明容念是对林睿娜有意思的? 也是,否则下午林睿娜出现在漫画店里的时候,容念早就该不耐烦地皱眉头了,然而容念并没有,甚至还将自己爱看的漫画介绍给了林睿娜。 陈安生只庆幸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教会了他,玩具,零食,还有各种琐碎的物件,只要能分享给别人,就该大方地分享出去的。 “因为这样,别人才会把自己的玩具也借给你玩呀,不然,要是你紧紧地守着自己的玩具,别的小朋友就会觉得‘安生真小气’,就不愿意和你一起玩了哦。吃的东西也是一样的,你不能因为好吃就自己一个人吃完,那样太自私了。要分享给朋友,你才会快乐嘛。” 实际上陈安生并没有从分享各种东西给朋友的过程里获得过什么太真切的快乐,只是他一贯都是这么按照父母的叮嘱做的,要是不分享出去,就感觉良心在受到谴责。 如果说零食和玩具这类的东西还能算是他的,那容念从任何意义上来说都不能算是“他的东西”。 所以他当然不应该去独占对方,无论这个选择会让他感到多么沮丧。 容念和林睿娜在前头走着,聊得热火朝天,陈安生独自走在后面,将脚步放得比往常更慢,免得打扰相谈甚欢的两个人。 他不知道他俩究竟为什么会如此快速地拥有共同话题,也不知道两个人是在聊什么。聊漫画?可是他也很喜欢看漫画啊,容念大概率不需要去找别的人来聊。 有什么话题是和他谈论不了,要和林睿娜才能说的呢? 陈安生毫无头绪,但不重要,他的毫无头绪不会阻碍容念和林睿娜建立联系。他的毫无头绪除了让他自己感到苦恼,不会对别的人造成影响,容念依旧和林睿娜谈得很开心。 他几近自虐地强迫自己不要移开视线去看路上的风景,只专心地看着这两个人般配的背影,好像看得足够久了,就可以刻进脑海里。 容念和林睿娜的身高差异,身材差异,甚至是穿搭风格上的差异,一切都很恰到好处,都很像偶像剧里会出现的,能让观众不自觉泛起微笑的场景。 最重要的是,他以后可能会常看到这样的画面。随着时间的推移,走在容念身侧的另一个背影也许会更换,也许不会,但容念的背影始终会是他最熟悉的、即便他闭上眼睛也可以迅速回想起轮廓的。同样也是这个背影,终将与他毫无关联,不会再回过头来看他。 他要适应这一点。 这条路应该没那么长,可陈安生感觉走了很久。他甚至怀疑,就算他现在转身走掉,那两个人也不会发现,只会继续无止境地往前走下去,仿佛这条路就是为他俩而建设的。 第42章 他并非没设想过这种状况——一旦容念谈了恋爱,他就会变成多余的、隐形的幽灵。就算他还在这里,也会被柔情蜜意的眷侣忽略,权当他不存在。 在他忍着细微的胃痛,思考要不要别再做尾随的、煞风景的电灯泡,干脆就此先行回家时,容念若有所感地回过头,“亲爱的,我们一会是打车回去,还是走路回去?” 很奇怪,容念喊他的语调、称谓分明都没有改变,是他的心境变化所致吗,他感觉这和陌生人喊他“帅哥”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了。 归根结底,他并不是容念真正的“亲爱的”,这三个字只是一个称呼,现下看着是向他而来,以后也能被容念抛给任何人。 他不能因为容念一直以来这么多句“亲爱的”,就以为自己所处的位置有多么特殊。 “都可以。”他回答。 容念说了声“是吗”,走过来就要揽住他,陈安生察觉到竹马的意向,不动声色地往后躲。 这会林睿娜还在,让她看见他俩如此黏腻的模样,恐怕心情不会太好。 虽然林睿娜在这之前也没少见过就是了。 像是预料到他会躲,容念将手伸得更长了一点,轻而易举地搂住他的腰身,将他固定在自己怀里,把两只手像扣安全带一样扣紧了,绝不让他有逃跑的可能。 陈安生下意识去看林睿娜的反应,对方还是笑眯眯地望着他们,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又或者有的女生就是比较大度吗,不会介意自己的暧昧对象和其他同性有什么亲密的举动,反正大家心里都清楚,再怎么亲密也不会成真,就只是同性间不太有分寸的玩闹而已。 胃里的疼痛随着思索不断增加,陈安生索性放弃了揣摩,自暴自弃一般被容念抱着,陪林睿娜一起等公交。 可在公交站台附近停下的不是公交,而是一辆洗得很干净的汽车,车的主人将车窗打开,露出相当老实的面孔,“睿娜!” “来啦!”林睿娜响亮地应声,转头对他俩挥挥手,“那我就坐我男朋友的车回去啦,有机会再见!” 容念挂在陈安生背后,懒洋洋地和林睿娜道别,林睿娜欢快地走向小汽车,关上车门离开了。 陈安生出于本能应了一声,过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嗯?睿娜交到男朋友了?” “是啊,虽然不是什么有钱人,不过挺忠厚的,对她也好。而且一开始就是她主动出击的,一星期不到就把人追到手了,还挺厉害。” 陈安生对谁追谁、以及追求者花了多少时间追上对方这种事没有太大的兴趣,他只是很尴尬,一晚上他都在误会容念和林睿娜要成了,合着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么容念和对方究竟在聊些什么呢,他很想知道,却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询问。 “亲爱的。”容念把他转了个个,和他四目相对,“你今晚是吃醋了吗,因为我和她一直在聊天?” 容念就喜欢把这种玩笑话挂在口头上,动不动就调笑般问他是不是吃醋了,以往陈安生都能四两拨千斤地接过去,有余力的时候还可以反过来问容念有没有吃醋。 这会不知道是不是被戳中了心思,他一时愣怔着,没能回答上来。 “我就知道。”容念笑得很开心,捧着他的脸感叹,“亲爱的在旁边静悄悄吃醋的样子好可爱,像只瘪了气的河豚。” 陈安生都没心思去说容念的比喻很奇怪了,只按捺着心虚强行反驳,“我哪有......” “好啦,亲爱的脸皮薄,不愿意承认,那就当作是没有吧。”容念心满意足地拥紧他,连说话的声音都含着笑,“反正我是绝对没有出轨的哦,亲爱的你放心。我啊,这辈子最爱你了。” 【作者有话说】 容念最爱的安生的逃跑倒计时:day3 第41章 41.他不也爱你爱得要死吗 两人回学校度过了最后一段处于象牙塔里的时光,随即迎来了毕业周。学校每年都要举办所谓的毕业晚会,而且还搞得格外隆重,从名义上说是晚会,可从早到晚都有满满当当的流程。 拍毕业照的时候都要按班级站,偶尔可以在摄影师确认照片的时候迅速调换一下位置,然而毫无疑问陈安生旁边的站位一直被大少爷霸占着,丝毫没有给任何人换过去的时机。 十几张照片拍下来,容大少爷只是更换了几个不同的姿势来搂着陈安生而已。 大家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洗涤,对他俩的恩爱模样早就习惯到一种麻木的程度了。就连拍摄班级合照时,摄影师让容念暂且先把手放下来,规规矩矩地拍一张,在大少爷不高兴地发脾气之前,班里的同学们就很有眼力见地代为解释,“没事,你就这么拍吧,他俩是情侣,分不开的。” 摄影师很年轻,打扮得也很时尚,对同性情侣的事倒是没感到意外,听大家这么说,也不再执着于让容念更换姿势了。 一派和乐融融里,陈安生苍白无力的“我们不是真情侣”的解释全然被略过,不作为任何参考。 集体合照拍摄结束,大家三三两两地散开,无论是情侣还是闺蜜都去找风景漂亮的地方拍合照了,曾向容念表白过的校花趁机走过来,落落大方地举着拍立得询问,“容念,我能和你拍一张合照吗?反正都要毕业了嘛,就当留个纪念。” 被陈安生暗示地怼了一下胳膊后,容念没什么表情地答应了,陈安生接过相机,取景框里的两个人都长得十足美貌,就只是站位太疏远,像从不同的图层里抓取过来的图像。 但就算他让容念和校花离得近一点,对方多半也不会情愿,陈安生没有加以姿势指导,只倒数三声,摁下快门。 校花对照片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端详片刻未作评价,转头看向他们俩,“要给你俩也拍一张吗?” 陈安生尚未出声,容念已经如同早就在等待这么句问话一样应了下来,“好啊。” 落入竹马的怀抱里时,陈安生并不感到太意外,只是周围拍照的人都挺多,他难免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何况面前帮他俩拍照的也是向容念表白过的人,见到这场景恐怕会伤心,他下意识就要挣开。 “好啦,你俩别再动了,我拍咯。” 校花的拍照技术很好,但没有第一时间就将拍立得给他俩,容念搂着陈安生挑眉,“要拿东西换吗?第二颗纽扣之类的?” “不需要那种东西。”校花把拍立得放到容念掌心,贿赂得很直率,“我和你家安生说两句,可以吧?” 陈安生原以为对方会抓紧毕业之前的最后机会和容念再认真表白一次,这样青春也算是不留遗憾了,没料到校花要谈话的对象竟然是他,心情一时有些忐忑。 “别那么紧张,我不吃人。”校花转头确认了容念没跟过来,这才以旁人无法听到的音量问,“都要毕业了,你还不打算和他表白吗?” 陈安生大脑空白了一瞬,下意识退后了半步,“什么?” “傻子才会看不出来吧。实话说,我要是你,绝对不会白白浪费掉这么好的机会的。他不也爱你爱得要死吗?别跟我说你看不出来啊,装傻装过头,可就没意思了。” 容念拿着那张拍立得,隔一会就往他们这边瞄一眼,仿佛只要有那么一会不观察,就会出什么无法控制的端倪。 陈安生静默了几秒,“他的喜欢,和我的是不一样的。” “你怎么就确信这点了,你问过他吗?”校花把手持风扇又调大了一档,一头秀发被微风轻轻吹起,“不勇敢一点,他早晚有一天会被别人抢走的。当然,我先说明啊,我知道我不是他的菜,已经没有心存幻想了。” 知道校花是出于好心才这样提醒他,但陈安生不知道应该如何向对方说明清楚,不给自己留余地的勇敢其实未必能称之为勇敢,而是更接近于鲁莽。 如果他当真“勇敢一点”,不用等以后,也许他立刻就会失去容念。他没有胆量为了不确定的结果而去冒这个险。 “反正我是真的理解不了,明明你就是我们这些人里面最有希望的一个吧。为什么不试着去争取呢?我在旁观者的角度看都替你觉得憋屈诶,肉就差没直接喂到你嘴边了,还要硬生生克制食欲吗?” 不远处的容念见陈安生脸上浮现了微弱的为难神色,马上大跨步走过来,“喂,就算你给了我们拍立得,也不许欺负我家亲爱的啊。” 校花收住了前面的话题,就连白眼翻得都很有风情,“真是难以想象,我之前怎么会看上你?” “没关系,你现在看不上我就行,这样我俩也算扯平了。” 生怕两人就这样吵起来,回过神的陈安生紧急介入,“她没欺负我,真的。我们只是说了点正事。” 校花看了他一眼,又将眼神挪回到容念脸上,语气一半幸灾乐祸一半戏谑,“嗯,我是在问你家亲爱的晚上的舞会找到舞伴没有,没有的话我可以和他跳。很可惜,被他拒绝了。” 第43章 像是懒得再和他们掰扯,校花踩着高跟鞋潇洒地离开了,容念望着对方的背影控诉道,“亲爱的你看,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是不能相信的,她之前还说喜欢我呢,这会又看上你了,明天她又会移情别恋的。不像我,”大少爷口风一转,“我就很专一。” “只是玩笑话,她没有看上我。”陈安生从背包里拿出小风扇,“会很热吗,要不去有空调的地方坐一会?” “好呀。”就算很热,大少爷也不会放弃和他的肢体接触,依旧揽着他的肩膀,“亲爱的,晚上的舞会你要找谁当舞伴啊?” 这也是学校的传统之一,每年毕业晚会其中一个环节就是举办舞会,出席的男生要打扮得足够正式帅气,女生们也可以穿上各式各样的晚礼服,与自己心仪的人共舞一曲。 据很多已经毕业的学长学姐说,在这样的舞会里能够生出情愫的情侣有许多对,不知道是舞会的缱绻氛围所致,还是舞会本身确实有着某种魔力,能够让平常擦肩而过的人手心都生出相连的红线。 也因此,即使有不少人都感觉这个环节俗气又无聊,可以取缔掉,但也有一部分人很期待能在毕业前夕的舞会上成就一段佳话。 陈安生没想着要参加,也没料到原来容念是打算要参加的。“不知道。” “应该有很多女生想跟你跳诶,亲爱的都没有事先考虑一下吗?” 他意外于容念突如其来的大度。还以为按照对方的性子,绝对不会允许他和别的女生翩翩起舞呢,没想到对方还有闲心打听这些。 “没有。想跟你跳的人也很多,你决定好了吗?” “当然啦。我从好几天前就想好我要和谁一起跳了。” “是吗?” “是呀。我还给亲爱的也挑好了舞伴,所以你一定要出席哦。” 话题随即跳转到了别的地方,陈安生也没有过多追问。 他又不是容念的对象,像起嫉妒心了一样去盘问对方要和谁跳舞,又给自己找了什么陌生人当舞伴,又有什么意义呢? 校花说的其实很对,如果他不鼓起勇气,容念随时都会被别的人抢走。 只是他依旧无法因此就对容念坦明心意。 原本一整天都被安排满了流程,按理会过得很充实,然而从容念说完舞会的事后,陈安生只感觉每一秒都万分漫长。 容念是什么时候有了心仪的人的?是打算在最后这个毕业舞会上介绍给他吗?给他安排别的舞伴,就是因为容念自己已经有了对象,因而希望他这个挚友也不落单么? 这样无微不至的照料和换位思考,换作其他挚友应当会感到很感动吧,就算自己有了意中人,也没把最好的朋友给落下。 可他却为了这无微不至,感到灰心且难熬。 田宥珊来把大少爷替他选购的西装送给他,从头到脚都很合身,足以见得对他身材尺寸的了解。 陈安生本就长得俊秀,不需要服装的衬托也出众,但换上这么一身剪裁精致的西装后,更是轻而易举地成为了人群的焦点。 只是人群的瞩目也无法消弭他情绪上的低沉。他也很想大闹一场,想找到容念去问,凭什么就这样把他推给了别人呢,有考虑过他和那个人的感受吗? 但是胡闹是换不来任何东西的,他父母早就教会了他这一点。胡闹只会让别人觉得你很任性,很不可理喻,并不能让你得到你想得到的。 他垂眼坐在那里,等着容念好心为他安排的女伴。一阵浅淡的香水味飘散过来,陈安生抬眼,与对方四目相对。 “亲爱的,等很久了吗?” 【作者有话说】 忙着换女装的容念不会知道的安生逃跑倒计时:day2 第42章 42.喜欢你,所以才亲你的 陈安生起初还以为自己情绪低落过度,导致出现了幻听,可站在他面前,戴着假发、化了淡妆、穿着裙子的人,不是容念又是谁? 亏得大少爷长得美貌,就算换成这么一副女装打扮也不会显得违和,就是对方的骨架实在是太大了,要是穿普通的裙子恐怕会撑破,也不知道是上哪去找的这么一身超大码裙子,意外的还算合身。 虽然还没明白过来具体是怎么回事,但看到竹马这样一副打扮,陈安生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容念撇了撇嘴,蹲在他身前,“笑什么,亲爱的?人家这样不漂亮吗?” “很漂亮。” 陈安生没有说谎,在他心目中,容念就极少有不漂亮、不好看的时候,对方化的妆容其实很淡,但化得恰到好处,很好地柔和了原本流畅紧致的脸部轮廓与上扬锋利的五官,要是只拍脸,完全就像是一个女孩子。 他也逐渐回过味来,容念给他安排的舞伴不是别的女生,就是容念自己。至于大少爷为什么非要这么大费周章地换上女装,也许是出于觉得好玩的心理,也许是想在真相揭开前逗逗他,看他会有什么反应,又或许是相信了所谓的校园传说,就和之前在摩天轮最高点想要和他亲吻一样,容念想要和他一直在一起。 即使是以挚友的身份。 容念如此打扮一番,自然是惊艳全场,不少努力拾掇自己的男生都被压了风头,愤恨地在角落里不干不净地议论着,把诸如变态之类的字眼都扣到前者头上。 大少爷不是看不到他们扭曲的表情以及显而易见的口型,只是他忙着要和陈安生共舞,懒得去管。 虽然轻松驾驭了女装,但毕竟穿着裙子,跳起舞来还是不太习惯,好几回容念都差点踩到陈安生的脚。 陈安生也需要将胳膊抬得很高,才能配合容念翩然转圈的动作。一支舞跳下来,手臂都有些酸痛。 尽管如此,陈安生也还是感到很开心。 是他把容念揣测得太坏,容念并没有要抛弃他,更没有要将他推给别人。 在即将毕业的最后的时光里,容念仍然想要站在他的身边。 这真是太好了。 容念和他跳完舞,就要去更衣室把裙子换下来,顺便也摘掉假发卸掉妆。陈安生笔挺地坐在椅子上,好些熟人朋友陆续端着酒杯过来,问他要不要喝一点。 酒精不是什么好东西,陈安生很清楚。人一喝酒就容易误事,因而他能不碰酒就绝不碰,同样也有注意着让容念也尽可能少喝。 大抵是因为他这会的心情实在太好了,分明可以像往常一样技巧高超地糊弄过去,一滴酒都不要碰,可在大家“好舍不得你啊”的哀嚎以及“祝你和容念就算毕业了也要长长久久”的玩笑话里,陈安生还是情不自禁地接过高脚杯,谨慎地抿了一小口。 只是一小口不至于醉,很多个一小口加在一起,陈安生开始感到前所未有的飘飘然,要不是田宥珊见情况不对跑过来阻拦,陈安生恐怕都要直接开一罐新酒往下灌了。 容念换完衣服回来,见到的就是蜷缩在地面上,安静地对着路过的每个人微笑的陈安生,以及在旁边满脸无奈地揉太阳穴的田宥珊。 “......什么情况?你怎么不拦着他一点?” “这位少爷,要不是我拦着,他都要对瓶吹了好吗?” 知晓不应该迁怒于田宥珊,但也不可能对陈安生说出什么怪罪的话,容念俯下身,抱起醉醺醺的竹马。 “我先带他回家了。” “嗯,记得给他点个解酒汤之类的,不然他第二天会很难受的。” “知道了。” 喝醉的陈安生全然不难缠,甚至比平常还要更乖,容念说什么他都照做,只是醉得厉害,没法完全履行。 容念让他系上安全带,他就抓起安全带紧握在手里,仿佛这样就会很安全,最后还是容念笑够了,侧身过来给他系上了。 “亲爱的,你怎么一喝醉就变笨蛋了?” 就算被这样笑话了,陈安生也不反驳,只是认真地点点头,“我是笨蛋。” 容念笑得停不下来,“笨蛋最喜欢谁?” “你。”陈安生直勾勾地看着他回答。 容念把有问必答有指令就照做的醉鬼带回了家,不是他俩合住了四年的房子,而是那个他很少回去、但定期都有佣人打扫清理的大别墅。 一到别墅,陈安生就自己换好了拖鞋,坐到柔软的沙发上,迷迷糊糊地问容念,“这个会动的沙发,你是什么时候买的?” 容念不急着回答竹马,先下单点了醒酒汤和头疼要吃的药物,这才坐到沙发上,将陈安生抱到他腿上来。 “亲爱的,你可不能在别人面前喝酒啊。” 陈安生点点头,又摇摇头,再点点头,像个上了拉条但有所失控的玩具。 “这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知道。可是为什么?” “因为亲爱的喝醉之后太可爱了。”容念捏了捏竹马红通通的脸颊,“不能让别人看到。” 陈安生便了然地点点头,一副很好说服的样子,“好的。” 第44章 见对方乖成这个样子,容念不禁开始琢磨,如果他这会让陈安生和他亲嘴,对方应该也会照做,而不是像平时那样三推四拒的吧? “亲爱的。” “嗯?” “亲亲我。” 陈安生直直地望着他,捧起他的脸,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喝醉了也还是这么有防备心啊,容念遗憾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不是亲脸颊,是亲这里。” 原以为陈安生就算喝醉了也会搬出那套“不是情侣就不能接吻”或者“接吻这种事,必须和喜欢的人才能做”的理论来念叨他,没想到就在他指完嘴唇的下一秒,陈安生就亲了上来。 两人嘴唇相触,前所未有的柔软触感让滴酒未沾的容念也宕了机。 陈安生亲了一口还不满足,又要亲上来,容念连忙捏住对方的脸颊,“等一下,亲爱的。你知道我是谁吗?” 该不会是陈安生喝醉了,将他当成别的什么人了,所以才亲得如此干脆利落吧? “你不是说,这种事要和喜欢的人才能做吗?” 陈安生很乖地对他笑了笑,笑得容念不自觉就松了手劲,结果唇上又被对方出其不意地啄吻了一下。 “喜欢你。”亲完之后,陈安生对他说。 “喜欢你,所以才亲你的。” 大脑仿佛放起了烟花,连带着全身的温度都在急速升高,明明应该进一步审问清楚这个“你”指代的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容念却也顾不得那么多,搂住竹马纤细的腰身,反客为主地吻了上去。 和前面蜻蜓点水般的亲吻不同,容念直接将舌头探进了陈安生的嘴里,水果酒的甜味在舌尖跃动,竹马的醉意好像通过这样深入的亲吻也传导到了他这里。 好喜欢陈安生。喜欢得恨不得每天都这样亲亲对方,将人一整个吃进肚子里。 也许是被他亲得喘不过气,陈安生的手开始推搡他。那点力道简直像是小猫伸出肉垫在踩奶,但为了防止对方不舒服,容念还是暂时将竹马松开了。 “怎么了?” “喘、喘不上气......”陈安生鼓着腮帮子,语气也不复往常的理智冷静,尾音微微上扬,饱含撒娇意味。“我要休息一下。” 要不是喝酒伤胃伤身,容念简直想囤多点酒在家里,每隔一段时间就喂给陈安生喝了。 真不可思议,怎么只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就能可爱到这种程度? 陈安生紧紧地攀着他,像一只抱着树不愿意撒手的树袋熊。以往都是角色调换,容念感到新奇的同时又格外开心,“有这么喜欢我吗?” “嗯。” “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陈安生紧紧地抱着他,“你是我喜欢的人。” 始终没听到自己的名字,容念还是不太满意,但看在陈安生这么可爱的份上,他决定暂时放对方一马。 不用逼那么紧也行的,反正他和陈安生还有那么大把的以后。 尽管某处忍耐得快要爆炸了,容念也不想在陈安生没彻底清醒的时候与对方做那种事。况且漫画里也画过,酒醉的人如果被折腾了,第二天全身会酸痛得厉害,就像被车碾了一般。 他不舍得让陈安生承受那样的痛楚。 醉酒汤和药都送到了,容念按照线上医生的嘱咐小心地给陈安生喂了下去,醉鬼已经很困顿了,喝着喝着就要睡着的样子。 这样也不好再给对方洗澡,容念学着陈安生在他生病时照顾他的样子,打了一盆热水来,用热毛巾将对方的身体大致擦拭了一下,为陈安生换上了柔软的睡衣,这才进到浴室里洗澡。 毫无疑问,他洗了很久,出来时陈安生早就睡熟了,就连躺姿都很乖,板板正正地仰躺着,胸口均匀地起伏。 容念在对方身侧睡下,将人整个翻了个面,在陈安生唇上啄吻了一下,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等明天起来,他一定要问陈安生,还记不记得自己喝醉之后都做了什么,以及对方口中最喜欢的人叫什么名字。 就算陈安生一时因为害羞而逃避话题,或者真的想不起来了也无所谓。 他不介意多和陈安生亲几次,直到竹马将今晚的所作所为全都想起来了为止。 【作者有话说】 坏消息:问不到了 第43章 43.跑了 陈安生醒来时头痛得厉害,太阳穴隐约抽动,昏暗中他看到竹马熟睡的脸。为了不吵醒对方,他把动作放得很轻。 天色未亮,客厅的挂钟指向凌晨四点,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喝完之后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 虽然想不起为什么他俩回到了容家的别墅,但毫无疑问是容念将他带回来的。他对这个别墅的构造足够熟悉,即便是头疼的状态下也能熟门熟路地找去浴室,拆开了新的洗漱用品。 洗完脸,镜子里的人看起来稍微有精神了一些,水珠顺着脸颊滑落的瞬间,脑海里也闪过一个极具冲击力的场景。 陈安生站在原地,停住了动作。 无论他怎么费劲回想,都想不起自己是在哪个节点喝醉的,又是怎么被容念带回来的,记忆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雾,使劲擦拭也只得到灰蒙蒙的玻璃窗。 然而在一片雾气里,他主动搂住容念的脖颈,倾身亲上去的画面又唯独格外明晰。 想要骗自己那是梦境,又很清楚地明白梦境不会如此鲜明、不加修饰地存在于脑海之中。 更糟糕的是,在亲完容念之后,他好像还对着对方说了一句饱含真心的“喜欢你”。 就算没有带具体的宾语,没有说出姓名,他长久以来努力隐瞒的心意究竟是向谁倾泻而出的,其实已经相当明确。 容念那么聪明,不可能没看出来。 而他甚至无法回想起来,在被他亲了之后,在他表明心意之后,容念是什么样的表情。 是一副连最基本的隐藏都没有,快要被他的所作所为恶心得吐出来的表情,还是因为舍不得他这个最要好的挚友,索性自欺欺人地装作没听见,想要将这件事当作没发生一样轻飘飘揭过去的表情? 他完全想不起来。被温水暂时抚平的胃里传出一阵阵绞痛,像是要提醒他务必为自己的鲁莽行径付出代价。 凌晨四点多,街道上异常寂静,除了偶尔的汽车和摩托车驶过发出的摩擦地面的噪音,以及不知道从哪家哪户传出来的夫妻吵架、摔东西的声音,没有多余的动静。 陈安生坐进等了十多分钟的出租车里,忍着胃痛报了目的地,司机一看就很健谈,抓着方向盘热情地搭话,想要和他多聊几句。 但他除了机械的自动回复一般的应答,给不出更多的热情和信息。 车窗外的树木一棵一棵晃过,司机终于也感受到他的心不在焉,兴致缺缺地关上了话匣子。 陈安生并不是丢三落四的性子,尽管如此,在很小的时候,他也曾弄丢过一个心爱的玩具。 具体是什么颜色和款式他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是一部玩具车,当然不是什么特别昂贵或者稀缺的东西,只不过他在上面贴了四五个心爱的贴纸,每天都要拿出来玩一玩、摸一摸、看一看的,有时就连吃饭都要抱在怀里。 这么珍惜的玩具车,却在某一天被他带出去后不见了。他在沙池里用铲子扒拉了很久,又将和他一起玩的小朋友都问遍了,大家都摇摇头说没有见到这部车。 他抹着眼泪回到家,母亲还没下班回来,父亲点了外卖,倒到盘子里和他一块吃。见他哭得饭都吃不下,父亲询问了他伤心的缘由。 陈安生一五一十地向父亲说了来龙去脉,父亲没有安慰他,只是很严肃地告诉他,后悔是没有用的。 “就像你打翻了牛奶,不管你怎么哭,难道牛奶还能回到杯子里吗?不能吧,所以哭和后悔都是没意义的。与其在这里为了打翻的牛奶、丢失的玩具车哭泣,不如想一想你目前还能做什么。比如把地上的玻璃杯碎片扫干净,比如再去买一瓶牛奶。眼泪又不能改变现状。” 大家都觉得他看起来总是很沉着冷静,非常靠谱,情绪也很稳定,但其实他当然也会有慌乱、伤心、懊悔的时候,只不过他会尽可能克制着不要表现出来。 因为他记住了父亲说的,哭泣和后悔没有作用。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第一时间都是想着要怎么去面对、怎么去解决,哪怕内里再如何慌张、心痛也是如此。 只不过,在回想起自己酒后稀里糊涂地亲了容念,还表明了心意后,久违的、强烈的懊悔感又涌了上来。 为什么非要喝酒呢,为什么没法控制住自己呢,为什么都把自己的心意天衣无缝地隐藏了这么多年了,偏偏又功亏一篑,让前面所有的克制与伪装都打水漂了呢? 司机靠边停下,天色仍是黯淡,地平线处隐进没有边缘的黑里。陈安生回到他和容念合住了四年的房子,忍耐着隐约的胃痛和纷乱的情绪,开始收拾行李。 第45章 军训时他就经常因为手脚利落、收拾东西齐整而被教官称赞,让所有人都向他看齐。那会陈安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有人做事快有人做事慢,都是正常的。 但现在,他很感谢自己可以拥有这么利落的手脚,可以迅速地将要带走的东西都分类装好,塞进行李箱里。 也可能因为他要带走的东西没有那么多,就收拾了基本的衣物和日用品,还有他和容念拍过的合照,和容念去游乐园或各种地方获得的纪念品。 这些东西他要是不带走,等容念也回到这里,大概只会想全部丢掉,免得看到就想起被他亲的事了。 他始终没能想起来容念被他亲吻之后是什么反应。也有一种可能,是他的大脑在自动保护他,由于容念当下表现得太厌恶、太嫌弃了,他的记忆干脆就选择将这些不愉快的片段删除了,只留下他犯下的巨大失误,供他无望地作出假设。 虽然很想在这间屋子里最后多待一会,但是他更害怕容念会气势汹汹地找上来,和他对峙,要他为自己昨晚犯下的谬误作出解释。 到那种时候,他根本没法解释,也没法推脱。难不成要他直接告诉容念,是因为他喝醉了,因而难以再掩饰自己长久以来从未脱口的暗恋吗? 他见识过容念对同性恋的态度了,很多次地。他没法承受那样冷漠、嫌恶的态度落在他的身上,就算他知道那是活该,是他自作自受。 高铁站里人声鼎沸,其中不乏即将分居两地的伴侣,紧紧牵着对方的手,低声倾诉着自己的不舍,说到情绪激动的时候双双红了眼眶。 陈安生拉着行李箱杵在等候线外,看了一会,又移开视线。 本来他和容念也会那样手牵手,兴致上来,大少爷搞不好也会演绎一段小情侣即将分别、含泪不舍送别的戏剧的。 像那样一如既往玩笑打闹的可能性,都被喝醉的他自己给彻底毁掉了。 临近早上八点,天光大亮,容念一个电话也没打来,一条信息也没发来。以大少爷的生物钟,这会多半还没睡醒,又或者对方早就醒了,只是不屑于和他进行任何交流,连兴师问罪都懒得。 那也挺好。 陈安生摁下关机键,胃里的痛楚在行走的路程里不减反增,乘务员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接过水的瞬间,坐在他邻座的女孩子对着窗外的男友挥了挥手,眼眶里泪水涌动。 等车开动了,对方才捂住脸,小声地啜泣起来。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小包纸巾,安静地递给对方,女孩子像是有些意外一个男生出门竟然也会随身带纸,愣了一下才接过去,道了一声谢。 陈安生看出对方的意外。很多人在得知他包里装了那么多精细的日用品时都是这样的反应,等得知他是为了容念才将一切都备好的时候,意外反而消减了一些,就好像他和容念无论亲密到何种程度都是应当,没什么可惊讶的。 他和容念看上去也的确是那样没错,一切越界的事到了他俩这里都显得情有可原了起来。 仿佛只要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戳破那层窗户纸,他们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做到最后一步,而后依然维持着挚友的身份。 何况容念每次闹着要和他亲吻的时候,看起来总比他更像是处在暗恋之中、想方设法都要进行亲密接触的人。 可是那终究只是看起来。 邻座的女生情绪逐渐平复了,向陈安生作了解释,说自己都和男朋友谈了好几年了,也同居了半年多,这会因为工作调动要和男朋友异地,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才忍不住哭的。 “你呢?”对方解释完之后,主动询问他,“刚才车要开走的时候,你看起来也很伤心。也是要和女朋友异地分居了吗?” 如果是容念在旁边听到这样的问题,肯定会戏瘾大发,挽住他的胳膊,如泣如诉地捏造出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直到女孩子满脸错愕又感动地给他俩送上祝福为止。 陈安生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眼眶滚烫得厉害,以至于他的回答都有些发颤。 “不是。”他说。“就只是......和最好的朋友分开了而已。” 第44章 44.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在同龄人或多或少因为做噩梦而哭着醒来,跑去父母的房间向大人寻求安慰的年纪里,容念几乎从未有过相似的体验。 因为噩梦的滋生需要以现实里恐惧或担忧发生的事件做基础,然而他实在没什么害怕的东西,更没什么需要去忧虑的事项。 顺遂到堪称无聊的人生是不可能会诞生噩梦的,而在遇到陈安生之后,人生变得缤纷且快乐了起来,但仍然没噩梦可做。 毕竟他大多数时候都和陈安生睡在一起,入睡前和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都是陈安生,这种不变更的事以往只会让他感到索然无味,可也许是涉及到陈安生了,无味就转为一种安稳,让他期盼每一个清晨的睁眼。 虽然在上了大学后,和陈安生睡一起的权利就被陈安生本人不留情面地剥夺了,一度令他极不习惯,还失眠了好几个晚上,可是他又不想太过干涉陈安生的决定,太过占据陈安生的私人时间,将后果推至他所想要的反面。 反正,只要多找找借口,多撒撒娇,他就还是可以重新和陈安生睡在一块。 陈安生明明和他待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却仍然抗拒不了他的撒娇,容念既觉得有趣,又觉得很骄傲。 容念知道的,并不是他的撒娇技术有多么高超,很多时候他也没有过分地装出可爱的样子,顶多就是夹一下声线,再眨巴眨巴眼睛而已。 陈安生对此没能生出免疫力,是因为对方太喜欢他了。 容念相当抗拒别人的示好或亲近,因为随便想想都能知道那些人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来接近他,无非就是想要攀他家的高枝,又或者连他这个人都不了解,就只看他一副皮囊就萌生了觊觎的心思。 这种肤浅的、充斥着功利心的“喜欢”,他一点都不稀罕。 可他享受陈安生长久的、从不变更也不变味的喜欢。这样的喜欢像是给他派发了一张通行证,只要拿着这张证件,他想要和陈安生做什么都可以。 即使他非常清楚,寻常的挚友是绝对不会做到那种程度的,他们俩所做的很多事早就超越了世俗意义上的正常挚友应有的界限,但那又如何? 他很喜欢,陈安生也很喜欢,那不就可以了吗? 容念也看得出陈安生偶尔的苦恼和心事重重,也许是因为对方从来都是循规蹈矩的优等生,却为了他破了许多例,做了太多超乎挚友的事情,也会时不时就反省自己,感到是否“不应当”吧。 可是正因为这样,他更加想要得寸进尺,一步步越过那条线,想要成为陈安生满是“应当”的人生里,独一无二的那个“不应当”。 陈安生每次都苦恼着如何拒绝他、最终又拒绝不了他的样子很可爱。他知道这是陈安生不会给到别人,只会给到他这里的几近无条件的纵容。 所以他想一直和陈安生这样生活下去。不需要像父母那样举办虚无的婚礼也可以,也不用去扯什么结婚证,反正那都是没有约束力的泡沫。 能将他和陈安生系在一起的,不是世俗里的人所执着于的透明枷锁,而只是他和陈安生对彼此不变的依恋与信赖。 起床没看到陈安生,身旁的位置也不复温热,容念有点不高兴,撇了撇嘴,懒洋洋地下床去洗漱。 想着陈安生应该是去超市采购了,又或者很勤快地找了新兼职,还来不及跟他说,就算有点介意,他也还是选择不要急着发脾气,等陈安生回来了再和对方聊聊昨晚发生的事,看陈安生还记得多少。 其实他每一次不高兴,陈安生都会来哄他,所以就算他再怎么任性也都是可以的。 只不过他每次气急攻心,一时语言上没太控制时,就难免会讲一些伤到陈安生的话。 虽然对方的情绪总是很稳定,不至于会因此流眼泪,更不会和他吵起来,反而只是忍下短暂的伤心,冷静地向他解释清楚缘由,然而只要看到陈安生那一瞬间黯淡的神色,他就感觉心头仿佛猛地被谁用尖锐的针刺了一下。 为了让自己的心脏不要被无形的针刺成满是小洞的模样,容念开始有意识地避免向陈安生发脾气,也尽可能在说话之前多想一想,看看这句话是否苛刻得过了头。 陈安生以往寒暑假就算出去打工了,也会事先帮他做好早餐,时间充足的话也会把午饭晚饭做好了,放在冰箱里,贴上便利签,告诉他哪些要微波炉加热,哪些要下锅再煮一遍再来吃,可今早对方大概是由于昨晚的醉酒起得晚了,没有精力给他做饭,容念只能打开冰箱自己觅食。 他记得陈安生做三明治的手法,拿出食材找到面包有样学样地仿制了一下,感觉无论如何就是复刻不出那种味道。 面包明明没有过期,口感却很干硬,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烤制的时间太久了一点。 第46章 吃完味同嚼蜡的早餐,大少爷的情绪又降了几个百分点。陈安生始终没有给他发消息过来说自己去了哪里,他虽然可以主动一点问,可是他俩昨晚都亲成那样了,陈安生也没有想着要多和他待一会,这让他莫名有种被始乱终弃的感觉。 在这种感觉消退前,容念决心不要先给出台阶。 就算不会轻易对陈安生发脾气了,可他也还是有自尊心和傲气的。 尽管下定了决心,时间的流逝却也并未因此就增快,相反挂在客厅的时钟仿佛都要和他作对一般,挪动得格外拖沓。 容念伸手把时钟拿下来,换上了新的电池。平常这种琐事都是由陈安生负责,他随手将旧电池往茶几上一搁,还是没忍住发了条消息问林睿娜,“安生今天有去便利店打工吗?” “嗯?没有呀,我忙到现在了,今天学生好多啊。” 容念又把和田宥珊的对话框找出来,“你知道安生去哪了吗?” 田宥珊连着发了好几个无语的表情包过来,“你问我?昨天不是你把他带回家的吗?” “对啊,但他在我起床前就出门了。” “你是什么巨婴吗?几个小时见不到妈妈就要死?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安生也是人,是人就需要独处的时间啊。你这么黏人,小心被安生烦哦。” “少在这里挑拨离间,你前女友不会就是因为你太小心眼才甩掉你的吧?” 在田宥珊进行表情包轰炸前,容念熟练地把对方调回了消息免打扰,离开了对话框。 虽然田宥珊讲话总是很难听,但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为了不过分黏人,他久违地从通讯录里找了几个还算靠谱的朋友,把人摇出来喝一杯。到达酒吧以后,容念接连发了几条带定位的朋友圈,这次没有屏蔽陈安生。 因为清楚自己的酒量,容念点的是不含酒精的果汁。朋友们知道他是“安生管严”,也不对此过多评价。 在和陈安生深交以后,容念就陆续和过去的各种狐朋狗友断绝了联系。他向来都知道这些人玩得花,嘴上没个把门,但他压根懒得管。 别人要堕落是别人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只是一旦这些人的言行有瞧不起陈安生,或者有想要将他俩也往那种混乱的圈子里拖拽的意味,他就不会再和他们来往了。 陈安生家境是很普通,可是为人正直可靠,也从不会以自己的家境为卖点博同情,就只是很努力地去做兼职而已。 那些人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成天就知道挥霍啃老,有什么资格嘲笑他家亲爱的? 这样一波波筛选过后,他剩下的朋友就是一些还算良善正常的,也绝不会说陈安生半句不好的人。 当然,有陈安生在的时候,容念也不会想到要把这些人约出来,也就是陈安生忙得脚不沾地了,他才会找这些朋友聊聊天,缓解一下他强烈到过分的、对陈安生的思念。 也顺便把这些人当狗头军师用一下,征询一下他们的想法。 “自从临近毕业,安生就有点想要躲着我的感觉,虽然没有真躲吧,但我就是有那种直觉。你们觉得他为什么会这样?” 容念也并不指望真的可以得到多么有用的回答,只是这些人面面相觑片刻后,通常会半哄骗地安慰他“应该只是太忙了吧,毕竟安生那么喜欢你”,他心里就会舒服一点。 饮料喝够了,他实在坐不住了,也担心陈安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一边打车回他俩合租的房子,一边给竹马拨出电话。 平常只要他打过去,陈安生再忙也会尽快接通,至少先和他报备一句“我在忙,等会忙完打给你”。 可是今天听筒里传出来的却是机械的人工提示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容念皱着眉摁了几遍电梯按键,一到相应的楼层就冲了出去,打开房门。 房中一片寂静,许多处摆放的东西都变了样,容念来不及细想,前所未有的不祥预感迫使他大步走到陈安生的房间里,打开灯。 床上还是两个枕头,一张被子,各处的物品也摆放得很整齐,一切看起来一如既往,如果不是他拉开衣柜,恐怕就要被骗过了。 陈安生的衣柜里,只剩下几件容念硬要放进去的自己的睡衣,别的衣服全都不见了,放在上方大格子里的行李箱也不翼而飞,整个柜子空空荡荡,如同容念此刻一片空白的大脑。 第45章 45.安生可能会去哪 六岁的容念曾因为家里人不让他去沙池里玩而大发过一次脾气。尽管保镖和佣人都在惶恐又小心翼翼地向他解释,沙池里面很脏,很危险,表层看起来铺的都是沙,底下却可能会有尖细的玻璃碎片,等到脚被扎到时再离开沙池,危险就已经发生了。 小少爷对大家的解释没有兴趣,他只是感觉沙池看上去就很好玩,是他没待过的地方,无论大家如何苦口婆心地相劝,也没能浇灭他的怒火。 六岁的容念选择了最方便快捷的发脾气的方式,那就是举起桌上的陶瓷碗,猛地往地上一摔,碎片四散开来,某个佣人由于腿上被划到而惊呼了一声,又很快地捂住嘴,退到更后面一点的地方,忍着疼痛等着小少爷发作完毕。 碗,碟,乃至于不知道是从哪个朝代流传至今,算得上是名贵的花瓶,都被容念逐一摔成了碎片。 祖母的房间有监控,可以看到客厅里所发生的乱象,但却没有派人下来制止,直到容念发脾气发累了,要从客厅离开,老人家才叫佣人把他抱起来,不要让碎片伤到他。 除此之外,容念没有受到别的训斥。 理所当然的,就算他上了学,也认为这样发脾气才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反正无论他把状况弄得有多么糟糕,家里都会帮他善后,大家也都知道他的家境家世,敢怒不敢言,老师更是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生守则,权当不知道小少爷在班级里又折腾出了这么多破事来。 只要发脾气就能被包容,有时候还可以达成原本不能实现的愿望,这是容念从周围的环境里领会到的规律。 哪怕是最开始和陈安生一起玩的时候,他也没觉得自己这么做有哪里不对。在他因为游戏玩法不顺心,又一次将某样玩具恶狠狠摔到地上时,陈安生抬起小脸来,很不赞成地看着他。 “为什么要摔玩具?” 这种质问对小少爷来说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在生气之前,他首先觉得很新奇,“为什么不能摔?” 可能没预料到他会反问,陈安生愣了一下,小脸上浮现出苦恼的神情。 “因为摔了这个玩具,它就坏了,你就不能玩了。” “坏了就坏了,我可以买新的。” 在普通家庭里成长起来的陈安生从没想过这样的角度,又被噎得苦思冥想了好一会,最后只能说,“我还是觉得,这样不是很好。” “哪里不好了?” “如果你不喜欢这个玩具,你可以把它送人,也可以放回箱子里,可是你摔了它,它就没有价值了。你这样有点浪费玩具。” 小少爷只觉得他的好朋友努力说服他的样子很好玩,而且他也确实没太明白,“浪费是什么意思?” 不好玩的玩具就扔掉,吃不完的饭菜就倒掉,不合身的衣服也扔掉,总而言之,一切不合心意或者不合时宜的东西就这么倾倒掉,这就是容家一贯的处理风格。 因而“浪费”这样的字眼,容念几乎就没听到过。 陈安生思索了好一会,伸出小手,把他牵到一旁的饮水处,踮起脚拧开水龙头,用杯子接住水。 “你看,这个杯子只能接住这么多水。再继续接,水就流出来,都流到地面上,不能喝了。这就是浪费。” 容念的第一反应是“那又怎么样”,浪费就浪费了,那然后呢? 也许看出来他还没有完全被说服,陈安生又很真挚地告诉他,“在一些地方,很多人都喝不到干净的水呢。我们可以喝到,所以我们很幸运。” “幸运是要珍惜的,不然,幸运就会跑掉。你就会变成不幸的人。” 其实容念还是没太跟上对方的思维,他很想告诉陈安生,我家有喝不完的干净的水,有吃不完的大鱼大肉,很难变成不幸的人。 可是陈安生还在认真地望着他,等着他的反应,他只能收起那点困惑,好像真的听进去了一样回答,“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尽量不浪费的。” 这句话就和他常对祖母说的“我以后不会乱跑的”一样,只是随口的、不走心的敷衍而已。可是陈安生却因为这句话露出灿烂的微笑,“真的吗?那阿念是很乖很乖的小孩了。” 自己也是小孩的陈安生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容念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的笑容。 说真的,他并不觉得做乖孩子有什么好处。不管他是听话懂事,还是调皮捣蛋,他所得到的待遇都是一样的,所有人还是得顺着他,按照他的意思来行事,没有人敢多严厉地训斥他,更没有人敢指出他这样那样做是不对的。 第47章 既然如此,何必还要循规守矩? 然而在陈安生这里,好像只要他稍微“乖”一点,不乱发脾气,不作出什么浪费的行为,他就能被陈安生真心地喜爱,对方也会因为他的“乖巧”而露出发自内心的、很漂亮的笑容。 为了那样的笑容,他会尽可能地在陈安生面前表现出不那么任性的一面,会努力克制住坏脾气,仿佛他生来就是如此,只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脾气、小任性,而不至于到无理取闹、无法无天的地步。 容念关上衣柜门,忍耐住焦躁得想要乱摔东西的冲动,又拨了一次陈安生的电话,得到的还是一样的提示音。 他打开好几个社交软件,急匆匆地发了信息给陈安生,得到的要么是红色感叹号,要么就显示对方的账号已注销,连消息都发送不了。 房间里传来什么人急促的、濒死般的呼吸声。但是房子里没有别人,容念站在原地,意识到那是他自己发出的动静。 是他做了什么让对方想要离开他的事吗,才会让陈安生如此决绝地不告而别,还试图切断和他的所有联系? 回想了一遍,陈安生在和他亲吻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出确切的名字,只是对他说“你是我喜欢的人”。 容念原本十成十地笃定,这句话绝不可能是对别人说的,可是如果真的是那样,陈安生就不会跑了。 所以,陈安生真的有喜欢的人了,不是他,昨晚只是喝醉了,不小心将他当成了心上人,醒来之后回想起错把他当成心上人亲吻了,既悔恨又愤怒,以至要赶紧收拾行李远离他? 容念拨了田宥珊的电话,对方听出他语气急切,也没多加冷嘲热讽,只是冷静地替他分析,“你想想安生可能会去什么地方?行李箱拿走了,衣服也都带走了,应该不仅仅是去别人家借住几天吧,他是不是直接离开这座城市了?话说,你这么黏他,居然忍得住没在他的手机里装定位软件吗?” “没有。”因为他压根就没想过,有一天陈安生会主动离开他。 但田宥珊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他久违地联系上家里的管家,让他们帮他找出陈安生的下落。 不同于影视剧里要找一个人立刻就能搜寻到的场景,现实里找起来没那么容易。等待结果出来的过程里,容念不断地在脑海里搜索着他所见过的各路人马,无论如何都很难从这些人之中挑出陈安生会喜欢的货色。 但陈安生本就是一个善于隐藏真实情绪的人,既然对方没想让他知道,他估计也很难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是因为觉得他占有欲太强了,告诉他会连累到自己心仪的人,还是对方早就打算在毕业之后与他断掉来往,自然也没有告知他的必要? 又或者说,他在陈安生心里并没有占据那么重要的位置,陈安生不认为这样隐私的事必须要和他说? 脑海里纷乱繁杂,什么糟糕的可能性都过了一遍,可是与此同时,脑海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对他说,不可能的,你对陈安生来说就是很重要。 他不会无缘无故地隐瞒你、抛弃你的。 虽然更想要相信这道声音,见不到陈安生的焦灼又在不断升腾,容念连饭都不想吃,头晕目眩地躺在沙发上闭上眼。 要是他这么折腾下去,得了胃病,或者生了别的病,陈安生会着急地回来看他吗?毕竟陈安生一度比谁都要更在乎他的健康,但凡他有点小磕小碰都紧张得不行,偶尔他生病了,对方也会请假在家陪护他。 容念不知不觉就在翻腾的烦躁里进入了梦乡,尽管他并不能腾出足够多的清醒来意识到这是梦。梦境里他再次见到了陈安生,可是对方的背上不再背着那个为他装备了许多东西的包,看见他的时候,对方脸上也没有什么欣喜模样,只有十足陌生的平静和淡漠。 他伸手想要抓住对方,把事情都摊开说清楚,结果陈安生毫不留情地拍开了他的手,牵住了一个面目模糊的女孩子。 “容念,我现在过得很好。应该说,没有你,我过得比以前要好多了。如你所见,我已经有对象了,麻烦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亲爱的......亲爱的!” 容念猛地坐起来,不开灯的客厅一片昏暗,唯有对面的阳台投来一点微弱的隐亮。 再也不像先前那样,倘若他不知不觉在沙发上睡着,陈安生就会过来为他披上薄被。由于对方不舍得吵醒他,通常使得他悠悠醒转的是令人胃口大开的饭菜香气。 亮起的手机屏幕在沉闷的昏暗里划破一道小口,管家尽责尽责发来详细的消息向他汇报,他们找到了陈安生所在的那座城市,也顺水摸鱼查到对方新入住的小区地址、新入职的公司。 附上的视频大概是托了什么私家侦探在远处偷拍的,人的样貌显得尤为模糊,但容念仍能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毫无预兆地离开了他的陈安生。 他握紧手机,手指因为滚烫的温度下意识蜷缩了一下。 过了片刻,容念才反应过来,手机没有很热,是他的手太凉了而已。 第46章 46.应该是我眼花了 一下高铁,陈安生就去附近的营业厅注销了手机卡。注销前他和父母说了一声,没有说出他换号码的真正原因,就只说是大学毕业了,想要有全新的开始,因而把住址和联系方式都更换了。 这个说辞漏洞百出,他不认为母亲不能察觉到。对方没有进一步追问,只是叮嘱他去了新城市要注意身体,人生地不熟的,凡事要多加小心。 对陈安生来说,适应一个全新的环境并没有太过艰难。很多东西都是相似或共通的,在上一座城市里他是怎么生存的,来到新城市也是一样。 他对租房也没有太多的要求,能住,环境不至于太糟糕,附近通勤也方便就可以了。 一谈好房租,陈安生就拎着行李箱入住了。保洁事先搞过卫生,他只用简单地消毒一下就好。 通讯录里就寥寥地躺着几个人,陈安生给父母发去了报备的消息,登录招聘软件逐一回复在高铁上就对他抛出橄榄枝的几家公司。 他想要尽可能地让自己忙碌起来,没有闲暇的时间去想容念。 想再多也没有用,他醉酒后对容念表白的事实摆在那里,不会因为他纷杂的思绪就改变。 容念在毕业舞会上为他定制的那套正装,被他穿去几家公司里最有名气的一家进行面试。即使初试就是人数众多的群面,陈安生也没有任何紧张或焦虑的情绪。 从小到大,他面对的人数众多的场合何止是一两个,只要他尽力展现出自己的优势就可以了,至于他人如何评判他,由不得他操控,所以紧张也毫无用处。 出色的简历加上几轮面试时从容不迫的表现,让陈安生迅速又顺利地获得了这份对别人来说难度颇高的工作机会。面试官对他相当满意,希望他第二天就可以来办理入职。 他和面试官确定了他办理入职的时间,去超市里采购当天做晚餐要用到的食材,以及第二天办公会用上的物品。 没有人缠着他要试吃这个试吃那个,也没有人黏着他拿起货柜上的东西进行十万个为什么的提问,采购花费的时间比往常都要少上许多。 做饭的时候也是如此,他不用分出心思去回答谁的问题,更不用将食材摆放成足够精致好看的样子,就只是简单地把食物切碎处理后煮熟了就吃了,耗费的精力与平时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便利而感到轻松。 这房子隔音不算差,但也没有太好,偶尔能听到隔壁传来的剁肉声,母亲斥责孩子不好好写作业的声音,又或者是独居的大叔开着超大音量外放短视频的声音,还有不知道为何听着有些鬼鬼祟祟的脚步声。 陈安生对噪音并不敏感,只要身体足够劳累,就算是雷雨天也不会轻易惊醒。 可是明明他这几天从找房租房再到求职入职都做了很多事,已经相当疲惫了,闭眼却也无法进入梦乡。 越是让自己不要去想容念相关的事,容念的形象就越发在他脑海中活跃。 以容家的人脉和手段,要找到他岂止是容易,可到现在容念都没找过来,足以证明对方的态度。 容念不打算找他。也未必想再见到他。 他并非不能理解。一个对同性恋本来就充满厌恶的人,忽然被同样身为男性的竹马告白了、亲吻了,可想而知容念会有多嫌恶。 就算对方哪天真的机缘巧合再碰到他,头一句应该就是质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又或者直接表示对他的鄙夷,对他长久以来的虚伪的轻蔑。 既然如此,不再碰面也很好。 入职第一天就进行了一整天的培训,陈安生全程认真听讲,时不时低头做笔记。旁边的女同事没有带笔,正打算到处问一圈,陈安生就将一支圆珠笔递到她面前。 第48章 “谢谢。”女同事压低声音,“你怎么还随身带两支笔啊,随时给忘带笔的人提供吗?” 陈安生顿了顿,他这几日已经在刻意地更改掉一些习惯,比如超市里购买食材的时候只买一人份的,煮完菜不用摆盘,背包里不再装着过分多的、为另一个人而准备的日用品,但要不是女同事开口,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在来到会议室之前,他还是习惯性地带了两支笔。 先前和容念在一块,大少爷是从不乐意自己带纸笔的,笔都是陈安生来帮他带,没纸了就直接从他的笔记本上撕下一张,就地取材。 虽然容念压根也不可能好好听课记笔记,多半是在纸上乱涂乱画就对了。 陈安生对女同事笑了笑,没多解释,继续听讲师的培训。 他这一笑,好几个女同事顿时就脸红了,转头和旁边的人一起窃窃私语起来,还被台上的讲师警告地瞥了几眼。 陈安生的样貌身材远超公司里男同事的平均值,性格又温和,很好说话,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去问对方都能得到耐心的解答,短短半天下来,就成为了最受欢迎的新员工。 入职很久的几个男员工看着眼热,摸出根烟来邀请他一起去外面抽,顺便探讨一下受女生欢迎的秘诀,被陈安生礼貌地婉拒了。 他拿着要复印的文件走向打印机,被他拒绝的男员工们大抵觉得很没面子,以他能够听到的音量不干不净地阴阳了几句。 “长得帅一点,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看他那个没礼貌的样子,在女生面前都是装的吧。” “这种小白脸,谁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反正我看着不觉得他是有什么实力的样子。” “啧,小心点,别被他傍的富婆听到了,到时找人来弄你们。” “怎么就确定是富婆了,说不好会是——” “诶,差不多可以了,一会真把人家惹生气了。” “不至于吧,只是开玩笑而已啊。” 陈安生听得很真切,他确认了复印的文件没有问题后,又翻过面来,将另一面也复印好。 没得到他的任何反应,男员工们大感无趣,骂骂咧咧地去走廊上吸烟摸鱼了。女员工很为他不平,“那几个傻缺,自己长得丑又没工作能力就算了,在这里说你的坏话,算什么本事?” “没事的。”陈安生整理好文件,摁下订书机。“就当没听到吧,不用管他们。” 有那么一瞬间,他完全可以想象出容念要是在这里,会如何大发雷霆,将这几个人骂得无地自容的样子。 他确实不在意外人的议论和目光,任凭那些人讲得再怎么难听,都不会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只不过容念的维护还是会让他感到心底一片柔软。 大少爷自己分明也是个无所谓别人怎么说怎么看的人,可只要一听到别人说他的坏话,就会生气得仿佛那些人在说自己一般,要么直接站出来反击那些人,要么将人拖进黑名单里,再也不多说一句话。 不过,搞不好他那个注销掉的手机号也在容念的黑名单之中了,只是他注销了,因而无法确认。 意识到自己又在满脑子想着容念了,陈安生连忙回过神,把注意力转回到屏幕上,认真确认起文件来。 临近下班,那几个男员工又晃悠了过来,手上转着车钥匙,问陈安生一会要怎么回家。 车钥匙是比较贵的车的牌子,容念的朋友之中有人开过。陈安生收回视线,“不用送了,我坐地铁回去。谢谢你们的好意。” 几个人原意是打听他的车是什么牌子的,从而衡量并评判一番他的家境和身价,被他一句“不用送了”噎得半死,再听他说坐地铁回去,可算又来了劲,“你不打算买车吗?天天坐地铁,很挤吧。” “还好。”陈安生在电脑桌面上建立了几个文件夹,将今天的工作资料都分类拖动进去,又把手头打印和复印的文档都整理好,收进书写板夹之中。 男员工们还在等他被激怒后的回怼,见陈安生压根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恼羞成怒地敲了敲工位的隔板,“诶,诶,忙什么呢,跟你说话呢。” “你们是哪个部门的?” 每个人在公司里都要佩戴工牌,工牌上就写着姓名、部位以及职位。男员工们本就没打算好好戴着工牌,都是捏在手里晃悠,听陈安生这么问,很是莫名其妙,一面将工牌亮出来,一面不耐烦地反问他,“问这干嘛?” 陈安生将几人的工牌都看了一遍,和他不是一个部门的,但职级是一样的,属于同事的范畴。 “没事。”他笑得很柔和,语气也平缓,一副绝不打算要起争执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们是人事没介绍到的领导,所以气势会这么足。” 旁边的几个女同事都收拾好了东西准备下班,听到陈安生的话,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生气了?”陈安生拍了拍脸色黑如锅底的几人的肩膀,“别介意,只是玩笑话。可惜我没傍到富婆,短时间内应该是买不起车了。先走啦。” 女员工们欢声笑语地走进电梯里,赞叹着陈安生方才的伶牙俐齿。电梯门即将关上之前,陈安生下意识摁了一下开门键。 “嗯?还有谁没上来吗,安生?” “没有。”他看了眼空空如也的走廊,平复着错视致使的剧烈心跳,收回目光,再次摁下关门键,“应该是我眼花了。” 【作者有话说】 有鬼(并非是鬼 第47章 47.哥哥? 和女同事们在十字路口挥手道别后,陈安生下意识又回过头看了看。 人群里有满脸疲惫地打着电话的工作族,有刚从补习班回来、手里拿着烤肠的小学生,有卿卿我我的情侣,有穿着健身服准备去锻炼的强壮女性,唯独没有他方才误以为自己看到了的容念。 是太想念对方,以至于出现幻觉了吗? 说不上来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陈安生进入地铁站,跟在密集的人群后面坐上了地铁。 地铁把空调开得很大,有怕冷的女孩子直接钻进了男朋友的怀抱里,路人大多忙活了一整天,也懒得给什么眼神或评价。 陈安生刚扶着一位老婆婆去旁人让出的空座那坐下,余光就感觉瞄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等他望过去,才发现对方只是长得很高大而已,模样和容念并无相似之处。 本来逃跑到另一座城市,既是为了躲容念,也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尽少会想起对方,可是从结果看来,其实没什么效果。 就连去超市里挑选水果的时候,身旁传来一声“亲爱的”,陈安生也立刻就转过了头。 但来者当然不是容念,只是他不认识的情侣。 他就这样心不在焉地回到了家,吃完饭洗完澡,忽然想起他其实可能还有一种不暴露身份、又能和容念光明正大联系上的渠道。 陈安生打开手提,登录了他和容念常玩的大型网游,用的是新注册的小号,id名就是一串毫无规律可言的乱码,容念是不可能从这串顺序混乱的英文字母里辨认出他来的。 他搜索了容念的游戏账号,试着发送了游戏申请。 原本觉得容念未必会再碰这个游戏,没想到五分钟左右他就收到了结果,是容念的回绝。 回绝的理由也很简单,只有一个简洁明了的问号,“?” 陈安生想了想,抱着尝试的心情打下,“你好,小哥哥,我第一次打游戏,不是很熟练,可以一起做任务吗?” 这完全不是他会使用的语气,是先前有女玩家想要来邀请他组队的时候就会这么说,他只是试着效仿罢了。 当然,不管女玩家是邀请他,还是邀请容念,都会被后者无情地否决掉,“亲爱的,我们俩玩就好了啊,干嘛还要带上其他人?” 本以为容念肯定也会拒绝掉这个id莫名其妙的小号,结果等陈安生倒了水再回来,发现对方居然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还给他发了一套很昂贵的服装,只是对话框里一句话都没有说。 原来他不在的时候,容念也能这么熟练地撩妹啊。 陈安生注册的是女号,套装里有条裙子,他想了想,还是点击背包换上了,模仿女生道谢的语气,在对话框里敲,“谢谢哥哥。” 容念发来一句,“哥哥?” 男生不是都喜欢被这样喊吗,陈安生紧急去网上搜索了一下,没得出什么结论,倒是容念又发来一条消息。 “开语音喊句哥哥,我就带你去做任务。” 游戏系统里有自带的变声器,就是价格很贵,陈安生犹豫片刻还是没买,亏心地敲着键盘撒谎,“哥哥,我感冒了,不方便讲话。” 容念发了个句号过来,倒也没过多要求,很干脆地带上他去做任务了。 大少爷天生就聪明,做什么事都很有天赋,打游戏也是如此。陈安生要做半个多小时的任务,容念五分钟不到就搞定了,还把大部分装备都塞进他背包里。 第49章 虽然和他打游戏的时候对方通常就是这么做的,但是陈安生没想过这不是他才能享有的特权,而是无论容念和谁打游戏都会这么慷慨。 心情有些低落,陈安生把所有道具都退回给了对方,“谢谢哥哥,我就不用了,你能带我打游戏,我已经很感谢了。我妈妈让我早点睡,我先下了。” 正准备下线,容念那边忽然打开了语音,“再玩一局吧,还早呢。” 真要算起来,他离开容念也就只有几天而已。可是再听到容念本人的声音,他还是很恍惚,好像离他酒醉犯下失误已经过了很久。 容念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声音很好听吧,所以才会这样开麦来挽留女玩家。 只可惜他不是什么好目标,要是知道这个小号背后是他,别说开麦了,容念恐怕只会立刻注销游戏账号,再也不来玩了。 虽然说了要早点睡,可他的确又想多听一会容念的嗓音,于是又接下了新的任务。 系统里的任务有一些是半自动的,只需要偶尔点几下鼠标就好,操作不是很复杂。容念在那端问他,“妹妹,你多大啊?” 毕竟要符合“妈妈让我早点睡”的人设,陈安生睁眼敲瞎话,“我十二岁。” “是吗?”容念在那头“哇”了一声,“十二岁游戏操作就这么熟练吗,真厉害。” 有一瞬间,陈安生感觉对方话里有话,正在纠结着要不要还是早点下线,免得露出什么马脚,容念又开口道,“你在学校里有什么好朋友吗?” 应该没有发现他是谁,只是在把他当小朋友一样闲聊吧。陈安生半真半假地敲出答复,“有很多,不过只有几个最要好的。” 容念那端突然没了声音,眼看着任务快要完成了,陈安生调出下线的方框,在对话框里敲,“哥哥,我真的要睡了,再不睡我妈妈要骂我了。” 随后就退出了游戏。 某处传来的反应让他既羞愧又无地自容,仅仅是隔着网线听到容念的声音,他就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 虽然他也很清楚,要是知道他是谁,容念就不乐意和他多说一句了。 陈安生草草地解决了需求,躺到床上,大脑里一片混乱。 和他一起打游戏的时候,容念从来没想过要找别的队友,因而他也想象不出来,原来容念可以这么无师自通地给其他玩家送礼物,还会充分利用自己的声音优势来留住人。 他原先自以为相当了解容念,现下想来,大概只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 这么一看,容念和女生谈恋爱是迟早的事,对方也不会拥有像其他母胎solo的人一样的苦恼,只会像谈过很多次恋爱的人那样,炉火纯青地将对象追到手。 一整夜断续的睡眠没有影响陈安生的早起,他第一个到达了公司,坐在工位翻看昨天的笔记。 很快,别的同事也陆陆续续抵达了公司,昨天从他这里借过笔的女同事张妍还给他带了杯冰美式,说是回馈他的借笔之恩。 陈安生不太喝冰饮,也不习惯咖啡的苦楚,让张妍转赠给别的女同事喝。 “那好吧,那我就给你一点今早听说的情报。”张妍俯下身来,神秘道,“听说我们部门要来一个空降兵,我还没见到,但见过的人都说他长得比明星还好看。” 陈安生抬眼,“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诶,不过帅哥原来也对帅哥感兴趣吗?”张妍得意地啃了一口菜包,又咕噜噜灌下几口咖啡,“不是我吹,我的情报比别人快也比别人准,以后想知道什么公司机密都可以来问我。” 能被大家都知道的情报就不算机密了吧,陈安生没有开口扫兴。某种荒谬的可能性闪过他的脑海,又很快地被他否认掉。 以容念的家世及能力,来这种公司还是太屈才了。虽说是世界500强,但和那些顶尖的公司相比,规模还是相对比较小,业务也没有扩展得那么多。 更何况,容念来之前肯定会从人事那里要到名单,大概地浏览一遍的。看到有“陈安生”这个名字,对方还愿意入职吗? 有了张妍这个情报传送处,大家吃早餐的时候都在讨论这个据说长得非常好看的空降兵。想到一会培训就能见到空降兵本人,八卦和好奇之心就熊熊燃烧。 “当然,安生你就特别帅了,但是帅哥这种东西嘛,只嫌少不嫌多的,你多多理解一下。你也不会失宠的,万一空降兵没有传言中那么好看呢?不要太担心!” 陈安生笑了笑,没说什么。 临近培训时间,他连推开会议室的门都有些犹豫,还是张妍伸手过来推开,“推不动啊,没吃早餐吗?” 会议室里三三两两坐着几个同事,空降兵还没来。陈安生垂了垂眼,去到昨天的座位上坐下。 和情报传的不同,一整个上午的培训里,空降兵都没出现。张妍不禁也怀疑起自己收集信息的能力是否不如从前了,“奇怪,难道他其实长得很普通,所以不好意思现身了?” 饭堂里人声嘈杂,陈安生微微俯身,方便个子不高的张妍能够听清他的声音,“也有可能是还在办理入职吧?” “也有可......我靠!” 张妍的脏话不是对着他讲的,而是一句由于词穷而变得极其简短又富含感情的赞叹。 身后传来一阵克制但仍有声量的尖叫,陈安生很熟悉这种动静,他第一天入职的时候也享有同样的待遇,导致不少男同事对他怒目而视了好一会。 心脏怦怦直跳,他紧抓着饭盘的两侧,迟疑地转过头,和被两位领导极尽尊敬地簇拥在中间、满脸不耐烦的人对上了视线。 第48章 48.我和安生只是同事 正当陈安生在思索是否要主动和容念打声招呼的时候,对方率先移开了视线,就像没看见他那样转头和身旁的领导讲话去了。 他便也将视线收回来,向忙乱之中不忘给多他几块肉的饭堂阿姨道了谢。 “不客气,小伙子长这么帅,有对象了吗?没有的话阿姨给你介绍几个......” “不用了,谢谢阿姨。” 他在梦里就曾经历过容念对他爱搭不理的情境,所以不是很意外,也没有太难受。 这样看来,容念入职的时候应该没去确认过名单,不知道他也在这家公司,因而在公司里碰见了才会装没看到,一句话都不想和他多说。 张妍不仅收集情报的能力强,观察能力也很敏锐,“安生,你和那个大美人认识吗?” 陈安生摇摇头。 既然容念不想和他扯上关系,他也没必要再主动表明和对方是认识的,甚至远不止认识。 在他喝醉了之后犯下谬误的那一刻,他俩过去的关系就已经失效了。 “诶,骗人,我看你们俩那个表情就是认识啊,怎么还瞒着我?” 陈安生喝了一口汤,放下碗,“你看错了。” 纵使张妍的八卦心比猫还要强,只要陈安生不想被套话,她就算殚精竭虑也没能挖出什么来,只能遗憾地暂时放弃。 但她绝对没看错的,陈安生转头时先是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很快又黯淡下来,在陈安生把头转回来后,那个大美人的视线立刻黏了过来,目光很是复杂,又在被陈安生察觉之前火速移开,假装自己没有盯过。 这一看就是有故事!张妍气势汹汹地咬下一口鸡腿肉,现在套不出话也没事,她迟早要吃上这个瓜。 “你看,”张妍指了指全部坐着领导的那几排位置,“那个空降兵真的好有来头,平常根本没有人敢坐在那吃饭吧?” 顺着张妍的手,陈安生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容念分明和他再次对上了视线,却视若无睹地撇开了。 心脏处刺痛的感觉,也在对当前的状况明确判断后有所缓解了。 在此之前,他总抱有那么一点侥幸——会不会容念那晚也喝了点酒,醒来后就想不起来那件事了,又或者对方还是惦念着他俩过去的交情,就算心里不痛快,也不会和他太过计较? 从容念的态度来看,这些设想都是不切实际的奢望而已。 空降兵在饭堂亮相的消息多半被发到大群了,饭堂的人流量比往常翻了好几倍,看着是突发奇想要撇开减肥计划来吃饭的,其实视线都往同一个地方瞄。 陈安生用较快的速度吃完了饭,张妍连忙也把碗里的饭扒光,“等等等等,一块回去嘛。” “好。” 陈安生对自己的饭量有数,打菜的时候都按食量打,向来吃得很干净,不怎么需要倒剩饭剩菜,把餐盘放在指定位置就去洗手了。 刚拧上水龙头,身旁就多了一个人,把窗外透进来的日光都覆盖住了,不是容念又是谁? 知道对方压根不想和自己有任何交集,陈安生往后退了一步,对还在手忙脚乱地倒菜的张妍道,“我去电梯口等你。” “哦哦,好好好......” 陈安生走得太快了,以至于没看到容念的表情转换。张妍被大美人瞪得身上都多了好几个孔洞,一面干笑一面撤退,又实在怕被关系户记恨上给她穿小鞋,撤到一半又主动小跑回来解释,“那什么,我和安生只是同事啊!帅哥你放心。” 第50章 可惜她的解释也没换来美人柔和一点的表情,张妍带着无形的面条泪走向在电梯旁等她的陈安生,都被当成play里的一环了,要还不把这个瓜吃明白,她就枉做民间情报处了。 陈安生正打算关上电梯门,就看到容念走了过来,手比脑子快一步,他下意识挡了一下电梯门,好让容念也进来。 等容念进来了,他才反应过来,对方只是恰好在差不多的时间和他吃完饭,又或者是太厌烦那群领导聒噪的巴结了,这才不得不假作吃完饭的模样趁机逃离,但并不意味着对方想要和他搭乘同一部电梯。 他只能尽可能贴着墙壁站,离容念更远一点。 一个电梯里就三个人,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张妍也大气不敢出,屏气凝神地站在后方,打量着他俩高大的背影。 哎,就连背影都这么般配,怎么可能毫无故事? 出了电梯,张妍才感觉稍微能喘口气,这两个人固然是很般配,但电梯里的氛围也太有压迫感了吧,搞得她也好紧张。 “张妍......” 不知道陈安生又打算叫她做什么,也不想再莫名其妙被卷入帅哥的爱恨风云里,张妍果断地选择了背弃曾经借给她笔的伙伴,“安生,我要去睡午觉了,有事睡醒说哈!” 其实她的折叠床快递都还没到,空手推门进休息室就和几个躺在床上玩手机的女同事面面相觑,张妍轻轻关上门,露出神秘且准备传播资讯的微笑,“宝贝们,你们知道我刚才都经历了什么吗?” 陈安生就只是下意识想叫住张妍,不然他和容念无话可说却又要走在一块,这样的事实让他有点喘不过气。 眼看着张妍一溜烟地不见人影了,他只能深呼吸了一下,准备转身面对容念。 “安生,麻烦你帮我看下,打印机是不是坏了?” 女同事遥遥传来的求助有如天籁,陈安生快步走过去,看了下对方打印出来的文件,“不是坏了,应该是没墨了。” “啊,那你能不能帮我换一下,我这份文件比较急着要给领导审批......” “当然。” 等换完墨水,帮同事重新打印好完整的文件,容念早就没影了。 陈安生回到工位上,拿出事先买好的u型枕和眼罩,将椅子的弧度往后调了一些,闭上眼睛午睡。 实际上他根本睡不着,心脏仍在隐隐作痛,眼眶也一阵阵发烫。 容念缠着要和他亲嘴,果然只是出于没试过的好奇心而已。或者说,如果这个亲吻不具有别的意味,只是嘴唇和嘴唇之间的触碰,容念恐怕也不至于会这么排斥,就当是做个小实验罢了,又没什么损失。 是因为他在亲吻后还不小心吐露了自己的心声,一下子使得这个亲吻变得别有用心起来。容念也是因此才对他感到厌弃。 漫画里那种一方被亲了之后,另一方不仅丝毫不抵触,还甘之如饴的情节,果然只存在于漫画里。 说起来,容念当下没直接抬手扇他一巴掌,都算是念旧情的了。 但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无可挽回,无可补救。既然容念这么不愿意再见到他,他也尽量避着对方一点就好了,反正公司面积那么大,只要他有心躲避,不会太经常和容念打照面的。 实在不行,就像今天这样,尽可能安静地待在一旁,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就好了。 陈安生打了个盹醒来,身上多了一件薄外套。墙上的时针还没指向2,大部分人都在休息室里睡午觉看小说,没有午觉习惯的就去附近的商场散步,等午休时间结束再回来,在工位上忙活的只有一个戴着酒瓶底一样厚重的眼镜的男同事。 “不好意思。”陈安生拿着外套俯下身询问,“请问这是您借我的外套吗?” 男同事本就沉默怕生,平时基本没开过口,这会被陈安生问到,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抬手扶了扶眼镜,眼睛左右转了转,力度很大地摇了摇头,一句话都没多说。 陈安生只能先将外套叠好,又看了一眼工位,感觉不太对劲,他放在电脑旁的相框怎么不见了? 相框是公司在他们入职的时候作为物资统一发放的,人手一个,想要放什么照片进去都可以,只要不影响到工作,甚至能为工作带来源源不断的动力就行。 要是这家公司只有他一个人,陈安生自然会放上容念的照片,可能还嫌一个相框不够,会自费多买几个,摆上一整排的容念。 可公司里人多眼杂,为了避免容念无缘无故受人议论,陈安生最后也只是随便从自己小时候的照片里挑了一张,象征性地放进相框里,免得领导来问他为什么啥都不放,是不是对公司的安排有什么意见。 就算公司里的同事再怎么对他犯花痴,应该也不至于会把他的照片拿走。 陈安生满腹疑惑地去打了热水回来,又展开外套看了看,尺码很大,是容念会穿的尺寸。 可是只要回想一下容念在饭堂和电梯里的表现,就知道对方绝不可能会特意在大家都午休或外出的时候特地过来一趟,还给他披上外套。 查监控倒是很方便快捷的办法,不过他小时候的照片又不是什么奇异的珍宝,不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就去麻烦保安大叔。 本想和张妍说一下,让她推理推理,但是只要把这件事告诉了张妍,就等于告诉了全公司。 万一拿他照片的人没有恶意,只是不小心拿错了,又或者另有用处,被这么曝光出来,岂不是很尴尬? 虽然陈安生实在想象不出,每个人工位上摆放的东西都不同,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谨慎地拿错。 【作者有话说】 黏人精即将堂堂登场 第49章 49.忍半个小时也很厉害了 一个下午过得很快,下班前张妍又借着打水的间隙晃过来,鬼鬼祟祟地告诉陈安生,那几个烦人的男同事突然就都调去别的分公司了,不会再来挑衅他、嘲讽他了。 虽然,以陈安生的口才和反应速度,是谁嘲讽谁更多还真说不好。 “这些人昨天才惹了你,今天就都滚蛋了。安生,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有人暗恋你,在暗中替你清除这些看你不顺眼的垃圾?” 陈安生一如既往地整理着今天的工作文件,公司没有硬性要求,但他还是每天都会写一篇简短的工作日志,这样自己心里也有数,知道一整天都做了些什么,也可以将明天要做的工作事先规划好,效率就会更高。 “张妍。” 被他唤到名字的女生还在飘飘然地等待当事人的结论,“嗯?是不是,你也这么觉得吧?” “上班的时候少用wps文档看霸总小说。” 张妍悚然,“你怎么发现的?奇怪,我不是都把字体调得很小了吗?那领导不会也发现了吧?” 回想了一下领导电脑屏幕上堪比老人机的字体大小,陈安生安慰着惊恐的女同事,“应该发现不了的,他视力没那么好。” “那就好,”张妍用椅子的滚轮代替双脚,挪动去了饮水机旁边,装了温水喝了几口压压惊,后知后觉被陈安生摆了一道,“不对啊,你都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不是不正面回答,而是陈安生也得不出答案。 当然,别说把这些人调去别的分公司,只要容念想,直接就可以让他们不那么自愿地自愿递交辞呈。 但容念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呢?明明再次见到的那一刻,对方连和他说话都不情愿了,权当没看到他这个人。 地铁站距离公司有五六分钟的路程,陈安生不急着回家,在公司附近的漫画店里逛了一会,购买了好几本新出的漫画。 以前他买这些是为了容念,大少爷不差买新漫画的钱,只是懒得去留意这些漫画新刊是什么时候出的,陈安生也乐得代劳。 现在他买这些,是为了给自己多一点娱乐消遣,毕竟没了容念,夜晚的时间就在无边无际地延长,即使他尽量找家务做,也还是不足以撑完几个小时。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陈安生心脏狂跳,正当他想转头确认来者是谁的时候,肩膀上已经落下了重量。 “亲爱的。”一整天在公司里都表现得像陌生人一样的容念,这会却如同往常一般熟练地揽住他,笑得亲昵又甜蜜,“你今晚想吃什么呀?” 陈安生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在做梦。但没有人会在买完漫画、踏出漫画店之后,几秒就进入到婴儿般的睡眠里,况且竹马那张美貌的脸蛋清晰且真切,不像梦境里总蒙了一层雾似的,周围走动的行人也陆续回头看向他们俩,而不是像梦境里那样行色匆匆,丝毫不关注身旁发生的事。 这不是梦,而是现实。 陈安生知道,自己也应当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那样,抬手揉揉竹马的短发,给出几个提议。 可是喉头哽得厉害,胳膊也像拎了千斤重物一样抬不起来,分明在购物袋里装着的,就只有几本很轻的漫画而已。 第51章 “你怎么......” 想问容念的事太多了。怎么知道他在这座城市,怎么知道他在这家公司上班,怎么白天的时候表现得那么淡漠,和以前判若两人,怎么现在又可以若无其事地笑着问他晚上要吃什么,是不记得那晚的亲吻了,还是打算直接当作那件事不曾发生,就这样翻过去? 也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没有答案,容家要查出一个人的方位所在并不难,找到了容念自然就能过来了。可是为什么,对方还会愿意找过来呢? 陈安生不敢问,不是怕问题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就只是怕此刻的现实比梦境更易碎,但凡他出格一点,越界一点,这种短暂的平和就会突然破裂,恢复狰狞又狼藉的原样貌。 因为他太紧张了,甚至没看出来身旁的容念比他更紧绷。 从管家那里收到陈安生的所在位置的那一刻,容念就想立刻长出翅膀飞过去,但仅存的一点清醒在提醒他,如果陈安生正是因为被他反客为主地亲吻了而在生气,在躲避他,那他如此贸然地追过去,一点喘息的空间都不给陈安生留,搞不好会造成反效果,到时陈安生又该趁他不备再次跑走了。 所以他竭尽全力地忍耐住一时的冲动,强迫自己重新睡回去,告诫自己有些事情操之过急是不好的,没有耐心就等不到最好的结果。 半个小时后,容念蹦起来去浴室洗了个澡,换好衣服,打电话让管家派个司机来接送他。 忍了半个小时也已经很厉害了。反正他只是先去到陈安生所在的城市,又不会马上出现在陈安生面前打草惊蛇,就悄悄地在远处看一眼总可以吧? 看到陈安生从普通的公寓楼里走出来的时候,容念真的很想冲上去,扑进陈安生的怀里,一面汲取对方身上特有的香气,一面质问为什么对方要这样一言不合就抛下他。 但是那样会被陈安生讨厌吧?直到对方走去地铁站,容念都紧紧握着安全带,没有打开车门冲出去。他灵光乍现,想到了另一个可以顺理成章地接近陈安生,不会显得太过突兀和冒犯的办法。 得知他要来公司就职,董事长笑得都看不到眼睛了,先不说容家的大少爷来他们这里工作,日后能够有机会达成多么辉煌的合作,光是容念那一纸含金量极高的漂亮简历,也让他很高兴公司又纳入了如此顶尖的一位人才。 虽然,董事长完全没想明白,他们公司比下有余比上不足,是怎么能被容少爷选中的,可是天上掉馅饼的时候不要纠结那么多,先抓住了再说。 入职手续都办理好了,第二天就可以去上班了,再熬一晚,他就能顺理成章地出现在陈安生面前。 容念不抱太大希望地登上了他和陈安生常打的游戏,他这几天都会登上去,看看陈安生有没有什么新动静。 当然,趁着白天陈安生不在公寓里,直接收买房东,在对方的家中安装个监控也不是做不到,可一旦监控被陈安生发现了,后果无疑会很严重。 陈安生的社交账号大多注销掉了,容念目前唯一有望联系上对方、观察到对方最新动态的地方,就剩下这么个虚拟世界。 结果他没等来陈安生,倒是等来一个级别很低、一看就是新注册的小号。 “你好,小哥哥,我第一次打游戏,不是很熟练,可以一起做任务吗?” 如果是平时,容念会毫不犹豫地否决掉。但他还是在习惯性回绝后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在这个游戏里设计的id很复杂,要不是亲眼见过,很小概率会这样搜索到。 抱着一点莫名的希望,容念通过了对方第二次发来的好友申请,也很快动用钞能力让朋友帮忙查清了这个小号的ip和底细,不是陈安生又是谁? 他摸不清陈安生是什么意思,挚友情虽然在亲吻后褪色了,但还是可以当个不见面的游戏搭子吗? 抱着一点恶趣味和试探的心理,容念给陈安生送了一套裙子。结果对方就这么换上了,甚至还十分熟练地向他道谢,“谢谢哥哥。” 一想到陈安生搞不好早就有背着他去用女号撩拨别人的前科,容念的心情就糟糕到了极点,“哥哥?” 可能被他质问了一句,不大高兴了,陈安生在另一端沉默了。 容念只得忍着怒意,试探性地提了要求,“开语音喊句哥哥,我就带你去做任务。” 要是陈安生真敢用变声器喊,他真的会抛开理智和礼仪,不管不顾杀去对方的住处,讨要一个说法。 还好,陈安生婉转地回绝了这个要求。“哥哥,我感冒了,不方便讲话。” 容念不知道竹马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但能和陈安生一起玩游戏毕竟还是开心的,他和对方的配合总是无比默契,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就能跟上彼此的操作,即使此刻两人生了嫌隙也不例外。 得到的大部分道具,他都塞进了陈安生的背包里,力求通过这种方式在对方那里争取回多一点好感度。 可是陈安生全都退了回来。为了和他划清界限,对方甚至不惜极罕见地撒了谎,“谢谢哥哥,我就不用了,你能带我打游戏,我已经很感谢了。我妈妈让我早点睡,我先下了。” 生怕对方真的就这么下线了,容念急中生智,打开麦克风挽留,“再玩一局吧,还早呢。”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声音唤起了陈安生为数不多的温情回忆,对方如他所愿留了下来,只是不太讲话了,就默默做着任务。 容念以往和陈安生一起打游戏时,都会倚在对方身上边聊边打,实在不习惯现下的沉默,没话找话说,“妹妹,你多大啊?” 那头敲了新的谎言过来,“我十二岁。” “是吗?”怕会打草惊蛇,容念配合着陈安生的谎言演戏,同时思索着对方用小号加他又捏造出虚假人设的用意究竟是什么,“十二岁游戏操作就这么熟练吗,真厉害。” 陈安生全然不理会他的吹捧,容念很快找了新的话题,“你在学校里有什么好朋友吗?” 这回陈安生倒是回得不怎么犹豫,“有很多,不过只有几个最要好的。” 容念的动作停滞了。 游戏角色被反派boss毫不留情地斩杀掉,他也没从背包里调出复活水。倒地的游戏角色吐出来的灰色灵魂萎靡且毫无生机,看着和屏幕外的他也没什么区别。 将他打击到这种程度,陈安生也没打算哄他,只是敷衍地编织出新的谎言,“哥哥,我真的要睡了,再不睡我妈妈要骂我了。” 而后不等他再次挽留,对方就不留情面地下线了。 【作者有话说】 容念:(入睡)(想起安生那句“几个最要好的”)(惊醒) 第50章 50.我也不记得了 一夜没睡好的容念轻松地从人事经理那里要到了全公司人员的名单以及入职照片,尽管这玩意他让管家帮忙也可以弄到,但还是通过这种渠道来索取会比较正当。 前一晚陈安生带给他的打击固然很大,可他也不能因此就半途而废。就算在陈安生心里最重要的人不止他一个,他也要尽可能修复他和陈安生的关系,争取快点从几分之一变成唯一。 一众或睁不开眼、头发凌乱、领子外翻或神色紧张的入职照里,五官俊秀的陈安生西装革履,身型笔挺,用很平静的神情望着照相机,简简单单地把对大部分而言是黑历史的入职照变成了艺术照。 “这个入职照,还有多的吗?” 大少爷想要,大少爷得到。把陈安生的证件照装进口袋的那一刻,容念总算感觉心里踏实了一些。 至于人事经理从惊讶转为恍然大悟最后又转为八卦的表情,容念不是没留意到,但无所谓,就是她想的那样。 要不是因为陈安生,他是不会来这里入职的。 毕竟田宥珊也算是间接帮助他找到了陈安生,容念就没把自己的所作所为瞒着对方,有什么新动作都进行了同步,田宥珊也没把自己的鄙夷心情瞒着他,“你这也太变态了吧?话说,你是打算又像在学校里那样黏着安生吗?小心又被甩掉哦,大变态。” 不用田宥珊提醒,容念也是清楚的,职场不比校园,黏得太过头了可能会让陈安生感到不舒服,何况陈安生本就是为了躲他才逃跑的,虽然在游戏里不知道为什么又加上了他,可还是不忘和他划界。他不能那么不长记性地黏上去。 循序渐进吧,不要急于一时。 虽然在心里这么默念着,等看到陈安生在饭堂和别的女的有说有笑时,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又尽数化为了灰烬。 什么啊,他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的,胃口都变小了,可是陈安生和别人坐在一起,居然还能神色如常地把饭吃完吗? 而且和他对上视线的时候,陈安生也没有太多的反应,看着就像不再把他当回事了一样。 容念感到很受伤。真要说起来,是陈安生喝醉了先亲他的,虽然可能是把他当成了别的什么人才这么做的吧,但他做的仅仅就是亲回去了而已,尽管他还伸了舌头。 第52章 但是,也不用因为这样,就把他当成陌生人对待吧? 看着陈安生要和女同事一块离开饭堂了,容念连忙也起身跟了过去。见到他来,陈安生竟然往后退了一步,还找借口躲开了他。 对方都躲得这么明显了,他本不应该追上去的,然而愤懑和委屈盖过了理智,容念还是没忍住紧跟了过去,在陈安生关门前进了电梯。 毫无疑问,陈安生一句话都没打算和他讲。出了电梯,对方就去帮又一个女同事看打印机了,一点空闲都没打算留给他寒暄。 等陈安生终于戴上眼罩开始午休,办公室里没剩什么人了,容念才有机会悄悄走过去,近距离观察起对方的脸。 好像瘦了一点。可是中午对方不都吃得很香吗,就差没把饭盘也咽下去了。 办公室的空调有点低,即使怨念十足,容念也还是没能做到袖手旁观,气呼呼地把新买的外套从袋子里拿出来,披到了熟睡的陈安生的身上。 余光瞄到了对方放在桌上的童年照片,是从没见过的一张,估计是在公园门口拍的,后面就是花丛,漫天大雪里,皮肤白皙的小团子看着也像是由雪堆就而成的。 容念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拿起来,揣进口袋里。 刚做完这一切,他就和一个四眼仔对上了视线。对方的脸上满是错愕,容念面无表情地抬手,做了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又在脖颈处比划了两下,成功地将那错愕转化成了惊恐。 有了这张照片,时间也不至于显得太难捱。终于等到下班,容念炉火纯青地运用这几天紧急学习到的跟踪技巧,跟在陈安生后面走着。 对方进了一家漫画店里,过了好一会才出来,手里提着新购的漫画,脸上带着和店员说完话后未褪去的礼貌的笑意。 陈安生对陌生人总是彬彬有礼的,说什么都会稍微带一点笑容,既能让人放下防备心,也会使人产生好感。 不像今天在公司里见到他,陈安生连表情都没太变过,更别说对他展露微笑了。 想要修复关系的迫切涌现出来,容念连心理建设都来不及做,胳膊就下意识搭上了对方的肩膀,而后如同每次下课放学一样,笑着问陈安生,“亲爱的,你今晚想吃什么呀?” 心里知道陈安生并不是那种会无情地拂开他的手、假作没看到他的人,更何况这是在大街上,陈安生绝不至于当众给他难堪,心跳也还是超越了惯有的速度,仿佛坐上了过山车。 陈安生消气了吗?要是还没消,他应该要怎么做才好? 容念明显感觉到被他搂住的竹马全身僵硬了一瞬,很快,对方又无声地叹了口气。 就在他以为多半要被陈安生无可奈何地训一通的时候,对方率先开了口,“你想吃什么?” 既没有斥责他那天晚上做的不对,也没有对他视而不见,直接把他当透明人往前走。容念庆幸着竹马的心软,得寸进尺地俯下身,用脸蛋蹭了蹭陈安生的肩头,“我想吃海鲜。” “好。” 容念几乎没有体会过何为忐忑。这是自然的,世上大部分的人、大部分的事都在顺着他的心意走,就算偶尔有那么一两件不顺心的小事,也很快就会得到解决。 更何况,只要他不高兴了,陈安生就会来哄他,熟门熟路顺着他的毛捋,再坏的情绪也可以在对方几近纵容的安抚下消散。 但他对这种情绪不算陌生,因为家里的佣人、保镖都是如此,倘若有哪里做得不好了,就在祖母房门外垂头排队,等待着逐一被被喊进去教训。 在进入房门前,那些人脸上都是差不多的神情,好像头上顶着个摇摇欲坠的花瓶,每一秒都在担忧它会掉下来,摔得粉碎。 坐在陈安生身侧吃着饭,和平日里没太大区别地聊着一些琐碎的小事,分明是能让人感到安定的场景,容念却逐渐察觉到了那个从未出现过的、在他头顶摇晃着的隐形花瓶的存在。 他下意识抓住了陈安生的手腕,对方正专心致志地吃着饭,因为他的突发动作转过头来,“怎么了?” 神情和语气都是温和又平静的,如同他做什么,对方都不会生气、不会介意的样子。 可是容念现在知道了,假如陈安生生气了、不高兴了,未必会向他表露,却会在这些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头也不回地走掉。 他不能让陈安生再这样跑掉。跑一次两次也许他还可以找到,陈安生姑且也会原谅他,可是万一对方越跑越远,直到某天跑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呢?万一陈安生火大得再也不想原谅他,不想理会他了呢? 陈安生还在等着他的答复,容念松了手,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要对陈安生说什么,不知道要拿头顶那个每时每刻都会摔下来的花瓶怎么办。 “我想点多一道甜品,你要吗?” “不用。”陈安生摇摇头,“你吃吧。” 一顿饭稀里糊涂地吃完,容念维持着厚脸皮,继续黏着陈安生。 在没想到如何保住花瓶之前,他能做的、想做的就只有贴住陈安生,好让不安稳的感觉缓和一点。 也许是伸手不打黏人猫,陈安生始终没有推拒他的靠近,反而主动问他晚上要住哪里。 听闻大少爷要去异地工作,管家自然早早地就给他订了当地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浴缸大得能装下两个人,窗帘一拉就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 可是如实说的话,陈安生就不会操心他了。 “住在......认识的人那里。” 本以为陈安生会说“要是在别人那住不惯的话,要不要来我家”,结果对方只是说了声“那就好”。 没得到想要的回答,容念的沮丧感愈发强烈,可要是他像之前一样耍赖发脾气,搞不好陈安生又要在心里给他的幼稚记一笔。 “我送你去住的地方,然后就回家了。” 事已至此,容念只能随口说了一个高级小区的名字,陈安生言出必行,一路把他送到了小区门口。 舍不得分开,又想不到借口挽留,容念站在原地,望着陈安生渐行渐远的背影。 这要换做以前,他想都不想就会追上去,使尽浑身解数撒娇耍赖,直到陈安生答应要收留他为止。 然而他任性的前提是,陈安生会无条件包容他。 毫无疑问,这个前提已经不复存在了。 确保陈安生看不到他了,容念才意兴阑珊地抬手拦了部出租车,打去他要居住的酒店。 在他去浴室洗澡前,陈安生发了条消息来,“你还记得那晚我喝醉了之后发生的事吗?” 果然,要来的躲不掉,陈安生最终还是提了这件事。 要是他说记得,陈安生是不是就打算和他摊牌,告诉他自己另有喜欢的人,要他以后别再这么缠人了? 容念蔫巴巴地瘫在大床上扯谎,房间里的冷气开得太大了,但是他甚至没心情起来调温度。“不太记得了,怎么了吗?” 过了好一会,陈安生才回他,“没什么,我也不记得了。早点睡吧,晚安。” 第51章 51.你自己待着可以吗 陈安生总感觉,经过短暂的几天离别后,容念忽然之间就“长大了”。虽然这样的话被田宥珊听到,对方多半又会一阵恶寒,告诉他容念早就长得不能再大了,全世界只有他拿这个身高近一米九的人当小孩。 但容念的确不会再像先前实习的时候那样,只要是工作之余就不由分说地黏过来,在众人的调侃里理直气壮地说他俩就是一对的玩笑话,也不会在他和别的同事聊天时虎视眈眈地盯着,直到他们的对话结束才摆出一副要被哄的不高兴脸色来。 虽然在公司外,容念和他的相处模式倒是一如既往,可只要来到公司里,对方就会相当有分寸地保持距离。 即便工作上有要和他交流的地方,容念也是采用公事公办的态度,而不会夹带私货趁机向他撒娇,说自己工作很累,要陈安生去茶水间给他泡杯果茶喝,又或者把他喊去楼梯间,抱着他黏黏糊糊地蹭来蹭去,美其名曰是在充电。 陈安生和别的同事商量项目进度或者工作文件的改动时,容念最多就抬头看一眼,很快又将视线收回,专注于自己的工作上。 容念的工位设置在他斜对面的位置,陈安生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倒是省了再去找个新相框,摆上容念的照片。 他没法确定,容念是真的对那天晚上的亲吻没有了记忆,还是仅仅因为不愿提及,也不想影响他俩之间的友情,才撒谎说自己不记得了。 可只要容念不再提,他也不会自讨没趣,非要把这笔旧账翻出来。 即使他做了如此逾矩的举动,也依然能像以前一样继续和容念做挚友,对此他已经感到十分满足了。 陈安生工作认真负责,效率也高,不仅公司里的同事喜欢他,上司也很欣赏他。明明入职也没多久,上司已经想带上他一同出席商务场所了,订机票前问了一下他的意见。 第53章 “到时给你也订一间单人房,要是行程结束还有时间的话,你也可以自由安排。你意下如何?” 陈安生一收到上司发来的消息,就下意识看了容念一眼,对方也有所感应地抬起头。 过了几秒钟,容念在私人窗口给他发了个猫咪疑惑歪头的表情包。 “我明后天应该要去出差了。你自己待着可以吗?” 陈安生打完这行话,又将后面那句删掉,只留下前面那句告知。 说什么“你自己待着可以吗”这种话,搞得容念真的有多么离不开他似的。对方在公司里都会主动和他保持距离了,他要是再这么问,就显得太过自作多情了。 以为容念会问他去哪里,去几天,和谁一起,去干什么,再发一堆哭哭抱大腿之类的表情包来,结果对方只是很简洁地回了一句,“嗯,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陈安生后知后觉地体会到,那个亲吻并非完全没有对他俩的关系造成影响。显然容念不是不记得,正因为记得,所以才不会像之前一样,二十四小时都不遗余力地黏着他,也不会一听到他要外出,就想方设法地跟上来。 至于在公司外的搭肩搂腰,也许只是容念长期以来形成的习惯,否则在他询问对方住在什么地方的时候,容念就不会支吾着不想和他说实话,只是含糊地说住在认识的人家里。 他第一反应就是想问容念究竟住在什么人的家里,住得习惯吗,和别人住一块不会觉得膈应吗? 可是转念一想,容念要是愿意告诉他,或者想要继续像之前一样和他住在一起,肯定会主动开口提的。 更何况他租的房子面积偏小,他自己住也就算了,要再搬进来一个容念,难免有些拥挤逼仄。 容念本就对衣食住行都有很高的标准,不可能为了他去降低。 所以他只能徒劳地说一句,那就好。 对话框停留在容念发来的那句话上,陈安生抿了抿嘴,也公事公办地回复对方,“我会注意安全的,谢谢你的关心。” 心脏因为过于公式化的对话一阵阵揪紧,理智却在反复提醒他,这就是他不小心吐露心意后所要付出的代价。 是他自己要喝醉的,也是他自己没守好界限,率先跨过去的。这都没办法。 午饭时间,张妍自发自觉地过来等着陈安生这个吃饭搭子,没料到不远处的容念居然也走过来,“一起吃吧。可以吗?” 那句“可以吗”肯定不可能是对她这个电灯泡说的,但陈安生好几秒都没回答,张妍只能狗腿地点点头,“哦哦,可以可以。” 大美人一记凌厉的眼刀飞过来,张妍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不是,那她要不开口,气氛就会因为沉默变得很尴尬,她这不是想稍微活跃一下吗? 没关系,张妍抚着自己的小心脏,虽然你被讨厌了,但是你有机会和两位当事人一起用餐了!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可以直接获得第一手资讯的机会? 然而事情与她的预期恰恰相反,一顿饭吃得格外安静,容念和陈安生都像被下了沉默令一样,只顾着吃饭,没什么额外的交流。 说词啊!张妍急得在饭桌底下直捏拳头,古话说食不言寝不语没错,可是这两人都不言不语的,她还怎么套到一手瓜? 她一面嚼着红烧肉,一面眼尖地发现,容念会把不爱吃的东西都堆到餐盘的一角,这么挑吃是怎么长那么高大的? 而陈安生在某一刻似乎打算要把自己盘里的菜夹过去给容念,张妍悟了,原来容大少爷就是这样被养出血肉的。 可是筷子在半空中停滞了一瞬,又调转了方向,重新送回了陈安生自己的嘴里。 嘴里的红烧肉都不香了,张妍的大脑火速转动,是因为有她这个电灯泡在,这两人才不好意思做自己的吗? 早说啊,吃瓜固然要紧,可是给两位腾出二人世界更要紧,张妍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无中生有地想起自己“还有一份ppt要做”。 “我先回去弄了啊,不然晚上还要加班。” 端着餐盘起身走了几步,张妍鬼鬼祟祟地回过头,那两人还是一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样子,没有要说话的打算,急得张妍差点把剩菜倒进剩饭桶里。 要按以前吃饭的惯例,在吃之前,陈安生就会夹走容念不爱吃的菜,再把对方爱吃的菜多夹点过去。 但是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容念要和他在外人面前划界的心思如此明显,他要再逾越就不是体贴,而是多管闲事了。 反正大少爷绝不会饿着自己的,要是实在吃不惯公司食堂的饭菜,大不了吃这么几次之后直接点高级外卖,或者让管家做好了给他送来就是了。 一顿午饭相安无事地吃完,陈安生回到工位上午休。虽然意识到容念就在附近的事实使得他半点困意都没有,可是他还是戴上了眼罩,遮挡一下发热的眼眶。 太多细小的琐事上的变化,都在不断向他表明,他和容念已经不比从前,也没法再回到从前了。 可能他会慢慢接受这一点的,只是当下,他做不到若无其事。 看到容念直接将不吃的菜堆在餐盘一角,而不是直接像以前那样毫不客气地夹到他的餐盘里时,迟缓的钝痛就袭击了他的心脏。 等他发现自己还是习惯性地想要把容念爱吃的菜夹过去时,钝痛倏然转为了刺痛。 因为他一下子明白了,容念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戒掉对他的依赖,是因为对方对他的情感本就很简单明了,不复杂,不深刻,就算更改了惯有的相处模式,也不会产生什么戒断反应。 为此感到不适应的人,只有他一个而已。 上司在下班前发了份文件让陈安生修改,他延迟了十几分钟才下班,往容念的工位看过去,那里早就是空荡荡的了。 陈安生摘下工牌,带上随身物品,打完下班卡后走到了电梯旁,意外地发现容念站在那里。 是在等他吗?陈安生不确定。 听到他的脚步声,容念抬起头,“忙完了吗?” 好像是在等他的样子,陈安生点点头,沮丧的心情稍微消退了一点,“嗯。” 其他公司的员工也陆续过来等电梯,时不时偷瞄着人群里出众的两个人,陈安生感觉容念好像有话要对他说,但介于人太多了,不是很方便。 于是出电梯后,陈安生有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容念开口。 “今晚不一起吃饭了,我得去办点事。” 等了他十几分钟,就是为了当面和他说这件事吗? 心脏一阵发酸,陈安生掩饰性地抬手揉了揉鼻尖。其实这点小事,容念直接发信息说就可以了——哪怕不说也可以,因为没有任何条框规定了他俩在同一个公司上下班,就非得要一起吃饭。 容念总在一些细节上很温柔。即使他们的关系已不复从前。 “知道了。”陈安生吸了吸鼻子。“正好我要早点回去收拾行李,明天是早上八点半的飞机。” 容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往前走了半步又停下,没有说“那我到时去送你吧”,只简洁道,“那你今晚早点睡。” 【作者有话说】 家1:我要和亲爱的保持距离,才不会被讨厌。 家0:我要和阿念保持距离,才不会被讨厌。 某种意义上也算心意相通了!(? 第52章 52.大床房双人房选一个 明知道第二天要早起去搭乘飞机,前一晚要休息好才不至于晕机或不适,陈安生也还是没能安稳地进入睡眠。 辗转反侧到后半夜,他才勉强入了梦。梦境溯回至学生时期,容念一如既往地黏过来,挂在他的背后,要吃他手里拿着的冰棍。 “你不是也有吗?” “亲爱的手里那个看起来更好吃嘛。” 于是他就举着自己的冰棍,等着容念吃完,容念自己手里那个早就化掉了,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陈安生习以为常地从背包里拿出纸巾,将地上的雪糕渍擦拭干净,丢进垃圾桶,又抽了几张湿巾出来,替竹马擦干净嘴。 田宥珊不幸目睹过一回,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话还有什么必要买两根冰棍?你俩直接吃同一根不就好了。” 容念在陈安生后头嘚瑟地扮鬼脸,田宥珊撸起袖子就要过来揍人,毫不意外地被陈安生拦下。 “嫉妒我和亲爱的感情好吗?那你也去找个女朋友来秀恩爱呀。” “阿念,你也少说两句。” “哼......” 陈安生一点都不讨厌容念的抢食。和那些一瓶水可以传给十多个人喝、不拘小节的男生们不一样,大少爷的洁癖其实相当严重,只要是其他人碰过的食物,即便是用干净的筷子夹走,对方也不乐意再吃,多半会直接倒掉,又或者去打一盘新的回来。 容念能接受的,就只有他吃过、喝过的东西。 闹钟把陈安生从梦乡里拔出来,行李在前一晚就收拾好了,不需要耗费太多的时间就能出门。 第54章 领导还没到,陈安生坐在候机区等着,眼皮沉重得一直往下坠。 不远处的人群忽然开始窃窃私语,他睁开眼,看到了向他走来的容念。 是睡太少出现的幻觉吗? 从发愣到清醒只用了不到半秒钟,陈安生站起身,刚要开口,容念就像生怕他误会一样对他说,“我也被抓包了,得一块去出差。” 以为对方前来送机的惊喜瞬间消弭了,陈安生这才看到后头拖着两个大行李箱的部门领导。 “早啊安生,哦,你不用帮忙拖的,是我喜欢清早锻炼,正好容念的箱子很沉。” 即使领导如此客气,陈安生也还是从对方手里接过行李箱,挪动到座位的旁边。 也许是因为不在公司里,容念又习惯性地搭上了他的肩,只是省去了惯有的称谓。“你带了吃的吗?我早餐吃太少了,肚子好饿。” 陈安生从手中的袋子里拿出面包,“这是甜口的,你会喜欢的。不过有点干,你有水吗?” 容念摇摇头,陈安生就拿出背包里的大保温杯,将开水倒进杯盖里,给对方递过去。 见容念似乎愣了下神,陈安生迅速反应过来对方在顾虑什么,低声补充道,“这水我还没喝过,你放心。” “你们俩感情很好嘛。”领导在一旁笑眯眯地望着,“公司里表现得那么客气,我都没看出来。” 以往容念都会顺杆子往上爬,要么说“我俩就是很甜蜜啊”,要么能表演一个当场亲脸颊,随机吓晕对面的人。 这会大少爷闷不吭声地啃着面包,咀嚼的劲头像要把自己噎死,陈安生只能笑了笑,代为承担发声的角色,“嗯,还好啦。” 原本的两张机票是陈安生买的,是和领导坐在一块,结果上飞机前,领导就说自己晕机,要去坐那个独立的靠窗位。 就算知道容念未必想和自己坐在一块,也不能强迫晕机的领导非回来坐过道位或中间位。陈安生将背包和行李箱都放到行李舱里,正要回身帮容念也顺便放了,大少爷就站起来,轻松地将自己的大箱子塞进了行李舱内。 陈安生收回手,坐了下去。 他总还是下意识想帮容念做点什么,然而大少爷只是以往爱撒娇而已,又不是真的巨婴,不稀罕他的照料的时候,当然什么都可以自己完成。 飞机飞行到中途,训练有素的空姐就推着餐车,逐一询问旅客想吃哪种套餐。 两个套餐里都含有容念不爱吃的餐品,大少爷面无表情地折中选了一个,没有过多为难乘务人员。陈安生将自己的餐盒打开,犹豫几秒,还是开口问对方,“要交换吗?我把这个面包给你,你把西蓝花和胡萝卜夹给我......” “没事,我能吃。” “好。” 但是大少爷对不喜欢吃的东西就是很难以下咽,陈安生感觉对方的脸蛋都要皱巴成一团了,想要告诉容念实在吃不下就算了,结果对方仿佛能预测他要说什么似的,眉头紧锁地表示自己可以的。 后座是一家三口,小女孩大概是吃了母亲喂的某种蔬菜,骄傲地提问,“妈妈,我是不是很乖?我都吃青菜了。” “是啊,宝宝最棒了,一点都不挑食。” 容念终于将嘴里的蔬菜咽了下去,眼巴巴地转向陈安生,结果对方只是很有条理地收拾着吃得一干二净的餐盒,并没有打算要表扬他。 虽然有点委屈,可他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执着地纠缠陈安生,让对方非夸夸他不可。 尽管事先就用一顿晚餐收买了领导,容念也还是担心这个忽然要一起出差的谎言太过拙劣,很容易被陈安生识破,发现根本没有所谓的领导安排,就只是他想黏着对方一起来而已。 万幸,陈安生完全没察觉到他的私心。 吃饱喝足,将空餐盒递给乘务人员,陈安生再度拿出了眼罩。 他和容念已经没什么太多可讲的话,或者说容念看起来并不是太想和他闲聊,除了用睡觉来打发时间,他不知道要怎么熬完剩余的几个小时。 如果说前一天在饭堂里姑且还能算是偶然发生的小概率事件,经过方才那么一出,他就可以很确定了。 容念情愿把那么不爱吃的蔬菜咽下去,也不愿意如同以前那样耍耍任性和他交换食物。 不是容念忽然之间变得不任性了,只是对方不会再对他展现这种肆意的一面了。 下了飞机后,领导的精气神都挺不错,看来靠窗口的座位确实是好座位。酒店距离机场不算太远,领导决定直接过去办理入住,肚子饿了就叫外卖,等行程都结束了再出去吃大餐。 房间也是事先预订好的,两个单人房,陈安生和领导一人一间,只需要再给容念订一间新的单人房就可以了。 结果前台面露难色地向他们道歉,表示系统出了点问题,目前单人房只剩一间了,剩下的是比普通单人房要豪华和昂贵一点的大床房,以及有两张床的双人房。 “我肯定得自己住一间的,我很醒睡,一点动静我就睡不着了。”领导拿走那张单人间的房卡,“反正你俩感情好,大床房双人房选一个呗?” 平心而论,容念只想选大床房,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和陈安生睡在一块了,睡眠质量直线下降。 但是,只要和陈安生躺在一起,他势必会起反应的,可陈安生看着还没完全原谅他,但凡他又做出什么对方不喜欢的事,这几天通过克制和懂事换取的好感度可能又要被全数扣掉。 天知道他有多少次都险些前功尽弃,又凭借过人的意志力克服了想要分秒不离陈安生的心情。 只有不被一时的大鱼大肉诱惑了,以后才可以长久地吃上肉。容念毅然下定决心,一锤定音,“就住双人房吧。可以吗,安生?” “嗯。” 领导还是蛮会享受的,用公费订的酒店环境很好,双人房的窗外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海景,内部装修也很豪华。 要说有什么不便之处,那就是浴室玻璃居然是完全透明的,而且还没有窗帘遮挡。 就算洗澡的时候玻璃上会起热腾腾的雾气,可以稍微形成遮蔽,但还是能看到影影绰绰的轮廓,那岂不是更加...... 容念脑内警铃大作,迅速挪开视线,致力于把脑子里不正经的东西全都清走,“我下单个窗帘吧,一会粘上去。” 陈安生没反对,容念就下了单。外卖员很快送到了,容念仗着身高优势,没两下就贴好了窗帘,眼看着窗帘的颜色足够深,半点轮廓都不可能露出来了,他才松了口气。 “这样就完全看不到了,对吧?” “嗯。” 应答的陈安生背对着他,半蹲着在整理行李箱里的东西,容念的视线情不自禁地落到对方被贴身的白衬衫勾勒出的腰线上,往下再瞄一点就是两瓣圆润挺翘的软肉,手感好到他现在都还记得...... 吃力地把目光扯回来,容念拧开床旁边的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半瓶,又拿出手机一通划拉。 他的通讯录里联系人虽然数量庞大,但大多不深入联系,想要分享这种肉食动物与肉同住一屋的微妙心情都不知道找谁诉说。 和田宥珊讲吧,对方多半只会警告他不要心怀不轨;和林睿娜讲吧,对方可能会发几本儿童不宜的bl漫过来,给他的某处火上浇油;和那群男性朋友讲吧,一群没吃过好的蠢货能懂什么? 陈安生总算整理好了行李,将一会要换的睡衣和要用到的日用品都拿了出来,“那我就先进去洗了?” 容念看都没看他一眼,不知道是被手机里的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视线粘在屏幕上挪不开,“嗯。” 好不容易才调整好的情绪又有轻而易举被对方一个举动就动摇的征兆,陈安生垂下眼,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作者有话说】 防心碎提示:很快家产又会一起睡了! 第53章 53.你嘴巴怎么了? 在很多影视作品里,陈安生都见到过变心如翻书一样容易又快速的主角,也许对方几天前都还在喜欢着某个人,但等命中注定的恋人一出现,就立刻移情别恋了,连犹豫和纠结都不曾有。 他不是不能明白。因为人的心脏和大脑不是百分百共通的器官,也许大脑已经足够努力了,力图让主人不要失却理智,不要朝三暮四,可是心脏却不管不顾地为了全新的感觉而剧烈跃动。 当然,容念的所作所为并不能算是变心,因为打一开始,容念就没将心放在他这里过。 他时不时就能搭乘的南瓜马车早就恢复了原状,变回了一地狼藉的南瓜碎片。 曾经容念是对他的身体十足感兴趣没错,什么都想要和他尝试一遍,只要找到机会,对方就会挤进浴室里,嚷嚷着要和他一块洗。 但现在,就连这个也无法挑起对方的兴致了。 更确切地说,容念连看都不想看到。 酒店里这种浴室不算少见,就算是同性住进来了,也未必会感到多么尴尬,多半大大咧咧的就洗完了,脸皮厚一点的可能还会开开玩笑,让兄弟别瞌睡,多欣赏一下自己的免费淋浴演出。 第55章 可容念第一反应就是要下单窗帘,将玻璃严严实实地遮住,什么都不要露出来。 一个情不自禁的亲吻,一句无可收回的表白,竟然具有这么多的副作用,能让容念对他的身体反感到这个地步。 房间里的通风系统明明很好,陈安生却感到周围的空气都在被抽离,逼迫得他难以呼吸。 从早上的自作多情开始,他就陷入了难堪的境地。为什么会觉得容念是为了和他道别才来的呢?为什么总不能把自己现下的身份摆正,以为容念还会像从前一样对待他? 凉水从蓬头里浇下,遍地的南瓜碎片让陈安生无地自容。 容念在大床房和双人房里选择了后者,所展现的态度还不够明晰吗?要是容念对那件事毫无芥蒂,又何必要在和他同睡那么多年后,忽然改变了主意? 身上泛起凉意,陈安生拧上蓬头,飞机上他也睡了不少了,此刻却仍然觉得疲惫。 他换好睡衣出去,容念还在床边聚精会神地看手机。 陈安生本想提醒对方早点洗了睡觉,明天还要出去进行商务洽谈,想想还是咽下了多余的话。他用风筒吹干湿漉漉的头发,关掉自己这边的床头灯,钻进被窝里,筋疲力尽地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他才听到容念起身去浴室的动静。大概是心情所致,他感觉对方洗了很久,但也许时间只过了几分钟。 他的眼皮重得睁不开,只剩下大脑在机械地运转。洗完出来的容念好像站在他的床旁边看了他好一会,又或者是他的大脑擅自编织出这种虚假的视线,想要在一地的南瓜碎片里捡起一点什么,证明魔法还没有完全失效。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后,躺进被窝里的容念关掉了另一盏床头灯,房间彻底变得昏暗了。 陈安生很想要入睡,可是大脑不容许。空调运作的声音很小,房间里十分安静,以至于那么一点微小的动静都能被他的听觉捕捉到。 起初陈安生还不确定,直到容念忍耐不住地发出极小声的闷哼,他才知晓对方正在做什么。 没有找他帮忙,没有和他一起弄,而是自己将需求解决掉了。 他不知道容念又看了什么视频,才那么有兴致。但那也无关紧要了。 手脚一阵阵发麻,促使他无法动弹。温热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滚落而下,陈安生费力地抬起胳膊擦拭,手臂随着这个动作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这边的动静,容念安静了一瞬,小声地唤他,“安生?” 陈安生咬住唇,将哽咽声封存了回去。 嘴上猛地痛了一下,有可能是被他自己咬破皮了。容念没听到他的回应,像是放下心来,继续着未尽的事宜。 极浅的血腥味在舌尖漾开,陈安生松开了嘴。 不知道过了多久,容念总算弄好了,抽了几张纸巾擦拭手心。 “安生。”对方像是要确认什么一般,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你睡了吗?” 陈安生没有作答。 本以为容念就算出差了也不会改掉睡懒觉的习惯,结果陈安生第二天醒来时,大少爷已经在打电话订早餐了。 也许是怕吵到他,容念把声音放得很轻。陈安生坐起来,对容念点了点头,示意对方自己睡醒了,得到容念的应声后便进了浴室去洗漱。 所幸镜子里的人并没有出现眼睛红肿的狼狈相,除了脸色苍白了一点,看不出太多的异样。 陈安生换好正装,容念帮他也点了一份早餐,见到他嘴上的小破口时有些诧异,“你嘴巴......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睡着的时候不小心咬到的。” “不用搽药么?” “不用了,没事的,不怎么疼。” 事实上仅仅是张嘴咬下三明治都会牵扯到唇上的破口,泛起一阵隐痛。幸而陈安生向来很能忍痛。 忍着不喊疼,忍着不出声,到最后创口都会被他的镇静骗过,误以为自己早就痊愈。 吃过早餐,三个人就在酒店大堂里集合,领导把文件递了过来,容念下意识地凑近陈安生想看清楚,结果对方贴心地将后面的几页纸抽出来递给他,“你先看这部分吧。” “......” 去到了合作方的公司,会议室里早已坐得满满当当,只余两三个空位。 陈安生在侧边的独一座位落了座,容念虽不甘心,也只能在远一点的位置坐了下来。 谈判顺利进行着,容念本就擅长一心多用,回答客户提出的疑问之余还分了点心思,隔着人群看向最边边的陈安生。 对方一旦投入到工作里就会很认真,全神贯注地和客户讨论方案的样子看起来既帅气又性感。 虽然很不希望其他人也可以看到陈安生这副模样,但没办法,他又不能把陈安生锁在家里,一辈子只和他一起工作。 合作方对他们提出的方案和建议都十分满意,项目最终谈妥了,为表诚意,对方公司的领导说要请他们去高档餐厅吃西餐。 一共四个人,对面而坐,座位不算大,尤其对两个成年男子来说,要是分太开,就有一个人得掉下去。 容念总算又能名正言顺地和陈安生挨在一起,心满意足地灌了半杯冷水。 他不想陈安生觉得他太过黏人,何况这还是当着外人的面,如果把握不好分寸,可能会把陈安生也搞得很难堪。 可他又实在是喜欢黏着陈安生,于是每逢这种有如天赐的契机,都会尽可能地坐得离陈安生近一点,再近一点,最好连道缝隙都没有,胳膊紧挨着胳膊,大腿紧贴着大腿。 陈安生半点都不躲,就由着他挨近。坐在对面的领导欲言又止地挠了挠脖子,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两位领导还打算再换个清净私密点的场合谈一会工作,容念和陈安生就先行拿上合同回酒店了。陈安生拦下一部空的士,打开后座的门,手在门上虚虚抵着,方便容念平安无事地坐进去。 容念的手刚碰到安全带,就听到前座响起了车门打开的声音。后座的空位明明那么有余,结果陈安生却坐到了前座。 结合白天对方将文件抽了一部分给他看,以及落座到侧边位置的事情,容念回味出来了,陈安生好像在躲他。 虽然躲得很自然,很不动声色,但还是有迹可循。 想要等回酒店后和陈安生谈一谈,结果一回到房间,陈安生就将卡插好,放下了白天保洁人员来打扫时用细绳帮忙系上的、贴在浴室外的窗帘,“我先洗澡了。” 毕竟是外出了一整天,陈安生看着很累了,容念也做不到任性地忽视对方脸上的困倦神色,硬要拉着陈安生进行谈话。 陈安生洗完澡出来,就发现容念把两张床之间的床头柜搬到了窗边,正在将两张分开的单人床拼到一起。 被他抓了个正着,大少爷也没太不好意思,就只抬起眼问他,“可以吗?” 陈安生一直觉得自己相当了解容念,但某些时刻,他又实在猜不透对方的心思。 前一晚还如临大敌地选了双人房,自费购买了窗帘贴到浴室外,等他睡下了才独自在被窝里解决需求,像是不愿再和他近距离接触的样子,这会又毫无预兆地发起了拼好床的请求,神色十足期冀,就等他的回答。 就算如此。 就算他难以揣测容念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要对方充满期待地眨巴着那双大眼睛望着他,他就不可能狠下心来回绝。 在南瓜碎片全数从地上飘起,如梦如幻般变回马车形态的瞬间,他能做的就只有打开那扇也许根本不存在的门,而后心甘情愿地坐进去。 即使他明知道马车随时会变回南瓜。即使他明知道,童话里魔法能维持的时间向来很短暂。 【作者有话说】 家0的取向就要被家1发现了—— 第54章 54.同性恋酒吧 这大概是他们俩一起睡过的那么多次里容念最规矩的一次,既没有将手伸过来揽住他的腰,也没有得寸进尺地对他上下其手,干扰他的睡眠。 说是睡在一起,其实也不过就是把床拼到了一块,两个人还是各睡各的,谁都没越过中间那条缝隙。 但已经很好了,陈安生想。他不知道容念是做了什么心理建设,才克服了对他的厌倦,重新像以前那样睡在一块,至少他一睁眼就又能看到竹马近在咫尺的、毫无瑕疵的美貌,他就相当心满意足了。 人是不能够太贪心的,否则最后只会什么都得不到,已得到的也失去。 睡意朦胧之中,他感觉容念好像撑起了胳膊,凑过来看他,因为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他也一直没敢睁眼。 最后容念什么都没做,陈安生听到对方躺了回去的动静,松了口气,很快进入了梦乡。 由于项目谈判的进展十分顺利,领导如当初承诺的那般,给了他们一整天的自由活动时间,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想吃大餐就吃大餐,不用担心费用的问题,只要开了发票,公司就会负责报销。 第56章 “您不一起吃吗?” 领导摆摆手,“哈哈,我和小年轻玩不到一起去,喜欢吃的东西也不一样,还是你跟容念两个人享受吧。” 虽然说费用都会报销,陈安生也没有选择多么昂贵的餐厅,只是根据容念的口味喜好选了家酒店附近的店,和对方一起吃了午餐。 即使前一晚一起睡了,微妙的氛围有所缓解,陈安生也还是没有像之前那样,把容念不爱吃的东西夹到自己这,再把自己的一部分菜也夹过去。 他没法知道容念如今到底是怎么想的,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要逾越,以免又触到少爷的霉头,害得他俩之间的距离再度拉远。 午饭吃完,陈安生思考着还能和容念去哪里做点什么打发时间。 换做以往当然是做什么都可以,逛街,去公园散步,到游乐场疯玩,又或者回酒店抱在一起报复性补觉。 还是容念把手机屏幕转过来,让他看上面的电影海报,“安生,你想看这个吗?” 陈安生基本什么电影都可以看,既然容念主动提议了,他连海报都没太看明白就应下了。 由于是工作日,影院的人流很是稀少,陈安生买了票,给容念买了最大份的爆米花套餐,进入影厅才发现他们算是包场了,偌大一个电影厅里空无一人。 电影海报看着很阴森的样子,结果意外的是比较温情的类型。但对容念来说也许会温情得有些无聊,陈安生下意识转头看了对方一眼,意外的发现大少爷居然看得蛮认真的,察觉到他的目光,才把视线从荧幕上挪回来。 “怎么了,想吃爆米花吗?” 陈安生应了一声,顺着对方的话头伸手想去抓爆米花。 电影院里光线很暗,他抓到的不是好几粒爆米花,而是容念的手指。 意识到自己抓住了容念的手的瞬间,就像触电一样,陈安生猛地将手缩了回来,又在容念误以为他是借着这个机会有心越界前解释清楚,“对不起,我没看清。” 虽然这么解释了,容念身上的低气压也还是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都别说回答他“没关系”了,还直接将爆米花放到了远离他的另一侧,像是不想让他再吃,免得又不小心抓到对方的手的样子。 荧幕上放的剧情正到精彩之处,然而陈安生却看不进去了。容念对他的肢体接触如此避之不及的模样,使得他刚修复好了一点的南瓜马车又复魔法失效。 只是不小心抓到了手而已,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容念还是很讨厌。 捱到电影院灯光亮起,陈安生刚想再道歉一次,容念就率先起身,绕过他往影厅外走。 陈安生收回多余的话语,跟在对方身后出了电影院。 “晚餐我们就各自吃吧。”他尽可能以轻松的、不露情绪的语气提议,“或者,你在这边有什么认识的朋友,刚好也可以和他们聚一下了。” 容念看了他几秒,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陈安生在原地站了一会,去看了一下楼层指引,随便找了家小餐馆,简单地解决了晚饭。 走出商场,陈安生点开手机里的导航,试着搜索了一下附近的酒吧。 凭借快速的排查和直觉,他找到了一家同性恋酒吧。 以往他出入酒吧一类的场所,无非就是为了多赚点兼职费,这是他第一次以客人而非员工的身份踏入这样灯红酒绿的地方。 他知道这种场合都会过分热闹而杂乱,这也是为什么他向来除打工以外都不会再迈入一步的原因。 但是他今天实在很想进来看看,一是看一下和他一样是同性恋的人群都是什么样子的,二是如果他足够幸运,也许他可以找到倾听他的苦恼,甚至为他出谋划策的同类。 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容念。 倒不是不信任田宥珊,容念找到他之后,陈安生就加回了大学时期的不少好友,其中最先通过的人就是田宥珊。 对方向来是站在他这边的,只不过因为太站在他这边了,陈安生全然可以想象在他把这几天的经历告诉对方后,田宥珊勃然大怒地建议他和容念彻底断绝联系,让那个死直男自己凉快去的样子。 和宁沉说也会是同等效果。对方本就不是会忍受委屈、做小伏低的性子,得知他还在为了这场持久的暗恋而苦恼,多半只会劝导他换一个人喜欢,天涯何处无芳草嘛。 可是他舍不得容念。哪怕对方早就不复先前那种全身心黏着他、致力于与他发生肢体接触的模样,他也不可能因此就与大少爷一刀两断。 毕竟对方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情。在那么厌恶同性恋的前提下,容念知道了他的心意,也还是努力装作不知道,这就是他作为挚友能享有的最大特权了。 至于容念时不时表现出来的显而易见的抵触,尽管是有伤到他,可是理智也在提醒他,这就是容念在得知他是同性恋后本能的反应而已。 容念讨厌了同性恋那么久,总不可能一旦得知他也是,一朝一夕之间就扭转态度吧。 拒绝了许多人意图明确的搭讪后,陈安生总算碰到了一位还算聊得来的男生。对方起初还在为他的脸蛋双眼发亮,等得知他也是相同属性后就了然地拖长音“哦”了一声,倒没有立即走开,只是好奇地询问他,到底什么样的直男能令他那么神魂颠倒,甚至不惜甘愿做下面那个。 对好友都未尝能说得出口的话,在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面前,倒好像更好开口了一点。 “也许是他对我太好了。好到我有一阵子也存有幻想,觉得我和他会有可能。” “嗯......”长相清秀的男生托着下巴思考了片刻,“但你不是根本都不记得,你亲了他之后,他是什么反应吗?” “大概就是因为他反应不好,我才选择性遗忘掉了。这几天相处下来,我能感觉到,他处处都避着我,不像以前那样黏着我了。” 男生撇着嘴苦恼着,想要帮他想出解决的办法。但是陈安生自己都知道,大概除了他主动放下对容念的执念以外,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毕竟他不可能把容念改造成对方最嫌恶的同性恋。说起来,容念这会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已经找了一群朋友聚在一起花天酒地,把他忘到九霄云外了? 容念当然没找任何人出来,一和陈安生分开,他就点开了手机上的监视软件,看着上方的红点一点点挪动。 陈安生手机里被神不知鬼不觉安装的定位软件,是昨晚他确认对方睡着后,抓着对方的手指解锁了手机,以最快的速度安装好的。 他本来没想做到这步,可是陈安生不着痕迹的躲避实在是令他倍感不安,仿佛他不看得紧一点,对方就会又随时人间蒸发,去往他找不到的地方。 在电影院里躲开了他的手之后,陈安生又搬出不像话的借口来驱赶他。容念尾随了对方几分钟,确认陈安生是一个人吃晚饭,而不是背着他约了别的什么人后,暂且放下了心。 明明他昨晚都够自制了,忍着没有对陈安生动手动脚,为什么对方对他还是如此防备? 晚餐结束,小红点又开始移动,容念放下手里的餐具,擦干净嘴巴,去收银台结了账单。 挪动到某一处,小红点就没再动弹了。容念放大地图,记住了那串外文,打开了搜索引擎,皱眉输入了那个酒吧的名字。 结果很快在屏幕上显现出来,容念迅速划拉了几下,倏然顿住了。 ——那是一家同性恋酒吧。 陈安生滴酒未沾地和男生倾诉完自己的苦恼,又聊了好一会,这几天堆积的难过与灰心总算有了个小小的出口。男生加了陈安生的微信,表示以后有烦恼随时可以找他诉说,虽然属性撞了,可他就喜欢和帅哥聊天。 一走出酒吧,陈安生就看到了在门口旁边等着的人。对方没什么表情地握着手机,不知道在这里等了他多久。 “......阿念。” 第55章 55.相亲 看到容念的第一秒,陈安生的大脑陷入了短暂的停滞状态。 他没有想过容念会跟来。就算容念对待别人的态度和脾气都不算太好,可想要和容念来往的人仍有很多,就算是来外地出差,但凡容念想,就能轻易地把几个、十几个甚至是数量更多的人从不同的地方召唤过来,就为了陪少爷玩一晚上,或是一小时。 即使内心里隐隐担忧,他却也很明了,他已经没有了管束容念的立场。 至于容念是如何发现他在这里,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他过来的,在对方毫无表情的脸面前,都不是那么适合去计较了。 容念大抵还在等着他的解释,等着他的陈述,看这些话是否足够合理,能把他出入同性恋酒吧的事实都掩盖掉。 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陈安生反倒在最先的惊愕平复下来后,感到不应有的如释重负。 就好像雪糕尚未彻底融化之前,人就会小心翼翼地擦拭不断流下来的水渍,会变着法调整举着它的角度,力求让雪糕球在圆筒上面维持更久一点的时间。 第57章 可是当雪糕不小心掉落到地面的那一瞬间,一切的手忙脚乱反而因为再无意义而有了出口,紧绷的身体会放松下来,七上八下的情绪会转为沮丧,再转为不得已的释然。 反正再怎么忧心忡忡或者手足无措,雪糕球都无法从地面上再回到圆筒里了。反正它没法像别的食物那样,被迅速地捡起来吃下去了。 这种时候唯一能做的事,就只有拿出纸巾和湿巾,将地面上的一滩雪糕渍擦拭干净,把纸团扔进垃圾桶里。 像是怕他会将一团狼藉擦拭得更加狼狈,手机及时地响起铃声,让陈安生暂时不用蹲下身去,捡起被容念看到的雪糕球。 电话那头的母亲问他这周末能不能回去一趟,有些事要和他说,最好是稍微收拾打扮一下,不要穿得太随意。 恰好明天是周六,陈安生应下了,对方犹豫片刻,又叮嘱他一个人回来就好了,不用带上小念一起。 “好。” 他打电话的全过程里,容念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望着他,即便相识相知了十二年,陈安生此刻也判断不出对方究竟是什么心情。 是再次确定了他是无可辩驳的同性恋的恶心?还是对方认为本来这层窗户纸可以不捅破,两个人都还能揣着明白装糊涂,相安无事地瞒下去,偏偏他就是要来到这种地方,把退路都堵掉,因而觉得愤恨? 但是他真的很努力让自己不露任何破绽了。只是他确实也没法天衣无缝地演一辈子。 “我妈让我回去一趟。”陈安生收好手机,对上容念的视线,“等我回来了,我会和你说清楚的。” 傍晚下过雨,温度比白天低了好几度,容念看了他一眼,不太熟练地帮他把敞开的薄外套拉链拉上,“嗯。路上注意安全。” 陈安生的父母虽然在大城市打工,却租不起市中心租价过于昂贵的楼房,陈安生寄回去给他们的钱他们都存着,没舍得动用。 城中村的握手楼密密麻麻,安全性也很低,陈安生一层一层爬上楼梯,决心在昏暗的楼道里下定,他要再努力一点挣钱,争取早点让父母住到不错的房子里。 母亲早早起来去了菜市场,平常总要和老板讲价讲到面红耳赤的女人,却为了孩子买了种种平日里决计不舍得买的肉菜,做了一大桌子饭,就等他回来吃。 父亲正在沙发上看报纸,见他回来,站起身捏了捏他的胳膊,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又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如今驼背严重,只到儿子的肩膀处了。 一顿饭吃得很静,一家子本就不太在饭桌上讲话,从他很小的时候就是如此。 等吃完饭了,陈安生熟练地收拾着碗筷,不顾母亲的阻拦,轻松地将餐具都清洗好了。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母亲切好的果盘,陈安生一面吃,一面回答父母时不时的提问。 都是些琐碎日常的关怀,等他吃完了半碟水果,母亲局促地看了父亲一眼,开口问他,“你现在毕业了,也还是没交女朋友吗?” 从母亲在电话里叮嘱他打扮一下开始,陈安生就预料到这次喊他回来的主题。就算暂时捏造出一个不存在的对象来诓骗父母一阵,也诓骗不了一辈子。 他没打算撒谎,如实地告知母亲,“还没有。” 像是松了一口气般,母亲立刻将屏幕很小的按键手机放到他前面,手机像素太低,照片都不是很清晰,只看得出是个穿着比较齐整、保守的女孩子。 “安生,你要是愿意,今晚就去见她一面吧,嗯?也不是非要你们定下关系,就是先见一下,不喜欢再说。她性格很好的,文文静静,也是上过大学的,现在在银行上班。你觉得怎么样?” 母亲斑驳的白发比上一次见面时又多了不少。陈安生看了照片几秒,在对方殷切的、期盼的目光里点点头,“嗯。” 像完成某件任务一样,母亲的肩膀都松了下去。陈安生看了一眼父亲手中同样陈旧的手机,“爸,妈,你们下午有空吗?” 凭之前打工攒下的钱,给父母买部新手机是绰绰有余的事。母亲一直推拒着说不要,说手机这种东西只要能用就行了,平常忙着工作,看不了几眼的,等真的拿到崭新的触屏手机后,又显而易见地开心,慎之又慎地拿在手里,怕一不拿稳就磕碰到。 父亲没怎么讲话,但隔一会就拿起来看一眼时间,显然也是喜欢的。 陈安生又带着父母去了商场,给两位买了几套新衣服,母亲在镜子面前照了又照,让父亲用新手机给她多拍几张照片,又在陈安生的教学下发了图文并茂的朋友圈,高兴地炫耀自己的孩子孝顺懂事,一挣到钱就想着要孝敬父母。 父亲嘴上说着这有什么可发的,在母亲发布后,又第一时间点了个赞。 临近和陌生女孩见面的时间,陈安生拦了出租车将父母送了回去。选定的餐厅环境很好,女孩子拘谨地坐在约定好的位置等他。 一见到陈安生的样貌,对方的脸颊就变得红通通的,很害羞地同他打了招呼。 “抱歉,等很久了吗?” “没有的,没事没事。那个,你长得好帅呀,比照片还要好看。” “谢谢。”陈安生将服务员呈上来的菜单递给对方,“你也很漂亮,照片呈现不出你的气质。” 得到他的称赞,女生腼腆地笑了笑,简单点了几个家常菜式。 这是父母都会希望他能与之恋爱、结婚,乃至诞下小孩的好对象。他能想象母亲是如何在一众人选里反复纠结,以自己的审美,为他挑选出一位最合适的相亲对象。 他也能看出母亲在提议时的紧张。毕竟对方应当早就看出来了,他其实不喜欢女生。 特地强调让他不要把容念一起带回来,怕的就是这桩相亲会因此搅黄。 但是母亲并不是蓄意为了让他为难,才枉顾他的心情做了这些安排。只是在向来安分守己、凡事都按部就班的父母看来,到了适婚的年龄,就和适合的女性增进感情,时机到了再组建家庭,而后共同孕育爱的结晶,这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 父母的父母是这么做的,再往上的祖辈也都是这么做的。这是父母认为正确、安全、不会出错的人生轨道。 陈安生等着女生吃完。他知道父母的好意,他也希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对父母好,回报他们的养育之恩。 可是他不能为此去欺瞒一个全然无辜的女生,不能明明喜欢着其他人,还耽误对方的婚姻和前程。 女生吃饭的速度很慢,陈安生并不催促,只耐心地等待对方吃完。 或者说,他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够酝酿足够多的勇气,将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真相,告知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子。 女生像是也逐渐感知到他有话要说,吃完最后一口炒饭后放下了勺子,喝了口柠檬水,等待他的开口。 “对不起。”陈安生深呼吸了一下,调整着自己的心绪,“我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 女孩子眼眶霎时就红了,努力将眼泪憋了回去,小小声地问他,“是因为我不够漂亮,不够开朗吗?” “不是的。你非常好,和你相处很舒服。如果将来有谁能够与你成婚,他一定是攒了很久的好运。” 心脏由于未知的后果而跳得飞快。陈安生不知道女孩子是否会气得当场拿起水杯泼他,又或者露出难以控制的鄙夷神色,回去就告诉爸妈自己今天遇到了一个异类。 尽管如此。 “不是你的原因。” 就算他这辈子都不能和容念在一起,他也不可能喜欢上别的人。他有义务要让前来相亲的女生得知这一点。 “是因为我喜欢男生,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还没告诉我爸妈,所以他们才希望你来和我见面。” 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去面临即将泼到他头上的水,以及也许会更激烈、更难听的一些言辞。 “真的,很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好孩子应当要得到幸福,所以家产就要苦尽甘来啦(oo) 第56章 56.在你的盲点里寸步不移 女生有好一会都没能说出话来。陈安生等待着,等对方消化完毕,给出反应。 “你说的......是真的吗?不是因为看不上我,所以找的借口吗?” “是真的。如果只是因为我们性格不匹配,或者观念有差异,我会直接告诉你的。” 女生极小声说了句“知道了”,拎起包匆匆走了。 陈安生向服务员要了杯温水,小口小口地喝完,去收银台把账单结了,独自走向公交站台。 中途他感觉仿佛有人在跟着,回过头又只有空荡荡的马路。 晚间的公交上大部分人都在疲惫地打盹,陈安生望向窗外一盏一盏游过的灯。 他几乎没怎么让父母操心过,那种因为没考好,所以拿着低分的卷子不敢回家的情形也没在他身上发生过。 第58章 每次班主任强调试卷发回去必须让家长签名,班里哀嚎一片,只有陈安生平静地将卷子对折好,夹进课本里面,免得卷面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由于不断的晃荡而变得皱皱巴巴的。 他也没纠结过是拿给父亲签还是拿给母亲签,回到家里首先看到谁他就让谁签字。 母亲会摸摸他的头,夸他脑袋灵光,上课认真听讲,考得很好,父亲则会拿起特意为了签名而买回来的钢笔,在漂亮的分数旁写下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父母的学历都不高,上学时成绩也只是中游的水平,能拥有他这么一个在考试和比赛里都成绩斐然的孩子,自然会为之感到骄傲。 偶尔去邻居家串门,母亲就会向邻居夸耀自家小孩这次考得有多好,邻居阿姨也会感叹“要是我家孩子也有这么乖巧伶俐就好了”。 邻居家的孩子因此很不待见他,一看到他们来做客就会回到房间,把门反锁上,免得又要被家长念叨。 他一直是那类“别人家的孩子”。但他知道,这一回,他所要坦诚的事无论如何都没法让父母感到脸上有光,甚至正相反,可能还会让他们蒙羞,让他们觉得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 所以他也做不到第一时间就拒绝相亲,向他们表明真相,只能这样迂回地让父母先有个大致的心理准备。 公交车在父母家旁的站台停下,陈安生下了车,一步一步走上楼梯。 声控灯有几盏都坏了,忽闪忽闪的,随着窗外拂来的风来回晃动。 他拿出母亲给他的钥匙开了锁,推开房门,换了拖鞋,沙发上的父亲放下茶杯,脸色很不好看。 “陈安生,你做什么了?” 母亲下意识拦了一下丈夫抬高的胳膊,父亲缓了口气,“你是做了什么好事,害得那女孩子回到家就一直哭,她爸妈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回房间把门一锁就不出来了。人家父母都问到我这来了,你让我怎么回答?” “是不是她不是安生喜欢的类型啊,被安生拒绝了,女孩子嘛,脸皮薄,当然就会伤心了,老公你也别那么凶嘛。对吧安生,你是不是拒绝她了?你不喜欢她也不能强求啊,她今天晚上是会难受点,过几天就好了。” 母亲的白发在灯光的照射下更加明显,父亲也已有一半的头发变得花白。 陈安生能够确信了,在母亲去找他的那次,对方就看出了他对容念不同寻常的情感。他是从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小时候有点什么不开心、不舒服,一下子就能被母亲观察出来,长大了又怎么会例外? 即便他再怎么掩饰、伪装,他看向容念的眼神和表情也会毫不留情地出卖他,而后被母亲轻易地识别。 可是知情的母亲还是存有一点希望,希望自己的孩子没有走上那条非正确的道路。 就算现在希望破灭了,对方也仍然在丈夫面前努力维护自己的孩子,为了他编织一些安全的、不至于被斥责、被教训的谎言。 他们家是很传统的那种家庭,父亲强势、严肃、正直,母亲的性子就更随和些,对大多数事情都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干脆就听从丈夫的提议和安排。 相亲多半也是父亲率先提出的,觉得陈安生都大学毕业了还没找女友,有点着急,就让母亲打电话把他喊了回来,参加一下事先安排好的相亲,万一有看对眼的呢? 母亲也许也说过不用这么着急之类的话,但还是抵不过丈夫的坚持,无可奈何地拨了电话,把他叫了回来。 大部分人觉得陈安生从来不会紧张,不会害怕,面对一切事情都充满从容。可当他站在父母面前,准备要向他们公开自己的取向时,陈安生才意识到,也许以往他不那么紧张的原因,是因为他的身旁或者台下的观众里有容念。 他知道不管他表现得怎么样,容念都会捧场地鼓掌,还会示意周遭的人也跟着一起鼓,于是他便萌发了无限的勇气,能够顺利地完成演讲、辩论还有各种比赛。 “对不起。”他轻声说。 母亲过来把他往房间里推,“真是的,这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不就是没看对眼嘛,好啦,时间也不早了,你快点去洗澡睡觉,热水我都给你放好了,有什么明天再说......” “妈。” “你说那姑娘也真是的,照片上看着文文静静的,还知道用眼泪当武器,搞得她爸妈还以为她被欺负了呢。能怎么着啊,我家安生从小就最乖了,连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的,又怎么会去欺负别人?我生的小孩,我还不知道吗......” “妈。” 眼眶烫得厉害,胸口也一阵阵发堵。这一次没有容念陪着他,鼓励他,可是他还是要鼓起勇气来,将要说的事说明白。 母亲推搡他的力气比平时大很多,一点话口都不给他留。陈安生轻轻握住对方的手腕,制住对方的动作,“妈,你先让我把话说完。” 就像待在密封袋里,每呼吸一下就要多耗掉一分氧气,陈安生转向沙发上满面怒容的父亲,“爸,那个女生哭是因为,我告诉她,我没法和她在一起。” “我没法和她在一起的原因是,我喜欢男的。” 他松开了母亲的手,对方抬起手,擦掉夺眶而出的眼泪。发黄的墙皮有一部分无力地脱落下来,陈安生头晕目眩,却依旧站得很直。 十秒?半分钟?他无法确定寂静维持了多久,只在勃然大怒的父亲将茶杯扔过来时,下意识将啜泣的母亲挡到了身后。 滚烫的茶水浇了他一身,父亲站起身走过来,盛怒之下推了他一把,陈安生没能站稳,摔下去时被陶瓷杯的碎片扎到了手心。 从小到大,父亲对他的严厉也仅仅是体现在训话上,鲜少动用武力来收拾他,或者说他做犯的一些小错误也远远没有严重到需要被动手打的程度。 当然了,也有很多父母是不管孩子犯错大小,都会统一采取棍棒式教育的,直到小孩承认下不再犯了才停手。陈安生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没有出生在那样充满暴力、是非不分的家庭里。 手上的伤口不算小,血滴滴答答流了一地,向来脾气很好的母亲泪流满面地挡在他面前,前所未有地对父亲大吼,“干什么,你要打我小孩,不如先把我给打死算了!” 父亲气极,却又不可能朝相濡以沫的妻子动粗,只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母亲又转过头前所未有地吼他,“还在那发什么呆?赶紧去医院!” 陈安生在眩晕中艰难地挪到门口,换回原来的鞋,打开门离开了父母家。头晕得太厉害,他下到最后那几级台阶时不由得踉跄了一下,眼看着就要头朝地栽下去,有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来,稳稳地扶住了他。 “......阿念?” 一眼就看到他往下滴着血的手和湿漉漉的衣服,容念握着他胳膊的手力道都大了几分,“你爸打你?” 对方手头没有能够止血的东西,直接脱下外套,系在他的手上,“你不是都乖乖去相亲了吗,为什么还要打你?” 眩晕感持续着,陈安生努力站稳,想要和竹马解释清楚,他不是乖乖地去相亲,他已经明确拒绝了相亲的对象了,下一秒就被容念伸手探了探额头,“你发烧了?” 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容念一把将他打横抱起,走到路边拦了出租车,打开车门,小心地将他放到座位上,替他把安全带系好,又走到另一头开了门,坐进车里。 陈安生眼皮发烫,“阿念......” 他不知道容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他只是很开心,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容念就这么从天而降了,像是某种及时雨一般的魔法。 容念报了目的地,给自己也系好安全带,将手伸过来,遮住他的眼睛。 “先好好睡一觉吧,有什么等你烧退了再说。” 对方的语气并不柔和,是不容置喙的态度,前面也没有加上“亲爱的”这种称谓,然而陈安生却感觉这是近期以来容念所说过的最温柔的一句话。 正因如此,他从向女生摊牌时就在极力忍耐的眼泪终于也像刹不住车一样涌了出来,打湿了容念的手心。 容念不可能没察觉到,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维系着原来的姿势,继续遮挡着他的眼睛。 第57章 57.陈安生喜欢他 容大少爷心里着急,自然不会只是把人送到医院里这么简单,还动用钞能力给陈安生安排到了豪华病房,又让医生护士都赶紧来看看。 看大少爷那个架势,医生还以为是什么非常危急的重症急病,不送去抢救室都不行的那种,结果病人只是手心受伤、发低烧,外加身上被茶水烫得红肿了,虽然也是诸多不舒服的症状,但着实没到需要让病人家属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程度。 医生迅速地处理好陈安生掌心处的伤口,用纱布将其包扎好,表示接下来只需要打几瓶吊水,顺便冰敷一下身上被烫到的地方,后面再搽点烫伤膏就好了。 第59章 急匆匆赶来的护士敢怒不敢言地放好冰袋,在容念“轻一点”的嘱咐里给床上睡着的帅哥扎上针,调慢了点滴的速度,轻手轻脚离开了病房。 陈安生大概真的是太疲惫了,睡得很熟,一系列的动静都没能让他醒来。容念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用手圈住对方的手腕,感觉出他家亲爱的果真瘦了不少。 在赶到同性恋酒吧门口前,容念脑海里闪过了很多念头。陈安生为什么要去那里,陈安生是同性恋吗? 可是他在对方面前说过很多次同性恋的坏话,不加掩饰地。陈安生听到那么不留情面的言辞该有多伤心啊,尤其这话还不是从别人嘴里,而是从他这个挚友嘴里说出来的。 这就是陈安生不把事实告诉他的原因吗?怕他会因此讨厌对方,会因此和身为同性恋的挚友断绝关系? 尽管陈安生那么久以来的隐瞒是让他有点伤心了,可想想他说过的那些混账话,他完全可以理解陈安生为什么不愿意对他坦诚。 他家亲爱的就是心太软了。分明可以在他第一次说那种话的时候就阻止他,告诉他自己听了这些话会觉得难受,会不太舒服。 然而陈安生从未在他面前流露过有关于此的伤心和不舒服,就只是一贯地忍耐着,等那样的忍耐濒临了某个界限,才会忍受不住选择逃跑的吧? 如果说先前还有动摇和怀疑,在看见陈安生在同性恋酒吧门口与他四目相对时一瞬变得苍白的脸色,和很快由惊愕转为绝望,最后又转为认命的表情,再想起对方醉酒时未经犹豫就落下的亲吻,没有明确主语的表白,以及曾经对于理想型过分精确、听起来莫名熟悉,只需要换个性别就能对上号的描述,容念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几率能够确定了,身为同性恋的陈安生喜欢的不是什么他没想到的女生,而正是他本人。 曾被他忽略的诸多蛛丝马迹,在他意识到这个真相的瞬间,都有了明确的指向。 要不是因为这样,陈安生又怎么会在他再次出现的时候,丝毫不生他的气,不和他计较,反而一如既往地顺应他的提议,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至于陈安生为什么忽然要和他保持距离,还有别的一些细碎疑问,容念暂时还没有理清头绪,可那些与最核心的重点相比,都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陈安生是同性恋。陈安生喜欢他,不是好朋友间的喜欢,是那种想要恋爱、想要更进一步的喜欢,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但时间一定不会太短暂。 而他无意之中伤害了陈安生很多次。 他觉得一直做挚友就够了,做挚友就是最保险、最安全、最亲密、最长久的,可是对陈安生来说还是很不够。 陈安生不想只停留在挚友的关系上,却又苦于怕失去他,无法开口提出真正的想法和需求。 比起说生陈安生的气,不如说他是在生自己的气。想到陈安生有多少个日夜为了暗恋他的事独自辗转反侧,又是抱着何等悲惨的心情逃离他的,容念就很想给自己来上几个耳光。 他应该更早一点发现的。他应该更早一点想到的。有什么人能像陈安生那样,分明得不到任何好处,却也愿意无条件地纵容他?有什么人会像陈安生那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他的任性,他偶尔格外不好听的话语,以及他借着撒娇故意为之的越界? 想要立刻和陈安生把事情说清楚,可是对方又被父母临时叫了回去,他只能悄悄跟了竹马一路。 他现在知道了,陈安生并不是因为容忍不了他的任性才丢下他离开的。可正因为知道了,他才没法继续不管不顾地对陈安生任性。 看着陈安生坐在餐厅里,和素不相识的女生聊着天,容念也不再觉得嫉妒了,只是替陈安生感到委屈。 他家亲爱的总是这样,因为不想让任何人不舒服,所以就只能让自己不舒服。 明明可以大闹一场,把这次相亲和接下来可能会有的相亲都推拒掉,也可以直接爽约,让这个女生空等一场,最后才明白这次相亲是成不了了,怒气冲冲地打道回府。 但是那样做的话就不是陈安生了。陈安生会做的事就是乖乖听从父母的安排,认真地来赴约,虽然容念想不到对方会用什么理由将女生拒绝掉,可一定也是那种将原因全部包揽在自己身上的道歉式拒绝。 就像学生时期收到情书,陈安生就会正儿八经地写封信,极有礼貌地回绝对方,容念当时还很是吃味,同样也无法理解,不喜欢的话就把情书扔掉就好了,有必要还要写回信吗? 坐在餐厅的角落位置,容念想明白了,那是因为陈安生的真心被不知情的他数次无意地踩踏过。 所以对方才想要竭尽全力,保护好别人满怀忐忑递过来的真心。 女生不知道说了什么,拎起包走了,陈安生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向服务员要了杯温水。 由于对方坐的位置背对着容念,他看不到陈安生脸上的表情,只感觉对方起身时好像趔趄了一下。 但很快,陈安生又站稳了,顺利地回到了父母家。 虽然陈安生看着好像没什么异常,容念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决定在楼下等个半小时四十分钟这样子,等陈家的灯光暗下来了,代表陈安生睡下了,他再离开也不迟。 这个枯等的时间准保很漫长很难捱,但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陈安生肯定也像这样等了他很多次。 那么他自然也愿意为陈安生做到。 老楼房的声控灯都是时灵时不灵的,容念倚在墙上玩着手机里的小游戏,每隔一会就走到外头看一眼,发现陈家的灯还亮着,就再走回来,继续戳着屏幕上的圆球。 他没特意去留意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了楼道里响起的脚步声。 每个人的脚步声不一样,容念也没那个耐性去逐一分辨,但陈安生的脚步声,是他不需要特意分辨也可以认出来的。 对方走得比平时要慢,而且都这个点了还要外出,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怕陈安生发现自己,容念摁了手机锁屏,尽可能隐没在黑暗之中。 然而走到最后那几级的时候,陈安生脚步不稳,眼看着就要摔了,容念只能上前暴露自己像个跟踪狂一样守在楼下的事实。 来不及找借口狡辩,他的注意力全被陈安生湿透的衣服还有往下滴着血的手吸引了,“你爸打你?” 容念简直无法理解,一边将外套脱下来给陈安生系在手上,一边端详着对方的状态,“你不是都乖乖去相亲了吗,为什么还要打你?” 陈安生脸上红彤彤的,嘴唇却很苍白,容念心里一紧,探出手去试对方额头的温度,“你发烧了?” 这下也不用解释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了,看病最要紧。容念一把抱起陈安生,确切地感受到竹马应该是瘦了,手感都和先前抱起来不太一样了。 坐在出租车后座、筋疲力尽的陈安生好像还想着要和他说什么,容念果断地剥夺了病人费劲讲话的权利,“先好好睡一觉吧,有什么等你烧退了再说。” 陈安生就连哭都很安静,在他的掌心下无声地淌着眼泪。 容念心脏紧缩,第一次发觉原来湿漉漉的泪水也可以是很烫人的。 他还以为眼泪只会是冰凉的呢。 陈安生任何时候都是安分的、听话的、懂事的,完全不需要父母操心,更不会惹父母生气。容念不用怎么想,就能猜到对方究竟是和父母说了什么,才会被收拾成这样。 “亲爱的,你是笨蛋吗?” 要带上他一块去出柜该有多好。他就能拎着水果踏入陈家,帮陈安生挡下这些责难,要是状况实在太难以控制,他也可以找机会向未来的老丈人和丈母娘碰个瓷,假装自己被打得很惨的样子哀哀叫唤,在对方发愣时趁机拉着陈安生开溜,等两位心情平复了再重新登门拜访。 陈安生的脸颊看上去十分柔软,容念忍不住轻轻捏了一下。 “你真的是笨蛋吧。也不知道躲一下,装一下可怜吗?” 即使现在是个非常好的、爬上病床和笨蛋一起睡觉的机会,容念也还是担心会不小心在翻身时压碰到陈安生还在打吊针的手。 大少爷只能遗憾地俯下身,亲了亲呼吸均匀的睡美人,去到病房自带的浴室里,拧开热水洗了条干净的毛巾。 要把水完全拧干,才好帮陈安生擦拭身体。 毕竟对方挂着吊水,容念也不好擦得太仔细,但做完这一切后,他还是去浴室里冲了半天冷水澡。 陈安生醒来时已是半夜,病房里只剩下微弱的灯光,容念在另一张床上躺着,睡得很香。 他打开了手机里的电筒,找到床下的一次性拖鞋穿上,过程中膝盖不小心撞到了床头柜上,他咬着嘴唇才没发出痛呼。 刚要去倒点温水喝,向来很难被吵醒的容念就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半梦半醒地拉住了他的手腕。 第60章 “亲爱的,你要去哪里?” 久违地听到这个称谓,陈安生心里酸软,抚了抚对方的头发,温声道,“我去倒点水喝。” 以为容念会应一声而后重新睡过去,结果对方却困倦地坐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把他摁回到病床上。 “我去给你倒,你别走了。” 知晓对方说的“你别走了”就只是字面含义,陈安生还是恍惚了一下。 “好。”他坐在病床上,再度感觉到,容念是真的长大了。 【作者有话说】 何止是长大了,他还要表白呢 第58章 58.和我在一起吧 喝完水,拔了手上的针,陈安生再次睡下,这次没睡多久就醒了。 天色还早,头晕的感觉消退得差不多了,他查了查导航,想去楼下早餐店买点早餐回来,不然容念醒了就得饿肚子。 很奇怪,他原以为父亲的叱骂会让他消沉很久,可在容念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无论是手心还是身上的伤,好像都做好了要痊愈的准备。 担心又会把容念吵醒,陈安生开关浴室门的动作都极小心,万幸豪华病房的浴室隔音很好,出来时容念仍在熟睡。 陈安生拿上手机,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出了病房。 医院附近的早餐店生意都很好,就算是小鸟都还没跃上枝头开始鸣叫的清晨,好几家早餐店都坐满了人。 有的是由于病痛一夜未睡的病患,旁边还有陪护的病人家属,也有一大早就准备赶来看病,但诊室尚未开门,只能先吃着早餐等待的外地人。 想着买包子之类的食物都容易冷掉,陈安生最终选择打包了可以保温比较久的汤面,自己点了份云吞,在缭绕的雾气里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即使容念应当早就知晓他的心思了,他本来也还是很害怕去面对和容念摊牌的那一刻,甚至于比向父母坦诚都要更紧张百倍。 怕容念大发雷霆,质问他为什么要瞒着自己,怕容念以此作契机,翻出他醉酒后的旧账,仔仔细细和他清算明白,也怕容念就算极力控制了,也还是会露出厌恶的神情。 所以,在接到母亲电话的那一刻,陈安生甚至不合时宜地感到庆幸,这一通电话能为他争取到更多的拖延时间。 可是容念昨天的表现让他忽然又有了新的勇气和信心,觉得就算他亲口承认自己是同性恋了,也未必就会被对方冷漠以待。 顶多,容念会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够逐渐做好心理建设,接受这个事实。 但对方应该怎么都不至于因此就抛下他、疏远他。 想到容念也许从他坐上车回父母家的那刻就在不放心地跟着他,陈安生就感觉对方十足贴心可爱。 大少爷鲜少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向来都是直接撒娇耍赖非要黏着他的,可不管是在大学里,怕他被好事的学长报复的那次,还是毕业后,怕他被父母为难的这次,对方都放下了脸面,像只刚出生的小鸭子一样,固执地跟在自己所见到的第一个生物身后,将对方当成妈妈般印随。 既然容念这么在乎他,又怎么会因为得知他是同性恋,就忽然放下如此厚重的在意呢? 云吞没有多少,陈安生很快就吃完了,站起身把给容念打包的早餐带回去。 刚到医院门口,他就被跑出来的人撞了一下,定睛一看,不是容念又是谁? 对方穿着拖鞋,头发凌乱,脸色很不好看,只是美貌依旧,像童话里睡了许久才醒转的病美人,来往的人脚步再怎么匆忙,也不由得会瞥上一眼。 发现撞到的人是陈安生之后,容念立刻抓住了他的胳膊,“你去哪了?” 陈安生被对方慌乱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低头留意了一下,庆幸地面上没什么碎石,不至于会硌到容念穿了一次性拖鞋的脚。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去吃早餐,顺便给你打包了。” 容念呼吸都比平时要急促许多,嘴唇都发白了,顾不上其他人或打量或惊异的目光,陈安生抬手搂住对方,在惶惑的思索里轻轻拍着竹马的背。 “对不起,我看你还在睡,就没有叫醒你。我忽然出来,是不是把你给吓到了?” 容念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我还以为,亲爱的又逃跑了呢。” 把人牵回病房里,陈安生放下早餐袋,去浴室里给容念挤好牙膏,将牙刷递给刚缓过劲的大少爷。 而后他又用温水洗干净毛巾,像给小猫擦脸那样帮容念洗了脸,去到外面支起病床上的小桌板,将汤面拿出来,打开盖子放凉。 忙活完这些,他才抚了抚容念的头,“现在有冷静一点吗?” 大少爷瘪着嘴,明显有点不高兴了。 陈安生半蹲下来,认真地给挚友解释,“之前没和你说一声就离开,是我不对。我那会太慌乱了,想着被你发现了我的取向,你绝对接受不了,搞不好还会因此讨厌我。是我太胆小了,不敢接受被你讨厌的后果,干脆就先一步离开。” “......”容念不作评判,只指了指桌板上的汤面,“你喂我吃。” 要是田宥珊在场,肯定又要生气大少爷对一个刚刚退烧的病号颐气指使的,是自己没长手吗,还是残废了吃不了? 陈安生却丝毫不介意,熟练地捞起汤面,一边呼呼吹凉,一边在容念咀嚼的间隙里继续说,“但是那都是我自己单方面的揣测,不是你的想法。我没有听你是怎么想的就擅自下了结论,这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再不和你打招呼就走了,所以你也不要害怕。” “哼。” “阿念,我现在知道了,就算我是同性恋,你也不会因此讨厌我或者疏远我的,对吗?” 容念的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将食物咽下去后才仔细解释清楚,“亲爱的,我不是讨厌同性恋。我是觉得那些同性恋总在觊觎你,所以才讨厌的。那些女生再怎么喜欢你,最多也就是给你写情书,给你送礼物,不会有太多肮脏的想法。可是那些男生喜欢你,多半就是想和你睡啊。” 陈安生很庆幸在吃面的不是自己,不然他不能保证会不会被呛得半死,“......和我睡?” “对啊,男的都是下半身动物,只有我是例外。”容念大言不惭地倚在他的肩膀上,“我是真的特别爱你,就像亲爱的你也喜欢我那样。你不是还主动亲我了嘛?你喜欢的男生,就是我吧?” 到了这个节点,心思再被揭穿已经不是需要慌张或回避的事了,陈安生夹起几根面条,团在勺子中央,“嗯。但你不是不记得了吗?” 容念嚼着面条,没什么心虚模样,反倒格外理直气壮,“是我以为亲爱的喜欢的是别人,把我当作了别人,才会那么说的。” “怎么可能……” “毕竟亲爱的被我回吻完就跑了,我怎么能不那么想?” 眼看着陈安生错愕又难以置信的表情,容念总算回过味来,“亲爱的,原来真正忘掉这段美好记忆的人,是你啊?” “……” “太让人伤心了,我都把舌头伸进你嘴里了,亲爱的你怎么能这么始乱终……” 余下的那个字被耳朵发热的陈安生用面条堵了回去。 虽然容念的说辞直白得有点少儿不宜,但能从对方口中听到真正的事实,确信大少爷并不讨厌身为同性恋的自己,也不抗拒他的喜欢,甚至还顺理成章地接受了他的情感,真的是太好了。 “而且,”容念吃完陈安生喂的面条了,像宣布什么重要事项一样发表最重要的感言,“我这几天想清楚了,我觉得我也是同性恋。” 陈安生收拾碗筷的手顿了一顿。 “之前我没想过要和亲爱的恋爱,是因为我感觉恋爱都是很短暂的,分手之后也很难再做朋友了,还不如一辈子就当挚友。” “但是,亲爱的这么爱我,我也这么爱你,如果我俩谈恋爱,肯定也会长长久久的。就算偶尔吵架了,也一定都会说开然后和好的。” “我想过了,不管是牵手,接吻,还是那些羞羞的事,我都只想和你做。所以我也是同性恋啊,只是我自己从没往这方面去想而已。” “亲爱的,和我在一起吧,我会对你负责的。” 以为陈安生会露出惊喜又感动的表情,搞不好还会哭出来,容念都做好给对方擦眼泪的准备了。 他和他家亲爱的太不容易了,中间经历了这么些误会才明白彼此的心意,是时候水到渠成苦尽甘来修成正果了。 其实还可以更早一点谈的,要不是他说了那些不中听的话,搞不好是陈安生先在没喝醉酒的清醒状态下向他正式表白。 没有了被陈安生率先告白的机会是有点可惜,但只要能在一起,谁说都一样。 陈安生将塑料袋的袋口绑紧了,又去浴室里洗了手出来,容念盼得花都要谢了,“亲爱的,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对我的爱已经淡了吗?” 第61章 他一贯很奏效的装可怜没有让陈安生露出无奈又纵容的笑,对方在病床旁坐下来,安静了片刻才说,“没有淡,阿念,我一直都会喜欢你的。” “但是,”陈安生抬眼看他,“你记得吗,本来你最开始,是很讨厌吃烤肉的。” 没懂话题的跳跃怎么这么大,容念哼哼唧唧地伸手揽住竹马的腰,“是啊,一开始不太喜欢,但后面和亲爱的一起吃了,就知道还是很好吃的嘛。” 陈安生抚着他脑袋的动作很温柔,声音却很冷静。 “阿念,你不喜欢烤肉,是因为烤肉店里味道太大了,沾到衣服上就很难洗掉。” “你后面不是变得不介意那个味道了,而是因为知道我喜欢吃,所以就算衣服上会沾了讨厌的肉味,你也会努力忍着。” 然而烤肉店只是偶尔才会去一次,而且不管衣服上沾染的肉味再怎么让容念不舒服,始终还是能够洗掉的。这种不舒服的时刻不会持续很久。 但是谈恋爱这种事不是吃饭,不是偶尔才进行一次的活动。 如果容念因为舍不得他,就反复催眠自己说我也是同性恋,就会一直一直处在不舒服之中。 “阿念,我不会再离开你了。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陈安生分明在温柔地对他笑,容念却觉得对方此刻非常伤心。 “所以你也不用因为我是同性恋,因为怕我再次离开,就觉得自己必须也要成为同性恋。” 【作者有话说】 别担心,容大少爷的字典里何曾有过放弃二字 第59章 59.是想谋杀亲夫吗 容念没有当场反驳陈安生,也没有发脾气,只是若有所思地说了句“我知道了”,而后就岔开了话题。 陈安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至少,经过这次谈话,容念和他的相处模式又恢复了先前的状态,就算是在公司里,大少爷也没少黏着他,导致曾被陈安生瞒过的张妍时不时就投来一道怨念的目光。 “不认识?”张妍的音节都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不熟?” “那个……” 陈安生来不及解释,容念就在旁边嘤嘤嘤地控诉,“亲爱的,你居然和她说我们俩不熟吗?我们俩还不够熟吗,不是都已经舌……唔……” 紧急从面包袋里抽出一张甜吐司堵住了容念的嘴,陈安生选择采用不太厚道的方式来堵回张妍气势汹汹的质问,“今天下午开会的ppt,你做好了吗?” “……算你狠。”张妍把滚轮椅挪回自己的座位上,化悲愤为动力埋头苦干起来。 虽然容念是空降兵,但工作能力毕竟很出色,和陈安生不分上下,因而公司里大部分人也不会对他俩的黏糊有什么意见,只是很好奇他们俩一开始看着也没有那么熟,是怎么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到这种地步的。 “我和亲爱的那会只是有点误会而已啦。”容念挂在陈安生身后,指了指果盘里的芒果,示意竹马自己要吃那个。“误会解开之后,自然就又像以前一样那么好了呀,对不对,亲爱的?” 陈安生挑了块看起来应当是最甜的芒果,对女同事们默契的起哄和身后人一如既往的胡说八道已经充分免疫,连反驳的心思都没有了。 公司高层之中也不是没有看不惯他俩做派的,有的老古董感觉两个大男生在公共场合黏成这样,实在是有伤风化,但等知道容念的身份和家世后,就算有一万句不满,也还是往肚子里咽了回去。 容家那么大一个家族都不来限制这棵宝贝独苗怎么发展,又哪有他们这些外人指手画脚的份呢? 下班之后,容念也会黏着陈安生一路要去到对方家里。起初,陈安生觉得自己现在租的房子地方太小,相对他俩之前一块合租的房子来说也会稍微陈旧一些,并不是很想让容念进到这种狭窄的空间里。 然而架不住容念一个劲撒娇,陈安生就还是拿了一次性拖鞋出来让竹马换上,进到小厨房里去做饭。 出来时陈安生就看见容念长手长脚地缩在那张小得可怜的沙发上,很集中地看着手机上的东西,嘴里还念念有词。 他随口问了一句,“你在看什么?” 容念立刻就将手机收起来,“好香啊,亲爱的你煮了可乐鸡翅吗?” 对方迅速收起手机的动作简直像在看什么少儿不宜的直播而后被妻子抓包的丈夫,但陈安生没有多问。 他已经对容念有过单方面的误解和不信任,一度造成了他俩之间的疏远。因而他不想再随便去怀疑容念,既然对方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先假装不晓得容念有事情在瞒着他。 反正应当不会是什么坏事,也不会是背着他在和其他女生聊天,毕竟容念这几天黏他的程度比起以前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刚这么想着,容念就从他背后搂住了他,很依恋地蹭蹭他的肩膀。 陈安生还有一道菜在半开放厨房里没端出来,然而舍不得打破当下的温馨气氛,就站在那里不动,由得容念蹭了他好一会。 等感觉这么蹭下去菜都要凉了,他才温声开口,“好了,去洗手吃饭吧。” 要说容念在黏糊他的同时还有什么变化,那就是对方不会再像之前那样,非要执著地找个什么借口留下来和他一起住一起睡,反而吃完饭没多久就自觉地起身告辞了,走的时候会将垃圾都顺便带下去,还不让他送。 “知道亲爱的很爱我,但是你上了一天班也累了,还是早点洗澡睡觉吧。” 陈安生向来拗不过对方,只能去阳台站着,等确定容念离开了才折返回来,进浴室里洗澡。 ——另一个变化就是容念固然还是很黏着他,但没有再做什么进一步的亲密接触。搂搂抱抱的时候,陈安生明显也会感受到身后某个介于沉睡和醒转之间的东西,可是容念却再也没提过类似于他俩互相帮助彼此解决需求这样的要求。 是因为对方在他上次劝说过后,意识到自己确实不是同性恋了,不该再沉迷于和挚友做这种事,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虽然有些怅然,但容念既然不提,陈安生也不会主动问,就只等竹马离开了之后,才去到浴室里自己将积累的妄念疏解掉。 接下来的几天,容念明显忙了很多,不过不是忙公司里的事情,而是有什么私事要去解决处理。 陈安生犹豫了许久,还是没忍住问了一下容念每天下班之后都这么匆忙离开是要去做什么,难道是被家里人为难了,非要大少爷回去继承家业吗? 容念美滋滋地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亲爱的,就这么担心我吗?” “嗯。” “放心,我不是去做什么我不愿意做的事情,当然也不是去做坏事,更加不是去出轨哦。亲爱的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姓田的。” 陈安生于是给正在加班的田宥珊发了消息,问对方知不知道容念这段时间在忙活什么,每天就算下班了也还是行色匆匆,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本就加班加得了无生气的田宥珊回了他一大串省略号,言简意赅道,“反正他死不了的,容念家长你放心。” 越是这么说,陈安生就越担心容念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被家里人强迫去做的事,只是怕他太挂心了才没告诉他。 他希望容念可以始终做自己喜欢做的、想做的事情。如果需要的话,他不介意去见一下挚友的父母,多替容念讲几句好话,让他们放弃太过逼迫唯一的小孩去完成什么目标的做法。 可容念就是不肯告诉他,陈安生在纠结一阵后下定了决心,他也要像容念先前跟踪他那样跟踪一回容念,看看对方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虽然没有任何跟踪人的经验,但好在陈安生手脚比较利索,每次眼看着容念要转头回头了,他就赶紧躲到柱子后面,过一会再重新跟上去。 容念东绕绕西绕绕,陈安生始终没有推测出对方的目的地是哪里。 过了一条阴森的小巷子后,容念忽然就不见了。陈安生吃了一惊,连要隐蔽自己都顾不上了,直接走了出来,四处环视,脑子里分析思索着容念可能会去或者说是会被坏人绑过去的地方。 他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就有人由后捂住了他的嘴,陈安生下意识给了对方一胳膊肘,在后者一声痛呼后硬生生刹住了要挥舞过去的拳头。 “……阿念?” 陈安生那一肘子没控制力道,疼肯定是疼的,容念泪汪汪地望着他,瘪着嘴询问,“亲爱的,你是想谋杀亲夫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眼看着竹马美貌的脸蛋都皱巴在一块了,陈安生心疼又懊悔,伸手过去帮对方揉着那块被他击中的地方。 “有没有好点?” “嗯,好点了。”容念虚虚地环住他的肩膀,“可是亲爱的,你为什么要跟踪我啊?” 优等生陈安生压根没有这样像做贼似地跟踪过谁,也不是那么擅长在挚友面前捏造谎言,只能实在地承认道,“对不起,阿念,我太担心你了。” 第62章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亲爱的就是很爱我嘛,我知道的。”容念放开他,向他伸出手,“手机给我一下。” 不知道对方要拿过去做什么,但反正他的加密相册没那么好找到,也没那么好解开,陈安生就乖乖地把手机交了出去。 容念捣鼓了一阵,将手机还回来给他,屏幕上显示的画面里有一个红点,正是他们所在的位置。 “这是……” “监控软件,亲爱的要是放心不下我,很想知道我在哪,就可以点开看看。” 陈安生想起前几次容念神出鬼没地现身在他面前,心里瞬间明了了,容念也在他手机里安装了一样的软件,所以可以第一时间知道他在哪里。 明明这种时候应该生气的,因为容念没有事先经过他的同意就监控了他。然而看着屏幕上跃动的小红点,陈安生竟然有种安心的感觉。 这下他就更没资格去说容念什么了。大少爷的脑回路固然是非比寻常,可是他好像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那我就先去忙咯。”容念对他做了个飞吻,“亲爱的想知道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看看监控就知道啦。” 陈安生应了一声,心里一片柔软。 结果,就算有了这个监控软件,他其实也还是没看懂容念在干什么——对方一个多小时里就在好几条道路上来来回回地徘徊,等徘徊得差不多了,就去到了某个豪华的酒店。 “忙完了吗?”陈安生发消息问容念。 “嗯,准备洗个澡睡了,今天也好累哦,要是亲爱的说句爱我,可能我就没那么累了。” 容念当然知道,以陈安生的性子,要说出这些肉麻话太为难人了,他也只是想逗逗他家亲爱的而已。 等他洗完澡出来,不抱希望地点开对话框,就发现陈安生发了一个两只小猫咪紧紧贴在一起的表情包,底下小小的、几乎要看不见的两个艺术字赫然是“爱你”。 第60章 60.我在追你 容念神秘的忙碌持续了几个星期,每天晚上陈安生只要打开定位软件,就能看到对方在不同的地方来来回回地转悠。 他也只是担心容念会被强迫去做什么不喜欢的事而已,但既然对方看起来不像不高兴的样子,他就不会过多去揣测。 大概是忙活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且有了好的结果,容念周五上班时看着心情格外好,吃饭时甚至还哼起了歌。 但陈安生也能猜到,对方要是想说,这会就会告诉他,不然,就算他开口问了,容念也会神神秘秘地说“要先对亲爱的保密”,不会告知他真相的。 他集中精力把鱼刺都挑了出来,将被剔成无骨鱼的一整块鱼肉放进了容念的餐盘里。 张妍在一旁控制着上扬的嘴角,噼里啪啦在手机键盘上敲着什么,陈安生不用想都能知道对方是在几个情报小群里传播最新的一手资讯,并不受影响,只习惯性地要将容念不爱吃的菜夹到自己的盘子里,结果被容念一筷子拦截了。 “亲爱的,这些我直接倒掉就好了吧。” “那样会......” “很浪费。”大少爷早就学会抢答了,夹起一筷子不爱吃的菜塞进嘴里,表情微微有些扭曲,“那就我自己吃吧,你又不是我的剩菜处理器。” “这不是剩菜啊,你都还没吃多少......” 容念嚼吧嚼吧,还是把不爱吃的菜式咽下去了,皱着脸和他讨要夸奖,“是不是很厉害?” 陈安生失笑,不顾容念的反对,将剩下的那些菜拨到自己餐盘里,“是,你最棒了。” 这要是换成田宥珊,早该将筷子一摔端起餐盘扬长而去了,张妍却很乐在其中,一顿饭又夹菜又嗑药,吃得津津有味的。 容念工作效率实在比别人高太多,通常不用一个上午就可以忙活完一整天要完成的工作任务,余下的时间都用来带薪摸鱼。 毕竟大少爷提交上去的工作成果完美得无可挑剔,还有身世的加持,就算领导巡视时看到容念屏保中央的小电视正在放着什么热播动漫,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咳嗽一声,示意对方不要太过明目张胆。 容念就会耸耸肩,把播放视频的方框再缩小一点点,表明自己已经作出了调整和让步。 相较之下,陈安生就算提前完成了之后的工作任务,也不太会将时间花在工作以外的事情上,要么就是无偿帮同事或实习生修改和检查一下要提交的文件,要么就去茶水间吃点零食缓一下,但绝不可能像容念那样上班看番剧,也不会像张妍那样开着wps看小说。 每次陈安生一进茶水间,容念就会像触发了某种机关一样起身跟过来,哼哼唧唧地进行点单。 “亲爱的,我要喝热朱古力,要味道很浓郁的那种。” “知道了。” 因为清楚容念嗜甜,陈安生往往会多添加几勺巧克力粉,水温也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能够将粉末完全冲泡均匀,又不至于影响口感。 泡好后,他自己会先用汤匙尝一口,确认温度和口味都适宜了,再喂到容念嘴里。 “亲爱的,今天我要提前五分钟下班。” 陈安生搅拌着杯里的巧克力粉,有些意外,“你不是已经忙完了吗?” “是啊,所以要确认一下成果呢。”容念亲昵地靠过来,环住他的腰身,“到时亲爱的就知道了。” 回到工位后,陈安生难得心神不宁了起来。 尽管是他自己对容念说的,不用为了怕他逃跑,就觉得自己必须也要成为同性恋,也确实不希望容念为了他而强迫自己,但这些天大少爷忙前忙后的,很显然是在规划着什么事。 陈安生自己也不明白,他的心理为什么会这么矛盾,一边不想要容念因为他而强行扭转取向,一边又因为容念极富暗示性的话语而有了一点不该有的期待。 他思考的时候习惯性会将问题写下来,把思路捋得更清楚,刚忙完手头上的活的张妍晃着椅子游了过来,轻声念出他文档里的字,“阿念可能做的事有,一,前去观看了相关的书籍,研究清楚这个群体的心理......” 陈安生下意识关闭了新建的文档,从沉思里抽身出来,和张妍四目相对。 “......”张妍作双手投降状,“虽然没看懂你在写什么,但我不会和领导告状说你上班摸鱼的。” “谢谢。”陈安生耳根发热,掩饰性地整理起笔筒里的各类写字笔,“那我也不会告诉领导你不仅上班看小说,还把反派的名字替换成了他的。” “你这人视力也太好了吧!”张妍压低声音惊呼,眼睛滴溜溜地转动了一下,话锋突转,“话说安生,你是要和容念去做什么啊?” 下一秒,她就感觉到肩膀上传来一股不由分说的拉力,将她往陈安生相反的方向挪开,力量的源头俯下身来,相当友善地望着她,“张妍同志,你在和我家亲爱的聊什么啊,要靠这么近?这么有空,是不是工作量太不饱和了,要不要我帮你和你领导反映一下?” “陛下言重了,臣惶恐。”张妍识时务者为俊杰地挪动椅子回到原位,“小的这就告退,望陛下和爱妃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等张妍灰溜溜地撤退了,陈安生才揉了揉容念的头发,“你啊,吓唬人家女孩子干什么?” 要换作以往,容念多半会瘪着嘴抗议,问陈安生为什么要替别的女生说话,而不是站在自己这边。 可这次,容念只是望了他片刻,胸有成竹道,“亲爱的可真是口不对心呀。” “什么?” “要是我真的不过来,由着你们俩聊到天荒地老,亲爱的又要自己躲起来偷偷伤心了,觉得我不在乎你了。” 心里的想法精准地被竹马说中,陈安生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同事举手让他过去帮忙看下电脑出了什么问题,他才忙不迭地站起身,推了容念一下,逃跑似地往别人的工位走。 容念在他身后愉悦地笑了笑,没再接着逗他,而是含着笑意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陈安生熟练地按下几个按键,帮同事重启了电脑,心脏仍在怦怦直跳。 他也说不上来,但是容念除了“长大了”,分明就是还有些什么地方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即使他们现在仍处在挚友的位置上,没有太越界的往来,可是他还是时不时就会被容念出乎意料的举动或话语弄得说不出话。 容念果然如先前所说,提前五分钟离开了工位。陈安生则是等确切的下班时间到了,才起身去打卡。 电梯一如既往的拥挤,等了两趟陈安生才上去。想着容念也许是布置了什么,或者准备了什么,在公司外等着他,平常并不难熬的几分钟忽然就变得漫长了起来。 可等他快步走到公司外了,却没看到容念的身影。 是有别的事先走了吗?还是他太自作多情了,容念这段时间忙成那样,其实并不是为了他? 陈安生在原地站了五分钟,依旧没看到容念,垂了垂眼,准备往地铁站走。 第63章 “叭叭”的喇叭声响起,大少爷也不知道上哪去换了一套漂亮的新衣服,单手握着跑车的方向盘,看起来很是潇洒,“亲爱的,上车吧。” 副驾驶座上放着一大束花,陈安生抱着花束,望向驾驶座上的竹马。 对方无论是踩油门还是转方向盘的都很姿态娴熟,看着半点都不像刚拿到驾照的人。 “花是送我......的吗?” 就算知道会有自作多情的风险,陈安生也还是开口询问了。 容念在十字路口的灯转红时稳稳当当地停下,转头看了陈安生一眼,语气听起来很多情,“喜欢吗,亲爱的?” “嗯。” “那就好,还以为亲爱的又要说我浪费呢——阿念,鲜花是很快就会凋谢的,非要买的话不如买假花,既好看,又可以放比较长时间。” 容念模仿得惟妙惟肖,陈安生情不自禁笑了笑,将花束握得更紧了一点。 他没问容念为什么会忽然买花给他,理由并不是那么重要,也许这束花的本意是大少爷庆祝自己段段时间就成功拿到驾照才买的,也许只是看到了觉得好看,一时兴起就买了,可抱着这么一束容念买的花,会让他感觉很幸福。 那就足够了。 到达的地点是一家环境很优美的餐厅,陈安生不是没来这种地方和容念吃过饭,对服务员的注目以及议论也都习以为常了,一顿饭吃得很平静。 容念用黑卡结了账,陈安生习惯性地转了自己的那部分钱给竹马,却被容念一秒退还了回来。 “今天这顿就不a了,我来请吧。” 也是,大少爷考到了驾照,心情好,大概就想请人吃顿饭。陈安生没再坚持,只是寻思着他下次也该找个由头,将这顿饭请回去。 像是能猜到陈安生在想什么,容念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身,一如既往甜蜜的语气里捎上了前所未有的真挚,“别想着回请我了,毕竟是我在追你,总得让我表示一下我的诚意吧,亲爱的?” 第61章 61.也是想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容念的声音不大,周围路过的人并不能听见,就只有陈安生的耳朵清晰地捕捉到这些绝不是简单的玩笑话的音节。 他定在原地,虽然努力捋直舌头,然而还是本能地磕巴了,“追、追我?” “是啊。”像是觉得陈安生如此害羞的模样既少见又很可爱似的,容念特意绕到竹马前方来,欣赏般地注视了好几秒,“亲爱的不是不相信我对你的喜欢和你对我的喜欢是一个性质的吗?那我就证明给你看,追到你相信为止,不就可以了?” 在听到陈安生认为他的喜欢就和去烤肉店里忍耐烤肉味一样,比起是天然的喜爱,不如说是容忍性质的迁就时,容念虽然略感意外,倒也很快就明白了陈安生为什么会那样想。 还不是他过去表现出太多次对同性恋的厌恶了,就算个中有误会存在,要让陈安生迅速地相信他能够从厌恶同性恋的人变为同性恋,确实是不太现实。 真要说起来,他也不能算同性恋,毕竟别的男生在他看来仍是粗鲁的、惹人烦的、愚笨到令人想翻白眼的。 只是陈安生恰好也是个男生而已。但陈安生和别的男生当然是不一样的。 容念也知道,只要他装一下可怜,把眼泪挤出来,又或者扮出一副足够失落的模样,埋怨陈安生居然不相信他的喜欢是真心的,那么就算陈安生内心仍有动摇和怀疑,也还是会为了照顾他的情绪,选择同意和他在一起。 但他不要那样。 他在陈安生面前装可怜的次数够多了,陈安生纵容他的次数也够多了。谈恋爱这种事不应该也通过这个渠道来达成目的,而是应当通过堂堂正正的追求,来让陈安生心上悬浮的石头落地,让陈安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地和他成为情侣关系。 容念也不怕这样的追求要花费上一定的时间,反正陈安生那么喜欢他,又喜欢了他那么久了,在他追求对方的这段时间里,陈安生也不可能会移情别恋去喜欢别人,那就没关系了。 虽然他是追求人的一方,听起来似乎有些被动,可他手上却握有最具含金量的一块底牌,那就是陈安生对他不动摇的真心。 毕竟没有任何追求人的经验,容念没少上网查资料,也会翻阅相关的恋爱心理学书籍,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好办法。 但大少爷也知道,实际恋爱和纸上谈兵是两码事,所以还纡尊降贵去请教了在追人方面还算有一定经验的田宥珊。 “我哪能教您啊。”田宥珊在屏幕另一端阴阳怪气的,“你不说了吗,我的前女友都是被我气跑的,万一我教完你,你按照我教的方式去追,最后也把陈安生给气跑了呢?” 被戳到痛处的容念当即点开监控软件看了看,确认陈安生还在这座城市就放下了心,也不再执着于和田宥珊偷师了,反正网上和书里都强调了,无论你用什么招式追求心上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一定要足够真诚。 容念还是觉得自己相当真诚的,他比谁都更迫切、更渴望和陈安生谈恋爱。 没有军师支招,容念自己回想了一下林睿娜和他秀恩爱时提及的男友的优点,“因为我每天下班回家都要坐很久的公交嘛,经常就很挤,到了家就累个半死了,我男朋友知道了,就每次都等我下班了开车来接我,包括我出去和朋友玩,他也会在我说的那个结束的时间点开车过来载我回家。” 固然只要他一个电话,家里随时都可以派司机过来,接上他和陈安生一块回去,可是那样和上学期间也没什么区别了。 不如他亲自接送陈安生上下班,也顺便在陈安生要外出办事的时候送对方去目的地,再等对方办完事了把人再载回去,想想就很有诚意。 拜超乎常人的记忆力和学习能力所赐,容念极其顺利地通过了理论考试,也很快考过了科目二。家里面得知大少爷要考驾照,没少花心思给他找陪练。 别人是被教练训得灰头土脸,一声不敢吭,容念是反过来要求陪练对他严格点,再严格一点,这样他才可以用最短的时间内成功拿到驾照,载得美人归。 陈安生好不容易才从容念的追求宣言里缓过来,脸上身上都在发烫,大脑也好像出了故障一样,根本运转不顺利,以至于在容念眼睛发亮地问他“亲爱的,我有追求你的自由吧”的时候,他只能昏昏沉沉地回答,“……你有的。” 当然有的,只是他没想过容念会追他。 大少爷以往说起甜言蜜语来本就得心应手,只是那会多少还有半开玩笑或者随口一说的成分,现在却全部都是百分百真心的,从对方的神情就可以看出来,他自然招架不住。 容念把他送到小公寓楼下,陪他一起上了楼,在离开前伸出双手,和他索要了一个拥抱。 “啊,为了防止亲爱的误会,我还是再说清楚一点好了。” 容念紧紧地搂着他,“我的喜欢,也是想谈恋爱的那种喜欢。所以,我当然还是很想和亲爱的接吻,牵手,还有做更多羞羞的事。但从现在开始,只要没获得你的同意,我是绝对不会越界的。” “那些是情侣才可以做的事情,在我和亲爱的成为情侣之前,我当然不能乱来,不然就是冒犯了,对吧?” 陈安生知道自己应当一如既往从容地说点什么,以显得在这样的场景里不会像个被锯掉了嘴的木头葫芦。但是大脑又一次不负责任地宣告宕机了,他只能含糊地应了几声。 “嗯……嗯。” “亲爱的。”容念依依不舍地松开他,“我是真的很认真地在喜欢你和追求你哦,你要相信我。” “我知道。”陈安生努力将害羞感摁下去,抬眼和容念对视。“你是真心的……我能感受到。” 容念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又轻轻地揽了他一下,转身离开了。 陈安生回到家里,换上拖鞋,蹲在地上发了好一会呆,这才脸热地站起身,想去浴室里洗把脸冷静一下。 然而才拧开水龙头,他就又不自觉地走了神,直到哗哗的水溅起来打湿了他的衣服,他才回过神来,关上了水龙头。 容念,正在追求他。 对方说他们俩的喜欢其实是一样的,都是想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分明也不是多么复杂的信息,他却感到这比高数题的解题思路还更难以梳理,魂不守舍地洗完了澡,中途险些因为没站稳而摔倒。 他还是不太相信,容念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能转变成对方曾经最厌恶的同性恋。 可是对方望向他的眼神,为了追求他所做的这些事,以及抱着他时无可遮掩的剧烈的心跳声,又绝不是能够演出来的。 他现在就好像习惯性买了十二年彩票的人,本来也没有怀揣多大的希望认为自己能够中奖,更多是已经将这个举动当成了日常生活里的一部分,路过彩票站就会顺其自然地买一张,再无望地、像履行某种责任似地,用硬币刮开被遮挡住的编码区。 第64章 核对编码时,他日复一日地看到那行“未中奖,祝您下次好运”,并不感到过度灰心或意外,再路过彩票店时也还是顺手买了下一张,一如既往不抱中奖的希望。 结果在他买彩票的第十三年,店员告诉他,他中奖了,中了头彩,是极小极小、需要无数运气才能换取的幸运。 陈安生没有不相信奖品的真实性。他只是从未料想过,他能够有这样的幸运。 这幸运甚至勒得他呼吸都有些困难,陈安生睡前洗漱时才发现,他呼吸困难不仅是因为被巨大的幸运冲昏了头脑,还因为他把睡衣穿反了,一排扣子都在后面,高高的后衣领则在前头,当然会令他喘不过气。 他迷迷糊糊地将睡衣脱下,翻转过来重新穿好,挤上牙膏刷了一会牙,感觉今天牙膏的味道都因为他的心情变得格外特别了。 结果要洗脸时,陈安生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挤在牙刷上的就是洗面奶,味道确实特别,都不是牙膏的味道。 又再用正常的牙膏刷了一次牙,用洗面奶洗干净脸,陈安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都没意识到,他原来一直在笑。 不是平常对外社交使用的那种礼貌式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不由自主就露出的笑容。 和镜中的自己对视了片刻,陈安生揉了揉脸,回到房间里躺下。容念应该是也准备睡了,发了条语音过来,“晚安,亲爱的。” 过去那么多个抵足而眠的日夜里,容念对他说的“晚安”连起来都可以绕地球三圈了,并不是多么独特的、从未听见过的话语。 可陈安生还是平复了半天情绪,才回了句“晚安”,为了自己都不知道的缘故紧紧攥着手机,将容念的语音反复听了无数遍,直到汹涌的困意终于在不安与幸福的交织中席卷而来,他才不知不觉松开了滚烫的手机。 第62章 62.不要再这么辛苦地追我了 俗话说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必须先抓住一个人的胃,大少爷当然也明白这道理,可是明明他做别的事都顺利又进展奇快,唯独一进厨房就好像被剥夺了天分,就算再怎么仔细研究菜单,做出来的成品也还是连原材料自己都不敢认的样子。 要是请家里的佣人来帮他料理,就不算他自己做的。要是点外卖放进饭盒里说是自己做的,陈安生厨艺那么好,肯定一下子就能辨认出来是谎话。 容念思前想后,最后决定不做任何需要煎煮炒蒸或者需要放调味料的菜品,而是纯粹地把菜和水果切好,做成新鲜的沙拉。 回忆着陈安生把苹果轻而易举切成兔子耳朵形状的样子,容念小心翼翼地雕琢着果皮,切到最后一块时刀没拿好,将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削到了,涌出了一点血珠。 要是换成是平时,他绝对不仅仅会贴上创可贴,多半会用纱布厚厚包上一层,就为了向陈安生撒娇撒痴,让对方多安慰他几句。 可是他现在的身份是陈安生的追求者,当然是要尽力展现成熟可靠稳重的一面,才能从众多竞争者里脱颖而出。 容念用清水冲掉了血迹,创可贴也没贴上,带着一盒形状各异的沙拉抵达了公司。 陈安生已经在工位上了,容念把沙拉递过去,观察着竹马诧异的神情,和一瞬间就变得通红的耳朵。 “亲爱的,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爱心沙拉哦,你要是工作累了就吃一口。” 陈安生接过沙拉,迟疑地看了看他的手,“你切水果切菜的时候,没有伤到手吧?” 太知根知底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容念下意识将受伤的手指往身后藏了藏,立刻被陈安生敏锐地捕捉到,“阿念,你把手伸过来。” 对方都这么说了,容念只能不情愿地把手伸过去,“是不小心弄的,也没有多疼……” 架不住陈安生还是找到了公司里的急救药箱,从里面翻出小企鹅图案的卡通创可贴,给他贴在大拇指上面,还注意不要不小心压碰到他的伤口。 其实伤口真的很小,但凡陈安生发现得再晚一点,它都快要痊愈了。 容念回到工位上,一面懊恼着自己刀工的不熟练,搞得本来他应该显得很酷的场面突然变得很逊,还让陈安生如同过去那样,反过来照顾了他。 另一方面,陈安生看到他伤口时倏然流露的紧张又心疼的神色,又毫无疑问地取悦到了他。 亲爱的这么爱他,这么在乎他,那么他在追求对方的路上受到一点小伤害,遇到一点小挫折,又算得了什么呢? 下班前,陈安生主动在私聊对话框戳了戳容念,问后者今晚要不要去他家吃饭。 容念一秒就回了个猫咪点头的表情包过来,陈安生不由得笑了笑。 他知道容念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来追求他,可是对方在厨艺上实在是毫无天赋,硬要为了他做料理,恐怕只会不断增加新伤。 念及大少爷的手指头已经受了伤,陈安生决定给对方做顿好吃的犒劳一下。 相比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容念,陈安生的烹饪技术是在日复一日地精进。只不过容念不在的时候,只有他自己吃,他就会煮得很简单,只要可以饱腹就行了。 给容念做饭,他就会花心思去研究新菜式,菜做好了也会精心摆盘,完全是可以媲美星级饭店的水准。 虽然过程里会忙碌许多,可是一旦陈安生把菜端上桌,看到容念吃得心满意足的样子,所有的疲惫都会随之一扫而空。 容念为了他去学车学做饭的事要放在以前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陈安生一回想就感到心情极好,忍不住多给对方夹了几筷子肉。 “亲爱的,你一直在笑什么?” “……我有笑吗?” “是不是知道了我真的很爱你,所以很幸福?”容念一副了然神色,“亲爱的可真是好懂。” 陈安生刚要岔开话题,容念就像预判到他会害羞一样,贴心地替他开启了新话题,“明天是周末,亲爱的有什么想和我一起做的事吗?” 不等陈安生回答,容念又及时补充,“不要说‘你想去哪,我们就一起去吧’这种话哦。不要什么都顺着我,因为现在是我在追求你。” 就算面前没有镜子,陈安生也不难想象自己整个人是以何等迅疾的速度从脸到脖子地烧了起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得花多长时间,才能适应手里握着一张中了头奖的彩票的惊喜感。 “那就,去公园里野餐吧。”没有忘记容念手上的创可贴,陈安生提前讲好条件,“野餐的食物我来准备就好了,你只要带上毯子就可以了。” 分明也不是什么第一次去春游的小学生了,陈安生也还是一整晚翻来覆去没睡好,他和容念不是没有一起去公园玩过,他俩一起做的事情可太多太多了,要找出几件没做过的都难。 让他辗转反侧的不是和容念一起去公园野餐这件事,而是容念如今无论和他一起做什么,都不再是以挚友的身份进行了。 他俩认识了这么多年,互相之间没什么不了解不知道的,现下却如同被家里介绍来相亲的对象一样,在一点一点往暧昧的方向发展。 陈安生穿了一套休闲服,拎着野餐篮出了门,容念那辆拉风的敞篷跑车就停在公寓楼下,来往的人不免都要多看几眼。 坐在驾驶座上的大少爷显然精心打扮了一番,连发型都做了一下,露出昳丽锋利的眉眼,着实美貌非常,就只是看着不太像是要去野餐的,更像是要入出席什么名流如云的晚宴走红毯的。 陈安生见惯了竹马的美貌,仍是惊艳了一瞬,回过神来,容念已经探过身来,帮他系上了安全带。 一般都是陈安生上车后主动帮容念系的,系好了再给自己系,如今角色颠倒过来,除了有点不习惯,更多的是难以遏制地心脏狂跳的感觉。 容念这样盛装打扮,不是为了去走秀,也不是为了参加什么隆重的活动,而只是想要在他面前展现最帅气的一面而已。 不用说,从公园停车场进到公园内部的每一秒,都有人陆续回过头,疑心是不是什么明星偶像来这地方取景了。容念从袋子里拿出口罩,“亲爱的。” “嗯?” “你会介意太多人看我了吗?” “……嗯?” 容念含情脉脉地望住他,“介意的话,我就把口罩戴上,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再摘下来,不让别人目睹我的美貌。” 陈安生忍俊不禁,知道对方是在夸张地扮演偶像剧里的深情男主角逗他笑,也实在是觉得好笑,不由得停下来笑了好一会。 他笑得开心,容念就站在旁边含笑看着他,陈安生笑着笑着又有点不好意思,慢慢收起了笑。 “亲爱的,你很少像刚才那样笑那么久耶。”容念黏糊糊地凑过来,揽住他的腰身,“我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了,就是让亲爱的每天都很开心,多点像刚才那样笑出来。” 陈安生下意识摸了摸滚烫的耳根,猛然想起他和容念今天都戴了情侣耳钉,耳朵越发通红。 第65章 “那你的志向还真是远大啊。” 公园里的大草坪上已经有很多人支起了帐篷,铺了野餐垫,陈安生找了个荫凉的位置,将大面积的垫子铺好,给容念戴上驱蚊手环,从野餐篮里拿出早早起来做好的三明治,撕开包装递给容念。 “是按你喜欢的口味做的,你试试。” 他很清楚,像容念这么不习惯早起的人,早上估计把起床后的大量时间都花在了拾掇外貌上,早餐可能就随意对付了两口,这会肯定饿了。 果不其然,容念接过三明治,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想到对方为了他做了那么多以前从没做过的事,陈安生心里就一片柔软。他想叫容念不必这么费心思,又确切感受到对方实在是很了解他,只有当容念做到了这等程度,他才会慢慢相信,容念所说的想要和他在一起,应当是百分百真心的。 不是勉强自己,不是自欺欺人。而是陈安生从未奢求过,却实打实地降临了的奇迹。 吃完三明治,大少爷在他膝盖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了下来,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大概是这些天没有闲过,聊了几分钟,容念的眼皮就越来越沉,在陈安生温柔而规律的抚摸里,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人在累的时候就容易做噩梦,而容念的噩梦已经拥有了相同固定的情节——他一睁眼,陈安生就不在了,任凭他怎么喊,都得不到对方的回应。 心里知晓这应该又是噩梦,情绪却不受控制地变得焦急。容念又喊了一声陈安生的名字,倏然从噩梦里挣脱出来,坐了起身,背上阵阵发冷。 不想让一旁的陈安生太过担忧,容念思索着合适的说辞,然而陈安生何等了解他,不等他编织好足够有说服力的谎言,就先一步精确地猜到了他的梦境,“阿念,你是又梦到我逃跑了吗?” 柔软的掌心抚过他的前额,将他那层被噩梦吓出的薄汗拭掉了,容念能感受到陈安生正在下定某种决心,而他向来都知道,陈安生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是绝不会变更的。 “阿念,不要再这么辛苦地追我了。” 容念不可置信地抓住陈安生的手指,感觉噩梦像预知梦一样,陈安生没有跑,可是剥夺了他继续追求对方的权利。 他想要和陈安生解释,他没有追得多么辛苦,一切行动都是他自愿的,他甘之如饴。 陈安生看出他的惊慌,连忙捧住他的脸,温声向他提议,“我答应你的追求了——我们来谈恋爱吧。” 【作者有话说】 家0:可是他都做噩梦了.jpg 第63章 63.换个安静点的地方继续 容念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在他的预期里,他无意中伤害过陈安生那么多次,给对方造成的阴影一定很深,势必要追求上至少几个月,乃至半年以上,陈安生才会彻底放下过去的心结,心无旁骛地和他在一起。 可是现在,就算把考驾照的那三十多天也算入其中,他追了陈安生才一个月出头啊,密密麻麻的追人宝典都还实践不到两页,这就追到手了? 开心固然是开心,容念也很佩服自己还没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喜悦冲昏头脑,尚有一丝清醒能够和陈安生说清楚,“亲爱的,我追你是自愿的,我不会觉得辛苦,而且你也不能因为心疼我,就答应和我在一起——” 他家亲爱的如此心软,他当然会很喜欢,可是他更希望陈安生把他的感受往后排一排,先想着自己的心情。 不要什么都顾虑着他的情绪,从而选择了退让或迁就。 他想要陈安生和他在一起,但他更想要陈安生在作出抉择的时候是发自内心的,不受任何外力影响的。 就算这外力是他自己也不行。 陈安生摸了摸他的头发,“阿念,你听我说。” “追我的人里面,比你更花心思的也不是没有——你还记得吗,初中有个女孩子给我折了一大罐星星,每个星星拆开来都有不同的话语,是她亲自手写的,做那一罐星星花费了她大半个学期,每天写完作业她就在写字条,写完就开始折,直到太困了睡着为止;比你更执着的也不是没有,有个学姐因为怕毕业了之后就很难见到我了,甚至不惜故意考砸,就为了复读一年,多点机会和我见面。” “我没有要拿这些人和你比较的意思,人的真心是没有办法衡量和比较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会很感谢每个真心喜欢我的人,可是我不会因为感激对方,或者说因为对方很辛苦、付出很多,就违背本心和那个人在一起。不如说,正因为我知道她们的真心很珍贵,所以才不能够出于愧疚和感谢就贸然同意她们的追求。这对她们来说很不公平。” “阿念,我会同意你的追求的理由只有一个,因为我喜欢你,我也已经相信了,你是喜欢我的,是同一种性质的喜欢。我不想在两情相悦的情况下,还要故意拖着你、吊着你,让你连觉都睡不安稳。那样我心里也会很难受。” 容念一直认真安静地听着陈安生说,等消化完竹马所说的话,眼睛一下子就发亮了,也不顾周围还有许多人在野营在玩游戏,就猛地朝陈安生扑了过来。 “亲爱的!” 陈安生虽然已经充分了解自家大型宠物的体积,也随时做好了接住对方的准备,然而容念这次实在是兴奋过头了,他来不及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对方扑倒在了垫子上。 “亲爱的,”容念亲昵地蹭着他的肩膀,头发扫过他的脖颈,有点痒,但陈安生还是忍住了没有躲避。“所以今天,就是我们俩两情相悦地在一起的第一天吗?” 陈安生能够充分感受到他得到名分的男朋友的兴奋与激动,但他也没有忘记,这不是在没有旁人的家里,而是在公园里的大草坪上。 不少人前面就一直往他和容念这边看,这会见他俩举止如此亲密,更是光明正大地探头探脑,想要把情境打量得更清楚些。 “是的。”他轻轻拍着容念的背,嘴角微微往上扬了一点,“我们要不换个安静点的地方继续说吧,男朋友?” 一到酒店房间里,容念就像头刚被放出笼子的猛兽一样,将陈安生抵在门板上,一只手还不忘护着后者的脑袋,免得陈安生撞到了。 陈安生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容念毫无接吻等方面的经验,做起来却总如行云流水般无师自通,难道聪明的人就是在任何方面都天赋异禀吗? 唔,也不是,想想大少爷的厨艺,他又稍微安心了一点,是人总会有缺点的,否则他的男朋友也太过完美了。 陈安生被亲得喘不上气,脑海里诸多想法也混杂在一起捋不清楚,他下意识推了推容念,希望对方给他一点喘息的时间,休息一下再接着亲,结果不知道容念是不是误解了他这个动作的意味,反倒亲得更激烈了。 等容念终于大发慈悲地放开他,陈安生已经感觉自己的灵魂有一半都出窍了,需要缓好一阵才能回到躯壳之中。 “亲爱的。”容念搂紧了他,一点缝隙都不留,他甚至能感受到他自己的心脏和对方的心脏是如何剧烈又同步地在跃动的。“我好开心。” 陈安生回抱住自己的挚友兼男朋友,回应道,“我也是。” 他甚至找不到恰当的词汇来形容这一刻的心情,只知道他中的头彩是作数的,他兑到奖了,奖品比他想象中还要更豪华、更精美,也更真切。 于是他积攒了十二年的,所有没中奖的彩票根,似乎都因为这一个圆满的结果而有了蓄存的意义。 容念心满意足地在他脖颈旁又嗅又蹭了好一阵,汲取够了熟悉的香气,开口提问道,“我还想亲你,可以吗?” “嗯。” 和前面狂风骤雨般的亲吻比起来,容念这次的亲吻很温柔,就只是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两下,很多下。 “好喜欢亲爱的。”在亲吻的间隙里,容念的话语像一声叹息,“要是我能早点开窍,早点和你谈恋爱就好了。” 陈安生眼眶发热,将容念抱得更紧了一点,“现在也还不晚啊。” 相比起他曾经那么多悲哀的、昏暗的想象之中,他必须要藏好他对容念的喜欢,必须要像个正儿八经的挚友一样,为对方的爱情送上心口不一的祝福的场景,当下这样和容念确定恋爱关系,已然是他不敢奢望的最美好了。 现在一点都不晚。就算再等几年,也不算晚。 不如说,只要最终能和容念在一起,无论等待多久、耗费多久,他都心甘情愿。 虽说有情能饮水饱,但陈安生也舍不得饿着自己的男朋友,两个人在酒店里温存了半天,还是整理好了衣服,外出找吃的。 酒店旁边就有一条人声鼎沸的美食街,陈安生问了一下容念愿不愿意吃,得到的自然是绝对肯定的回答, 尽管大少爷不喜欢一切嘈杂的、打扰他和陈安生二人世界的地方,但他俩现在都是情侣了,真情侣能亲热的时间可多了去了,就算偶尔被打扰一下那又怎么了? 第66章 人群毕竟是太过密集,陈安生转头望向容念,“要牵手吗?” 下一秒,大少爷就伸手过来和他十指紧扣,动作之一气呵成,让陈安生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想起他和容念都还比较小的时候,也有努力征求容念祖母的勉强同意,一起去过人流密集的商业街。保镖们不顾容念的抗议,全都紧紧跟在小少爷身后,生怕一个不小心把人给跟丢了。 有这么一群戴着墨镜穿着西装的壮汉守着,人群自然是不敢靠近,倒是给两个小孩在街市里腾出了一条路,足够他们安全地往前走。 可是陈安生能看出来,绷着小脸的容念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安全而感到开心。 他想了想,伸出小手问老大不高兴的容念,“要牵手吗?” 见容念没明白为什么要牵手的样子,陈安生给对方解释,“他们是怕你不安全呀,我们都太矮了,这里人很多,容易走丢。” “但是我和你牵着手的话,我们俩就不会走丢了。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会在你旁边。你要牵吗?” 容念应了一声,将小手伸了过来,和他紧紧握住。 前面嚷嚷着逛街没意思要去吃甜点的小少爷,在和他牵上手之后再也没发出类似的抱怨,只是和他手牵手在各个摊铺前走走停停,一副兴致盎然、乐在其中的模样。 就连天色暗下来,到了回家的时间,容念也不愿意松开手,在保镖们苦苦哀求他上车的动静里鼓着漂亮的小脸蛋生闷气。 陈安生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他的好朋友是因为什么而不愿意松手。他和容念保证,“明天去到学校了,只要不是在上课,我也可以和你牵手。只要你想牵,我们随时都可以牵的。” 容念气鼓鼓的脸蛋瘪了一点,但还是不愿意完全松开。 “我们来拉勾吧。”陈安生伸出另外一只手,模仿着高年级的学生们在作出承诺时会说的顺口溜,“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就是小狗狗。” 他和容念谁都没做小狗,因为就像他说的,这么久以来,只要容念想牵手了,他就会将手伸过去,牵到容念觉得满足了为止。 大少爷在一个冰淇淋店前感兴趣地停下来,陈安生刚要凑过去一起看菜单,手机就震了起来。 “是我妈的电话。”他悄声示意容念。 他本想挣开容念,去到安静一点的地方和母亲讲,想了想还是继续握着男朋友的手,在对方满怀爱意的目光里摁下了接听键。 第64章 64.多依赖一下我吧 在第二天和陈安生母亲碰面之前,容念特地去大商场给自己和陈安生都买了一套新衣服,说是要见家长了,当然要穿得好看点。 陈安生看了看标牌上夸张得过分的价格,试图劝说男朋友,“你之前都已经见过我妈了……” “那能一样吗,之前见咱妈的时候,我还没和亲爱的正式成为情侣呢。” “……” “亲爱的,你快换上吧,我觉得这套衣服一定会很适合你。” 两个人把衣服换好了,按照容念的意思在高奢店的镜子前拍了张合照。好不容易不用加班的田宥珊正在家里悠闲煲剧呢,忽然就收到了陈安生发来的信息。 她点开合照,对容念搂着陈安生腰的场景已经习以为常,毫无波澜,只是没明白陈安生干嘛在这个点突然传一张照片过来给她。 对方一直在输入中,可是始终没发出文字,过了一会才发来一条语音。 田宥珊心不在焉地点开了,是容念的声音,问她在干嘛,背景里夹杂着陈安生无力的“把手机还给我”。 大少爷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来关心她在干什么,田宥珊警惕地回了个问号,容念又发了一条语音过来,“你和你现任女朋友分手了没啊?” 哪有人这样盼着别人分手的,田宥珊没好气地噼里啪啦打字回击,“不好意思啊,我和她在一起半年多了,正是好时候呢。” “是吗?真羡慕啊。不像我和安生,才第一天在一起——” 语音戛然而止,想也知道是陈安生终于把自己的手机抢了回去。 “不好意思,宥珊,刚才阿念把我手机拿走了。” 陈安生发来一个小猫鞠躬道歉的表情包,田宥珊刚想回没关系,对面又一条语音过来,这次是得意洋洋的容念,“哪天我们办婚礼了,一定会请你坐主……哎呀!” 田宥珊下意识把手机扔得老远,缓了缓被秀恩爱秀到想呕吐的感觉,又把手机拿回来,暂时屏蔽了随时可能会被容念夺走手机的陈安生,以及发神经的大少爷本人。 过了几秒,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陈安生喜欢的是个徒有其表的坏脾气直男,虽然这个直男前面伤了陈安生很多次,但两个人居然还可以成功地走到一起,而没有出现陈安生之前所说的会被容念永久拉黑或者厌恶的情况,真是太好了。 即使她早就想到应当会有这么一天,也还是很为陈安生感到高兴。 她自己也喜欢过直女,知道那种满腔心意到最后全部落空,甚至被对方当成笑话或谈资拿去向别人大肆炫耀的滋味,也为此彻夜难眠过,发誓再也不要喜欢上和自己取向不同的人了,所以看到陈安生在漫长的暗恋之中患得患失的样子,一度很替对方难过。 但是她也清楚,陈安生对容念的喜欢不是基于外貌的一见钟情,不是短暂降临又迅速流失的兴趣,而是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增长的爱意,不是外人劝他放下他就真的能放下的。 最坏的结果,是等容念交到女朋友了,乃至于成婚成家了,陈安生才能在日复一日的灰心里逐渐死心。 现在,有可能会出现的灰心变成了安心,预想过的不幸转变成了幸福,她作为这段恋情的旁观者和见证人,唯有很多的感慨和真诚的祝福。 至于大少爷肆意派发狗粮带来的恶心感,她暂且可以看在陈安生很开心的份上忽略不计。 陈安生在反复的争抢之中终于把自己的手机再次拿了回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容念就亲了他一口,黏黏糊糊地撒娇,“不要生气嘛,亲爱的,我只是太开心了,太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俩在一起了。” 对方都这样撒娇了,他还能说什么呢?更何况他本来也没有真的生气,就算容念不抢手机去说,他也迟早要告诉田宥珊的,只是容念太过积极主动了,搞得他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 可是更多的还是开心,开心容念也如此认可他俩的情侣关系,开心容念方才说到了要办婚礼。 那是很远很远的未来了,他并没有抱着那么不切实际的希望。单是知道容念有这样的想法,他都足够高兴了。 也许是因为第二天还要见家长,容念意外地没怎么折腾他,在浴室里也只是和他用手互帮互助了一次,就干脆利落地结束了淋浴,用浴巾包住他,把他抱到床上。 就算是参加最大型最隆重的比赛,陈安生也可以因为对自己的实力有足够的信心而安稳地入睡,可仅仅是想到要在出柜后再次见到母亲,他就莫名紧张到无法入睡。 因为怕吵醒应该睡着了的容念,陈安生也不敢翻身或坐起来,只是默默地思索着明天母亲会提出的种种质疑,以及他能用以应对质疑的话语。 他想得入神,后脖颈冷不丁被容念啃了一下,这才回过神,“嗯?” “亲爱的,不要总是自己一个人苦恼,多依赖一下我吧。”容念轻而易举地把他翻了个面,伸手抚平他无意识皱起的眉间。“我们不是都谈恋爱了嘛,你有烦恼就应该和男朋友分享啊。” 陈安生耳根发热,抿了抿唇,低声道,“我也没有很苦恼,我就只是……感觉很对不起我父母,尤其是我妈妈。” 就算家境不是很好,父母也已经竭尽了全力在养育他,尽可能把他培养成一个正直的、不会犯太多错误的人。 所以他总觉得,喜欢同性而不是喜欢女生,是他犯过的最大的失误。 可他又没法去纠正它。 “亲爱的。”容念捏住他的脸颊,暂时剥夺了他说话的权利,“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已经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了。我父母要是能选,肯定巴不得我能像你一样懂事听话,不给他们添麻烦。” “你就只是喜欢我,而我又刚好是个男的而已。这不是什么对不起父母的事情,而且,”容念的语调忽然夹了起来,眨巴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我这么美丽可爱温柔体贴,亲爱的怎么能不喜欢上我呢?” “明天不管咱妈怎么骂,我都会乖乖听着的,不还嘴,也不反驳。”容念说着说着就凑前来,很缠绵地和他接了个吻。“毕竟是我拐走了她的小白菜嘛,我理亏。” 在容念的宽慰里,陈安生满心的忧虑都消散了大半。他的脸颊还被容念捏着,嘴巴鼓起来,容念说几句就亲一下,见他神色慢慢缓和下来,困意涌现,这才最后亲了他一下,松开他的脸颊。 第67章 “早点睡,亲爱的。别担心。我爱你。” 陈安生在进入梦乡前想,大概容念真的会魔法,总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又在他有各种担忧的时候,最迅速地抚平他的忧心。 容念的那句话在别人听来可能很自恋,还有极大杜撰的嫌疑,他却发自内心地认同,他的男朋友这么美丽可爱温柔体贴,他怎么能不喜欢对方呢? 和母亲的会面定在餐厅的包厢里,容念停好车,走到另一端给陈安生开门。 “公主,请下车。” 在恋人的调侃里,陈安生深呼吸了一口气,拿着买给母亲的水果和衣服下了车,和容念并肩走向包厢。 母亲早就在里面等着,见他俩一块进来,神色没有太意外,也没有太严肃,只是简单地招呼他们坐下来。 面对面和母亲坐着,陈安生不免又开始紧张了起来,饭都没怎么顾上吃,只在熟虾端上来的时候,给母亲剥了好几只,放到对方碗里。 结果他刚擦完手,容念也把一只剥得快不成样了的虾放进他碗中。 陈安生下意识抬头看向母亲,想要解释点什么,又觉得可能越说越错,把话都咽了回去。 他把容念剥给他的虾吃了下去,心里盘算着,就算母亲要教训他们,也应该是等到吃饱饭再训话了。 然而等吃饱了,母亲也没有蓦然神色一变,作势要发怒的样子。陈安生忐忑地坐在椅子上,身旁的容念将手伸过来,悄悄在桌子下与他相握。 容念的手比他大上一圈,同样骨节分明,手指修长且有力。这样和恋人双手紧握着,不安的情绪便减少了几分。 母亲终于开口了,却不是陈安生想象中严厉的责问,而是聊家常一样的语气,“你公司里的人知道吗?” 省略了宾语,陈安生也知道对方指的是他是同性恋这件事,摇了摇头,“不知道的,我没和外人说过。” “那你周围那些知道的朋友,没有因为这个就瞧不起你,或者欺负你吧?” “没有。” “他们也不会把这种事到处传播吧?” “不会的。” “嗯。”母亲收住话头,转向一旁的容念,“小念,你也知道的,我们家安生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容易让人欺负。那个人是你,我也安心些。” 容念笑得乖巧又甜蜜,“我知道的,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他,我也不会欺负他。”当然,在做那种事的时候就不一定了,大少爷在心里补充。 “那行,小念你开车来了对吧?附近有没有百货大楼,送我去逛一下吧。” “好,我送您去吧。” 两个人和乐融融地起身准备要离开包厢,陈安生坐在座位上发愣,直到容念回过头唤了他一声,他才茫然地站起来,不确定面前这幕是现实还是什么幻境。 他们刚才点了菌子吗,没有吧?陈安生困惑地看了一眼锅里所剩无几的清汤,今天吃的不是椰子鸡吗? 【作者有话说】 有人在背后悄悄努力过了,是谁呢? 第65章 65.你有什么对不起的 容念像是早就料想到今天要载丈母娘,没有把跑车开出来,而是换了另一部新车。 不同于华丽的美貌,大少爷的车技向来很稳,即使是容易晕车的人也可以顺利搭乘。 一路上,容念和陈安生的母亲都在交谈,陈安生没怎么有能够开口的机会。他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是疼的,看来这并不是梦境。 可是究竟为什么向来思想传统的母亲会如此顺利地接受她的孩子是个同性恋的事实呢?陈安生百思不得其解。 到了商场门口,母亲就将陈安生拉了过来,又让容念去帮他们买点喝的回来。 就算是被使唤了,容念看着也心情很好,应了一声就准备去跑腿了,走之前还轻轻拍了拍陈安生的背,“亲爱的,别担心。” 这样亲密的小动作自然没有被母亲错过,可对方仍旧没说什么。陈安生规矩地站在服装店里,等着母亲挑选衣服。 结果母亲拿来的是一套看着就很年轻时尚的男装,对着他比划了一下,示意他进去换。 “妈,我衣服已经够穿了……” 向来勤俭的母亲不由分说地将他推进更衣室里,“赶紧去换吧,衣服再多也不嫌多的。” 陈安生只能将衣服换上,售货员在旁边极力称赞着,从表情能看出来是很真心的,母亲也上下打量着他,自豪地告诉售货员,“这是我孩子。” “哎哟,姐你也太有福气了,生个这么帅的大帅哥,都可以出道去做明星了,要是我儿子有他一半好看,我也不会天天都被他气个半死……” 售货员的嘴巴就没几个是不甜的,尽管如此,母亲也还是很高兴,询问了一下衣服的价格。 陈安生知道父母平常都省吃俭用的,不是很希望母亲这样花费自己的积蓄来给他买东西,而且衣服也不是日用的必需品,只要够穿就好了,连忙将母亲拉到一边,“妈,你真的不用花钱给我买衣服,我自己买就可以了。” 母亲看他和容念的时候都得仰起头,“不喜欢这套吗?那再看看别的。” “不用了,妈,你自己留着用,我已经能赚钱了,如果有喜欢的衣服我自己会买的。” “你会买吗?”母亲叹了一口气,“你不每次都是把钱省下来,打到我和你爸的账户上吗?” 最终母亲还是给他买下了那套衣服,将袋子递到他手里。 “拿着吧,和自己妈妈还这么客气。” 容念不知道跑去哪里买饮料了,这会还没回来,陈安生和母亲找了张长凳坐下,听对方问他,“小念说你这些天因为怕我和你爸骂你,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的,是真的吗?” 陈安生愣了片刻,他有猜到容念也许会事先找他母亲说了些什么话,但没想到容念会把情况说得这么夸张。 他顶多就是有些不安而已,并没有到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的程度。 “没有……阿念应该是开玩笑的。” “他那架势看起来可不像开玩笑呢。大半夜的给我发了那么多条那么长的信息,说是他先追求你的,说你心软不好拒绝他,又说你上回被你爸赶出去的时候发了高烧,住院了,可见有多伤心。” “我一早醒来看到这么多信息,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吓了一跳。他还说,如果我和你爸实在是接受不了,他可以另找时间登门拜访,到时要打要骂都可以,但不要被你知道,在你面前也不要讲什么重话,不然你会难过很久的。” “这话说得,好像我和你爸是什么大恶人,你俩就是苦命鸳鸯,我们就奔着拆散你们来的,不达目的不罢休。” 眼眶烫得厉害,陈安生揉了揉鼻尖,刚想说父母并不是恶人,母亲就在一旁感叹,“小念这孩子真的很喜欢你,对吧?” “嗯。” “你也真的很喜欢他,不是他就不行,是吧?” 陈安生哽咽了一下,努力忍住眼泪,“嗯。” “那就在一起呗,既然你俩都这么喜欢对方。只要别被公司的人发现,当成把柄向领导告状,影响到你的工作和生活,就可以了。” 陈安生终究还是没忍住向母亲道歉,“妈,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的?”母亲的反驳和容念如出一辙,“只不过是喜欢男的而已,这就对不起我了?那人家的小孩还有偷东西的,有骗父母钱去做传销的,他们哪个不比你差劲?真是的,你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她一开始也接受不了,觉得那么多人都是到了这个年纪就照常结婚生子的,为什么偏偏她的小孩没有按这条路来走,而是走上了最难的、最崎岖的、最容易被世俗瞧不起和排挤的弯路? 可是回想起来,从小到大,陈安生都在所谓正确的、正常的道路上行进,而且走得又快又稳。永远名列前茅的成绩,永远出众的比赛结果,永远孝顺听话懂事,永远不让她和丈夫在为了生活操劳之余还要分出额外的精力来操心孩子。 小时候,他们家附近有个游乐园,刚开张没多久,就有很多小孩被父母带着去里面玩了,回来和陈安生炫耀了半天,陈安生却没有主动提及过这事。 是邻居做客的时候和她提了一嘴,说那个游乐园可好玩了,有时间可以把安生也带去,不然大家都去过了,就安生一个没去过,她才知道这么一回事。 她和丈夫每日忙于工作,没有钱也没有闲带陈安生去游乐园里玩,只是和陈安生保证说,如果他的成绩能够一直保持这么好,等他们有空了,就会带他去游乐园玩。 结果,好不容易她和丈夫都有空了,也有点余钱了,那游乐园早就因为后续的客源不足而倒闭了。 从始至终,陈安生都只能从朋友们那里听说那个游乐园有多好玩。 她心下愧疚,想要给陈安生买点什么当补偿,然而陈安生却对她说,游乐园其实没有什么好玩的,比起去游乐园,他更喜欢在书店里看书,书店里还有免费的空调,很凉快。 第68章 最终她也没给陈安生买成什么,因为不管她指着哪样东西问,陈安生都说家里有了,不用再买。 很久之后她回想起来,才意识到陈安生不是觉得他已经有了那些东西,也不是无欲无求,而只是觉得父母赚钱很辛苦,所以按下自己的喜好,需求,告诉他们不必再买了。 倒闭的游乐园,停止生产的玩具和零食,绝版的文具和衣服,别的小孩都有的种种物品,陈安生的童年是由这些缺失组成的。 可是陈安生一次都没有埋怨过父母给他带来了这些缺失,反而从有工作能力开始就出去找各种兼职,希望尽早减轻他们的经济负担。 所以就算容念不在大半夜发那么多长消息来求情,她也没有办法对着这样的陈安生说出任何苛责的重话。 不就是喜欢同性吗,那就喜欢吧,只要没伤害到其他人,她的孩子喜欢什么人都是自由的。 何况容念也是她最为了解的孩子之一了,对方和陈安生当了那么多年的好友,对陈安生的喜爱、在意她都看在眼里,反而很庆幸陈安生喜欢的同性不是别人,而是容念。 她看得出容念的真心,知道对方会好好地对待她的小孩,这就足够了。 容念拿着三杯饮料回来了,给陈安生母子俩的那两杯都是热饮,陈安生的母亲接过来,递了其中一杯给眼眶通红的陈安生。 她说不出什么太煽情的肉麻话,能讲出来的话语很有限,但她知道,陈安生会懂得她的意思。 三个人一块吃了饭,容念又开车将丈母娘送去车站,在母亲下车前,陈安生开口道,“妈,谢谢你给我买的衣服。我很喜欢。” 母亲的动作顿了顿,转过头露出笑来,“嗯,喜欢就行了,管那么多别的做什么。” 陈安生本以为容念又会把车开去酒店,结果对方这次开进了一个绿化很好的住宅区,领着他坐电梯上了楼,用指纹打开门。 分明和大学时期住的不是一个地方,里面的家具、布局却都基本一致,就连墙上挂着的画、桌面上摆放的玩偶都一比一复刻了。 要不是陈安生确信自己现在不处于原来的城市里,险些都要以为他是穿越了。 容念欣赏够了他的惊讶神色,换了拖鞋,笑眯眯地向他张开双臂,“亲爱的。” 他落入了恋人温暖的怀抱里,听到容念含笑的声音,“热烈庆祝我们的同居生活再次开始了,还有,欢迎回家。” 陈安生从不知道自己能有这么多的眼泪,他也努力忍耐了,可是容念肩膀处的衣服依旧被他的泪水浸得湿透。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是在为了和容念无望的未来而伤心,也不是在为了父亲的斥骂感到自责又愧疚。 尽管眼泪流个不停,包围住他的却只有容念身上熟悉的香气,和满当到要将他没顶的幸福。 【作者有话说】 既然家产都这样这样了,那接下来就可以那样那样了(? 第66章 66.温泉 幸福是共通的,能够成功和陈安生重新同居、重新睡一张床,每晚搂着挚友兼恋人进入梦乡的容念当然也非常幸福,再也没做过任何噩梦。 只不过,这幸福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缺憾。 他们重新住到一起后,陈安生自然比以前更纵容他,任他提出什么要求都能顺着他,于是每天晚上两个人一起洗澡的时间都有所延长,容念总能心满意足地达到目的。 可是,一旦他想要做到最后那步,陈安生就会适时地打断他,要么说明天还要上班得早点睡,要么说在浴室里待太久会头晕,要么就直接拿过浴巾帮他擦拭干净身体,再帮他穿上睡衣,看起来十分贴心贤惠,然而容念在飘飘然里仍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陈安生在躲避着,和他正式发生关系。 容念当然不会觉得这是因为陈安生没那么喜欢他,或者不愿意做下面那个之类的,结合过去闹的一些小乌龙,他更倾向于是陈安生的小脑袋瓜里又出现了某些胡思乱想,导致对方如此回避和他做到最后一步。 是怕他真正看到属于男性的身体后会感到扫兴,还是说陈安生认为这种事必须要等婚后才能做? 如果是后者,他不介意找个时间去国外和陈安生把证领了,可是仔细想想,要是陈安生真的有那么保守,也不会同意他一次次实践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法。 更大的可能性是,就算他们俩交往了,陈安生也依旧害怕他会厌恶对方的身体,从而一直在找借口拖延,不让他完完整整地吃到盘中肉。 可是他怎么可能会厌恶呢,要不是怕陈安生感觉他太变态了,他都想直接告诉对方,每次陈安生在那里正儿八经地穿戴衬衫夹,用那一圈黑色的圆环勒住大腿的时候,他都恨不得原地请假,和陈安生一起在家里度过幸福又荒诞的时光。 顾虑到陈安生这种每天恨不得第一个到达公司工位的性子,是绝不可能同意他专门请假就为做这种事的提议的,容念才遗憾地选择了放弃。 他该怎么和陈安生表达,才能让对方明白他的迫切和愈发强烈的某种渴望呢? 陈安生能够感受到,在近期和容念温存时,对方的手总是跃跃欲试,探向一些前面未曾品尝过的位置。 他并不是畏惧恋人相较于他人显得太过夸张的大小,也不是不能够通过后面获得愉悦。 事实上,他自己已经偷偷尝试过数次,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感受。偶尔在浴室里和容念接吻,他都能察觉到自己无论是前面还是后头都如同洪灾泛滥一般,为此他甚至感到自愧。 但真正拒绝容念的原因很简单——做到最后那步和其他步骤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他没有信心容念能从这最后一步里得到足够多的满足感。 万一对方尝试了,却并不怎么喜欢,他不确定自己到那个时候是否有足够强的心理承受力,能去接受这样的事实。 所以他频繁翻出这样那样的借口,一拖再拖,争取让容念早点对最后这个步骤失去兴趣,不再提及。 每逢星期五,公司里的氛围都会更活跃些,想着就要过周末了,也没什么人会像前面几个工作日那样,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里,大多在见缝插针地摸鱼聊天,只等时针指向六后全体解放,喝酒的喝酒逛街的逛街蹦迪的蹦迪,各有各的精彩夜生活。 容念也在等,不过理由和其他人既一致又不太一样——他也在期待着精彩的夜生活,但是这个夜生活是他自己一个人过不了的,必须由陈安生和他一起过才行。 虽然恋人想方设法地拖延时间不做到最后那步的样子也很可爱,但是他给了对方太多次机会了,已经忍无可忍了。 天天把肉放在肉食动物面前,允许后者时不时咬一口舔一口解解馋过过瘾,却不许对方真正地将鲜美的散发着香味的肉吞进肚子里,这种行径着实有点反人类了吧? 再次被男朋友拉进浴室里,陈安生本能地感知到某种危险的讯号,不知为何,容念今晚看起来不像是能满足于蹭蹭他的大腿就会放过他的样子。他下意识就要挣脱对方的手,往浴室外走。 “亲爱的。”容念还是黏糊糊的语气,撒娇般将他拽回来,好整以暇地提问,“明天是周末,现在时间也还早,你还有什么别的借口吗?” 被如此不留情面地揭穿,陈安生怔愣着,没能第一时间反驳。而就在他发愣的短短几秒里,容念已经将他摁到墙上,将他两个手腕并在一起,单手轻松制住。 “阿念!” 容念的手指很长,力气也足,毫无阻碍地探向了觊觎已久的某个地方,无师自通地用不知道什么时候带进来的膏剂给陈安生做着预戏。 陈安生腿都软了,平日里和人打架时能使出的那些力气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蓬头浇下来的热水还有一小部分顺着他的脊背流向正在被恋人戏弄的某个地方,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容念将亮晶晶的手指展示给他看,声音听上去极具蛊惑性,“亲爱的,会很舒服的,相信我。” 陈安生刚要反驳,容念就松开他的手腕,用手捂住他即将开口的嘴,“不许再找借口了,亲爱的,我真的忍了很久了。” 像是为了证明这句话的真实性,某个等待许久的东西立刻抵在了狭窄的入口处,不由分说地扣开那道狭小的门,开始刻不容缓地造访新景点。 虽然经过了充分的准备,可是洞门实在是过于褊狭,容念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忍得额上青筋直跳。 以前容家的别墅里就有人造温泉,水温调得刚刚好,地面上还铺有鹅卵石,潺潺的水流如同有灵魂一般慰藉着疲惫的身体,是很令人羡慕的一个放松项目。 小少爷出于好奇心尝试过几次,没能感受出什么特别的舒适来,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再也不踏进那个费了大价钱的豪华浴池里了。 现在容念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大人们会喜欢泡温泉,他现下泡着专属的小温泉,每一处都被恰到好处地按摩着,确实是舒服到了极致。 第69章 等陈安生缓过最开始那阵不适,容念就改变了前面春风细雨的风格,捂着恋人的嘴,大快朵颐地享用起他垂涎了许久的佳肴来。 要不是足够了解陈安生的性格,他几乎都要恶意地揣测,他亲爱的男朋友一直这么拖延着,不是出于别的理由,而是怕他知道了做到这步有多快意,以后就会持续缠着对方要做,这才把这么美味的肉藏起来,就是不让他吃到。 太过分了,嘴上说着喜欢他,为什么还要这样瞒着他? “亲爱的,放松一点,别把我给咬断了。” 被他捂住嘴的陈安生含糊地阻止他,“别、别说这种……” 陈安生皮肤本就白皙,此时蒙上了薄薄的一层粉,勾人得让容念的理智全数绷断,明知道恋人脸皮薄,还是故意要说让对方害羞的话,“别说什么?亲爱的让我等了这么久,怎么连话都不让我讲啊,也太过分了吧。” 他腾出一只手来抬起陈安生的左腿,没什么很特别的章法和路数,全凭本能在动作,恨不能一辈子就和陈安生相连在一起,无间断地做这种事。 等大少爷好不容易用尽意志力暂时退出来,释放在陈安生的脊背上,对方的意识早就模糊了,转过头问他,“结束了吗?” 容念忍不住笑了,既因为陈安生这种迷糊的模样与平时理智稳重的样子判若两人,也因为对方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天真,搞得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甜蜜蜜地搂住恋人的腰身,将陈安生带到洗手台前,让对方双手撑住了台面,随后才委屈地告知恋人,“我才开始呢,亲爱的说什么结束啊?” “不、不是……” 陈安生大概是听出了他的委屈,下意识就要转过身来,像平时一样耐心地哄他,容念干脆就势将对方抱坐到光滑的台面上,迫不及待地开启了新一轮的进食。 考虑到浴室里待太久确实容易缺氧,结束这一轮后,容念很贴心地把人抱回了卧室里,催眠似地哄骗陈安生戴上了工作日才会佩戴的衬衫夹,又让对方自己在枕头上躺好,双手抱着腿,好方便他开始新一轮的攫击。 陈安生的体力自然不如大少爷,却也胜过大多数人,明明已经被容念弄得神志不清了,偏偏就不会中途晕过去或者睡过去,只能昏昏沉沉地、听话地按照恋人的指令作出相应的举动,仿佛期盼着这种毫不反抗的听话可以换取到容念尽快的结束。 可是无论陈安生怎么配合地听从指令,也始终没等到容念的心软或收场。身体感受到的欣愉早就超出了陈安生的理智所能捕获到的范围,他能做的只有继续当好承载的容器,将容念积累了太久的热望都照单全收。 第67章 67.我就要和他在一起 等容念终于消停下来,陈安生看了一眼床边的闹钟,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他困倦得厉害,合上眼就想睡,被容念一把抱起来,带他去浴室清理。 生怕又要继续被折腾,陈安生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满怀真心地向容念示弱,“阿念,我真的没力气了。” “知道了,亲爱的。”容念黏糊糊地亲了他一口,“你睡吧,我帮你清洗干净就抱你回房间。” 大少爷还算讲信用,帮他清理好就带他回到房间,陈安生松了口气,几秒内就睡了过去。 也许是太过幸福了,梦境也全都是好的场景,一会是他和容念在教堂里举办婚礼,一会是容念和他坐在摩天轮最高处,对方凑过来和他接吻。 这次在梦里,陈安生没有躲开,而是闭上眼睛,接受了这个亲吻。 他前一晚实在是累坏了,一觉睡到下午一点,万幸是不用上班的周末,迷迷瞪瞪地起来洗漱吃饭。 午饭是容念让管家做好送来的,菜品很丰富,还都很有营养。 容念非要将陈安生抱到腿上,以这种连体婴的姿势一起吃,反正家里又没其他人,陈安生没有拒绝,只是吃着吃着就感觉到身后的不对劲,某种本能的恐惧让他下意识就要溜走。 结果身后的容念立刻抱紧了他,很怅然地叹了口气,“亲爱的,是我技术不够好吗?我还以为你也会很想和我做呢。” 陈安生没和其他人做过,无从参考,但只从个人的体验来说,他觉得容念的技术完全是专家级别的水平,可是正因如此,他昨晚到后面都要承受不了了,源源不断的愉悦感简直要将他的精神都摧毁。 就算知道容念是在装可怜,不是真的伤心,陈安生也没法说出任何让恋人不高兴的回绝。 后果就是这个饭才吃到一半,他就被容念当成了食物,带到沙发上去果腹。 拜良好的身体素质所赐,陈安生不晕车,不晕机,不晕船,乘坐任何交通工具都能面不改色,也不需要借助药物来延缓头晕的感觉。 可在容念制造的剧烈颠簸之中,他却感觉每一秒都晃动得太过厉害,双腿都架在容念的胳膊上,够不到地面,全身上下的着力点只剩下那一处嵌合的地方,随时有摔下去的可能。 容念当然不会让他摔下去,只时不时在他耳边问一句,“亲爱的,舒服吗?” “舒、舒服……”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容念的动作就会加倍不留情面,愉悦感夹杂着眩晕感一同涌进脑海,与此同时温热的水流也源源不断地顺着小腿流进陈安生唯一穿着的袜子里。 “亲爱的真是太漂亮了。”容念不断地感叹着这句话,然而陈安生已经失却了回答的力气。 毫无疑问,这一做又做到了将近傍晚,陈安生既困又饿,声音也嘶哑了,被容念搂着喂了大半碗粥,已经顾不上去想以前都是他来喂容念,这反哺是否会让他感到羞耻,基本上容念叫他张嘴他就张开嘴,乖乖地把粥咽下去。 他的确很累,可是他其实很喜欢这样,就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一座孤岛,孤岛上只有他和容念两个人,于是除了相爱和满足最基本的需求以外,他们不需要做任何别的事,也不需要顾忌世俗的眼光。 周日容念总算良心发现,没再打算用那种事消耗掉一整天,而是让他换上外出的衣服,让他坐到跑车的副驾驶座上。 陈安生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去哪,但反正对方是容念,是他全心信任的恋人,也就没多问,靠着座位又睡了过去。 醒来时正是中午,日光很好,容念早就把车停好了,将头靠在方向盘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睡颜。 见他醒来,容念这才响亮地啵了一下他的脸蛋,“亲爱的,为什么你连睡觉的样子都这么漂亮?” 陈安生从脸红到了耳朵根,假作没听到这句话,带着尚未消散的倦意问,“这是哪里?” “我家。或者说是容家。”容念解开安全带,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不错”。 “我和父母说了要把你带回来,让他们都坐飞机回国一趟。” 陈安生的瞌睡一下子醒了。 他知道容念的父母常年在国外,很少能见上面,也想过迟早有一天要见家长的,只是万万没想到他就睡了个觉起来,几分钟后就要见容念的父母了。 “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陈安生拿出手机,想看看能不能立刻订购果篮送过来,容念伸手过来挡住了他的屏幕,“亲爱的,不要把除了我以外的容家人当回事哦。不然我会受伤的。” 容念的口吻很轻松,和平常没什么区别,陈安生却能感觉到,他的恋人说的不是赌气话,不是玩笑话,而是真心话。 他收起手机,没再坚持要买东西,只跟在容念身后,走进了巨大的院子里。 要进屋之前,容念向他伸出手,陈安生迟疑了半秒,仍是伸手与恋人交握。 房子很大,到处都有佣人和保镖,然而一个两个都不苟言笑的,让人感觉氛围很压抑。 容念的父母已经在沙发上等着了,陈安生正准备朝两人鞠躬,容念就拦住了他,转头看向两人,“这就是我的男朋友,还有以后要结婚的对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陈安生要是敢这样没大没小地和父母讲话,等待他的势必是一顿严厉的训斥,然而容念的父母看着完全没生气,容念的母亲甚至温婉地笑了笑,“你是叫安生,对吗?” “是……” “该调查的你们私下也调查得差不多了吧,有必要多此一举再问一遍吗?” “阿念……” “既然来了,就一起吃午饭吧。”容念的父亲站起身,“准备的都是你们爱吃的菜。” 陈安生洗了手,在容念旁边的座位坐下,扶梯上传来一阵利落的脚步声,他抬起头,和高个的短发女孩对上了视线。 说真的,要不是容念就坐在他身旁,他可能都要以为恋人会瞬移,一瞬间就挪到了楼梯上。 但仔细一看,对方的长相和容念还是有区别的,只不过精致的五官和不耐烦的神色完全和容念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第70章 “我今天中午有事,在外面吃。” 容念父亲应了一声,“外面太阳大,你撑个伞,别晒着了。” 对方十足嘲讽地冷嗤了一声,“当我是容念吗?他这辈子都只有三岁,但是我已经成年了,爸爸。” 被点名的容念就跟没听到似的,悠哉悠哉地挑出鱼刺,将鱼肉放到陈安生的碗里。 “亲爱的,这个鱼很好吃的,你多吃一点哦。” 虽然不是没有在电视剧里看过豪门勾心斗角的桥段,但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这种剑拔弩张的家庭氛围,陈安生还是不由得为恋人感到了难过。 明明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对话起来却比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要更客套和冷漠。容念都这么久没和父母见过面了,对方的父母也没打算关心地询问一下孩子的近况。 虽然,容念看起来也不会为此伤心就是了。 吃完饭,容念的母亲对陈安生招了招手,陈安生看了一眼容念,对方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跟过去。 陈安生跟着容念的母亲上了楼,进了房间,对方从化妆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手镯,放到他的掌心。 “本来以为容念会喜欢女孩子,就把尺寸做得小了一点。不管怎么说,你还是收下吧,就算戴不上,存起来也好。” 陈安生看得出这手镯十足金贵,价值说不定抵得上他好几年的工资,正想委婉一点回绝掉,容念的母亲又开口道,“你就收下吧,容念那孩子总是不要我给他的东西,搞得我很伤心呢。” 对方都把话说到这地步了,陈安生只能道了谢,将手镯连同盒子一起收好,想着等回去了再转赠给容念。 “他都好久不愿意回这里了,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你呀。” 没有出现想象中被为难的场景,陈安生逐渐放松下来,礼貌道,“阿念这次愿意回来,应当就是很在乎你们的。” 容念的母亲笑了一笑,美丽的脸庞上流露了一点忧愁神色,很快又转为寻常。 陈安生拿着镯子下了楼,容念正在百无聊赖地揪着盆栽的叶子,人工屏蔽了父亲的说教,见他下来了,马上走过来黏住他,“亲爱的,我们回去吧。” 容念的父亲看了陈安生一眼,又对容念说,“你现在还年轻,做的选择都不成熟,以后迟早会后悔。到时等后悔了再回来求我,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有什么后悔的?”容念牵住陈安生的手,“我这辈子就喜欢安生了,我就要和他在一起,那总比结了婚之后各玩各的要好多了吧?” 容念的父亲将茶杯重重放在茶几上,终究是没有发作,摆了摆手,让佣人赶紧送客。 陈安生被恋人牵着出来了,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你爸那边……” “别管他,老不死的就爱说些废话。”容念嘟嘟囔囔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说什么同性恋就不准继承家业,真当谁稀罕似的,我又不是容以郡。刚好她看我不爽很久了,这下正好,全都给她了,让她去经营个够吧。” 陈安生一下子就明白了谁是容以郡,以及容念回这一趟家的目的。 比起带陈安生见父母,得到父母的许可和认同,容念更多是要让自己的父亲知道,不管对方同意与否,这同性恋他都当定了,至于父亲那些庞大的、极具诱惑力的商业帝国,他丝毫不感兴趣,不如干脆让他富有野心又有商业头脑的妹妹去继承吧。 陈安生从没听容念提过自己还有一个妹妹,不过要猜出事实并不难,他料想容念也是在很后面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忽然就成为了某个人的哥哥,毕竟这个孩子不是容念父母的结晶,而是容念的父亲在外和情人共同孕育出来的。 他伸出手,揉了揉容念的头发。 如同以前一样,在所有人羡慕容念家世出众的时候,他只觉得容念很可怜。 回到家,陈安生将容念母亲送他的镯子拿出来,想要转交给容念,结果容念只是说,“亲爱的就留着吧,那本来就是容家打算给儿媳妇的东西。” “……”陈安生并不纠结于儿媳妇这个称呼,他是觉得镯子太贵重了,不好就此贸然收下。 “就当是嫁妆好啦。”容念在他脸上啄了一下,笑嘻嘻道,“亲爱的娶了我,就要对我负责哦。” “阿念。”陈安生捧住恋人的脸,温声道,“你要是不开心,不用强撑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容家,不喜欢你父母,也不太喜欢突然多出来的妹妹。你可以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不用忍着,不用假装没有不高兴。” 容念顿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蔫地倒进他怀里,嘤嘤嘤了好一会,这才眨巴着大眼睛问,“亲爱的,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今晚可以多做几次吗?” 第68章 68.我爱你 容念和陈安生双双在过年前凭本事升了职位,在和同事们一起吃完庆功宴后,陈安生收到了母亲的消息,说元旦很快到了,要是到时公司有假期的话,他可以带上容念回去吃顿饭。 自从真正开过荤后,大少爷就学精了,虽然很多事情他并不是不愿意,也可以直接答应陈安生,但是要是他表露出犹豫的样子,就有很大几率可以多吃上一顿肉。 毫不例外,容念又再次以多做几次为条件,答应了和陈安生一起回陈家吃顿饭。 陈安生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容念也许会逐渐对做这种事没那么感兴趣,然而事实恰好相反,容念不仅完全没有流失兴趣,还越发得寸进尺地开发了许多新地点、新姿势,甚至振振有词地表示,是他帮陈安生提高了身体的柔韧性——很多姿势一开始尝试可能会比较高难度,但是俗话说得好,熟能生巧,多用几次就可以了。 身为最了解容念的人,陈安生何尝不知道大少爷是在诡辩,可他又确实喜欢和容念如此亲密地交融相依,自然是无条件纵着对方逐一去落实那些新鲜的玩法。 反正每次做完后,容念都会负责清理干净,不管是陈安生的身体,还是被弄得一塌糊涂的床单或地面,这种时候倒是很有几分成熟可靠的样子了,和几分钟前饿虎扑食的模样判若两人。 有时候陈安生实在是太累,容念也不会非要纠缠着折腾他,就只是和他一块躺在床上,隔一会就亲他一下,仿佛当成了什么小游戏似的,乐此不疲。 亲够了,容念就将灯关上,把他搂进怀里,两人抵足而眠,一个夜晚就这么平静地度过。 翻了下日历,没几天就要到元旦了,陈安生总算不纵容了一回,警告容念不许在太过显眼的地方留下痕迹。 就算他父母早就知晓了他的取向,实际看到印记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并不想这样去刺激年岁已高的父母。 容念说话算话,连着几晚就只集中于那些不显眼的部位,一会埋在陈安生胸前陶醉地流连忘返,一会又将脸埋进那两瓣软肉之中,不再往他的脖颈或锁骨上留印,免得衣服遮不住。 两个人提了一大堆水果和食品回去,按照事先商量好的,陈安生去厨房里帮备菜的母亲打下手,最大的难题就让容念这个天才来独自攻克。 桌上放着一幅刚劲有力的毛笔字,容念歪着头欣赏了片刻,对面无表情的老丈人笑了笑,恭维得很真挚,“您这毛笔字写得真好啊,都可以拿到外面去卖了。” 陈安生的父亲看了他一眼,翻过一页报纸,“那就是从外面买回来的,可贵了。” “……” 一条路不通就尝试新的道路,容念又从对方手中拿着的报纸着手,“您每天都这样看新闻,岂不是对天下发生的大事小事都了如指掌?” 对方透过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瞟了他一眼,“看了就忘了,就是打发时间而已。” “……” 虽然场面有点尴尬,但大少爷的词典里向来没有放弃二字,很快又找到了新的突破口,抖开了折叠起来的纸质象棋盘,“好久没下象棋了,叔叔您象棋下得怎么样?我在学校里和别人下过,还一次都没输过呢,不知道输棋会是什么滋味?” 话固然是说得太狂了一点,但是激将法对着固执的人永远是最管用的,等陈安生端了第一盘菜出来,就看到父亲正对着棋盘冥思苦想,而容念还抽空对他抛了个媚眼,示意他不用担心外面的情况。 陈安生忍不住笑了笑,又回到厨房里继续和母亲一起烹饪。 母亲上了年纪,老花比之前要严重了,陈安生事先询问了母亲的远近视度数,给对方配了一副渐进片带回来,母亲嘴上说着他又花钱,戴上后却很高兴,一直和他说看得太清晰了,做事都方便不少。 得知他和容念都升职了,母亲执意要多做两个菜,就当是替他俩庆贺的。 陈安生帮母亲切菜切肉倒调味料,两个人很快就把一桌子菜做了出来,结果陈安生的父亲还在盯着象棋不肯起身,容念就保证吃完饭后还会继续陪对方下的,好说歹说才将老丈人劝回到饭桌旁。 第71章 但陈安生和母亲都能看出来,对方其实也没有那么痴迷于象棋,而只是想到上回不小心给陈安生造成的伤就很尴尬,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自己的孩子。 要不是容念不断讲话活跃气氛,一顿饭恐怕就得在漫长的沉默里终结。 碗筷是容念和陈安生父亲一起收拾的,陈家没有安装洗碗机,得人工手洗。 哗哗的水声里,陈安生的父亲开了几次口,又问不出来,还是容念主动和老丈人报备,“安生之前身上那个烫伤不严重,很快就好了,他身体好,每天都锻炼的,现在吃得饱睡得好,工作表现也很好,领导号召全公司都要向他看齐呢。” 明知道身旁就站着拱了自家白菜的罪魁祸首,陈安生的父亲也不可能对着言笑晏晏的容念说什么难听话,只简短地应了一声,表明自己知道了。 洗完碗出去,电视上放着八点档,正是孩子与父母吵架的情节,父母高高扬起手就要给孩子一巴掌,在巴掌落到孩子脸上前,父亲拿起遥控调了台,换成了正儿八经的新闻播报。 “多听点新闻,少看那些没营养的。” 容念又陪着老丈人下了一下午的棋,陈安生母子俩就坐在沙发上闲聊,注意到自己的丈夫每次一听到儿子的近况就拿着棋子竖起耳朵听,心思都不在棋盘上了,陈安生的母亲故意提高了音量,方便对方听得足够清楚。 接下来还是要上班的,也不好把两人留得太晚,在夕阳下山之前,陈安生的母亲就把两人送到了门口,拿了好些零食给他们。 “这些我们牙口不好,也吃不了的,你们年轻人拿去公司吃,也可以分点给大家。” “好,谢谢妈。” 父亲还在低头研究方才的棋局,陈安生正犹豫着要不要和对方打声招呼说要走了,父亲就抬起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对陈安生道,“下次回来别买那么多东西,吃又吃不完的,放在那就过期了,多浪费啊。” “好。” “也别买太贵的,什么价位吃起来不一样啊,你赚钱很容易吗?自己留着多买点好吃的吧。” 陈安生顺从道,“好。” “行了,赶紧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开车开慢点。”父亲终于舍得从棋盘旁站起身,慢吞吞地走进卧室里,“我也要睡一下了,这几天总是犯困……” 在卧室门合上前,陈安生清晰地听见了父亲那声几乎要淹没在窗外大马路上传来的噪音之中的“对不起”。 他和母亲相视一笑,鼻尖泛起一阵酸意。容念走过来揽住他,笑容甜蜜地对丈母娘说,“妈,那我们就先走了,以后有空还回来看你们。” 容念和他十指紧扣地下了楼,回到车里,仗着车窗都贴了防窥膜,街道上也没什么人经过,陈安生主动地侧过身来,亲了容念一口。 大少爷心花怒放地回吻了好几下,“亲爱的,你今天这么主动啊?” “……嗯。”陈安生顺势帮恋人系好安全带,红着耳根给对方画了张香喷喷的饼,“今天回去要怎么做,都随你。” 虽然平时他也没怎么反抗过就是了。 要是没有容念,他自己一个人回来,未必能够和父亲说上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各类辩论赛和演讲里,他可以口若悬河引经据典地讲很久,可是一旦对上父亲的视线,很多话就会噎在喉咙里,开不了口。 母亲固然希望他和父亲修复关系,却也说不出太多漂亮话,除了轮流给双方使眼色,就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他和父亲都需要一级能下到地面的台阶,而向来不爱与人打交道的容念为了他,主动成为了那级台阶。 有句话说没有人会离开了谁就会活不下去,也许确实如此,就算他和容念没有在一起,他也不至于会寻短见。和父亲在尴尬里蹉跎几年,总有一天也会打破沉默开口。 但毫无疑问的是,因为有了容念,因为和容念成为了互相信任、互相依赖的恋人,很多事都变得更好了,他也因此而变得更加幸福。 有了他的承诺,容念一到家就像被放出笼的狮子,将他摁在门板上,亲吻如狂风暴雨般落下来,分明他们昨天也才做过。 陈安生全程都极力维持着清醒,在容念把他抱去浴室里清洗时,环住了恋人的脖颈,以非常小声的音量,说出了那句他向来不好意思直接用语言来表达的心里话。 “阿念……我爱你。” 蓬头还在放着水,他都怕容念根本没听见,可是下一秒他就被恋人更紧地搂住了,回答他的是容念一如既往的既甜蜜又真心的口头禅。 “亲爱的,我也爱你。最爱最爱你了。” 【作者有话说】 家产即将要happyending啦番外大礼包已经在路上了—— 第69章 69.你会是我的宿命(完结) 如果知道这句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说出口的“我爱你”会引发什么后果,陈安生一定会斟酌清楚再说的。 但是他已经没空后悔了,容念本来是要打算帮他清洗干净的,听了他这句话后,当然不会如此简单地让这个晚上画上句号。 陈安生实在是吃不消了,容念从浴室做到客厅,又从客厅做到厨房,再从厨房做到卧室,饶是他体力不算差,也还是很想有喘口气的间隙。 可只要他一往前逃,就会被容念轻而易举地抓住脚踝拖回去,陈安生头重脚轻地承受着恋人的动作,忽然意识到强烈的不对劲。 “阿念、阿念!”他的声音因为惶急几乎要染上哭腔,“我,我要去洗手间……” 他确定容念听得很清楚了,可是对方却坏心眼地假装没听到,将他一整个人抱了起来,笑着问他,“亲爱的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我要去洗手间……” 陈安生的脊背都在发抖,脚趾也蜷缩起来,脖颈无力地往后仰,看起来好不可怜。 “亲爱的,洗手间那么远,你直接在这里上不就好了吗?” 明明从卧室走到洗手间用不了多久,容念绝对也有那个力气,但是陈安生已经顾不上和对方掰扯了,能做的只有恳切地哀求,希望容念可以放过他这一回。 “拜、拜托……” “嗯……”容念的动作并未停下,听着像在思考,“要不亲爱的喊一声老公,我就抱你去?” 要放在平时,陈安生无论如何都没法将这么羞耻的称呼喊出口,可是他更怕自己就这样直接失却了控制,只能强忍着羞耻心,很小声地喊了一声,“老公……” “是蚊子在叫吗?”容念笑道,“根本听不清啊。” 陈安生目光都涣散了,小腹酸胀得厉害,他破罐破摔地提高了音量,“老公……” 容念应了一声,却并未依言将他抱去浴室,而是继续动作着,直到陈安生发出既疑惑又焦急的音节,“不、不行……” “亲爱的,我都会收拾好的,你放心。” 这不是收拾不收拾好的问题,陈安生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憋了许久的水液涌溢而出的那一刻,他浑身都卸了力,咬住嘴唇无声地哭了起来。 “亲爱的,你太漂亮了……” 容念在他耳边说着什么话,陈安生已经听不见了,眼泪一滴一滴往下砸,直到沉浸在愉悦心情里的容念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亲爱的?” 陈安生为数不多的几次哭都是安静的,默默地流眼泪,这次也是一样,只不过哭得比前几回更厉害,身体一抽一抽地抖。 容念抱着人哄了好一会,总算哄到陈安生勉强止住了眼泪,但还是不愿意抬眼看他。 “我、我都说我要去洗手间了……你、你不都听到了吗?” 陈安生对他向来有求必应,无限包容,不管他做了多么过分的事,都还是平静地承受着,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委屈又控诉的语气,容念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亲了亲陈安生哭得微微红肿的眼皮,被恋人可爱得心脏都在发颤,“对不起,亲爱的,是我不好。” 本来后面应该接一句“下次不会了”,可大少爷根本说不出来,这么漂亮的美景,只欣赏一次完全值不回票价。 陈安生实在是很好哄,听到容念道歉了,自己就慢慢平复了情绪,声音还是哽咽的,“你先把这个床单拿去洗了。” 容念把床单和被套丢进洗衣机之前没忘记悄悄拍了张照留作纪念,又把陈安生抱去浴室里洗干净,替陈安生向领导请了周一的假,顺势把自己那份也请上了。 陈安生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容念揽着对方的腰,回味着今晚的幸福时光,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他没意识到这是梦境,只觉得眼前的环境很熟悉,不远处的地毯上坐着一个很小的糯米团子,容念走过去才发现,这是小时候的他自己。 大少爷向来既来之则安之,没有过多思考为什么小时候的他自己能和现在的他自己共同存在于一个空间里,也在地毯上坐下,朝糯米团子打了声招呼,“嗨。” 第72章 对方对于他的到来似乎不怎么意外,当然也不怎么感兴趣,只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就继续低头搭着繁杂的积木。 啊,差点忘了,他小时候就是这幅德行,对谁都爱搭不理的,一个朋友都没有,也不觉得自己需要朋友。 “自己玩积木,不会很无聊吗?” 其实一开始都还好,没有人和他抢玩具,没有人和他吵架打架,所有的物品都是属于他自己一个人的,想玩就玩,不想玩就丢掉,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还挺好的。 只是玩多了总会觉得面前的玩具失去了吸引力,就去找新的玩,可是新玩具也没过多久就玩腻了,于是他就嚷嚷着要出去外面玩。 小少爷要出门,所有的保镖都很紧张,寸步不离地守在他旁边,导致别的小孩都不敢过来找他玩,因为不知道周围这一圈戴着墨镜的怪叔叔会不会是坏人。 偶尔小少爷会瞄一眼在离他比较远的地方围成一团堆沙堡的小孩子,听着他们热闹的笑声,不屑地发出轻嗤。 只有不独立的笨蛋才需要聚集在一起堆城堡,不像他,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把积木堆成很多不同的形状。 可是欢快的笑声和尖叫声不断从远处传过来的时候,他又会忍不住再次转过头去看。 “自己一个人,不管做什么都很容易觉得没意思的。”容念撑着地板,看着迷你尺寸的自己,“要是交到一个好朋友,就算只是坐在一起,都会觉得很有趣哦。” 小糯米团子又看了他一眼,容念知道,这是对他说的话有兴趣的表现。 “我来教你怎么认识好朋友啊?”他随手拿过几块积木,拼成了一个棉花糖的形状,“首先,你要去到附近的公园里,和那群墨镜面瘫闹着说你要吃棉花糖……” 容念在面包的香气中醒来,循着味道走到饭厅,抱住了正在认真地烤面包的陈安生。 昨晚还哭得抽抽噎噎的恋人经过一晚的安稳睡眠又恢复了往常那副温柔且平静的神色,并不打算翻出旧账来和他计较,“睡醒了?” “嗯。”容念睡意朦胧地在陈安生肩膀处蹭了蹭,“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到什么了?” “不记得了,只知道应该是个美梦。” 陈安生把烤好的面包在盘子里摆好,去厨房洗干净手,带着身上的巨型挂件走进浴室,一如既往地替对方挤好牙膏。 “亲爱的,我们什么时候出国结婚啊?” 像是对他跳跃的脑回路习以为常,陈安生思索片刻,“反正不能是这个星期,因为这个星期的假已经被你用了。” 容念满心幸福地揽着恋人盘算着婚礼计划,“那就下星期?” “看你表现。” “什么啊,亲爱的也太狡猾了……” 日光透过阳台大片地洒进来,五岁的容念吃完佣人精心烹饪的早餐,像往常一样闹着要去公园玩。 路过一个售卖棉花糖的移动店铺车时,他才想起来,昨天梦里好像有个奇怪的人,和他说什么一定要试试棉花糖之类的话。 他不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了,但是这个梦有可能是因为他前几天看了一个绘本——小老虎在和妈妈分开后,不管怎么样都睡不好,每晚都只能睁着眼睛熬到天亮,熬得眼睛比小兔子还红。直到有一天,小老虎在森林里看到了一张用棉花糖做成的床,它小心地躺上去,一下子就在柔软的触感里安心地睡着了。 绘本上的棉花糖看起来和云朵差不多,也许是因为这样才让他印象深刻。 毫无疑问,保镖还是像往常那样,不管他说要吃什么零食都不应允,只满脸为难地站在那,挡住他前往棉花糖店铺车的路。 小少爷熟练地撒泼耍赖,暗暗为保镖们头疼的表情发笑着。他不好过,那大家都不要好过了。 在他准备要故技重施,躺到草坪上滚出一身青草碎屑,好让保镖们回去后被责骂的时候,旁边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嗨,你也来公园玩啊?” 容念感到莫名其妙。他当然见过这个人,就在学校的走廊上,说要教他做题,还说自己是年级第一。 想也知道这人为什么会来接近他,无非就是和别人一样,知道他家里很有钱,所以才要和他套近乎。 尽管如此,看在对方用兜里的零花钱请他吃了棉花糖的份上,小少爷决定大发慈悲,给对方一次自我介绍的机会。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安生,安分的安,生命的生。你呢?” 容念感到不可思议,学校里就没几个不认识他的人,而且既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认识他,又为什么要来和他搭话呢?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疑问,对方也很快就给出了回答,“我就是想认识你,才和你说话的呀。” 这人真奇怪啊,容念想。所有前来找他说话的人都会主动对他说,我知道你,你叫容念,你家里是不是很有钱啊?你的书包看起来好漂亮,你的球鞋颜色好特别啊,可以问一下你是在哪买的吗? 他不想回答。书包有什么了不起的,限量版球鞋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家里有那么多。 但是在他看最爱的卡通片的时候,那么豪华、巨大的房子里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腾出时间来和他仔细讨论里面的角色和剧情,因为每个人都很忙,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也看不进这么幼稚的动画片,他只能在一集卡通片结束后百无聊赖地摁下电视关机键,寻思着去给佣人或保镖制造一点新的麻烦。 面前的小孩还在等,小少爷皱了皱眉头,为了某种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希冀,为了那个以后有人可以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看卡通片、陪他聊天、和他一起拼积木、与他一起做很多很多事的可能性,他决定纡尊降贵一次,告知对方自己的姓名。 “我叫容念。” 【正文完】 第70章 番外1.你不想和我结婚吗? 容念既然说了要和陈安生去国外扯证,也没被恋人反对,自然是等春节假期一放就迫不及待地和陈安生坐上了前往异国他乡的飞机。 相比起他的兴奋,陈安生看起来就平静得多,坐上飞机后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还不忘在思考之中把大少爷爱吃的菜都给对方夹过去。 “亲爱的,你不想和我结婚吗?你明明这么爱我,昨天不是还趁我睡着量我的手指……” 容念装睡的本领太好了,陈安生没能看出来,以为恋人真的睡熟了,就拿出事先采购的软尺,想要精确地量出容念的手指尺寸,方便拿去定制对戒。 陈安生以为自己量得很隐蔽,完全没吵醒容念,这会突然被对方点出来,吓了一跳。 “……所以你根本没睡着?” “别生气嘛亲爱的,人家是差点要睡过去了,但是手被你抓住了,就很好奇你要干什么……”容念眼睛亮晶晶的,半点没有愧疚的意思,“所以亲爱的,你都想和我戴对戒了,对领证还有什么犹豫的呢?” 定制对戒是陈安生去完容家后就冒出的念头,容念的母亲送了他一个贵重的手镯作为礼物,他就感觉也应当为容念做点什么作为定情信物。 虽然他们已经戴了情侣耳钉,办公室里也有诸多配套的情侣用品,大部分女同事都心照不宣地默认了他俩的关系,在小群里嗑得起飞,男同事有鄙夷有不理解的,也不太敢表露出来,更不敢当面说什么难听话。 但陈安生还是觉得,应当要买一点更正式的物品,来认证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 在纠结许久后,陈安生最终选定了戒指,如果他和容念都戴在手上太过显眼,他可以找一条项链将戒指穿进去,戴在脖子上,平日就隐藏在衣物底下,不让人看出来,等周末和容念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就可以大方地坦露出来,让搭讪者们都看出他们俩有所归属。 可是戴对戒是戴对戒,结婚是结婚,这是完全不一样的。正如恋爱和结婚也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陈安生当然没有悲观到认为婚姻就是爱情的坟墓,他父母结婚了那么多年,除了他回家坦白取向的那一回,没有发生过任何别的大矛盾。 平日里父母会有拌嘴有口角,但也很快就平息下来,说点什么别的就又翻过篇,远没有到要争吵的程度。 尽管自己的父母婚姻如此顺遂,陈安生也还是知道,世界上依旧存在很多结了婚之后就感到后悔的情侣,有的是在婚后才发现对方和婚前判若两人,有的是被日常的鸡毛蒜皮还有柴米油盐酱醋茶消磨掉了热情和爱意,还不如当初就维持着情侣关系,说不定还可以走得更长久一点。 自然,他和容念相识了十三年,早就对彼此知根知底,不存在结了婚才领会到对方真面目的情况,在同居这块也拥有丰富的经验,不需要再额外花费时间来磨合。 所以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他隐隐约约的不安感是源自于什么。 下了飞机住进容念事先订好的五星级豪华酒店里,看着被布置成婚房一样的房间,陈安生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阿念。” 第73章 “嗯?” 虽然恋人此刻的表情十足甜蜜,无论如何都不该扫了对方的兴致,可是陈安生还是认为要先把事情说清楚了,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揣着不安走进神圣的殿堂里。 “结婚和谈恋爱,是很不一样的。谈了恋爱觉得不合适还可以分手,当然,结了婚以后,要是实在不合适,也可以选择离婚,可是程序上就会比分手要复杂很多,双方受到的伤害和打击也会比普通分手要大很多……” 容念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亲爱的,你想说什么?” “阿念,我是很愿意和你结婚的,我也很开心你有这样的念头。但是……” “但是我可能会变心,可能会后悔,可能会在几年后想要和你离婚,去找别的人?”容念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亲爱的,你觉得我是出于一时的冲动,才想和你结婚的吗?” “算了。”不等陈安生开口,容念就拿起其中一张房卡向外走,“我去外面走走,亲爱的不要跟过来,因为我现在很生气,可能会对你说不好听的话。” 不知道容念是怎么交代酒店的工作人员的,铺着大红色婚被的大床上还有不少玫瑰花瓣,浴室的浴缸里也点缀着同样的花瓣,整个房间的氛围浪漫又缱绻,然而已经没人有心思去欣赏。 陈安生坐在床边,在容念开口问他是不是觉得对方是出于一时的冲动才想和他结婚的时候,他下意识想要反驳,然而再仔细想想,他的不安也许正是因为他潜意识深处就是这么想的。 怕大少爷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只是目前尚且处在甜蜜的热恋里,因而才想要将之变更为更加紧密的婚姻关系,怕容念那股新鲜劲头一过,就开始为自己在冲动下作出的决定感到懊悔和不值当。 他不怀疑容念当下的真心,也确信对方现在是喜欢他的。 可是三年后,五年后,乃至十年后呢?容念真的不会对他感到厌倦,想要更换一成不变的枕边人吗? 带他回容家的时候,容念曾对自己的父亲说,“我这辈子就喜欢安生了,我就要和他在一起。” 他相信容念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是确确实实那么想的。然而人的想法总归会变更的。婚姻既是保障,又是枷锁,而容念向来是更倾向于自由的、不喜欢受束缚的那种性子。他不知道容念在这样的枷锁里,会不会逐渐觉得疲惫,厌恶,从而想要彻底摘除掉。 可是他也知道,他这样擅自揣测容念,其实是很伤人的。 他对容念有过数次不信任,后面都证实了是他自己多心。容念在知晓他是同性恋后不仅没有疏远他,反而抓紧时机向他表白,被他回绝了之后也不曾灰心,而是进一步地想办法来追求他。 确认关系之后,容念陪他一起回了陈家,也带他回容家去见过对方的父母,为了和他在一起,不惜和父亲撕破脸,彻底断掉了继承家业的可能。 他本以为容念会接受不了同性的身体,事实证明恰恰相反,要不是今天要坐飞机,容念不舍得折腾他,昨晚恐怕又要像往常一样做到三更半夜都睡不了。 容念很爱他,而他出于种种缘由,总是不够相信这一点。 手机震起来,不是容念的消息,而是田宥珊的来电。 “喂?” “你家巨婴一直不接我电话,我到机场了,但是迷路了,根本不知道怎么走。” “……什么机场?” “啥?”田宥珊比他还震惊,“不会吧,难道容念是骗婚吗?你不会不知道你要和他举办婚礼吧?” “我知道,但是……你是来当嘉宾的吗?” “不然呢?”田宥珊停顿了一下,电话里传出机场嘈杂的噪音,“我平常办事要请个假都难,结果你家巨婴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领导突然说我这段时间天天加班辛苦了,给了我半个月的带薪假期,我本来真不想来参加你们的婚礼的,上学那会还嫌狗粮没吃够吗?但是吃水不忘挖井人,就当我是来感谢你家巨婴让领导饶我一命了。你是知情的就行了,赶紧让你家巨婴派个人来接我吧,不然我今晚就要睡机场了。” 一段快嘴rap似的词差点把陈安生绕晕,但是田宥珊还在机场等着,他拿起房卡想出去找容念,开了门才发现容念就在门口恹恹地坐着,神色很是沮丧。 “……阿念。” 陈安生简洁地说了田宥珊的情况,容念发了信息安排司机去接送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还是很强烈。 将恋人带回到房间里,让容念坐在床边,陈安生俯下身,和对方视线持平。 “对不起,阿念,是我不够相信你,让你伤心了。” 就算很多人结了婚会后悔吧,就算总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吧,就算那些人所讲的都是言之凿凿的经验之谈吧。 可是那也是那些人的经验,而不是他和容念的。 别人连七年之痒都尚且熬不过去,而他和容念早都跨过那个坎了,再久一点,都要度过两个七年了。 他应当对容念再多一点信任,也对他和容念的感情有多一点信心。 “我们结婚吧。”陈安生拿起桌上的两根塑料吸管,手巧地将它们折成戒指的形状,套到容念的手指上。“坦白说,我对婚姻还是会有担心,怕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状况——” “但我更想和你在一起,努力克服这些状况。” 容念看了一眼两人手上同款的吸管戒指,“亲爱的,求婚这种事,不应该单膝跪地来说吗?” 陈安生当即更换了姿势,单膝跪在地面上,“阿念,我喜欢你,我想要和你结婚,想要和你一起度过更久的岁月。你愿意吗?” 话音未落,他就被容念抱起来,迫不及待地亲吻了额头,脸颊,鼻尖,最后是嘴唇。 缠绵的亲吻结束后,落在他耳旁的是容念一如既往黏糊糊的嗓音,“亲爱的,我超——级无敌愿意的。我爱你。最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