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扔球十年后》


 第1章

    《失忆扔球十年后》作者：氿鲸【完结】
    本书简介:
    今离，华兴通讯总裁，冷峻矜贵，杀伐果断，还患有霸总标配偏头痛和睡眠困难。
    听闻某专家教授要离开云京，他直奔大学试图劝阻，结果看到老教授围着一个小女孩团团转。
    小女孩今年十五岁，已经大学毕业，因不习惯云京的气候，不想读研究生，只想回锦都老家。
    今离（拍桌）：荒谬！
    老教授：你公司那个技术难点，被她攻破了。
    今离：……公司迁到锦都也不是不可以。
    刚下飞机，遇见女孩父亲来接机，今离难得笑一下，却换来一个白眼。
    老父亲：呵，终于想起我和女儿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不会踏足锦都了呢！
    今离：？？？
    老父亲：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女儿是你生的，却是我养大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今离（低头看裆）：……这人有病吧？！
    ***
    辰宇军旅生涯执行的最后一个任务在境外。
    在那他遇到一个从园区逃出来的少年，满脸血污神志不清，嘴里呢喃着两个字：回家。
    辰宇带少年回国，却没找到他的家，于是两个孤单的人抱团取暖，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家。
    五年后的某天，少年莫名失踪，再见是在八年后的新闻联播里。
    辰宇看着电视里的漂亮脸蛋，打电话警告女儿。
    “你要是认他就别认我！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辰星月：……那就把人拐回锦都呗，多大点事！
    排雷提示：1、30+大叔的破镜重圆。
    2、作者毕业多年，文内涉及大学科研等内容全部来自互联网，欢迎指正。
    食用指南：1、纯甜二人转，身心1v1；
    2、失忆霸总受x退役老兵攻；
    3、一切剧情为cp服务，不适合极端控党；
    4、练习之作，多有瑕疵，弃文不必告之。
    内容标签： 生子 都市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甜文
    主角视角今离互动辰宇配角辰星月
    一句话简介：他抱着我说不会再爱了
    立意：好好学习，改变人生
    第1章 天才少女
    “锦都？”
    今离抬起头，清俊疏离的脸上满是诧异。
    “消息准确吗？王教授是云京大学的一级教授，怎么会突然离职去锦都大学？”
    “嗯，”助理点点头，神情严肃，“具体原因不知道，但王教授手下几个博士生已经换了导师，锦都大学那边正在筹备新的物理实验室。”
    今离顿时皱起了眉。
    华兴通讯是一家制造业企业，主要从事通讯、电子和机电设备的结构件研发设计、生产制售及安装维修服务。
    作为各大科技巨头的供应商，华兴能从一众同类型公司中脱颖而出，成为龙头企业，靠的就是技术和独一无二的专利产品。
    这些专利中大部分不是和王教授合作研发，就是由他授权使用，一旦他离开云京，必定会对华兴造成影响。
    想到这，今离当机立断，起身扣上西装纽扣。
    “下午会议取消，跟王教授说一声，我们马上过去。”
    几十分钟后，今离抵达云京大学某物理实验室，王教授的一名研究生正愁眉苦脸地杵在门口。
    看到他，小伙子露出一个比哭好不到哪去的笑：“今总，老师在办公室等您。”
    “好，谢谢。”今离礼貌道谢，三人朝办公室走去。
    路上见研究生一直苦着脸，今离眼眸微闪，扶了扶眼镜：“不用担心，我相信王教授会为你寻得一个好去处。”
    “啊？哦…嗯，”研究生反应了几秒才苦笑着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老师已经安排好了，也答应我如果继续考博士，他会带我。只是……”
    “只是什么？”今离追问。
    “没办法蹭大佬了……”研究生哭丧着脸，嘴里嘀嘀咕咕，“我刚抢到给小师妹打下手的机会……我也想发顶刊……”
    研究生越嘀咕神情越颓丧，拐弯时一个没注意直接撞上了今离。
    “啊，抱歉……今总？”
    今离强忍住拍打被撞部位的冲动，直到肢体碰撞的感觉褪去才开口：“没事，走吧。”
    三人走到王教授办公室门前，还没敲门，一道怒吼声便破门而出。
    “你不报我的研究生想报谁的？锦都大学有谁比得上我？！”
    “那可不好说。”一个脆生生如黄鹂鸣啼的声音，隔着门板钻入今离耳中，听得他神情微怔。
    “我听说华青大学的卢教授也有意去锦都大学。”
    短暂的停顿后，王教授音量降了一半：“你怎么知道？”
    “他跟我说的啊！”
    “我就知道！那个老东西心怀不轨！”王教授暴跳如雷，声如洪钟，听起来一点不像年过五旬的老人。
    “我不管啊！你本科就在我实验室，研究生博士当然也要跟着我！这样，老师给你年薪再加十万！还有设备，你说要什么，老师就买什么，锦都大学不批，我自掏腰包！”
    今离听得眉心一跳。
    物理实验室的设备可不便宜，动辄几十上百万，加上各种高昂的实验耗材，哪怕王教授手握众多专利，想独自支撑一个实验室也十分吃力。
    现在他却为了挽留一个学生，宁愿自掏腰包？
    今离扶了扶眼镜，转手敲响房门。
    “……进来。”
    得到许可，今离拧动门把手，随着房门开启，金边眼镜后的凤目迅速扫过全屋，然后略显迟疑地停留在一个小女孩身上。
    那是一个看起来最多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身穿白色t恤和宽松的牛仔短裤，脚上趿拉着一双板鞋，乌黑的头发扎成丸子头，手里抱着一杯奶茶正吸得起劲。
    听见开门声，女孩鼓着肉嘟嘟的脸蛋看过来，下一秒，直接来了个天女散花。
    “噗——！”
    今离：“……”他长得很吓人吗？
    “你慢点喝！没呛着吧？”
    王教授连忙扯了几张纸巾递过去，研究生也一个箭步冲上前，递上手帕纸。
    “小师妹快擦擦，别滴到衣服上！”
    今离和许锦年就这样站在门口，看着老教授和研究生围着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小女孩团团转。等她收拾妥当了，研究生才转身去拿抹布处理弄脏的茶几地板，看得两人面面相觑。
    联想到刚才在门外听到的话，今离脑子里冒出一个离谱的念头，到底没沉住气。
    “王教授，这位是？”
    “哦，今离啊，给你介绍一下，她叫辰星月，是我的学生。”王教授拍着小女孩的肩膀，满脸自豪地说。
    今离默然两秒：“……研究生？”
    “不是，本科生，但已经预定要读我的研究生和博士生了。”
    “那可不一……”辰星月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教授一眼瞪了回去，只能悻悻地住嘴，满是好奇和倾慕地看着今离。
    这种眼神今离并不陌生。自从回到今家，他便常年处于他人的审视之中，时常能从适龄女士眼中看到同样的神色。
    往常他只觉得厌烦，此时却并不排斥辰星月的注视，大概是因为她年纪小吧。
    “本科生就能获得王教授的认可，真是后生可畏。”今离神情柔和地对辰星月点点头，唇角难得上扬了几分。
    辰星月听到他的夸奖，眼睛瞬间亮了，看得今离心底莫名柔软，手指微动。
    可爱，想摸。
    念头刚起，今离就被吓了一跳，还没等他细想，王教授得意洋洋的声音响起。
    “那是，你别看星月才十五岁，已经本科毕业了！不光是这样，她本科就发了一篇顶刊，手握两项专利，是百年难遇的天才！”
    听到专利二字，今离心中一跳，顿时顾不得其他，转眸看向王教授：“那真是恭喜王教授，能将如此优秀的学生收入门下。”
    今离这话显然拍到了王教授的心坎上。
    “是吧，我跟你说，星月大一时我就看出她在物理上的天分，直接把人从数学系抢了过来！来来来，坐下说！”
    ……这不废话吗？才十五岁就本科毕业，入学时最多十二岁，谁看不出她是个天才？
    今离走到沙发坐下，还没坐稳，就感觉到沙发另一头的辰星月正迅速靠近。
    “我那两个专利，都不是物理学方面的。”刚靠近，辰星月便小声道，像极了上学时在老师眼皮子低下说小话的学生。
    “我爱好比较广泛，去化学系旁听时觉得有意思，就去化学实验室玩了一阵子，顺手做了几个实验。”
    今离：“……”这就是天才的世界吗？
    而且她这是在给他解释？为什么？
    今离心中疑惑，但看到身旁小女孩肉嘟嘟的脸蛋，他又释然了。
    应该是知道他和王教授的合作关系，怕他多心吧。

 第2章

    难怪都说女儿贴心，女孩子确实心细如发。
    今离学着辰星月同样小声问道：“你真不想跟王教授读研究生吗？”
    “也不是啦，”辰星月依赖地靠近今离，“跟谁读都可以，我也是走一步看一步……”
    “看什么？”今离好奇地低下头，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肩膀靠在一起，他却浑然不觉。
    助理原本一直在认真做reaction，听王教授讲述和数学系教授大战三百回合，最终在大二成功把辰星月撬到实验室的丰功伟绩。
    谁知道只是余光扫了一眼，捧场王就这样卡了壳，呆愣地看着自家老板和陌生小姑娘靠在一起，就像看到哥斯拉和小天鹅跳芭蕾舞。
    没人捧场，王教授谈兴大减，自然也注意到这一幕，轻咳一声：“今离，你今天过来不仅仅是为了听我聊闲篇吧？”
    今离恍然，连忙抬起头：“王教授说笑了。”
    顿了顿，他看了眼辰星月，开门见山道：“我这次来，是听说王教授要去锦都。作为合作伙伴，我能冒昧地问一下原因吗？”
    “哦，这个啊，”王教授转身端起茶杯，冲辰星月抬抬下巴，“你问她。”
    ……还真是？！
    哪怕有心理准备，今离依然倍受冲击，看向辰星月的眼神都凌厉了几分。
    辰星月缩缩脖子，举起奶茶挡住脸：“关我什么事啊，我只是想回老家而已，谁知道老师非要我读他的研究生……是他自己要去锦都，不关我的事。”
    哪怕已经猜到原因了，今离也被辰星月说的话搞得啼笑皆非。
    向来都是学生追着老师跑，结果到她身上，到成了老师追着学生跑了，简直倒反天罡！
    但是想想刚才的所见所闻，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天才受人追捧不是理所当然吗？
    思忖片刻，今离扬起唇角，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
    “为什么一定要回锦都呢？无论是资源、人脉，乃至学术氛围，云京大学都是最顶尖的那一批。对于想走科研路子的人来说，这里就是最好的选择，你何必舍近求远？你当初考到云京，不也是为了这些吗？”
    辰星月咬着吸管点头应道：“是，但是云京气候太干燥了，我适应不了。”
    今离：“……就因为这个？”
    辰星月：“就因为这个。”
    今离：“……”
    刚才听辰星月吞吞吐吐地说什么“看爸比的反应”，还以为阻力来自她家里，今离都做好了循循善诱让孩子说出心里话，再出手解决的准备。
    结果她居然给出这么个理由！
    “荒谬！”今离没忍住，一拍沙发扶手，表情严肃，“人生大事怎么能这么轻率的决定？！王教授，您不劝劝？”
    王教授摊手：“我怎么没劝，我嘴皮子都要磨没了。小丫头心意已决，我能怎么办？”
    今离沉默片刻：“……那您真要舍弃在云京大学苦心经营的一切，去锦都重新开始？”
    王教授闻言并没有急着回答，先抿了口茶，才慢悠悠地换了个话题。
    “你上次在电话里提到的那件事，技术层面的问题已经被星月解决了，我最近忙着办离职手续，没顾得上跟你说。”
    今离心头一震，又听到王教授说：“今离，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我和华兴的合作不会中止，有什么事，你随时可以派人来锦都找我。”
    ……且不说来回飞方不方便，光时效性就要大打折扣，更何况那些公司即将提上日程的合作项目，要是换人，谁能这么了解华兴的技术和产能？
    想到这，今离抬手推了推眼镜。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起来，我最近一直在考虑新厂选址，不知王教授什么时候出发去锦都？我正好跟着去考察一下。”
    ***
    直到车驶离实验室，助理才转身看向后座的今离，面露迟疑：“今总，真的要去锦都考察厂址吗？”
    华兴确实有建新厂的计划，但之前考虑的都是沿海地区，为此公司高层跑了好几个沿海城市了解当地政策。
    今离嗯了一声，垂眸看着交握的双手：“之前为了方便运输，直接选了沿海。但锦都所在的省份水系发达，航运体系成熟，还是发电大省电费便宜，综合下来成本差不多。”
    “话是这么说，但咱们要建的是黑灯工厂，沿海地区比内陆熟悉流程……”助理欲言又止，就差直接说内陆没有沿海发达了。
    今离抬眸：“无论是技术还是人才，都有个成长的过程。而且看风向，内陆显然是今后政策扶持重点，正硕新厂不就定在了锦都郊外吗？”
    说到这，今离停顿片刻，缓缓道：“最重要的是，人在锦都。”
    “人？”助理反应了两秒，“您是说王教授？”
    “王教授算一个，还有那个小姑娘。”想到辰星月，今离唇角微扬，看得助理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今离却浑然不觉，自顾自地说：“她才十五岁，前途无量，和她打好关系对公司的助力远超那点成本。”
    想到才十五岁就又发顶刊又有专利的天才少女，助理彻底服气了。
    怪不得今总接手公司后，短短六年时间华兴就成了行业龙头，光是这份眼光和魄力，就不是常人能有的。
    助理心悦诚服时，王教授正老生常谈。
    “星月，你不要被老卢的花言巧语骗了，他说什么要去锦都大学都是骗你的！他要是真想去，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像老师，说辞职就辞职了，这才是诚意！”
    辰星月背对他站在窗边，嘴里嗯了两声，头都没回。
    王教授看出她在敷衍自己，又不敢发脾气，只好厚着脸皮凑过去：“你在看什么呢？”
    辰星月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转头看着王教授，肉嘟嘟的脸蛋微微发红，漂亮的凤目更是闪闪发亮。
    “放心吧老师！我肯定选你！”
    “真的？”王教授顿时乐开了花，“说好了啊！不许再改了！”
    “嗯嗯，不改不改！”辰星月欢快地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给置顶名为“封建大家长”的微信发去一条消息。
    星月：爸，我五号回锦都~你能来接我吗[猫猫探头.jpg]
    封建大家长：那个老头终于肯放你回来了？毕业典礼都快过去一个月了！
    封建大家长：我来云京接你吧，你一个人坐飞机爸爸不放心。
    星月：不用，老师会跟我一起回来[猫猫挺胸.jpg]
    封建大家长：你还真把那老头拐回来了？行吧，到时候爸爸给你带新出的招牌产品。
    星月：[猫猫撒花.jpg]
    放下手机，辰星月拿起奶茶，满足地吸了一大口。
    第2章 辰宝
    到了出发去锦都这天，今离一大早便乘车前往云京大学。
    上次敲定出发时间时便说好了，王教授夫妇乘坐儿子的车去机场，辰星月交给今离，双方在机场汇合。
    若是别人，今离可能就把这件事交给司机办了，但如果是辰星月，他非但不觉得麻烦，还特意提前十几分钟出发，生怕让小姑娘在大太阳底下等久了。
    这不仅仅因为辰星月是公司需要拉拢的人才，也出于今离对她莫名的好感。
    就像此刻，车还没停稳，他便一眼看到了学校大门前坐在行李箱上的女孩。原本四处张望的小脑袋，在看到他的车后，瞬间露出比阳光还灿烂的微笑。
    看得人心里软乎乎的。
    今离心情愉悦地开门下车，辰星月拖着行李箱像只小猫一样扑了过来。
    “ba…霸总的车就是好认，一看就巨豪华！”
    今离被她逗笑了，看了眼她脚边的行李。
    “就这一个箱子？”
    “嗯！”
    辰星月点点头，见司机来拿行李箱，她先道了声谢，才继续跟今离解释。
    “六月底毕业时大部分行李就寄走了，剩下的我都半送半卖给了学弟妹，就留了一些夏天的换洗衣物。”
    “学弟妹？”今离挑眉打量着身高一米六出头，满脸稚气的辰星月。
    辰星月不服气地鼓起脸：“我年级是小，但是我辈分大啊！”
    今离看着她鼓起的脸蛋，忍不住抬起手，忽又觉得不对，半路拐弯做了个请的手势：“有道理。快上车吧，外面太热了。”
    “好！”辰星月欢快地应了一声，一上车，就和坐在副驾驶座的女人对了个正着。
    今离跟在后面，还没坐下就听到小女孩悄声问：“今总，前面那位是你的女朋友吗？”
    今离怔愣一瞬，失笑地摇摇头：“不是，她是我的秘书，姓兰，你叫她兰姐就好，她和吴助理一起陪同我去锦都考察。”
    听到自己的名字，坐在最后排的吴助理开口道：“你好，我们之前见过。”
    辰星月和吴助理问了个好，又和兰秘书打了招呼，丝毫不觉得尴尬地说：“我还以为是你家里人来送行呢！对了今总，你结婚了吗？”

 第3章

    这个问题，对于第二次见面的人来说实在有些冒昧，今离又是个特别讲究社交距离的人，兰秘书心里咯噔一下，正要开口截过话头，就听到自家老板语气温和地回答：
    “没有。”
    兰秘书倒吸一口凉气，震惊的视线和后视镜里的吴助理对个正着。后者邪魅一笑，眼神里满是看到好戏的愉悦。
    偏偏这个时候，辰星月又问了一句：“为什么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吧？”
    堪称失礼的问题，可若是辰星月，今离就仿佛有了无限的包容心，声音里都带了几分笑意。
    “没有遇到合适的对象。”
    “也是，婚姻大事不能随随便便就定了。”辰星月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追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没什么特别的偏好，合眼缘就好。”只是至今没遇到合他眼缘的人。
    “这样啊……”辰星月眼珠子一转，就在兰秘书以为她要说出诸如“你看我如何”之类的虎狼之词时，小姑娘十分突兀地换了个话题。
    “那今总，你以前…去过锦都吗？”
    看着辰星月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察觉到她神情中莫名的紧张和期待，今离停顿片刻，抬手扶了扶眼镜。
    “没有，不过我知道锦都有很多好吃的，还有大熊猫。”
    “……”辰星月眼中的紧张期盼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怅然，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我们那好吃的确实多……”
    看着眨眼间蔫了一大截的小姑娘，今离几不可查地皱皱眉，主动提议道：“那等到了锦都，你可得尽地主之谊啊。”
    “好啊，”辰星月迅速振作起来，扬起笑脸，“到了锦都，我请你喝锦都最好喝的奶茶！”
    “就喝奶茶吗？会不会太寒碜了小地主？”今离打趣道。
    “我才大学毕业！你一个大老板，忍心压榨我一个还没工作的应届毕业生吗？”辰星月振振有词。
    今离笑了：“是不忍心，那到时候我请你吃饭吧，地点你选。”
    辰星月眼睛一亮。
    “好啊！那我要吃大餐！”
    “好。”
    “还要叫上王教授和师母！”
    “应该的。”
    “那…能叫上我爸吗？”
    “当然可以，把你妈妈也叫上。”
    “我妈妈…不在家，”辰星月看了今离一眼，低下头语气失落，“他十年前失踪了。”
    今离皱起眉：“怎么回事？”
    辰星月摇摇头，低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不知道，爸爸和警察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听出辰星月话语间的落寞，今离的心脏不知为何隐隐作痛。向来独善其身冷峻矜贵的人，第一次主动询问，参与他人因果。
    “你妈妈叫什么？也许我能帮你找她。”
    辰星月蓦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喜。
    “真的吗？他叫辰理，星辰的辰，道理的理。小名辰宝，身高180，体重156，2015年9月18日在锦都机关幼儿园附近失踪。失踪时身穿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脚穿一双白色板鞋，还有一把挂着小熊玩偶的钥匙！”
    辰星月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眼睛紧紧盯着今离，似乎想要从那张帅气漂亮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可除了些许惊讶，今离并没有其他反应，只是不合时宜地问了句：“小名辰宝？”
    辰星月难掩失望，但还是点头道：“嗯，我爸取的。爸爸说，ba…妈妈是我们家排名第一的宝贝，我排第二。”
    难怪辰星月这么招人喜欢，出生在父母恩爱家庭里的小孩，大多性格开朗，自带小太阳属性。
    不过……
    “你妈妈这么高，是职业模特吗？”
    辰星月摇头：“他是会计，专门管我爸的账。”
    今离又问：“你有你妈妈的照片吗？”
    听到这句话，辰星月顿时眼神忽闪，嘴唇嗫嚅着小声道：“现在没有……等到了锦都…再说吧。”
    今离不疑有他，只是安慰道：“好，放心吧，现在技术比十年前发达，你们一家人一定会再次团聚。”
    辰星月神色复杂地看了眼今离，好一会才点头道：
    “对于这一点，我一直坚信不疑。”
    ***
    三个小时的飞行结束，今离一行六人平安落地锦都机场。
    从下飞机的那一刻起，辰星月便一直紧紧跟着今离，拿到行李箱也不走，就站在他身边等着，看得王教授很不是滋味。
    “你们俩今天才第二次见面吧？怎么就这么亲近了？”
    辰星月低头打字，小嘴叭叭的：“我们一见如故，再见如亲人！”
    “呵，这就攀亲道故了？怎么没见你跟老师我这么亲近过？”王教授斜眼睨着学生，却换不来对方一个正眼。
    “论文写上你的名字就够了，不要得寸进尺。”辰星月说着放下手机，伸手拉住今离的衬衫袖子，“今总，我爸开车来接我，一起走吧！”
    今离闻言却面露迟疑：“太麻烦了，我们人多，坐不下。”
    他实在不想和别人比肩继踵地坐在一起。
    一想到狭窄环境中，可能会产生的、不必要的肢体接触，今离就忍不住浑身发冷，四肢僵硬。
    奇怪的是，和辰星月在一起他的顽疾就不会发作。
    今离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辰星月，好像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他那些不便宣之于口的禁忌就从没在她身上起效过。
    难道是因为她年纪太小，自己本能地把她当孩子看了？
    从没和未成年人接触过的今离，似乎找到了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
    辰星月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吴助理和兰秘书，小手一挥毫不客气地说：“他俩打的不就行了？”
    吴助理：“……”
    兰秘书：“……”
    虽说就算不坐辰星月爸爸的车，由于老板个人原因，他们肯定是分两辆出租车前往酒店。但被人这样直接打发走，和自己主动选择到底感官不一样。
    这话要是换一个人说，先不说他俩什么反应，老板肯定会不高兴。
    作为公司的执行总裁，今离向来说一不二，性格杀伐果断，最讨厌别人越俎代庖帮他做决定。
    现在的华兴，连一手创办它的今董都插不上话，更何况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姑娘？
    可偏偏今离答应了。
    一路上看多了今离对辰星月的特别，兰秘书早已麻木，只是按部就班地问：“那今总，需要帮您预订午餐吗？”
    今离还没开口，辰星月就抢先道：“不用不用！我爸说了，中午他请今总、王教授、还有师母吃午饭！”
    今离微怔，狐疑地看了辰星月一眼。
    学生家长请老师吃饭很正常，可是为什么会叫上他？
    但这也是个机会，毕竟辰星月还未成年，日后若是要长期合作，肯定需要监护人点头同意，正好能趁此机会打好关系。
    拿定主意，今离把行李交给吴助理，抬手接过辰星月的行李，和她一起朝机场出口走去。
    八月初的锦都，正是最热的时节，刚走到门口，今离就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绚烂的阳光和着地面升腾的高温，将他的视野炙烤得微微扭曲，以至于看到那个男人时心跳的骤然失速，都被外部环境带来的不适遮掩了大半。
    今离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他斜倚着一辆越野车，身穿黑色无袖背心和深灰色工装裤，脚踩一双驼色短靴，近乎板寸的发型将深刻的五官完全显露出来，微眯着眼看人时有种迫人的气势。
    不过当男人看到他们时，肃杀的气质瞬间被笑容消弭，如同这座城市给人的初印象。
    热辣而夺目。
    可就在今离受那笑容蛊惑，跟着露出一个堪称罕见的微笑时，对方扫视的目光却陡然一僵，直直地落到他脸上。
    ——笑容如雪般消散，眼神更是变得难以言喻，像头欲择人而噬的恶虎。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今离的心脏猛地紧缩，说不出是被吓到了还是别的什么，只能呆愣地和他四目相接，完全失去了所有应对措施，直到听见一声呼唤。
    “爸爸——！”
    如同打破魔咒的咒语，视线锁定的二人几乎同时移开眼神，共同注视着辰星月扑进男人怀里。
    今离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就是辰星月的父亲。
    眼看王教授夫妇迎了上去，今离稳了稳心神，走上前，在他们打招呼的间隙适时开口：
    “你好，我是华兴通讯的今离，很高兴认识你。”
    辰宇看着今离伸出的右手，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它和自己左手十指紧扣的样子。
    原本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的细节，在本体的对照下忽然鲜明起来，甚至因为记忆复苏得过于迅速，引起了些微的生理不适。
    于是辰宇控制不住地咬紧后槽牙，直接忽略了那只手，掀起眼皮注视着今离的眼睛，从牙缝里挤出的几个字。

 第4章

    “你什么意思？”
    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微一抖，今离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揣进裤兜。
    “什么？不好意思，我不太明白……”
    辰宇看着那双十年来魂牵梦萦的凤目，望进他毫无波澜的眼底，忽地一笑。
    “挺好的，不明白就不明白吧。”
    说完，他长手一捞抢过辰星月的行李箱，连人带行李往车上一塞，然后，扬长而去。
    今离：“……”
    王教授夫妇：“……”
    今离目瞪口呆地看着越野车消失在道路尽头，耳边响起王教授难以置信的声音。
    “他这是……提前逃单？一顿饭才几个钱啊！给不起我给啊！把我学生拐跑算几个意思！”
    “你缺那口吃的还是怎么的？再说了，那是人家的爸！别在这破防了，赶紧叫车！热死了。”
    “我这不是想在饭桌上和他说说星月报考研究生的事嘛！这名一天不报，我这心里就一天不安生……今离，你怎么走？要不要稍你一程？”
    今离回过神，婉拒道：“谢谢王教授，不用了。”说完他走上前，帮王教授把行李放进出租车后备箱。
    “那等我安顿好了，再和你联系。”
    “好，二位慢走。”
    目送王教授乘车离去，今离又在路边等了一会才等到空车。
    在后座坐下，报上酒店名称，直到车开出二里地了，他才像刚回过味一般，狠狠拧起一双长眉。
    不是……那人有病吧？！
    ***
    越野车上，有病的辰宇黑沉着脸，车速越来越快，直到辰星月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你再加速下去，爸比就要成为鳏夫便宜别的男人了！”
    辰宇一个激灵松开油门，车速顿时开始下降，他脸也随之又黑了好几度。
    “一天到晚胡说八道什么？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他怎么会在机场？”
    “坐飞机来的呗，还能怎样？”辰星月拿起杯架上的奶茶，熟练地插进吸管，结果还没来得及喝，就被一只大手收缴了。
    “少跟我玩文字游戏，我是问你他怎么会来锦都？还有你为什么和他走在一起？”
    辰星月眼神游移，小声嘀咕：“就……碰到了呗！他刚好来锦都考察，飞机上遇到就聊了几句，一见如故……”
    “辰星月，”辰宇平视前方，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拎着奶茶，语气异常平静，“我是没你书读得多，但我不傻。”
    辰星月一缩脖子：“干嘛这么说啊……我…我就是怕你这样才……其实真没什么，就是巧合……华兴通讯和王教授是合作关系，他听到王教授要来锦都，就说要一起来考察……”
    辰宇蹙起剑眉，好一会才开口：“这就是你大二时突然转专业的原因？”
    辰星月没说话，悄悄背过身，完全不敢看辰宇的脸色。
    辰宇瞥了她一眼，哪里还不明白她做了什么好事，气得冷笑连连。
    “好好好，翅膀硬了是吧？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以为把人拐到锦都来，我就能松口了？你看他那个样子，哪里还记得……！”
    话还没说完便戛然而止，辰宇一打方向盘把车停在路边，拧眉闭上了眼睛。
    直到左眼的黑翳消失，情绪归于平静，他才缓缓道：“……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认他，就别认我。”
    辰星月肩膀一抖，蓦地直起身：“为什么啊！今天看到爸比你还不明白吗？！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啊！他不是故意要离开我们的，他是迫不得……”
    “别说了！”
    辰宇爆喝一声，转头瞪着女儿。他左眼下顺着眼型斜飞过眼角的疤痕，在此时此刻显得尤为明显。
    “不管他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他既然选择了现在的人生，就是和我们代表的过去做了彻底切割。
    “不要去打扰他，也别让他打扰我的生活。我们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会走到一起。至于你，是选路还是选桥，自己想清楚。”
    辰星月咬着唇，没有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愈发地像午夜梦回里那双眼睛。
    辰宇移开视线，将奶茶粗鲁地塞进女儿怀里，踩下油门。
    许久之后，辰星月的声音在车厢里低低响起。
    “你骗人，你要是真的放下了，为什么这十年里一直单身？”
    辰宇没有回答，只是固执地看着前方，看着那条回家的路。
    ***
    当天晚上，辰宇做了个梦。
    梦里有潮湿闷热的森林，有热带动物发出的细碎声响，更有从密林深处跑出来的人。
    他满脸血污，完全看不清脸，唯有一双凤眸如同受惊的小鹿，令人印象深刻。
    他甚至不会说话，仓惶而脆弱，裸露在外的手脚，纤细伶仃。
    等危险过去，再问起他，他却只会重复地说两个字。
    “回家……回家……”
    辰宇睁开眼，直愣愣地盯着漆黑的天花板，许久才坐起身，抹了把脸。
    下了床，他先习惯性地走到女儿的房门前，仔细听了一会，确定没有灯光从门缝透出，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后，才拿着烟和打火机，走到阳台。
    这些年他没少梦见辰理，但大部分都是同居时的甜蜜，分娩后的手忙脚乱，以及失踪的他终于回家的幻想。
    唯有初见久远的连梦境都遗忘了。
    如今再次想起，连细节都栩栩如生，可能是因为今天看到的人太瘦了。
    辰宇深深地吸了口烟，又缓缓吐出，看着在黑暗中愈发明显的白色烟雾，就像又看到了那个人一样。
    金边眼镜，白色衬衫，黑色西裤搭黑色皮鞋，肤如凝脂，面容娇好，就连发型都一丝不苟，一副养尊处优的精英做派。
    伸出的手却不见半两肉，手腕仿佛一折就断。
    不是公司老总吗？不是制造业大亨的儿子吗？怎么一副吃不饱饭的样子？
    “……算了，关我什么事。”
    辰宇自嘲地笑笑，摁灭烟蒂，转身进了屋。
    他早就不是他的辰理，更不是他的辰宝，而是华兴通讯的执行总裁，今离。
    第3章 噩梦
    “你跑啊！有本事你再跑啊！饿你几顿就知道好歹了！”
    “回什么家？这里就是你的家！”
    “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这里！再敢跑，老子打断你的腿！”
    “艹！我不是说了别打他的脸吗！脸划花了还怎么卖钱！”
    “那小子跑了！快追！把狗牵出来，快！”
    “小心——！”
    今离蜷缩着睡在酒店两米宽的大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冷汗一股股地往外冒又被空调吹干，人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直到梦中大喊小心的那个人洒下一片猩红，他才痉挛着从噩梦中脱离，呼吸沉重，心跳加速，双眼无神地凝望着虚空。
    他已经很久没做过这个梦了。
    刚回到今家那段时间，他几乎一睡着就会梦见曾经的遭遇，然后惨叫着从梦中惊醒。
    经过多年治疗，噩梦是少做了，却患上了偏头痛和睡眠困难，只能靠安眠药入睡。
    今天他照常在睡前服下药剂，却没想到噩梦卷土重来，硬生生把他逼醒了。
    等狂飙的心跳恢复正常，今离才瘫软着手脚爬下床，走进浴室冲掉黏腻的汗水，然后倒了杯水，坐在落地窗前的扶手椅上。
    凌晨三点的城市万籁俱寂，就连霓虹灯都关了，唯有路灯和零星驶过的车流，为深夜妆点了些许色彩。
    今离小口抿着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公路上，看着汽车拖着尾灯呼啸而过。
    灯光拖拽出的弧度，竟意外地和梦里棍棒挥舞的轨迹重合。
    其实今离对于小时候被拐卖的记忆十分模糊，那个时候太小还不记事，有记忆后他便一直生活在刘家村。
    早些年他确实经常挨打，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都能让养父母举起棍棒，在他身上发泄情绪。好在随着他逐渐长大，这种暴行也越来越少，直至消失。
    除了一天三顿打，另一个问题就是穷。
    穷得饥一顿饱一顿，穷得连课本都买不起，若不是他脑子聪明，压根不可能考上大学。
    因此从奶奶那得知自己的身世，拿到写了真名和生辰八字的护身符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离开，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谁知也正是因为这个想法，他亲手把自己坑进了另一个大坑。
    提前两个月抵达大学所在的城市，学校不让进，只能在外租房，结果就被同屋的人骗到了境外。
    每一个进入诈骗园区的人，都会先挨一顿打，打到你怕了，才会乖乖地把亲朋好友的联系方式说出来，才会配合那些人去哄骗自己的亲人。
    可今离没有亲人。
    在他长大的十几年间，他的养父母和爷爷先后离世，奶奶也在他高考前撒手人寰。若不是如此，她又怎么可能告诉他实情？

 第5章

    “报应…这都是报应啊——！”
    回想起老人临死前的哀嚎，今离垂下眼帘，黑眸如同冰湖不见一丝波澜。
    来自华国边境省份最贫困的山区，没有亲人更没有朋友，榨不出一丝油水的今离，在诈骗园区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
    简而言之，他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一天三顿打，顿顿不重样，短短三天他便被打得遍体鳞伤，唯有一张脸还好好的。
    当偷听到守卫说要把他卖到芭提雅时，今离不顾一切地跑了。
    哪怕在逃跑的过程中头晕目眩地摔倒，头狠狠地磕在石头上，他也不敢晕倒，直到跑到意识模糊，眼前的一切都被染成猩红色。
    等他再次睁开眼，便出现在雪白的病房里，身边是哭得眼睛红肿的亲生父母，以及小了他两岁刚刚大学毕业的弟弟。
    而他，已经24岁了。
    中间缺失的六年时间，今离没有记忆，警察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十年前高清监控刚刚开始普及，锦都的摄像头正处于更换阶段，查不到他的来处。
    是的，理论上来说，今离其实来过锦都，在十年前。
    只是他完全没有记忆，内心也十分抗拒这段过往，因此没有对辰星月说实话。
    不过辰星月母亲失踪的情况，应该和他很像，恰好卡在了锦都更换监控摄像头的时间段。
    街上大部分摄像头要不安装了还没调试好，要不还没安装原本的又坏了，警察想查只能靠走访调查，工作量大信息杂乱，很难提取出有效信息。
    现在还找不到人，不是被卖到边远山区，就是凶多吉少，总之不容乐观。否则今离相信，但凡对方有一点反抗之力，都很想尽办法回到辰星月身边。
    谁会舍得扔下那么可爱的女儿？
    想到和辰星月相处的点点滴滴，今离的心忽地一软又一轻，噩梦带来的阴霾就这样被一扫而空。
    小姑娘聪明又可爱，性格也讨人喜欢，有点心直口快的小毛病，但瑕不掩瑜反而更显纯真率直。
    还有那张肉嘟嘟的小脸。
    今离身边接触的女性，包括他的生母，都十分注意身材管理，各个瘦得皮包骨。
    辰星月却不一样，小姑娘就像一块裹满奶油的小蛋糕，不至于胖成球，却哪哪都圆滚滚的，一看就知道家里人把她养得很好。
    不过说起家里人……
    今离脑海中闪过一道身影。
    哪怕来酒店的路上想了一路，今离也没想明白，辰星月父亲对他的敌意来自哪里。
    他们不过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这人怎么一副看到负心汉的表情？
    亏他之前还觉得男人莫名合眼缘，以为他们能成为朋友呢。这下别说朋友了，只要男人不在他和辰星月之间使绊子，他就谢天谢地了。
    想到未来可能遇到的难题，今离就觉得头疼。
    起身拿了颗止痛药直接咽下，他干脆去了书房，打开电脑开始工作，直至破晓。
    之后几天，风平浪静。
    今离带着助理秘书忙着和锦都政府打交道，沟通政策，实地考察，几乎把锦都周边转了个遍。甚至还接到了其他城市的招商引资项目书，顺便跑了周边几个城市。
    王教授则忙着办理各种手续，跟进实验室建设进程，拿着采购单和锦都大学掰扯经费，以及确定新房的装修方案。
    唯有辰星月闲得发毛，研究生报考在十月，实验室没建好，又正值暑假，想找个地方听课玩都没地儿去。
    加上辰宇的禁令，辰星月不敢联系今离，没事只能呆在店里当吉祥物。
    店是辰宇开的奶茶店。十六年前他从部队退役，拿了十几万安置费来到锦都，经过细致的市场调研后，开了家奶茶店，取名两只小熊。
    到如今，两只小熊奶茶店已经开遍全市，成了本地最有名的连锁奶茶品牌。其品牌形象围裙小熊也因其可爱精良、稀有难得的属性，在潮玩圈里备受追捧，每次只要做关于围裙小熊的活动，每家门店的营业额都会暴涨。
    今年夏天，两只小熊奶茶开启了时隔三年的围裙小熊活动，小熊形象在原本的基础上添加了新元素，刚一推出便引爆市场，店员们每天摇奶茶摇到手软，忙到极限时，连巡店的老板都抓来做了壮丁。
    “好，一杯小熊甘露，加脆波波不要糖。请您在旁边稍等，下一位！”
    “523号！小熊黑糖波波牛乳加布丁！”
    “您有一份新的优团订单……”
    “老板，救命！我、我举不起来了……！”
    辰宇拿着雪克杯走到呼救的新店员身旁，木着脸单手拎起茶桶，轻巧一甩就把茶桶放在了架子上。
    新店员松了口气，脸红红地冲他扬起笑脸：“谢谢老板！要不是您……”
    “废话少说，菜就多练。”辰宇八个字打断施法，转身继续摇奶茶。
    几个老店员瞥了眼新店员黑红相交的脸，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便埋头继续忙自己的事。
    辰宇把摇好的奶茶打包好，抬头看了眼时间，转身脱下围裙走出柜台，来到门店最里面的桌子旁，抬手敲了敲桌面。
    “我去买菜回家做饭，你看时间差不多就回，这杯喝完不许再喝了。”
    辰星月捧着奶茶嗯嗯点头，眼睛一直盯着电脑屏幕。
    辰宇探头看了一眼，黑色的屏幕上，伴随着粉笔书写音效，白色字母一一浮现，一个男人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
    “所谓黎曼结构就是把每一点的切空间，本来是一个线性空间，我们现在把这个线性空间赋予它一个额外结构……”*
    辰宇：“……好不容易空闲下来，你就不能看点轻松的东西，放松放松大脑吗？”
    “啊？”辰星月迷茫地抬起头，“我就是在放松大脑啊。”
    “……行吧，”辰宇直起身子往后厨走，“注意时间。老何，我走了，不要再给她做奶茶，有什么事打电话！”
    总店店长老何比了个ok的手势，见辰宇消失在门帘后，冲着辰星月使了个眼色。
    辰星月嘿嘿一笑，起身跑到柜台后：“何叔，做好了？”
    “最后一杯啊，下不为例。”老何从柜台里面拿了杯果茶递给辰星月，“椰芒柠檬不加糖。”
    “啊？”
    “爱喝不喝。”
    “我喝我喝！”辰星月忙不迭地接过果茶，走到收银台后正要拿吸管插上，忽然听到一个女声。
    “辰星月？”
    辰星月循声望去，眼睛一亮：“兰姐！你怎么在这？”
    兰秘书笑了：“该我问你吧？你怎么在奶茶店里？”
    “额……”辰星月眼珠微转，把手里果茶往等待打包的奶茶堆里一放。
    “我在勤工俭学。”
    第4章 围裙小熊
    “这是什么？”
    今离还没坐下，就看到了放在空座位上的小熊玩偶。
    兰秘书笑道：“一家奶茶店的品牌形象周边，辰星月在那打工，我正好去买奶茶，她就送了一只给我。”
    “打工？”今离不可思议地看着兰秘书，“谁在奶茶店打工？星月吗？她用得着打工？”
    且不说辰星月是王教授的学生，对方为了让她考自己的研究生，开出了远超平均水平的薪资，仅她自己拥有的两项专利收入，应该也足够生活了。
    更何况看她父亲的样子，也不像是差钱的主啊！
    兰秘书却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辰星月说，她爸为了找她妈，辞职后把房子抵押给了银行，她的专利费刚好能覆盖还款，王教授开出的薪资确实高，但也得研究生入学后才能拿到。为了渡过这几个月的空窗期，她只能找份摇奶茶的工作先顶着。”
    今离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脑海中再次浮现初见辰星月父亲的种种细节。
    那辆越野车…确实有些年头了，哪怕主人清洗过，还是难掩岁月的痕迹。车标也不是他熟悉的那些，应该是国产车。
    至于那个男人本身……看着很有范儿，但仔细琢磨一下，全身行头加起来可能都不到三百块，完全靠脸撑着。
    再回想辰星月的穿着打扮，今离的脸瞬间黑了。
    之前还觉得那个男人很会养孩子，现在看来辰星月怕不是过劳肥吧？父母感情再好，也不能不顾孩子啊！
    『妈妈是我们家排名第一的宝贝，我排第二。』
    想起辰星月曾经说过的话，今离心里对其父亲的恶感瞬间占了上风。
    见老板这个表情，兰秘书伸手就想把布偶塞进自己包里，免得刺激到他。
    谁知她刚拿起来，就听到老板说：“拿来我看看。”
    兰秘书哪敢违逆他的意思，连忙双手奉上。
    今离接过小熊，蹙眉打量着。
    小熊不过成年男性巴掌大小，棕色短绒质地，身上穿着一件深绿色围裙，头上戴着一顶战术贝雷帽，上面还挂着一个小小的金属徽章。

 第6章

    仔细一看徽章是由四个字变形组成。
    使命…必达？
    刚看清那四个字是什么，今离脑海里便闪过一幅模糊的画面，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顺着画面传达的情绪，低笑道：
    “什么啊！”
    话音落下，包间里鸦雀无声，兰秘书和吴助理就像看到鬼一样看着今离。
    今离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反应，而且刚才脑海里闪现的画面也消失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更显得他刚才像个中了蛊的疯子。
    但能当老板的人，都不是一般人，今离能坐稳华兴头一把交椅，自然有过人之处。
    只见他不动声色地把小熊往手边一放，若无其事地微抬下巴：“点菜吧。”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兰秘书：“……好。”
    看这架势，是不打算把熊还给她了。
    要不是年龄实在差距过大，两人间又没有那种暧昧气氛，她真的要怀疑华兴是不是即将多个老板娘了。
    兰秘书心里吐着槽，很快便按所有人的口味点好菜。
    等待上菜期间，今离一直打量着那只围裙小熊，想看看它能不能再次激发刚才那样的闪现画面。
    只可惜，就像是一次性道具一样，小熊没能再次起效，但也不算完全无效。
    “这个熊…是不是一对？”今离忽然问道。
    兰秘书面露惊讶：“您怎么知道？确实是一对，另一只戴着类似遮阳帽的帽子。辰星月说，小熊的手和背部有磁铁，集齐一对的话，能把两只小熊勾肩搭背地扣在一起。”
    今离闻言，抬手摸了摸小熊的手和背部，果然摸到了质地坚硬的圆形物体，应该是纽扣磁铁。
    设计的还挺巧妙……不过，他为什么会认为这小熊应该是一对？甚至在摸到磁铁前便有这种预感，觉得应该两只小熊放在一起……
    笃笃。
    敲门声响起，服务员端着餐盘推门而入。
    今离收回思绪，拿起筷子：“吃吧，吃完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去旌城。”
    兰秘书和吴助理应了一声，纷纷拿起筷子，围裙小熊的话题似乎就这样翻篇了。
    直到吃完饭走出饭店，今离十分突兀地问了一句：“辰星月在哪打工？”
    兰秘书反应了一瞬，抬手指了个方向：“就在那边的步行街上。”
    “过去看看。”今离用考察的语气说道，率先朝那边走去，兰秘书和吴助理对视一眼，无奈跟上。
    很快，今离三人便来到两只小熊总店门前。
    眼前的奶茶店独占三个门面，一半是制作奶茶的柜台，一半是用作堂食的座椅板凳。
    整体装修简洁大方，招牌上没写品牌名，而是两只叠在一起的小熊外轮廓，看起来简单又不失童趣。
    可能是因为正值用餐时间，门店客人并不多，时不时能听到各种外卖订单的提示音。
    今离来回打量一番，视线最终落到了店门口摆放的展板上。
    [两只小熊今夏限定！围裙小熊新形象，贝雷帽小熊和绿檐帽小熊震撼来袭！集满十个小熊徽章便可参与抽奖，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展板底图是两只围裙小熊的照片，一只和今离手提包里那只一样，另一只是浅棕色短绒小熊。同样穿着绿色围裙，围裙上别着一只钢笔形状的金属徽章，头上戴着一顶样式别致的帽子。
    那顶帽子只有绿色的透明帽檐，没有帽顶，看起来莫名眼熟，却想不起来出处。至于徽章，则是因为角度问题，完全看不清楚具体样式。
    今离盯着浅棕色小熊看了一会，抬脚走进店面。
    “您好……咳，请问您想喝点什么？”
    今离没有注意到店员泛红的脸颊和结结巴巴的询问，视线在菜单上扫了一圈。
    “一杯小熊甘露，三分糖少冰。你们呢，要喝点什么？”
    兰秘书被自家老板熟练点单的架势吓了一跳，顿了顿才摇头道：“不了，我已经喝了一杯，再喝就超标了，谢谢老板。”
    吴助理对小甜水不敢兴趣，也跟着婉拒了。
    今离没有勉强，其实他平时也不喝这些，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地想要那只浅棕色小熊。
    “好的，这是您的单号，请问您要参与抽奖吗？”
    今离点点头，按照店员的指示扫码登录小程序，然后注册会员，从会员卡里领到一个小熊徽章。
    “十个小熊徽章能抽一次围裙小熊，如果没抽到或者抽到重复的，可以兑换成一枚小熊徽章。一笔订单算一个徽章哦！您的奶茶做好了，请问是打包还是直接喝？”
    “打包谢谢。”今离刚说完，便看见一个男人搬着一个茶桶走出后厨。
    “小苗，来搭把手。”男人起身捶捶腰，说话间抬眸扫过今离，然后明显一僵。
    今离没有在意，接过店员递来的奶茶，转身离开，身后传来其他店员打趣的声音。
    “老大，你这体力比起老板可差远了，你真的当过兵吗？”
    “去去去！”老何赶开面前的人，盯着今离的背影看了一会，连忙拿出手机，“我去打个电话，你们看着点！”
    转身进了后厨，老何拨通辰宇的电话，一接通就迫不及待地说：“我看见辰理了！”
    辰宇：“……”
    “就在锦都！就在总店门店！他身边跟着一男一女，不知道是什么关系，但看他穿着打扮应该过得很好。他有没有联系你？啧！我应该跟上去的！一时激动给忘了！没事啊，我马上去跟，他们刚走应该来得及……”
    “不用了，”辰宇用肩膀夹着手机，继续洗碗，“他不是辰理。”
    “怎么不是？我看得清清楚楚！”老何急了，“他是瘦了不少，但五官骨相没变。你别忘了，我以前可是侦察兵！认人那是一认一个准！”
    “我知道，”辰宇把洗好的碗放在沥水架上，用抹布擦干净手，“我见过他。”
    老何一下子哽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许久才叹了口气：“你既然这么说，那不是就不是吧。其他没什么事，我挂……”
    “你刚才说，”辰宇若无其事地打断老何，“他来总店门店了？”
    “啊，对啊。”老何有些莫名。
    “来干什么？”
    “买奶茶啊，还能干什么？”
    “什么口味？”辰宇拿着抹布擦着蹭光瓦亮的灶台，漫不经心地问。
    老何无语地看了眼天花板：“你等下，我去看看单子。”
    过了十几秒，老何毫无起伏的声音响起：“小熊甘露，三分糖少冰。”
    辰宇脸上浮现一抹讥笑。
    看来失忆不会改变口味偏好。
    “几杯？”
    “一杯。”
    “还说什么了？”
    “……要不我把监控调出来发给你吧。”
    辰宇皱了皱眉：“我要那玩意干嘛，挂了。”
    老何看着被挂断的手机，摇了摇头。
    晚上十点，老何拉下总闸正准备锁门，忽然听见微信提示音。他拿出手机一看，顿时露出了老爷爷看手机同款表情。
    辰宇：发微信。
    第5章 外卖
    辰宇觉得，他要监控的理由合情合理。
    辰理…也就是今离已经和星月见过面，还和女儿的老师有合作关系。为了防止对方抢走女儿，他有必要提高警惕，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所以收到视频后，他锁上门，躺在床上，拖动着进度条，把几分钟的视频仔仔细细看了无数遍。
    直到把今离做的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句话都牢牢刻在海马体上，他的视线才吝啬地转到那一男一女身上。
    看穿着打扮，这两人应该是今离的下属，一起来锦都考察。不过既然只是同事关系，有必要买个奶茶也跟着吗？
    辰宇眉头紧锁，盯着那对男女看了好一会，却因为角度和距离问题，怎么也看不清脸，只能看出男人和今离差不多高，女人身材不错。
    看着女人前凸后翘的火辣身材，辰宇脸色黑沉，脑海中全是受影视剧熏陶形成的刻板印象。
    啪嗒一声，辰宇锁上屏幕，看着自己映在手机上的影子，扯了扯唇角。
    得想办法确认一下，要是真的……他就不用担心星月会被抢走这件事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半，老何打着哈欠打开后门，刚走进后厨就看到一个正在搬运茶桶的背影。
    “……你怎么在这？”
    辰宇转头看了他一眼，一手拎着一个茶桶往柜台走。
    “最近不是忙吗？我来帮忙。”
    帮忙？以前做活动时忙得四脚朝天，怎么没见你这么好心？每次都是巡店时来呆一会，看完就走！
    老何神情恍惚地看着辰宇穿着全套制服，不一会就手脚麻利地做完开店准备，一边庆幸他发神经来当苦力，一边又因这反常有些忐忑不安。
    “我应该没做错什么吧？”老何脱下t恤，换上短袖polo衫，手里捏着绿色围裙满脸纠结，“你不会辞退我吧？”

 第7章

    辰宇无语地看着他，伸手道：“卷帘门钥匙。”
    老何从储物柜里拿出钥匙递给辰宇，等他换好衣服走出后厨一看，连堂食区的桌椅都整理好了。
    “……”真的不对劲！
    直到店员们陆续来上班，外卖订单此起彼伏，源源不断的上班族来买安抚药水时，老何才终于看出点端倪——
    自从上客后，辰宇这家伙就一直待在柜台没挪过窝！每当有人来点单，他无论在做什么都会特意看一眼，连外卖订单都没放过！
    眼看辰宇又一次皱眉盯着小熊甘露的订单，老何飘到他身后，恶魔低语：
    “知道他的手机尾号吗？”
    “不知……”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辰宇转头瞥了老何一眼。
    老何却无视了他眼里的杀气，嗤笑道：“不知道你看个什么劲？早知如此，昨天你又何必装大头蒜，让我跟上去什么都解决了。”
    辰宇没理他，放下外卖订单拿了个杯子做奶茶去了。
    老何如影随形，边按订单放配料，嘴里边碎碎念：“我是不知道你们见面时发生了什么，但既然放不下，那就直接点、主动点！孩子都那么大了，你怕啥？”
    “……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辰宇黑着脸扣上雪克杯的盖子。
    “是你把事想复杂了，爱还是不爱，就仨字的事！”老何哼了一声，两人开始同步摇雪克杯。
    等把奶茶封装好，放进外卖袋子里，配好吸管纸巾后，辰宇才低声道：“我只是担心他抢孩子，没别的。”
    老何翻了个白眼，正要开口，就听到一阵手机铃声。
    “ourwholeuniversewasinahotdensestate……”
    辰宇从围裙里拿出手机，走到店门口按下接听键：“喂，早餐吃了吗？”
    “还没……”辰星月有些迷糊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听得出来人还没完全醒。
    “快去吃，这都快十一点了。”辰宇转头看了眼时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起这么晚？”
    回屋前他看过，门缝里没灯光也没听到键盘的声音啊！
    “没什么啊……”辰星月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但拉长的调子还是让辰宇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过很快，这点不对劲就消散了。
    “我就是昨天看暑期班看兴奋了，睡觉前看了眼黎曼猜想，想着拿来做睡前催眠习题，结果一不小心算过头了。”
    ……很好，又是每个字都听得懂，连起来却像天书的话。
    辰宇木着脸：“那你算出来了吗？”
    “哈、哈！怎么可能！真算出来你女儿就是21世纪最伟大的数学家，不但能拿到一百万美金，还能拿到菲尔兹奖。唔，解决素数问题这个贡献，说不定沃尔夫、阿贝尔都会给我颁奖……”
    “醒醒，你已经起床了。”辰宇面无表情地打断女儿的妄想。
    “嘿嘿～你现在巡到哪家店了？我吃完早餐来找你。”
    两只小熊虽是连锁奶茶店，但和大品牌加盟店不同，每家店都属于辰宇个人。从门店选址到装修配货都经由他手，店长和店员上任前还要经过总店培训。
    这种模式下，利润比加盟模式高，但成本和运营压力也都担在辰宇一人身上，于是时不时巡店就成了他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
    辰星月因为最近闲得慌，便也跟着他到处跑，反正车来车去晒不到太阳，到店里还能混杯免费奶茶喝。
    谁知她那沉迷工作的老爸竟然说：“没有，我今天在总店。”
    辰星月没反应过来，还傻傻追问：“总店？昨天不是去过了吗？”
    “昨天看总店太忙了，我担心他们人手不够，来搭把手。”
    想到昨天确实从他们进店那一刻起一直到走，就没消停过，辰星月有些半信半疑：“好吧，那我一会下来。”
    他们家就住在步行街附近，下楼走十五分钟就到，包括总店门面在内，都是十年前老店拆迁时给的补偿。
    辰宇挂断电话，刚转身就看到老何促狭的眼神。
    他脚步一顿，走进柜台，警告地瞪了老何一眼：“一会别乱说话。”
    老何比了个嘴上拉链的手势，随后又无奈地摇摇头。
    没过多久，辰星月便背着包来了，见辰宇穿着全套制服站在柜台后面，表情愈发疑惑。
    辰宇看到她，冲店里面抬抬下巴：“桌子给你留着了，今天不许喝奶茶，要喝只能喝不含茶底不加糖的果茶。”
    辰星月：“……小气！何叔，一杯椰芒柠檬！”
    “欧克！”
    辰星月背着包走到最里面的桌子坐下，却没急着拿出笔记本，而是撑着下巴仔细观察自家老爸的行为。
    没一会她便看出端倪，扬了扬眉毛。
    昨天和兰秘书撒的那个小谎，本意是想侧面催促今离，赶紧来谈合作的事。这样一来，她就有理由促使两人见面——毕竟她未成年，签字谈合同必须有监护人在场。
    但现在看来，似乎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辰星月正琢磨着，见老何端着奶茶过来，连忙压低声音问：“昨天是不是有情况？”
    老何没说话，只是挑挑眉，手指不着痕迹地敲敲杯子，落点正好是两只小熊logo中靠下的那个小熊轮廓。
    辰星月一看就明白了。
    logo中，靠后偏高的轮廓代表辰宇，前面偏低的是辰理，这是所有老员工都知道的事。
    原来他们离开后，爸比来过店里！
    辰星月眼睛一亮，顿时明白辰宇这莫名其妙的行为是为什么了！
    口嫌体正直！还说什么“别让他打扰我的生活”，呸！巴不得老婆来打扰吧？守株待兔这一招都用上了！
    辰星月心里疯狂吐槽，眼睛却亮晶晶的。
    不怕他嘴硬，就怕他真的不在乎！
    于是，店里每来一个客人，就要看一眼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辰星月甚至悄悄把今离的手机尾号告诉了老何，让他帮忙盯外卖订单。
    第一天过去，无事发生。
    第二天结束，不见人影。
    到了第三天，辰星月有点坐不住了，满脸纠结地盯着手机，绞尽脑汁地想联系今离的合理理由。
    忽然，她手机一响，上面弹出微信消息。
    何叔：来了！
    辰星月蓦地抬起头，正好和柜台后看过来的老何对上眼，后者不着痕迹地朝外面抬了抬下巴，然后刻意招呼辰宇：
    “老辰，你帮我顶着，我去上个洗手间。”
    辰宇应了一声，熟练地往一字排开的塑料杯里放配料，丝毫没注意到两人鬼鬼祟祟的身影。
    一路溜进隔壁商场，老何从围裙里拿出一张外卖订单递给辰星月：“不知道是不是，但尾号一致。”
    辰星月接过小票一看，顿时笑了起来：“就是这个！爸比就住在这家酒店里！”
    “那还挺近的。”老何瞄了眼订单，又皱起眉，“但是你要怎么让你爸送过去？这是优团订单，你爸又不是注册骑手。”
    辰星月自信满满地抬起下巴：“只要你能联系上接单骑手，我就有办法让他出马！”
    几分钟后，两人若无其事地回到店里。
    老何一回来，就开始做今离的外卖订单，刚做好手机就响了，他顺手接起，然后做作地啊了一声。
    “你出车祸了？严重吗……是得去医院看看……那3178这个订单谁送？现在换人要超时了吧？诶，诶，你别哭啊！”
    辰宇闻言抬起头，就看到老何拍着已经打包好的外卖，无奈道：“是离我们店不远，问题是我们也抽不出人手啊！不是见死不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有多忙……”
    辰宇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把做好的奶茶留给其他店员打包，走到老何身边问：“怎么了？”
    老何叹了口气：“外卖员来的路上出了车祸，说送不了，这眼看要超时了，想让我们帮忙送过去。这哪行啊，我们本来就忙……”
    辰宇垂眸看向老何手里打包好的外卖，伸手拉过订单看了眼。
    格罗酒店2308，距离总店走路大约十分钟。
    “行了，”辰宇打断老何的絮絮叨叨，伸手拎起那杯奶茶，“我去送。”
    “啊？你去吗？”老何语气极其做作，却在看到辰宇就这样走出柜台时，真实地着急起来，“你换件衣服再去啊！”
    辰宇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就送个外卖，换什么衣服。”
    “ber……”
    老何眼睁睁地看着辰宇穿着白色polo衫和牛仔裤，外面套着绿色长围裙，一转身背后四个大字：两只小熊，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辰星月。
    辰星月却没觉得哪有问题，还自信满满地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老何：“……”
    行吧，形象差点无所谓，只要能见面就好。
    第6章 自卫反击
    十几分钟前，回酒店的车上，今离放下手机，心情愉快地宣布：

 第8章

    “今天给你们放个假，好好休息，中午我也不拘着你们和我一起吃饭了。明天再开会讨论办事处的事。”
    吴助理和兰秘书闻言都笑了起来，三人都是一派轻松的模样。
    这两天他们去了旌城和江阳，最终和江阳市政府达成一致，决定在江阳建立泗省第一个黑灯工厂。
    这里有泗省最大的内河港口，能完美衔接海运，同时电价便宜，政策优惠，综合算下来成本和沿海相差无几。
    距离锦都也很近，还有直达航线，打飞的通勤时间大约一个半小时，只要建立一个办事处，就能实现和王教授实验室的实时沟通。
    原本今离的想法是既然定了，那就速战速决，赶紧把合同签了。
    可是江阳市政府却说，华兴黑灯工厂是市政府近年最大的招商引资项目，十分重要，必须得办个隆重的签约仪式，好好宣传一下，于是合同签订推到了一周后。
    谈下各种优惠政策的今离不好拒绝，只能应下，于是决定先回锦都筹备办事处的事。
    经过多日奔波，事情终于尘埃落定，今离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也想起了收集围裙小熊的事。
    他住的五星级酒店外卖不许上楼，也没有配备送餐机器人，想点外卖只能自己下楼拿。于是他在车上就下了单，等到酒店外卖也正好抵达，免得来回跑。
    今离的好心情一直保持到下车，哪怕外卖还没送到，他也心平气和地和两名下属说再见，自己在大厅坐下，悠闲地玩手机。
    直到听到一声惊呼。
    「离李！真的是你！」
    听到这离谱的称呼，今离心头微颤，抬头一看，发现真是他想的那个人，脸顿时黑了下来。
    高大健壮的白人男性却并未注意到他的脸色，或者说看到了也不在乎，正张开双臂满脸惊喜地走过来。
    「好久没见了，居然在这里偶遇！这就是上帝的安排！」
    今离满脸黑线，起身躲避男人的熊抱：「马修，你怎么在这？」
    卢卡斯.马修扑了个空，双手顺势环胸支颌，目光放肆地上下打量着今离：「来谈生意，顺便旅游。离李，八年未见，你更加迷人……」
    「闭嘴，我叫今离，不是什么离李。」今离瞪了马修一眼，转身就要走，「既然你来旅游，那我就不打扰……」
    「离，别这样，」马修眼中闪过一丝欲念和恶毒杂糅的凶光，伸手抓住今离的手臂，「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不应该好好叙个旧吗？」
    手臂被抓住的瞬间，今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不迭地甩开他：「放手！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这里不是美利坚，是华国！你再不放手，我就要报警了！」
    「那你报啊！」马修脸上保持着微笑，目光却透着一股狠戾，拽着今离的手臂就把人往怀里拽。
    「你们华国人不是最好客讲礼了吗？对我们这些老外特别热情，我来锦都三天，遇到不少可爱的男孩子，却没有一个比得上你……」
    今离闻言只觉得毛骨悚然，整个人从脚底开始僵直。
    当年他听从心理医生的建议，远离心因源头，在母亲弟弟的陪同下出国休养读书。
    尽管缺失了六年记忆，但他的大脑也因此停留在高考过后的智力巅峰期，很快便通过语言和sat考试，上了大学。
    可是入学没多久，麻烦就接踵而来，他被校内的lgbt团体盯上了。
    那个时候美利坚正处于dei文化的发展期，今离华国留学生且有精神创伤的身份，成了他们大作文章的资本。
    他们要求他摆脱文化的桎梏，拥抱真实的自我，勇敢反抗家庭和制度的压迫。
    没人听他解释，也没人在意他精神创伤的由来，那群疯子自己构想了事情经过，单方面给他设置了救赎之路。
    而卢卡斯.马修就是那个团体的主导者，同时也是他最狂热的追求者。
    要不是今离弟弟寸步不离的严防死守，加上马修第二年就毕业离校，事情会如何发展还真不好说。
    本以为回国能远离这群神经病，谁知道他们竟会在这偶遇？！
    这是什么狗屁安排！
    今离想要挣扎，但尚未痊愈的心理阴影牢牢把控着他，就连喉头都仿佛堵了一块石头，让他喊不出来也动弹不得。
    ——这是人遭到殴打时的正常反应，蜷缩四肢能保护头部和躯干，牙关紧闭能避免自伤，却在此时成了今离呼救的绊脚石。
    他徒劳地用手肘抵住马修，眼神慌乱地扫视四周，却发现酒店员工只是远远看着，没有一个人试图上前询问。
    「别看了，他们不会插手的。」马修在今离耳边低语着，搂着他的肩膀就往电梯走，「宝贝，让我们回房间再继续吧…以前你那个讨人厌的弟弟总围着你转，现在终于只有我们了……你身上好香……！」
    就在今离控制不住地跟着马修往前走时，他忽然感到肩膀上的压迫感陡然一轻，紧贴着身体令人作呕的温度瞬间消失，与此同时，一具炙热滚烫的身体靠拢过来——
    “你他妈干什么呢！”
    陌生却又莫名熟悉的声音响起，今离浑身一抖，转头看去，却只看到高大宽阔到足以挡住他整个人的背影，背心上“两只小熊”四个大字一字排开，后面还缀着两个小熊轮廓。
    一高一低，一前一后，就如同此时此刻。
    「你是谁！你他妈从哪冒出来？关你什么事？赶紧给我滚开！」卢卡斯.马修被辰宇抓着衣领甩开的姿势噎了下，但更受伤的显然是他的自尊。
    他捂着喉咙，恶狠狠地指着辰宇：「我警告你，我有你们国家的外交豁免权，你要是识相的话……」
    啪！
    辰宇一巴掌拍开他的手，黑沉着脸挡在今离身前：“叽里咕噜地说什么屁话！你再敢动他一下，这手就他妈别要了！”
    「你！」
    马修快气疯了。自从入境以来，他遇到的华国人都热情友好，甚至给予他不少优待，这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自尊心，也壮大了他埋藏在心底的优越感。
    偶遇今离，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控制住人，没有受到任何干扰，更是让他男性本能无限膨胀，却在最兴奋的时候遭遇了当头棒喝。
    男人，在肾上腺素和雄性激素上头时，往往会失去判断力。
    被辰宇接二连三地下面子，两人又语言不通，卢卡斯.马修情急之下，采取了更为直接的沟通方式。
    「fuxxoff！」
    见白男挥舞着软绵绵的拳头冲上来，辰宇眯了眯眼睛却没有避开，只是微微偏头卸掉大部分力道，让拳头擦过颧骨，留下明显的擦伤。
    “这可是你先动的手。”辰宇冷笑一声，转手把奶茶塞给今离，“拿好。”
    说完，他一个右勾拳就揍了上去，力道大的马修几乎能听到颧骨骨折的脆响，整个人连连后退，差点摔倒在地。
    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辰宇捏了捏指关节，冲着马修抬抬下巴，眼神轻蔑，唇边噙着一抹嘲讽感十足的微笑。
    “就这？”
    哪怕听不懂辰宇在说什么，仅凭表情马修也能理解，原本被脸上剧痛唤醒的理智，再次被翻涌的情绪压制。
    「sonof——！」
    今离抱着奶茶，呆呆地看着马修冲过来，被辰宇一拳打中腹部，捂着肚子后退几步，然后又大骂着冲锋，被一拳打中鼻子，再次捂着脸后退哀嚎。
    从头到尾，辰宇就站在他身前，脚后跟都没动一下。
    很难形容今离此时的心情，他只觉得自己手脚发软，心跳加速，既想冲上去自己踹几脚，又想靠在眼前的宽肩上长长地舒口气……欸？
    “你们在干什么！快住手！听到没有！”
    怒喝声响起，打断了辰宇单方面痛殴马修的行为，也打断了今离的思绪。
    眼看三名警察怒气冲冲地跑过来，今离瞬间摆脱刚才无法动弹的状态，一把抓住辰宇的手臂，把人往身后一拽，抬手指向马修。
    “警察同志，我要告他性骚扰！证据就是酒店监控录像！”
    被打得鼻青脸肿，惨不忍睹的卢卡斯.马修愣住了，就连警察也脚步一顿，视线在辰宇和今离之间来回转。
    “那他是……”
    “他是好心市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今离说着把奶茶还给辰宇，表情严肃逻辑缜密地说，“你们看监控就知道，他的所作所为都是自卫反击，从头到尾都是这个外国人主动挑起事端！”
    「是他！是他打的我！我要告他，你们快把他抓起来，他是个危险分子！」
    马修呆愣片刻，见今离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站在辰宇面前，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忙大吼道：
    「他莫名其妙地冲上来打我！这里所有人都看到了！你们赶紧把他抓起来，我要告他！」
    警察隐蔽地翻了个白眼，上下打量着辰宇：“身手不错啊，练过？”
    辰宇拎着奶茶，满脸无辜：“当过几年兵。”

 第9章

    “……这老外说要告你，你怎么说？”
    “有监控，”辰宇顿了顿，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今离，抬手指了指刚才马修拳头擦过的地方，“确实是他先打我。”
    警察看着辰宇脸上几不可见的擦伤，强忍住笑，轻咳一声，对一名同事说：“你去找酒店拿监控，你们三个，跟我们走一趟。”
    说完，他又用英语对马修说了一遍，马修顿时不满道：「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走？明明是他打我！你们这是侵犯我的人身自由！」
    「在事情调查清楚前，你们三个人都要接受质询，请你配合，不然将会对你采取强制措施！」警察说着，手暗示般摁在了电击棒上。
    马修见状只能悻悻住口，嘴里嘀咕着“律师”“大使馆”之类的话，跟着警察往外走。
    辰宇跟着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提起手里的奶茶：“警察同志，我能打个电话吗？外卖要超时了。”
    警察看看奶茶，又看了眼辰宇的打扮，点头同意了。
    辰宇拨通订单最下方的虚拟电话，按提示输入转机号，下一秒，手机铃声响起，近在咫尺。
    今离拿起手机，看看来电显示，又看看辰宇，迟疑地按下接听键：“喂…哪位？”
    辰宇听着手机里传出的声音，沉默两秒，挂断电话，将奶茶再次塞给今离。
    “……你的外卖，小熊甘露三分糖少冰。”
    今离：“……”
    ***
    几个小时后，由于今离作证，加上酒店监控，辰宇平安无事地走出审讯室，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大厅里等待的今离。
    看到他，今离立刻起身迎了上来，感激地伸出右手：“谢谢你辰先生，要不是你及时出手相助，我可能……”
    今离明显抖了一下，没把话说完，辰宇看着他不似作伪的态度，皱了皱眉：“你真的……”
    话说到一半，辰宇就闭上了嘴，扭头道：“我一好心市民，自然不能干看着什么都不做。”
    今离察觉到了辰宇未尽话语里的疑惑，但被同一个人再次无视的错愕和尴尬占了上风。他收回手，扶了扶眼镜，很想一走了之，教养却死死地摁住了他的脚。
    短暂的安静后，今离再次扬起笑脸：“不管怎么说，你终究是救了我，还为了这件事进了派出所，耽误到现在……为表感谢，我想请你吃个饭，请务必赏光。”
    辰宇看着今离有些僵硬的笑脸，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可就这样答应，又好像他认输了一样……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辰宇的视线扫过今离拎着的外卖袋，脑海中瞬间想起等在店面外的女人，以及被他揍了一顿的老外。
    辰宇心中一沉，面上却笑了起来：“好啊，不过要是去什么酒店就算了，我不习惯。”
    今离松了口气，连忙道：“既然是为了表达谢意，吃什么当然你说了算！”
    辰宇就等着他这句话，闻言顿时露出八颗牙齿，不怀好意地说：“那敢情好。”
    十几分钟后，两人站在一家卖冒烤鸭的小店前。
    说是小店，是因为它真的很小，店面里塞了几个冰柜外加冒菜的大锅便已经满满当当，压根没有室内座椅，食客只能坐在外面搭建的简易桌椅板凳上。
    可它又确实生意兴隆，哪怕此时还不到六点，远没到上客高峰期，小店外却已经坐得七七八八，食客们吹着两台大功率电风扇，吃得满头大汗却没有一个人抱怨。
    “坐吧，我去拿菜。”辰宇说着就进店里了，留下今离一个人对着油腻腻的座椅板凳，怎么也坐不下去。
    闻着空气中辣椒辛辣鲜香的味道，感受着室外超过36度的高温，今离深刻地怀疑，辰宇带他来这，就是为了笑话他。
    果然，拿了一大盆配菜，又和老板要了半只烤鸭的辰宇，见今离还站在那没动，嗤笑一声。
    “怎么不坐啊？不是你说要请客吗？”
    说完，又瞄着他雪白的短袖衬衫，不见一丝皱褶的丝质长裤，以及程光瓦亮的休闲皮鞋，故作恍然大悟状。
    “啊，不好意思，你说我说了算，那以我的层次，能想到的美食就只有这个了，没考虑到你。你要实在不习惯，这次就算了。”
    今离沉默片刻，扶了扶眼镜：“哪里的话，我也想尝尝当地特色饮食，这味道闻着就很好吃。”
    辰宇和他对视两秒，轻哼一声挪开视线，转身又进了店里。
    今离撇撇嘴，找了个风扇能吹到的位置，皱眉从油腻腻的折叠桌上抽了两张纸巾，尽力擦着塑料板凳上的油渍。
    但显然，这种努力对于陈年老垢来说无济于事，就在今离决定牺牲掉这条价值几千的丝绸西裤时，辰宇提着一个崭新的塑料凳走过来，径直往他身旁一放。
    今离低头看看一点污渍都没有的新凳子，怔愣片刻，别别扭扭地坐下，好一会憋出一句：“哪来的？”
    辰宇冷哼一声：“除了老板那，还能哪来的？难不成我现给你手搓一个？”
    今离：“……”
    今离不想说话了。
    过了几分钟，老板端着盛得满满的大盆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端饭盆的女人。两人先后放下两个盆，女人还用本地方言说了句：“慢慢吃，不够再加。”
    辰宇道了声谢，拿起舀饭勺盛了碗饭，转手就放到了今离面前。
    今离原本还在生闷气，看到他这个举动，顿时惊了，看一眼人又看一眼饭，许久才小声道了声谢，端起碗。
    辰宇其实在放下碗的瞬间就后悔了，但放都放了，再拿回来算个什么事？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埋头刨饭。
    而今离，在短暂的呆愣后，捧着碗看着面前重油重辣、乱七八糟荤素一盆的冒菜，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
    因身体因素，他的饮食一直都很清淡，现在突然要吃这么重口味的东西，也不知道肠胃受不受得了。
    辰宇刨了两口饭，见今离还盯着盆没有动静，忍不住讥笑道：“不合口味啊？不说了受不了就别勉强自己吗？”
    今离抬眸看他一眼，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尬笑道：“没有啊。”
    说完，他伸出筷子随便夹了一筷子菜，看都没看就塞进嘴里……
    “唔！”
    好…好吃！
    第7章 朋友
    今离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冒烤鸭看着赤油重辣，但实际上吃着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刺激，有点辣味，但更多的是咸香其次才是麻辣。
    食材都很新鲜，一口咬下去，口舌生津，食欲大开。
    他从江阳回到锦都差不多十一点，后面去派出所接受质询，等放出来接近两点，饭点早就过了。之后又因担心辰宇，没心思吃饭一直在派出所守着，饿到现在。
    肠胃空转这么久，早就饿过劲了，所以他之前才有闲心嫌弃这个挑剔那个，反正不觉得饿。
    可是这一口下去，胃口勾起馋虫，馋虫引出饥饿感，今离此时此刻只觉得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恨不得把这一盆都炫嘴里。
    确认辣度能够接受，且味道出乎意料的好，今离立刻吃得头都抬不起来，夹菜的动作看似优雅，却一点不慢，不一会堆成小山的冒菜就被铲平了。
    辰宇见他吃得头都抬不起来，不着痕迹地冷笑一声，故意问道：“好吃吧？”
    今离用指关节推了推眼镜，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很好吃，没我想象的那么辣。”
    “你以前不吃辣吗？”辰宇装作随意地问，筷子却一直悬在菜盆上，迟迟没有落下。
    今离没注意到他态度的古怪，嗯了一声夹起一块烤鸭：“之前确实很少吃辣，我口味偏清淡。来锦都这么久，也只是尝试了一些家常菜，火锅一点不敢吃。”
    说完，他咬了口油光红亮的鸭肉，满足地咽下后看向辰宇。
    “要是锦都美食的辣度都是这个程度，也许我也能尝试一下本地火锅。”
    辰宇眸色微沉，筷子落下夹了一筷子素菜，胡乱塞进嘴里。
    其他地方怎么可能会有这个辣度？
    十几分钟前，辰宇拿着装满肉菜的筐递给老板娘称重，低声嘱咐道：“待会调味时，麻烦调成微微辣。”
    “微微辣？”老板娘诧异地抬头看他一眼，“你以前不都吃特辣嘛？”
    辰宇冲外面抬抬下巴：“今天带朋友来吃，他是外地人。”
    老板娘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桌椅前手足无措，无论是穿衣打扮还是气质相貌，都和周围格格不入的今离。
    老板娘盯着今离看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好嘛好嘛，微微辣，我再多放点糖和醋，保证不得辣到你朋友。”
    “谢谢。”辰宇道了声谢，抬头看向今离，眸色深沉。
    这些天辰星月确实没和今离接触过，但那张嘴却是一刻不停，逮着机会就会絮叨两句，强调爸比是真的失忆了，直到他发脾气才消停。

 第10章

    也是因此，他被迫了解到不少今离现如今的习惯偏好。
    比如不吃辣。
    辰星月说，飞机上泗航空姐来询问午餐口味时，今离特意强调过。
    当时辰宇只觉得好笑，十年前辰理可是无辣不欢，也许比不上他，但也是正常锦都人口味。
    尤其之前还发生了点奶茶事件，更让他觉得，今离不过在装失忆罢了。
    可是今天发生的事，让他不得不审视自己的认知，本来想点重辣试探一下，可最终还是心软，只点了个微微辣。
    今离哪知道自己的肠胃逃过一劫，依然吃得欢快。
    不过哪怕是微微辣也多少放了辣椒，积少成多后，他终于还是感觉到了舌头和嘴唇火辣辣的滋味。
    加上气温的加持，今离热得满头大汗，从裤兜里拿出手帕纸擦汗，吃东西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辰宇此时有些心不在焉，见他热成这样，反射性抬手朝店里喊：“老板娘，拿两瓶冰啤酒！”
    老板娘应了一声，很快便拿来啤酒放在两人面前。辰宇没有招呼今离，自顾自地拿起自己那瓶，直接对瓶吹了一口。
    今离平时几乎不喝酒，但今天确实热到了，便没有拒绝。
    找老板娘要了个杯子，他倒了半杯啤酒，端起喝了一口，顿时舒爽得轻叹一声。
    不知为何，今离忽然有种之前十年都白活了的感觉。
    十年间他清淡饮食，不沾烟酒，严于律己，认真工作，几乎没有这样轻松惬意的时候。
    父母年事已高，弟弟无心家业，华兴只能由他撑起。于是他一边治病，一边学习，毕业就接手公司，就这样连轴转了十年。
    只是人不可能一直努力上进，总有想要偷懒休息的时候。可每当休假时，今离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父母弟弟很爱他，给予了足够的关心照顾，可他们之间毕竟差了十几年的光阴。
    父母以为他死了，内心早就释怀，再次重逢，除了惊喜也有些无所适从。他们已经习惯孩子独立自主，老俩口相互扶持的生活，多一个今离只是多一份牵挂，无法改变已经成形的生活模式。
    弟弟对他的感情，更多的是庆幸自己能够解脱。为此，他愿意多花点时间陪伴哥哥适应六年后的世界，等到一切上了正轨，他便顺理成章地离开，追求自己的梦想。
    曾经的同学，不是留在大山里，就是远在大洋彼岸，六年空白记忆又是今离不敢探寻的过往，于是这十年间，他身边无人可倚。
    不是没有试图认识新朋友，也不是没试着与人交往，可他们都倒在了亲密关系开始的第一步。
    一个无法接受肢体接触，亲吻拥抱的人，怎么建立自己的社交圈子？到头来，今离成了众人嘴里的怪咖、洁癖怪、故作清高的假人。
    好在做生意不需要亲密关系，技术够硬，谈判技巧够好就行。接触最多的专家教授们也不屑于和谁交好，一切按合同办事。
    不知不觉间，一瓶啤酒下了肚，今离有些恍惚地看着对面的辰宇，忽地笑了。
    “真没想到，你打架这么厉害。要是我读书时能有你这样的身手，马修他们也不敢招惹我吧？”
    辰宇喝酒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今离，立刻察觉到一个事实：他喝醉了。
    才一瓶啤酒而已，就醉了？这酒量怎么不进反退啊？难不成这十年里，他没和别人喝过酒？
    想到这，辰宇放下酒瓶，压低声音问：“他们为什么招惹你？”
    “不知道啊，”今离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拿着筷子从盆里捞起一块牛肉，“他们认定我是gay，非要我解放本性。我说了我不是，他们却说我是深柜，嘴上不说但气质已经暴露无遗……一群神经病，害得我大学都没交到女朋友。”
    辰宇脸一沉：“你想交女朋友？”
    今离嚼着牛肉，偏头想了想，自嘲一笑：“我想也交不到啊，我有病。”
    辰宇心头一跳：“有病？什么病？严重吗？”
    “心理疾病。不算严重，但影响社交，谁碰我我都觉得难受。”
    ……什么鬼？那他们算怎么一回事？辰星月都十五岁了！
    辰宇皱了皱眉，举起手打了个响指，示意老板娘再拿一瓶啤酒过来。
    啤酒很快到位，辰宇给今离倒了满满一杯，故意和他碰杯，看着他喝了半杯下肚，才接着问：“你为什么会得这个病？”
    今离却没有回答，话题一转，拐到了辰宇身上。
    “其实今天看到你送外卖我还挺惊讶的，星月说你为了找老婆不事生产，现在看来也不完全是这样。不过送外卖始终不是长远之计，你也该为未来考虑考虑。”
    辰宇：“……”
    不事生产是什么鬼？送外卖又是什么鬼？还是辰星月说的？
    很好，这么多年没吃过竹笋炒肉，看来她是馋这口了。
    辰宇木着脸：“我不是外卖员，我是奶茶店老……”
    “老员工？”辰宇自然而然地接下话，还颇为理解地点点头，“摇奶茶也还行吧，如果有买保险的话。你有保险吗？”
    “……有，五险一金。”
    “那你工作的这家奶茶店还真不错，就是累点，工作年限也有限，总不能四十来岁五十好几了还在摇奶茶吧？”
    “……我们有上升渠道，门店工作经验累计到一定到年限，会晋升总公司，后勤采购库管配送，都有相应职位。”
    老何是个例外，那小子五年前就能晋升总公司，却说什么轻伤不下火线，自己习惯在门店工作，不想坐办公室等着生锈。
    结果现在搬个茶桶都费劲。
    今离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又摇着头说：“那撑死了一个月也就四五千吧？以你的身手，应该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辰宇挑眉：“比如？”
    “比如安保队长。”今离一本正经地说。
    辰宇：“……保安和摇奶茶比发展空间大在哪？”
    “那要看给谁当保安啊！”
    今离眼睛亮晶晶的，让辰宇瞬间幻视辰星月，神情都柔和了两分，不过很快，那点温情就被他说的话打破了。
    “我们华兴最近要在江阳建厂，需要一个人负责厂区安全，我觉得，这个人非你莫属！而且你不是退伍军人吗？肯定认识很多战友吧？到时候你可以把你战友叫来，组建安保队伍！放心，待遇一定比摇奶茶好！我一个月给你开这个数！”
    酒精彻底上头的今离，摇摇晃晃地冲着辰宇竖起一根手指头，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
    既为江阳工厂找到了完美的安保队长，同时又将辰宇拉到了华兴这条船上，到时候他自然不会成为华兴和辰星月合作的阻碍，一石二鸟！
    辰宇看着他竖起的手指头，皮笑肉不笑：“谢谢，我拒绝。”
    今离：“……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别的工厂我才开八千！”
    辰宇：“不用考虑，不去。”
    今离：“……为什么！这不比摇奶茶强多了！我们工厂保安制服可帅了！”
    辰宇面无表情：“我更喜欢奶茶店制服。”
    今离看了眼他身上白色上衣搭深绿色围裙的制服，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确实好看。
    念头一闪即逝，今离不死心道：“你不为自己，总要为星月考虑考虑吧！”
    辰宇眼神瞬间凌厉：“我怎么没为星月考虑？！”
    今离振振有词：“你要是为她考虑，就不会让她用自己的专利费还抵押贷款，更不会让她在考研的关键时期去奶茶店打工！”
    辰宇：“……”很好，这顿竹笋炒肉是非做不可了。
    辰宇深吸一口气：“我没有，就算有，这也是我们的家事，关你什么事？”
    “我这是在帮你解决问题！”今离脸颊通红地一拍桌，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酒意上头。
    辰宇冷哼：“我不需要。”
    “你……你为什么对我意见这么大？！我们才第二次见吧？我什么都没做过，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陌生的情绪席卷而来，合着酒精把今离的大脑搅成了一团浆糊。他越说越委屈，越说越大声，引来周围人的窥探，整个人也在情绪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亏我还觉得你特别合眼缘……”
    听到今离无意间说出的这句话，辰宇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眼看今离嘀咕着就要往前栽，辰宇连忙伸手扶住他的肩膀，然后起身走到他身边，把人半搂在怀里，举手叫来老板娘：“买单！”
    付完钱，辰宇把手机塞进围裙里，半蹲身体，抓着今离手臂往肩上一放，左手轻巧一托，就把人背在了背上。
    感受着十年间从未感受过的体温，又掂了掂和记忆里相差甚远的体重，辰宇叹了口气。
    “怎么这么轻……你有在好好吃饭吗？”
    背上，今离双臂环着他的肩膀，嘴里还在碎碎念：“你好差劲……明明我看到你那么高兴……还以为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第11章

    辰宇默默听着，沿着街道渐渐远去，许久，一声嗤笑消散在空气中。
    “嘁，谁他妈想和你做朋友啊……”
    ***
    晚上八点过快九点，玄关终于有了动静。
    一直守在沙发上的辰星月噌地蹿过去，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辰宇，迫不及待地问：
    “怎么样怎么样？情况如何？你们一定聊得很开心吧？这都快九点了！你们都聊了什么？你有没有跟他说过去的事？有没有聊到我？”
    辰宇换鞋的动作一顿，抬起头，阴测测地笑了：“当然，我们聊了很多关于你的事。”
    “真的吗？！”完全没意识到危险，辰星月高兴得只想转圈圈，“你怎么说的？爸比怎么看我？他都说了什么？”
    “他说，”辰宇换好鞋，一步步走到女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这样不事生产要不得，应该好好工作为你考虑，还说我让你在考研这么重要的时期摇奶茶打工，就是不负责任。”
    辰星月：“……”
    “哦对了，他还要给我介绍工作，去华兴在江阳新建的工厂里当安保队长，一个月一万。你说，我要不要答应？”
    辰星月：“……啊，突然好困啊，我先去洗澡…唔！”
    被辰宇抓着领口拖了回去，辰星月连忙转身握住他的手，痛哭流涕。
    “我只是担心你们就此错过，所以撒了个微不足道的小谎！而且你看，事实证明我这个小谎起了大作用！不然你们也不会从中午一直聊到晚上，关系就此迈进一大步……”
    “什么狗屁一大步，我今天下午都在派出所，就晚上……总之，事情和你想的完全不一样！你别再瞎掺和了听到没？！”辰宇竖起手指头指着女儿的鼻子，发出最后通牒。
    “派出所？！”辰星月吓了一跳，“你怎么跑派出所去了？你们俩见面和派出所有什么关系？你……”
    话说到一半，辰星月的表情忽然扭曲了一瞬，有些嫌弃地睨着辰宇：“你该不是…憋太久导致见到爸比就兽性大……”
    “辰、星、月！”
    辰宇气得扭头抄起玄关的长柄鞋拔，辰星月见状撒丫子跑到餐厅，隔着餐桌秦王绕柱。
    “这么久没揍过你皮痒了是不是！一天天的脑子都在想什么呢！你给我过来！”
    “我不！本来就是嘛！不然你为什么会去派出所，你说啊！”
    “我…我把他打了一顿不行吗！”
    “呸！你要是舍得动爸比一根手指头，这十年里我早就弟妹成群了！”
    辰宇被女儿堵得哑口无言，更是气得理智全无，懒得再跟她玩小孩子游戏，一个闪身就出现在辰星月面前，直接拎住了她的衣领。
    辰星月心里一惊，立马唱作俱佳地哀嚎起来：“爸比！你看看你老公！你不在他天天打我，欺负我一个没妈的孩子～我只是想要一家人团圆，我有什么错！”
    辰宇：“……”
    这鞋拔子打不下去一点。
    辰宇疲惫地抹了把脸，把鞋拔子一扔，叹了口气。
    “祖宗，你能不能别添乱了？你爸比的情况很复杂，不是把过去一股脑说出来就能把人找回来那么简单。”
    逃过一顿竹笋炒肉的辰星月却丝毫没吸取教训，反而迅速抓住重点：“你改变主意了？想让爸比回家了？”
    辰宇沉默了，许久才低语道：“我不知道……我累了，你也早点睡觉吧。”
    说完，他转身进了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辰星月不解地看着主卧房门，思忖片刻，她拿出手机，点开锦都本地的新闻门户网站，开始以格罗酒店为关键字，搜索新闻。
    很快，她便找到了相关新闻。
    “外籍男子酒店骚扰男房客，外卖小哥仗义出手暴打猥琐男？”
    点进新闻，当事人姓名都隐藏了，但事发时间却和辰宇送外卖的时间相吻合，新闻最后也提到三名当事人已被警方带走。
    “不会是因为这个进了派出所吧……这…这也太帅了！不愧是老爸！”
    辰星月兴奋得满脸通红，捧着手机跳来跳去。
    同时她也意识到，这件事一定会成为突破口，爸比回家的日子指日可待！
    第8章 老师
    辰星月为两人出人意料的发展高兴得睡不着时，今离正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
    他呆愣地看着逐渐从黑暗中浮现的家具装修，一时搞不清楚自己在哪，怎么会躺在床上，又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直到喉咙发出极度缺水的信号，今离浑噩的大脑才指挥身体按照习惯打开床头灯。
    谁知灯光一亮，他眼前就出现了一杯水。
    堪称魔法般的奇迹，令今离反应不及，呆愣片刻才迟疑地坐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低头闻闻再小心翼翼地抿一口。
    嗯，是依云矿泉水的味道。
    尝到熟悉的味道，今离立刻举起水杯咕咚咕咚喝起来，直到灌下整整一杯水，才解脱般舒了口气，脑子也有余力去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
    下午从派出所出来后，他就和辰宇去吃冒烤鸭，中途实在热得不行，喝了辰宇叫的啤酒，然后……
    『比如安保队长。』
    呯！
    今离一头撞在了床垫上，抓着空调被无声地崩溃大喊——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就算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也不能说出来啊！而且他们才见第二次……见面……
    『……我们才第二次见吧……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今离浑身一僵，埋在被子里的脸满是难以置信。
    记忆里那个说话黏黏糊糊的人是谁？！
    是谁！！！
    绝对不是他，肯定不是他！他从小到大没有对任何人这样过！哪怕面对亲生父母他都没撒过娇！
    不不不……那不是撒娇，是抱怨，是……总之不是撒娇！！！
    今离崩溃地埋在被子里不愿面对现实，十几分钟后才勉强镇定下来——
    喝醉酒说的话怎么能算数呢？不会真有人把醉话当真吧？
    只要装作无事发生，那事情就没有发生。
    鸵鸟心态拯救社死，今离终于放过可怜的被子，抬起头，然后，傻眼了。
    等等，这里是……他的房间？他是怎么回来的？该不会是……
    就在今离脸上逐渐浮现惊恐之色时，一个东西忽然从他腿上掉了下去，啪嗒一声落在地毯上。
    今离循声望去，就看到他刚才喝水的玻璃杯在地毯上艰难滚动，最后陷在厚实的绒毛里一动不动。
    今离：“……”
    今离盯着玻璃杯，脑海里模糊的记忆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辰宇背着他回到格罗酒店，在前台拿到房卡，把他背回房间，放在床上。
    临走前，这个看似粗鲁无礼，固执己见的男人，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倒进水吧的玻璃杯里，转手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保证他一睁眼就能及时且无障碍地喝到。
    今离怔怔地看着地上的水杯，看着看着他嘎巴一下倒在床上，双眼紧闭，脸颊绯红。
    睡吧，睡醒就忘了。
    他没有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也没有被辰宇背回来。
    更没有心跳如雷，悸动得仿佛一个毛头小子。
    ***
    那天之后，风平浪静，生活重归平凡的日常。
    辰宇又开始巡店，整日沉迷工作，今离渺无音讯，仿佛人间蒸发。
    唯有时不时出现在总店的小熊甘露订单，证明他人还在锦都。
    “不对啊……老爸那么帅气的英雄救美，就没在爸比心里留下一点涟漪吗？退一万步来说，也应该请客吃饭吧？”
    辰星月坐在她总店专属宝座里，用叉子戳着水果碗小声嘀咕。
    老何坐在她对面，摸着下巴胡说八道：“是不是你爸反应过度，吓着你爸比了？”
    “不至于吧……”辰星月有点拿不准，“爸比以前可喜欢爸爸为他吃醋了，对他的八块腹肌爱得深沉…不过也难说，毕竟他失忆了……”
    说着说着，她惊恐地叫了起来：“完了何叔！你说要是爸比的喜好因为失忆变了，我爸可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打一辈子光棍呗！”老何幸灾乐祸地说，“反正他应该也习惯了。”
    “……不行！”辰星月一拍桌子，揭竿而起，“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说完，她拿出手机，翻出王教授的手机号，一个电话就打了过去。
    王教授这段时间被入职、实验室组建、装修房子搞得心力交瘁，一听到电话响就犯怵。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正视，发现来电是爱徒，顿时喜笑颜开地点了通话键：“星月啊，复习得如何了？”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几秒钟，王教授就像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丝滑地换了个开头。
    “星月啊，你难得给老师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第12章

    辰星月配合地尬笑一声：“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实验室筹备得如何了？”
    一说到这个，王教授来劲了，一边大倒苦水，说锦都大学不如云京大学批经费爽快，一边暗示自己为了辰星月付出了多少，最后拍着胸脯道：
    “等到十月你入学的时候，老师保证，一定把实验室给你准备好，你就放心吧！”
    辰星月打电话的目的压根不是这个，但为了达成目的，只能耐着性子听王教授絮叨。好不容易等他说完，她敷衍了一句，便迫不及待地转入正题。
    “嗯嗯，挺好。对了王教授，我看新闻说，华兴已经选定在江阳建厂了，马上就要举行签约仪式。我对黑灯工厂的建造和设计很感兴趣，能不能跟着去观礼啊？”
    王教授显然没想过这件事，奇怪地反问：“这个有什么好好奇的？不就是5g自动化流程吗？你看两篇论文就能搞懂的东西，跑去看什么签约仪式啊，这么热的天。
    “再说了，去签约仪式最多能看个外观效果图，还不一定货对版。你要真想知道建造流程，不如我把今离叫出来吃顿饭，有什么你在饭桌上问，不是更方便吗？”
    今离眼睛一亮：“真的吗？！那太好了，谢谢老师！”
    这一声老师，叫得王教授心花怒放，脸上的褶子都展开了。
    “和老师客气什么！我马上联系今离，就是今天有点晚，他不一定有空。明天吧，明天中午！老师请客，请你吃火锅！”
    “好啊！谢谢老师！”辰星月挂断电话，三两口吃完水果，笔记本一扣就往包里塞。
    眼看人这就要走，老何连忙拉住她问了句：“你要去哪？”
    “去商场买衣服！明天我要和爸比吃饭！”辰星月欢快地奔了出去，如同一只奔向母鹿的小鹿。
    “这孩子……”老何看着她的背影一时感慨万千。
    当初他和辰宇是同一批入伍的新兵，一起训练了半年，直到辰宇被特种部队挑走，两人才断联。
    再次联系上时，他已经退伍回老家种地，辰宇却去了锦都，说想开家奶茶店，问他愿不愿意来帮忙。
    他二话不说就来了，一呆便是十几年。这期间他看着辰宇和辰理从兄弟变为爱人，又意外怀孕生子，直到现在。
    当年辰理失踪，对辰宇和辰星月的打击有多大，没人比他更清楚。如今，这一家三口终于再次重逢，这其中的滋味他感同身受。
    老何感性地抹了把眼角，嘴里嘟囔着拿出手机。
    “兄弟，哥们能做的就这些了，你可要争气啊！”
    第9章 公安局
    收到老何的微信时，辰宇正在市公安局。
    不过这一次不在审讯室，而是接待室，一名身穿警服的中年男子把一杯水放在他手边，表情得意。
    “我说那个今离就是辰理吧？当年你还跟我犟，非说不是，还要撤销辰理的失踪案，也不知道犯什么浑。”
    说着，男人在辰宇斜对面坐下，贱兮兮地说：“你冲冠一怒为蓝颜的事已经传遍了，现在正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时候，你跑来找我做什么？”
    “哪有什么老婆孩子热炕头，”辰宇苦笑着摇摇头，伸手虚握住水杯，“辰…今离失忆了。”
    “啊？失忆了？”男人惊讶地张大嘴巴，好一会才喃喃道，“难怪他这么多年都没联系你们，原来是失忆了……那你们……？”
    “星月老师和他是合作伙伴，星月假借这一关系在和他接触，至于我…只是学生家长。我们暂时不打算告诉他真相，怕刺激到他。而且……”
    辰宇垂眸看着水杯，眼中晦涩难辨：“作为被无故抛弃的一方，我有权知道当年的真相，再做出决定。”
    说到这，辰宇抬眸注视着男人：“所以我想麻烦老罗你帮我查查今离的失踪案，以及他回到今家的始末。”
    话音落下，接待室陷入一片死寂。好一会，老罗才抹了把脸，抖手指着辰宇。
    “你啊，以前在部队就是这样，固执己见，冥顽不灵。什么叫无故被抛弃，人不是失忆了吗？你还非得给一个病人的行为定性啊？”
    见辰宇低头不语，他长叹一声：“行吧，只能说，咱们那四年战友真没白做，你想查的，我早就查了。”
    辰宇蓦地抬起头，老罗得意一笑。
    “当初你死不承认今离就是辰理，和我大吵一架，那我当然不服气啊！你是观察手还是我是观察手？狙击我没你厉害，但情报收集你拍马不及我好吗？”
    老罗一梗脖，正要算旧账，眼神瞄到辰宇微眯眼睛的表情，连忙轻咳一声：“扯远了。总之，为了证明我是对的，你要我查的东西，我两年前就查过。”
    “我先是上网查，发现今离在网上的信息极少，于是从刑事档案入手，翻遍了2015年的档案也没查到相关案件。我就想，辰理不是失忆了吗？当初咱们遇到他时，他什么都不记得，连名字都不知道。
    “假设他和今离是同一个人，那今离的失踪就得追溯到2009年，于是我又去查了那一年的刑事档案，还是一无所获。
    “我不死心啊，就挨着一年一年往前查，一直查到1991年今离出生那年，还是没有找到任何关于今姓男孩的刑事案件。”
    辰宇皱起眉，眼神因为这个动作愈发的凌厉：“我确定今离就是辰理，今家肯定有失踪人口。”
    “是，我当时也是这么认为的，”老罗点头道，“所以，我假设今家的案件已经结案，卷宗封存至法院档案室。我托关系让人去查过，至少在公开卷宗里没有找到。”
    “你的意思是，今离的案子被隐藏了？”听出老罗话里的言外之意，辰宇既惊讶又疑惑，“可是为什么？”
    “那可能性就太多了。出于保护个人隐私的要求，今家可以要求隐藏卷宗；也可能法院基于案件的特殊性，只允许特定人员查看卷宗；还有可能是压根就没这个案子。”
    说到这，老罗顿了顿，得意挑眉：“不过卷宗能隐藏，新闻可藏不了。”
    在辰宇惊讶的注视中，老罗故弄玄虚地压低嗓门：“我托认识的记者查阅了云京本地报纸，结果你猜怎么着？”
    啪！他一拍大腿。
    “还真让我查到了1994年发生在云京的绑架案！虽然新闻报道里隐去了当事人姓名，但结合背景来看，被绑架的正是今家大儿子今离！”
    老罗激动地站起身，职业病一整个大爆发。
    “至此，整个事件就明朗了！当年今离被人绑架，中间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人被卖了，警察却认定今离已死亡。这也是为什么当年我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辰理的家人，因为他家里人都以为他三岁时就死了！
    “认定死亡的人不会保留失踪人口数据，94年也没有dna数据库这玩意，18岁和3岁相貌差距过大，更何况辰理那个时候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失踪地点远离云京，今家没有反应太正常了！”
    辰宇却远没有老罗那般激动，反而黑沉着脸问：“那为什么辰理在锦都失踪后，立刻出现在云京？还顺利认祖归宗？”
    “呃……”老罗一下子卡住了，来回踱了两步，回到座位坐下，苦口婆心地劝，“他不是失忆了吗？也许正是因为想起了被拐卖的事，才会忘记你和星月。人这个脑子啊，复杂得很，谁知道当初是个什么情况？
    “再说了，当年刚好遇到全市更换高清摄像头，很多细节无从考证，我们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能找到辰理的去处吗？你啊，要向前看……”
    辰宇静静地听着，许久才轻笑一声：“我知道，辰理没有今离的记忆，所以想从辰理查到今离很难。同样的，今离也没有辰理的记忆……”
    听他这么说，老罗松了口气，抬手拍拍辰宇的肩膀：“对咯，何必纠结过去，重要的是将来。你不是说星月在和他接触吗？这就是个机会啊！大丈夫不惧艰难险阻，别的不说，至少你长得帅身材好……”
    老罗越说声音越小，摸着自己的啤酒肚：“怎么回事，你不是开奶茶店吗？怎么身材还保持得这么好？咱们聚餐你也没少吃啊……”
    辰宇扯了扯唇角，起身伸出右手：“老罗，这么多年…谢谢了。”
    “嗨，”老罗握住他的手，跟着站起身，“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动动嘴皮子查点资料。倒是你，这么多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两年前你反应那么激烈，我还以为你要放弃了。”
    辰宇沉默少顷，很轻地嗯了一声：“当时……是这么想过。”
    走到公安局停车场，辰宇站在车前发了会呆，直到手机再次响起微信提示音，才惊醒般拿出手机，低头查阅。
    何大头：你女儿真有本事，三两句就哄得她那个老师请客吃饭，还叫上了辰理。
    何大头：这可是个好机会，你千万别错过了。
    何大头：嗨，我也是多此一举，星月肯定会叫你。
    何大头：人呢？去不去说句话啊，别吊我胃口。

 第13章

    辰宇盯着辰理二字看了许久，按出键盘，打字回复，接着拉开车门上车。
    辰宇：去。
    第10章 蹭饭
    第二天早上，辰星月难得起了个大早，在房间里一通折腾，洗澡又洗头，还非常罕见地穿上了连衣裙。
    反手扎了个花苞头，调整好新头绳上蝴蝶结的角度，她终于心满意足地拉开房门，然后一抬头，就看到她老爸穿得人五人六地坐在餐桌旁。
    “老……爸？！”辰星月就像被卡住脖子的鹅，声音一路九拐十八弯，尾音更是劈叉到太平洋，“你你你你没去上班吗？还有你穿的这是…你疯啦？”
    “胡说什么呢？”辰宇不悦地放下手机，冲着餐桌抬抬下巴，“赶紧把早饭吃了。”
    “哦…哦……”辰星月惊疑不定地走过去坐下，不住地用眼角余光上下扫视自家老爸。
    黑色长袖衬衫，黑色休闲西裤，脚上那是……黑色皮鞋？！
    她那个夏天只穿背心工装裤，往街边一蹲能完美融入任一阶级打工仔的老爸，什么时候这么骚气过？！
    她都不知道他衣柜里还有衬衫这玩意！
    还有，黑衬衫黑西裤已经很过分了，他居然还戴上了她用专利费买给他的生日礼物，家里唯一的奢侈品，劳力士！
    当初是谁因为她买这块手表，骂了她足足三天，还说打死他都不会戴啊？最重要的是……他穿成这样是要给谁看？
    “爸……”辰星月终于忍不住了，捧着豆浆小心翼翼地问，“你今天…要去哪巡店啊？”
    “今天不巡店。”辰宇看着手机，面无表情地回答。
    辰星月皱了皱眉，又问：“那是去公司坐班？”
    辰宇瞄了她一眼，没有直接回答，先是催了一句“快吃”，见她低头喝豆浆，才慢悠悠地说：“不去公司，今天中午跟你去蹭饭。”
    哦，不是特意打扮去见谁就……什么？！
    “噗——！”
    辰星月一口豆浆差点呛到鼻子里，整个人都呆住了。
    辰宇勾起唇角，抽了张纸巾递给她，笑得特别温柔。
    “开心吗？感动吧。”
    辰星月：“……”不敢动.jpg
    磨磨蹭蹭吃完早餐，辰星月在沙发上正襟危坐，一会低头看一眼手机，一会鬼鬼祟祟瞄一眼辰宇。
    好不容易熬到和王教授约好的时间，她故作随意地说：“我去上个厕所。”
    然后径直去了位于玄关的客卫。
    呯地一声关上门，辰星月默数三声后，握住门把手，缓缓下压，用巧劲抵着房门，尽力减少锁舌弹起时发出的声响。
    近乎无声地开门后，她面露欣喜，一个滑步溜到大门口，如法炮制打开门锁，刚走出去就听到前方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
    “把门口垃圾带上。”
    辰星月：“……”
    心如死灰地拎起垃圾袋，辰星月拖着步子走到辰宇身边，绝望地看着电梯缓缓开启。
    “你这次为什么这么积极啊？明明之前还说不想见爸比！”
    辰宇单手插兜，瞄一眼女儿：“那你呢？之前想尽办法撒谎都要促成我们见面，怎么这次又不想我去了？”
    “我那是……阴差阳错将错就错……”辰星月小声嘀咕，“而且在你面前撒谎被抓无伤大雅，可要是被爸比知道我撒谎骗他，那我在他面前竖立的天才少女人设就塌了啊！”
    “……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辰宇咬牙道。
    “那是，”辰星月没心没肺地应了一声，转头看着异常帅气又富贵逼人的老爸，双手交握恳求道，“爸爸，就当是为了我，你能换身衣服吗？就换你平时穿的，我保证在车库等你，绝不会扔下你先跑！”
    “呵呵，”辰宇嗤笑两声，“不能。”
    “……你就是嫉妒我在爸比心中的形象比你好，所以故意拆我台！”
    “啊对对对，去把垃圾丢了。”
    见辰星月嘀嘀咕咕地去扔垃圾，辰宇无奈地笑笑，扭头看了眼旁边车窗上的倒影。
    很夸张吗？还好吧，毕竟这次赴宴的目的，是以学生家长的身份，去了解女儿未来的老板以及合作伙伴，光明正大地打探消息。
    在这种社交场合，想要平等对话且不被人轻视糊弄，身份很重要。无业游民老爸，显然不如创业新贵父亲来得有分量。
    哪怕他拥有的，只是一家分店不到二十家的奶茶店。
    想到两只小熊和华兴的资产规模对比，辰宇眼神暗了暗，抬手解开两颗衬衫扣子。
    ***
    王教授请客吃饭的地点，是锦都很有名的网红火锅店，以独特的环境设计以及价格昂贵出名。
    今离走进大门，还以为自己进了什么潮牌奢侈品店，到处是别具一格的竹木装饰和镜面石材，压根想不到这是一家火锅店。
    跟着店员来到包间，看到王教授及其妻子，他打完招呼就忍不住打趣道：“您选的这家店可真是绝了，进了门再让我出去我都找不到路。”
    王教授哈哈大笑，抬手指了指他夫人身边的座位：“是有点绕，但环境好，味道听说也不错。对了，你能吃辣吗？”
    今离走到王夫人旁边坐下，自信满满道：“微辣没问题。”
    “好，那你看看菜单，想点什么随意。这家店菜品很多，看得我眼睛疼，你们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王教授点点桌角的二维码，笑着说。
    今离也没客气，扫码后一边翻菜单一边问王教授：“星月怎么突然对黑灯工厂感兴趣了？她该不是想转行去写代码吧？”
    “不会，”王教授摆摆手，“小孩子家家好奇心重，看到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就想研究研究，等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兴趣也就过了。这孩子的未来，注定属于物理。”
    王夫人闻言翻了个白眼：“你就吹吧，别忘了星月还没报名呢。一会人家父亲来了，你可别得意忘形，好好和人沟通，把报名这事定下来。”
    “知道，放心吧。我带你来就是想让你看着点，别聊飞了……”
    王教授还说了什么今离已经听不见了，在意识到辰宇要来时，他便已经陷入僵直状态，大脑彻底停止运转。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包间外传来脚步声，服务员殷勤的声音隔着门帘传了进来。
    “先生，这边请。”
    今离一点一点抬起头，眼看着服务员撩起门帘，辰星月像朵花似地飞进来，身后跟着……
    一个男模？？？
    第11章 饭局
    “今总～好久不见！”
    “星月。”
    今离微笑着站起身，视线在辰星月脸上转了一圈，又不自觉地飘向辰宇，刚才的紧张无措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出的奇妙心情。
    严格来说，辰宇穿得很有质感，衬衫西裤版型都很好，看得出来是牌子货，手腕那块劳力士迪通拿也很有范儿。
    加上他宽肩窄腰的好身材，这身穿搭帅得人眼前一亮，一看就是事业有成气质卓然的成功人士。
    可问题是，几天前他才穿着一身奶茶店制服，带着今离去街边小店吃冒烤鸭。
    前后对比差距之大，让今离生不出一点惊艳感，反而有种看熟人装逼过头的忍俊不禁。
    此时此刻，他已经反应过来自己被辰星月骗了，就辰宇这一身，哪是颓废度日摇奶茶的人能穿得出来的？
    辰宇怕不是那天回去后狠狠质问了女儿，今天特意穿成这样来向他表明，自己不是无业游民，有正儿八经的工作，且收入不菲。
    今离见过很多炫耀资产、才智、乃至相貌身材的男男女女，却没有一个像辰宇这样，为了向他证明自己而打扮。
    就好像，他的看法和意见很重要一样。
    可他们加上这次，才第三次见面。
    那天晚上被强行忽略的心情再次冒了出来，今离眼神忽闪地看着辰宇和王教授夫妇问好。
    “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没有没有，时间刚刚好。说起来机场一别也大半个月了，终于再见……唔！”
    “闭嘴吧你！别理他，快请坐。他啊脑子里只有他的理论和实验，一张破嘴整天只会胡咧咧。”
    辰宇：“……没有，上次在机场是我失礼了。”
    辰宇说着，对今离礼貌点头示意，仿佛两人第一次见面一样。
    一瞬间，今离差点没绷住，连忙低头掩饰般看向辰星月。
    此时辰星月正在拉他身旁的椅子，刚要坐下就被辰宇拽着胳膊拉到一旁，自己上前一步坐了下去。
    今离一怔，抬眸看看敢怒不敢言的辰星月，抿抿唇，什么也没说跟着坐了下来。
    辰星月气得跺脚，却又不敢和辰宇闹，只能委委屈屈地坐在了王教授身旁。
    辰宇压根没有抢了女儿位置的自觉，自顾自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今天既然是王教授做东，我不好越俎代庖。明天晚上在醉香阁，我请客赔礼道歉。”

 第14章

    王教授闻言笑道：“什么赔礼不赔礼的，星月是我的学生，也就相当于我的孩子……”
    王夫人一脚踩灭王教授的话尾，接过话头道：“我们家老王的意思是，都是小事不用在意。星月是他最喜欢的学生，未来大家都在锦都，来往的机会多着呢，不用拘泥小节。”
    “是，但该有的礼数也不能少。”辰宇顿了顿，视线扫过王教授夫妇，最后落在今离身上，“本来各位来锦都，我就应该尽地主之谊，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明天晚上还请赏光。”
    感受到堪称炙热的视线，今离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点头应好。
    王教授夫妇自然也不会反对，约好明天晚上的饭局后，王夫人笑吟吟地招呼：“先点菜吧，星月，想吃什么随便点啊！”
    辰星月扫码看了眼锅底，眨巴着眼睛问今离：“今总，要不要把锅底改成鸳鸯锅？这家的酸萝卜锅底很有名的！”
    今离闻言摇摇头，不着痕迹地看了辰宇一眼：“没关系，我最近刚试过，微辣没问题。”
    辰宇点单的手指一顿，没说话，只是默默把菜单拉到末尾，点了一堆饮料酸奶清补凉。
    很快，锅底和第一轮菜品就送来了，今离看着锅底那一大块红色牛油，以及五颜六色的辣椒香料，心里一时有些打鼓。
    这确定是微辣？怎么感觉和冒烤鸭不一样？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个时候想换也晚了，今离表面一派镇定从容，等待锅底烧开的间隙，安静地听王教授夫妇和辰宇聊天。
    话题依然是之前的延续，目的说白了，就是想得到一个辰星月一定会报王教授研究生的准话。
    当然，出于国人特有的含蓄和迂回，王教授两口子并没有一上来就直奔主题，或者说王教授想，却被夫人给堵回去了，话题至今还在外围绕圈子。
    等到锅底煮开，王夫人适时打住话头：“来来来，咱们边吃边说。”
    众人一起提筷，今离看了一圈，谨慎地夹了一块牛肉，下至汤底煮到变色，然后浸入油碟，一口下去——
    整个人就这样僵住了。
    如同动画片角色一般，今离的脸从雪白如玉到绯红如霞只用了两秒钟，金边眼镜后的凤目瞬间溢满泪水，鼻尖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好不容易把那块牛肉咽下去了，他又止不住地开始咳嗽和倒吸气，镇定自若的气质荡然无存，眼睛下意识就开始找能解辣的东西。
    然后他便发现，左手边放着两杯饮料、一碗酸奶，以及一碗全是水果的清补凉。
    来不及思考，今离伸手拿起冰豆浆，一口气就灌了大半杯。
    蛋白质和低温中和了辣椒素，灼热感被安抚，今离长长地松了口气，一抬眼便和众人关切的视线对个正着，辰星月更是满脸担忧地问：
    “还好吗？要不要换个锅底？”
    今离这下不光是辣得脸红，更有一把火从内里烧了起来。
    不都是微辣吗？怎么差这么多？难道……
    “不好意思，我以为……会不会太麻烦？”
    “这有什么麻烦的，服务员！”王教授喊来守在门口的服务员，换了一个鸳鸯锅底。
    很快锅底就换好了，今离看着逐渐开始翻滚的酸萝卜汤底，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酸味，忽然想起，那天的冒烤鸭好像也是酸味更重……
    意识到那天吃的冒菜可能不是那么正宗，今离没忍住又看了辰宇一眼。
    恰好此时辰宇也抬眸看了过来，表情十分正经，一副刚好聊到这个，所以顺便问一嘴的模样。
    “刚听王教授说，华兴也参与共建了锦都大学物理实验室？”
    今离不知道辰宇问这个的用意是什么，反应了一瞬才点点头：“嗯，我们和王教授合作多年，共建实验室也是为了今后能更好的合作。”
    “是吗？”辰宇兴致盎然地看向王教授，“你们合作很多年了？”
    “是，算算差不多六年吧？”王教授烫着毛肚，笑呵呵道，“那个时候今离刚接手华兴，拿着项目书在学校堵了我三天。”
    今离不好意思地扶了扶眼镜，听到辰宇笑道：“六年前？那今总是…28岁？我以为像今总这样的青年才俊，大学毕业就会开始接触公司业务了。”
    这话听着有点怪，今离心里泛嘀咕，嘴上却还是顺着话题道：“我的确是毕业后接手的公司。”
    辰宇追问：“博士毕业？”
    今离停顿一瞬，摇摇头：“不是，本科。因为个人原因，我24岁才上大学。”
    辰宇眸色微沉，正要继续问，却没想到被辰星月抢了先。
    “今总是在哪读的大学？什么专业啊？”
    辰宇抬眸望去，正好对上女儿看过来的眼神，两人视线一触即分，快得没人察觉其中暗藏的刀光剑影。
    第12章 耳光
    辰星月开口后，辰宇便没再主动挑起话题。
    他安静地倾听着今离和辰星月讲述留学经历，和王教授夫妇聊起星月在云京学习生活的趣事，表示自己完全尊重女儿的意愿，整个饭局上都表现得平和友善。
    因此今离完全没有注意到，一顿饭吃完，辰家父女俩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
    等到散场时，他特意找了个机会，跟辰宇说了声谢谢。
    辰宇疑惑：“谢我做什么？今天是王教授请客。”
    今离看了眼酸萝卜锅底，以及手边空盘的饮料甜品，轻笑一声没有解释，只是意有所指地说：
    “我很期待明天晚上的饭局。”
    辰宇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才勾起唇角。
    “嗯，我也是。”
    短短四个字，让今离回到酒店后唇角都没放下来。
    因此当他在酒店大堂撞见卢卡斯.马修时，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转换，便被对方捕捉到了。
    马修看着他，对身边两名警察低语几句，抬脚走了过来。
    今离压根不想理他，转身就要走，却被马修一把抓住胳膊。
    今离瞬间寒毛直竖，半边身体都僵住了，却不知从哪冒出来一股勇气，促使他色厉内荏地大吼：
    「卢卡斯.马修…你还想去蹲局子吗！」
    马修脸色一变，咬牙松开手，质问道：「那天那个男人是你男朋友？你眼光怎么这么差？我哪点不如他？」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今离后退几步拉开距离，满脸嫌恶，「他只是看不惯你下三滥的做派，施予援手罢了！你自己下流龌龊，不要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
    「我下流龌龊？」马修气极反笑，「要不要先看看你自己！在学校里一副生人勿近，碰都不让碰的高冷做派，回国了却主动去拉陌生男人的手！你才是那个言行不一，说一套做一套的bit……」
    啪！
    今离狠狠一巴掌扇过去，咬牙低吼：「如你所愿，我主动碰你了，狗娘养的混蛋！」
    说完，他转身走到那两名警察面前，问道：“你们跟着他，是因为调查结果出来了？”
    两名警察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点头道：“是，经过美利坚大使馆的协商，我们决定遣返卢卡斯.马修先生回国。”
    今离沉默片刻，伸出右手：“谢谢，麻烦你们了。”
    和两名警察分别握手致谢，今离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直到电梯门合拢，才彻底放松下来。
    靠在轿厢墙壁上，今离长长地出了口气，大脑开始回忆倒带，把刚刚发生的事一件件理清楚。
    等他意识到短短两分钟里，自己都做了什么时，整个人都惊了！
    他居然在手臂被人抓住的情况下骂人了！还骂得很大声！声音有点抖，但他骂出声了！
    他还主动给了卢卡斯.马修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脸上那种！
    回忆起手掌拍到马修脸上的触感，今离被恶心得抖了一下，却也难掩兴奋。一回到房间，他就给心理医生打了个视频通话，边洗手边描述刚才发生的事。
    「……那一巴掌打得可爽了！马修整个人都呆住了，哈哈！你真该看看他的表情！太解气了！」
    视频里上了年纪的白人女性温柔地注视着他，等他情绪平静下来，才用柔和的嗓音问道：「离，你最近身边有出现什么特别的人吗？」
    「特别的人？」今离一怔，拿着手机走到落地窗边坐下，「为什么这么问？」
    女人轻笑：「你的心理疾病源自曾经的心理阴影，在不接受催眠治疗的情况下，想要彻底治愈，需要你重拾对他人的信任。原本我以为大学生活能让你交到可以交心的朋友，却没想到会遇到马修那群的人。」
    「当然，你的心理疾病也是你和他人来往时最大的阻碍。」女人说着手撑下颌，饶有兴味地打量今离。
    「而你刚才却告诉我，你忽然突破了心理上的自我束缚，勇敢面对卢卡斯.马修那样的混蛋，还予以反击？亲爱的，如果不是爱从天而降，那就只能用奇迹来形容了。」

 第15章

    「奇迹什么的…你说的也太夸张了……」今离下意识移开视线，长睫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
    心理医生笑了，她适时地停止追问，简单却真诚地说：「这是个好现象，离，也许要不了多久，你的心理疾病就能无药而愈。我期待能和你拥抱的那一天。」
    今离看着窗外绚丽到刺目的阳光，唇角微勾。
    「metoo。」
    ***
    与此同时，一路沉默的辰家父女俩，终于在进家门后引爆了压抑的情绪。
    “爸比已经失忆了！不记得那些事了，你还老揪着过去不放做什么！”
    “什么叫揪着不放？”辰宇皱眉把车钥匙往玄关柜上一扔，“你难道不想知道他失踪的原因吗！”
    “我不想知道！”辰星月脱下随身小包，恶狠狠地踢掉凉鞋，“爸比失忆是事实！这就够了！”
    “够什么够？他前脚在锦都失踪，后脚就认祖归宗，如果我们不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以后再出现同样的情况怎么办？你想被他再抛弃一次吗？！”
    话一说出口，辰宇就后悔了，果然下一秒，辰星月就开始尖叫。
    “爸比没有抛弃我！他没有！爸比最爱我了！他才不会抛弃我！你…你……”
    眼看辰星月呼吸越来越快，辰宇的心一沉，连忙上前抱住她，把她的脸摁在怀里，尽力控制她的呼吸频率。
    “是爸爸错了，我不该那么说……你说的对，爸比怎么可能抛弃你呢？都是我不对，对不起……”
    辰星月紧紧抓着爸爸的衣服，呜咽着用他的衣服堵住口鼻。
    几分钟后，她平静下来，抬手推开辰宇，抓起他的袖子抹去泪水，然后擤了个鼻涕。
    辰宇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衬衫，叹了口气：“消气了吧？”
    “哼！”辰星月扔下袖子扭头就走，“没有！我今天晚上要吃外卖！干锅烧烤和冰可乐！”
    “好，干锅烧烤冰可乐，爸爸再给你买个小蛋糕赔礼道歉，好吗？”
    “……行吧。下午我要在房间学习，你不许打扰我！”
    “好。”目送辰星月回房，辰宇脸上无奈的表情渐渐消失。他走到阳台，脱下衬衫扔进洗衣机。
    设定好程序，看着滚筒开始转动，辰宇脑海里浮现那天在公安局和战友老罗说过的话。
    『辰理没有今离的记忆，所以想从辰理查到今离很难。同样的，今离也没有辰理的记忆……』
    但拥有资源人脉的今离想查辰理易如反掌。
    滚筒一圈又一圈地转动着，黑色衬衫随之旋转，在白色泡沫间形成一个若影若现的黑色漩涡。
    第13章 咸菜干
    辰宇从小到大被抛弃过三次。
    第一次发生在他六岁时，父亲意外瘫痪，爷爷气急攻心突发脑溢血去世，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因失去劳动力一落千丈。
    父亲瘫痪导致脾气古怪，奶奶整日唉声叹气，母亲忍了两年，最后跟着一个来收山货的人跑了。
    她走的那天，给辰宇塞了五毛钱，让他去买糖吃，等他回来后，母亲不在了，还拿走了家里最后一点存款。
    辰宇永远记得那天薄荷糖的味道，以及奶奶父亲哭天抢地的怒骂声。
    第二次发生在他十四岁时，那时父亲已经去世，只有奶奶和他相依为命。
    或许是因为家里只有他一个劳动力了，奶奶把他看得很紧。不许他和村里人来往，上学外的空余时间要承担所有家务农活，稍有哪里不合心意，就会打骂。
    辰宇那时以为，奶奶只是对他有些严格，这些严格的底色，还是出于对他的爱。
    直到奶奶撕毁了他的重点高中录取通知书。
    “你想像你妈一样扔下我一走了之？我告诉你没门！你生是我辰家的人，死也要死在我辰家的地里！你妈欠我们辰家的，你一辈子都还不清！”
    那时辰宇才知道，原来奶奶对他只有恨，没有爱。
    辰宇没能去城里上学，奶奶甚至不让他去县里上高中，直到村委会领导来游说，她才松了口。
    于是辰宇每天天不亮就要出发，走两个小时山路去上学，放学后还要下地干活，直至夜幕低垂。
    县高中建在山麓里，整日不见阳光，每天他一抬头，不是漆黑的天色，就是教室昏暗的天花板，人生似乎再无光明。
    因此两年后奶奶去世，学校老师问他要不要去当兵时，他二话不说就去了。
    对于辰宇来说，部队某种意义上是他第一个家。
    他在这交到了能托付后背的战友，感受到集体的关怀和温暖，所以他从没想过退役，只想在部队呆一辈子。
    但命运让他遇见了失忆的辰理。
    一开始那只是出于军人的职责，哪怕为了救人导致左眼受伤严重影响视力，再也做不了狙击手，辰宇也没想过离开部队。
    可是在军区医院的朝夕相处，以及辰理对他的依赖眷恋，动摇了他。
    那是和部队这个大家庭截然不同的感觉，是独属于他的亲密关系。
    因此，当辰理的身世调查结果出来时，辰宇立刻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一个拥有家的机会。
    可这个家到底还是碎了。
    ***
    接二连三的梦魇，让辰宇感到十分疲惫，洗完碗便摊在沙发上挺尸。
    辰星月看着自家老爸这颓丧的模样，嫌弃地摇摇头：“你这样，晚上饭局怎么办？”
    辰宇垂着眸子，声音都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吃饭而已，还能怎么办？”
    “那不行！”辰星月一拍桌，“爸比都说了他很期待今天的饭局，你必须给我光鲜亮丽地登场！”
    辰宇无语：“……你昨天不是还想让我换衣服吗。”
    “昨天是昨天！我要是知道美男计有用，早就让你用了！”辰星月说着伸出手，“你昨天穿的那件衬衫呢？给我。”
    辰宇：“洗了。”
    “……干洗？”
    “水洗。”
    辰星月瞪大眼睛，旋风般跑到生活阳台，一眼就看到了咸菜干一样挂在衣架上的衬衫。
    “这种材质的衣服你居然水洗！”辰星月发出一声尖叫，拿着咸菜干跑回客厅，“现在怎么办！你今天晚上穿什么啊！”
    辰宇看着女儿手里皱巴巴的衬衫，皱了皱眉：“怎么变成这样了？”
    “因为它不能水洗啊！你该不是只买了这一件吧？”辰星月一溜烟跑进主卧，过了一会，又满脸揶揄地走出来，好一会憋出两个字，“闷骚！”
    辰宇扭过脸，不想理她，辰星月却捧着咸菜干凑过来。
    “老爸～你该不是把人家店给搬空了吧？就这么想扭转你在爸比心目中的形象吗？这叫什么？十年不开花，一开天下知？”
    “知道你是理科生了。离我远点，热。”辰宇板着一张厌世脸，朝旁边挪了挪。
    辰星月跟着蹭过去，眼睛亮晶晶地问：“这是不是说明，你早就决定要重新追求爸比了？那你昨天还在我面前嘴硬！”
    辰宇懒洋洋地掀起眼帘：“辰星月，你皮痒了？”
    辰星月嘁了一声，把咸菜干往他怀里一塞：“你就嘴硬吧！”
    看着女儿脚步轻快地回了房间，辰宇垂眸看着怀里的高档衬衫残骸，默然不语。
    晚上辰宇请客的醉香居，是锦都十分有名的中餐馆，坐落在横穿锦都的城南河边，毗邻城市绿道，环境优美，古色古香。
    菜品也不是刻板印象里一味的麻辣，也有鱼香、清蒸之类鲜美清淡的菜肴。
    一顿饭吃下来宾主尽欢，走出醉香居时，今离看着仅一路之隔的绿道，感叹道：
    “绿化做得真好。”
    辰星月闻言，眼珠子一转提议道：“要不要去绿道走走？难得今天这么凉快！”
    从昨天下午一直到今天上午，锦都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一口气把接近40度的高温降至25度，凉爽得如同初夏。
    这是今离抵达锦都这大半个月以来，体感最舒适的一天，就这么回去了，确实可惜。
    更何况……
    今离悄悄看向辰宇，却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
    四目交接的一瞬，今离慌乱地移开视线，抬手扶了扶眼镜：“不知道会不会下雨，而且你们的车停在这吧？走远了再回来可能不方便……”
    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不字。
    “没事，到时候打个的就行。”辰宇说着，抬手示意不远处，“从那可以下去，走吧。”
    今离抿抿唇，跟着辰宇往人行横道走，王教授夫妇正要跟上去，却被辰星月一把拉住。
    “小心车！”
    二人脚步一顿，面前慢悠悠地走过一个老太太，推着一辆婴儿车。
    王教授：“……”
    王夫人：“……”
    辰星月嘿嘿一笑：“婴儿车也是车嘛！”
    等他们三人走过马路，今离和辰宇已经下到绿道。
    绿树掩映间，两人一高一矮，一壮一瘦，一个身姿挺拔，一个俊秀优雅，看得辰星月心潮澎湃，拿起手机对着二人的背影就是一阵猛拍。

 第16章

    王教授看得一头雾水，满脸疑惑地问老婆：“星月这是……？”
    王夫人轻咳一声：“别问，问就是孩子的爱好。”
    第14章 散步
    盛夏难得的凉爽好天气，又过了晚餐时间，不少居住在附近的市民在绿道上散步纳凉，时不时有骑行爱好者从身边穿行而过，氛围轻松且悠闲。
    今离举目远望，视野里尽是层叠的绿意，呼吸间是带了点湿气的新鲜空气，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景色真好，空气也好新鲜。”
    他的语气过于感慨，听得辰宇有些奇怪：“云京也有城市绿道吧？你没去过吗？”
    今离摇摇头：“没，太忙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也不是没见过这种环境，但这么悠闲是第一次。”
    今离眺望着修剪得齐整漂亮的草地，以及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河道。
    “从小到大，我很少有这么轻松的时候。”
    听到“从小到大”这个词，辰宇眸色微暗，停顿片刻，才玩笑般打趣：“继承人的烦恼？”
    今离自嘲地笑笑：“哪来什么继承人，我只是……迫切地想证明自己罢了。”
    许是环境太过令人放松，也许是惬意氛围带来的影响，今离第一次对心理医生之外的人有了倾述欲望。
    “我…三岁时被人绑架了。”今离用一种刻意轻松的口吻说道，“具体经过因为年纪太小已经不记得了，总之，我被卖到滇南山区一个叫刘家村的地方。
    “买家…也就是我养父母，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刘夏。明明买我是为了传宗接代，他们却对我非打即骂，一度把我当成出气筒。”
    今离语气平静，辰宇却听得心脏狠狠一抽，一股戾气在胸腔堆积，下意识就问出了此刻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他们在哪？”
    今离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满脸怒容，整个人都愣住了，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般不是会问为什么挨打吗？你怎么……”
    满身戾气被今离的笑声打散，辰宇默默扭头，轻咳一声。
    “……抱歉，职业病犯了。以前在部队时，我曾经协助公安部门处理过类似案件。”
    今离恍然大悟又不知为何有些失望：“对…忘记你是退伍军人了……”
    沉默突如其来，今离似乎失去了谈话的兴致，久久不语，辰宇则一直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就这样一直默默走着，直到前方响起一道惊呼。
    “你慢点…小心人！”
    今离一个激灵回过神，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拽得失去平衡，只能随着对方的力道转了半圈，一头扎进一个炙热滚烫又坚实可靠，溢满阳光味道的怀里。
    今离整个人都懵了，他呆呆地靠在厚实且富有弹性的胸肌上，耳边响起女人惊慌失措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多多，快道歉！”
    巴掌的脆响声落下，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低低传来：“叔叔对不起……”
    “没关系，没摔着吧？”
    辰宇的声音从头顶、胸膛一起传来，震得今离头晕目眩，心脏随之共鸣，轰隆作响。
    “没有，谢谢叔叔！”小男孩的声音昂扬起来，很快随着脚步声远去。
    “妈妈，那两个叔叔……”
    “闭嘴，快走。”
    像是被提醒般，今离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趴在辰宇怀里，甚至他的手不知何时滑落至腰间，就像是……
    就像是一个拥抱。
    比心理阴影更快袭上心头的，是心悸到惊惶的情绪，今离连忙后退几步，混乱到极致的大脑，在听见辰宇声音的瞬间随便挑了个话题接上。
    “你没事……”
    “他们都死了！”
    辰宇：“……”
    辰宇想问今离有没有骑车的小孩撞到，却得来这么个回答，一时不知该做出反应。
    今离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转身继续朝前走，自顾自地说着。
    “拐卖我的买卖双方…都死了……拐卖我的那个团伙，十五年前被抓捕枪毙……听说警察曾经去刘家村找过我，但我早就不在那了。”
    十五年前？
    辰宇心神一震，忽然有种一切阴差阳错，万般皆是命的感觉。
    十五年前他们已经定居锦都两年，星月刚出生，正是他们最忙碌也是最幸福的时间段。
    如果早一点，他们可能从新闻报道里察觉端倪；或者晚一点，老罗转业到公安局，也会从内部看到通告。
    偏偏那个时候他们两个兼具新手爸爸和创业者身份，忙得晕头转向，压根没有闲工夫去关注社会新闻。而老罗还在部队执行任务，两年后才因伤退役。
    今离没有注意到辰宇骤然紊乱的呼吸，讲述过去让他乱麻般的思维回归理性，脸上带着讽刺的笑。
    “至于买我的刘家人，十几年间也因为意外和病痛相继离世。也许是因为家里人接二连三出事，奶奶终于良心发现，临死前说出了真相，把写有我真名和生辰八字的护身符还给了我。”
    “护身符？”辰宇皱眉。
    他确信辰理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否则也不会被他带到锦都，最后上了个集体户口。
    今离却只当他对护身符好奇，细细解释道：
    “我爸妈在我出生后，找大师给我批命。大师说我二十岁之前有三个生死劫，渡过去就一生平安，子孙满堂，渡不过去就是孤魂野鬼，无人捧香。
    “我妈急得不行，就去龙虎山找高人求了道护身符，护身符背面写了我的名字和生辰，折起来放在锦囊里随身佩戴。”
    今离说着，伸出手比了大小：“大概这么大，被……我弄丢了。”
    今离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说出诈骗园区的经历。
    被绑架拐卖已经够可怜了，还自投罗网被卖去园区，这已经超出倾述闲聊的范畴，有点卖惨嫌疑了。
    因此，他用千帆过尽的释然语气继续道：
    “我回到今家时已经24岁，只有一个高中文凭，什么都不懂。为了不扯家里后腿，同时也为了向家人证明，我没有被那些破事影响，我努力学习、工作，哪怕休假都在想公司的事。
    “能像这样轻松惬意，随意地散步聊天，对我来说是第一次，我…很高兴。”
    今离看着辰宇，唇边噙着温柔的笑意。清凉的晚风吹起他的发丝，由明转暗的天色模糊了他的面容，唯有那双眼睛，闪烁着涓涓情意，如同晴朗夜晚，可与皓月争辉的星辰。
    这也让辰宇意识到，他不是自己熟悉的爱人。
    或许是因为失忆，辰理性格十分孩子气，任性、调皮、爱撒娇，还有些娇纵和蛮不讲理。但同时他又对辰宇十分眷恋，走哪都要跟着，就像是印随行为作用下的小鸡崽。
    为了能彻底留在辰宇身边，爬床色诱这种事他都做得出来，事后还能理直气壮地要辰宇负责。
    他们，完全不一样。
    辰宇沉默片刻，颔首道：
    “那就好。”
    第15章 你是谁
    “那就好？那就好？！你是谁！你居然能对着我爸比那张脸说出这三个字！你肯定不是我爸！说，你到底是什么妖怪！”
    辰星月拍着扶手箱，气得满脸通红。
    辰宇单手扶着方向盘，满脸黑线：“辰星月，你……”
    “我什么我！我说得不对吗？”辰星月已经被怒火冲昏头脑，全无理智可言，“早知道你这么怂，我就不该让你和爸比独处！我就说爸比走的时候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原来都是你的错！”
    辰星月越说越气，又不能骚扰司机，毕竟她还想留着小命和爸比相认，只能无能狂怒地猛锤扶手箱和副驾驶座椅背。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啊！哪怕你说一句‘我也是’也比这三个字强啊！爸比肯定很生气！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啊！”
    “好了！”辰宇板着脸训斥道，“别闹了，看你这个样子像什么话？我真是奇了怪了，把你养大的是我吧？你怎么老胳膊肘往外拐？他又不记得你，更不记得他是你爸比，你怎么老向着他？”
    “他不记得我记得！我到现在还记得爸比怀里的味道，这和他记不记得过去没有任何…等等，你该不是因为这个才突然转变态度吧？”辰星月睁大眼睛，瞪着辰宇。
    辰宇目视前方，面无表情：“不是，我对他的态度从头到尾都没变过。”
    “哈！你骗鬼呢！没变过是谁怒揍老外把自己送进局子？是谁买了一堆‘华而不实’的牌子货？又是谁吃火锅点了一堆垃圾饮料和甜品？我多喝一杯奶茶就要给所有分店下□□的小气鬼！”
    辰星月说着双手环胸，挑衅地抬起下巴：“有本事，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说你不喜欢现在的爸比，一点也不想和他在一起，早知道他变化这么大，就应该让他和那个老外在一起。你说啊！”
    “辰星月！”辰宇咬牙低吼，“别逼我打你啊！”

 第17章

    辰星月一点不怵，呸了一口：“有本事打女儿，没本事承认自己真实想法的孬货！”
    一阵急刹，越野车停在了红灯前，辰宇转头怒瞪女儿。
    辰星月寸步不让地和他对峙，高昂着下巴像只炸毛的猫。
    几十秒倒计时过去，后面传来其他车辆催促的喇叭声，辰宇黑着脸回头，启动车子。
    许久之后，他沉沉开口。
    “星月，他不是你爸比，他们性格差别巨大，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你爸比爱吃辣，喜欢垃圾食品，会大声抱怨绝不委屈自己，开心就哈哈大笑，难过就抱着我们哭，对所有新鲜事物都保持着好奇心。
    “可是今离呢？他冷静孤傲，会审时度势，为人处事永远给自己留一分退路，喜欢一切事物都在掌控之中，绝不主动越雷池一步。你觉得，这样的人如果知道他在失忆期间和别人同床共枕六年，还生了个女儿，他会感到高兴还是觉得惊悚？”
    当今离用隐晦暗示的方式表达好感时，辰宇就已经明白了他为什么没有调查那六年的空白。
    因为他害怕。他害怕失控的过去会毁了现在，更害怕曾经的阴影卷土重来。
    辰宇理解今离的心情，就像他对家的执念一样，每个人总有不想碰触的逆鳞。
    可越理解，辰宇越觉得，他们的前景一片模糊，看不清未来。
    而他，承受不了再度失去爱人的痛苦。
    ***
    「认真的？他真这么说？」
    「他、真的、就是、这么、说的！」今离一口气灌下半瓶矿泉水，腮帮子鼓得像个河豚。
    「你什么反应？」今离的心理医生唐娜，撑着下颌追问，眼睛里全是听到八卦的兴致盎然。
    「我还能有什么反应？我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想快点回酒店，离他越远越好！」
    今离像拎着酒瓶一样拎着矿泉水瓶子来回转，既觉得丢脸又满腹委屈。
    「我们第二次见面，他就放下本地人的坚持，配合我的口味点单，还特别照顾我，给我拿干净的椅子，点冰镇啤酒和解辣的饮料甜品……
    「他还特意为了我打扮，关注我的人身安全…他甚至搂了我的腰！就是因为有这么多的细节，我才误会他对我有好感，我错了吗？」
    「没有，」唐娜坚定地摇头道，「这绝不是你的错。」
    得到心理医生的支持，今离声音都高了八度：「是吧！要怪只能怪他！做事太细致周到，给了我错误的暗示！」
    这一点，唐娜却摇着手指提出了不同看法。
    「nonono，亲爱的，我不觉得他是这样的人。按你的描述，他如果对谁都这样，绝不会在看到马修纠缠你时直接冲上来。他会先观察，再询问，免得自己好心办坏事。」
    今离脚步一顿，疑惑地看向平板电脑里的唐娜：「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位退伍军官先生的细致周到，很有可能只针对你一个人。也就是说，你的感觉没错，他确实喜欢你，只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他退缩了。」
    今离几步走到柜子前，拿起平板电脑：「什么原因？」
    「这我就不知道了，」唐娜耸耸肩，「这你得自己去问。」
    今离皱眉：「可是你都说他退缩了，我怎么问？他要是能说，肯定早就说了。」
    「离，你有时候真是天真纯洁得可爱。」唐娜用一种看孩子般的慈爱眼神看着今离，「直接问当然不行，你得逼他自己说出来。」
    「怎么逼？」感情史一片空白的今离虚心求教，恋爱大师兼心理医生唐娜女士细细教导。
    「首先，你得逼出他对你的真实情感。而要撬开一个男人的嘴，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让他嫉妒。」
    「现在亲爱的，告诉我，」唐娜压低声音，就像一条引人堕落的美人蛇，「你去过夜店吗？」
    ***
    “爸爸，你知道ninehouse吗？”辰星月站在厨房门前，探头问辰宇。
    “ninehouse？”辰宇削胡萝卜的手一顿，抬头瞪辰星月，“你问这个做什么？我警告你啊辰星月，你才十五岁，不该去的地方别乱问……”
    “哎呀！不是我要去啦！”辰星月连忙打断他解释道，“华兴不是和江阳市政府签约了吗？兰秘书发朋友圈说，爸比为了庆祝签约，周六要请她和吴助理去ninehouse玩。这个地方我听都没听说过，就只能来问你了。”
    说完她顿了顿，一脸天真地问：“爸爸，什么叫不该去的地方？”
    话音落下，只听见啪一声脆响，辰宇手里的胡萝卜直接断成两截。
    辰星月看了眼掉进垃圾桶的那半截胡萝卜，笑得愈发纯洁无辜。
    第16章 周六
    “订到了吗？”今离问。
    兰秘书面露迟疑，但还是老实回答：“订到了，按您的要求，是热闹便于…搭讪的位置。”
    “很好。”今离满意点头，拿起手机转了一笔钱给兰秘书，“不够就说，多了就当劳务费。”
    兰秘书看了眼消息提示，表情瞬间明媚起来：“够了，谢谢老板。”
    今离摆摆手，正要起身离开，忽又问了一句：“对了，朋友圈发了吧？”
    兰秘书：“……发了。”
    “好，那明天晚上见，你们慢慢吃。”说完，今离步履轻快地离去，留下兰秘书和吴助理面面相觑。
    十几秒后，兰秘书终究没忍住，小声问吴助理：“明天真要去夜店？”
    吴助理切着牛排，没什么表情地说：“位置都订了，你朋友圈也发了，你说呢？”
    “你不觉得奇怪吗？老板以前连饭局都很少参加，更别说夜店这种地方了！还有，从昨天到现在，他问了我十五遍有没有发朋友圈！十五遍！”兰秘书伸出手，五指张开在吴助理眼前不断晃动。
    吴助理推开她的手，依然一派淡定模样：“那不然呢？老板都说了要去，你敢说不去？”
    “这不是去不去的问题！夜店诶！还是那么有名的ninehouse，肯定人挤人……要不我们请俩保镖吧？”
    吴助理见兰秘书满脸焦虑，忽然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签约仪式时你去哪了？”
    兰秘书表情一滞，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你发现啦？我……肚子不舒服去洗手间了，还以为你没看到呢。”
    吴助理没有追究的意思，点头道：“所以你也没看到老板和市长合影。市长很高兴，合影时手放在了老板背上。”
    “背…背上？！”兰秘书一个没控制住音量，引来众多视线，连忙埋低脑袋小声追问，“老板没事吧？”
    吴助理摇摇头：“没事，一开始有点僵硬，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了。你没发现吗？自从认识辰星月，来到锦都，老板的症状就有好转的趋势，上次还打了那个老外一耳光。”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诶……”兰秘书像是发现新大陆般，两眼放光地看着吴助理，“你说，老板是不是也意识到这一点了，所以决定去夜店做个实验？”
    吴助理：“……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老板选你做生活秘书了。”
    兰秘书：“啊？为什么？”
    “……因为你心细。快吃吧，你的意面要凉了。”
    “哦。”
    ***
    周六晚上，辰星月摊在沙发上，抱着一包薯片看卫视的综艺节目，时不时发出杠铃般的笑声。
    辰宇坐在沙发另一头，看似在刷手机，实际上眼睛一直盯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表情十分严肃像是在看倒计时。
    很快，手机左上角的数字来到21:40，电视也随之响起熟悉的台词。
    “……我们下周六再见！”
    辰宇故作镇定地抬头看一眼电视，正要说话，就看到电视退出直播，进入主界面，紧接着又展开了视频app的界面。
    辰宇皱了皱眉，转头问辰星月：“这么晚了，你还要看电视？”
    “哪晚了？才九点半。”辰星月拿着遥控器，兴致勃勃地点开一部电视剧，按下播放键，“刚才综艺节目的嘉宾，就是这部电视剧的男女主角！”
    古色古香、缠绵悱恻的主题曲响起，辰宇看了眼时间，嘴角绷成了一条直线。
    好在没看多久，辰星月就皱起眉，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也不好看啊……”
    听到这话，辰宇表情松弛了几分，点开刚刚收到的微信，回了两个字。
    辰宇：等等。
    这一等就是四十分钟。
    好不容易看完第一集，辰星月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地关了电视。
    “难看死了。爸，我去睡了。”
    “好，”辰宇跟着站起身，“我也回房间了。”
    说完，他关掉客厅灯，父女俩互道晚安，各自回房，不一会卧室的灯光也熄灭了。
    过了十分钟，主卧房门悄然开启，辰宇换了一身型男装，先走到辰星月房门前听了一会，才赤脚走到玄关穿鞋。
    悄无声息间，他离开家门，乘坐电梯下到停车场，刚出电梯就看到两个熟人，老何和老罗。

 第18章

    “你真够可以的，说好十点前出发，这都十点三十五了！ninehouse十一点开场，肯定赶不上了！”老罗边说边点手表，语气不耐。
    辰宇瞄他一眼：“我们要看的是人，不是开场秀。”
    老罗被他噎得表情一僵，却又不甘心，只敢小声嘀咕：“这两件事又不冲突……”
    老何瞥他一眼：“悄你那点出息，想看你下次自己去不就行了？”
    “算了吧，没老辰陪着，我哪敢一个人去那种地方，被媳妇知道她得生撕了我。”
    “出息！”
    “你敢？”
    “……我对那种地方就不感兴趣好吧？”
    在老罗的嗤笑声中，三人上了车，一直保持沉默的辰宇扶着方向盘，郑重开口：
    “说好了，进去后先找人，找到后集合，不要打草惊蛇。有情况的话你们俩上，无论如何也不能暴露我，明白吗？”
    老罗和老何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见了一丝无奈。
    “行行行，快走吧！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人呢！你是不知道ninehouse有多大！”
    “越晚变数越多，赶紧开车，先进去再说！”
    辰宇眸色一沉，踩下油门，越野车轰鸣着驶出地下停车场。
    与此同时，辰宇家的玄关亮起灯光，辰星月穿着睡裙看着鞋柜里的空位，冷笑一声。
    但很快，她又皱起眉，回头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
    还差二十分钟十一点，根据她在网上查到的资料，ninehouse晚上十一点开场，他们家距离那里不到半小时车程，十一点他们应该能到。
    问题是按那家夜店的火爆程度来说，哪怕九点半去都不一定进得了，更何况是即将开场时间段？
    辰星月偏头想了想，拿出手机，快速翻动着通讯录。
    几秒后，她的目光锁定在一个名字上。
    第17章 ninehouse
    辰宇一行三人赶往ninehouse时，今离正和吴助理、兰秘书一起，跟在营销身后走进灯红酒绿中。
    一进入大厅，首先听到的就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其次才是歌手高亢的嗓音。场内灯光不算昏暗，但五颜六色晃得人眼睛疼，一时不知道是先捂耳朵还是先捂眼睛。
    今离进来的瞬间就后悔了，音乐声太大，灯光太刺眼，还有一路走来那些黏在他身上的目光都让他不适。
    而且这里比他想象的大得多。
    今离皱着眉一路往下，走到预订的座位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们的座位在整排卡座的最边缘，位于舞池左侧，前方没有座位遮挡视线，能一眼看到打碟台，起身走几步就能和dj、mc互动。
    但同时这里距离大门也很远，加之整个场地呈阶梯状一路下沉，站在门口一眼望下来全是人头，压根分不清谁是谁。
    唐娜给他出主意时只说了夜店，他就想当然地认为，越火爆的夜店玩咖越多，也越有利于计划。
    谁知道这家夜店居然这么大，玩咖是多了，问题是找人的难度也呈几何级上升啊！
    别到时候人还没上场，他先把戏台掀了！
    今离努力控制住表情，不让懊恼表现得过于明显，等到吴助理和兰秘书坐下后，他故作轻松地对两名下属说：
    “我就不喝酒了，你们随意，这段时间辛苦了，既然出来玩就不要拘束。”
    ……和老板出来玩，怎么可能不拘束？
    心里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吴助理和兰秘书对视一眼，前者主动点单酒水饮料，后者则是点了一堆吃食。
    不一会东西就上齐了，三人坐在卡座里看着舞台上卖力表演的歌手，表情是如出一辙的兴味索然。
    今离是不感兴趣，吴兰二人是不敢嗨。
    没一会，忽然有个女孩端着一杯酒走了过来，十分自来熟地在吴助理身旁坐下，漂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今离。
    “嗨，你好，我叫瑞贝卡。”
    今离看了她一眼，正要低头喝水，动作却忽然一顿，一反常态地对女孩点点头。
    “你好。”
    没说名字，但说了你好！没什么表情，但给了回应！
    吴助理和兰秘书四瞳俱震，女孩也像是受到鼓舞般，刻意地前倾身子，探头扫了眼今离手中的玻璃杯，然后挑起眼帘。
    “你喝的是什么？好喝吗？”
    今离没有立刻回答，先是抬眸扫视四周，然后失望地垂下眼帘，声音冷了几分。
    “苏打水。”
    “怎么喝这个啊？我请你喝杯鸡尾酒吧。”
    “不用，谢谢。”
    女孩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依然没有退缩，反而惊讶地睁大眼睛，故作好奇。
    “啊～为什么啊？酒精过敏吗？”
    按照一般人的反应，此时多半会顺势扯个借口，可今离哪里是一般人。
    只见他彻底板下脸，冷漠地吐出四个字：“与你无关。”
    这话不好接也不好听，女孩的脸色立马黑了，冷哼一声起身就走。不远处随之传来一阵哄笑声，显然是女孩的同伴们看到她吃瘪在起哄。
    今离不为所动，插起一颗提子送进嘴里，故作随意地看了一圈。
    此时所有座位已经坐得满满当当，到处是攒动的人头，好像整个锦都的潮男型女都集中在这里了。
    看起来没有一个眼熟的。
    今离看得眼睛疼，心脏也突突直跳，一口气灌了大半瓶苏打水。
    冰水刚安抚住焦躁的心情，又一个女孩拿着手机怯生生地走过来，站在他身旁羞答答地问：
    “你好，能…加个微信吗？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今离环视一圈，垂下眼帘：“不好意思，不方便。”
    女孩呜咽一声，像是什么小动物被坏人欺负了一样：“拜托拜托～加上你再删都行，求求你了～”
    今离冷酷无情地摇摇头，这次连话都不想说了。
    女孩又站了一会，见今离态度没有一点软化，只能转身离开。
    不一会，不远处传来“喝、喝、喝”的呼喝声，今离转头看了一眼，找他要微信的女孩十分豪迈地把酒杯往桌上一磕，半点看不出刚才羞怯的模样。
    今离：“……”
    短短二十分钟，就有三四个女孩来和今离搭讪，一个比一个漂亮，搭讪方式也各有不同，今离总是说不了两三句话就把人打发走了。
    随着拒绝的人数增多，他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可即便情绪已经积压到顶点，他却始终坐在那一动不动，直到音乐声忽然停止，灯光转暗，打碟台后巨大的电子屏亮起——
    ninehouse的开场秀开始了。
    绚丽的ai动画，震撼的音效，两者相结合形成了强烈的视听冲击，就连门外ninehouse的招牌也随之闪烁变换光影色彩，看得刚刚抵达的老罗满脸失望。
    “还是没赶上…卧槽！怎么这么多人？！”
    辰宇看着从夜店大门一直排到步行道的长龙，眉头紧锁，老何也一脸愁容。
    “这得排到什么时候去？十二点能进去吗？”
    旁边刷手机排队的小伙子闻言，头也不抬地嗤笑道：“十二点？一点前能进去就算你运气好了！”
    辰宇眼中闪过一丝焦虑，问道：“花钱能提前进去吗？”
    “花钱？你能花多少……”小伙子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视线上下打量着辰宇，再看一眼身边眼睛发光的妹子们，脸都绿了。
    “ninehouse可不是花钱就能进的地方，叔、叔！”
    小伙子刻意的重音引来一阵笑声，带着淡淡的恶意，让人很不舒服。
    老罗一刑警，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撸起袖子就要骂人，却被老何一把拦住了。
    “算了算了，走走走，排队去。”
    辰宇眯了眯眼，盯着小伙子看了一会，看得他眼神飘忽，色厉内荏地喊了句“看什么看”，才转身跟着老罗老何往队伍后面走。
    就在这时，一道呼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辰叔叔！是辰叔叔吧！”
    辰宇回头一看，一个年轻人喘着粗气跑过来，满脸惊喜地看着他。
    “还真是您啊！您还记得我不？”
    辰宇眯眼看了一会，终于从记忆里挖出一个名字：“周思贤？”
    周思贤笑了：“对！是我！叔叔记性真好，这都两年没见了……”
    “谁啊？”老罗低声问道。
    “星月的学生。”
    听见这五个字，周思贤寒暄的话一顿，笑脸都差点没挂住。
    高中三年被一个十岁小女孩逼着叫老师的经历，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但也是最大的幸运。
    第18章 算了
    “星月上高中时太小了，我担心她在学校被人欺负，学校就专门指派了几个学生负责她在学校的安全，周思贤是其中之一。”
    辰宇话音刚落，周思贤便笑着接过话头。
    “我能进那个高中，全靠我妈砸钱，刚好和星月一个班，又是体育委员，一来二去就混熟了。要不是她，我根本考不上大学，更别说什么985了。”

 第19章

    周思贤说着，领着辰宇三人走到ninehouse门口，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往里走。
    守门的保安也没拦，甚至还笑着打了个招呼：“周少。”
    周思贤板着脸点了个头，径直朝里走，进门后笑着扭头嘱咐一句：“叔您看着点路，里面光线不好。”
    说完，他接着刚才的话题道：“我高考成绩下来时，我爸那几个小老婆脸都绿了。如何呢，又能怎？”
    周思贤嗤笑一声，穿过隔音门，音浪瞬间扑面而来，填满所有感官。
    “叔！我就坐在b25！有什么事直接叫我！”把人领进门任务就算完成，周思贤报上卡座号以防万一，又和老何老罗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老罗看着他的背影被人群淹没，靠近辰宇大声耳语：“这小子怎么知道你要来？！”
    辰宇无奈笑笑，提高音量说了两个字：“星月！”
    老罗恍然：“也是。”
    老何凑过来，扯着嗓门问：“这么多人，怎么找啊！”
    辰宇扫视一圈，入目尽是跟着音乐狂欢的人群，就没几个好好坐在座位上的。
    “分头找！电话联系！”
    老何老罗比了个ok的手势，三人就此分开，朝着左右中三个方向走去。
    而此时，作为少数坐在座位上的人，今离正满脸不耐地看着在他身边群魔乱舞的人群。
    因座位靠近舞池，又是边卡，位置宽阔，不少人蹦着蹦着就蹦到他身边，一眼看过去全是腰和屁股。
    本来今离就因为辰宇迟迟没出现而烦躁，现在视线被遮挡的感觉更是让他心烦。
    终于，他忍无可忍地站起身，见吴兰二人跟着起身，他连忙比了个安抚的手势，大声喊道：
    “我去洗手间！”
    说完，他拍拍营销的肩膀，在对方的指引下朝洗手间走去。
    放完水，洗干净手，今离抽了张纸巾擦着手走出洗手间。
    见外面还是老样子，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丢掉纸巾，做足心理准备才沿着墙壁朝自己的座位缓慢移动，时不时用双手隔开蹦哒过来的人。
    搁在半个月前，这种人挤人的地方对他来说就是坟场。
    身体会因为不可避免的碰撞持续僵直，最终会控制不住地蜷缩着蹲下，陷入休克。运气好被人送去医院，运气不好就会造成踩踏事故。
    谁知道来锦都没多久，他的心理阴影就消散了大半，他还特意在签约仪式以及之后的酒会上验证了一番，不然唐娜的计划压根无法实施。
    也不知道锦都有什么魔力。
    今离漫不经心地想着，抬手隔开前面的人就要往前走。
    那人皱着眉转头看过来，眼神忽然凝固，失声大喊：“辰——？！”
    恰好一个重音响起，第二个字被音浪吞没，乍然亮起的射灯从男人脸上扫过，让今离看清了他的脸。
    大概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个头不高，寸头圆脸，满脸憨厚，穿着打扮气质状态都和环境格格不入。
    见今离疑惑地看过来，他连忙陪笑道：“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声音被音乐淹没，今离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但看态度也能明白，于是冷淡地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老罗见状，连忙跟了上去，并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罗传：十点钟方向，舞池边卡座。
    几分钟后，辰宇和老何找过来，三人站在靠墙的位置，隔着一个卡座远远看着今离的后脑勺。
    “现在怎么办！就这么盯着？！”老何问道。
    辰宇没有说话，眼神一直盯着今离，答案不言而喻。
    老何和老罗对视一眼，无奈道：“那我去拿点酒……”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辰宇蹿了出去，两人连忙跟上，可没走几步他又停了下来。
    老何满脸问号，探头看向今离那桌，正好看到一美女笑着坐在了今离身边。
    老何和老罗顿时皱起了眉，老罗更是一巴掌拍到了辰宇背心上：“愣着干什么！去啊！”
    辰宇脸色难看，却愣是不动，老何啧了一声，撸袖子就要上，又被他扯着衣领拽了回来。
    “算了。”
    这两个字辰宇说得又轻又沉，轻的是音量，沉的是语气。
    按理来说老何和老罗应该听不见，他俩却瞬间炸毛。
    “算了？！怎么能算了！”
    “那是你老婆！你就这么看着？！”
    辰宇却是一声不吭，硬拽着两人回到墙边，然后拿出手机打字。
    辰宇：他不记得了，只要没人找麻烦，随他。
    看到辰宇打的字，老何气得抖手指着他，却半晌憋不出一个字。
    就在他想把辰星月拉出来当大旗时，忽然听到老罗吼了句：“快看！”
    老何连忙扭头，正好看到搭讪今离的美女脸色难看地走了，与此同时，三人前面那桌卡座爆发出一阵嬉笑声。
    “我就说这个不行吧！谁输了，老实点自己喝！”
    “这种天菜都不喜欢，v3那个顶帅口味也太挑了吧？！”
    “这算什么天菜啊？顶多算小美，和薇薇没办法比！”
    “薇薇应该要上了吧？”
    “不一定！v3一看就是死台，薇薇说不定嫌冷不会去！”
    “卧槽！薇薇去了！我赌薇薇！”
    “你不废话吗！薇薇看上的人，哪个没拿下？”
    “我赌v3！”
    “不是吧孙少爷！”
    b22卡座的人显然习惯了这种嘈杂的环境，说话连吼带叫，即便周围音浪剧烈，但由于辰宇三人距离近，听得还算清楚。
    旁听了全程，老何和老罗顿时不急了，前者摸摸鼻子，说了句“我去买酒”，就走了。
    后者则促狭地捅了捅辰宇：“你小子魅力可真大！老婆都不记得你了，还为你守身如玉！”
    辰宇扯扯唇角，眸色却是一片晦暗，只是看着那名叫薇薇的女人坐在今离下属身边，笑得顾盼生辉，确实是个美女。
    和今离……很般配。
    第19章 游戏
    v3的客人一进大厅，薇薇就注意到他们了。
    没办法，领头的那个帅得太突出，哪怕ninehouse经常有明星光顾，她也没见过几个能和这位一决高下的。
    冷白皮，一米八的大高个，脸巨小，五官立体又精致，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穿着白衬衫和浅灰色长裤，衬衫扣子解开一颗，既禁欲又热辣，看得人口干舌燥蠢蠢欲动。
    若不是他气质太突出，和夜店氛围格格不入，她早就上了。
    还好没冲动，不然丢人就丢大发了。
    薇薇坐在吴助理身边，笑着和他聊天，眼神扫过默不作声喝水的今离。
    之前看着好几个美女被拒绝时，她心里便隐隐有所猜测，但这位实在长得太帅了，她终究贼心不死，非得亲自来验证一下。
    结果刚坐下就确认了，这位不喜欢女人。因为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毫无欲望，只有对美丽事物的欣赏，和看一个花瓶差不多。
    好在她没有直接奔他去，而是选择了身边这位长得还算顺眼的斯文男，不然就丢脸丢大发了。
    薇薇抿了口酒，提议道：“这么干喝酒太无聊了，我们来玩游戏吧？”
    吴助理正要点头，眼角余光扫到今离，顿时又犹豫了。
    今离感觉到助理的迟疑，抿了抿唇，扫视一圈后把杯子往桌上一磕，主动问道：“玩什么？”
    薇薇眼睛一亮，笑着说了几个夜店常用来活跃气氛的小游戏，不带暧昧色彩，但能帮助破冰。
    四人就这样玩起来，随着游戏的推进，吴助理和兰秘书渐渐放开了，今离却越玩越难过，有种身处闹市，灵魂却被放逐的感觉。
    这种感官上的强烈对比和抽离感，让他越来越沮丧，甚至连心脏都开始抽痛。
    终于，他放弃了。
    刻意等了五秒没接上句子，今离面无表情地说：“我输了。”伸手拿起啤酒就要喝。
    两名下属瞬间瞪大了眼睛，兰秘书反射性就要拦，却被吴助理拉住了。
    “没关系，我看着。”
    想到吴助理这么多年来都是代替老板出席饭局，在公司里出了名的千杯不醉，兰秘书稍微放下心，看着今离一口气灌了半瓶。
    好在夜店的啤酒都是小瓶装，半瓶啤酒算不上过量，四人又开始玩。
    这一幕被b22的人看在眼里，顿时有人调侃孙少爷。
    “孙少爷，看来你输了啊！”
    孙少爷笑而不语，只是愿赌服输地举起酒杯。
    喝酒时，他一直盯着v3，视线从今离的侧颜扫到他拿酒的手，最后落到他沾了酒液闪闪发亮的唇上。
    辰宇也在看今离，视线一直徘徊在他手上，默数着他喝了几瓶酒。越数，他脸色越难看，咬肌因紧咬后槽牙的动作微微鼓起，颈侧青筋直冒。
    但他依然克制着自己，只远远看着今离越喝越多，视线扫过眼神始终清明的吴助理，不断地告诫自己——

 第20章

    他不记得了，他不是辰理。
    忽然，辰宇看向今离的视线被遮蔽，b22有人站了起来，朝着v3走去，正是孙少爷。
    孙少爷一路走到今离身边坐下，笑着和薇薇搭话：“薇薇，怎么来了也不跟哥说一声，认识新朋友就不要老朋友了？”
    薇薇隐蔽地翻了个白眼，不轻不重地刺了一声：“我不打招呼，您不也不请自来了吗？”
    孙少爷笑笑，视线扫了一圈，落到今离酡红的脸颊上：“不介绍一下吗？”
    薇薇很想啐他一口，但碍于对方的背景，不能真撕破脸，只能敷衍地示意吴助理和兰秘书：“文森特，艾琳。”
    孙少爷挑挑眉：“怎么？坐了这么久，名字都没问全？”
    薇薇哼笑：“玩得开心就好，名字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你啊你的多不好听，是吧？”孙少爷说着，一扭头靠近今离，语气暧昧。
    今离皱起眉，立马往兰秘书身边挪了一个身位，毫不客气地说：“你离我远点，臭死了！”
    孙少爷表情一僵，薇薇没忍住喷笑出声，连忙找补道：“他喝醉了，孙少爷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孙少爷脸色有些难看，但很快就调整好，后靠沙发一副大爷模样抬抬下巴，“你们在玩什么？”
    吴助理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维持着礼貌道：“一些小游戏罢了，既然孙先生来找薇薇，那我们就不留二位了，请自便。”
    “自便什么啊自便，来了就一起玩嘛！”孙少爷笑道，“小游戏有什么意思，要玩就玩好玩的，咱们抓手指吧！”
    吴助理沉下脸：“抱歉，我们不会玩。”
    “撕纸巾呢？”
    “也不会。”
    孙少爷定定看着吴助理少顷，忽地笑了，举起手做了个手势：“没事，能玩的游戏多得很，咱们慢慢玩。”
    很快，几个男男女女走了过来，嬉笑着要一起玩，孙少爷应了声好，顺势就往今离身边挤。
    今离是醉了，可酒精只是打破了他的自控能力，放大情绪解放自我，并没有改变认知扭曲性格，因此几乎在孙少爷靠近的瞬间，他便突地站起身，大声训斥：
    “你干什么呢！滚远点！”
    孙少爷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手刚伸出去，人就弹开了。
    孙少爷啧了一声，伸手就要拉今离的手：“你跑什么，大家一起玩玩嘛……”
    啪！
    今离一巴掌拍开他的手，退至兰秘书身前，满脸嫌恶：“别碰我！恶心！”
    孙少爷脸一沉，眼神扫过被人挤在中间动弹不得的吴助理和兰秘书，又笑了，抬脚抵住桌子。
    “这么说不太好吧，咱们是同一类人，说我恶心，不就是在说你自己？”
    “谁跟你是同类？”今离翻了个白眼，灵动漂亮的脸蛋看得孙少爷心痒痒。
    “你敢说你不喜欢男人？”
    “我喜欢谁关你屁事！”今离啐道，“癞蛤蟆爬脚背，不咬人你膈应人！长这逼样还好意思碰我，有点逼数好吧！”
    狐朋狗友们凝固了，吴助理和兰秘书懵逼了，短暂的沉默后，孙少爷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举起拳头——
    “你他妈……！”
    话还没说完，卡座后伸出一只手臂抓住孙少爷衣领，猛地往后一扯再用力往下砸，直接把他整个人贯到沙发上，摔得七晕八素，头昏眼花。
    恍惚间，耳边响起如野兽般的咆哮声——
    “敢动他老子废了你！”
    第20章 打架
    孙少爷突然跑去今离那桌时，辰宇便觉得不对劲。
    但他只是密切关注，没有贸然行动，哪怕看到今离明显的躲避动作，也只是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很快就控制住自己。
    ——只是拳头紧握，指关节发白，额角青筋暴起，脑海中响起上膛声而已。
    直到看到孙少爷举起手，b22那桌的人朝v3走去，辰宇脑子里才警铃大作。
    这一瞬间，什么计划顾虑全都抛之脑后，他扔下老何老罗就冲了过去，然后便听到了今离的癞蛤蟆言论。
    那一瞬间，他以为站在那的是辰理。
    和绝大多数会表面自谦的美人不同，辰理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
    “辰宇，你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不然怎么会遇到我这么漂亮的老婆？”
    他美而自知，持靓行凶，善于利用出众的外貌牟利，但也知道什么人不该惹，在外总收着性子，免得招惹是非。
    辰宇曾经打趣他，说幸亏他不是小说里的豪门公子哥，不然就按他这招摇的性子，怕不是会三天两头地得罪人。
    如今，一语成谶，今离真就因此激怒了孙少爷。
    抓住孙少爷的衣领时，辰宇感觉很奇妙。
    愤怒和茫然掺杂在一起，如同喝了一杯发酸的烈酒，辛辣和酸苦的滋味在口腔里相互冲撞，咽下肚后又一起作祟，把人的情绪瞬间推至顶点。
    拎着孙少爷的衣领把人贯到沙发上，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辰宇缓缓抬头看着今离，眼神复杂得难以分辨具体情绪。
    不过今离也无法分辨，他麻痹迟钝的大脑只够他认出，眼前人就是他心心念念一晚上的辰宇，于是立刻扬起下巴。
    “你来什么？不是不喜欢我吗？！”
    辰宇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你了？”
    今离微怔，醉醺醺的大脑开始努力回想，好像……是没说过。
    于是大美人矜持又满怀希望地问：“那你是喜欢我？”
    “……我也没说过喜欢。”
    “你……！”
    “我操！你们他妈当我不存在是吧！”孙少爷终于爬起来，晃晃脑袋指着辰宇大吼，“给我揍——！”
    狠话还没放完，辰宇一把抓住孙少爷的手腕，大拇指扣住脉门轻轻一拧，孙少爷便惨叫着倒回沙发，动作之丝滑，叫声之惨烈，吓得他那群狐朋狗友动都不敢动。
    “再说一遍，你想揍谁？”辰宇似笑非笑地问孙少爷，眼神冰冷得像在看个死人。
    孙少爷早就被酒色掏空的身体哪受得住这个，却依然惨叫着死鸭子嘴硬。
    “啊啊啊啊啊啊啊痛痛痛！你他妈放开我！营销…营销你他妈就这么看着吗！我操你妈！知道我是谁吗！有本事你弄死我！弄不死老子就弄死啊啊啊啊啊！别捏了别扭了我操！”
    这么大的动静，再激烈的音乐也掩盖不了，以v3为圆心，蹦迪的人群渐渐停了下来，看着辰宇几人互相询问。
    “那桌怎么了？打架了？”
    “在ninehouse打架是不想活了吗？”
    “怎么闹起来的有人知道吗？”
    “不知道啊，但打架的帅哥也太帅了吧！超man！”
    “等等…沙发上那是孙少爷吧？完了，帅哥惹上麻烦了……”
    “经理来了！”
    负责b22和v3的营销，在孙少爷去v3时便“神隐”了，直到辰宇出现，事态急转直下，两人才意识到不对劲，连忙一个去找经理一个呼叫保安。
    孙少爷是ninehouse的贵客，也知道这家店的规矩，从不会闹得太过分，因此对于他骚扰其他客人的事，他们都睁只眼闭只眼，等气氛僵持不下时才出手介入两头安抚。
    谁知道这一次居然动手了！
    事情发展太快，等经理和保安赶到时，孙少爷汗都透了。
    “先生请你放手！再不放手我就报警了！”经理神情严肃，身后站着三名孔武有力的保安，凶神恶煞地瞪着辰宇。
    辰宇皱了皱眉，正要开口，眼前忽然冒出个人影，指着已经痛到说不出话的孙少爷，厉声道：
    “要我们放手可以，先让他给我们道歉！还有我们这桌的营销，看着客人被人骚扰居然一声不吭！这你怎么说！”
    经理脸色微沉：“就算是这样，你们也不能动手……”
    不知什么时候从卡座里绕出来的今离，站在辰宇身前冷哼道：“我们动手，是因为他先纠缠我！要不是他的行为越来越过分，我朋友也不会为我出头！”
    “这不是你们动手的理由！ninehouse严禁打架斗殴，你们再不放手，我们就……”
    “就什么啊你？”
    一个大喇喇的声音打断了经理的话，周思贤拨开人群走了过来，趴在卡座椅背上，瞄了眼摊在那的孙少爷，嗤笑道：
    “哟，孙子！终于踢到铁板了？”
    孙少爷勉强抬起头看他一眼，脸色惊疑不定，经理更是皱起了眉。
    “周少，您这是……”
    “哦，没什么，就是听人说有乐子看，所以过来瞅瞅。”
    经理心里刚松了口气，就看到周思贤走到辰宇身前，赔着笑脸道：“叔，给我个面子，放了他，我保证让这孙子给您和您朋友赔礼道歉！”
    辰宇瞄他一眼，松开手，示意今离：“给他道歉。”
    周思贤看了今离一眼，又一眼，越看越疑惑。

 第21章

    “看着怎么这么眼熟……没问题！孙子！死了没？没死滚过来道歉！”
    孙少爷此时哪还有刚才的嚣张气焰，头发被冷汗浸湿，一缕一缕地贴在脑门上，脸色苍白如纸，右手更是抬都抬不起来。
    听到周思贤的呼喝，他敢怒不敢言，只能磨磨蹭蹭地走出卡座，站在今离面前，好一会才声如蚊蝇地说了句：
    “对不起……”
    今离侧了侧脑袋，嘴巴还没张开，就被辰宇一把捂住了。
    把人禁锢在怀里，辰宇阴鸷的视线扫过孙少爷最后落到经理身上。
    “希望ninehouse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不然……就停业整顿吧。”
    他的视线和站在经理身后的老罗对上，后者阴测测地笑了，举手晃了晃手机。
    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辰宇拉着今离对周思贤点点头：“今天谢谢了，改天来家里玩。”
    周思贤眼睛一亮：“好嘞叔！您慢走！”
    目送两人没入人群，他回头指了指经理和孙少爷，意有所指道：“好自为之吧你们。”
    说完他转身就走，扔下战战兢兢的两人，以及这个时候才从人群中脱身的吴助理和兰秘书。
    “刚才那位是星月的父亲吧？”兰秘书满脸焦急，“现在怎么办？”
    吴助理皱起眉：“先出去看看。”
    两人用最快的速度走出大门，却没能看到今离和辰宇。
    问过守门的保安后，吴助理让兰秘书先把车开过来，自己转头又进了ninehouse。
    而此时，辰宇正把今离往墙上怼。
    第21章 浪费
    辰宇原本想带人直接离开ninehouse，奈何今离不配合，连拉带拽，连打带骂，一点不消停。
    “辰宇你个王八蛋！撒手！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就该让那混蛋给我下跪磕头！你放开我！”
    辰宇没办法，只能把人拖到墙边，摁着他的肩膀怼到墙上，恶狠狠地警告：“别闹了！跟我回去！”
    “我就不！我就闹！关你什么事啊！你又不喜欢我！”今离踢了他一脚，眼镜因为挣扎歪斜在脸上，看着既可怜又滑稽。
    辰宇叹了口气，帮他扶正眼镜：“没有不喜欢你。”
    今离却一点不领情，拍开他的手冷笑道：“是，但也不是喜欢我，是吧？”
    辰宇沉默了，今离看他一眼，脸上闪过受伤的神色，抬脚就朝人群里走，却又被拽着手臂拖回去。
    “今离！要是又遇到刚才那种人怎么办！”
    今离用力甩手，却发现怎么也甩不开辰宇的钳制，顿时气急败坏道：“遇到又怎么了！你不喜欢我，还不许我找别人玩吗！”
    “找别人玩”四个字深深刺痛了辰宇，压抑的嫉妒顿时攫住了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和多年来失去爱人的创伤一起用力，瞬间崩断了辰宇仅剩的理智。
    “你做梦！”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辰宇红着眼睛低吼，“你说过，这辈子下辈子你都属于我！”
    今离眼神疑惑：“我什么时候……唔！”
    未尽的话语被悉数吞没，今离缓缓睁大了眼睛，花了足足一秒才搞清楚现状——
    被亲了，被辰宇亲了。
    他甚至没来得及细细品尝唇瓣相依的温柔婵娟，就顺着对方撬开唇齿的力度，顺从地轻启唇瓣和牙关，就好像他曾经这样做过成千上万次。
    他又闻到了那股如同阳光般的味道，这一次，多了一丝醇厚的酒味，比他闻过的任何味道都好闻，没来由地让人感到安心。
    与此同时，侵入他口腔的力量却霸道强势，熟稔地刺激着今离自己都不知道的敏感点，很快就攻城略地，夺走他所有反抗的力气。
    直到把每一个细节处都标记上自己的气味，大军才念念不舍地撤离。
    “退步了。”
    男人紧紧箍着今离瘫软的腰肢，抵着他的唇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柔软的唇珠，轻笑道。
    今离脑子已经彻底糊成一片，像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仰头靠着墙，眼中水光一片。
    “什么……？”
    辰宇没有回答，只是抬手碾压拨弄他的下唇，轻轻按开唇瓣和贝齿，看进阴影深处，眯了眯眼。
    “没关系，再练就好。乖，舌尖伸出来。”
    今离懵里懵懂地问：“舌尖…蔗各？”
    “好孩子……”辰宇叹息着再次低下头。
    昏暗的光线，喧嚣的音乐，逼仄的墙角，以及时不时逼近的癫狂人群。
    在这样的环境中，今离如献祭的羔羊般主动张开唇齿，探出舌尖，引来猛兽贪得无厌的吞食，直到再也承受不住，唾液顺着唇角溢出，人脱力般往下滑。
    都这样了，辰宇依然没有放过今离。
    他动作熟练地伸出腿，卡进今离两腿之间，止住身体滑落的趋势，并拉起手臂，架在自己肩头上。
    等人乖乖攀住他的肩膀后，他又伸手抬起那形状完美的下颌，从下巴一直舔到唇角，直到把溢出的津液舔舐干净，才轻啄着今离的唇瓣问：
    “还找别人玩吗？”
    今离迷蒙地睁开眼，透过再次歪斜的眼镜看着眼前人，好一会终于榨出一丝脑力，微微歪头。
    “……那你呢？喜欢还是不喜欢？”
    这个问题如同一个闷棍砸在辰宇头上，瞬间唤醒了他沉寂的理智，但同时也砸出了唯一的答案。
    早在辰星月问他时，就已经得出的答案。
    他叹了口气，抵着今离的唇，让彼此气息交融，无法分离。
    “我对你…不仅仅是喜欢。”
    再次攫住今离的唇，这一次没有强烈到几近吞噬的侵略欲望，只有彻底臣服的膜拜。
    “今离，这一次，无论你怎么选，我都不会放手。”
    “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抓回来。”
    “你只能属于我。”
    辰宇后面说了什么，今离完全没听进去，他稀里糊涂的大脑只记住了“我对你不仅仅是喜欢”这一句话，便瞬间被颅内高|潮卷走了理智。
    两情相悦带来的多巴胺在他体内掀起狂风巨浪，激素如同坐火箭般飞升，连带着血液也加速循环，乙醇彻底占领智商高地。
    于是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叽哩咕噜说什么呢？太浪费了给老子亲！
    他主动探出柔软的舌尖，努力像辰宇一样舞动软弱的武器，然后被激起欲望的野兽再次拆吃入腹，直至酒意上头，困倦袭来。
    察觉到今离昏睡脱力，辰宇也不意外，抓着怀里人的胳膊用老办法把人背了起来。
    老何和老罗远远看到这一幕，连忙跑过来，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笑意。
    “不是说算了么？”老何促狭地挤挤眼睛，“你刚才那架势可一点不像要算了！”
    “啧啧啧，足足二十分钟啊！你知道我和老何这二十分钟有多难挨吗？”老罗猥琐地捅捅辰宇的腰，“回去后悠着点，细水才能长流啊！”
    “滚滚滚！”辰宇背着今离踹了老罗一脚，“把你们那废料脑子收一收，赶紧走了！”
    “走就走！出去你不用管我们，我和老何打的走！”
    “对，星月你也别管了，我早上叫她去我家吃饭！”
    辰宇无奈：“说什么呢！我送他回酒店就回去了，星月你们不用管！”
    “什么？！不是你这也太……”
    “人嘴巴子都被你亲肿了……”
    “好了闭嘴！”
    辰宇瞪了他俩一眼，等离开ninehouse才低声道：“他不记得过去的事是事实，我要和他在一起，也不能一步到位，得慢慢来。你们俩嘴给我封紧点，至于星月那，我自己跟她说。”
    话音刚落，远远传来一声“老板”，三人抬头望去，就看到今离的下属兰秘书跳下车匆匆跑来。
    辰宇使了个眼色，老罗和老何自觉走开，留下他独自面对气喘吁吁的兰秘书。
    “他刚才闹了一阵又吐了，现在睡着了。就你一个人吗？”
    兰秘书先仔细看了看今离，视线在他红肿的唇上转了一圈，才伸手道：“吴助理马上就出来，谢谢你辰先生，老板就交给我们吧。”
    辰宇避开她的手，笑得一脸纯良。
    “没事，就这样吧，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别又折腾吐了。那是你们的车？先上车吧。”
    说完，背着人就走了。
    兰秘书眼睁睁看着辰宇走到车前，拉开门上车，又回头看了眼不见人影的ninehouse大门，跺跺脚，朝车跑去。
    早知如此，她下车时就该把车门焊死！
    第22章 回家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兰秘书坐在副驾驶座上，一会用眼角余光扫过专心开车的吴助理，一会看一眼后视镜中搂着今离的辰宇，满脸迷茫。
    她一个弱女子，无法从辰先生手上抢回老板很正常，原本寄希望于八面玲珑能言善辩的吴助理，谁知道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坐上驾驶座，甚至还对辰先生道了个谢！

 第22章

    谢什么啊？谢他吃老板豆腐吗？！
    兰秘书又瞄了眼后视镜，正好看到辰宇抬手理了理老板的额发，指尖从发梢下滑至脸颊，手法娴熟又亲昵。
    今董夫妻俩和今总都没这么亲密过！
    兰秘书成为今离的生活秘书有两年了，在她之前，今离辞退过六任生活秘书，有男有女，原因无一例外，都是对他产生了不必要的情感。
    兰秘书还记得面试时，面试官问了两个在当时的她看来特别无厘头的问题。
    『你怎么看待秘书和上司的关系？对于办公室恋爱有什么看法？』
    兰秘书照本宣科地答完，最后玩笑般补了句：『打工牛马谁会想不通爱上老板啊？』
    等入职见到今总后，她瞬间就能理解前辈们了。
    跟了今总两年，兰秘书见过太多人对他见色起意，她和吴助理的工作内容，有一部分就是代替老板出席不必要的社交，以及掐死狂热追求者的念想。
    明明吴助理之前对老板严防死守，还一度被老板的追求者当成假想敌，怎么这一次反应如此平淡？
    等到了酒店，兰秘书更看不懂了，吴助理居然让辰先生送老板回房间！
    目送电梯带着辰宇和今离上行远去，兰秘书拦住要回房间的吴助理，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居然放心让他送老板回房间？！万一他趁虚而入怎么办！”
    吴助理认真思索片刻，缓缓点头道：“你说得对……”
    兰秘书松了口气，赶紧按下电梯上行键：“没事，现在追上去还来得……”
    “筹备锦都办事处这事先暂停。”
    “……啊？”兰秘书傻眼了。
    “我估计老板明天没空搭理我们，周一应该要重新安排办事处的事……如果要开分公司的话……不，也有可能直接迁址？但今董那边……还是分公司更有可能……”
    吴助理嘟囔着转身离去，留下兰秘书站在电梯前风中凌乱。
    不是，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啊？怎么就要开分公司了？逻辑在哪？道理在哪？老板又在哪？！
    今离摊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眼镜在上车后就被辰宇摘掉了，衬衫扣子一路背来背去蹭开了好几颗，露出无限风光，严重挑战憋了十年老光棍的自制力。
    辰宇感觉自己就像个炸药桶，没炸完全是因为没有奸s的癖好，不然……
    深吸一口气，辰宇压根不敢给今离脱衣服，草草脱了个鞋就忙不迭地把人裹进被子里，遮得严严实实，寸肤不露。
    把人安置好，惯例倒了杯水放在床头，辰宇转身要走，想了想又退回来，写了张便签压在水杯下。
    走了两步，他又觉得不保险，拿起便签环视一圈，最后沾在了杯子上。
    确认便签不会掉下来，辰宇转头看了眼今离，视线在他睡颜上转了一圈，落到了红肿充血的唇瓣上。
    十五分钟后，关门声响起，今离的嘴唇又肿了几分，看起来亮晶晶的，就像偷吃了糖果一样，唇边还挂着一抹满足的笑意。
    离开酒店，辰宇打了个的回到ninehouse，坐上自己的越野车后，他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辰宇：都回家了吧？老实说，别逼我给嫂子们打电话。
    罗传：早回了[白眼]
    何旭东：回了，倒是你，这个时候发什么消息啊？没在酒店吗？
    辰宇：我在取车。
    何旭东：……
    罗传：我就说人憋久了会出问题吧？
    辰宇：滚！我回家了，记住我说的话，别和其他人透露辰理和今离是一个人的事，嫂子那边也要打点好。
    何旭东：知道了，放心吧。
    罗传：[ok]
    得到战友们的保证，辰宇收起手机驱车回家，进屋换了鞋，他没有直接回房间洗澡睡觉，而是走到辰星月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开门，我知道你没睡。”
    过了一会，房门开启，辰星月穿着睡裙躲在门后，露出小半张脸，有些心虚地嘿嘿笑道：
    “你……猜到啦？”
    “不然呢？周思贤在里面玩得好好的，怎么会知道我被堵在外面进不去？”辰宇双手环胸，垂眸看着女儿，“我只是好奇，你怎么知道我进不去？”
    说着，他眯起眼睛：“该不是你去过……”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辰星月一个激灵，连声否认，“我只是在社交媒体上查了一下，发现很多人发帖子抱怨说从十点排到十二点都进不了ninehouse，所以我就……给你找了个外援……”
    想到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要不是辰星月找的这个外援，他们还真不好脱身，辰宇便没有再计较，只是嘱咐了一句。
    “周思贤这人还行，可以来往，但不许跟他出去玩，知道吗？”
    辰星月撇撇嘴：“谁要跟他玩啊，跟他说话都费劲。”
    辰宇：“……”忘了自家女儿是个智性恋了，男神是《生活大爆炸》里的谢尔顿。
    “既然你对他评价这么低，他是怎么考上985的？”辰宇好奇地问。
    “押题啊，”辰星月一扬下巴，“他那届高考我押中了百分之七十的题呢！”
    辰星月只读到高二就保送云京大学，没有参加高考，也没有和同学们一起毕业。
    出于对高考的好奇，她在高中同学最后一个寒假里，一边帮她的贴身护卫们补习，一边做高考试卷，顺便押题玩，结果真的押中大半。
    “不光周思贤，其他人也都考上985了，班长好像还凭借高考成绩出国留学了。”
    辰宇揉揉眉心，再一次刷新了对女儿智商的认知。
    “行吧……你明天和他们打个招呼，这事你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出去乱说。”
    “放心吧，我早跟他们说过了。爸爸……你和爸比…怎么样了？”
    辰宇看着满怀希冀的女儿，眼睛微眯。
    “你先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和他统一的战线？”
    听到这话，辰星月睁大眼睛，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
    第23章 成了
    辰宇能猜到是她叫的周思贤，辰星月并不奇怪。
    就像她对他放不下爸比这件事了若指掌一样，辰宇对她的交友圈子也心知肚明，周思贤只要一露脸，辰宇就能猜到整件事是她背后搞鬼。
    问题是，他怎么会知道她和爸比串通一气了？
    “绿道散步第二天我实在放心不下……就偷偷给爸比打了个电话……”辰星月低头坐在沙发上，手指不住地搅动睡裙裙边。
    辰宇坐在斜对面，见状拍了下她的手：“别玩裙子，小姑娘家家的，养成这个习惯不好。然后呢，你们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辰星月抚着裙摆上的皱褶，“我就跟他道了个歉，说你嘴笨不会说话……要他别介意……结果他忽然问我…为什么一直在撮合你们。”
    辰星月说到这，抬眸看了辰宇一眼，眼神既骄傲又说不出的嫌弃。
    骄傲爸比的敏锐，嫌弃爸爸莫名其妙的别扭心态。
    辰宇唇角抽动了一下：“……你怎么说？”
    “我还能怎么说，当然是给你说好话啊！”说到这个，辰星月一下子有了底气，抬头挺胸掰着手指头给自己邀功。
    “我说虽然第一次见面时你不太礼貌，但是我能看出来你对他有好感，回家后还问了我好多关于他的事。这么多年你都单身，我身为女儿也不想看你这么自苦下去，所以就使了点小手段，撒了些小谎，希望他不要介意。最后还问他对你是什么感觉，让他不用顾虑我。”
    说到最后，辰星月已经彻底恢复自信，下巴扬起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要不是我，你怎么可能和爸比再续前缘！”
    辰宇：“……然后你就和他提议去夜店试探我？”
    辰星月连忙摇头：“不是我！是爸比自己提出来的，我哪知道什么夜店不夜店的，我才十五岁！”
    ……这个时候知道你是未成年了？
    “爸比说要去夜店试探你的态度，问我怎么才能不着痕迹地让你知道这件事，我就提议让兰秘书发朋友圈，我来吹耳旁风。”
    辰星月说完两只大眼睛忽闪着“求表扬”的光芒，看得辰宇既无奈又好笑。
    “知道了。”顿了顿，他接着道，“你爸比的情况你也清楚，我就不多嘱咐什么了，咱们一步步来，不要着急。”
    “哦……”辰星月有点失望，但也明白辰宇说得有道理，点头道，“放心吧爸爸，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嗯，乖。”辰宇笑着揉揉辰星月的脑袋，“好了，去睡吧，这都快三点了。”
    说完他站起身，腿还没迈出去，就被辰星月拽住了手。
    “爸爸，你和爸比……？”小姑娘意有所指地眨眨眼，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辰宇轻咳一声，挣脱她的手：“你都猜到了，还问我做什么。”

 第23章

    “我想问的不是结果是过程！”辰星月一下子从沙发上蹦起来，亦步亦趋地跟着辰宇。
    “ninehouse里面发生了什么？爸比是不是很受欢迎？你看到那些狂蜂浪蝶什么反应？你都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爸比什么反应……！”
    砰！
    辰星月瞪着主卧门，摸了摸差点被撞的鼻子，不服气地大喊：“不说算了！我去问周思贤！”
    气了没两秒她又开心起来，一蹦一跳地回了自己房间，依依不舍地拿起床头柜上的电子相册。
    上面正自动播放着她五岁前的照片，从刚出生，一直到幼儿园，照片里有她，有辰宇，还有今离。
    最后一张是一家三口去游乐园玩时拍的合照，那时她四岁，被两位爸爸抱在怀里，笑得灿烂又幸福。
    那是她最后一次去游乐园。
    又从头到尾看完一轮照片，辰星月把相册放进抽屉里藏好，然后拿着平板电脑靠在床头上，开始兴致勃勃地做迪斯尼-环球影城旅游规划。
    等他们一家三口真正团圆了，她一定要爸比带着她，玩遍所有游乐园！
    ***
    今离睡醒时差不多是早上八点。
    他迷迷糊糊坐起身，扫视一圈后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一口气喝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杯子上贴的便签。
    今离抹去唇角的水渍，撕下便签，眯着眼睛辨认上面的字迹。
    [明天早上我送早餐过来，等我。]
    右下角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字，辰宇。
    今离定定看着便签，好一会啪嗒一下倒了下去，一手握着水杯一手捏着便签，表情空白地瞪着天花板。
    成了？
    这就成了？
    而且进步神速，一晚上就从确认关系进化到亲……还特别的……
    脑海中闪过热辣激烈的画面，今离猛地翻身埋进被子里，先瓮声瓮气地叫了一阵，然后摸着自己还有些刺痛的嘴唇，无意识地傻笑。
    他恋爱了，有男朋友了，还亲了！下一步就该是……
    “咳，想什么呢…洗漱洗漱！”
    走进洗手间，今离先用簌口水，后用牙线，直到呼出来的口气清新又好闻，才转身进了淋浴间，边洗澡，边琢磨现实问题。
    辰宇家有辰星月在，哪怕星月十分支持她爸找第二春，在他家肯定也不方便，等星月上学后还差不多。
    酒店确实是个好去处，但总有种在偷情的感觉，而且吴助理和兰秘书都在，进进出出的撞见了那多尴尬。
    要不还是买套房吧，他们都这样了，以后肯定会在锦都长住，还有办事处……
    以前认为，只要有个能协调处理合作项目、跟进实验进度、和实验室保持联系沟通的地点就行，从未考虑过成立分公司。
    但如果他想在锦都长住，办事处显然就不够格了，也没见过哪个企业老总不呆总公司，常驻办事处的。
    如果要成立分公司，就要考虑人员调动问题，而且就算有了分公司做幌子，他身为执行总裁，也不可能一年365天都扎在锦都，完全不管云京的总公司。
    这一来，每年至少有一半的时间，他要和辰宇分开。
    直接把公司迁到锦都也……不太现实。
    今离想得脑仁疼，因此听到门铃声打开门，发现来人是辰宇时，他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真的不考虑来华兴做安保主管吗？”
    第24章 早餐
    辰宇怔愣片刻，挑了挑眉。
    “听着不错，至少比安保队长好听。多少钱一个月，有五险一金十三薪吗？”
    今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耳朵瞬间红得滴血，面上却强装镇定地扶了扶眼镜。
    “开个玩笑而已。”
    辰宇却没有轻而易举地放过这个话题，靠着门框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别啊，安保主管算中层领导了吧？月薪肯定不止一万。”
    这个callback彻底把今离干沉默了，见辰宇一脸调侃的笑意，他干脆直接转移矛盾，化被动为主动。
    “你到底要不要进来？不进我关门了。”
    “进，当然要进，不是说好了给你带早餐吗？”辰宇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样，提起手里的保温饭盒晃了晃，也顺着他的意转移了话题。
    今离看着保温饭盒，有些好奇：“哪家的早餐，居然用保温饭盒？”
    除非里面装的鲍参鱼肚，不然怕是还没容器贵。
    “辰家早点。”辰宇走进门，将保温饭盒往餐桌上一放，“你昨天晚上喝了太多酒，我熬了小米粥，对肠胃好。”
    今离现在一听到和昨晚相关的字眼，心里就发慌，担心辰宇看出来，他想都没想，抓着关键字就脱口问道：
    “光喝粥吗？”
    辰宇动作一顿，视线在他脸上扫了一圈，随即笑道：“当然不是，还有小笼包和泡菜。”
    “……谢谢。”今离满脸懊恼地坐下，恨不得抽自己俩耳光。
    怎么嘴一秃噜就说出去了？就算他们现在关系不一般，也不能这么随便啊……
    今离心里想着，偷偷抬眸观察辰宇的表情，却发现他好像一点没生气，看着似乎还非常的……高兴？
    今离愣愣地看着辰宇打开保温饭盒，从里面取出分装好的小米粥、小笼包和泡菜，然后一一摆放在他面前，唇边一直挂着温柔的笑意，像是换了个人。
    不知怎么的，今离回想起之前见过的辰宇。
    初见时生人勿近的气场，二见时爱答不理的态度，三见时的有礼有节，四见时的若即若离，以及昨晚的……放浪强势。
    ……仔细一想，他们也才见了五次啊！
    今离整个人都惊了。
    要是六年前有人跟他说，未来他会和才见了五次的男人在夜店激吻，他一定认为说这话的人疯了。
    和进展神速的感情相比，温柔居家的辰宇好像也不是那么奇怪了。
    辰宇拿着餐具，在今离眼前晃了晃，见他终于回神，打趣道：“香迷糊了？”
    “啊…嗯。”今离接过餐具，犹豫片刻先喝了口粥。
    小米粥香醇软糯，恰到好处的浓稠度，使得它能畅通无阻地滑过食道，进入胃袋，用小米特有的细腻柔软，安抚被酒精摧残过的黏膜。
    这一口下去，整个人都舒服了，今离满足地叹了口气：“真好喝。粥的浓稠度最不好把握，要不太稠，要不太稀，你买的这个刚刚好。”
    辰宇眉梢微动，没有解释，只是抬抬下巴：“再尝尝小笼包。”
    今离拿起筷子，夹起小笼包，刚咬上去就被溅出的汁水吓了一跳，连忙整个塞进嘴里。
    好在这小笼包汁水虽多却并不烫，大小也刚刚好，面皮松软，肉馅清甜，瞬间就勾起人的食欲。
    今离连吃了两个小笼包才腾出嘴赞了一句：“好吃！你在哪买的？这味道和我在江海那边吃的正宗小笼包比，不相上下啊！”
    “是吗？”辰宇坐在他斜对面，单手支着下颌，满脸宠溺，“你喜欢的话，我天天给你做。”
    “好啊……嗯？”今离瞪大眼睛，“你做的？！”
    辰宇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对啊，辰家早点，为你服务。”
    今离：“……我以为是一家叫陈家早点的早餐店……你刚才怎么不说！”
    这倒打一耙的感觉，可真令人怀念。
    辰宇轻笑：“我说了是‘我熬的小米粥’，谁知道你居然没听见呢？还是说你的注意力被别的话转移了？”
    今离不说话了，埋头苦吃。
    辰宇轻笑两声，没有再说什么，温柔地看着今离把所有早餐一扫而空，才起身收拾残局。
    今离摊在餐椅，因血糖极速上升懵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么看着好像不太好，连忙挣扎着起身。
    “我来洗……”
    辰宇头都没抬，转身走向小厨房：“你不是晕碳吗，坐着别动。”
    今离动作一顿，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晕碳？”
    他确实有晕碳的小毛病，不算严重，但会影响精力，所以饮食上他会刻意避免能快速升糖的食物，也能借此维持身材。
    这件事除了曾贴身照顾过他饮食的父母弟弟外，没有其他人知道，就连兰秘书也以为这只是他的饮食偏好。
    只和他见过五次，吃了两顿饭的辰宇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辰宇洗饭盒的手一顿，笑道：“看你脸也能看出来。”
    有那么明显吗？
    今离嘀咕着摸了摸自己的脸，见辰宇拿着洗好的饭盒走过来，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
    饭吃完了，现在他们孤男寡男正共处一室。
    因吃饭而消散的想法再次乱七八糟地涌上来，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关于昨晚的记忆片段，瞬间让今离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眼看辰宇装好保温饭盒，抬眸看过来，他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说不出是期待还是害怕。
    然后就听到男人问他：“你什么时候回云京？”

 第24章

    啪嗒一声，心脏落入胸腔，差点摔成八瓣。
    今离眉头一皱，语气不善：“问这个做什么？”
    辰宇看着只差把“扫兴”二字刻脸上的今离，既觉得好笑又有些感概。
    之前，他固执地认为，失去记忆的今离和辰理因为经历南辕北辙，导致性格也完全相反，一个内敛，一个外放，不能视为同一个人。
    然而事实证明，人的本性并不会变，至少辰理骨子里的任性娇纵和蛮不讲理，也潜藏在今离彬彬有礼的外表之下，冷不丁地就会冒出来提醒他——
    别放手，眼前就是他心心念念十年不忘的爱人。
    “总得问清楚啊，”辰宇眸色渐深，唇边挂着意味不明的笑，“不问清楚，我怎么安排你的休息日？”
    第25章 左眼
    “休息日？什么意思？”今离满脸疑惑。
    辰宇却没有解释，只是继续道：“而且，你不告诉我回去的时间，我怎么买机票？”
    “机票…你要跟我去云京？！”今离睁大眼睛。
    辰宇嗯了一声，故意逗他：“可以吗？”
    “当然！”话刚说出口，今离就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轻咳一声找补道，“如果你想去的话。”
    “我想。”辰宇定定地看着他，目光认真得近乎严肃。
    今离被他看得莫名燥热，连忙避开视线，没话找话道：“嗯……我还没决定什么时候回云京…还有点事要处理……”
    说着说着，他像是想起什么般，皱眉看向辰宇：“你要是跟我去了云京，星月怎么办？”
    “她已经不是五岁的小孩子了，不会哭着喊着找爸…爸。”顿了顿，辰宇又开玩笑般问，“而且，你应该不会一去不复返吧？”
    “当然不会，”今离摇头，“我正考虑在锦都设立分公司，这样至少前几年我会常驻锦都，至于以后，大概率会两头跑吧。”
    辰宇点点头，又听到今离问：“你的工作呢？去云京不会耽误吗？”
    辰宇笑了：“你一公司老总都能来回跑，我一个体户，有什么不行的？”
    今离放下心来，但好奇心也随之而起：“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此话一出，两个人在短暂的怔愣后都笑了起来。
    亲都亲过了，却连对象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笑了一会，辰宇清了清喉咙，正色道：“我是退役军人，十六年前开了家名为‘两只小熊’的奶茶店，现在有二十家分店。”
    “两只小熊是你开的？！我还以为你是奶茶店加盟商……”今离喃喃道。
    因为辰宇曾经的穿着打扮，今离能猜到他的工作和两只小熊有关，却没想到这家在锦都颇为有名的本地奶茶店，居然是辰宇的。
    “两只小熊不是加盟形式，我们只做本地，现阶段也没有继续扩张的打算。”
    今离赞同地点点头：“以现在的经济形势，确实不是扩张的好时机。不过二十家分店，你说走就走，不会影响运营吗？”
    “不会，”辰宇细细解释道，“分店的日常运营主要由店长负责，公司负责采购、运输、后勤和人员培训，我正打算把总店店长提成公司副总，负责一部分公司事务。”
    搬不动茶桶就搬砖去吧何旭东！
    听到辰宇这么说，今离放下心来，好奇地问起另一件事：“你说你是退役军人，这么说的话，你以前是职业军人？”
    辰宇挑眉：“你知道这里面的区别？大多数人都以为退役和退伍是一个意思。”
    今离脑海里闪过一副画面，沉默少顷才开口道：“之前了解过一点。退伍一般是指义务兵服役期满离开部队，退役指职业军人因故退役，通常可以自选是否退役。”
    辰宇这是真的有些惊讶了，如果不是身边有退役军人，大多数人都会混淆两个概念，而今离居然知道职业军人可以自选是否退役！
    就像他当年因救辰理负伤，导致左眼视力大幅下降，部队也没放弃过他。经过治疗后，大队提出让他留队担任教官，只要他不愿意走，就能一直留在部队。
    今离父母是企业家，弟弟是摄影师，按理来说应该不知道这里面的区别。
    想到今离那句“之前了解过一点”，辰宇若有所思地接话道：“是，我是因伤退役。”
    说着，他抬手示意左眼：“之前执行任务时左眼负伤导致视力下降，所以才选择退役。”
    今离看着辰宇示意的位置，这才发现他左眼下有道很细的疤痕。
    疤痕浅色很浅，将将擦着左眼下眼睑靠近眼线的位置，顺着眼型斜飞至眼尾，如果不注意，很容易看成眼线。
    看清疤痕的瞬间，今离的心脏狠狠一抽，抽得他眉头紧皱，不由自主地抬手抚过那条疤痕，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疼。
    “这么严重？那你的左眼……？”
    “能看见，视力大概跟你的近视眼差不多。”辰宇笑着抓住今离的手，就这样不动声色地握在手里。
    今离没有在意他的小动作，小小地瞪了他一眼：“你知道我近视多少度吗？”
    “多少度？”
    “五百！”
    这下轮到辰宇皱眉了：“怎么深了这么多？”
    今离微怔：“什么？”
    “不，没什么。”辰宇转移话题道，“那我左眼视力比你要好，相当于两百度近视吧。”
    “两百度近视就不能服役了吗？”今离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有些惊讶地问。
    “我是狙击手，对视力要求很高。”
    “戴眼镜也不行？”
    “警察可以，但我是特种兵，执行任务的环境和条件都很复杂，近视眼无法适应那么高强度的环境，只能退役。”辰宇捏着今离的手，细细解释道。
    听到“特种兵”三个字，今离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般，在短暂的怔愣后，连忙追问：“你是哪个军区的特种兵？执行什么任务受的伤？”
    辰宇没想到今离会问这个，见他满脸急切，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心跳加快的同时，又不可避免的感到懊恼和无奈，最终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我原先隶属于西南军区猎豹特种作战大队，至于任务属于军事机密，不能说。”
    当初辰宇所属小队接到的境外任务，和诈骗园区无关，只是任务地点恰好在附近，他遇到逃脱的辰理也纯属意外。
    出手相救只是出于同情，并且那时他已经得到任务完成的信号，处于待命状态，因此才会主动离开藏身地点。
    境外任务都是军事机密，哪怕退役了他也不能泄露，否则就是违法犯罪。
    今离闻言，心跳瞬间加速！
    因曾经的心理阴影，他对遗忘的那六年毫无探索欲，甚至一度认为，遗忘是大脑启动的保护机制。
    唯一在意的点，就是他逃出诈骗园区后发生了什么。因为无论怎么看，凭他自己不可能逃回国，一定有人救了他。
    今离查过那个诈骗园区，却因记忆模糊，连具体位置都没查到，甚至也没找到他的出入境记录。
    没有出境记录不奇怪，因为他是被骗出境的，压根没走海关通道，可是没有入境记录就很奇怪了。
    这点疑惑，还是在他接手华兴之后，和合作伙伴聊天时解开的。
    那位合作伙伴和军方有合作，接触过特种作战大队，不过因他们执行的大多是保密任务，所以合作伙伴只能旁敲侧击，其中就有是否执行过境外任务。
    当时那位合作伙伴捏着茶杯，眉飞色舞道：“他当时就这样看着我，笑着说，‘这不能说，反正，我的海关记录一片空白’。”
    听到这个回答的瞬间，今离犹如被闪电劈中般，想通了一切。
    第26章 无可奈何
    可想通是一回事，想求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无论华兴生意做得有多大，无论今离认识多少人，军方的事，永远都不在他能打听到的范围内。
    最终，今离只能按地域推测，救他的人应该隶属于军改前的西南军区，其他的，一概不知。
    现在，一个来自那个军区的退役军人就在他面前，还是一名特种兵，又是因伤退役。
    哪怕理智不断地告诉今离，可能性微乎其微，他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紧紧地压迫着喉咙，仿佛下一秒就会跳出来。
    “你……你十六年前有没有去过滇南境外？”
    今离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辰宇，生怕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
    辰宇注视着今离，懊恼和无奈再次涌上心头，却因为种种缘故不能泄露，只能直视他的眼睛，略带疑惑地否认：
    “没有。”
    今离眼中闪过失望之色，嘴上却犹不死心，急切地追问：“你再想想！十六年前2009年滇南境外！具体位置我不知道，但应该是在类似山谷的热带雨林，附近好像还有条小溪……”
    辰宇握住今离另一只手，眼神既心疼又疑惑：“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十六年前发生了什么？”

 第25章

    “我……”话语戛然而止，今离嗫嚅着，许久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其实我…十六年前……曾经被人骗过。”
    在辰宇半真半假的惊讶中，今离缓缓说出了当年被骗去滇南境外，以及在诈骗园区遭受非人虐待的经历，还有他这几年寻找救命恩人的努力和推测。
    不过他还是模糊了时间线，将十六年前和十年前嫁接到一起，隐瞒了中间六年失忆的过往。
    “所以你才会问我十六年前有没有去过滇南境外……”
    辰宇喃喃着，从心脏传来的抽痛和压抑不住的暴怒，让他不由自主地双手用力，完全忘了他还握着今离的手。
    直到耳边传来抽气声，他才如梦初醒般连忙松开手。
    “对不起我忘了……！”
    “没事，”今离反手握住他的手，安抚地笑了笑，“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别生气。”
    “……怎么可能不生气。”辰宇垂眸看着自己和今离具有明显色差的手，只觉得连肋骨都被心脏牵引得隐隐作痛。
    哪怕他曾经看过体检报告，比记忆模糊的今离更清楚那些虐打造成的后果，却还是在十六年后再次感觉到了当初那种痛彻心扉，恨不能生啖其肉的痛苦和愤怒。
    其中还夹杂着些许无可奈何。
    如此好的时机，他却不能说出真相，甚至连暗示都不行，因为只要承认是他救了今离，就涉及泄密。
    所谓的军事机密就是，十六年前辰宇所在的特种小队在华越边境丛林进行野战训练，从来没有去过滇南境外。
    无论是出入境记录，以及他们在任何场所说出的话，都会对应这一事实。
    老何到现在都以为，当年是辰理意外闯进雷区，恰好在附近训练的辰宇为救他负伤退役。
    至于为什么一个十八岁的大学生会出现在雷区，因辰理失忆已不可考。
    至于辰理本人，也不记得被骗去境外诈骗园区的经历，还以为他和辰宇都是被地雷所伤。
    “如果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辰宇喃喃自语。
    早在今离被绑架拐卖之前，如果他们能认识，彼时已经七岁的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些事发生。
    就像今离至今还是会偶尔梦见曾经的遭遇，没有人能彻底遗忘过去种种，不过是在时间的长河里尽力舔舐伤口罢了。
    而来自爱人的心疼呢喃无遗是最佳良药，今离的情绪在短暂低落后迅速回升，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然呢？你又不能穿越过去揍他们一顿。”
    辰宇闻言眸光微顿，抬头表情微妙地看着今离：“那可不好说。”
    毕竟当年他是真的揍过。不但揍过人，他还和小队成员一起，直接端掉整个园区，救出了所有被困人员。
    “吹吧你就，”今离只当他在口嗨，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
    这一眼，由上及下，又由下及上，眼波流转间似嗔似怪，看得辰宇一个激灵，瞬间什么气都消了，倒是有另一股气昂扬而上。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辰宇说着抽出手，抓住今离的手腕，意有所指地用大拇指摩挲着他手腕内侧的皮肤。
    大家都是成年人，哪怕今离因为心理因素从未有过恋爱经验，那也是个身心成熟的成年男性，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路吗？
    因此今离不但明白了辰宇此时的暗示，也终于反应过来这人之前说的“休息日”是什么意思了。
    强忍住心底翻涌的羞耻感，今离好奇中带着些微挑衅心态问道：“你说的休息日是想……会不会太自夸了点？用得着专门空出一天时间吗？”
    辰宇挑了挑眉：“更正一下，休息日不是我想做什么，是让你休息。至于是不是自夸……”
    辰宇站起身，将今离拉进怀里，双手环住他清瘦纤细的腰肢，低头若有似无地抵住如花般的唇瓣，低声又极具诱惑力地吐出两个字：
    “试试？”
    今离靠在他怀里，感受着饱满结实的胸肌，脑海中闪过做手工活时感受到的快感，顿时激起一片火花——
    “试试就试试！”主动迎上辰宇的唇，今离不知死活地在心里给自己鼓劲。
    男人嘛，要忠于欲望！
    第27章 休息日
    忠个屁。
    在昏暗的室内，今离费力地抬起右手，轻轻放在辰宇的脑袋上，有气无力地推搡了两下，小声呢喃。
    “不要了……”
    辰宇松开嘴，轻笑：“你确定？你兄弟好像不同意啊……”
    啊你个头啊！它一个海绵体又没有自主意识，有个屁的决策权！
    再说了它哪同意了！没看到它都半死不活了吗！
    心里疯狂吐槽，今离却连抬起脖子骂两句的力气都没有，手指在辰宇毛茸茸的脑袋上虚抓两下就滑了下来，整个人大字型躺在床上，嘴里咕哝：
    “你要是喜欢奸…尸……就继续吧……”
    辰宇：“……好吧。”
    他遗憾地爬到今离身上，跟接吻鱼似地亲着今离肿胀的嘴唇，亲一口抱怨一句：“要加强锻炼了你。你现在的体力太差了。别天天坐着不动……”
    今离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很想抓着辰宇脖子，把人拖到落地窗前，指着华灯初上的夜景震声质问——
    这是他体力不好吗？谁他妈和恋人初次亲密接触就从白天折腾到晚上啊！
    第一次结束时，他在近乎升天的快感中还暗自庆幸，刚才没有假惺惺的矜持。
    第二次结束时，他也只是觉得有些太激烈时间太长，稍微休息一下就好。
    等他气都没喘匀就发现辰宇又拿剑指着自己时，他终于觉察到点不对劲。
    这个人难道没有不应期吗？
    好在三次过后辰宇叫了客房服务，以为终于结束的他还去洗了个澡。
    谁知道刚吃完午饭，这人问了句：“吃饱了吗？”
    今离不疑有他，乖乖点头，下一秒就被人掀翻在床上。
    就这样断断续续折腾到夜幕降临，今离觉得自己还能活着，全靠这十年来健康饮食，积极健身，洁身自好，从不纵欲。
    不然真的会精尽人亡。
    “哪有那么夸张，”辰宇笑着撸了把今离的头发，用水给他梳了个大背头，“后面几次我有控制时长和强度。”
    “你也说了，是后面，几次，几次！”今离躺在辰宇身上，拍着水面哼哼唧唧地抱怨，“一般人哪会用到这个量词，还是后面几次！你这样真的正常吗？时间太长也是病啊你知道吗！”
    好耳熟的抱怨。
    辰宇闷笑着低头蹭蹭今离头顶，一本正经地解释：“知道，放心，我很健康。”
    十年前就被你压着挂过男科门诊了，就诊医生的眼神，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在今离“我才不信”“你是不是来之前吃了蓝色小药丸”的无理取闹声中，辰宇把他从浴缸里捞起，擦干水吹干头发，最后塞进换好的床单被套里，低头亲亲他的额头。
    “好好休息，晚安。”
    关灯时，辰宇听到今离困倦却不舍的声音：“明天你还来吗？”
    “你确定？”
    辰宇站在卧室门口，客厅灯光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因背光英俊的脸庞完全隐没在黑暗中，唯有那双眼睛，闪烁着不知餍足的微光。
    今离打了个寒颤，往被子里缩了缩：“算了，说好的休息日，你还是别来了。”
    辰宇低笑两声，走到床边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亲了亲他红润的唇。
    “明天给你发消息，忙完了记得说一声，带你去吃好吃的。”
    “你确定我明天能吃？”今离用控诉的眼神看着他。
    “确定，我检查过了，你没受伤，睡一觉就能好。”辰宇隔着被子，准确无误地拍了拍今离饱受摧残的屁股，被扔了个枕头。
    “滚滚滚！我这样是谁害的啊！”
    “好，这就走，记得回消息。”
    辰宇捡起枕头，放在床尾，这下是真的走了。
    喧闹了一天的套房归于平静，今离窝在被子里听着细微的环境音，竟有些不习惯。
    但很快，身体的疲惫涌了上来，拖着他沉入梦中，那里再也没有被追逐的幽暗丛林，只有安心的拥抱和相互依偎的小熊。
    ***
    直到电梯抵达酒店大厅，辰宇脸上还挂着笑。
    虽说压抑十年的欲望并没有彻底满足，但至少开了个好头，今离近乎处子的生疏反应，更是满足了男人的占有欲，让他浑身气场都随之一变，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兰秘书刚吃完饭回到酒店，迎面就撞上了这样的辰宇，整个人都愣住了。
    辰宇也看到她了，点头示意后便离开了酒店，留给她一个慵懒惬意的背影。
    兰秘书抿了抿唇，转身走向电梯，脸色异常凝重。
    第二天，今离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第26章

    诚如辰宇所说，他并没有受伤，只是疲劳过度有点手脚酸软，加上某处撑开太久，异物感有些令人不适，其他倒还好。
    辰宇甚至贴心地考虑到他今天可能要见人，吻痕都印在衣领之下，只要不到处走动，其他没什么影响。
    今离看着镜子里惨不忍睹的胸口，默默扣上衬衫扣子，脸红心跳的同时忍不住骂了一句：
    “牲口一个！”
    牛耕地都没这么努力！
    打电话叫了客房服务，今离窝在沙发上敲定了下午远程会议的时间，便捧着手机开始处理一些工作。
    吃完午饭，又小憩了一会，今离精神饱满地迎来两名下属以及远程上线的华兴高层领导们，先讨论了公司近期事务，最后开始商讨成立分公司的事。
    然而成立分公司远不如成立办事处那样顺利，公司高层里就有不少人反对，反对的理由主要是从成本方面来考虑。
    这一点今离其实也想到了，只能从西南地区的政策优惠，以及上游产业链相对集中的优势入手，但还是收效甚微。
    会议结束后，他揉了揉眉心，忽然开始反省，为了谈恋爱成立分公司的想法会不会太恋爱脑。
    就在这时，兰秘书的声音忽然响起。
    “今总…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今离抬眸望去，便看见兰秘书一个人满脸踌躇地站在书房门口，显然是特意留下来有事找他。
    今离有些奇怪，但还是和善地点点头：“有什么事直说就好。”
    兰秘书咬了咬下唇，犹豫再三才期期艾艾地开口：“本来这件事是今总您的私事，我不应该插嘴……但是…身为您的生活秘书，我觉得还是有义务提醒您……”
    见今离一脸疑惑，兰秘书一咬牙一跺脚。
    “今总，您是不是忘了？星月还有个失踪十年的妈妈。”
    第28章 到此为止
    今离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兰秘书于心不忍,想说点什么劝慰的话，却始终张不开嘴。
    怎么劝？老板遇见辰先生后就跟中了蛊似的，感情进度一日千里,她还没品出味来这两人就走到一起去了。
    前天晚上回房后，她始终不放心，悄悄溜到老板那层楼，躲在拐角一直盯着老板房间，直到看到辰先生离开才松了口气。
    原以为还有机会提醒老板，谁知道第二天就……
    兰秘书正暗自懊恼，就听到今离声音干涩地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老板……”
    “出去吧。”
    兰秘书下意识一抖，不敢再说什么,慌慌张张地转身离去。
    大门关闭的声音远远传来,今离强装的镇定瞬间崩塌。他双手支着额头，脸埋在臂弯里，满脸难以置信。
    他真的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他居然完全忘了辰宇已婚这件事！！
    他怎么能在明知道对方已婚妻子失踪的情况下还……！！！
    『你妈妈叫什么？也许我能帮你找她。』
    回想起曾经对辰星月许下的诺言，今离只觉得挨了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疼。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何时起他把这么重要的事抛之脑后了？
    来到锦都之后的经历，如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回放，今离越想越心惊肉跳，最终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好像……从看见辰宇的第一眼起，他便选择性遗忘了辰星月母亲失踪的事。
    甚至在他主动联系星月，聊起辰宇时,也刻意回避了这个话题……等等！
    今离眉头一皱,发现了异常——
    为什么辰星月也没提她母亲的事，反而支持自己父亲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明明对母亲失踪时的所有信息倒背如流，却在短短几天后就倒戈认识不久的陌生男人？
    这也太不合常理了！
    今离皱眉取下眼镜,抽了张湿纸巾，从镜片开始，一点点擦拭眼镜，瞳孔略微扩散地注视着空气中模糊的一点。
    辰星月是名符其实的天才少女，在当今快速发展的社会环境里，智商某种意义上就意味着金钱和地位，只要她想，完全能凭自己挣下不菲家业。
    因此他所拥有的这些对于辰星月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可如果不是为了这些东西，他又有什么能比得上一个女孩的亲生母亲？总不至于是看他长得好吧？
    辰星月的行为全无逻辑可言，至于辰宇……
    今离无意识地咬住下唇。
    其实哪怕是现在回想起来，今离依然觉得辰宇一开始对他的态度很奇怪。
    莫名的敌意，若即若离的态度，哪怕现在两情相悦了，他仍然不知道对方之前行为举止的底层逻辑是什么。
    甚至问都不好问，他又不是什么人见人爱的金币珠宝，还不许别人看不顺眼吗？
    正想着，微信提示音忽然响起。今离戴上眼镜拿起手机，发现是辰宇发来的消息。
    辰宇：会开完了吗？
    今离看着这五个字，想笑笑不出来，想哭又觉得没脸，只能木着脸翻阅聊天记录。
    他们认识只有短短一个月，加上微信还不到一周，除了刚加上时系统自动发送的打招呼，所有聊天记录都集中在这两天。
    第一条是昨天辰宇到家后发的。
    辰宇：到家了，明天你起床后给我打个电话，有什么事及时联系，不要顾忌时间。
    第二条是今天早上他还没起床时发的。
    辰宇：早，身体感觉如何？
    第三条在他起床打完电话后。
    辰宇：那你开完会记得给我发消息。
    今离：知道了，这话你刚才已经说过了。
    辰宇：这就嫌我烦了？
    今离：对啊，你奈我何？
    辰宇：没办法。对了，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今离：应该有吧，你要做什么？[警惕]
    辰宇：你说呢？[微笑]
    今离：你是人吗？[破口大骂]
    辰宇：不是人的话就不会给你安排休息日了。
    今离：……你这样会早衰的！
    辰宇：是吗？我不信，不然我们试试？
    今离：试个屁！
    后面便是一些没有营养的打情骂俏，一直持续到视频会议开始。
    今离翻阅着长长的聊天记录，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还藏着这样的一面——话多且密，连嗔带笑，乐此不疲地说一些没营养的废话。
    明明大脑还会为这些消息分泌多巴胺，心脏却时不时感到一丝抽痛，今离也似乎随着这些割裂的反应分裂成两个部分。
    一部分受多巴胺驱使只想沉溺爱河，激素如恶魔般在耳边低语：他们父女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
    一部分被良心谴责，理智和道德站在制高点上指指点点：你这样和那些知三当三的人有什么区别？
    一直枯坐到天色渐暗，今离终于拿起手机，给辰宇回了条消息。
    今离：抱歉，刚刚开完会。
    消息刚发出去不到两秒，提示音再次响起。
    辰宇：没事，晚饭吃了吗？
    今离抿抿唇，低头回复。
    今离：吃了，叫的客房服务。
    今离：对了，这几天因为分公司的事可能要忙一阵子，暂时没办法见面了。
    辰宇看着手机上的消息眉头一皱，反手关火，把锅铲一扔就开始打字。
    辰宇：要忙多久？
    今离：不好说，可能还要回云京一趟。
    辰宇眉头皱得更紧了。
    辰宇：什么时候走？
    今离：具体时间不好说，要看情况。
    辰宇：那什么时候回来？
    今离：现在说不准，抱歉。
    看到这句话，辰宇心里咯噔一下，既有种预感成真的踏实感，又觉得荒谬。
    昨天还抵死缠绵，今天中午还在紧密联系，结果开了个会就有事不能见面了？
    还要回云京？这是躲着不想见他的节奏啊！
    辰宇磨了磨后槽牙，打字回复。
    辰宇：好吧，等你忙完了再联系。
    几秒后。
    今离：嗯。
    还嗯！
    辰宇脱下围裙，走出厨房，边给何旭东打电话边往玄关走。
    “喂，老何，星月这几天去你家暂住，你帮我跟嫂子说一声。”
    何旭东加小料的手一顿，直接把杯子递给旁边的店员，拿着手机就往外走：“出什么事了？”
    与此同时，电话里也传来了辰星月的声音。
    “爸你去哪？”
    “你爸比要跑，我去逮人，这两天你住何叔叔家，今天的晚饭点外卖。”辰宇说着从抽屉里拿出护照打开大门，“有什么事我会给你打电话，必要时让你老师出面。”
    “好！爸你要不要收拾点换洗衣服？”辰星月扒着大门看着辰宇走到电梯口。
    “不用，你少喝点奶茶，手机别关机！”
    “知道了！”

 第27章

    进入电梯，辰宇才继续嘱咐何旭东：“公司里的事你帮我看着点，总店店长交给小鲁，别跟我犟，你早该进公司帮我了。”
    何旭东抹了把脸：“行吧，你也别太着急，先搞清楚情况，别把人吓跑了。”
    “放心，”辰宇看着镜面轿厢上自己的倒影，露出一个阴恻恻的微笑，“我心里有数。”
    挂断电话，辰宇一路来到地下停车场，没有开他惯常开的国产越野车，而是换了辆宾利，直接驱车前往格罗酒店。
    抵达后，他把车停在了正对酒店的车位上，就这样坐在车上一直盯着酒店大门，俨然一副盯梢的架势。
    今离哪知道就这么几句话辰宇便猜到了他的意图，发出最后一条消息后，他放下手机，摘下眼镜，后靠在椅背上，只觉得心脏隐隐作痛。
    他确实有暂时和辰宇分开的打算，不仅仅是因为他的道德观不允许他继续下去，也考虑到未来势必会成为合作伙伴的辰星月的观感。
    尽管那女孩的反馈一直十分积极，甚至到了诡异的地步，今离也不敢确保她会永远支持他们。
    尤其是对方母亲目前生死不明。
    想到这，今离坐直身体，戴上眼镜打开笔记本电脑，上网查询“辰理”这个名字。
    可惜查出来的全是公司名，压根没有名为辰理的人，更没有相关失踪案的报道。
    今离思索片刻，给华兴法务部负责人打了个电话。
    “如果我想找一个人，但缺乏相关资料，能不能去派出所查询？”
    “这个恐怕不能，公民个人信息受法律保护，想要获得相关资料，只能走法律途径提出查询申请。”
    今离沉默少顷，又问：“那如果这个人是失踪人口呢？如果我提出想帮助寻找，能不能从警方那里拿到她的照片？”
    “失踪人口？那不用那么麻烦，失踪人口公安机关都会公示，直接上网就能查到相关资料。”
    今离精神一振：“怎么查？”
    “您按我说的操作来，首先打开当地公安机关的官网……”
    今离在法务部负责人的帮助下，成功进入锦都公安局官网，找到了失踪人口公示网站。
    可无论是输入姓名检索，还是挨个查看，今离都没有找到辰理。
    法务部负责人沉吟片刻，依据自身专业给出推测：“三个可能，一个是人已经找到了，二是公安机关经调查确认人已经死亡，三可能是家属选择放弃，撤销了失踪报案。”
    今离皱起眉，疑惑地问：“为什么会放弃？”
    就像他，哪怕当年公安机关已经认定他死亡，父母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是当他再次出现时，他们哪怕半信半疑也没有丝毫耽误，立刻把他接到身边。
    怎么会有人放弃自己的至亲呢？
    看过众多案例，有丰富案牍经验的负责人叹了口气。
    “至亲失踪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足以毁灭日常生活的灾难，这就像是一个诅咒，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永远萦绕在这个家庭里。刚开始不想放弃是情感上不愿割舍，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理性渐渐占据上风，总有人想要往前看。
    “这一点，在伴侣父母失踪的情况下更为常见，毕竟还要生活。只有父母，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
    今离沉默了，许久才艰涩地开口道谢：“谢谢…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今总，有什么事随时可以联系我。”
    “好……对了，”即将道别时，今离忽然想起什么，再次问道，“如果失踪人口的家人撤销报案，那他们之间的…法律关系，还会继续存续吗？”
    “法律关系？您是指……？”
    今离抿了抿唇：“……婚姻关系。”
    “这就不好说了，要看人失踪了多久。按照我国法律，除意外、战争之外的自然人失踪，满四年即可宣告死亡，婚姻关系消灭，遗产由直系亲属代管。但这都需要其家人主动提出，仅是撤销失踪报案不满足法律程序。”
    今离听到死亡宣告放下的心，因负责人最后那句话又提了起来：“那怎么查询家人有没有提出死亡宣告？”
    “这可以查询报纸，死亡宣告需要登报，公示期满一年后由法院宣告自然人死亡。”
    法务部负责人停顿片刻，又补了一句：“有一点必须提醒您，死亡宣告可以撤销。如果失踪的自然人出现并提出申请，法院会立即撤销其死亡宣告，其在宣告死亡期间的民事法律行为效力继续有效。”
    今离心里咯噔一声，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已经宣告死亡的人出现，继承其财产的人需归还财产，婚姻关系也会随之恢复。”
    话音落下，今离久久没有说话，负责人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及时打了个补丁：“当然，如果失踪自然人的配偶已经再婚，只要不存在恶意的情况，法院一般会支持再婚婚姻。”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电话里，今离的声音听着有些发飘，“这么晚打扰了…再见。”
    挂断电话，今离坐在漆黑的书房里，脸被笔记本屏幕发出的幽光照亮，显得既苍白，又脆弱。
    原本以为只要辰宇提出死亡宣告，就能解决后顾之忧，却没想到死亡宣告居然还能撤销？！
    今离能理解法律如此规定的原因，却难免因此感到挫败和忧虑。即便负责人提出了解决办法，对于他面临的困境也是于事无补，毕竟华国并不承认同性婚姻。
    难道……真的要放弃这段感情？
    今离往后重重一靠，压得皮椅吱嘎作响，如同某种不甘的悲鸣。
    如果说，在打电话之前他做出暂时分开的决定难受程度是一百，那么现在直接上升了一个数量级，一颗心倍受煎熬的同时，也感到了强烈的不甘。
    这和赌博是一个道理，只要有翻盘的希望，赌徒总会趋之若鹜。
    更何况这盘赌局胜率完全颠倒。
    想到死亡宣告需要失踪者本人提出申请，今离既觉得这样想太卑劣，却又控制不住地抱有侥幸心理。
    如果辰宇的妻子已经……毕竟都过去十年了。
    今离咬着唇，抬手扣下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关上了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是时候和辰宇好好聊一聊了。
    ***
    辰宇坐在车里，手肘支着车窗，眼睛一直盯着格罗酒店大门，心情十分焦躁，大脑却异常冷静。
    他不知道今离忽然逃避的原因是什么，但既然决定要在一起了，他就绝不会再让人从手心里溜走。
    不管今离是要回云京还是去天涯海角，他绝不会放弃，直到人乖乖回家。
    辰宇看着酒店大门，无意识地啃咬着大拇指指甲，车厢里回荡着咯哒咯哒的细微声响，直到手机响起微信提示音，他才回过神来，同时感觉到一股尖锐的刺痛感从指尖传来。
    他垂眸看了一眼隐约有血丝渗出的大拇指指尖，随意抹了一把，转手拿起手机。
    今离：明天中午有空吗？一起吃个午饭吧。
    辰宇怔怔地看着这条消息，许久嗤笑一声。
    辰宇：好啊，在哪吃？
    今离：就醉香阁吧。
    辰宇：好，那我去订位，明天中午来接你。
    今离：不用，你把订位发给我就行。
    看着今离发过来的消息，辰宇咬了咬后槽牙，回了个ok，转手打给罗传。
    正在局里值班的罗传接到电话挖了挖耳朵：“你要我帮你搞个什么东西？”
    “追踪器，小一点，能粘身上那种最好。”辰宇开着免提，把手机扔在仪表板上，启动车子回家。
    罗传气笑了：“大哥，我是警察，你是退役军人，这他妈犯法！”
    “今离要跑，”辰宇面无表情地说，“我不可能让他再次离开我。”
    罗传皱眉：“为什么？你惹他生气了，还是说他知道自己就是辰理了？”
    “不知道，但他应该不知道辰理的事。”
    “那还能因为什么？”罗传喃喃道，忽又回过味来，“不管怎么说，你情况都没搞清楚就要上手段，也太极端……”
    “那我有什么办法！”辰宇低吼一声，血液从紧握方向盘的指尖渗出，合着延绵的痛楚深入骨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再次消失吧？！”
    “……你冷静一点。”罗传起身走到窗边，尽量舒缓语气。
    “今离不是辰理，他有身份有地位还有家人，找他不会像找辰理那么难。还记得华兴在江阳建厂的新闻吗？在哪签约，几号举办签约仪式写的清清楚楚。再说了，华兴那么大一个公司，总部就在云京，总不至于长腿跑路，无论如何都能蹲到人。”
    等电话里传来的呼吸声渐渐平缓，他才问道：“你怎么知道今离要走？”
    辰宇缓缓吐出一口气，人也随之镇定下来：“昨天我们才在一起，今天他就说有事暂时不能见面，还说可能要回云京。”

 第28章

    “是有些奇怪，昨天你们分开时他什么反应？”
    “很正常。”
    “那只能是今天发生了什么突发事件，他有没有说过今天的行程安排？”罗传又问。
    “就开了个会，连酒店都没出。”辰宇说着将车驶入车位，熄火停车，却没下车，而是皱着眉问罗传，“你说，会不会是他身边的人说了什么？”
    罗传赞同道：“有可能，毕竟现在国内对同性这种事还是有所避讳。”
    辰宇却皱了皱眉：“如果仅仅是因为身边的人反对，我觉得按今离的性格，应该不至于退缩。”
    尽管认识时间不长，辰宇却自认为对今离算是了若指掌，这里面有辰理的性格底色为基础，也有几次接触观察的结果。
    “他不是会被人轻易左右的人。”
    罗传思忖片刻，最终放弃道：“我们在这胡乱推测没用，具体情况只有问本人才能知道。好在他话没说死，实在不行你找上门去问啊，又不是不知道他住哪。”
    “……他约我明天中午吃饭。”
    电话里安静了一会，一阵刺耳的笑声传来：“好好好，在这等着我呢？信不信老子告你浪费警力啊！”
    辰宇揉了揉眉心：“不是，我之前不是气糊涂了吗？”
    “你气糊涂了就跑来消遣我是吧？本来值班就够他妈烦了！滚吧你！”
    啪嗒一声，电话挂了，辰宇揉揉鼻子，看了眼渗血的大拇指，抽了张纸巾简单擦擦就要下车。
    这时，微信提示音再次响起，辰宇拿起手机一看，没忍住轻笑出声。
    罗传：人既然找你吃饭，那就是要摊开了聊，你先听他怎么说，把情况搞清楚再说别的，别犯浑。
    辰宇：ojbk
    罗传：[中指]
    辰宇回到家，刚打开门人还没进屋，听见动静的辰星月就吱哇叫着一路跑过来。
    “爸！你怎么回来了？！爸比呢？你该不是跟丢了吧？！”
    “没丢，放心吧，人还在酒店。”辰宇抬手揉了揉女儿头发，“别着急，他约了我明天中午吃饭，到时候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可能不急？”辰星月耷拉着脸，满面愁容，“还以为你们俩昨天过了一天二人世界，就等于送入洞房了，谁知道这还不到一天时间就状况百出啊？爸，要不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吧？”
    辰宇换好鞋，把护照宾利车钥匙都放进抽屉里，又rua了把女儿头发。
    “不用，大人的事，留给大人解决。”
    “我也想，但你解决的后果还在这摆着呢……要是爸比真的走了怎么办？我还没和他相认呢……”辰星月越说声音越小，头也埋了下去。
    辰宇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把女儿搂进怀里。
    “之前是爸爸反应过激了，你爸比没说要走，只是暂时出了点状况，想冷静一下。”
    辰星月抓着他衬衫的下摆，可怜巴巴地抬起头：“什么状况？”
    “不知道，但推测应该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具体原因明天我会当面问清楚。”抬手抹去女儿的眼泪，辰宇承诺，“爸爸保证，这一次绝不会弄丢你爸比，哪怕天涯海角，也会把人追回来，相信我。”
    “嗯……”辰星月松开他，胡乱抹了把脸，伸出拳头，“说好了啊，无论爸比说什么，你都不能闹别扭，无论如何都要把人追回来！”
    辰宇握拳和女儿碰了碰：“说好了。”
    碰完拳，父女俩一起走进客厅，辰宇一抬眼，就看到摆得满满当当的茶几。
    小龙虾、烧烤、麻辣香锅一字排开，茶几边缘还放着两只小熊的外卖口袋还没打开。
    辰宇：“……你就是这么着急的？”
    “那…那别的事我也做不了啊……可不就只能吃了吗……”辰星月小声嘟囔着，悄悄走上前，用身体挡住奶茶外卖袋。
    辰宇有些无奈。辰星月从小就这样，靠吃缓解压力和焦虑，不然也不至于长成如今圆滚滚的模样，不至于肥胖，但和苗条也搭不上边。
    “别的就算了，奶茶没收。”
    辰宇长手一捞提起奶茶袋子就进了厨房，辰星月哪敢反对，小声抱怨两句就算了。
    把厨房里做到一半的饭菜处理好，该放冰箱的放冰箱，该扔的扔。等收拾完，辰宇吸着奶茶走到沙发坐下，顺手拿了一串烧烤，边吃边看电视。
    见他过来，辰星月连忙咽下嘴里的毛肚，问道：“爸，你说，会不会是爸比的爸爸妈妈，也就是我外公外婆知道你们的事了？”
    辰宇撸串的手一顿：“……有可能，这我倒是没想到。”
    “那，如果真是外公外婆反对怎么办？”辰星月急了，转身看着辰宇。
    辰宇表情也有点凝重：“……如果真是这样，就得轮到你出场了。”
    父女俩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势在必得”四个字。
    “先把口供串好，”辰宇放下竹签，“你有没有和你爸比提过辰理的事？”
    辰星月顿时露出心虚的表情：“呃……提过，但只是说了失踪，还有寻人启事的内容。”
    辰宇闻言松开了眉头：“那还好。这样……”
    父女俩坐在沙发上，头碰头地聊了一个多小时，终于串好口供，打好补丁，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打抚养权官司是最坏的结果，真到这一步就只能揭底牌了。”
    “爸比能接受吗？”
    父女俩面面相觑，最终，辰宇叹了口气，抬手搂住女儿的肩膀。
    “爸爸不能失去爸比，也不能失去你。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要对簿公堂，我只能这么做。”
    辰星月抿了抿唇：“放心吧爸，别的不说，我最会讨老人家喜欢了，不会让外公外婆告你。”
    “行，靠你了。”辰宇笑着松开女儿，心情却并没有轻松几分。
    也许，他应该在事态恶化之前，尝试着给今离一些暗示，做好铺垫。
    第二天早上十一点半，辰宇在辰星月的参谋下打扮好，出门驾车前往醉香居。
    在包厢坐下后，他忽然有些后悔。包厢确实私密性强方便说话，但环境过于安静空旷，像是一种无声的隐喻。
    失去辰理的十年间，他时常有同样的感觉。
    星月在家时还好，一旦她去上学，在家的每分每秒都让他难以忍受，于是只能将精力投注在工作上，借此远离内心的空寂。
    前天因计划好了要和今离在一起，他一大早就把辰星月打发去了何旭东家，因此晚上回家时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可他那个时候非但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反而因为女儿不在松了口气，直到睡下都满心欢喜。
    难道又要回归那种无望的生活了吗？
    辰宇望着窗外的城市绿道，手肘支在座椅扶手上，又开始不自觉地啃拇指指甲。
    今离一进包厢，就发现辰宇情绪不对。
    他坐在斜对门口的主位上，却侧头望着窗外愣神，原本肃杀果敢的气质被寂寥沉默取代，在空荡荡的包厢里凝聚成一座孤独的雕像。
    今离皱了皱眉，第一反应就是想打破这种感觉，却在开口的瞬间发现辰理唇边有红色一闪而过。
    于是在意识到那是什么时，嘴里的呼喊也随之变了调。
    “辰宇！”
    今离疾步上前，一把抓住辰宇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拧眉看着他被咬得见血的拇指指尖。
    “你傻吗？都咬成这样了还不停？！服务员！有创口贴吗？”
    “……没事，一点小伤，想事走神了。”
    辰宇想把手抽回去，却被今离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走神又不是痛觉消失，你这样相当于自残你知不知道！”
    今离不是危言耸听，他是真的见过这种症状，情况严重的病人甚至会把十根手指头啃得鲜血淋漓，血流如注。
    “哪有那么严……”话没说完就被瞪回去了，辰宇只能悻悻地闭嘴。
    用创口贴把指尖包好，今离握着辰宇的手，表情严肃地看着他：“这症状出现多久了？”
    辰宇沉默片刻，伸出左手：“真不是什么症状，不信你看我左手。”
    今离低头仔细打量，发现除了右手拇指，辰宇其他手指头的指甲虽短，但形状呈自然的方圆形，并不是他见过的短梯形。
    今离心中稍安，抬头直视辰宇的眼睛。
    “不管你刚才在想什么，答应我，如果情况继续恶化，一定要去看心理医生。”
    辰宇深深地望进今离的眼底：“……好，我答应你。”
    只要你一直这样看着我。
    许下承诺，辰宇反手握住今离的手腕，示意他看菜单：“我点了几个你上次吃过的菜，你再看看要不要再加点？”
    今离脸上却闪过一丝迟疑，但很快就转为坚决：“先等等，我有话问你。”
    听到这句话，辰宇心头一紧，手下意识一用力，捏得今离发出一声闷哼。
    “唔！”

 第29章

    “啊！对不起…我……对不起。”辰宇懊恼地松开手，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似乎真的出了问题。
    今离转动着手腕缓解痛感，眉头微蹙：“你…真的没事吗？”
    辰宇沉默片刻，摇摇头：“没事，抱歉。别这样转，我帮你揉揉吧，免得淤青。”
    今离没有拒绝，把手放在辰宇的大手上，看着他手法熟练地揉捏穴位关节，直到手腕微微发热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和你妻子辰理…是怎么一回事？”
    辰宇手一顿，头一点一点地抬起来，目光呆滞地看着今离，好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好一会才迟钝地发出一声——
    “啊？”
    今离对他这个反应十分不满，当即皱起眉头：“别装傻！虽说你妻子现在是失踪状态，但你们毕竟是夫妻，现在你又和我……”
    他咬了咬唇，别过头，像是受尽屈辱的良家子，又像是错付终身的大家闺秀，隐忍又憋屈，有苦说不出。
    “之前是我昏了头，但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们就……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四个字今离说得铿锵有力却又异常艰涩，胸腔更是牵着疼，让人恨不得把手伸进去揉一揉。
    等了许久没得到回应，今离心底一沉，恐慌悄然袭上心头。
    他蓦地回头看向辰宇，大声质问：“你别想糊弄……你这什么表情？”
    只见辰宇眉头紧锁，眼睛眯起，唇角还带着一抹笑，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既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言辞，又像是自嘲苦笑。
    终于，他说话了。
    “你……昨天突然说暂时不能见面，又说可能要回云京，就是因为这个？”
    “这个还不够吗？！”今离瞪着他，“说句不好听的，你现在算是婚内出轨，我就是小……”
    小三这个称呼实在太难听，今离说不出口，转而道：“总之，你要是想和我继续下去，就必须处理好你和失踪妻子之间的关系，不然……”
    不然什么他没说下去。有些话能凭意气说一次，却不见得能说第二次。
    至于辰宇现在的感觉，只有四个字能形容。
    啼笑皆非。
    他琢磨了一个晚上，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索求无度吓到了今离，都没能想到这一点。
    因为在他，以及辰星月等人的潜意识里，今离和辰理就是一个人，不存在什么婚内出轨，更没有什么小三，因为他们是一个人！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思维盲区吧。
    辰宇瞄了一眼大拇指，只觉得焦虑恐慌到咬指甲的自己像个傻子。
    他深吸一口气，直视今离：“没有结婚。”
    “……什么？”
    这下轮到今离傻眼了，他呆愣地看着辰宇，表情震惊得就像看到了外星生物。
    “我和辰理没有结婚，我们是未婚先孕，之后又忙于工作，结婚这事就一直搁置，直到他失踪。”
    其实是想结结不了。
    今离表情空白，许久才找回思绪问道：“那星月……？”
    “辰理是集体户口，为了方便星月以后上学，我们找了关系，让她落在我的户口上。”
    这个是实话。
    “集体户口？”
    这显然触及到了今离的知识盲区，面对他的疑问，辰理沉吟片刻，缓缓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边吃边聊。”
    说完他便呼叫服务员上菜，直到菜都上齐了，才边给今离盛饭，边低声道：“我和辰理第一次见面在雷区。”
    今离静静听着辰宇讲述和辰理的过往。
    许是因为辰宇说话的口吻很平静，没有追忆往昔的怀念不舍，像是在讲一个久远的故事，他并没有感到任何类似嫉妒的负面情绪，有的只是唏嘘。
    “辰理刚失踪的那几年，我忙着带星月，又担心后妈欺负她，所以才一直单身。直到她去上大学，才抽空去撤销了失踪报案，想从新开始。”
    假话，其实是从新闻里看到今离，以为他恢复记忆后为了荣华富贵抛夫弃女，气得跑去撤案，还和罗传大吵了一架。
    之后更是给正在上大学的女儿打去电话，要她选边站，活像个没长大的熊孩子。
    辰宇忍住捂脸的冲动，继续说道：“但一直以来也没碰到合适的人，直到遇见你。”
    辰宇凝望着今离，深情之下潜藏着近乎疯狂的占有欲，如果今离能看透人心，便会发现眼前的男人从灵魂到欲望都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从始至终，都是他。
    可惜今离没有透视能力，即便有，也看不到人的心灵深处，因此他此刻感觉到的，是卸下心中重担后的轻松与狂喜。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夹着碗里的菜，小声抱怨道：“你不早说……害得我昨天晚上愁得都睡不着觉，还以为自己知三……”
    吞下后半句话，他伸手舀了一勺雪花鸡淖，理直气壮道：“今天你请客！”
    “好。”辰宇宠溺地一笑，伸手握住了今离的左手。
    今离任他揉捏，一只手也吃得欢，还不忘点菜：“再要一个鸡豆花。”
    “行。”辰宇有求必应，立刻叫来服务员。
    等他点完菜，今离晃晃左手：“你也吃啊。”
    “嗯。”辰宇应了一句，却没有松开他，而是把椅子拉近了一点，换成左手拉着他的手，以一个有些别扭的姿势拿起筷子。
    今离看了辰宇一眼，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而是向他坐近了些，支着左手给他腾出最大的活动空间。
    他理解辰宇现在的心情，因为他也一样，在自己吓自己之后，只想和爱人贴贴。
    两人就这样像连体婴般吃完饭，今离单手伸了个懒腰，晃晃左手。
    “下午你有空吗？”
    右手得空的辰宇，正忙着把自己的手指插入今离的指间，闻言嗯了一声：“有啊，只要你需要，我随时有空。”
    不得不说，这样的回答很讨此时今离的欢心，他现在就像犯了肌肤饥渴症一样，一点不想和辰宇分开。
    “那…下午跟我回酒店？”
    辰宇刷地一下抬起头，眼睛盯着今离缓缓勾起唇角。
    “好啊。”
    今离被他这眼神看得下意识夹紧屁股，红着耳根强调：“只是回去睡觉！都怪你，我昨天一晚上没睡好，你难道不该补偿我吗？”
    辰宇紧扣着他的手，笑得像只人畜无害的大狗：“你说得对，我确实有错，理应陪睡谢罪。”
    今离：“……你说的陪睡，是动词还是名词。”
    辰宇：“啊？这个难道不是形容词吗？就是陪你睡觉的意思。”
    今离看了他一会，起身道：“那就走吧，我快困死了。”
    辰宇顺从地跟着今离往外走，一路上他始终落后半步，视线从两人十指紧扣的手，缓缓上移至今离的侧脸。
    看着那近乎完美的侧颜，他微眯起眼，眸色藏在细长的眼裂里，只透出一点幽光。
    想和这个人永远在一起，想把他锁在身边，想将人拆吃入腹，想得不得了。
    辰宇悄悄抬起牵着今离的右手食指，抵在大拇指的创口贴上，狠狠地碾了下去。
    尖锐的痛感从指尖传来，舌尖随之舔过犬齿，辰宇口腔里泛起之前啃咬指尖时尝到的血腥味。
    也许，这个习惯再也改不掉了。
    除非今离和他融为一体，再也不分离。
    第29章 即视感
    “够了……”
    黑暗的房间里,中央空调卖力运作着，却丝毫没能降低热度，今离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般,浑身瘫软，面色潮红，发出类似动物幼崽的呜咽声。
    他用尽全力扭开头，避开辰宇的唇舌，手无力地推拒着对方的肩膀。
    “不要……唔！”
    短暂的失神后，他实在忍受不了过于强烈且密集的快感，竟真的哭了出来。
    “呜～泥……混蛋…王八……蛋……”
    他口齿不清的哭骂并没有唤醒身上人的良心,反而引来一条柔软有力的舌头，把他遭遇的罪证舔舐干净,只留下一点湿漉漉的痕迹。
    “这么…多年了,怎么…骂人…还是…围着蛋转？”
    那人轻笑着，每说两个字今离就被迫摇晃一下，眼泪瞬间再次决堤。
    “你个……坏蛋！”
    辰宇无奈叹息，低头吮吸走他眼角的泪，到底还是心软了。
    “最后一次。”
    听到这句耳熟的承诺，今离很想用眼睛发射死亡射线，可他此时压根没力气瞪人，只能软绵绵地用眼角余光瞄着辰宇，努力用眼神表达中心思想——
    我信你个鬼！你个狗男人坏得很！
    “噗！”辰宇被他这个眼神逗笑了，忙不迭地凑上去,把头埋进他的脖颈间,“怎么这么可爱啊……”
    想亲，想rua，想抱在怀里,埋在他的身体里。
    近乎偏执的念头通过神经讯号迅速传递，今离惊恐地往下看了一眼，虽然因为动作什么都没看清，但那种感觉……

 第30章

    狗男人的话果然不能信！屁的形容词！全他妈是动词啊！
    等今离从足以泯灭人意识的快感中清醒时，他已经全身干爽地躺在床上，只是周围环境有些陌生。
    他懵里懵懂，费尽力气地抬起头，发现装潢还是那个装潢，只是东西全部呈镜像状态。
    就比如原本落地窗在他床头的右手边，现在变成左手边，左边通往浴室的门跑到了右边。
    ……什么情况？do爱do到穿越了？
    辰宇打完电话走进卧室，一抬眼就对上了今离懵逼的脸，想说的话全部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没忍住喷笑出声，辰宇走到床边俯身抱住他：“没穿越，还在酒店，你房间的床不能睡了，我重新开了间房……怎么这么可爱啊！”
    今离用力把自己的脸从辰宇嘴下拔出来，手掌抵住他的唇：“不能睡是什么意思？”
    “床单被套全湿了，床垫好像也不能用了，我刚已经联系前台协商好了赔偿，不用担心。”
    辰宇边说边亲着今离的手指，语气轻描淡写，似乎做个爱毁了酒店价值十万元床垫这件事，不值一提。
    可今离不这么认为，他不仅觉得这是件大事，更重要的是，那个房间是他的。
    意识到赔偿意味着什么后，他嘎巴一下卸了劲，整个人瘫在床上，人还活着，心已经死了。
    辰宇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哄道：“没事，没人知道是你。我先开房，把你和你的行李搬过来后才叫的客房服务。从头到尾没人看到你，房费我也付了，你不用和前台打交道。”
    这是打不打交道的问题吗？
    这是情况已经如此恶劣，宇宙飞船为什么还不来接他离开地球的问题！
    今离默默拉高被子，蒙住脑袋，声音闷闷的：“我这辈子都不想住这家酒店了。”
    辰宇闷笑，拉着被子：“好，不住，咱明天就换，好不好？”
    今离死拽着被子不放：“……换个有外卖机器人的。”
    “好。”实在拽不动，辰宇干脆起身也钻进被子里，压在今离身上，轻啄着他的唇。
    “要不住我那吧？我家离这家酒店很近，开车就五分钟，平时办公都可以在我家，要开会的话我送你过来。”
    今离被亲得七晕八素，差一点就要点头应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迷迷糊糊地拒绝：“不行…星月在，不方便。”
    辰宇：“……”第一次后悔当初没多买一套房。
    孩子，是最好的灭火剂。
    一提起星月，今离便从意乱情迷的欲望中挣脱出来，举手挡住辰宇。
    “我问你，你打算…别亲了！也不许亲手指！”今离努力瞪着辰宇，“你打算怎么和星月说我们的事？”
    “还能怎么说，实话实说。”不让亲，辰宇就用鼻尖磨蹭着他的指腹，像只粘人又霸道的大狗，“而且你不是已经和星月结盟了吗？”
    “你怎么知道？！”今离惊了，唰地掀开罩在两人头顶的被子。
    辰宇哼笑道：“星月早就招了，包括你在ninehouse搞得那一出。”
    今离沉默了，默默转身又要去拉被子，被辰宇抢先泰山压顶，压在身下。
    “既然星月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就住我那吧。”
    今离身上压着身高超过185，体重超过160的成年男子，非但不觉得重，反而有种奇怪的安心感，于是干脆翻了个身，让他像毯子般盖在身上，懒洋洋地说：
    “不行，不方便。知道是一回事，真的看到是另一回事，我不想让星月讨厌我。”
    “星月永远也不会讨厌你。”辰宇用手肘支着身体，用眼神细细描摹今离的脸庞，意有所指地说。
    但显然今离并没有听出这句话里的弦外之音，还以为他在安慰自己：“你又不是星月，瞎保证什么。”
    辰宇无奈，却也知道这种事如果不把证据摆出来，没人会相信，便顺势道：“那至少去家里吃顿饭，星月一直想见你。”
    顿了顿，他俯下身，在今离耳边戏谑低语：“见见她后妈。”
    “后…你个头啊！”今离瞬间气血上头，又羞又怒。
    此时此刻他腰也不疼了，身体也不软了，抓起枕头就往辰宇脸上怼：“你才后妈！你才是妈！你既当爹又当妈！你才是妈！”
    辰宇大笑着左右闪躲，最后干脆用蛮力强行抱住人控制住双手，然后在床上滚了半圈，把人牢牢箍在怀里。
    “错了错了我错了，你说得对，我才是妈。别气了老婆，我错了，我真错了……”
    今离趴在辰宇身上动弹不得，看着那张故作可怜的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用武力的人是他，可怜巴巴求饶的人也是他，怎么有人这么不要脸啊！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
    模糊的记忆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快得今离压根没看清那是什么，但却体验到了那段记忆带来的感觉和情绪。
    怀念且熟悉，恼怒却幸福，让人无端地想落泪。
    察觉到今离情绪的游离，辰宇皱起眉，拥着人坐起身。
    “怎么了？”
    “没……”今离摇摇头，跪坐在辰宇腿上，表情茫然眼神失焦，“就是有些即视感…真奇怪……”
    辰宇脸色突变，一把抓住今离的肩膀，连声问道：“什么即视感？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现在是什么感觉？”
    “……什么？”今离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肩膀的疼痛，皱了皱眉，“你捏疼我了。”
    辰宇立刻松开手：“抱歉……你…还好吗？”
    还以为辰宇在问肩膀，今离活动了一下肩膀头子，心不在焉地摇头：“嗯，没事。”
    辰宇观察着他的表情，焦急又小心地问：“你刚才说的即视感是？”
    “没什么，”实在想不起闪现记忆的内容，今离干脆不想了，锤着腰爬下辰宇膝头，“大脑产生的一些错觉而已。”
    听到“错觉”二字，辰宇眸中似有阴翳闪过，但很快他就调整好心情，伸手扶住今离的腰。
    “我帮你按按吧。”
    “好啊。”
    今离没有拒绝，直接趴下来，辰宇翻身坐在他腿上，双手捏着他的腰，力道轻柔地揉捏着两侧肌肉。
    “哇…你这……有两把刷子啊！”今离叹息道。
    “我可不止两把刷子。”辰宇说着，手顺着脊柱两侧往上推按，又一路下滑至腰窝，手法娴熟力度精准，按得今离忍不住呻|吟出声。
    “唔……你这手法…算得上……专业了……拜师…学过？”
    “自学，看了几本按摩书。”
    当年辰理男体受孕，各方面反应都很大，脸都瘦得凹下去了，肚子却一天比一天鼓，身体负担很重。
    孕妇不能按摩穴位，辰宇就自学肌肉按摩，天天帮辰理揉腰揉腿散水肿，坚持了九个月。
    等星月出生后，这个本事也没浪费，被他用在床事后舒缓爱人肌肉上。
    尽管十年没操练过了，但已经习得的技能并不会遗忘。
    “自学？”今离很想问问他为什么会自学按摩，都用在哪了，但仔细想想又放弃了，“那你…挺有……天赋的……”
    问这些干嘛呢？过去的事，知道得越多越清楚，越是给自己添堵。
    很快，今离就在异常舒适的按摩中昏睡过去，甚至还打起了小呼噜，连被辰宇抱着翻了个身都没醒。
    将人平放在枕头上，辰宇带着些许血迹的手，抚过今离的脸庞。
    因为按摩，他右手大拇指的伤口再次崩裂，血丝从指尖冒出，如同小蛇吐出的细小蛇信，带着不易察觉的阴冷执念。
    “没关系，就算一辈子都记不起来也没关系。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是我的……”
    无意识地呢喃着，辰宇既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在安抚什么，好一会才平静躺下，将今离搂进怀里。
    ***
    第二天早上，今离照例睡到了烈日悬空，望着从窗帘缝隙透出的炙热阳光，他默默流下颓丧的眼泪。
    太堕落了！
    过去十年他从没有这么堕落过！
    都快记不起凌晨六点的晨景长什么样了！
    心中大加鞭挞，行为却忠于欲望，今离一个转身抱住身后人，像奶猫拱奶般埋进那人厚实的胸肌里。
    辰宇被他拱得轻笑出声：“还不起？”
    “不想起。”今离声音闷闷的，第一次共情打工人。
    上班这么惨无人道的虐待，就应该取缔！
    “那…要不要翘班跟我去逛超市？中午回我家，给你做好吃的。”
    今离抬起头，下巴枕在软乎乎的肌肉上，脸颊肉因此微微堆起，在他唇边形成两个可爱的小山丘。
    “你做？”
    “嗯，我做。”
    辰宇盯着那两坨肉，越看心越痒，于是抱着人的腰往上一送，同时低头吸住一块小肉丘。
    今离任他动作，脑子里思索着今天的工作。

 第31章

    好像…似乎…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华兴是制造业企业，主要的工作内容就是生产制造，销售运输，外加一点研发，以及原材料的采购，说起来和奶茶店的工作模式差不多，只是规模更大，程序更为复杂。
    生产制造由各个工厂厂长及产品经理负责，销售运输也有相关中高层领导把关，他身为公司执行总裁，负责把控决策和公司总体运营，就像当初他力排众议，一定要和王教授合作，为公司未来发展奠定了领先优势。
    除了这些会影响公司未来的细微操作，很多日常事务完全可以放权给下属，只是他习惯了亲力亲为而已。
    想到这，他猛地抬起头，脸颊肉从辰宇唇齿间脱落，发出啵的一声。
    “走！”
    辰宇微怔，看着今离唇边那块微微发红的皮肤：“去哪？”
    “超市！”说着，今离一个弹射起身就进了浴室。
    辰宇眼神一亮，连忙跟了进去。
    两人挤挤挨挨地梳洗完，今离边给吴助理打电话，边在辰宇的指示下抬脚穿裤子。
    “……其他没什么，有什么事直接打电话。另外今天的午饭……和晚饭，你们自己安排，记得留好发票。”
    “知道了今总，那我就去忙……”
    “等等，”及时打断吴助理，今离看了眼拿着衬衫的辰宇，抿了抿唇，伸出手，“你…和兰秘书商量一下，换家酒店。这家连个外卖机器人都没有，太麻烦了。换一家离这不远的，条件不低于这家就行。”
    “好，那我……”
    “那个……咳咳，”再次打断吴助理，今离不自在地清清喉咙，转身换了只手拿手机，空出的手钻进袖子，“跟兰秘书说一声，我的房费不用管，我自己付，你们俩的记得跟酒店要发票。”
    “好的。”吴助理应了一声就没说话了，电话里顿时陷入诡异的安静。
    今离有些奇怪，后仰避开辰宇帮他系扣子的手，偏头看了眼手机，又凑近耳边：“你有事要说？”
    吴助理：“没有。今总你呢？”
    今离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得耳根都红了：“咳…没有了，就这些。”
    “好的，今总再见。”
    “再见……”
    挂断电话，看着辰宇一副欣赏自己努力成果的表情，自觉在下属面前丢了脸的今离顿时火冒三丈，抬脚就踩在了他的脚面上。
    辰宇低头看了眼，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我怎么了？”
    今离理直气壮：“没什么，单纯看你不爽。”
    辰宇：“……”
    很好，有那味了。
    第30章 绿檐帽
    逛超市这种事,对今离来说很新鲜。
    不过还是那句话，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路，没逛过不代表他不知道里面什么样,因此一抵达超市，他就熟门熟路地拿了辆手推车，一派游刃有余的模样。
    不过很快的，他就露了馅。
    “既然你吃不了辣，那主菜就做蒜蓉虾球……你在做什么？”
    辰宇拿着波龙一转身，就看到他那年过三十、穿着衬衫西裤的老婆，上半身压在推车扶手上,一脚踩地，一脚踩车,悠来悠去。
    听到他的声音,这人迅速直起身，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没做什么。”
    辰宇：“……”你脚还踩在推车上呢。
    放下选好的波龙，辰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劝道：“想玩可以，等买完去地下停车场玩。”
    在这玩要是被人笑，他的脚恐怕又要遭殃了。
    今离嘴硬装傻：“谁想玩了？”
    辰宇没有和他争论这个，转身往鲜肉区走。
    今离松了口气，悄悄放下脚，推着车在后面跟着，见辰宇驾轻就熟地在一整块牛腩上比划,让店员切割称重,他好奇地问：
    “你们家都是你做饭吗？没请保姆家政什么的？”
    辰宇接过切好的肉，笑着回答：“没有，一直都是我做。星月小时候不喜欢家里有生人,所以做饭洗碗、打扫洗衣都是我做。”
    今离闻言皱了皱眉：“可你那个时候不是还在创业吗？又要照顾孩子，还要做家务，再加上公司的事，忙得过来吗？”
    他天天忙公司的事都已经够呛了，实在没心力再去做家务什么的，因此一直都是请家政帮忙。
    就算奶茶店业务规模不大，但也正因如此不会有太多管理层，许多事反而更需要老板亲力亲为，尤其是在创业阶段，事情更多，辰宇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还好，”辰宇轻描淡写道，“老何两口子，就是我战友和他妻子，有时会帮忙接送星月，星月也会主动帮我做家务。不过那孩子讨厌洗碗做饭，所以厨房的事一点不沾。”
    这点和她爸比一模一样。
    辰宇瞄了今离一眼，拿起一颗西兰花放进推车里。
    食材很快就采买完毕，辰宇付完钱，正要把东西放回推车，一转头就看到今离后脑勺对着他，脸朝着生活物品区，正是他们没逛过的区域。
    见今离连后脑勺都散发着“想去看看”的气息，辰宇不禁失笑：“下次吧，星月一直在催我，再不回去她要闹了。”
    从昨天中午赴宴开始，辰星月就一直不停地给他发微信，询问事情进展，直到得到回复才暂时消停。
    今天决定要回家吃饭后，他便给在何旭东家蹭饭的女儿发了微信。
    收到微信时星月什么反应他不知道，但五分钟后人就已经到家开始连环催了。
    哪怕何旭东家和他在一个小区，连着跨越两栋楼飞跃二十几层的速度也够夸张了。
    “我也不是特别想去…就是在想给星月买点什么。第一次上门不好空着手。”今离说着皱起了眉，“回去之前再去趟商场吧，我给星月买个包。”
    “买那个干什么，星月不在乎这些物质上的东西，你人到了就行。”辰宇说着，拉着车往外走。
    今离却不赞同地摇摇头：“她在不在乎那是她的事，礼数上我不能缺。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
    “好好好，”辰宇拗不过他，直接建议道，“你要真想给她买见面礼，那就买puzzle吧。不过市面上大多数puzzle星月都玩过了，你想给她买只有蹲新品。”
    “puzzle？”这对今离来说显然又是个知识盲区。
    “类似鲁班锁的智力玩具，类型有拼图解密盒等，难度越高越好，难度低的星月玩过一次就不会玩了。”
    “……我怎么有种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感觉。”
    辰宇低笑两声：“自从她穿着尿不湿解开最高难度的九连环后，我就知道我闺女不是一般人。”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的今离，打从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和自豪感，就好像自家小孩被夸了一样。
    难道他这么快就适应了后…爸的身份？
    今离正愣神间，忽然听到辰宇问：“周围没人了，要玩吗？”
    今离愣愣地看着他：“玩什么？”
    辰宇示意地看了眼装满袋子的手推车，今离顿时耳根一红，推着车就走：“谁要玩啊！”
    辰宇：“你走错了，车在这边。”
    今离：“……”
    最后，辰宇带着皮鞋上的鞋底印，领着今离去了辰星月最喜欢的蛋糕店，买了个乳酪蛋糕。
    乘坐电梯上楼时，今离一直抿着唇，手里提着的蛋糕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肉眼可见的紧张。
    辰宇看着他映在轿厢上的倒影，并没有出声安慰，因为他知道，星月一定会打破他的紧张和不自在。
    果然，电梯门刚一开启，两人就和等在门外的辰星月对了个正着。还没等今离反应过来，就被辰星月扑了个满怀。
    “爸……爸，今总，你们好慢哦……”星月脸埋在今离怀里，声音听着闷闷的。
    今离心里莫名抽痛了一下，单手搂着她的肩膀，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辰宇。
    辰宇压下鼻腔中的酸涩，伸手揉了揉女儿头发：“星月，今总给你买了你爱吃的乳酪蛋糕，你再不放开就要化了。”
    就着辰宇揉头动作的掩饰，辰星月松开今离，低头接过蛋糕，咕哝着道谢：“谢谢今总……”
    今离感觉有些奇怪，但紧张的情绪却也因此缓解不少，笑着说：“不客气，本来想送puzzle给你，但你爸爸说市面上的你都玩过，只能等新品了。”
    “没关系，这个就很好！”辰星月努力眨掉眼中的水汽，举起蛋糕冲着今离露出灿烂的笑容，“我最爱吃这家蛋糕了，糖分也能补充脑力！”
    “你喜欢就好。”
    见女儿已经收拾好情绪，辰宇伸出手臂把两人往外赶：“赶紧出去，要关门了。”
    辰星月闻言连忙拉住今离的手：“走这边，我带你参观我们的新家！”
    我们的？
    没等今离细品这句话，人就被辰星月拉了出去，辰宇提着袋子跟在后面，不满地嘀咕：“一梯一户的格局还需要你带？”

 第32章

    辰星月理都没理他，献宝般把今离拉到家门口，抬手推开虚掩的大门：“请进！”
    大门一开，首先入目的就是白色的玄关柜，柜面簇新，看得出来刚装修没几年。
    辰星月打开鞋柜，拿出一双绿色拖鞋：“今总，把鞋换了吧，舒服点。”
    “谢谢。”今离道了声谢，脚一蹬就脱下皮鞋，抬脚踩进拖鞋。
    换好后，他低头看了眼，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大小刚刚好。
    奇异感袭上心头，今离抬起头，环顾四周，明明一切都那么陌生，却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今总，这边！”
    顺着辰星月的力道，今离迈步向前，在她的带领下参观着每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是客卧，不过家里很少来外人，现在都用来堆放杂物了。”辰星月推开玄关旁的房门，为今离解说道。
    “为了这个大横厅拆了一个次卧，但效果很棒，对不对？”
    “厨房做了中西厨，这个没什么好看的……这个是客卫，做的三分离。”
    “这个是老爸的房间也没什么好看的，对面就是我的房间啦！”
    辰星月嘴里喊着“当当当当”，推开房门，两眼放光地看着今离：“今总，请进！”
    这热情到近乎诡异的态度，并没有让今离不适。
    他能感觉到辰星月昂扬情绪中潜藏的那点激动和颤抖，却不知它们从何而来，只能打起精神小心对待，生怕哪里反应不对让孩子失望。
    而这种小心翼翼的心情，在走进辰星月房间后，彻底消散。
    今离不知道其他十五六岁女孩子的房间是什么样，但他能肯定，很少有像辰星月的房间那样，既梦幻可爱又学习氛围浓厚。
    少女的房间以床为界一分为二，包括床和衣柜在内的这半边以淡粉色为主，随处可见梦幻公主风元素。
    床头挂着帷幔，床单带着蕾丝，床和衣柜之间摆放着雪白的长绒地毯，可爱的抱枕堆得到处都是，就连衣柜门把手都带着浓浓的宫廷风。
    床那边到窗户则是以淡蓝色为主的学习区，书柜书桌围成l型，旁边是个小型展示柜。
    书桌上除了电脑就是各种文件夹和纸质资料，书柜从学习区顺着墙面一直排列至门口，各种书籍塞得满满当当，展示柜就放在床头柜和书桌之间，除了各色奖杯，放在最中间的，是一整排围裙小熊布偶。
    今离几乎是瞬间就被那排小熊吸引了视线，忍不住走上前细细打量。
    围裙小熊每两只一组，每组小熊都亲密无间地抱在一起，基础造型基本一致，只有配饰上的不同，且每组小熊的配饰都能相互呼应。
    比如有一组露营主题的小熊，棕色那只在绿色围裙外套了件钓鱼马甲，胳膊下夹了根钓鱼竿，而另一只浅棕色小熊则戴着渔夫帽，手里拎着野餐篮。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两只小熊是一对。
    今离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目光落在他至今都未收齐的今夏限定款绿檐帽小熊身上，终于看清组成钢笔形徽章的那四个字是什么了。
    精益求精。
    模糊的画面再次闪现，今离瞳孔略微失焦地喃喃道：“还以为是锱铢必较……”
    “符合职业形象，但作为宣传就太负面了。”
    辰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今离转头望去，发现辰宇和辰星月都站在他身后，脸上带着笑，眼神却难以言喻。
    今离不知该怎么形容父女俩的眼神，太复杂，太沉重，让人直觉就想回避。
    于是他回头看着那只绿檐帽小熊，随便问了个问题：“什么职业形象？”
    “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
    今离怔住了，少顷，恍然。
    他好像…真的知道。
    “会…计？”
    “对。”辰宇看着今离的背影，双手紧握，身后传来衬衫布料被死死拽住的紧绷感。
    “可是……我怎么会知道……”今离喃喃自语，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呼之欲出。
    十几秒后，今离啊了一声，辰宇和辰星月几乎同时吐出一口气。
    “星月的妈妈就是会计，对吧？我记得星月之前提到过。”
    辰宇：“……我去做饭。”
    辰星月：“……我去切蛋糕。”
    今离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有些奇怪地扶了扶眼镜。
    难道他说得不对吗？
    不过如此说来……这浅棕色小熊不就代表着星月的妈妈，辰理？！
    今离：“……”
    今离转身面无表情地朝外走。
    忽然就不想收集了，就让他那只贝雷帽小熊孤单到死吧！
    第31章 总是
    对于围兜小熊是辰宇及其爱人象征这件事,今离并没有纠结太久，人还没走出房间，那点妒意和不自在就已经烟消云散。
    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也明白先来后到的道理，不会为了过去的事乱吃飞醋，也不会在可能会面临的竞争中放弃辰宇。
    属于他的东西，他向来捏得很紧。
    走出房间，今离看了眼对面辰宇的房间门，张嘴想喊人忽又闭上，脸上露出理直气壮的神情,抬手就摁下了门把手。
    房门开启，一种既符合单身男性刻板印象,又整洁到如同样板间的违和感扑面而来。
    说它符合刻板印象,是因为主体色调全是冷色系，唯一的暖色来自木材原色，还都是深色的胡桃木。
    房间很空旷，除了两米乘两米的大床，房间里没有电脑桌，没有展示柜，东西少得一眼就能看出，除了睡觉，这个房间不承担任何功能。
    这就是它像样板间的地方，东西太少,没有活人气息。
    今离皱了皱眉,走进房间四处张望，发现除了整排床尾柜外，这个房间私人物品最多的地方居然是卫生间。
    明明房间大小差不多,差距怎么这么大？
    今离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周围差不多十平米的空置空间，发起了呆。
    辰宇家并不小，估算下来大概一百五十平米且明显重新规划了房间，父女俩居住的房间大小一致，都带有卫生间，唯一的区别就是辰宇房间多了一个阳台。
    既然设计之初规划了这么大的空间，为什么不把它利用起来，反而就这么空置着？
    今离正想着，辰星月忽然端着一块乳酪蛋糕跑了进来。
    “今总，你在这啊！我说我爸的房间没什么好看的吧，空荡荡的，没意思透了。”
    “啊…嗯……他怎么不把这些空间利用起来？”
    辰星月被今离问得明显愣了一下，走到他身旁才思索着开口：“可能是因为……我爸没什么兴趣爱好吧？”
    辰星月叉了一块乳酪蛋糕，十分自然地送到今离嘴边，今离正顺着她的话思考，见状反射性张开嘴。
    “他不是…退役军人吗？”今离咽下蛋糕，疑惑地问。
    辰星月给自己叉了块蛋糕，细细品味后才回答：“军人是职业，不是爱好啊。我爸他平时除了工作家务，就是健身，有时会陪着我看看电视，不玩游戏不追剧，也很少刷手机。”
    辰星月又给今离叉了块蛋糕，接着说：“他不抽烟不泡吧，没事就去巡店，空了就和何叔罗叔他们聚餐吃饭，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爱好……”
    今离含着蛋糕看着辰星月愁眉苦脸想了半晌，才挤出来一句“大概是做饭吧”，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好。
    怎么会有生活习惯如此朴素的男人？
    都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了，居然还有城里人在过这种半脱离互联网的生活？
    现在连农村里都找不出四十岁以下不玩手机的人了吧？！
    今离震惊得被辰星月投喂了好几口才回过神，示意那块位于床和落地窗之间的空地。
    “就算没有兴趣爱好，也可以放个躺椅小茶几书架什么的……多少装饰一下总比空着好吧？”
    辰星月啊呜一口吃掉最后一点乳酪蛋糕，满足地舔舔嘴唇：“你布置就好了啊。”
    今离：“……啊？”
    辰星月冲他眨眨眼睛：“这就是我爸房间空旷的好处啊！你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要是不够，那边还有一间客卧呢！”
    意识到她话里的意思，今离顿时尴尬地扶了扶眼镜：“我……”
    “你要是暂时不想搬进来，我也能理解，毕竟我在家嘛，你可能觉得不方便。不过你可以先布置起来，等到明年我读研究生就能搬……”
    “等等，”今离哭笑不得地打断辰星月，既窘迫又好奇：“你…就这么支持我和你爸爸在一起吗？一点不觉得别扭？”
    “不啊，”辰星月端着盘子反问，“为什么会觉得别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多年我爸一个人带我不容易，我一直希望有一个像你这样的人能陪在他身边。”
    像我这样？
    辰星月意有所指的话，让今离直觉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问题在哪，只能顺着之前的思路往下说：

 第33章

    “可是……你不会觉得我这样是抢了你妈妈的位置吗？我还是个男人……”
    辰星月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做出一副害羞的模样：“不觉得啊，而且你和爸爸在一起，不就等于我多了个爸爸吗？我相信，你会像妈妈一样喜欢我疼爱我，对吗？”
    看着辰星月满是期盼孺慕的眼神，今离心里忽地一软，不知从何而来的柔软情绪瞬间虏获了他，让他情不自禁地走上前，把辰星月搂进怀里。
    “对，谢谢你星月。”
    辰星月靠在今离怀里，嗅着他身上带着些许陌生味道的熟悉气息，鼻子顿时又酸又涩。
    是爸比的味道……
    害怕自己哭出来让今离察觉到不对劲，辰星月连忙低下头，双手克制地抓着手里的盘子，小声低语：
    “那…既然你已经和我爸在一起了，那……我是不是也能…改口了？”
    “当然，”今离搂着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忽然就完全理解了为什么有人心心念念想要个女儿，声音都不自觉地变轻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直接叫我……”
    “爸比！”辰星月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可以叫你爸比吗？”
    今离：“……”
    “今离好了”四个字卡在嘴里，今离凤眼微睁，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辰星月。
    就算他和辰宇在一起了，也有要照顾星月的自觉，那也不意味着真的要当后妈啊！
    怎么就喊上爸比了？！
    今离整个人都僵住了。
    见今离许久不说话，辰星月眉眼一塌，眼角迅速红了起来，甚至隐约能看见点水光。
    “不可以吗？”
    今离想说不可以，但看着辰星月的眼睛，那个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僵持几秒后，还是松了口。
    “……可以…吧。”
    “好耶！”辰星月欢呼一声，生怕他后悔一样，转身就往外跑，“我再去拿一块蛋糕！”
    直到人消失在门外今离还没回过神来，他既惊讶于辰星月居然能毫无心里障碍地改口，也震惊于自己居然真的答应了这堪称荒谬的称呼。
    今离原地转了两圈，一时有些无措。
    说实话，在答应的瞬间，他就后悔了。一是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二就是辰星月叫得太理所当然，他一开始被震惊得失去了判断能力，现在回过味来总觉得不对劲。
    一时间，这段时间埋藏在他内心深处的违和感通通冒了出来，今离越思索，眉头皱得越紧。
    门外，辰星月一路跑进厨房，看着正在备菜的辰宇，压着满心欢喜，克制又难掩兴奋地低语：
    “爸比同意我叫他爸比了！”
    辰宇择菜的手一顿，微微皱眉看着女儿：“会不会太着急了？”
    “怎么会！”辰星月小脸激动得通红，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你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改口是早晚的事，而且我之前已经和他结盟了，那些就是铺垫！”
    辰宇欲言又止，但看女儿这么高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无奈地按按她头顶：“既然他答应了，那就这样吧。收着点，别让他看出来。”
    “嗯嗯！”辰星月原地掂了掂脚尖，用力去顶辰宇的手，仿佛这样做就能把心底那股无处释放的情感压回去。
    辰宇配合地压着手掌，等辰星月开始深呼吸才收回手。
    自觉已经收拾好情绪，辰星月转身打开冰箱，刚用蛋糕刀铲了块蛋糕，还没来得及放到盘子上，身后就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放回去。”
    辰星月手一顿，转头撒娇道：“再吃一块嘛～”
    “不行，再吃你一会还怎么吃饭？”辰宇完全不为所动，用土豆指了指冰箱，“放回去，门关上。”
    辰星月嘟起嘴，正要关门，眼光余光瞄到今离走过来，立刻大喊：“又不是我一个要吃，爸比也想吃！”
    今离被她喊得脚步一顿，就看到辰宇转头看过来，表情迟疑地问：“你想吃蛋糕？”
    今离没有立刻回答，视线在辰宇脸上转了一圈，又瞄向辰星月，见她冲自己一个劲地挤眉弄眼，眼中疑惑更甚，面上却是摇头道：
    “不了，再吃一会该吃不下饭了。”
    辰宇闻言顿时得意地笑了，冲辰星月抬抬下巴。
    辰星月没办法，只能关上冰箱门，嘀嘀咕咕地走出厨房：“爸比真是的…老是和老爸一个鼻孔出气……算了，不吃就不吃吧，爸比，要看电视吗？”
    今离抿了抿唇，点头应了一声：“好啊。”
    辰星月立刻走过来，拉着他往沙发走：“你想看什么？最近有部年代剧貌似收视率很高，你想看吗？”
    “我都可以。”今离温和地回应着，视线却若有所思地扫过辰星月毛茸茸的发顶。
    总是？
    第32章 往事
    “关于西海工厂产业升级这件事……”
    于总好像是二婚吧？
    今离看着屏幕里侃侃而谈的中年男人,表面上看他在认真倾听，但实际上心思已经飞到了八百里外。
    刚接手公司时听父亲提过一嘴，说他风流成性,前妻为了儿女忍了十几年，在小儿子考上大学后便吵着闹着离了婚。
    结果离婚没多久，于总就二婚了，妻子只比小儿子大三岁，大学刚毕业。
    这种情况下，就算有几千万的家产摆在那，他那双儿女也不可能叫妈。
    参考意义不大。
    今离想着,目光扫过其他公司高层，最后落在一个女人身上。
    他记得唐总的丈夫前几年去世了,那时他们的儿子大概十岁左右,他在葬礼上见过。
    之前听兰秘书讲公司八卦时，她说唐总交了个外国男朋友，和她儿子相处融洽，两个人已经在商量结婚的事了，年底应该就会有消息。
    也许……可以问问她？
    想到这，今离打断两位老总的争执。
    “好了，关于西海工厂这件事，我赞同钱总的意见。淘汰落后产能不是一刀切，一家工厂几百上千名工人不能说裁就裁。当然，于总也说得对,公司不是做慈善的,总不能眼睁睁地把钱扔水里。
    “西海工厂的解决方案还是要落在市场上，先寻求新的市场，然后进行部分产业升级,同时缩小规模。唐总，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尽快提交一份可行性报告上来。”
    唐总应了一声，会议进入下一阶段。
    开完会，今离单独留下了唐总，其他人包括唐总自己都以为，今离要和她商量西海工厂的事。
    谁知等其他人离开会议室后，投影幕布上看着矜贵淡漠的男人却忽然开口道：
    “唐总…我听兰秘书说了你的事，恭喜你。”
    唐总脸上露出明显的诧异之色。
    她倒不奇怪总裁的生活秘书为什么会知道她的私事，毕竟她从未刻意隐瞒，男朋友也经常往公司送花送礼物。
    只是她没想到，今总居然会对这件事感兴趣？！
    但很快，这位在商场沉浮多年的女士便收敛好情绪，笑着道谢：“谢谢今总，婚礼还请您务必光临。”
    “当然。”今离点头应下，随后停顿两秒才试探地问出他真正想问的问题，“对于你再婚这件事……令公子…是什么态度？”
    唐总心中微动，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他接受度良好，唐纳德和他认识有两年了，最近一年也一直住在一起，有什么别扭早就磨合好了。”
    听到关键词，今离忍不住略微前倾身子：“别扭？你儿子和男友闹过别扭吗？”
    “当然，也不止唐纳德，任何出现在我身边的男士，他都一视同仁的讨厌。为了讨好他，唐纳德废了不少功夫。”唐总说着，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为什么？”今离却问道，“你儿子不希望你幸福吗？”
    唐总被问得一愣，随即失笑道：“不是不希望我幸福，他只是担心我会忘记他爸爸。别说他一个孩子了，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不想看到别人取代自己父母的位置吧。”
    不想看到别人取代自己父母的位置……吗？
    结束远程会议的酒店书房里，今离默念着这句话，眉心紧锁。
    他并不是一个迟钝的人，只是之前的线索都过于细碎，稍微打个岔就会忽略并遗忘。
    但辰星月的态度过于反常，他想忽略都难。结合辰宇初次见面时的态度，今离不想过度联想，心底却控制不住地浮现一个念头——
    他们父女俩认识他，或者说，认识曾在锦都住了六年的他。
    这个想法让今离不寒而栗，他不相信辰宇父女会害他，但这段时间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潜藏在暗处的蛛丝马迹，却都在提醒他，这个念头并非空穴来风。
    今离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后仰靠在椅背上，从锦都机场的初见，回想至昨天在辰宇家经历的种种。
    许久之后，他睁开眼，习惯性地取下眼镜，拿出湿纸巾细细擦拭。

 第34章

    如果，将辰宇父女认识曾经的他设为前置条件，那么初见时辰宇的态度，以及昨天辰星月的反应，甚至他第一次和辰星月见面时那莫名的亲近感，就都能说得通了。
    当然，中间还有许多解释不通的地方，就比如无论他给自己预设了什么身份，都无法调和他和辰宇，以及辰星月、辰理四者之间的关系。
    尤其是辰星月那句自然无比的“爸比”，更是把这四角关系推向一个十分奇怪的局面，无论怎么看，他这个“爸比”插在一家三口中都显得诡异且多余。
    今离戴上眼镜，拿出手机盯着微信里的置顶对话框。
    他知道，解决的最佳方法就是直接问辰宇，可不知为何，他总有种对方不会说真话的预感。
    也许……是时候追查自己遗忘的过去了……
    今离咬着唇，眼神略微涣散，刻意尘封的记忆从脑海深处迅速浮现。
    今离本人对于当年失踪的具体经过毫无记忆，但根据警察的笔录，当年是锦都城郊派出所接到路人报案，说看到他在附近游荡，看着神情状态很不对劲，担心有什么事。
    警察立即出警，在路边找到他带回，可不管警察怎么问，他都只会恍惚地重复同一句话：
    “今离…辛未丁酉壬寅丁未……”
    就在问询的警察认为他精神有问题，要联系精神病院时，一位上了年纪的警察发现他后面说的是生辰八字。
    将名字和出生日期输入内部系统后，出现了今离的个人信息，以及相关案件。
    当时今离的户籍资料因为宣告死亡，处于注销状态，考虑到档案里显示并未找到尸体，警察出于也许能找到线索的心态，联系了云京。
    云京那边在看到他当时的照片后，立刻发现其与今氏夫妇在相貌上的相似之处，连忙联系他父母做dna对比，同时让锦都那边尽快把他送到云京。
    关于他在锦都的过往，以及为什么失忆，锦都警方并不是没查过。
    但一来监控大面积缺失，二来他失踪那天锦都风平浪静，没出现任何可能会引起失忆的恶性事件。
    他身上又没有伤痕，穿着打扮就是一普通大学生，唯一能作为证据的就是一串钥匙，但也无济于事，总不能让警察挨家挨户地去查匹配的门吧？
    说起来……他失踪时身上携带的物品现在在哪？
    今离努力回想了一下，却发现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刚苏醒的那段时间，也是心理疾病的爆发期，十分抗拒任何试图让他回忆过往的行为言语，更不想看到与失忆相关的东西。
    所以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失踪时的穿着打扮，只是在警察把他的私人物品转交给父母时听了一耳朵。
    当时警察的原话就是，穿着看不出职业特点，像大学生，没有手机，只有一串钥匙。
    还记得有一天母亲曾问过他，要不要看看那些东西，也许能想起什么，结果被他严辞拒绝了。
    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但如果想要追查过去，这些东西显然必不可少。今离思忖片刻，拿出手机打给了母亲。
    接到今离电话时，他的母亲俞敏正和丈夫今文杰乘坐游轮环游地中海。
    他们的环球之旅进行得如火如荼，有钱有闲的结果就是两口子压根不着急，每到一个地方就会住上一段时间，玩透了再启程去下一个城市。
    而这次环游地中海，是他俩把整个欧洲玩遍后，决定启程去非洲的过渡行程。
    接到大儿子的电话，俞敏显然十分高兴，两人先是聊了聊近况，今离又和父亲聊了几句关于公司的事。
    等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她老人家就开始老生长谈了。
    “小离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弟弟天天往深山老林钻跟个泥猴一样就算了，你看看你，一表人才，仪表堂堂的，难道要单身一辈子？你最近有和唐娜见过吗？情况如何？实在不行你就让她催眠试试，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今离耐心听着老一辈的传统艺能，直到母亲的絮叨告一段落才接话道：“我正想和你们说这件事，我的病已经有所好转。”
    “真的？！”俞敏和今文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惊喜，“你做催眠治疗了？”
    “没有，只是最近遇到一些事，”今离顿了顿，终于转入正题，“妈，我想问问你，十年前我失踪时的随身物品你还收着吗？”
    “应该…在吧？”没想到今离忽然问起这个，俞敏略一琢磨，一下子坐起身，“你突然问起这个…该不是想起了什么吧？你病情好转是不是跟恢复记忆有关？”
    “算…是吧，但只是一些片段，所以我才想看看失踪时的东西，看能不能刺激一下大脑。你还记得东西放哪了吗？”
    “哎呦，这个就……”俞敏绞尽脑汁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顿时着急地直拍大腿，“唉呀放哪去了？我记得我收起来了啊！”
    “妈、妈，别着急，实在想不起来就算了。”
    “这怎么能算了呢！”俞敏说着拉了拉今文杰，“你帮我想想啊！”
    “是不是在景阳别墅的地下室里？”
    “应该不在那，几年前云京内涝，地下室被淹了，东西清过一次，要是在那我应该有印象。”
    “放银行保险柜里了？”
    “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放哪干嘛？唉呀你一边去吧，尽帮倒忙！”
    今文杰摸摸鼻子退场，俞敏又想了一会，最终还是无奈放弃：“对不起啊小离，时间太长了，我确实不记得东西放哪了。”
    今离正失望间，忽然听到母亲说：
    “不过我记得都有些什么，我说给你听，可以吗？”
    第33章 视频
    今离顿时面露惊喜。
    “那太好了,都有些什么东西？”
    俞敏掰着手指头，细细回忆着：“有件t恤，有条牛仔裤,还有双鞋子……还有一串钥匙。”
    听到这个回答，今离微蹙眉头：“能具体点吗？衣服的颜色和牌子，你还记得吗？”
    “这个……牛仔裤我记得是蓝色的，t恤的话……”俞敏求助地看向今文杰。
    今文杰也在努力回忆，好一会确认般问：“白色？”
    “对，白色！”俞敏啪地一拍掌，“沾了灰所以灰扑扑的。”
    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这种穿着确实没有什么识别性,今离不死心地再次追问：“牌子呢？还记得吗？”
    “这个……真不记得了,但肯定不是什么名牌，不然我肯定有印象。”俞敏顿了顿，连忙找补道，“不过我不记得，警察肯定记得，他们要拍照存档，要不我联系他们把档案发给你？”
    今离被俞敏提醒才恍然大悟，连忙道：“不用了妈，我自己联系就好。”
    “也行。”俞敏应了一声，又和今离聊了一会才挂断电话。
    可电话是挂断了,事却没能翻篇。俞敏坐在如世界名画般的海上夕阳余晖中,琢磨许久扭头对今文杰说：
    “咱们到摩洛哥就打道回府吧，我想去看看小离。他说病情有所好转，到底好到什么程度了,又想起些什么…不亲眼看看，我总归不放心。”
    今文杰点点头：“行，我叫人订机票。”
    另一边，今离刚挂断和父母的电话，转头就打给了华兴法务部负责人，请他帮忙从警方调取他当年相关案件的档案资料。
    负责人有些惊讶，但立刻应承下来，并给出了确切的时间。
    “两个案子应该是合并存放在法院了，提出申请三个工作日内就能拿到，另外我还需要今总您的授权书。”
    “没问题。”今离应下。
    没一会书房里的传真机便将授权文件传了过来，今离签字后立刻联系了快递。
    做完这些，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表情却没轻松多少。毕竟如果真能从那些物品上查到什么，警察早就查到了，不至于现在还一团迷雾。
    他之所以想找，也是出于刺激记忆的目的。
    要追查过去，失踪时的随身物品最多算标记，连路牌都算不上，真正要找，还是得从辰宇父女俩身边入手。
    假如他的推测是真的话。
    今离思索着打开电脑，先试着搜索父女俩的名字。
    网上能找到的消息极少，看得出来父女俩都是比较重视隐私，很少泄露个人信息的人。
    尤其是辰宇，兴许是当过兵的缘故，哪怕两只小熊经常登上社交媒体，甚至成为了锦都旅游的文化名片之一，被官方花式报道过，他这个老板居然愣是没曝光过。
    看着锦都官方新闻里，胸前名牌写着店长二字的中年男人侃侃而谈，今离脑海里浮现穿着同样制服的辰宇。
    嗯……如果接受采访的是辰宇，两只小熊的知名度应该会更上一层楼。
    至于辰星月，网上能查到的资料比辰宇多一些，但也都是和学业相关的通告。比如期末考全校第一、中考全市第一、国家级竞赛金奖名单等等。

 第35章

    搜了半天，连能证明辰宇和辰星月关系的证据都找不到，更别说通过他们找别人了。
    本来还想通过调查父女俩的人际关系，来间接查找过去的他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
    今离卸了口气，手指在触摸板上胡乱划拉，一不小心切到了官方报道两只小熊的页面上。
    视频里，中年男人还在叭叭说个不停。
    “……我们使用的原材料除了茶和个别水果，其他都产自锦都本地，采购的外地水果抵达后也会经过二次筛选。为顾客奉上新鲜健康的饮品，是我们的宗旨。”
    话音落下，镜头一转，两只小熊干净整洁的后厨出现在画面中，同时画外音响起。
    “秉持着退伍军人严谨、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两只小熊数十年如一日地保持着超高品质……”
    退伍军人？
    电光火石间，今离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拉动进度条，一直退到中年男人出现做自我介绍时。
    “我叫何旭东，退伍军人……”
    何旭东……记住字幕上出现的名字，今离切换页面，在网页上输入关键字，按下回车键。
    这样搜索得到的信息十分庞杂，搜索引擎会将所有相关信息全部罗列出来，要找到有效信息，除了要有耐心还得有点运气。
    好在这位叫何旭东的退伍军人，并不像辰宇那样半脱离互联网，通过关键字的组合查找，今离不但找到了他的手机号码，甚至查到了他的短视频社交账号。
    这个账号是个生活号，乱七八糟什么都发，视频足有上百个，粉丝却只有十几个。
    点开视频后，今离就明白为什么粉丝这么少了。
    因为何旭东似乎把发视频当成了朋友圈，随手一拍转头就发，无剪辑无台词也几乎没有配乐，没头没尾莫名其妙。
    路上看见的鸟，休息日和媳妇约会，孩子的手工作业，觉得有趣就拍，文案也剪短的只有情绪没有内容。
    今离看了两条便直接拉到最底部。他十年前失踪时还没有这个软件，所以即便何旭东认识他，他也不会出现在对方的视频里。
    他只想确认一下何旭东和辰宇的关系，看能不能通过这个账号找到更多辰宇的朋友。
    结果第一条视频，今离就看到一个眼熟的人。
    三十出头的男人，个头不高，寸头圆脸，看着憨厚老实，正在开啤酒。
    镜头拍了男人一会，正要往旁边扫时被一只大手挡了回来，熟悉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别拍。”
    “行吧。”何旭东的声音传来，镜头随之向下扫过桌上的菜，最后转向拍摄的人，何旭东冲着镜头一笑：
    “战友聚餐，开吃！”
    一阵剧烈晃动后，视频播完又开始循环，今离眼疾手快点了暂停，暂停画面中寸头圆脸男人正在用牙咬啤酒瓶盖。
    他见过这张脸，在ninehouse。
    第34章 不对
    今离清晰地记得,他和视频里这个寸头男人有过一面之缘。
    在niehouse，他穿过人群回座位时，这个男人正好挡在他面前。察觉到他想挤过去,男人回头看了眼，然后……
    今离闭了闭眼睛，心中五味杂陈。
    男人看到他时的表情已经证明，他确实认识自己，而他又是辰宇的战友……
    尽管之前已经有所猜测，但摆在面前的事实还是让今离不知所措。
    曾经，他对失忆的那六年十分抗拒,认为失忆是大脑为了保护自己做出的选择，认为那六年即便平安快乐,也如空中楼阁,镜花水月。
    因为人格的构成，完全由记忆塑造。
    没有经历过绑架拐卖诈骗，就不会有现在的他，遗忘那些经历，就相当于背叛。
    更何况，他好不容易回到家，拥有安稳幸福的生活，谁知道那六年发生了什么，会不会毁了这一切？
    在警察遗憾告之，因摄像头更换导致很难查找到他来历时,今离内心是庆幸的。
    他很庆幸在一系列机缘巧合作用下,能和失忆的六年彻底切割，开始崭新的人生，哪怕他时不时就会因为一些社会新闻产生联想而暗自恐慌。
    可也正是因为这些联想,让他更加不敢探寻过去。
    现如今，已经确定失忆的六年间，他和辰宇相识，今离却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事实。
    高兴吗？有一点吧，至少辰宇身家清白，自己和他相识，应该不会遭遇可怕的事，也不会被人诱骗违法乱纪。
    担心吗？也有一些，毕竟辰宇当时和辰理在一起，自己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和他相识，又是怎样的过去塑造了现如今两人的缘分？
    今离咬着唇，忽然想起心理医生唐娜说过的话。
    『他确实喜欢你，只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他退缩了。』
    退缩的原因，是不是就是因为那六年里两人的关系？
    今离出神地盯着手机里圆脸男人的脸，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门铃声。
    开门一看，脸庞黝黑穿着快递制服的男人冲他友善地点点头：“上门取件。”
    今离啊了一声，后退一步：“稍等。”
    合上门走进书房，今离拿起装着授权书的文件袋，忽然有些犹豫。
    ……也许，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辰宇爱他，辰星月也接受了他，辰理没有和辰宇结婚，即便未来再次出现也无法造成什么影响。
    何苦用过去的事来为难现在的自己？
    今离拿着文件袋，额头出现一层细密的汗珠，他一边觉得有这种想法的自己太卑劣，却又无法突破自我封锁指挥身体转向。
    直到一只手忽然越过他，抽走了文件袋。
    “想什么呢？快递小哥都快挠门了。”
    熟悉的声音让今离打了个激灵，转头一看，正是辰宇。
    高大挺拔的男人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袋，唇边带着温柔的笑意：“要寄的是这个吧？我拿去给快递小哥了哦。”
    今离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在嘴边晃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反正，靠那些失踪物品也查不出什么。
    “……好。”
    见辰宇转身离去，今离吐出一口气。思忖片刻，他走到办公桌后，关闭浏览器，同时删去了手机上的短视频软件。
    等辰宇回来时，他已经坐在椅子上开始处理公司文件。
    “还没忙完吗？”辰宇没有探头看电脑屏幕，只是伸手抹了把他的鼻尖，“怎么都出汗了？很棘手吗？”
    今离扫了眼他手指上的汗渍，含糊道：“还好……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还没到午饭时间呢。”
    这几天辰宇都是晚上住在酒店，白天去上班顺便做饭，等到饭点再来接他回家吃饭。
    今离原本觉得这样太麻烦，就想自己解决吃饭问题，谁知辰星月一听到他有这想法，立刻眼泪汪汪地问他是不是不想和她吃饭，搞得今离赌咒发誓，说以后都会陪她才破涕为笑。
    好在新酒店距离辰宇家很近，开车都不需要拐弯，步行也花不了多久时间。
    平时辰宇都是十二点到，现在才十一点半，来得确实有点早。
    辰宇半倚着办公桌，双手环胸邀功道：“今天星月不在家吃饭，所以我把饭菜打包带过来，免得你来回跑，麻烦。”
    今离闻言顿时皱起了眉：“星月出门了？去哪了？和谁吃饭？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外出就餐？”
    自从捅破那层窗户纸，辰星月粘他粘得厉害，每次见面都跟个小尾巴一样，恨不得把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都复述一遍，好像那些成绩奖牌如果没有得到他的夸奖，就是白得了一样。
    被那种满是孺慕的眼神看久了，今离也对辰星月产生了类似家长的感情，乍一听到她居然不在家吃饭，第一反应就是安全问题。
    辰宇似乎被他严肃认真的表情惊到了，反应了一秒才哭笑不得道：“星月十五岁了，不是五岁，她也有自己的社交圈子。”
    今离后靠椅背，直视辰宇，表情没有丝毫放松。
    “你也说了她是十五岁，也就初中毕业的年纪，一个初中生不在家吃饭，不问清楚怎么行？而且星月是女孩子，更要注意安全问题。”
    辰宇被他这句话干沉默了，摸摸鼻子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就是…的区别……？”
    今离没听清，眉头皱得更紧了，抬手去拿手机：“你不说我自己问。”
    辰宇连忙道：“我说我说！是她高中同学周思贤请客，磨了星月整整两天。”
    “周思贤？”今离放开手机，“就是在ninehouse压着那个混蛋道歉的那个人？”
    今离那天虽然喝醉了，还记忆还算清晰，辰星月叭叭以前的事时也提到了他，还特别邀功是她提前联系了周思贤，不然那天辰宇连ninehouse的大门都进不了。
    “对，星月应该也跟你说过，她高中时有个学习小组，她在他们高考时帮他们压过题，周思贤就是其中之一。”

 第36章

    今离点点头，他确实听辰星月说过，压中高考题这件事把他吓了一跳，也刷新了他对星月天才程度的认知。
    那可是高考啊！
    辰宇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却又听到今离问：“那她有没有说过在哪吃，几点回来？”
    “城南花园火锅，至于几点回来……”辰宇有些尴尬地挠了挠下巴。
    今离看他一眼，啧了一声拿起手机就拨了出去。
    很快，辰星月欢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喂，爸比！”
    听到女孩如黄莺般清脆的声音，今离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星月啊，我听你爸爸说，你今天中午不在家吃饭？”
    “对啊，周思贤请客。我本来不想来的，但他把学习小组的人都叫来了。”
    “这样啊，那你们在哪吃饭呢？”今离语气和颜悦色，压根听不出来他刚还在对辰宇翻白眼。
    “城南花园火锅，这家很好吃！爸比你哪天有空我们一起来吃啊！”
    见辰星月出去吃饭还想着自己，今离语气愈发温和：“好啊。”
    顿了顿，他又问道：“学习小组的人都来了吗？”
    “没有，班长留学不在国内，周思贤说待会给他打视频电话，馋死他！”辰星月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嘻嘻哈哈。
    今离嗯了一声，又问：“除了班长都来了？”
    辰星月：“对啊，怎么了？”
    “没什么，那你们吃完饭还有安排吗？”
    “有吧…刚才周思贤说包了包厢，要去唱k。”
    “唱k？”今离眉头一皱，勉强道，“也行吧，那你晚上还回来吃饭吗？”
    辰星月看了周围同学一眼，有些不确定：“应该不吧……”
    这下今离不只是皱眉了，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只有声音还勉强维持着温柔平缓：“听你语气，是不是还没确定？”
    “嗯…嗯……”辰星月拿下手机，看了眼通话界面上显示的名字，又拿起来贴近耳朵，“唱一下午的话，晚饭大概率就在包厢解决了。”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好吧，我知道了。唱歌是在哪唱？”
    辰星月小心翼翼地回答：“嗯……nine…house？”
    “什么？！”今离的声音瞬间高了八度，“不行！你还未成年，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辰星月顿时弯起了眼睛：“唉呀，nienhouse晚上才是夜店，白天就是ktv，不限制年龄的！”
    “不行！不许去！你把电话给周思贤，我跟他说！”
    辰星月抿着唇，眼睛亮晶晶地蹦到周思贤身边，按下免提键：“我爸比要和你说话。”
    说完，她给周思贤使了个眼色，用嘴型说了三个字：别多嘴。
    周思贤一头雾水，刚说了个“喂”字，就被今离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我知道你们都成年了，但星月才十五岁，怎么能带她去ninehouse那种地方！下午要唱k可以，必须换地方，不行我掏钱！还有，晚上吃完饭就散，别玩太晚，星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熬夜。一会我订好包厢发给她，你们吃完午饭直接去，晚上八点我让她爸爸去接她！”
    话音落下，电话挂断，周思贤一脸懵逼地问辰星月：“什么ninehouse，下午不是去世外桃源吗？”
    辰星月笑得见牙不见眼，挥挥手蹦哒开：“唉呀，都一样！”
    周思贤莫名其妙地低头继续点菜，过了一会他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满脸震惊：
    “不对啊，你什么时候多了个爸比啊？！”
    第35章 黄毛
    周思贤追问辰星月怎么突然多出个爹时,今离也正在批判辰宇。
    “星月再怎么聪明有主见，她毕竟才十五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不是说她不能单独出门,但你作为父亲，至少得知道她去了哪，都有哪些人，什么时候回，这些基础信息吧？”
    “我错了，”辰宇乖乖低头认错，顺手给今离夹了块糖醋排骨,“我想着我有周思贤的电话，所以就……”
    “就放心了？”今离打断辰宇,用漂亮脸蛋质疑他身为退役军人的专业性,“你知不知道大多数犯罪案件都是熟人作案？星月那个学习小组加上她一共八个人，你都有电话吗？”
    辰宇被训得跟个孙子似的，话都不敢说了，唯唯诺诺地又给今离夹了一筷子番茄炖牛腩。
    今离见他这样却是眉眼一竖，一拍筷子：“你怎么不说话了？我说得有错吗？八个人里算上星月才三个女生，其余全是男孩子。万一那两个女生没去，星月一个女孩子和四个成年男性吃饭，你怎么放心得了？！”
    “我错了，你说得对，是我想当然了。以后我一定问清楚时间地点都有哪些人什么时候回,及时接送,不会像今天这样一问三不知，置星月的安危于不顾。”
    辰宇终于回想起曾经跪在床上道歉的经验，一大段自我反省的话就这样流畅地说了出来,说完他连忙低下头，做出一副深刻反省自惭形愧的模样。
    看到他这样，今离的气终于消了点，忿忿地拿起筷子：“知道就好，你养的是女儿，你不看紧点，自然有坏男人帮你看，不用心不行！”
    “是，你放心，我绝不会让‘我们’女儿被黄毛欺负。”
    听到“我们”这两个字，今离心头一动，可没等他细想就听到了后面“黄毛”二字，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脸都黑了。
    “提这个干什么？星月怎么可能喜欢上黄毛！”
    “……星月那么聪明，当然不会，我就是…咳咳……你尝尝这个上海青，可嫩了。”辰宇连忙夹了一筷子青菜，讨好地冲今离笑笑。
    今离瞪了他一眼，终于低头开始吃饭。辰宇见状，在心底抹了把不存在的汗水。
    十年没和老婆一本正经地道过歉了，确实有些生疏，但……也很怀念。
    在一起那六年，他们虽吵吵闹闹，但大多数时候都属于拌嘴的范畴，真正生气吵架的时候很少。
    可一旦今离真生气了，那也是真的不好哄，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能说，只能顺毛捋。
    好在，以后漫长的岁月，应该有很多机会让他熟练业务。
    辰宇看着今离吃得脸颊鼓鼓，抬手给他舀了碗汤放在手边，只觉得自己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定。
    吃完饭，辰宇洗饭盒，今离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的背影发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重启话题。
    “分公司的提案被驳回了。”
    辰宇手一顿，回头看他一眼：“我以为华兴你一个人说了算？”
    “怎么可能？”今离扯扯唇角，眼皮耷拉着嘟囔。
    “我只是ceo，又不是皇帝，即便能一意孤行，也要拿出充分的理由，以及承担责任的决心，最后还要通过董事会决议。不过这次分公司的提案，还没到董事会就被内部否决了……也不怪他们，确实没有成立分公司的理由。”
    分公司通常伴随着公司新开辟的业务和市场来设立，偏偏锦都这边只有一个自动化黑灯工厂；上游产业链确实是个优势，但锦都的优势却并不齐全。
    此消彼长的情况下，锦都分公司的成立就显得很没有必要了。
    今离有点郁闷，不过他也不是真的恋爱脑，很快便接受了会议结果。
    辰宇将洗好的饭盒叠在一起，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云京？”
    “还早，”今离任性地摆摆手，“分公司被驳回，办事处却已经提上日程，地址选好了正在选装修方案，还有人员招聘。再加上王教授实验室的剪彩仪式，至少要等到十月去了。”
    顿了顿，他意有所指地补了一句：“还能在锦都过个生日。”
    果然，关键词戳中了辰宇，他立刻追问：“生日？几月几号？”
    今离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刻意地挑了挑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辰宇擦干净手，走到今离身旁靠着餐桌，低头望进爱人眼底：“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今离后靠椅背，好整以暇地双手环胸，一副看戏的表情。
    辰宇伸手捏了把他的下巴：“装吧你就。”
    说完，他提起饭盒：“我走了，还是五点来接你？”
    今离大失所望地站起身：“你这就走了？”不再掰扯两句，拉扯两回？
    辰宇好笑地偏头亲了他一口：“放心吧，不会让你失望。”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盼着什么一样……”今离一下子就被安抚了，推了推眼镜小声嘀咕着。
    “是，你没盼，是我想做。”辰宇爱死他这口是心非的模样，搂着他的腰又低头吻上他的唇。
    缠绵的吻很快就变了味道，辰宇亲着亲着就把饭盒放回餐桌上，双手搂着今离的腰，用唇舌描摹着怀里人的唇形。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今离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眼镜半挂在鼻尖，朦胧的视线完全看不清眼前人，只能凭本能追着人的舌尖跑。

 第37章

    “反正星月晚上…不在家……要不我们也……出去吃？”辰宇说着，抬手取下今离的眼镜扔在餐桌上，用挺拔的鼻子暗示般磨蹭着他玉管般的直鼻。
    今离早就被亲得腰软腿软，哪还受得了这样的刺激，很快便缴械投降。
    “我三点……有个…电话会议……”
    辰宇闻言眼神一暗，双手一个用力把人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往卧室走去。
    “足够了。”
    房门关闭的瞬间，今离忘在餐桌上的手机亮起，屏幕上弹出一道微信提示。
    [您的快件已经寄出，预计明天下午抵达云京。]
    第36章 钥匙扣
    四天后。
    “小心啊,别磕着了！”今离站在电梯间，大声指挥着，“对,直接推出来，好……就在这拆吧。”
    两名搬运工舒了口气，开始拆除箱子，今离站在旁边，他们拆出来一部分，他就跟着检查一部分。
    确认所有零部件完好没有损坏后，今离给搬运工结清工资,顺手将一张安装图纸拍在了辰宇的胸肌上。
    “接下来靠你了。”
    辰宇低头看看，抬手扶住图纸：“你这沙发这么贵,你也不怕我安错了。”
    今离财大气粗地挥挥手：“不怕,大不了重新买。”
    辰宇哭笑不得，低头看看散了一地的零部件：“就在这儿装？”
    今离翻个白眼：“你傻啊，当然拿进去装了。动手吧。”
    “我就知道。”辰宇认命弯腰，抓住最重最大的底座，一个用力搬了起来。
    今离挑挑眉，俯身捡起最轻的垫子跟在他身后，嘴里调侃道：“早知道你力气这么大，我还找什么搬运工啊。”
    辰宇憋着劲没说话，直到把沙发底座搬进主卧，放在落地窗旁,才微喘着气道：“你还是给你老公留条命吧。”
    今离瞪他一眼,放下沙发垫就去掐他腰：“谁老公！”
    “你老公。”辰宇半点不松口，抓住他的手就把人往怀里拉。
    “你老公！”今离板着脸，眼睛里却闪着笑意,边说边拍打辰宇的手臂，“干什么干什么！别动手动脚！”
    “行使老公的权力。”辰宇憋着笑，一把拉住今离的腰，把人拖进怀里，呼吸交闻地逼问，“谁是老公？”
    今离撑着他的胸膛，梗着脖子做出威武不能屈的模样，大声回答：“我！”
    看见他这模样，辰宇差点没憋住笑，连忙用力把人摁怀里，一口咬上他的鼻尖。
    今离大惊，努力挣扎：“你……君子动嘴不动手！”
    “对啊，我是在动嘴啊。”辰宇说完，又咬了一口近在咫尺的下巴。
    “你你你卑鄙！”今离依然一副三贞九烈的做派，一双凤眸却弯成了月牙，手上也卸了劲，窝在辰宇怀里任他动嘴。
    “你确实是我的baby……”辰宇说着，嘴唇朝着早就想咬的目标前进，耳边却遥遥传来一个声音。
    “爸，门口那些是什么啊？”
    听到辰星月的声音，今离就像遭遇了火灾般肾上腺素飙升，一个大力出奇迹，用差点把辰宇掀翻的力气狠狠推开他，然后人模狗样地走出卧室。
    “是我买的沙发，放卧室里填空。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同学都走了？”
    “爸比！”辰星月跟只小蝴蝶般飞扑进今离怀里，抱着他的腰仰头看他，“也没都走，周思贤就在锦都大学读书。”
    顿了顿，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却装出懵懂的模样问：“爸比，你下巴上怎么有个牙印？”
    今离啪地一声捂住下巴，脸瞬间涨得通红：“这个……这个是……”
    “和你有什么关系？”辰宇走过来，拎着辰星月的衣领把人从今离怀里拽出来，“没事少逗你爸比，去把剩下的零部件都搬进来。咱俩赶紧把沙发装好，别耽误晚饭。”
    “晚饭我想吃烧烤和麻辣香锅！”
    “你能不能换点别的？你爸比又吃不了辣。”
    “唔…那吃干锅？不辣的那种。”
    “行，一会手机给你，你点。”
    今离看着父女俩的身影远去，捂着下巴默默走进卧室，趴在衣柜上捶门板。
    都怪辰宇！
    今离买的是大单人座沙发，安装其实很简单，就是搬运起来很麻烦。辰宇出力，辰星月出脑子，两个人花了不到十分钟就把沙发装好了。
    看着落地窗旁的深绿色沙发，辰星月满意点头：“不愧是爸比亲选，就是好看！这不比之前空荡荡的好看多了！”
    今离站在她身旁，审视片刻后说：“还是差点东西。我还订了书架、地毯、音响和氛围灯，等这些东西到了，就像模像样了。”
    “哇，倒时候在这看书不要太爽哦……”
    今离看了辰星月一眼，笑着说：“我还订了两个躺椅，打算放在客厅的阳台上，再摆几盆绿植，挂点灯串……”
    说着说着，今离自己愣住了。
    他其实不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平时专注于工作，闲暇也没什么兴趣爱好，更没有闲情逸致去布置房间。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住在父母家，从没想过买房子，装修属于自己的家……
    “真的吗！太好了！”辰星月欢呼一声，转身抱了今离一下，就冲了出去，声音炫耀地上扬，“爸，爸！你知道爸比还买了什么吗？”
    今离看着她飞扬而去，只觉得心里软乎乎暖洋洋的，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轻松起来。
    晚上，三个人围坐在茶几旁，面对满桌的美食，同时举杯。
    “周末快乐！”
    辰星月举着可乐和两个爸爸碰杯，满足地喝了一大口，便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串烤牛肉。
    “爸比，你尝尝这个，我特意备注的微微辣！”
    “好。”今离接过牛肉串，咬了一口，随即竖起大拇指，“好吃！”
    辰星月满足了，自己也拿了一串烧烤吃起来，辰宇坐在旁边剥蒜香小龙虾，虾尾全部放在了今离碗里。
    电视上正在播放辰星月最喜欢看的综艺节目，三人边吃边看，时不时聊几句八卦，气氛轻松得让人连神经都松弛下来。
    法务部负责人的微信便是这个时候发过来的。
    今离看到微信并没有什么感觉，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困顿于过往，情绪自然也随之平稳。
    不过鉴于自己坐在中间，太容易被窥屏，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忌，他还是站起身说了一句：“有点事，我去阳台打个电话。”
    辰宇不疑有他，略微后仰让出空间。
    今离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低头点开微信。
    法务部胡正：今总，档案扫描件发给您了。
    今离：谢谢。
    回复完，今离滑动屏幕，略过文字档案，挨个看起图片来。
    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确实不是什么牌子货，看标签完全不认识，应该是很普罗大众的服装品牌，想通过售卖找人如大海捞针。
    视线下移，拇指往上滑动，下面的照片随之露出。
    白色板鞋……好像是国产牌子，也没什么参考价值。
    继续滑动，最后一张照片出现，是一串钥匙。
    这个更查不到…！！！
    今离目光陡然凝固，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那串钥匙乍一看平平无奇，但钥匙圈上却挂着一只小熊玩偶。
    玩偶很小，大概只有手指那么长，浅棕色短绒毛，穿着一件深绿色的围裙，没有logo和标志，但今离一看便知道它的出处。
    围裙小熊。
    两只小熊奶茶店的品牌形象。
    为什么他失踪时身上会有围裙小熊布偶？
    哪怕已经猜到自己失忆的六年和辰宇有关，今离也没想到关联点居然在这？！
    两只小熊是辰宇和辰理开的店，他身上却出现了奶茶店的品牌形象玩偶，也就是说……他曾在两只小熊打过工？
    而他和辰宇的关系是……老板和员工？！
    短短十几秒的时间，今离便脑补出了一场狗血大戏，主角有勾搭老板的白莲花绿茶，负心出轨的渣男老板，以及伤心过度离家出走的妻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今离不想相信如此荒谬的剧情，可事实摆在眼前好像又由不得他不相信。
    今离想笑，又笑不出来，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辰宇。
    这个在他剧本里背叛家庭出轨男人的渣男，此时正好剥完一只龙虾。
    将q弹的虾尾放进女儿碗里，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父女俩相视一笑，笑容轻松又愉悦，完全看不出一点排斥和厌恶的感觉。
    辰宇就不说了，辰星月十年前也有五岁了，她智商高记事早，如果辰宇真的出轨背叛她母亲，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和他一个“小三”和平共处？
    如同之前一样，今离再次陷入无法合理安置自己的尴尬境地，怎么也无法推导出一个符合逻辑的解释。
    最终，他的目光还是落到了那张照片上。

 第38章

    仔细打量之后，今离脑海中灵光一闪——
    他没见过这么小的围裙小熊！
    哪怕是辰星月展示柜里的那排小熊，也都是成年男子巴掌大，更合适陈列或者挂在包上，而不是作钥匙扣挂件。
    可照片里的小熊目测只有七八厘米长，比正常尺寸的围裙小熊短了至少五厘米，头顶和金属配件的连接处做了加宽加厚处理。
    这样的处理，就是为了防磨，因此照片里的连接处没有一点磨损，只是有些陈旧。
    这个大小，以及细节处理，说明这个围裙小熊就是专门做出来做钥匙扣的。
    今离想着，点开手机浏览器，用关键字搜索，却没搜到关于围裙小熊钥匙扣的信息。
    不应该啊，按围裙小熊在锦都本地潮玩圈的名气，只要批量生产过，不应该悄无声息。如果是限量款，那更应该大受追捧才对。
    他却没搜到一张照片。
    今离握着手机陷入沉思，直到听到身后传来推拉门开启的声音。
    “打完了吗？吃的都凉了。”
    今离立刻锁屏，反手揣好手机，转身看着辰宇，顿了顿，微微一笑：
    “来了。”
    走进客厅，在辰星月身边坐下，今离垂眸拿起一串烧烤。
    得找个合适的时机问问。
    第37章 钥匙
    今离虽然下定决心要试探辰家父女,却直到睡觉前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毕竟辰家用的是智能锁，早就不用钥匙了，而他自己住在酒店,进出门都用房卡，也和钥匙扣扯不上什么关系。
    意识到这件事还真不好试探，原本就摆烂过一次的今离，发现没有适合的契机，就迅速放弃了。
    反正最坏的情况也就如此了。
    今离想着，心安理得地窝进辰宇怀里，大有天塌下来有父女俩顶着的鸵鸟心态。
    但这个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奇怪,你想努力时，总有各种事来使绊子,可是一旦想摆,命运便会推着人前进。
    翌日，今离拉着辰宇辰星月去了趟花鸟市场，准备选几盆合适的绿植，顺便找设计师设计一下阳台花台。
    走之前他还专门去阳台量了尺寸，拍了好几张照片，以便设计师出图。
    等敲定铁艺花架的设计，并在专业人士的建议下选好绿植，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三人找了家综合商场吃饭，饭后又去看了场电影。
    这样的行程显然让辰星月非常满意,平时表现得理性成熟的小丫头,一路上都卡在两个爸爸中间，这边搂着今离的胳膊，那边就挽着辰宇的手臂,美得直冒泡。
    说话更是三句不离“爸爸”“爸比”，生怕别人不知道辰宇和今离是一对似的。
    一开始今离还有些不自在，但当他发现路人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惊讶，有羡慕，有惊艳，就是没有厌恶时，整个人才慢慢放松下来。
    回程的车上，他忍不住感叹道：“一直有听说锦都包容开放，等自己亲身经历了，才知道这里的氛围有多好。”
    “你知道为什么吗爸比？”辰星月抱着驾驶座的椅背，笑着搭话。
    今离配合地问：“为什么？”
    “因为泗省人奉信一句话，”辰星月切换方言，一本正经道，“关你屁事，关我屁事！”
    今离反应了一秒才明白辰星月说的八个字是什么意思，顿时笑了起来：“还真是……至理名言！”
    辰星月得意地笑：“是吧～整个泗省道家思想盛行，讲究顺其自然，独善其身。不像中原地区，深受儒家思想影响，规矩多。”
    “其实说到底，是因为和自己无关，”辰宇插话道，“这里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孩子和同性在一起，闹得厉害的也有不少。”
    今离点头：“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嘛，但能有这种心态，已经很不错了。我今天在商场看到的女孩们的穿着，比我过去十年看到的还要丰富多彩。”
    因为有辰星月在，今离今天了解到了cos、洛丽塔、哥特、汉服等多达十余种穿衣风格，看得人眼花缭乱。
    有些他也不能理解，但敢这么穿还能大大方方地走在街上，没有被人指指点点，就已经能说明一些事了。
    三人聊着相关话题，轻松愉悦地回到家门口，然后就被关在门外了。
    辰星月手按在门把手上，却没有听到熟悉的电子音，顿时睁大眼睛：“爸！门锁好像没电了！”
    辰宇眉头一皱，走上前握住门把手试了试，叹了口气：“电子锁就是这点麻烦。”说完，他拿出手机打给了何旭东。
    “喂老何，你在家吗……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家门锁没电了……好。”
    挂断电话，他无奈笑笑：“等吧。”
    等了十几分钟，何旭东一家三口回家了，辰星月主动请缨，跑到他们家拿到了备用钥匙。
    终于进了门，今离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齐刷刷窝进沙发，谁都不想动。
    过了几分钟，辰宇起身进了卧室，拿了把备用钥匙递给今离：“以防万一。”
    今离正想打趣两句，忽地想起钥匙扣的事，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到底给我个钥匙扣啊，就这么孤零零一把钥匙，随手一放就不见了。”
    辰宇摸摸后颈，满脸为难：“我也好多年没带过钥匙了，钥匙扣还真没……”
    “有！我有！”辰星月想起什么般，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蹦了起来，直奔她房间。
    没一会，她捧着一只眼熟的小熊跑了回来，献宝般递给今离：“喏爸比，钥匙扣！”
    今离接过那只棕色的围裙小熊，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芒，故作惊讶地看辰宇：“你们还出过这种迷你小熊？”
    辰宇显然很久没看到这个钥匙扣了，看了一会才想起来，笑着说：“没，这个只做了一对……”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辰宇看了今离一眼，正想转移话题，就听到辰星月竹筒倒豆子般说道：
    “这个钥匙扣小熊是爸爸特别定制的，只有两个。这个棕色的以前是爸爸在用，另一个……”
    “星月，都是过去的事了，别说了。”辰宇打断辰星月，眼神扫过拿着钥匙扣一动不动的今离，心里没来由的发慌。
    辰星月也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懊恼之色，连忙抱住今离的手臂撒娇道：“对对对，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爸比你别在意……”
    此时此刻，今离已经听不到他们父女俩在说什么了，他耳边回响着一段话，脑海里呈现着对应的画面。
    『她叫辰理，星辰的辰，道理的理。小名辰宝，身高180，体重156，2015年9月18日在锦都机关幼儿园附近失踪……』
    姓名：今离，身高：180公分，体重：78公斤，2015年9月18日被发现在锦都高新区南绕路徘徊。
    『失踪时身穿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脚穿一双白色板鞋……』
    因沾满灰尘略微发灰，底色却毋庸置疑是白色的t恤、蓝色的牛仔裤，白色国产板鞋的照片。
    『还有一把挂着小熊玩偶的钥匙！』
    ……以及，一把钥匙，上面挂着据说特别定制、只做了两个的钥匙扣围裙小熊。
    浅棕色，短绒毛，和他正握着的这只，正好配成一对。
    原来，从来没有什么小三，没有复杂的四角关系，从头到尾，他们都是一个人。
    他就是辰理，辰理就是今离。
    第38章 真相
    今离的沉默如同一张无形却有质的网,从上至下地笼罩了这个家，辰星月撒娇卖乖的话语渐渐消散，就连抱着他手臂的手也在不知不觉间松开。
    女孩无措地视线在一坐一站的双亲间徘徊,最终还是选择了同一战线的辰宇。
    “爸……”
    可是对于一个站在审判席上的人来说，他没有心力也没有力气力挽狂澜，只能死死盯着掌控他命运的人，等待宣判。
    这个过程是如此漫长，漫长得辰宇无意识间用右手食指指节狠狠压住拇指指腹，生生撕裂了好不容易长好的伤口，使得皮肉和指甲分离,让尖锐的疼痛刺入脑海。
    今离知道了。
    他会怎么做？
    如果他选择离开，自己能留下他吗？
    要不……把人关起来吧。
    辰宇面无表情地想着,指尖渗出的血丝爬满了指节上的细纹。
    人就在面前,只要没收他的手机……
    就在辰宇快要控制不住内心的冲动时，今离终于开口了。
    “十六年前……你不在华越边境吧？”
    他依然低着头，视线落在那只钥匙扣小熊上，用的是疑问句，语气也有些发飘。
    但辰宇知道，这并不是个问题。
    可不管怎么样，能沟通就是好事。
    辰宇松开食指，看向辰星月：“星月，回房去。”
    “可是爸爸……！”
    “回去。”
    辰星月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走回自己房间,却留了个心眼并没有把门关紧。

 第39章

    但显然,知女莫若父，辰宇转身进了自己卧室，从衣柜里翻出辰星月房间的钥匙,直接上前关紧房门，还用钥匙上了锁。
    辰星月傻眼了，使劲掰着门把手：“爸！爸！你别…我把门关上还不行吗！爸！”
    辰宇置若罔闻，直到确认门已经锁死，他才走到今离身前，坐在茶几上，将钥匙往旁边一放。
    “是。”
    今离闭了闭眼睛，抬起头，看着辰宇左眼眼角那几不可见的细长疤痕。
    “你……是在滇南境外受的伤。”
    “是。”
    “是为了……救我？”
    “……是。”
    今离瞬间红了眼眶，眼泪扭曲了视线，他却仍固执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我就是辰理。”
    辰宇压下鼻间泛起的酸涩，抬手抹去他滑落的眼泪。
    “……是，对不起。”
    今离别过头，躲开他的手：“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辰宇手一顿，缓缓放下在膝头紧握成拳。
    “十六年前……在滇南境外的任务是军事机密，不能说。”
    “那辰理的事呢！”今离怒目而视，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明明我们都在一起了！”
    “我……”辰宇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哽咽，“我…太害怕了……我怕你接受不了自己失忆期间发生的事，我怕你会…离开我……”
    “我……！”今离哑口无言，一切辩驳的话语全部卡在了喉咙眼。
    因为他知道，辰宇说得对。
    他为了逃避这件事，躲了十年，甚至因此不愿接受催眠治疗，就是担心想起失忆六年间发生的事。
    如果在和辰宇恋爱前有人告诉他，他曾和男人恋爱同居六年，他非但不会相信，甚至会因此厌恶辰宇，并逃得远远的。
    “……就算之前不能说，那上次在醉香居呢？我问你和辰理的关系时，你为什么不说？！”
    辰宇沉默片刻，低声回答：“我说了，都是实话。”
    今离气结：“你说的是实话吗？我问你和辰理的关系，你说你们未婚先孕……我他妈能生吗？！”
    “……”辰宇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今离。
    今离被他看得毛骨悚然，脑海中不知为何闪过辰星月的脸。
    初见时没有来由的亲昵，熟稔无比的称呼，以及她那双从头到尾被他刻意忽略的，凤眼。
    辰宇是单眼皮，五官凌厉且深刻，但辰星月的五官却柔和精致，尤其是眼睛，大而明亮，就像……
    最重要的是，辰星月智商非常高，高智商的人通常记事也非常早，有的甚至记得襁褓时期发生的事。
    今离脸色有些苍白，一个荒谬的猜测浮上心头。
    “星月……是收养的，对吗？”
    辰宇没有回答，也没有点头，只是沉默地看着今离。
    他和女儿曾经商量过，如果岳父母反对他们恋爱，就说辰星月是今离和别人的女儿，编一段今离被女友抛弃的凄惨过去，他以爱慕者以及孤身抚养爱人女儿十年的苦情身份登场。
    这样既能合理化辰星月的存在，还能用她捆住今离。如果岳父母要打抚养权官司，再揭露生子的真相。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今离的询问，辰宇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顺着说似乎能解决问题，但也只是粉饰一时太平，早晚有一天，谎言会被拆穿。
    而且，星月明明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因为他们的懦弱就要变成养女？这对她太不公平了。
    辰宇的沉默，让那个荒谬的猜测莫名有了底气，吓得今离脸色发白。
    “你…你说话啊！”
    今离颤抖的声线终于撬开了辰宇的嘴。
    “你小腹上那条白色的线，是怎么来的，你知道吗？”
    “那个……不是刀…刀口吗……是从诈骗园区逃跑时被……”
    在今离惊惧的眼神里，辰宇摇摇头，起身回卧室拿出两本相册。
    再次坐在今离对面，他将相册放在腿上，刻意停顿一会后，缓缓翻开第一本。
    第一张照片，在类似病房的房间里，只有十八岁的今离半躺在床上，眼神茫然地看着镜头，头上缠着绷带。
    “这是在军区医院给你拍的寻亲照片，之后刊登在各大报纸上。那时……你断了两根肋骨，左手粉碎性骨折，颅骨骨折和全身软组织挫伤，还有脑震荡和内出血……但这些都是钝器造成的伤害，没有刀口。”
    说完，辰宇合上相册，拿起下面那一本。
    这一次，他停顿的时间有点长，今离也没有催促，只是死死捏着手里的小熊。
    许久之后，辰宇才缓缓翻开那本相册，第一张照片就刺激得今离闭上了眼睛。
    那张照片里的他，穿着t恤和短裤，t恤下摆撩到胸口，圆滚滚的肚子骄傲地挺起，上面还画了一张笑脸。
    他站在辰宇身边，竖起两只手在肚子上比耶，笑容满面轻松愉悦，和身旁表情严肃嘴唇紧抿的辰宇形成鲜明对比。
    辰宇看着今离颤抖的睫毛，缓缓道：“这张……是你住院生产前拍的照片。”
    今离发出一声呜咽，似泣似鸣，意义难辨。他死死捏着手里的小熊，用尽全身力气紧闭双眼，似乎这样就能逃避眼前的一切。
    辰宇没有贸然出声，也没有碰他，只是轻轻把相册放在一旁，沉默地注视着他。
    今离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失忆那六年的真相比他曾经做过的噩梦还要夸张和难以想象。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至少他不是被强迫的，那看似荒谬的真相里，有着让他一旦细想，就忍不住心脏抽痛，鼻酸难忍的东西。
    “你……”不知道过了多久，今离终于开口，只是嗓子干哑得厉害，发出的声音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辰宇闻言立马起身，倒了杯温水，用杯子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指。
    感受着指端传来的温热，今离悄悄睁开眼，垂着眸子接过水杯，抿了一口，然后，仰头喝了个一干二净。
    等他喝完，辰宇接过水杯，又接了杯水，如此反复三次，今离才握着杯子，汲取温水带来的热度，小声道：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辰宇无声地叹了口气，声音里饱含的情绪，光听都让人嘴里泛起苦味。
    “我找过，但是找不到。到现在我都觉得奇怪，因为老罗的关系，你刚失踪不到十二小时就已经立案，相关案情在第二天通报给了各个派出所，寻人启事上了第三天的报纸，却没有得到任何反馈。”
    今离沉默少顷，盯着杯子低语：“我……是在高新区南绕路被发现的……”
    “高新区？”今离皱起眉。
    十年前的高新区远不如现在繁华，算是锦都郊区，不说人迹罕至，却也人烟稀少，距离辰理失踪的机关幼儿园至少十公里的距离，哪怕现在乘坐地铁都要一个小时，今离当初居然走了那么远吗？
    今离闷闷地应了一声：“当时我神情恍惚，全身灰扑扑的，是路人报的警……”
    今离大致说了自己失踪的事，最后小声道：“我第二天就被送往云京了……”
    辰宇恍然，却又觉得不对劲：“就算是这样，你的寻人启事应该也发到了南绕路派出所，他们看到应该会联系你或者你的家人才对……”
    辰宇欲言又止，今离也心头一惊，但他很快就摇头道：“不可能，如果是我父母刻意隐瞒，他们不会让我去查档案。”
    辰宇听着今离这段时间查找过去所做的努力，思忖许久才缓缓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只有可能是当初那个派出所，没有看到案情通报，或者因为什么原因疏忽了。”
    一个小小的疏忽，导致孩子失去了母亲，相爱的两人分离十年，听着轻飘飘的，落在人身上却是如此沉重。
    今离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直视辰宇。
    他的睫毛湿漉漉地沾在一起，眼眶泛着红，脸颊依然毫无血色，如同刚经受暴风雨施虐的小动物，脆弱又无助。
    “你能……跟我讲讲…当年的事吗？”
    辰宇倏地睁大了眼睛，原本高悬于头顶的大石轰然落下，落到谷底的情绪却反向上冲，直接冲破了他所有伪装。
    于是，这个从小到大几乎从未当众哭泣的男人，捂着眼睛，泣不成声道：
    “好……”
    第39章 父女
    辰宇和今离讲述过去的事时,辰星月在房间里快急疯了。
    当初装修的时候，考虑到她需要安静的环境学习，她的房间做过隔音处理,不到专业级别，但也足以让她即便趴在门上也听不见外面人的谈话声。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隔音效果这么好啊！
    明明之前还是能隐约听到点动静啊！
    偷听无果，辰星月急得在屋子里来回打转，聪明且善于发散思维的大脑控制不住地开始预测事态发展，从乐观的happyending一路下滑。

 第40章

    悲观引发焦虑，焦虑勾起回忆，相互作用下,辰星月也愈发地恐慌。
    “不会的……不会的……爸比不会走的……”
    察觉到自己呼吸开始急促，她连忙扑到床上,用枕头被单捂住口鼻,好不容易稳住呼吸，眼泪却止不住往外涌。
    今离刚失踪的那几个月，是辰星月短短十五年人生里最灰暗的日子。
    原本幸福快乐的家支离破碎，爸爸疯了般到处奔走，家里和店里全部交给了何叔。
    因爸比是在送她去幼儿园后失踪的，事情自然而然地传入了老师和同学耳中，流言蜚语因此愈演愈烈。
    “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失踪啊？我记得星月爸比个头挺高的。”
    “嗨，失踪什么都是借口，你还记得上次六一儿童节吗？星月叫一个高个子男人爸爸……”
    “那星月到底是谁的孩子？”
    “是高个男人的,曲老师看过星月户口复印件。”
    “要我说,星月爸比肯定是回老家结婚了，和男人毕竟不长久……”
    “我也觉得，星月又不是他女儿,男人嘛，肯定还是想有亲生孩子。”
    出生于信息爆炸年代的孩子，语言和理解能力都很强，更何况辰星月这样一个天才儿童。
    她不愿相信那些传言，可人言可畏的地方就在于，它每时每刻都在诘问人心，动摇无法实证的感情，更会煽动一部分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为它摇旗呐喊。
    于是，在某天因为玩具产生的小小争执中，口无遮拦的小孩喊出了杀人诛心的话——
    “你有什么好神气的！你爸比都不要你了！”
    那是辰星月第一次打架，也是她第一次因为呼吸性碱中毒晕厥。
    等她醒来，看见的是大发雷霆的何叔，和一脸憔悴的爸爸。
    “找人重要，孩子就不重要了吗！如果星月有个三长两短，你对得起辰理吗！”
    好几个月没有见过正脸的爸爸，握着她的手，眼眶通红地和她道歉。
    她却趁此机会提出要求：“爸爸……我想上小学……”
    她想早点读书，快快长大，找到爸比向所有人证明，爸比没有不要她，他只是走丢了。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爸比，把人骗到锦都，难道又要失去他了吗？
    辰星月沉浸在回忆和恐慌里，压根没发现，不知何时她房间的门已悄然开启。
    今离红着一双兔子眼睛站在辰宇身后，透过他的肩膀看着躺在床上背对他们的辰星月。
    “星月她……？”
    辰宇比他好不到哪去，浮肿的眼睛扫过女儿颤抖的肩膀，沉默片刻才言简意赅地回答：“在哭。”
    今离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忽又反应过来，脸上闪过无措和心痛交织的复杂情绪。
    “我……该怎么做？”
    他已经从辰宇那知道了一切，但就像听故事一样，他能共情一部分剧情，却无法感同身受。
    现在，他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他确实喜欢辰宇，对辰星月，更多是爱屋及乌，哪怕知道她是他亲生女儿，也没有实感。
    这听起来对星月十分不公，但他也没办法，毕竟他没有辛苦怀胎十月，冒险生产和养育孩子的记忆。
    辰宇看到今离脸上的表情，感觉复杂的同时，心里却也因此柔软了两分。
    他在讲述过往时便发现，今离其实对于那六年发生的事并无实感，更多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聆听。
    辰宇能理解，只是难免遗憾和难过。
    可现在，今离不但没有逃避，还想承担起责任。
    辰宇抬起手，爱恋地摸了摸他的脸庞：“和她说说话吧，不要隐瞒，实话实说，她能理解。”
    今离听着隐约传来的呜咽声，有些紧张地抹了把手心，又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好。”
    他走进房间，看着小姑娘在床上蜷缩成一团，身体微微颤抖着，时不时发出一道抽噎声，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飘忽的情绪夹杂着一丝心疼，在胸腔里翻涌。
    辰星月是他女儿？
    是从他肚子里钻出来的？
    从照片里只有巴掌那么大，长成如今的模样？
    就像做梦一样。
    他还是无法想象，一个男人怎么能生孩子？却又不得不承认，从一开始，他就对辰星月有所偏爱。
    第一次见面他就允许了她的靠近，也从不排斥她的碰触，这大概就是血脉亲情的魔力吧。
    想到这，今离侧身坐在床边，伸手搭在辰星月的肩膀上。
    “星月……”
    听到这个声音，辰星月整个人抖了一下，连忙转过身。
    发现说话的人真的是今离，她已经平复的情绪再次崩溃，哇地一声哭出来，一头扎进今离的怀里。
    “爸比！你、你不要走……不要走……别不要我……我听话…我努力读书……你别走……”
    辰星月的呼喊如同一把利剑，狠狠地扎进今离的心里，本来就被愧疚折磨的他哪受得了这个，抱着女儿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我…我不走……爸比不走……对不起星月…都是爸比的错……从今往后，爸比绝不会离开你……”
    “……真的？”辰星月抽抽噎噎地抬起头，一双凤目肿的像两个小桃子，“你…你发誓……”
    “我发誓…要是我再离开星月就不得好……”
    “嘘，”辰宇一把捂住今离的嘴，又伸手抹去女儿眼角的泪，含着泪把两人搂进怀里，“星月，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爸爸和爸比一起，永远陪着你，好吗？”
    辰星月靠在今离怀里，闻着两位爸爸身上的味道，脑海中闪过小时候睡在他们中间的感觉。
    “好，一言为定……”
    辰星月小声念叨着，缓缓闭上了眼睛。她太累了，激烈的情绪耗尽了体力，感到安心的同时，疲倦也迅速涌了上来。
    察觉到女儿呼吸渐渐平稳，今离抬头看着辰宇，用唇语说道：睡着了。
    辰宇点点头，正要把人抱起来，小姑娘就惊醒了。
    “你要干嘛！”
    “抱你去睡觉。”
    辰宇又要伸手，辰星月连忙躲开，八爪鱼一样抱着今离：“我今天晚上和爸比睡！”
    辰宇眉头一皱：“说什么胡话呢！你都十五了！”
    辰星月死死扒着今离不放：“十五怎么了！我都十年没和爸比睡了！”
    “不行！”
    “我就要！”
    眼看辰宇要发火了，今离连忙伸手拦住他：“要不…我就陪陪她……”
    “你别惯着她，哪有十五岁的大姑娘还和爸妈一起睡的！你放不放手？我捏你麻筋了啊！”
    见辰星月不为所动，辰宇眸色一沉，不顾今离阻止，直接伸手一摁。
    “啊！臭老爸！”
    辰星月松开手，眼睁睁看着辰宇把今离拉开，气急败坏地大吼：
    “什么大姑娘！你从小就不许我和爸比睡！我才三个月大就要分床的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啊？三个月大的事你都记得吗？”今离从辰宇身后探出头，惊讶地看着辰星月。
    “当然！我还记得他说你奶管堵塞……”
    辰宇一个健步捂住辰星月的嘴，咬牙切齿地低语：“一个月的事你都记得？！”
    辰星月哼哼：“刚出生的事我都有印象！”
    辰宇无语了，只能退一步：“陪你睡不可能，可以守着你睡。”
    辰星月知道这是极限了，不满地哼唧两声，勉强答应了：“好吧，我去洗漱。”
    目送辰星月进了卫生间，今离若有所思地问辰宇：“奶管是什么？”
    辰宇：“……没什么，咳，要不今天晚上就别回酒店了，这么晚来回折腾也麻烦。”
    今离也没太纠结这件事，今天晚上接收的信息太多太炸裂，他确实也不想再探究什么。
    “好吧，你有未拆封的内裤吗？”
    “当然，你去主卧卫生间洗吧，我去客卫。”
    三人分头洗漱，最后又在辰星月房间碰头，两个爸爸一左一右坐在床边，陪着小姑娘直到她睡着才回房间。
    仰躺在主卧两米宽的大床上，辰宇叹了口气。
    “我想过你睡这张床的情形，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单纯。”
    今离笑了，也跟着长舒一口气：“我也没想到真相是这样…早知道……”
    “早知道，我应该早点告诉你。”辰宇握住今离的手，低语道。
    今离反手握住他：“没说是对的，按我当时的心理状态，你如果说了，我肯定会头跑路，再也不会踏足锦都。”
    今离说着，借着窗外的月光，翻身看着辰宇的脸：“但是答应我，以后你不会再隐瞒我任何事。”
    辰宇翻身，和他四目相接：“好，我答应你。”
    “也不许再啃手指了。”今离拉起他的手，示意地晃了晃。
    “……好。”辰宇叹息般应道，伸手把今离搂进怀里，吻了吻他的额头，“睡吧，晚安。”

 第42章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抱住辰星月的瞬间，脑子就开始下达一系列指令，就像是预设好的程序，在特定的场合被激活了。
    “可能脑子里还留着一些印象吧，”辰宇走上前，伸手抱住父女俩的肩膀，“没关系，想不起来也没事，保持现状也挺好。”
    辰星月把头埋在今离的t恤上，来回蹭了蹭，等抬起头，又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女孩。
    “对！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今离爱怜地摸摸辰星月的头发，心里既柔软又感到些许愧疚，好在辰宇下一句话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星月，中午我们要出去吃，你看你是去老何家吃饭，还是你自己叫外卖？”
    “啊？”辰星月不满地鼓起脸颊，“你们去哪吃啊？不能带我吗？”
    “这怎么能带……”辰宇话音一顿，看向今离，“要不…带上？”
    今离看看辰宇，又低头看看长得雪玉可爱，胖嘟嘟圆鼓鼓，名牌大学毕业，十五岁天才少女，一看就特别讨老人家喜欢的辰星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个……还真可以带。”
    第41章 家宴
    在包厢门被推开前,俞敏和今文杰脑子里关于儿媳妇的想象堪称精彩绝伦。
    两个人从今离的性格着手，从大家闺秀，想到女汉子,越想越觉得，自家儿子这么优秀，什么样的女孩子都配得上，甚至打好了儿子惊世骇俗选择的预防针。
    “要我说，女孩子性格强势点没什么不好。就像我，性格要是不强，光靠你,能有华兴的今天吗？”
    今文杰连连点头，说出的话却是另一个极端。
    “是,不过如果是小家碧玉,家庭主妇类型的也行，每个人选择不同，尊重就好。”
    两人沉默了一会，又同时开口道：
    “儿子喜欢就行。”
    “尊重儿子的选择。”
    话语落下，两人相视而笑，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他们更开明，更为孩子着想的父母了。
    这种念头持续到包厢门被推开，一个扎着丸子头，小脸粉扑扑圆嘟嘟的女孩子，有点怯弱又满脸好奇地站在门口。
    看到他们,小女孩眼睛一亮,腼腆又害羞地抿抿唇。
    “你们好～”
    怎么看，都不到十八岁。
    短暂的安静后，俞敏拍桌而起。
    “这个不行！这个绝对不行！”
    今文杰脸更是黑如锅底,华兴创始人气场全开，明明大白天却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今离呢！让那个臭小子滚进来！”
    辰星月一怔，嘴角一撇，哭喊着转身跑开：“爸比！外公外婆好凶！”
    俞敏：“……”
    今文杰：“……”
    ……等会，你叫我们什么？！
    五分钟后，五个人围坐在圆桌旁，没一个人说话。
    俞敏和今文杰是不知道说什么。
    或许是因为先误会儿子违法犯罪在前，得知小女孩不是今离女朋友，而是今离男朋友的女儿后，两人诡异地松了口气，没有第一时间发火，等坐下来已经错失了发难时机，只能沉默。
    辰星月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期期艾艾地抱着今离手臂不撒手，时不时瞄一眼老俩口，又迅速转移视线，一副小女儿作态。
    今离呢，配合着女儿演戏，一直在小声安慰她，指着菜单问她想不想吃这个，想不想吃那个，心安理得地把破冰任务甩给了父母。
    至于辰宇，在岳父母面前他哪敢开腔？只恨不得自己能是透明的，免得惹火烧身。
    这场无声的对峙，一直持续到服务员上菜。
    辰星月看看满桌美食，又扫了一圈面色沉重的大人们，心里撇撇嘴，冲着俞敏今文杰扬起一个弱小可爱的微笑。
    “那个，我饿了…能吃饭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小姑娘看着就是个初中生，自诩大人长辈的两人怎么也拉不下脸冲她发脾气。
    今文杰叹了口气，碰了碰老婆手臂：“先吃饭吧，有什么事……一会再说。”
    俞敏嘴唇微动，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起筷子恨恨地夹了一筷子菜。
    今离暗自松了口气，连忙跟着提筷给辰星月夹菜，辰宇见状紧跟其后，不过布菜对象变成了今离。
    俞敏看着他们三人你照顾她，我照顾你的，越看越不是滋味，其中还夹杂着一丝疑惑。
    男人对今离的呵护很正常，哪怕她现在还不能接受，也知道真正相爱的人如何相处，这些行为再正常不过。
    可是为什么今离会如此照顾那个小姑娘？就算他能爱屋及乌，哪个孩子能这么迅速就接受父亲的同性爱人？
    要是几岁大的小孩子还有可能，一个正处于独立意识成长期的半大姑娘，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妥协？不闹得天翻地覆才怪！
    俞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小姑娘身上，看着看着她心中一动，悄悄撞了撞今文杰的膝盖。
    “你看那姑娘……眼睛像不像小离？”
    听到妻子的低语，今文杰抬眸望去，看着看着也皱起了眉：“不光是眼睛，鼻子也像……还有嘴巴。”
    小姑娘脸圆嘟嘟的，乍一看和身旁两个男人谁都不像。可是如果刻意忽略她脸上的婴儿肥，单看五官的话，就会发现这姑娘和今离说不出的像。
    都是大眼睛凤眼，眼尾略微上挑，鼻梁挺而直，菱唇红润像噙着一抹笑。
    按理来说，这样的相似度，夫妇俩应该早就察觉了才是，但除了五官，小姑娘脸上诸如眉压眼、深刻的人中、略宽的下巴都和她父亲一模一样，恰到好处地掩盖了五官和今离的相似。
    怎么会这么像？俞敏和今文杰交换了一个眼神，却谁也没有开口，直到吃完饭，服务员收拾好餐桌，上了一壶茶。
    “说说吧，你们怎么认识的？”俞敏说着，眼神扫过辰宇父女，表面上看情绪稳定，似乎已经接受了儿子是gay这一事实。
    今离和辰宇对视一眼，清了清喉咙，悄悄扔下一枚炸弹。
    “那要从十六年前说起了。”
    “十六年前？”今文杰皱起眉反应了一秒，突地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你失忆那六年在锦都？！”
    今离点点头，在父母震惊的眼神中，对辰宇点头示意。
    辰宇见状，拎起辰星月随身带的小包，从里面拿出一本相册，起身放在了老俩口面前。
    “这事说来话长，十六年前，今离被人骗去滇南境外，后来在逃跑时，阴差阳错闯进华越边境的雷区……”
    辰宇讲述时，今离给吴助理发了条微信，得到对方守在隔壁的消息后，他悄悄吐了口气。
    这时，一双白嫩小手握住他的手，辰星月倚着他，压低声音道：“放心吧爸比，都进行到这一步了，外公外婆再生气，也会听爸爸把话说完的。”
    是的，为了防止两位老人气性上头不听人说话，辰星月在得知父母赴宴的真相后，提出了应对计划。
    “对于道德感强的人来说，违法犯罪比惊世骇俗更难以接受，而且大多数人如果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提出反对意见，就会在踌躇中失去进攻性。”
    辰星月用她超过180的智商井井有条地分析着。
    “我们要做的，就是打个时间差，消弭外公外婆对老爸的进攻性。只要能顺利进包厢并坐下来，后面的事就好处理了。”
    回想着女儿之前的话，看着脸色变化莫测难以分辨情绪，但至少没有打断辰宇的父母，今离抬手摸摸辰星月的头。
    “小星星，幸亏有你。”
    “嘿嘿～”辰星月撒娇地扑进今离怀里，只觉得再也没有比此时此刻更幸福的时候了。
    饭桌这边父慈女孝，那边风云变幻，俞敏和今文杰的脸色一会白一会青一会红一会绿，都能开染坊了。
    尤其是看到今离大肚子那张照片，夫妇俩脸色同时一白，一个啪地合上了相册，一个扭头看向旁边，摆明了不想接受现实。
    辰宇见状立刻闭上了嘴。
    该说的都说了，至于后面的事，其实就是两人养娃直至今离失踪，也没什么好说的。而且看老俩口的反应，他再说下去，一个弄不好怕是要把他们气到爆血管。
    接下来，就该轮到今离上了。
    辰宇给今离使了个眼色，接收到信号的今离抬起头，轻咳一声道：“如果你们不相信，我和星月可以做亲子鉴定。”
    俞敏摆摆手，捂着胸口站起身：“你别说了……让我想想。”
    看到俞敏这个样子，今离哪还坐得住，连忙走过去扶住她：“妈，你没事吧？”
    还在气头上的俞敏一把推开他，话都不想说，今离也没生气，连忙拿出手机给吴助理发消息，很快对方就带着两个中年男人匆匆进了门。
    见这架势，夫妇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事已至此，责怪任何人都于事无补。

 第43章

    今文杰无奈地叹了口气：“回房间再看吧。”说完便拉着妻子的手往外走。
    今离见状想跟上去，却被俞敏一个眼神瞪了回去，老俩口就这样你拉着我，我搀着你地走了。
    包厢门哐当一声关上，辰宇皱眉看向今离。
    “不跟去看看吗？”
    今离苦笑着摇头：“算了，应该没什么大事，我跟上去他们更生气，有吴助理就行了。”
    辰宇点点头，随即表情踌躇地问：“那这算是过关了还是没过？”
    今离也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算……过了吧？”
    夫夫俩面面相觑，谁都不敢打包票，反而是装了一中午小孩的辰星月信心满满。
    “放心吧！孩子都这么大了，他们反对又如何？现成的孙女不要了吗？”
    两人一想，也是，脸色稍微好转了一些。
    当天下午吴助理传来消息，俞敏今文杰一切正常，只是有些气血淤积的迹象，连药都不用吃，多吃点理气顺肺的食物就好。
    等到了晚上，今离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明天…你带星月过来，我和她说说话……其他人就算了，我暂时不想看到他。”
    今离知道事情来得太突然，父母需要接受的过程，便一口应了下来。
    第二天把辰星月送过去后，今离也没有多留，赶着回自己房间处理积压的工作。
    也不知道辰星月和老俩口说了什么，从那天之后，她天天跑到酒店报道，隔三差五就和两位老人去附近游玩。
    眼看爷孙三人越来越亲，却是半点不提今离和辰宇的事，今离甚至连父母的面都见不着，问辰星月吧，她每次都说得振振有词。
    “总要给外公外婆时间嘛！”
    搞得两人一点脾气都没有。
    就这样一直到王教授的实验室落成，眼看剪彩在即时，今离终于和自己父母打了个照面。
    “去谁家？”今离看着他们，满脸诧异。
    “还能谁家？”俞敏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还不带路？”
    今离看看笔记本电脑上还没看完的邮件，又看看父母已经走出书房的背影，一扣屏幕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三人就这样来到辰家，见辰星月站在辰宇身边给自己比了个ok的手势，今离心下稍安，正要开口，就看到他一脸严肃的父亲冲辰宇抬抬下巴。
    “我们聊聊。”
    辰宇站得笔直，闻言悄悄抹了把裤缝，点头应道：“好。”
    今文杰带着辰宇去了客厅阳台，并随手关上了落地窗，显然是不许今离旁听。
    今离看着他们一个负手而立，一个军姿挺拔的背影，还没感到忐忑，就听到辰星月的声音传来。
    “姥姥，这间就是我爸的房间。”
    自从辰星月得到老太太召唤后，便把称呼从南方的外公外婆，改成了北方习惯的姥姥姥爷。
    今离之前还觉得这样顺耳，此时却差点魂飞魄散。
    “小星星…妈！”
    想阻止已经晚了，老太太早就进了房间，开始巡查，今离无法阻止，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
    当他看到老太太居然要检查辰宇的衣柜，终于忍不住了。
    “妈！你到底在看什么？”
    俞敏瞪他一眼，没说话，只挨着把床尾柜看了一遍，最后指着风格特别鲜明的一个衣柜问辰星月：
    “这就是你爸以前穿的？”
    辰星月点点头：“对啊，是不是很随便？”
    俞敏看着那一堆卫衣t恤工装裤，若有所思地关上衣柜门。
    回到客厅，今文杰也正好拉开落地窗走了进来，老俩口一个对视，就已经看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最后五个人在沙发坐下，今离一家三口挤在长沙发上，俞敏夫妇二人并排坐在贵妃椅上，看着他们。
    短暂的沉默后，俞敏开口道：“找个时间把亲子鉴定做了吧。”
    今离眼睛一亮：“妈，你答应我们的事了？”
    俞敏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往下说：“明天不是说是王教授实验室的落成典礼吗？一起去吧。”
    今文杰接话道：“分公司就算了，做事别太恋爱脑，你要觉得公司的事太多，那就招几个人帮你，安排好时间，两头住。”
    “对了，还得在锦都再买套房，不然我和你爸来看孙女还得住酒店，像什么话？”俞敏说着，瞄了辰宇一眼。
    辰宇一个激灵，福至心灵，大声道：“放心吧妈，我明天就去看房。”
    俞敏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到底没反对，只是嘱咐了一句：“买近点，太远不方便。”
    辰宇深吸一口气，抓住今离的手，点头应道：“好，您放心。”
    今文杰看了眼他俩交握的双手，起身道：“就这样吧。”
    辰宇一慌，连忙松开了今离的手，今离跟着慌张起身，叫住父母：“爸妈，不留下吃午饭吗？”
    今文杰背着手不慌不忙道：“大好的日子，当然要出去吃了。”
    今离呆愣在原地，看着父母一边商量着吃什么，一边朝玄关走去，辰星月紧随其后，嚷嚷着要吃火锅，还不忘回头冲他可爱地招手。
    “爸比老爸，快来啊！”
    这一切那么鲜活，却又在瞬间变得模糊，摇晃的视线里，有人搂住他的肩膀，爱人带着些微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走吧。”
    今离转头看向辰宇，看着他眼底的水光，在泪水滑下的瞬间，笑着应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