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顶流前任们包围了[娱乐圈]》 第1章 《被顶流前任们包围了[娱乐圈]》作者:深其月夜【完结】 本书简介: [美惨白月光看似脆弱实则全部拿捏受vs2前任+1年下] 岑雪是傅家佣人,只是陪少爷去选秀,就在导师环节遇上了老熟人。 巧了,导师席上七个人—— 偏偏就这两个最火的顶流和他亲过嘴。 一位双料影帝,陆雁昔。 一位乐坛顶流,颜沛。 众练习生仰望二人激动万分,仿佛看到自己飞升top的未来,只有岑雪很冷静,甚至内心毫无波动。 #想成为导师有什么厉害的,我嘴过导师你也敢吗# . 坏消息:跟前男友狭路相逢了。 更坏的消息:是两个。 更更坏的消息:当初为了摆脱他们,分手的方式是……死遁。 多年后仰卧起坐,顶流前任们在娱乐圈双双飞升,而岑雪改名换姓走向新的人生,依旧躲不过他们的死缠烂打,只是这风向貌似—— 颜沛:“你不是单身怎么了?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个?呵,不过毛没长齐的臭小子,年纪小点算什么优势,你试试我就知道就明白了。” 岑雪:“?” 他什么时候不是单身了? 陆雁昔:“单独见面的话,你的恋人不会介意吗?和我一起演戏的话,他不会吃醋吗?今晚特意来陪我的话,他千万别误会了呀。” 岑雪:“?” 虽然问得很有边界感,但你一次也没拒绝过啊。 不对劲,凭空多出来个现任的岑雪,把怀疑目光转回傅家少爷身上。 他这才后知后觉:原来当时评级舞台,虽然在场之人中他吻过的只有两位,但想吻他的—— 实则有三个。 #评级现场遇到了两个前任、一个正准备成为我的现任,这真的正常吗?# . 本以为选秀被淘汰就能躺平养老,没想到在娱乐圈越扎越深。 回过神时,岑雪的名字已经挂在“最想疼爱的破碎感白月光男星”榜上top1。 而想要得到他的爱的男明星,从圈中必吃榜第一排到了第三。 看着对他旧情复燃企图原谅的两个前任挣扎在火葬场,还不忘和煽风点火想上桌的傅家少爷扯头花—— 岑雪一边得完成通告,一边得训狗端水处理修罗场。 谁记得一开始他只是想要个道歉来着? 岑雪闭眼。好烦,不如再死一次算了:d …… 后来,据说有人找到了传奇白月光岑雪的小号。 小号的简介是: [专业训狗,有丰富经验,擅长解决狗狗性格不温驯、改错态度不良好、对主人占有欲太强导致打架等问题,欢迎询问。] /阅前贴士/ /受有女装剧情 /标签美强惨,火葬场,肯定有被虐和烧得旺部分,本文xp就是百经磨练坚韧美人把攻逼哭,目前战绩: 攻1逼哭两次;攻2气哭两次;攻3逼哭两次,担心哭1一次 /1v3,非买股,te结局 我流娱乐圈,初期选秀、中后期演员。 本文元素内含回忆杀、训狗文学以及火葬场修罗场,作者是大土狗走酸爽路线030,攻全洁 [初恋月光/深情温润/卖惨泪崩系影帝攻1] [冤家路窄/擅治低血压/炸药桶系音乐人攻2] [后来居上/茶力全开/阳光小狗治愈系攻3]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娱乐圈 美强惨 万人迷 追爱火葬场 主角视角岑雪互动男明星配角陆雁昔颜沛傅揉云 其它:白月光,万人迷,娱乐圈,修罗场,火葬场,训狗 一句话简介:开局前任坐导师席,两个 立意:人与人的交际构成人生中的拼图,大家都会成长直至掌握自己的拼图与颜色,活出自己的人生 第1章 《闪光革命》第一期拍摄现场。 全新搭建的超大规模场地,推翻了惯例的金字塔座位设计,改为无限符号形状,而九个出道位被簇拥在相交的正中心—— 梦幻、精致,配合上打光,让人联想到浩瀚无限可能的星空和宇宙,不愧是号称史上最有钱的选秀。 此时正是练习生入场亮相、选择座位序号的经典环节,座位上已经有了一小半的练习生。 他们正注视着练习生入口—— ……来了! 这次选秀唯一的一组个人练习生! 不知道和公司训练的相比,到底有什么不同。 由于没有可预告的logo图案,他们的背景大屏都是纯白色,叫人看得眼晕,随着脚步声越发清晰,两个身形高挑的青年出现在众人眼前。 五秒,足以看清他们从头到脚,这也是众人失语沉默的空白时长。 原因无他,条件碾压。 左边奶金色头发那个,身高目测有一米八几,五官明朗精致,典型的阳光犬系男模板。 “大家好啊。” 他伸手和台上的练习生们打招呼,尽显优越的骨架。 而右边黑发,是完全相反的另一种“很有说法”。 五官秀气,最好看的是眼睛。 睫毛天生垂垂往下直着长,又长又密却不显浓,是别人种都种不出来的婴儿睫。稍微模糊了眼眸的细节,雾蒙蒙的,自带忧郁的清冷感,简直天选氛围男—— 而且是颜值优越的氛围男。 毕竟现在拿“氛围感”当遮羞布的丑男太多了,当看见黑发练习生,众人才明白了这三个字的含金量。 二人的舞台cody外搭,是一套月白色西装。 有人认出来:“卧槽,西装是x牌上个月的高定。” 同伴感叹:“……这看起来哪像是来选秀的啊。” 不如说闲着没事来自家后花园逛逛的少爷吧。 在场的练习生,谁不是紧绷着精神,生怕在镜头前出错。 而面前两位,不光cody贵气无比,肢体舒展,神情悠然自若,气势上自然赢了许多人一大截。 浑身上下最廉价的,竟然是腰侧印有名字的名牌贴纸。 众人这才注意到他们的名字。 主动打招呼的犬系男是傅揉云。 破碎感氛围男是岑雪。 傅揉云一看就是队中的决策人,他拉起岑雪的手腕就直奔出道位而去,坐在第八名和第九名的座位上。 见他们小声耳语,周围的练习生下意识整理衣服,清嗓子坐正。 然而要是捕捉他们聊天内容的话—— 岑雪:“干嘛选这么显目的位置?” “嗯?”听到问题的一瞬,傅揉云的神情是很茫然的,可他的解释又十分理所应当,“出道位的椅子和别的不一样,有软垫靠背和扶手,我想哥你坐着舒服些啊。” 岑雪哽住半秒:“我要舒服些不知道自己坐第一名去?” 傅揉云还委屈上了:“那不行,第一名的话我们就没办法并肩坐一起了。” 岑雪沉默,叹气,躺平,学会接受。 只希望到时候评级舞台别太出丑就好。 半个月训练的时间,也不过是把评级舞台练得能看而已。幸好他不是音痴舞盲,再加上取巧的舞台设置,倒也能消化个七七八八—— 是的,岑雪和傅揉云的练习时长加起来,满打满算不过一个月。 另外,真要说把这当后花园,倒也没错。 因为这个节目最大的投资商就姓傅,那是傅揉云他妈。 至于岑雪么,他的真实身份是傅家佣人,不过情况稍微有点特殊。 读作佣人,写作少爷御用陪玩。 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不过是陪傅少来体验下一轮游的偶像生涯罢了。 * 岑雪对娱乐圈不感兴趣。 这几年在傅家做事,不闻窗外事,连当下热播电影电视音乐都不太了解。就因为这个,还被同龄人吐槽说像活在山顶洞,被问到流行话题时面相都自带清新的愚蠢。 连带对选秀做的精致妆造也有些不适应。 他正要摸摸脸,又记起化妆师的辛苦,又无奈放下手。 傅揉云却忍不住凑近:“哥,我说过吗?你今天看着好漂亮。” 岑雪被他眼妆上的细闪搞得眼花,下意识移开眼神:“是吗?” 细闪,他的妆也有。 节目候场地方有类似于镜子的墙壁设计,等待时岑雪一转头,就能看到自己的脸。 在妆容的支持下,皮肤细腻没有瑕疵,五官更加立体突出,嘴唇是很自然偏灰的浅藕合色,带点紫调,变换一下角度,就能看到眉下波光流转的细闪。 他还记得,化妆师特别提到这可是最火的偏光闪,会根据角度和光源呈现出低保和的肉桂粉到暗紫的不同闪片效果。 即使是岑雪,也会惊叹这用色的美丽,像是把星星捉下来点缀他这无聊的眼睛。 “我发现你的睫毛不夹翘、不涂睫毛膏最好。” 化妆师琢磨半天憋出的这句话,岑雪也记得异常清晰,他那时不明所以抬头,化妆师就兴奋地拍了一下手,说:“对,就是这种眼神!你千万别瞪圆眼睛,就这样办半遮些!” 第2章 岑雪心生不好预感:“什么眼神?” 化妆师:“让我忍不住给你转账的伤心小猫的眼神。” 岑雪:“……” 当然,他是不会问傅揉云“我看起来像伤心小猫吗?”这种话求证的。 而且。 “——太近了。”岑雪忍不住道。 傅揉云毫无自觉:“什么太近了?” “意思是保持一下距离,”岑雪摸上他脑袋熟练往旁边一转,“交你的朋友,别管我。” 转完他若有所思地看看手掌,嗯,喷了发胶太硬,傅揉云头发没以前那样软糙,不好搓了。 傅揉云很外向,刚过成人礼的年纪活力满满,又天生长着一张就该笑着的脸。 他咧开嘴来,唇角两边颊廊的黑色小三角刚刚好,眼睛会微微弯一下,不过不会眯成缝,人畜无害,容易近人。 不到一会儿他就和周围认识了个遍。 岑雪则在原地发呆待机,在他人看来有些疏离。 很快所有练习生入场完毕,主持人登场,简单介绍后宣布导师亮相。 前几个岑雪不认识,但听周围欢呼应该是很厉害的明星老师,就跟着鼓掌。 直到倒数第二位—— 主持人:“接下来是大家期待已久的制作人代表、最年轻的乐坛歌王——” “让我们欢迎,颜沛……颜老师!” 岑雪正要鼓掌的手僵住一秒,放下来了。 与他蓦地冷下来的状态截然相反的,是练习生们要把屋顶吵破的喧嚣。 * “看来我挺受欢迎啊?” 聚光灯下,一个高挑的人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干冰气雾散去,他长腿一跨就出现在舞台中央,在偏顶光的打光下,他本就极具侵略性的眉眼更加深刻,碾压的气势迎面而来,起哄的声音不约而同停下,为他的登场而震撼。 颜沛漫不经心扫视一圈,在他说话之前,没人再敢发出丁点儿声响。 似乎对这份安静颇为满意,勾起嘴角点点头,他才拿起麦克继续: “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厉害的才压轴出场,那大轴不该得多厉害?” “行了,也懒得卖那些关子。” 颜沛身体一侧,把中心让出来,聚光灯再次汇聚—— 啪啪两下拍手,他宣布:“接下来欢迎助阵评级舞台的特邀嘉宾……咱们新电影刚获得最佳男主角的,陆、雁、昔!” 全场愣了两秒,又升起的欢呼竟然比刚才还热烈。 倒不是因为陆雁昔比颜沛还火。 论咖位,二人不相上下,都是在自己领域专注发展的类型。陆雁昔凭借最新的电影一举拿下两个电影奖项的最佳男主角,而颜沛更是横扫乐坛年榜第一的记录保持者。 真正让人兴奋的,是两人之间的关系! 同是年少出道,至今以来没有任何同框,早几年有娱记预告要爆料二人之间的矛盾纠葛,那两天连续霸榜热搜,最后却疑似被捂嘴不了了之,但“陆雁昔与颜沛不合”这一点已经深深引入大众心里。 《闪光革命》到底多厉害,能凑齐这两个人在圈内首次同框?! 所以这些热闹不是因为惊喜,而是为了吃瓜。 史上最不可能出现在同一场合的两个男人,竟然并排站在一起。 ……嘶,有点赏心悦目。 陆雁昔长相和颜沛是截然相反的类型,温润如玉这个词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 以哭戏出名的陆影帝,那双眼睛湿润缱绻,看狗都深情款款。 他俩不仅身形相近、连cody都是互有对比的黑白两色。 把那些光鲜亮丽的练习生衬托得像小鸡仔。 傅揉云哪怕不追星也知道两位的名字,他被现场气氛牵动起来,也跟着有些兴奋,扯扯隔壁岑雪的袖子:“我都不知道陆雁昔又得影帝了!哥你有看过他……哥?” 话到一半,傅揉云担心道:“没事吧?怎么看起来面色不太好?” “没事。” 岑雪扯了扯嘴角。 看到颜沛时还觉得意外,等陆雁昔出来,他的心态已经走过临界点到另一个极端—— 十分冷静,且毫无波动。 简而言之,有点想死。 * 岑雪的性向是同性。 原来年纪小不懂事谈过两次恋爱,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不过么依据传统,前任一律按照已过世处理,这么多年来他身体力行贯彻得非常好,从未想起那两个垃圾前男友过。 然而谁知道兜兜转转,多年以后,垃圾前男友们居然同时站在他面前—— 你说巧不巧,评委席一共七个导师,在他眼里的死人居然高达两个。 换句话讲,七个人里,就有两个跟他亲过嘴。 这个概率有点太恐怖了。 眼下主持正安排颜沛和陆雁昔在评委席坐下,这两人下意识看了一眼练习生的方向。 将近一百号选手,要精准找到他并不容易,更别提这已经是多年之后的重逢。 只是……岑雪当年身体力行太过贯彻,不仅拿他们当死人看,更把自己也安排了一场死遁戏份。 岑雪掩饰般抬手,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 死人仰卧起坐应该不会把他们吓出心脏病……吧? ——应该。 第2章 很快评级就开始了。 按照规定,每组练习生的舞台时长都在两分钟左右,再加上个人展现环节,平均下来也不过十几分钟一波,流程过得很快。 声、光、色充斥于岑雪的感官,极力拉扯他的注意力。 所以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并不多—— 等反应过来时,他和傅揉云也站在了舞台的中央。 一盏大灯直冲正面,连皮肤都有几分莫名的灼热,岑雪下意识虚了虚眼。 此时后台,导演正让摄影给他一个面部特写。 这样强度的灯光能把浓厚妆造拍成素颜,但岑雪和傅揉云幸运在用了偏光的细闪,就算眼影底色被糊成肤色,细闪自带的色彩倾向和留存率刚刚好。 岑雪眼眸微动,直下微微含翘的睫毛也不抢戏,于是眉眼间的波光流转完全展示出来,让人联想到精致瓷器在展示时反射的光泽。 本人却对这些操作无所察觉。 耳边是傅揉云作为队长的自我介绍,等他落下最后一个字,岑雪就要紧跟其上。 他浅浅吸一口气,抬眼—— “各位导师好,我的名字是岑雪,二十五岁。虽然参加练习的时间不是很长,但我会努力认真对待每一次舞台的。” 颜沛和陆雁昔的座位在评委席正中央。 和舞台的站位相对,只要直视前方就很难不和他们对视。 开场时主持有特别介绍过,为了保持比赛的公正性,所有导师此前不会接触到练习生的资料。每个导师都配有平板,系统会自动推送当下相应资料。 和他们恋爱时,岑雪还不叫这个名字。 所以他们对这两个字没有反应是正常的,那么脸呢? 粗略扫过推送的资料,颜沛和陆雁昔比岑雪慢一步看向他。 三双视线在空气中相遇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三人之间形成了他人无法介入的磁场,周遭自动暗去,唯有逐渐加快的心跳声在提醒事不宜迟。 耳膜边,渐起心跳的回响。 于是岑雪就知道,他们一定认出了自己。 这就是曾经亲吻过的默契。 * 微妙的氛围渲染开来。 再是迟钝的人,也意识到现场的节奏出现了问题。 颜沛作为制作人代表,默认是由他来主导流程,可他现在竟然一言不发有一分多钟了。 其他导师低头,四下交流眼色。 综艺节目录制长,状态偶尔跟不上很常见,只要重录就好。 颜沛在圈内的风评是出了名的随心所欲,脾气容易炸,但也经常出金句上热搜,这次他做代表大家心知肚明,博得就是他对练习生的犀利狠辣。 所以颜沛这样就算了。 可是陆雁昔……怎么和颜沛一样,就这么死死盯着一个练习生看啊! “咳咳——” 一个导师在耳返里收到导演组的催促,正打算越过颜沛对练习生做一些基础的提问。 他脱口而出:“岑雪练习生……” 糟糕,导师暗道不好。他本来想cue傅揉云的——年纪小还是队长,一看就很有话题点,结果被颜沛陆雁昔这两人带跑,下意识就叫出岑雪了! 问什么好?年龄这么大还想当偶像?话题是有了,但他不是严格刻薄的人设啊。 忽然,有人拿话筒在他的话筒上重重一磕。 尖锐刺耳的啸叫在耳返中炸开来,所有人都嘶了一声。 “不好意思,手滑。” 罪魁祸首的颜沛道歉,毫无愧疚。 导师:“呵……呵呵,颜老师有什么想问的吗?” 第3章 早不提晚不提,非要和他抢镜头分量? “嗯,确实挺感兴趣,比如……” 颜沛的食指指腹划过平板上的字:“‘岑——雪’。” 第一个字刻意拉长,第二个字却戛然而止,念着名字的时候他的嗓音要比平时更低,多了几分颗粒感,明明神情漫不经心,却泛着股锁定猎物的危险意味。 他靠在椅背上,扬着下巴睨人:“挺好听啊,是真名?” 岑只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是真名。” 颜沛:“改过吧。” 岑雪:“没改过。” ……这问的都是什么? 所有人一头雾水,偏偏没机会打断。 颜沛变本加厉,还查起户口来:“你以前是s市的?” 岑雪:“我的户籍在h市。” “是吗?我看着不像,”颜沛挑眉,“在市立三中……” “颜老师。” 陆雁昔开口打断他,“这些问题和舞台有关系么?偏离主题了吧。” 陆雁昔作为特邀只参与第一期的录制,为的就是和颜沛同框的噱头。所以前面他的发言都是跟着话题附和,要么也不影响最终评价的口水话,这是今天以来他第一次与他人意见相悖。 比起颜沛的作风,他完全是圈中的榜样典范,待人有礼从不摆架子,有数不清的圈中美谈。 然而这样温柔随和的人,居然当场捂嘴别人。 不过放眼看过去,也就只有他的咖位够出声了。 “嗯?”颜沛装作不解地笑了几声,反而显得讽刺挑拨:“这话就不对了,我看明明是陆老师更想了解才帮你问的啊。” 一丝不妙的气息升起,大家似乎闻到了硝烟的味道。 坐在他们后面最近的练习生,牙齿都咬紧了。 心中不约而同闪过一句话: 要命,果然他们不和是真的。 虽然能近距离看两个大神打架,但他们的脸难免要被摄像机拍进去,要是哪一秒表情没管理好,第二天就能被这两家粉扒到户口本有几页。 余下还有对岑雪的一点儿怜悯,可怜他成为了两边互相攻击的挡箭牌。 偏偏真相是——岑雪,才是所有的导火索。 不知为何,岑雪看着他们两个剑拔弩张的样子,有点想笑。 颜沛问的每一个问题,都是他的过去。 那时他不叫岑雪、在s市长大,高中就读于市立三中。 然而对他而言上述都已经是快要遗忘的事了。死遁后他改名换姓,户口也落在千里之外的h市,岑雪对自己的新生无比满意,每过一天,对从前的留恋就要少一分—— 正是这样对比,才显得颜沛牢牢抓住过去不肯放手的样子十分可笑。 陆雁昔也一样。 多年不见依然喜欢逃避,他真的不想确认岑雪的身份么?颜沛回敬的怕也不全是气话。 岑雪站在舞台中央,距离评委席不过几米,却与他们像是河的对岸。 他不愿踏过这条河,湿了裤脚。 “不好意思,打断下两位导师。” 傅揉云的声音蓦地出现在耳边,打破无法涉入的三角镜像空间,他向前跨出一步,却刚好有半个肩膀挡在岑雪身前。 他举起手:“你们只对岑雪感兴趣吗?不问问我吗?我的名字也很好听哦,傅、揉、云,挺秀气的对吧?我出生那天我妈立马就把我爸的绝育手术取消了,因为她想要个女孩儿。” 此时众人:……好心机!!! 虽然直接抢关注度很不耻很招骂,但后面自贬的地狱笑话又弥补了这一点。 不是,谁用绝育形容自己爹啊。 ……谁也没料到,区区个人势的练习生能碰撞出如此多爆点的份量。 他们上台也不过五分钟,离谱程度已经超出正常人的范围了。 本该欣喜的导演组,却愁云满面。 他们剧本都还没来得及写,话题度就自动送上门,刚才甚至都想好热搜词条怎么写了—— #歌王影帝不和石锤 #镜头不是大风刮来的是自己挣来的 …… 可傅揉云,偏偏是金主。 给金主剪镜头是本分,但决不能剪不好的镜头,更不能剪有对比拉踩的镜头。 所以傅揉云这一站出来,前面针对岑雪的素材都用不了。 到手的流量飞了,导演组越琢磨越恨,干脆出手让他们跳过这一环节,直接开始舞台。 “……但是这段素材不准删!母带给我留着!” 没错,能压过大牌明星一头的,唯有愤怒的节目组与他们背后的金主投资商。 * 傅揉云和岑雪选的是一首偏抒情的曲子。 唱词不快、节奏相对规律,这就是舞台设置的取巧之处,虽然跟劲歌劲舞比不上,但至少完成度能高不少。总比选难度高的又破音又忘词强,迷惑一下导师,不至于得个f最低级。 所以为了配合歌,cody选择了宽松版型的月白色西装,内搭是小高领贴身半透明白蕾丝衣。 蕾丝的触感很奇怪。 岑雪花了不少时间去适应这陌生的摩擦感。 曲子经过编裁,不过两分钟多一点,表演下来令人吃惊得顺利,中途只有一次差点出错。 那本是两人望着对方、用右手虚虚描摹对方脸颊的动作,在彼此手臂落下交错之时,傅揉云突然一改方向,捉住了他的手腕。 刚好轮到岑雪的词,他心神一晃,下意识顺从地依循傅揉云的动作缓缓下放,直至他松开,自己从他的掌心中离开。 舞台效果……也变了个味道。 似乎多了些求而不得的演绎成分在。 当岑雪结束最后一个音,他忽然想起来—— 颜沛以前听过他唱歌。 偏生不巧,死后仰卧起坐的第一面,还要再给他唱一次。 亏了。 * 颜沛是创作型歌手,十几岁起就开始自己写歌。 “醒醒,我新录的demo,你是第一个听到它的人!” 那晚凌晨,颜沛从录音室走出把睡得整迷糊的岑雪弄醒,给他套上耳机。 被耳机冷冰冰的材质刺了个激灵,岑雪的身体还未完全苏醒,软软地靠在颜沛身上,下意识跟着demo哼起调子。 听他哼出来断断续续的节奏和音节,颜沛不客气地笑出声:“你是那种学舌的鹦鹉吗?只会跟几个重音,去ktv给你关掉原唱就哑了吧。” “……我没怎么唱过歌。” 岑雪揉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 ktv他没去过,参加的唯一唱歌活动是小学老师组织大家唱《种太阳》。住到颜沛家里,看那些设备他都不敢碰,连头上的耳机都是小心翼翼地捧着。 颜沛却随手把耳机一扔,要去捏他的脸颊。 “让我看看怎么回事。” 岑雪以为他要教自己唱歌,顿时紧张:“什、什么?” “看看到底是不是鹦鹉成精了,”颜沛把他尚存些许婴儿肥的脸颊肉捏来捏去,“没见到有腮红啊?藏哪儿去了?” 岑雪气急,他这时还有点小自尊,不太爱被取笑。 可越看他急得脸红,颜沛反而越觉得有趣,越要逗他。 时过境迁,再次要他点评岑雪的歌,身份全换了个遍不说,场合也正式无比。 岑雪还在微微喘气,颜沛就拿起话筒。 “刚才乍一看还以为你是以前的老熟人,”一个舞台的冷静时间,足以让颜沛这狗嘴圆点场,“既然如此我也不用顾及熟人的颜面收敛着点了,岑雪。” “挺狡猾嘛,选的歌难度不高,要我说这种程度也能唱坏的话也是天才。不过真实水平如何——” 颜沛带着点儿恶劣说:“比学舌的鹦鹉好点吧,至少挺完整。” 和以前相比看似更好了些,但完全变了味。 话里话外都在点岑雪,我知道你所有的过去—— 颇为情绪化的报复,像是警告岑雪不准逃,凭借这些记忆的锚点将他一步步拉回自己身边。 另一声乐导师看导演组的眼色,连忙找补:“呃,是的,舞台完成度非常高,看得出来你们在各自擅长领域做到了最好,态度非常认真。” 声乐导师又点评了下傅揉云,刚松下一口气要走评级的最后流程。 就见另一个祖宗又拿起话筒! 陆祖宗雁昔道:“你们的衣服和选曲很配,饰品我很感兴趣……” 哦哦夸cody啊,这是可以的可以的。所有人又放松了。 蕾丝太过柔软,饰品补足了缺少的视觉中心。傅揉云脖子上是一条白色皮质choker,岑雪则是佩戴了紫水晶嵌冷金属的项链,choker的卡扣和项链泛着冷冷冰刺的光,成为相补的点缀。 直到陆雁昔说出下一句,像对情人的低语:“紫水晶项链很适合你,岑雪。” 众人:完了,又要打起来了。 谁知岑雪并未拿起话筒。 第4章 “谢谢,”回答的人变成傅揉云,他与有荣焉,“我给他选的。” 众人:……?等等……谁问你了? * “……” 导演组沉默良久,转头蠢蠢欲动:“咱们以前剪过导师练习生大三角……不对,麻将桌剧本没?” 助理轻飘飘留下一句话,让导演抑郁一整年。 “把金主剪成gay,这不合适吧?” 第3章 金主虽然没有得到被剪成麻将桌的剧本,但和他的队友得到了d的评级。 等所有练习生的评级舞台过完,时间也来到晚上。 节目组先让导师离开,再组织剩下的人去外面集合坐车,直接拉到宿舍和训练的地方,开始百号人的集训生活。 从场地到上车这段距离,竟然还有许多人拿着相机长枪大炮得蹲守,从第一个练习生的脸出现在室外,噼里啪啦的快门声都没停下过! 节目组也早有预料,设立了照明灯警戒线和保安,许多人还喊着练习生的名字让他们看镜头,再加上保安维持秩序的声音,乱成一麻。 岑雪没见过这种场面,被众多黑黢黢的镜头对上,比录制时还要过分,顿时有些僵硬。 傅揉云见状,打算把他拉到靠内的位置,自己在外面挡住镜头。 刚有动作,旁边就靠上一人把他拦下了。 “这些大多是职业站姐,有一定粉丝量,被拍了发出去能吸粉,”那人用只有岑雪傅揉云能听到的声音解释,“你们错开,别互相挡住脸。” 冷静沉着的嗓音,不夹杂任何感情色彩,就为了单纯地教他们多露脸。 朴实无华的干货。 “李慕!” 正右方的站姐大叫一声,“李慕看这边!我从你进公司就在关注你了,选秀要加油啊!c位出道!” 被叫李慕的少年顺势侧过身感谢。 原来是他。将近一百个练习生,岑雪记得名字的不过那几个,李慕就是其中之一——因为太逆天。 年龄全场最小,只有十六岁,练习时长却长达六年。 座位竞争时第一名的座位是他,评级舞台第一个获得a等且无差评的也是他,连颜沛都无可指摘,练习生的王中王,当之无愧。 岑雪还记得他说:“我来到这里,是想要成为真正的偶像。” 嗯,当然岑雪不会承认听到这句话时,自己的脊梁骨被戳到隐隐作痛。 这就是咸鱼和卷王的区别吗? 不过刚才那出,倒能明白李慕这人看起来冷冷的,心地应该不坏。 目送李慕离开的背影,傅揉云默默感叹:“……年纪轻轻,好可靠啊。” “?”岑雪去戳他的肩膀,“你们差得了几年?真把自己当大哥?” 傅揉云哼哼,“那不一样,我成年了,是大人了。” 岑雪一愣。 他是在傅揉云十五岁时进入傅家的,算下来一起生活了三年多。 不过他们见的第一面起,傅揉云就很喜欢他了。 其他佣人感叹,自从岑雪来到傅家,傅揉云就结束了鸡飞狗跳的叛逆期。大家都默认,要是有在少爷身上搞不定的事找岑雪准没错,就连傅家主人也这么想。 每天朝夕相处,连视觉都有欺骗性。 以至于傅揉云说出这话的一瞬,岑雪才发现他脸上的青涩已经快要几近褪去,取而代之的成熟成为陌生的质感。 不对,他早该察觉到的,评级舞台不就是傅揉云站出来替自己解围的么? 岑雪忽然有种不真实感,他伸手出去—— 傅揉云熟练地朝他微微前倾上半身,角度压低。 可距离他还有几公分时,岑雪蓦地停下来。 “嗯嗯?” 傅揉云眨眼不解,歪歪头,不管岑雪的犹豫,把自己的脸送到他的手里。 “……没事。” 岑雪低声笑了几下,挠挠他的下巴,又掩饰般上滑过去把他落下的发丝别到耳后,“你发型乱了。” …… 不一会儿就有工作人员把他们全都安排上车。 果然之前是故意留时间场地给站姐们拍的。 岑雪两人上车后,那个支持李慕的女生正检查照片,愣住了。 同行人见她发呆,凑过去要看屏幕:“拍到神图了?李慕的吧……卧槽!这俩谁啊?” 原来是她给和李慕挨得近的岑雪和傅揉云也拍了几张。 屏幕上预览的这张,刚好捕捉到岑雪别下傅揉云发丝的那一幕。 金发的十八岁少年主动低下腰,把自己主动送进年上黑发小哥的手心,甚至不愿意后者多费一点力气太高手臂,黑发的手指擦过皮肤到他的发丝,亲昵不带一丝刻意,纯到极致。 “不好意思,”同行人把他们五官放大品味好一会儿,“先捡一口纯爱姐狗——长得都挺好看,就是评级才d,希望到时候别重复剪失误镜头走谐星路线了。” 李慕站姐:“……不是,我是觉得,这个黑发好眼熟的样子。” “眼熟吗?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 “嗯,总觉得在哪里看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到底是哪里见过来着? * 岑雪还不知道有人正琢磨他的脸。 宿舍不远,半小时车程就到了。工作人员给分发房间号和钥匙,练习生们就三三两两各自成堆前往房间,岑雪和傅揉云的房间在最边上,也是隐蔽性最好的位置,进去一看,四张床,只住他们两个人。 这大概是给金主的福利吧。 对外肯定就说是其他房间都住满了,就剩他俩“凑合”一下。 傅揉云没住过校,看到双层架子床像狗第一次照镜子,岑雪把行李简单收拾了下,就借口去了洗手间。 把门反锁,他神情有些莫名地从外衣兜里翻出——两张纸条来。 被工作人员组织上车时,有人突然往他口袋里塞了东西。 还没来得及找是谁,又有人迅速在另一边也塞了什么。 后来一摸,是两张纸条。 岑雪把纸条展开,看清上下内容后沉默了。 他想他应该知道是谁搞的小动作了,除去两位死人,还能有谁? 怪说不得一个二个脸上淡定得很,说离场就离场,敢情是都防着对方——好么,一下节目都忙着约他出来呢。 纸条的诉求都一样,今晚熄灯后,同一时间不同地点求见面,附带最新联系电话,各种门禁密码。 陆雁昔约在宿舍顶楼天台,颜沛约在一楼设备室。 宿舍虽然有很多定点摄像机,但为了保全隐私到点就会关机,他们钻了这个空子。 岑雪从碰撞的两个时间地点品出些被逼迫的意味,似乎是命运要他只能选择其中一个。 这……算是求私联吗?曝光给刚才那些站姐行不行? 岑雪被自己逗笑——嗯,冷笑。 没过几秒傅揉云来敲门:“哥,你上个厕所怎么还笑了?是不是背着我玩手机呢?” 哪怕是金主,明面上也要遵守下规定,比如自觉上交手机什么的。 装模作样按下冲水键,岑雪出来越过他洗手,傅揉云还想在他身上摸有没有手机,他甩手,把水珠弹去傅揉云。 此乃驱散小狗第一式,好用。 到这已经很晚了,走廊外热闹没多久也都安静下来,纷纷关上门睡觉。 岑雪拒绝傅揉云——两个人各睡两个上铺头对头的提议,自己在另一张双层床的下铺睡了。 不一会儿,两人的呼吸在黑暗中变得平缓,直到岑雪的手表发出震动。 他迅速睁开眼按掉,披上外套小心翼翼地走出门。 …… 几个小时过去,仍在深夜。 岑雪的身影终于又出现在宿舍门前,走时他避免门锁发出声音,特地虚掩住了门。 握住门把缓缓拉开,里面仍然一片漆黑,泛着从窗帘下偷跑进来的月亮的光。 然后看见月光下被压暗的、不属于自己的影子。 他动作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 “揉云,你没睡?” 岑雪站在门口没进去,轻轻向里面问。 奶金色的头发在夜里也要亮一些,宽大的手掌突然扣住门边,傅揉云出现在门拉开的空间,完全挡住身后。 他这次依旧压低腰,可赌气似的不准岑雪进来。 “……哥。” 傅揉云抿起嘴角,动作有几分霸道,语气却能听出点连撒气都不太敢的委屈。 “你是不是去见陆雁昔和颜沛了?” 他问。 第4章 傅揉云总被人说大大咧咧,不注重细节。 不过他想是因为自己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岑雪身上,才导致对除了岑雪之外的事物都不是很在意。 从陆雁昔和颜沛出现起,岑雪的状态就不对劲,散发低气压的味道。 而当看清那两个导师对岑雪的目光与所作所为,傅揉云瞬间就意识到一个事实——他们三个,是旧识。 第5章 这个“以前”一定要三年前更早更早,早到他对岑雪的那段部分还一无所知的时候。一想到颜陆二人比他知晓更多有关岑雪的过去,他就忍不住咬牙,嫉妒在心脏横冲直撞。 但是在此之前—— 这两个老男人,凭什么对岑雪咄咄逼人? 话里话外暗示很熟是要干什么,没见到岑雪不高兴了么? 傅揉云的优先级很明显。 他站出来挡在岑雪面前,故意说些博眼球的奇怪话题堵他们嘴。 因为是背对岑雪,他也懒得装什么纯良,笑是笑了,气势上却能与评委席上二人争锋—— 后来岑雪在第一期成片看到了这个特写,惊觉着表情和傅总想干掉对家的表情一模一样。 第二次察觉到端倪,是熄灯以后。 在新环境睡眠浅,他本来就没太睡着,躺着不动也是怕架子床发出声音吵到岑雪,没想到等来的动静却是他独自抛下自己偷偷出了房间。 傅揉云的直觉告诉自己,一定和颜陆有关。 ‘为什么被那样对待也要见面?为什么要瞒着我?’ ‘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他今晚会回来吗?还会陪我继续节目吗?’ 沉默又寂寞的几个小时,傅揉云满脑子都是各种设想。 他有些后悔撺掇岑雪陪自己来参加选秀。 对偶像好奇?的确有一定原因,但也没到执念的地步,不然不会和节目组谈好就一轮游。 对他而言,重要的不是选秀,是和岑雪这个人一起啊。 可要为了达成目的,反而让岑雪遭受针对和质疑,那也不是他希望的。 ‘……要退赛吗?’ 每过一分,他的耐力同样也被消磨着。 所以一听到门的动静,等岑雪发现他后,就冲动脱口而出了质问。 “什么?” 岑雪面色语气不变,像是没听清他的问题。 背在身后的右手往前一举,发出塑料袋摩擦的声响。 傅揉云见他可惜说:“我以为你会期待一下——小蛋糕的呢?” …… 五分钟后,宿舍门紧闭。 傅揉云跪在地上,把岑雪打包带回来的小蛋糕吃得一干二净。 神情虔诚,不敢怠慢,丁点奶油都不会留下。 岑雪:“我看节目组发的沙拉便当你都没吃多少,很饿吧?” 傅揉云点头,捂住嘴挡住咀嚼声:“哥……你怎么弄到的?” 岑雪轻描淡写:“傅家投了那么多钱,总能稍微行方便下,放心。” ……好、好帅。 傅揉云顿时换上一双星星眼,嘴里含的仿佛不是蛋糕,而是岑雪的关注、关心、还有爱呀! 还有谁会为了他深夜出行买小蛋糕?还有谁! 呜呜,他真的,我哭死。 真该死啊自己,竟然那样逼问他! 蛋糕吃进嘴里,奶油、夹心还有戚风蛋糕抚平所有阴暗爬行的情绪,给他脑子重锤一击清醒过来,无比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 连问题的答案也不重要了,唯有吃进肚子里的,才是真实的。 早知道就一直装睡了,前半夜不也装得很好么。 那个质问的人是谁,他不认识。 吃完蛋糕,把垃圾毁尸灭迹,傅揉云发誓再有任何动静死也不从床上起来,可惜饿着肚子熬过大半夜,心情大起大落,一沾到床,就昏睡过去。 这下是真睡着了。 于是接下来的夜晚不仅和平,还荡漾着小蛋糕残存的奶油微甜香气。 直到第二日,开始主题曲的学习。 * 对岑雪来说,今天是注定忙碌的一天。 上午舞蹈课,d班其他人是身体能做到,但脑子学不会,而岑雪是脑子已经熟练了,身体还跟不上。 没办法,他看着傅揉云中午吃饭恨不得把减脂餐都舔盘的积极性,叹气,这就是年轻吗?他反而连胃口都快没了。 下午声乐课,昨天帮忙圆场的声乐导师并没有出现。 “都听完有概念了吗?也知道是我唱的demo吧。” d班所有人坐在地上,仰望教室中心的男人,屏住呼吸,生怕一点儿大喘气吵到人家耳朵。 等等——颜沛怎么在这。 他们这群菜鸡,何德何能让颜沛来指导啊……? 他们微微张嘴,满脸痴呆。 本来自身水平就比不上ab班,基本没有自主消化能力,到这,几乎可以预见被颜沛训得狗血喷头的未来了。 颜沛通通无视,拿提词卡走流程:“总之,这就是参赛福利,上午呢是abc班,下午是df班。今天我会给你们进行一对一主题曲指导——半个小时后,挨个来里面的房间考核。” 他:“是不是觉得赚到了?就偷着乐吧小菜鸡们。” d班:“……” 当听到是一对一,他们原本就痴呆的神情又多抹上了一丝灰白,到底是谁敢乐? 有理由怀疑,“菜鸡”将是颜沛今天最温柔的话。 而岑雪……早有预料。 颜沛是不稳定性的集合体,易燃易爆神经质,出了名的人中狗、狗中人。 他绝对会找事发癫的。 岑雪呵呵,他不去癫,癫就自来了。 半小时之后,按照名字首字母顺序,他果然成为第一个接受审判的人。 岑雪:“。” …… 房间里,颜沛半哼一声,“唱吧。” 可能因为狗都挺喜欢音乐,颜沛对待这方面还是很认真的。 主题曲是清爽少年系风格,调子高,不在岑雪的舒适区,但硬顶也能顶上去。 可他中午没吃太多,体力不足支撑不好,到后半段瑕疵实在有点多。 放ktv多开混响也够了,可颜沛眼里容不得沙子,一曲过完,他就啧了声。 “和我住过那么久,不知道先开嗓?” 他站起朝岑雪走去,后者下意识后退一步。 这个动作似乎是点燃他最后那点耐心,颜沛极快缩短距离,把岑雪逼到桌子与墙的夹角。 仓促间岑雪后仰不及,背后一空,手来不及支撑—— 颜沛出手捞过他的腰,骨感修长的手指挤压在腰窝,一收,触感指指分明。 又左腿一抬,强势分开岑雪的双腿,不容许他凭自己力气站直。 颜沛先是生气极了:“躲着我?” 后又眉头一皱,“……瘦了。” 为了能做造型,岑雪的头发特意留长了些。 他发现不能挣脱颜沛后,就放弃抵抗般侧过头去,以对方的角度能看见他随呼吸而翕动的睫毛,带着细微的颤抖。 “被拍下来……没事吗?”岑雪干涩地说。 “那些机器我早就关了,这不是挺会顶嘴的么。” 颜沛用空闲的那只手,顺着他衣服的褶皱慢慢滑上去。 练习生以不同颜色的短袖区分等级,d班是淡紫色,质地纯棉,为了适应尺码都做得有些宽大,后来节目组靠这个拍到了许多珍藏腹肌画面。 现在这大半圆弧的领口因动作露出岑雪的锁骨,颜沛的手指途经这处按了按,换来他浅浅嘶了一声。 他最后用食指与中指虚虚环住岑雪喉结:“下次别挤嗓子唱,等真哑了看你往哪儿哭去……嗯?” “怎么还戴着这条项链。” 颜沛从领口下拎出一条白银链子,晃荡着款式老旧的吊坠,铜包银的一节指甲大小的小瓶子,摇起来还能听见里面有东西。 吊坠脱离皮肤的瞬间,岑雪就瞪大了眼睛。 见颜沛晃着吊坠玩,就像是连心脏都被他挖出来般。 岑雪呼吸一窒,发出急且低的艰难喘息,似乎是在克制着什么,随着瞳孔的剧烈动摇,他强行挣扎起来,伸手就要去抢夺项链! 可一时间失去支撑力,岑雪往后倒去,后脑袋眼见要砸在桌上。 砰! 一道闷响,岑雪握着夺回的项链,略带狼狈地从桌面撑起自己。 一切发生得太快。 他气息不稳,手还有些发抖,回头:“这是……你自找的……” 原来是颜沛为了不让他受伤,用手垫住了他的头。 桌上杂物太多,保不齐手被硌到哪里,岑雪听见了颜沛吃痛的声音。 他不理睬,起身收拾散落的歌词资料,浑身散发着抗拒。 “我还以为你要问我为什么没有死,”思来想去不解气,岑雪低哑着嗓子,“现在看来,是我把你想得太高明。” 拖得时间太久,外面人会起疑的。 他也不想再和颜沛待在一个空间里了,这疯狗……自己以前是怎么忍下来的啊? 见岑雪要走,颜沛甩甩手想也不想就抓住他的手腕。 “我不想问?”他冷笑,“难道我问了你就会答?!” 岑雪挣扎:“……松开!” 颜沛又听不懂人话了:“那你说,凭什么昨晚见的是他?” 第6章 真是越回忆越气急,昨晚他在设备室等了一夜都不见人。那答案可想而知,岑雪选择去见了陆雁昔! 再想到上午手机推送的热门,更是怒气上涌。 见岑雪挣扎,他愈发用力。 岑雪皱起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跟我装傻?” 颜沛拿起手机点开热搜,把屏幕强行送到他面前。 因屏幕光的刺激,他的瞳孔有一瞬收缩。 岑雪先看到了自己的脸,这是博文的配图,然后才是标题—— 《救命!在新选秀发现了一个老熟人,这不是陆影帝出道作的共演吗?怎么混成这样了?》 “你算盘打得好,那么着急见他,让他把以前的事曝出来——就以为我没招了么?” 颜沛神经质地低语:“你防着我,你觉得我会害你……怕我把你的事说出去。这下好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和陆雁昔一起拍过戏了!” 他咬牙切齿,甚至有几分不可置信的意味。 说不清是为了岑雪的防备还是什么,他永远厌恶没被选择的背弃感。 结果岑雪不仅背弃他,还要欺骗他。 ——就连再次出现在众人前,也要选择和陆雁昔的名字排一起。 凭什么?! 颜沛用残存的理智压低声音和动静,以免吸引外面注意。 他几乎是报复般:“就因为陆雁昔他是你初恋?你有没有想过他当时敢完全抛下你,现在就不会?要不是我——” 肆虐无节制的力气加重在手腕上,岑雪疼到忍不住痛呼。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为什么选他。” 岑雪打断颜沛。 他忍痛地、一字一字地刺回去,带有一丝连自己也觉得的荒唐: “因为陆雁昔比你温柔多了,不是么?” 这话像一盆冷水泼在颜沛头上,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过了火。 如梦初醒般松开他的手腕,后退几步,他靠在桌子边。 “算你狠……许麟。” 他喘着气,狼狈地吐出两个完全陌生的字眼。 那是岑雪的曾用名。 第5章 尽管台下猜测纷纭,粉丝之间为了口碑也会控评本尊风评,“颜陆不和”至今没有石锤,无从考究。 ——因为他们不和的源头,得追溯到出道之前。 所有人都知道陆雁昔是星二代。 他的父亲是家喻户晓的国民级演员陆逢钧,见证几十年影视圈发展,业界的演技教科书,现已经归纳在“德高望重”那一辈里。无数人都是看着陆逢均的戏长大的,陆雁昔入圈,不可否认承了父亲的东风。 实际上……颜沛也是。 当年家里和娱乐圈沾点关系的孩子有个共同的圈子,陆雁昔和颜沛就在里面,甚至是被捧的两个中心。 只是陆雁昔家教严,聚会不常去,颜沛就成了老大。 至于二人决裂的根本—— 七年前,颜沛从陆雁昔手里骗走了他的男朋友。 而那个男生的名字是许麟。 * 颜沛知道,陆雁昔经常叫许麟“阿雪”。 第一次听见这两个字,是在圈子的聚会中。他平日行事张扬,身边向来追星捧月,可那次去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围在先到的陆雁昔身边。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随着他坐下,那些人跟鱼似的巡游回来:“颜哥颜哥,陆哥有情况啊!” 颜沛眉毛一翘,来了兴致:“什么情况?”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那个——” 小弟挤眉弄眼,做手势。 “阿、雪~听听这名字,说是什么朋友,肯定女孩儿咯。陆哥想给人家送生日礼物呢,问我们有没有什么推荐的。” 颜沛捕捉到几个关键词。 他看向陆雁昔,后者正一边回应周遭搭话,一边摆弄着手机给他们看什么,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 颜沛暗呵一声。 他从很久前起就很看不惯陆雁昔。 像陆雁昔这种别人家的孩子,注定会是他们这些不服管教的优越对照组,与其找什么缘由,不如说天生命里相克,表面上因着爹妈关系和和气气,私底下估计是互相看不上。 了不起,陆逢均连酒都不准他喝,竟然不管他玩儿女人吗? “朋友”,呵,装得倒是道貌岸然。 颜沛升起点恶劣的心思,咳嗽几声调整好表情,把那些人推开在陆雁昔身旁坐下。 他装好人道:“好难得,第一次见你烦恼这个话题。你问他们没用,他们懂个屁,该来问我啊。” “……颜沛,”陆雁昔有点吃惊他的主动接近,“你——你有建议么?” “简单,送首饰吧。看她平时戴什么多就送什么。” 陆雁昔被启发到了什么,翻出相册放大照片:“他经常戴项链,我送他项链合适吗?哪个牌子好些?” 颜沛只在屏幕上看到了项链的局部。 光凭第一眼他就瞧出些门道来,老旧的红绳结款式,吊坠像个小小的瓶子,像是包银的,不过颜色不纯——价格恐怕比不上他那些设备的零头,啧啧,普通人啊。 但是项链下面锁骨挺好看的。 他没什么耐心:“牌子不用选,哪个贵就买哪个。” 反正接近他们的,有多少是真看上这个人的?还不是为了所谓的星二代光环,搭上点边还真以为能出名了。 陆雁昔还真听进去了,煞有介事点头。 然而关相册时他操作不慎,不小心露出照片的全貌。 关掉动作很快,但颜沛还是看到了项链的主人。 短发,胸口平坦。 ……是个男的。 那个什么“阿雪”,是个男的?! 颜沛双眼瞪大一瞬,等陆雁昔视线投过来时表情已经回复正常。 心里却是波澜起伏。 不得了、不得了。 陆雁昔是—— 同性恋。 瞬间,他脑中闪过这个结论,无可抑制的幸灾乐祸袭来。 没料到忍下恶心主动接近,还能抓到这么大的把柄。 要是告诉陆逢均的话……?不不,不能这么快就将把柄抛出去,不然他玩儿什么? 颜沛心情越发愉悦,碰了碰陆雁昔的杯子,“以后咱俩就是朋友了,要还有拿捏不定的就来问我啊!” …… 这是颜沛第一次对“阿雪”这个人,还有他的项链有了印象。 没想到七年之后,岑雪居然还留着它,只是换新了链子。 可惜颜沛从前对岑雪的在乎太少了,把他从陆雁昔手头夺过来的意义,更像是要夺走别人的“玩具”。 虽然到他手里那就是他的东西,再继承这个称呼未免有矮陆雁昔一头之嫌,但每次叫着“阿雪”,看那人眼中的身影逐渐把陆雁昔变换为自己…… 挺爽的。 颜沛不在乎这个昵称的由来,单纯且垃圾地享受着这一侵占的过程。 至于本尊的感受,他也不在意。 结果谁知道许麟就算改名换姓,也要留下这个“雪”字。 这就导致颜沛无从发作—— 曾经的漠视变成自食其果,他不知道项链之于岑雪的意义,也不知道昵称的由来,现在的每一问,都像是无理取闹,偏偏事实如此。 隐隐约约,脑子闪过可怕又现实的念头。 ——‘那也别怪他不选你。’ 他……在怕? 顿时,一股冰冷的火直冲天灵盖,在颜沛眼前灼烧出两个词语: 左眼是恼羞成怒。 右眼是自取其辱。 他的攻击性本就是日复一日的恐惧和不安中生出的。每当它们出现,破坏发泄是颜沛的本能,可这一次,他硬生生地忍住了。 因为岑雪一句挑拨,刺中他的命门。 他最恨的就是“晚一步”。 恨晚一步遇见岑雪,晚一步得到岑雪,连得知他的死讯都晚一步。 昨晚的第一次机会,又晚一步。 颜沛恨到用后齿咬磨自己的舌头,可也同样不愿把那点儿畏缩露出破绽,他像是被留在原地,硬哽着一口气赌岑雪会不会回头。 我要逼他选我一次。 颜沛自虐般,可怜地想着。 仿佛为了证明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 岑雪见他真的没动作了,诧异地瞧了两眼。 “……” 还真是气得要命啊。 但憋得也很要命。皮肤发红,额头都冒出了几颗汗珠。不过感官依旧敏锐,迅速捕捉到岑雪的视线,他看到颜沛的眼睛忍不住一哽,天啊——眼泪都要憋出来了。 可惜让人一点可怜都提不起来。 颜沛昨晚估计没睡,眼白一水儿的红血丝,看起来更像躁狂发作。 他要再这样下去,岑雪总有种最后他头顶会冒出热蒸汽的错觉,跟个电饭煲似的。 第7章 嘴巴一闭就只会自加热了。 岑雪看了看表,从进入房间到现在刚好过一刻钟。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 “手机给我。” 不过不等颜沛回答,他拿起手机。 手机识别到人脸又失败,自动跳转输入密码,岑雪想也没想输入一串数字,居然丝滑无阻进入页面,他顿了顿,打开应用历史翻找出那些热搜帖子。 * 《救命!在新选秀发现了一个老熟人,这不是陆影帝出道作的共演吗?怎么混成这样了?》 陆雁昔的出道作是一部家庭剧。 剧里他和他爸共演父子,当时铺天盖地都是“真父子上演假父子”的宣传。这剧到现在每逢暑期档在卫视重播,和其他几部被评为经典无代餐作品。 这帖子的配图一,就是剧中截图。 图中背景在教室,中心是陆雁昔,而他左前方因景深被模糊掉一点儿的正面被圈出来。 图二是去宿舍路上的岑雪,边缘能看见傅揉云入镜的手臂。 【这就是!同一个人吧!告诉我没看错!】 【眼睛显微镜吗?这都能扒出来】 【不是,你跟我说我失踪的童年老公终于回归了?】 【童年老公+111111当年特别爱看他的部分……虽然只有一个剧情,很快就设定转学走了没戏份,但是受伤戏真的很好品谁懂】 【我懂你,我也觉得他受伤的那场特别涩,后来发现我的xp是战损】 【当年的演员就他没后续消息,看到他还好好活着我就放心了】 【等等,这个图透……他去《闪光革命》了?】 【没记错的话,这选秀不是邀请了陆雁昔吗?有点意思,多年后再相遇地位一个天一个地,也不知道本人心里怎么想】 【公开处刑咯】 【某些粉少来下场,先关心关心你家长残的脸吧】 【吸吸,我真的很想说,图二颜值权威啊】 【小时候看剧老感叹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招人疼,没想到七八年了一点儿没变,天选破碎感】 【25岁还来选秀,怕不是蹭陆哥热度捞一笔就走,可别最后直播间卖货见】 【么么先担心你家妍希吧,八竿子打不着还想赚爱豆的钱】 …… …… 再往后翻,就是各方混战术语齐飞,岑雪能拼出“妍希”就是“雁昔”已是极限,没人告诉他外面世界进步这么快啊。 对不起,原来住在山顶洞的形容是非常客观的。 心里有了底,岑雪把手机放回桌上。 他走到颜沛面前。 “冷静下来了?” 刚才故意放置他,目的也是让他调整下状态。 颜沛不吭声,抬眼不抬下巴盯住他,露出满是红血色的下眼白,连带下眼睑一片青黑也十分醒目。 因侧着头,露出脖子上一颗红痣,随着呼吸而起伏。 要按分类来说,他妥妥的浓颜,眉眼锐利睫毛浓密,骨骼大于皮相,五官深刻。 而此时涉及到一个非常哲学的问题:你能轻易拒绝一个垃圾死人前男友,却很难不在一只浓眉大眼啜着眼泪的大狗面前动摇。 “……”岑雪一顿,指尖抹去半挂不挂的泪珠,在他黑眼圈上点了点,“记得吃药。” 倒不是躁狂的药。 颜沛有神经衰弱,睡不好是常事。 和坏脾气形成了死循环永动机。 恐怕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是睡得最好的日子…… 可是,靠牺牲自己来满足另一人的需求有什么可值得感动回忆的呢? “我走了。” 他放下手,转身走出了房间。 颜沛捂住自己的脸,平静下来的胸口又开始大幅度起伏。 第6章 岑雪从房间里出来,d班寂静一瞬。 本人对此毫无察觉,还对着众视线歪歪头,满脸写着“怎么了?”的天然。 “岑雪练习生,”幕后提醒,“要纸巾吗?” “纸巾?哦。” 岑雪转身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随手薅了几把头发捋顺,解释:“是唱不出来逼急的,没事儿,人菜就要多经历点风雨嘛。” 语气和“下楼去扔个垃圾”一样淡然。 但完全没办法忽略——他那糟糕的脸色和乱糟糟的头发。 进去时人还是顺毛的,出来就变天了,难以想象在里面遭受了多地狱的责难,走火入魔似的。 果然,颜沛一点面子都不给留! d班众人绝望,顿时氛围更加紧张,忙着练习,无暇顾及他人。 要不是碍于还有摄像机,傅揉云简直要把岑雪整个都上下检查一番。 他当镜子从未存在过,说岑雪看不到,张口就来要亲自给他整理头发。顺个毛的事,干出了拆弹的架势,双手上阵左右调整,小心翼翼到每一缕发丝的位置都要到位。 岑雪瞧他紧张的样子。 到底是太专注了,还是不敢看他呢?他长得也不恐怖吧。 但不管怎么样…… 他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还是你对我好嘛。” “是、是吗?” 傅揉云五官都是僵硬的,一听又是美得想乐,搞出来个崩坏的表情,嘴角都在抽搐,在一群低头苦哼的练习生里分外突出。 固定摄像机开始移动角度对准他。 岑雪啪的一声拍住他的脸,两手大拇指压在嘴角上展平。 “注意表情管理,”岑雪说,“并且适可而止,我的头发是什么金贵东西么?再这样下去你知道像什么吗?” 傅揉云眼睛都直了:“像什么……” 岑雪:“像小猴子给抓虱子。” “哥,我没那意思,”傅揉云一秒慌张,“我没把你当老猴子。” “……谢谢你,”岑雪露出死亡微笑,“特别提出我故意省略的内容。” 他教训似的拍了下傅揉云脑袋,力气不大,但声音反馈很清脆。 是个好头。 有这条件不如努力练练下唱歌,岑雪可不保证颜沛会不会迁怒到傅揉云身上。 后来又有好几个练习生灰头土脸地从房间里出来,没一个能风轻云淡保持形象的,浑身散发着求死不能的绝望和羞耻。 “他他他评价我高音像上吊……” “那你还好些,他说我的音域已经不是狗能听见的范围了。” “什么意思?” “狗都不听的意思。” “那为什么问我是不是《甄〇传》看多了带入安陵容啊?还就差个宝鹃了。” “完了,我是那个宝鹃。” 安陵容和宝鹃找到失散多年的伙伴,抱头痛哭。 岑雪:“……” 他只能在心里随个对不起了。 很快,就轮到傅揉云。 被叫到名字,他咻得一下窜起来,岑雪只来得及摸摸他小腿肚:“加油。” 准备小跑进去的傅揉云突然脚软了好几下,七扭八歪地进去了。 不明真相的d班人,以为他是紧张到这种地步,还举起拳头大喊“冲啊加油!”,摄像机忠实地把这一幕录了下来。 据说后面播出时,这一段因为a班太强、bc班效果一般、f班根本不敢说话,d班被称之为最谐最有团魂的班级,比博人传还燃。 堪称废柴热血系。 傅揉云:…… 他觉得这其中有点误会。 教室里没有桌椅,大家都随意三三两两坐在地上,盘腿、抱着膝盖甚至躺着也行,角落里有个睡着的已经被拍满了素材。 岑雪左瞧右瞧,找了个背对所有摄像机的位置,活动活动手腕。 颜沛的力气……实在大了些,出来后手腕隐隐作痛就没停过,岑雪等到傅揉云去考核,才能检查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手腕本来戴了个白色护腕。 正准备揭开护腕,岑雪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原本纯白色的地方,染上了三两滴不规则的血迹—— 新鲜地发红。 像是颜沛那颗红痣晃动模糊的幻影。 岑雪狠狠闭了一下眼,视野重新清晰。 血……是颜沛留下来的。 思来想去,从开始到结束,唯一受伤的可能性是他用手垫在桌上时,被没盖帽的笔尖戳透了手掌。 那家伙不觉得疼么? 恐怕以刚才热血上涌的激动,根本就分辨不出来疼痛与兴奋吧。 岑雪叹气,把护腕翻一个面带,以免被人发现。 可一露出下面的皮肤,泛红早已散去,留下的指印比血迹更触目惊心。 颜沛手掌很大,光是手指的长度就能覆盖手腕,岑雪提起指尖,用指甲边缘虚虚划过指痕,留下泛白的刻印。 “呼,总算找到机会了。” 身边忽然一阵往下压的气流,岑雪把手藏在身后。 “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不请自来的人熟稔地打招呼,“没想到你改名字了呀,许麟——” 第8章 那人叫出声才反应过来,赔罪道:“不对不对,该叫你岑雪了。还记得我吗?你初中时候还在我家吃过饭呢。” *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在于秘密的主人不希望有更多人知道其存在。 要按颜沛的逻辑倒也没错,怕他这个不稳定性质搞出些不能承受的后果,与其被动地承受隐患与威胁,不如找更配合更好说话的陆雁昔先一步明牌出招,让他措手不及。 可要是—— 从一开始,就有知晓秘密的第四个人存在呢? 那前后所有的担忧和衡量,都无所谓了吧。 岑雪调整位置,让自己的身体更倾向来人,肢体语言看上去积极主动。 他看向对方陌生占了大半的脸,却清楚地道出名字:“好久不见,陈肖河。” 参加个选秀,既然遇见前男友的概率是百分之百,那想必与其他故人重逢的可能性也不是太低。 好巧不巧,面前就是一个,而且还一起被分进了d班。 连水平都一样菜。 * 岑雪对陈肖河这个名字,记得很清楚。 读初中时家里有段时间没钱,不给交伙食费,也不让他回家吃—— 口头上说是中午一来一回浪费时间耽误学习,可当发现妈妈早上偷偷多塞给他两个包子时,名义上还承担着“父亲”这一身份的中年男人,把他拎出家门,从四楼的平台踹到了二楼半。 本来在三楼就停下来了,不过起来头晕没站稳,又往后倒滚了半层。 所幸命大,除了老犯恶心想吐、外伤也没别的毛病。 虽然长大了才知道那叫脑震荡来着。 岑雪当时的班主任姓陈,看到他的伤把他带到校医室,再也不提催缴的事,只道:“第四节下课到办公室找我,听见没?” 中午放学,班主任带他来到自己家。 她给他一副碗筷,“这段时间午饭都来我这吃,路和门牌号记下了吧?要是没在办公室找到我,直接来敲门,陈肖河放学早,会给你开门的。” 陈肖河,她儿子。 是个小胖子,在隔壁读小学。身材圆嘟嘟,性格皮实得很,岑雪第一次见班主任那么凶狠地喊着“陈、肖、河——”,吓得差点不敢夹菜。 见他这样,陈肖河就会嘴贫:“妈你都把许麟哥哥吓着了。” 说着,给他分个鸡腿。 吃完午饭,岑雪和陈肖河睡一张床,他睡不着,后者也是个午睡困难户。 陈肖河:“哥哥,咱们偷摸看《故事会》好不?” 岑雪:“……上面的字你能全看懂了?” “不能,”小胖子嘻嘻,“我看上面的画儿。” 岑雪:“不如看看你的作业错题吧,有什么不会的,我教你。” 小胖子不嘻嘻了。 “结果中午老不睡光学习,那次期末考到了前十,我妈都不打我了。” 数年后同样参加选秀的陈肖河,减去一身脂肪,脱胎换骨成了个帅哥,只剩性格没变,又皮又损。 他乐哈哈叙旧:“不过我妈感谢你,让你许愿得个奖励,你怎么盼的是‘同意家长不去家长会’啊?你年级第一害怕这个?” 说罢,他好像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练习生……都年纪轻轻进公司的,越早越好,现在十八岁都嫌太高龄。 所以客观来讲,平均学历都比较惨烈。 在他心里,牛气哄哄的岑雪如今应该摇晃着红酒杯,在会议上发出老钱笑才是。 岑雪被他倒吸一口凉气的动作逗笑,连忙摆手示意没关系。 “可惜后来陈老师被调走,再也没见到你了。”他圆场说,“你应该早认出我了吧,怎么现在才来?” 心大的陈肖河没想过为什么不是岑雪主动找他的问题。 他扣扣头,面露难色:“昨天评级发挥失常,破了三个高音,心情不好没脸见人。” 怪说不得。 “而且我不是不想找你,是你旁边……的傅揉云太霸道了。” 岑雪新奇:“霸道?” “对,你没发现吗?” 陈肖河手脚比划,“其实你们这组好多人在关注呢,昨晚我室友还说想和你交朋友,但一靠近,傅揉云就跟护食似的瞪人,眼神好狠好冷,特别不近人情。” “哥哥,你队友好凶。等他走了我才有机会找你认亲的。” 岑雪:“……?” 等等,傅揉云——好凶?好狠?好冷? 岑雪寻思这些词组,和傅揉云是互相绝缘的关系吧。 可陈肖河说了,他才发现自己身边的确没别的身影出现过,唯一喘气的真就只有傅揉云了。 所以不是人缘不好,是刻意为之……? 岑雪摩挲下巴,突然发现傅少的形象稍微出现了点儿偏差。 对玩伴的占有欲吗?因为身处陌生人的环境,对同伴和他人结交感到不安和嫉妒吗? 说起嫉妒,昨晚的质问—— “哥。” 一双熟悉的手,从背后揽住岑雪。 岑雪下意识要抬头,可傅揉云下巴抵在他头顶,只依稀能瞧见一点儿奶金色的发尾。 傅揉云没有刻意地蹲下去配合岑雪坐姿,和他对比下来显得身材额外高大几分,肩宽腰窄,体型差分外明显。 傅揉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好强烈的酸意: “他怎么也叫你哥哥,怎么能是个人就叫得这么亲昵呢?大家都是你的好弟弟么?可哥你本来是和我一起的呀。” 岑雪点头,有了定论。 果然是怕玩伴交了其他朋友的不安吧。 直面傅揉云超具攻击与针对的眼神的陈肖河:“……” 不是啊!绝对不是! 第7章 “那是他妈妈从小教他这样叫习惯了,”对二人之间的碰撞,岑雪没有半点察觉,“介绍一下,这是陈肖河,我初中老师的孩子。” 陈肖河勉强提起笑脸:“你好啊。” 等等,初中老师的孩子? 傅揉云若有所思。 ……那不就是见过小时候的岑雪咯?! 得出等式的瞬间,他眼睛都亮了。 顿时态度大转变,热情满满要求交朋友。 陈肖河受宠若惊:“?!” 当即站起来进行了一套莫名其妙的热络寒暄,废话重叠率高达百分之八十,傅揉云跟刷进度条似的,把招都藏后头了。 “对了,也不知道初中时——”他的诡计终于露头。 岑雪漫不经心,手背在他小腿上一贴。 “揉云,你考核完毕了吧,颜沛……老师怎么评价的?” 他体温偏低,贴上去凉凉的。 傅揉云又七晕八素地脚一软,跟着老老实实盘坐在地上。 陈肖河松下一口气,连忙找理由脱身:“哥哥……不、不是,岑雪,我先回去室友那边哈。” 岑雪对陈肖河挥手,示意后面有空再聊。 而他对傅揉云的问题问到关键,后者一僵,眼神游移胡说八道:“评价?还能评价什么?说我是宝鹃——” 不可能,在场的宝鹃已经和安陵容配对成功了,哪会给你多的角色卡。 岑雪意味深长:“是吗。” “是啊是啊。” 反倒是傅揉云希望快点结束这个话题了。 很可惜,他对岑雪是几近为零的低防,后者只要有那个心思想知道,是绝对能从他嘴里挖出答案的。 不过又很幸运,这次岑雪打算放过他—— 毕竟岑雪也有不想告诉他的东西嘛。 某种意义上来说,岑雪还是很公平的。 * 下午的后半场,颜沛去f班支教。 他走时一反常态,到最后给d班总结感言,都没有再看岑雪一眼。 岑雪:“……” 不好,更不妙了。 颜沛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然而碍于环境,他也做不了多的什么去防范。 很快,d班经工作人员组织,集体前往备采房间排队录制素材。 《闪光革命》采取了流动的顺序,把不同评级的练习生备采分开分时段进行,所以每个班的时间表都不一样。 有时根据节目组的提问,都能倒推自己这部分剪进去正片的可能性。 岑雪和傅揉云拿到的问题,都是泛泛而谈的凑数边角料。 然而岑雪知道,今天必不可能就这么轻松地结束。 录完备采,节目组继续宣布需要补录的练习生。 听到自己和傅揉云的名字,他心想,终于来了。 不出所料,节目组是要趁此机会—— “那个……外面出现了有关岑雪练习生的相关舆论。” “热度很高,拓展话题的讨论度也居高不下,说实话,已经能和‘颜陆同框’的热度相比拟了。” “傅先生您是投资商,也知道抓紧时机艹热度的重要性——周末第一期就要播出,我们希望能把你们的评级舞台剪到最佳时间段,然后联系今天的热搜做下节奏,绝对爆火呀!妥妥赚的!” 第9章 小会议室里,坐的都是节目组决策系人员。 他们为傅揉云和岑雪让开中心的位置,贴心地递上两部手机方便二人浏览热搜等信息,一人一杯茶水。 ——要知道他们还穿着练习生d组的短袖呢,导演围着练习生打转,这画面传出去,倒反天罡。 总导演搓搓手:“这件事我们联系过傅总,傅总意思是您做决定。” 傅揉云靠在椅背:“直接说吧,需要岑雪配合做什么?” 罕见地,他叫的不是昵称,而是岑雪的全名。 岑雪不陌生他这副样子,有时和傅总参加聚会见面会,他穿上西装后整个人都会变得成熟几分,母子俩共用一张冷漠脸一致对外。现在看来,那些成熟并不是由衣装加成的,而是他本质的一部分。 也是平日里对岑雪展现最少的一部分。 可是偶尔这样……岑雪奇怪地动动脖子,耳朵尖莫名一股微弱的电流掠过。 唔,酥麻。 * 节目组不敢藏私。 正常练习生程序,是要先面试,集训后再筛,留下来的才算拿到节目的入场券。 包括资本计划主捧的练习生,也都得来一遭。 可金主本人来就不一样了。 人直接来舞台就行,对傅揉云他们还提前训练了大半月的准备,都能夸一声好敬业。至于缺掉的那些素材……嗐,正片大部分镜头本来就是要交给话题人物的,少一两个也发现不了啦。 可现在岑雪变成这个话题人物了。 连带着队友傅揉云,都会被关注到。 所以他们得补上前面的备采等镜头,不过和押题不同,这就是完全看答案倒推了,每个镜头都将是精华中的精华,必不可能浪费。 两人一时间都没下定论。 岑雪细致地翻看各种消息,和下午从颜沛那儿得到的相比,范围、影响都要更广,混战也更加激烈。 刷到相应的,工作人员还贴心解释: “有散粉自发做了cut合集,对是这个视频……” “营销号统计了点播率,你主要戏份的那一集,这些年来一直在排行前五。” “平台开启了话题,寻找当年经典剧的童年男神女神,很多明星和退圈素人都来蹭热度翻炒,tag里有你名字的讨论度最高,他们文案也都带上了。” “电视剧官微也突然复活——” 于是越炒越高。 岑雪感叹,头一次直面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往的景象。 事已至此,真的很难收手。 连他也觉得错过机会就太可惜了。 会议室的气氛变得燥热蠢蠢欲动,非常上头,恨不得立马一头扎进这场狂欢。 然而傅揉云一句话,爆冷了所有人。 他蓦地出声:“我不同意。” 讨论戛然而止,节目组面面相觑,互看眼色。 他声音不大,算不上洪亮,却清脆地打碎升腾而起的急热。 节目组:“这……傅少,我们也很为难啊。” 傅揉云把腿一翘:“刚还说我做决定,现在就很为难了?说明你们心理准备没做好咯。” 话里话外,谁稀罕你们那破流量。 节目组不敢说话。 脑子里的确有些想法,但一个字也不敢提啊! 本以为傅揉云年纪小能忽悠,没想到半点招都不吃。 见在他这碰壁,他们能屈能伸,试图曲线救国。 “要不问问岑雪的意见吧?” 猝不及防被点名,岑雪一愣。 他眼神一转,要去看傅揉云的动作。按往常说,对方不会放任炮轰到自己身上。 可刚好节目组道出下一句:“毕竟还得看本人意愿,是不是?” 傅家把他俩塞进去,必不可能告诉外人岑雪的身份。 节目组以为他也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少爷,要拿他压一压傅揉云。 放之前就算了,可当下—— 傅揉云刚要反驳的话一哽。 他做了亏心事,问心有愧。 于是这般代岑雪决定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 之前的vocal考核,傅揉云本是带着些质问的态度去的。 虽然前夜发誓不再将矛头对准岑雪,但可以把矛头转移到疑似竞争者的身上,是的,他就是这么双标。 没想到颜沛还挺敬业,毫无偏颇地评价他的水平,还指出些改进方法。 当然,话很难听。 在傅揉云正捉摸他的态度时,颜沛突然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两人都明白,话中潜台词的第二人是谁。 顿时视线交锋,都不肯落下风。 傅揉云有些摸不准颜沛的身份,但这样在意岑雪的私人生活,想必从前也关系匪浅,可他真的很讨厌、很讨厌—— 颜沛肆无忌惮侵入他人边界的样子。 傅揉云有颗犬齿,为了抑制住那丝厌恶,牙尖发痒,将下唇内里的软肉磨来磨去。 捏皱手中的歌词纸,他上前,顺着心中那股上涌的灼热烈气,用无辜无害的语气道: “我们……当然是同吃同住,每天面对面互道早安的关系。” 这话也不能算错。 顶多掩盖了些细节。 果然颜沛一点即燃,发出荒唐的嗤笑:“你觉得我会信?我跟他好的时候你还——” 傅揉云打断:“所以他喜欢我年轻,不是吗?” 哈,他完全明白了,颜沛的身份。 ——失败者。 一时间,心跳蓦地加速,不知道是为了套话出颜沛与岑雪的过去,还是为了岑雪的更多……他喜欢男人! 差点要抑制不住弯起的嘴角,傅揉云舌头发麻,胜负欲陡然上升。 他道:“至少我会讨他开心听他的话,而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逼问他给他难堪。哎呀,早知道就不让他陪我参加这个选秀,谁知道——” “有你们在呢。” 傅揉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却无法阻止。 他半吸一口气,缓冲情绪般将弄皱的歌词纸一下一下抚平。 “我想这次考核应该结束了吧。” 重新回归轻松语气,傅揉云打算走时,看到颜沛的眼皮在狠狠地跳,他便宣誓胜利了般笑弯眼睛,继续加码: “请别再来打扰我们了,前辈。” 杀人诛心。 出来后,他在走廊缓了好一会儿。 等激动褪去,傅揉云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干出了什么事。 ——他在岑雪的前任面前,炫耀自己和岑雪在一起了。 撒下弥天大谎。 但是……他的手指有些发抖,岑雪喜欢男人,也就说明自己也并不是没有机会……对吧? 傅揉云对岑雪是一见钟情。 从见的第一面起,他就被岑雪所吸引。 为了让岑雪不察觉到他的想法,此后的每一刻皆是无尽的忍耐,只要能待在喜欢的人身边,他已经满足了。 可是现在打破唯一的那扇窗,他好像越发贪心起来。 傅揉云捂住脸,好奇怪,嘴角放不下来。 原来仅仅是口头上自己给的名分,也这么食髓知味吗? …… 节目组用错误的解题过程得出正确答案,傅揉云还在战绩回顾和那一点儿被戳中的心虚,等回过神来,岑雪已经做出了答复。 他听见岑雪说:“我同意了。” * 稿子准备好,备采房间也收拾好。 补录开工。 随着青年出现在监控器的屏幕里,五官细节一览无余。 月白色西装、白蕾丝内搭,和吸睛无比的紫水晶挂坠,岑雪换上了初舞台的cody。 婴儿般往下微垂的睫毛,略微遮住了打光板反射在瞳孔里的光,更显得他气质出众,自带一股男二忧郁伤心落寞冷的气场。 眉眼间低保和粉紫流转的碎闪,与紫水晶的光泽相映成辉。 盯着看久了,就莫名想给他……撑把伞。 总之很招人疼惜的罕见氛围男。 岑雪对镜头笑笑:“我准备好了。” “等等,”导演组打断,“灯光这边关一个,还有后面补光板——” 打光调试好后,导演组非常满意,欣赏杰作。 初舞台时他们就发现,他这五官不需要太强太猛、能把毛孔都磨掉的光,那太直接,要的就是稍微自带柔焦的氛围感、暧昧感、磨砂感,欲说还休! 好,现在这效果不止想给他打伞了,甚至有点想给他打钱。 工作人员清清嗓子和脑子,再拿起稿子:“开始吧,先自我介绍。” 岑雪点头,对准摄像头。 “我是岑雪,马上快二十五岁。” 早就拟定好的问题接连抛出:“你知道陆老师来做特邀导师这件事吗?” 岑雪摇头:“我去训练营之前只知道有个神秘嘉宾还没公布呢,没想到会是他。” 第10章 毫无破绽的回答。 “时隔七年再见面,心里感觉怎么样?” “七年啊……” 岑雪感叹一声低头垂下眼眸,就在工作人员犹豫要不要递上纸巾时他才抬起来,露出无奈的笑。 “毕竟是影帝嘛,我还是知道他长什么样的,反倒来说他见到我应该会更吃惊吧?说不定已经不记得我了。” “资料上写,你除了七年前和陆老师共演过那部知名情景剧后就再也没有圈内工作,中间都干什么去了?” 岑雪:“那年暑假我考上重本就认真读书了,毕业后在正常工作。” “两次出道……应该可以这么说吧,能说说契机分别是什么吗?” 前几个问题,岑雪回答流利没半点卡壳,到这反常地沉默了几秒,再缓解尴尬般轻轻地笑出气声。 “第一次演电视剧是个意外。” 岑雪解释,“那年高考暑假,我想找个兼职挣学费和生活费,结果刚好剧组租用了我们学校的教室,班主任把我介绍过去做群演。” “偶然机会下得到了出演一集戏份的机会。” “至于为什么成为练习生。” 他侧过头看门外的方向,声音也不知不觉低了几度。 他说:“因为……傅揉云。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他说想来。” 节目组:“陪队友吗?傅揉云练习生比你小很多呢,足足快六岁,你怎么看他?” 岑雪有些骄傲地:“他几乎是我看着长大的弟弟,是我很要好、很要好的人。” 可他不知道,他当做家人一样看待的、这般好的傅揉云,和颜陆之流同样对他有着觊觎的心思。 并对他的前任宣称,自己是他的现任。 第8章 距离《闪光革命》几百公里外的影视城。 此时已经入夜,片场却灯火通明,趁着调整布景,剧务跑到一辆保姆车前赔罪,搓手讪笑。 “真不好意思,陆哥,这场夜戏预计拍到凌晨,麻烦您先等等。” 这是陆雁昔的车。 陆雁昔的行程非常紧凑,录完《闪光革命》第二天就飞到这个剧组拍戏,几乎无缝衔接。 从选秀特邀嘉宾到进组,中间休息不超过三四个小时,可当他做好造型西装革履出现在剧组面前,已然是剧中那个精英冷硬的律师角色,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就算知道他脾气最好,可见到入戏的他,还是忍不住一怵。 陆雁昔取下造型用的银丝框眼镜,少了几分凛冽,对剧务温和道: “没事,今天群演也多,大家都是一起受累。” 又转头对车里说:“潘潘,找下有没有24小时的糖水店,天气热,我请大家吃糖水。” “好嘞!” 潘潘是他的助理,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回应声积极又快速。 剧务眼睛一亮,连忙替大家道谢。 等回到工作那边他仍在感叹,都说跟陆雁昔的组是最舒服的,果不其然啊。 然而他一走,保姆车里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个破剧组,”潘潘没好气吐槽,“早就跟他们说了行程,结果还是安排到半夜,干嘛呀这是。” 在潘潘视角里,昨晚陆雁昔被《闪光革命》留了一夜去拍各种素材,大清早才回来,就忙着要赶飞机去剧组。 飞机上也不太能好好休息,结果一落地,好么,又被蹭热度上热搜了! 还是陆哥人好体面,一看是以前共演过的,连忙阻止公司去公关,说是帮人帮到底,被蹭蹭也不掉肉。 唉,简直是圈中活菩萨,给人白嫖啊。 “拍完这期选秀咱们也算还完人情了。陆哥你就是脾气太好——” 《闪光革命》的总制作人早年推荐过陆雁昔一个角色,那是他第一次在荧幕上亮相的机会。 潘潘关切道:“陆哥,要不你先睡会儿,手机的消息我帮你看着。” 除了在飞机上,她留意到陆雁昔总是捧着手机不离身,每隔几秒就要打开看看,似乎是害怕错过谁的消息,所以才这样提的。 看看人眼睛都熬红了,造孽。 谁知陆雁昔拒绝,还将手机握紧了些,生怕潘潘去抢似的。 他甚至叮嘱:“等戏开拍,你看见信息来马上给我,直接暂停拍摄也没关系。” 说什么,什么到。 话音未落,黑屏的手机突然一亮。 潘潘屏住呼吸。 她见陆雁昔呼吸都急促几分,手抖,面部识别失败,输入密码又输错几次,这才打开。 识相地低头回避,她闭嘴,不说话了。 陆雁昔盯住屏幕。 新信息是短信,来自未知联系人。 [未知联系人]: [谢谢你帮我遮掩昨晚的事,颜沛很麻烦吧。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不过短短两行字,他整整看了许久,恨不得把字形都拆开将那些横撇竖直全刻脑子里,点开输入键盘,仓皇按下几个拼音,却又删去。 的确。 他今天接了几通颜沛的电话,话里话外,旁敲侧击。 至于人情。 陆雁昔眼神闪烁,终于回复。 [那你现在愿意见我了么?] 昨晚他并没有在天台等到岑雪,但仍然承认了颜沛的逼问。 [有些事我想当面解释……今天的热搜,不是我做的。] 那不过是他想要赢过颜沛的一点卑劣罢了。 仿佛这么说,他就能毫无芥蒂昧下这珍贵的人情。 陆雁昔手边放着剧本,刚好翻到今夜与其他角色对手戏的那一页。 上面写着,精英律师对他人议论嗤之以鼻:初恋?我从来就没有那种东西过。 * 七年前的夏天,s市,市立三中。 情景剧《青春期》租用了市立三中空掉的高三教室,作为主角团在学校剧情的取景。 学校白天剧情多,所以这阵子收工都比较早。 不过陆逢均为人严谨,最注重风评,每次都要求陆雁昔留下,直到片场工作人员全部都收工完毕才能回去。 “……爸,”那天七点回程的车上,陆雁昔小声道,“我手机忘在教室里了。” 经纪人立马道:“那我下车帮雁昔拿吧。” “让他自己去!长长记性。” 陆逢均皱眉,“粗心大意,尽给别人添麻烦,我看就是张岩你太惯着他,迟早犯更大的错。” 张岩看了陆雁昔一眼,闭上了嘴。 她十几年前就在给陆逢均工作,看着陆雁昔长大,可以说是他人生中第一个重要女性长辈。陆雁昔这一出道,也就顺势接管了他的相关事务。 可陆逢均是老板,终究压一头。 下个路口,陆雁昔沉默开门下车,自己想办法回程。 他打了一辆车回市立三中。 今天周末,剧组一走学校里基本没人了,不过为了方便拍摄剧组都有门禁卡,畅通无阻。 独自走在校园内空无一人的林荫道,耳边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和风经过树叶的沙沙作响—— ‘你知道吗,学校晚上……闹鬼。’ ‘好像就咱们拍戏的这间教室,有人看到晚上里面的灯自己亮了。’ ‘可每天剧组不都会锁门么?’ ‘嗨呀!所以是鬼嘛!’ 不知为何,陆雁昔脑子里忽然闪回白天听到的群演聊天,顿时炎热消散几分,风打在身上,仿佛浸入了骨头里,阴着发冷。 他眨眼,竟从余光瞥到些许红色。顿时呼吸放慢,有预感般猛地回头。 什么也没有。 ……原来是夕阳的火烧云啊。 夏天白昼长,现在天空还不见半分暗调,从远边延伸到眼前好大一片火烧云紧跟在他身后,不知道多久。 他像是分界线的中心,身后的世界被夕阳染上极深的颜色。 陆雁昔加快了脚步。 高三的教学楼是和高一高二分开的,最安静,也在学校的最深处。 他埋头快步前行,像是被那几抹红追赶着,到最后竟然跑了起来。 ……因为白天那些话害怕了吗?不对吧。 他只是莫名有些喘不上气。 迫切地想要——结束独处。 陆雁昔跨过楼梯,轻而易举地推开了本该锁上的教室门。 他抬头,这才发现教室中间的一盏白炽灯被打开了。 白色的光映射在下方,与周边亮度形成对比,仿佛是命运的指示,要他第一眼就注意到这里。 在灯下,那个人的身形被勾勒出一圈圣洁的轮廓。 可偏偏今天的火烧云似乎盯准了陆雁昔,如影随形。 在那人听到声响、循声侧头的一瞬,赤色的云霞透过窗户侵袭而来,少年纯黑的眼眸像是被火映出光亮,发丝也染上落日的余晖。 “你……” 陆雁昔看得失神,下意识向前一步。 “你是——” 第11章 少年仓促站起身。 他动作很快,像是一只猫,几步跨上旁边的桌面三两下跳到墙边,推开窗户,轻巧地翻墙而出。 陆雁昔后知后觉追上他,却被桌椅挡住,最后只能扒在窗户边追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是他不对,惊动了那个人。 陆雁昔抬眼,看见走廊外的天空。 火烧云不知道何时起已经燃烧至尽,赤红褪去,挂上夜晚该有冷色天幕。 等回过神来,陆雁昔只记得那双雾蒙蒙的眼睛,连光都偏爱他,在他的睫毛上滑过跃动。 撑着桌子坐下,他揪住胸口的衣领,从心脏处往外延伸的麻痒占据全身,耳边徘徊着杂乱的暗响,好一会儿才发现那是自己杂乱无序的心跳。 直至理智复苏。 他终于记起少年的名字。 * “许麟,以后你就坐主角的斜前方。” 剧组正安排群演在教室的座位。 主角团当然是前后加同桌,但为了画面和谐,附近的群演也都得选些干净漂亮的孩子,许麟就在其中。 可直到刚才那猝不及防的碰面,陆雁昔才对这名字有了具体的形象轮廓。 拍戏时不经意间抬眼扫过的、斜前方撑起老式运动校服的后背,还有脖子上的碎发也变得清晰。 陆雁昔满怀期待着第二天的见面。 可他却带着一身伤来到了剧组,由于伤势太明显,打乱了整个早晨的拍摄。 …… 再度重逢,陆雁昔甚至都没来得及细思岑雪与许麟的关系。 光是看见那张与七年前无异、细腻成熟更甚的脸,他就完全怔愣住了。 并目不转睛地,随着岑雪眼眸间的细碎光晕辗转—— 到底是谁想的办法? 抓住那些星星似的东西,来点缀他令人着迷的眼睛。 陆雁昔低下头,勉强压下涌上鼻尖的酸意。 在悸动的情愫被唤醒后,本能的雀跃与不敢确认的欣喜重叠在一起。 此时此刻,他也终于确认了当年那一天燃烧着云霞的傍晚自己的心情。 但已经太晚了。 * 潘潘谨遵陆雁昔的指令,捧着那部手机不敢离手。 直到半夜下戏,陆雁昔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保姆车,屏幕就心有灵犀地亮了起来。 “陆哥,给!”潘潘闭眼,看都不看通知预览的字。 她不是不好奇,她是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要是在张总——张岩面前说漏嘴,那就完蛋好吗。 而且依据她混迹各大粉圈经验,一般来说当明星莫名其妙开始长时间玩手机,那铁定是有嫂子没跑了。 天呐,这要是被粉丝发现了——潘潘倒吸一口凉气。 顿时满脑子只有两个字:守护! 她把保姆车的灯都打开,小心翼翼去瞧陆雁昔的表情。 收到新信息不过半分钟,陆雁昔浑身的牛马之力被一扫而光,精神焕发。 果然,潘潘少女心捂嘴,这妥妥的有情饮水饱呀。 陆雁昔反复滑动不过几行的聊天记录。 [未知联系人]最新: [可以,正好我也有事问你。不过在节目不方便吧?] 陆雁昔: [我等你录完。] [你想出道吗?虽然我不是很了解……我会帮你的。] [未知联系人]:[请有些契约精神。] 陆雁昔滑跪很快:[对不起,是我太功利了。] [未知联系人]: [不,我的意思是,我签的是一轮游的合同。] [不过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需要道歉的么?] [想见我的话,只是为了证明你在热搜上的无辜吗?] 陆雁昔僵住。 他张张嘴,忽然背后有股幻痛袭来,不由得挺直了腰。 皱着眉忍疼,陆雁昔犹豫地在聊天框输入“对不起”的字节,可还不等他发出去—— [未知联系人]:[算了。] 陆雁昔把这三个字删去了。 那是一声毫无掩饰的叹息,却又含着些许逃避的侥幸似的,潘潘眉毛一跳,不敢动作太明显,贼眉鼠眼地偷偷关注陆雁昔。 妈耶……人生灵魂程度的黯淡,她也算是见到了。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上秒让人生下秒令人死,真恐怖。 * [陆雁昔]: [颜沛这一周应该都不在,他要去参加另一个音乐节目的录制。] 岑雪看到消息,不打算再回复。 把手机藏在衣服的内兜里,他走出洗手间。 这时候宿舍已经熄灯,除了插座没有电,据说有人一口气带了十只手电筒分发给其他练习生,陈肖河给岑雪借到一只,那些想跟岑雪打交道的,也终于能寒暄几句。 陈肖河好奇:“哥、岑哥,你们俩去录啥了,这么久才回来。” “补录初舞台,”岑雪敷衍笑笑,“你叫我名字就行,大家现在都算同学了。” 叩答一声,从陈肖河那得来的手电筒射出一道光。 岑雪拿光扫扫上铺傅揉云的脸:“还没睡在想什么呢?” 不到两秒,傅揉云心虚睁开眼:“哥,你怎么发现的啊。” 岑雪在下铺坐下:“可能是因为没人会睡觉的时候呲个大牙乐呵吧。” 夜晚太安静,稍微的动静也显得突出,傅揉云从梯子上下来的吱呀咔嚓,岑雪已经在脑子里过完一遍先锋打击乐现场。 “哥,”傅揉云在他身边坐下,“你真的夸我特别好特别好么?” 傅揉云的补录内容,是根据岑雪那边cue的互动。 自从知道岑雪对他的印象评价,他就一直飘飘然到现在。 岑雪:“这已经是补录完你问的第五次了,我准许你问点别的。” 傅揉云:“那你当初是怎么拿到那一集戏份的呀。” 岑雪:“……” 还不如问上一个。 不过傅揉云之前无条件维护他的举动——他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哪怕他并不知道岑雪这些过往,但第一时间还是坚定保护他的意愿和隐私。 但事情已经发生,捂嘴也没用。 干脆就闹大得更彻底一点,毕竟有什么是能比死遁掉马还窒息的呢? 岑雪说:“我好像从没提起过家里的事。” 傅揉云点头:“我只知道合同上哥的紧急联系人是母亲。” “……哦,”岑雪像审问犯人似的,用手电筒射向他,“你翻过我的合同了。” 故意压低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放轻,却钻进傅揉云的耳朵里。 不好,他把手藏在身后,克制想要去触碰岑雪的冲动——昏暗环境下的模糊感,引诱他下意识要去确认岑雪的轮廓。 岑雪身上只有背后照进屋的月光与手电反光,那是一层暗蓝的雾霭。 他终于能有机会揭开几分神秘,知晓对方的过去。 “只、只是作为了解员工的基本素养,”傅揉云吞咽了一下,“哥,你这样算不算岔开话题?” “真不知道有什么有趣的。” 岑雪撑着下巴,一下一下晃动手电,可他还是满足了傅揉云的愿望。 “你知道我是为了赚生活费才去的吧?其实那时候还有一个原因。” “我瞒着我爸报了很远的大学被发现了,他生气要打我,我就躲着他。剧组日结还包饭,正好可以不回家,等到下戏——” 剧组会锁教室们,但总是忘了窗户。 岑雪趁人走光,就翻窗户回到教室里待着。 一个人的话拿什么打发时间好?他先看完了剧组布景阅读角用的所有书,实在无聊,就做起高考前没来得及刷完的卷子。 直到深夜,等家里人睡觉才回去。 虽然不碰面会缓解他爹的怒气值,但夜不归宿会引发二段爆发,不管怎么说,至少能减少发生冲突的概率。 “当时剧组还有传闹鬼,说是每天晚上,锁上的教室都会自动亮灯……你猜真相是什么?” 傅揉云的思路已经完全跟岑雪走了:“是什么?” “是——” 岑雪猛地把手电从下巴往上打,“我啊!” 傅揉云呼吸一滞:“……!!!” 他捂住噗噗乱跳的小心脏,面带痛苦面具。 岑雪憋住笑声,去拍他肩膀:“对不起,对不起。” 原本以为大学前的暑假能这样稍微和平地过去。 “结果被陆雁昔发现了,”他垂下眼眸,“我以为他要揭发我,慌不择路跑掉,那天晚上很早就回家去了。” 回家的时候,他爸许中强正在发酒疯。 当头扔来一筐杂物,他没反应过来,接得结结实实。 刚好里面有一把剪刀,半钝的剪头划了好大一条口子,从侧脸到耳朵下面。 第一时间他没察觉到疼,而是担心明天的拍摄,激动之下将性质变成了互殴。 再提起从前少年心性的冲动,岑雪有些不好意思:“挺吃惊吧,和现在的我差别很大。” 第12章 “其实……哥你刚才就挺像以前。” “是么,你觉得我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看什么都很平淡,好像怎样也无所谓的样子——也没有任何期待。 反倒是这样,才更让人捉摸不透,小心翼翼。 傅揉云不敢说出来。他把岑雪捉弄自己时外露的那点活泼的精气神珍藏,转而问起另一件在意的事。 “哥,那个人现在的话——” “他啊,他死了。” 他们都知道话里的人是谁。 岑雪想起什么,补充:“在我上大学之前死的。” 傅揉云挨近他坐了坐。 视野受限,距离估计错误,这一动两人的肩膀交错,睡衣的衣料彼此摩擦,透过薄薄的那一层,体温相贴着体温,最终稍低一方败落,接受传递而来的源源不断的热意。 岑雪感知到傅揉云说话不经意间呼出的温热气息扫在脖颈。 “那……是好事对吧?”他问。 岑雪一愣,半晌才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嗯,是好事。” 阴差阳错,这是岑雪第一次把这些过往讲给别人听。 所以这也是他第一次,旁观者般回顾混乱又糟心的过去。 恰恰有傅揉云这个体贴的倾听者,承担了半分回忆的复杂情绪,能及时将岑雪从中脱离。 “第二天我去剧组,被狠狠骂了一通。” “这时候陆雁昔站了出来,拜托他的经纪人和剧组交涉,把还没定下来的一集角色给我。” 那个角色刚好有负伤的设定,这样也不影响拍摄了。 岑雪抬头,望着天花板。 那时候他觉得陆雁昔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现在想来简直是倒霉的开始。 初恋?还不如从来没有那些东西过。 第9章 岑雪忽然想起什么。 他站起身,去储物衣柜一体的收纳处去。 这个宿舍配置简单,家具除了床和这柜子也没别的大件,床上倒有个小桌板能抽出来。 随着岑雪的动作,傅揉云听见药粒晃动的声音。 “哥,你在干什么?” “吃点保健品,”岑雪侧身,知道他看不清楚,专门又摇晃两下,“护肝片。” 他歪歪头:“你平时会吃嘛?我好像没见过。” “的确是最近才开始的,肝火比较旺,调理一下。” 岑雪含水吞下药粒,因为先回应了傅揉云,药粒在舌头上化了一点。 他背过身,嘴巴咧成typec接口,又狠狠灌了几口水。 死遁掉马、往事曝光、被前任纠缠,破烂事一拥而上,他现在能心跳平稳地站在这里,已经算是奇迹了吧。 * 后来一周真如陆雁昔所说,颜沛不在。 第二天出现的声乐老师是当初帮忙打圆场的歌手,看见她,d班都松了一口气。 选秀节奏很紧凑,所有人只剩不到五天的时间消化主题曲,然后录制个人直拍和总舞台,届时会依据完成情况重新评级。 声乐、舞蹈、人际关系,配合节目组录素材,偶尔补录,时刻注意摄像机面前的形象。 压力全方面到位。 原来昨天不过是个适应的开始。 晚上放饭,为了保持身材,分发的也是减脂餐。 岑雪看着叹气,毫无食欲。 叉一卷生菜塞进嘴里,倒是比想象中的脆甜,但嘎嘣的咀嚼感和弥漫在鼻腔清新的草味,让他有种身处大草原的错觉,某种原始的野性也要被唤醒。 “感觉你没什么精神,”傅揉云担心道,“怪我昨晚一直缠着你聊天……” “没那回事。” 岑雪揉揉太阳穴,太过发紧。 “是我自己没睡好。” 昨晚久违地做了梦。 那是一只毛色发灰的长毛大猫,站在迷宫般的灌木丛前朝他叫着。 岑雪知道大猫是白猫,洗干净后丝质毛顺滑地像绸缎,但爪垫是花的,粉色里加了几块黑色斑点,右前爪的斑点像颗爱心。 猫在怂恿他跟上。 可是岑雪在迟疑。 叫了一会儿,猫失望地拖长尾音,钻进灌木丛里不见了。 岑雪下意识上前一步,但仍踌躇不前。 他害怕跟着进去,会见到陆雁昔。 因为这只猫,是他们两个一起在学校里喂养的。 这只猫很精灵,会选人亲近,岑雪没见过它除了自己还理过谁,就以为自己是特殊的。谁知道后来一次它忽然跑走,岑雪跟上去撞见陆雁昔,才知道这猫吃两家饭。 “你给它喂的是剧组的盒饭么?” 看见陆雁昔手上的高级猫罐头,岑雪把饭盒往后藏了藏,“我拿水洗过,没有佐料的。” “怪说不得我见它长好胖。” 陆雁昔蹲下撸猫,猫猫谄媚打滚,岑雪有几分不服气也要去摸,两只手在灰白长毛掩盖下意外交错,他们同时愣住,抬起一看,手掌全灰了。 ……这大脏猫! 陆雁昔失笑,又想起什么,迟疑道:“你……的伤都好了吗?” “好了,”岑雪把灰拍掉,“谢谢你上次帮我。既然你有在喂它,那我下次就——” “下次,”陆雁昔打断,“可以我们一起么?我会等你的时间的。” 岑雪意外,发觉他说这话时表情还有些忐忑,似乎很害怕自己拒绝。 可他是大明星的儿子啊。 不应该都不把他们这些普通人放眼里吗? 平时在剧组里,岑雪也没见过他和别人主动搭话,要是陆逢均来了,就会坐在陆逢均身边,他们俩的坐姿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手肘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岑雪鬼使神差答应了。 因养猫这事,他们熟了起来。 最后分手——老实说岑雪也不知道算不算分手。 陆雁昔是单方面拒绝了他的所有联系。可就算如此,他还要把猫也带走。 他要猫,也不要自己。 岑雪记得猫的寿命十年到二十年不等,七年过去,幸运的话猫应该是还在的。 他同意陆雁昔的约见,也是想问猫的事。 ——猫肯定是比死人前任重要的。 * 似乎是看出练习生的高压,节目组组织了些放松活动。 比如评选出门面top1。 abcdf五个班的练习生再聚首,相约在这里选出最好看的那一个。 待机的时候,岑雪和傅揉云正接受陈肖河的悉心指导,狠狠补课。 什么门面、忙内、担当、分趴、kp、db——岑雪上一次这么认真,还是高三的时候。 “这么说来,节目的忙内就是李慕咯?” 傅揉云悄悄指向不远处的李慕。 李慕不常笑,身高比例出众,时时刻刻都很注意言行,即使在幕后待机也挺着背,头小脖子又不短,鹤立鸡群。 “确实,”陈肖河更正,“不过他应该算国练一。” “……国什么?” “国练一!国内练习生第一,要我评国颜一也行,他这配置在国外妥妥颜霸ace啊,这次投票估计也是他第一吧。” 傅揉云撇嘴:“不一定,我肯定是要投给哥的。” 陈肖河笑嘻嘻:“我投自己,要是零票那也太伤自尊了。” 然而此时节目组,正十分头疼。 “现阶段的投票和预计有些偏差呀。” “原定那几个热门票数都还没上来,找出原因没?” “需要引导下吧,可是这玩意儿都要搞剧本就有点难看了。” 谁知道几乎是默认top的李慕,投票进程快过半,竟然只是第二名! 第一名更是出乎意料—— “找到了找到了!” 监控室后台,导演组其中一个终于解决难题,招呼所有人都来看回放。 “是排版失策了啊!岑雪的牌子就在投票箱旁边,怪说不得他是第一名!” 投票是一人一票匿名制。 他们做了一整面磁吸墙,把所有练习生的牌子都贴上面,想投谁,把牌子拿下来放进箱里就行。 回放中,大多练习生进来都会转几圈,并且对摄像头自言自语解释心路历程。 挣镜头嘛,理解理解。 但除了少数选择坚定的,视线在投票箱右侧停留过久的人未免也太多了。 而岑雪头像的牌子就在那里。 然后那些人纠结后竟然都选择了岑雪,甚至还有放下手中选好的另投他。 回放旁边的屏幕放出岑雪的公式照。 高清大屏的冲击还是有点厉害的,大半数人倒吸一口气,沉默几秒,感叹—— “也不是……不能理解。” “如果是被他这样盯着,我也会在意的。” “有种不选他,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的错觉。” 拍公式照的时候,大多数人会绷住一个完美的表情,同时眼睛睁大、低含下巴,再配上凹的肩膀,看久了挺僵硬的。 第13章 岑雪就不一样。 他姿态放松,角度甚至有些上仰,仿佛这并非定点拍摄,而是捕捉到他抬眸的一瞬,反光被睫毛割碎成细碎的光点,像是要对镜头外面的人说些什么。 故事感一瞬就有了。 只要认真看过一眼,心中顿时被挠了一下似的。 对此显现,节目组难得达成统一意见—— 对岑雪产生多余的情感,此乃人之常情。 但节目还是要做下去的。 延后下一个练习生进去投票的时间,他们进去把排布改了一下,岑雪的牌子放在最高处,李慕等几人预捧热门改到更醒目的位置。 此招一出,效果斐然。 虽然最后岑雪的名次仍在前列,但其余人都赶了上去,李慕越过他变成第一。 获得第一的人,能够在主题曲总舞台中多一个特写镜头。 “就差一票……!” 傅揉云逼近陈肖河,“就差一票!” 唱票时噱头搞了不少,第一的a和第二的d太有话题性。 公布二人是互投,更是一片嗷嗷叫。 陈肖河听见身边传来磨牙的声音。 他讪讪:“你在生气岑雪没选你?” “才没有,哥投票给谁肯定有他的道理,”屈居第五的傅揉云咬牙切齿,“只是竟然……和哥站这么近——这是在干什么?李慕凭什么抱他!不就是个门面投票有必要这么真情实感吗!” “演总得演吧,那不然多尴尬呀。” “你不懂。” “?” “他太年轻了。”傅揉云颇有危机感道。 陈肖河:“……我看你是沙拉涨多了。” 外人是无法理解傅揉云身为年下的危机感的。 “我投你不是因为人情。” 和岑雪抱抱互示友好时,李慕小声说。 岑雪眨眨眼。 李慕:“我很期待你是我的队友。其实你没太多硬伤,再练练体力,唱跳的效果会更好。” 岑雪:“谢、谢谢?” 这孩子眼里全是真诚,很难不听进去。 岑雪一时间不知道该为他的建议和期望受宠若惊,还是该震惊他竟然已经认定他能出道了。 不,其实他出不了道才不对吧。 只是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又有几分尖锐。 “这些话千万别和别人说。” 念上次帮忙的情,岑雪提醒。 李慕啊了一声:“我当然知道。” 傅揉云的磨牙声更大了。 竟然!还说!悄悄话! 他都不敢! 陈肖河:“……” 他默默离傅揉云远了些,再这样下去,真怕被生啃了去。 * 选秀村外,一家私人心理咨询室。 颜沛大爷似的躺在体感床上。 医生不耐烦道:“说多少次了,你没病,纯脾气差,明白么?” “还有,我这是心理咨询,不是恋爱指导。你只买了一个钟,时间就要到了,赶紧起来别影响我下个客人。” 颜沛丝毫不动,完全无视朋友的唠叨。 然后冷不丁道:“我最近吃了药也睡不着。” 医生朋友:“那就多吃两颗。” 神医级别的诊断。 颜沛侧头:“你说,他凭什么那么对我?” 医生处理资料的动作一顿,像是听见什么稀奇事:“我觉得他很难不这样对你啊。” “都分手好几年了,我想以你这脾气当年估计也闹得很不愉快,人家又有现任,凭什么要给你脸呢?” 草,一提现任,颜沛的火又窜上来了。 他深呼吸:“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医生问,“那你会顺着他么?” 颜沛下意识:“为什么要顺着他?” “哈哈!”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医生幸灾乐祸,“你要把人追回来,连顺毛哄的力气也不愿意花,我看你反骨也不是一两天了颜大明星。” “我可是他的……!” 颜沛坐起来反驳。 可话到半截,他说不出口。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戴上帽子墨镜的伪装,颜沛挥挥手快步离开。 不一会,医生收到了十倍诊金的转账。 医生咂嘴自语:“不过么,真要便成那样也不像他了。” 颜沛做朋友没话说,脾气是爆了点,但真讲义气,当年在国外留学他家断供,也是靠颜沛也才没饿死。 但要客观来讲,做恋人的话,那真是完蛋了。 也不知道谁这么倒霉,和这么个烂人谈过恋爱,说不定还能给他推销下诊室的套餐。 大明星的时间争分夺秒,这边颜沛刚上车,就要开去下一个采访地。 “祖宗,”经纪人递给他一份资料,“你要的都在这里了,但说实话,没什么干货,有钱人的信息保护都很严格的。” 颜沛翻了翻,的确如此。 这上面除了网上都能搜到的——也就是傅揉云的年龄学校之类,还没《闪光革命》给的简历清楚。 呵……现任? 颜沛把资料抓成一团,疑似泄愤。 经纪人:“要不找严总那边问问——” 颜沛呛道:“你是让我去求他吗?” 经纪人闭嘴了。 颜沛哼了一声,掏出手机。 火烧起来没地发,总得找个渠道发泄发泄。 他从最近记录里翻出电话,编辑信息。 [傅家少爷是他现任,你就别肖想了。] 点击发送。 不能只有他一个人不爽。 …… 另一边。 陆雁昔的手机屏幕亮起,一下短暂的震动。 在手机旁边,摆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骨灰盒。 第10章 度过魔鬼训练后,终于来到主题曲考核。 岑雪早起换上衣服时,发现运动裤的腰身宽松了些,于是将系带收得更紧。 “下一位练习生,岑雪。” 听到叫号,岑雪走进单独考核的房间。 节目组很刁钻。 考核和录制直拍竟然是同时进行的。 自评级舞台之后,六位导师再次聚齐在一起,坐在摄像机的后面。也就是说练习生要一边在镜头前完成全曲唱跳,同时还要抗下被导师审视的压力。 当然—— 岑雪淡淡扫过中心位的颜沛,这位也终于出现在他面前。 做手势示意音乐可以开始,他深吸一口气,眼前唯独剩下一台摄像机。 …… “岑雪?岑雪练习生?” 视野里模糊的部分,逐渐清晰。 岑雪喘着气,贴在脸颊的发丝弄着有些痒,他用手指摸了摸,却不知道把鬓边的头发弄得更乱了。 再配合他茫然的神情,很……招人可爱。 有个导师笑出声,耐心道:“主题曲已经结束了。” 岑雪下意识跟读:“是的,结束了。” 导师:“你怎么评价这次的自己?” “……评价。” 岑雪微微抬头,他以为汗水要滴进眼睛里,赶紧上仰。 但在镜头里,一层细汗给他的皮肤增添一抹水色,衬得运动后发红的脸颊更加鲜嫩,特别是眼尾泛起的滴点粉红,让人想到还挂着水珠的桃子。 要一人完成将近四分钟、含有rap高音以及全程跳舞的歌,还是有些勉强。 岑雪明显体力消耗过大,又吃太少,大脑一时宕机。 又过几秒,他才重新启动似的:“我对自己的评价是,我尽力了。” 本来打算随波逐流来着。 但这个节目的每个人都太拼命了些。 拼命练习的同班练习生,认真授课的导师,要是太得过且过,就会有种对不起他们付出的愧疚。 加上李慕对他说的那句话—— ‘我很期待你是我的队友。’ 不是,难道说人吃不饱就容易乱说话嘛? 国……国练一都这么说了,叫他怎么心安理得躺平下去啊! 于是岑雪成功地和大家一起开卷了。 不过全身心投入练习也不是没好处,至少每天累得随地大小睡,有次头一歪眼睛一闭就进入梦乡,几分钟清醒后,发现自己正靠在傅揉云肩膀上。 而傅揉云正襟危坐,肩膀和腰杆都撑得板正,站起来可以原地立正打包送去部队的程度。 岑雪:“你怎么不叫醒我?” “我害怕一动,你靠得不舒服就起来了。”傅揉云毅然决然。 岑雪:“……” 老实说,他真的很不明白傅揉云的一些脑回路。 他又不是猫,怎么会一点儿动静就逃跑? 不过,虽然累是累了点。 没闲工夫去头疼两个前任也是真的,有种更纯朴的轻松。配合每天吃草,要是再坚持久一些,他额头上就能长角了,每天不是体力消耗就是吃和睡,怎么不算一种原始呢? 第14章 听见他这么简短的回答,导师道:“的确,我们看到了你的全部力量。” 岑雪这次的表现无可指摘。 虽然气息和体力仍有不足,越到后面声线就有些抖,但舞蹈力度丝毫不减,中间更是一次破音走调也没有。 倒是—— “明天的正式录制,希望你可以多发挥表情管理,”导师意有所指,岑雪更是没反应过来,“接下来我们——” “咳。”颜沛放下话筒,发出清脆声响。 好巧不巧,说话的这位就是当初评级舞台被颜沛打断的导师。 可能是心灵阴影再度来袭,他竟硬生生转移话题:“让我们的颜老师再评价一下。” 太丝滑了。 岑雪:“……” 他眉毛轻轻一挑,调理自己的呼吸,保持下巴微抬的角度。 大有种放马过来的漫不经心。 谁知颜沛只抛下轻描淡写的三个字:“还不错。” 还不错——? 然后呢? 过了安静的几秒,旁边导师试探:“……没了?” “哦?难道你们还期待我再说些什么?”颜沛露出个痞笑,侧头饶有兴致地反问,“看起来我和你们心中的印象有些偏差啊?” 众导师:“。” 朋友,你一周前还说人家唱歌堪比鹦鹉,今天就变善良了? 不可能吧,他们清楚记得颜沛对上个练习生的评价是“这条路子走不通,不如去演戏赚钱快”吧! 这个“印象的偏差”在岑雪之前从未出现过好么! 可惜今天没有势均力敌的陆雁昔了。 加起来的咖位都不够捂嘴的。 他们也只能讪笑跟着节奏走:“呵呵,是嘛,看来颜老师很欣慰呀。” 最后公布评级,岑雪从d升到了b。 他急需些糖分,来维持思维的运转。 导致听到这个好消息时反应不大,刚才更是对颜沛的反差态度无感。 僵硬地扯扯嘴角,岑雪鞠躬:“谢谢各位导师。” 站起来时,还重心不稳晃了晃。 房间门有个小槛,大概是太累了,他走路都不怎么抬脚,颜沛蓦地出声:“看地上。” 岑雪下意识地努力往下一看,抬起腿避过门槛。 他头也不回地挥挥手:“知道了,啰嗦。” 门关上,岑雪的背影消失在这之后,留下几个导师面面相觑,互传眼色。 ‘什么情况?’ ‘啰嗦?对谁说的?’ ‘不可能对我吧。’ ‘那也不该是我啊。’ 不能说没大没小、不尊重。 刚才岑雪的语气要比平时更软乎几分,声音一低,就显得有些……亲昵。 筛掉所有答案,剩下唯一的不可能,便是唯一的可能。 颜沛双手抱胸:“我脸上长钱了?” 众导师:“……” 唉,感觉他们好像不应该坐在这里,而是该在车底。 * 节目组也知道今天体力消耗惊人。 岑雪一出来手里就被塞了几颗巧克力和面包,他全部吃完,五感才几乎恢复。 回想起刚才本能动作的自己,岑雪捂脸:“……” 完了。 希望这集的精华不要是“岑雪对导师出言不逊”才好。 傅揉云、陈肖河的评级紧跟其后,他们同为被动卷起来的练习生之二,体质更坚实,又没有失误,竟然双双从d升到a。 d班欢呼,抹泪相拥。 颇有种俺们村里出了个大学生之感。 不过傅揉云却没那么兴奋。 岑雪戳戳他:“不开心?” 半天,傅揉云憋出一句:“我不喜欢a班短袖的颜色。” 实际上是因为和岑雪不在同一班不爽。 毕竟同色的衣服,四舍五入就是情侣装了啊。 岑雪还有点呆,把这句话当真,安慰道:“没事,正好我们短袖颜色不一样,也不怕穿混了。” 结果傅揉云脸色更灰白绝望—— 卧槽,他之前怎么没想到还能穿混衣服这么美的事?! 失策,光惦记情侣装了! * 等到第二天,所有人被拉去拍摄场地,岑雪才知道导师的用意。 主题曲结束时,即使没有获得门面第一,他也拥有了一个ending镜头。 节目制服是西装款式,白衬衫加绀色的西服,除去细节的设计,一眼看过去稍有不慎就会原地就职,一半去房地产,一半去卖保险。 除去本就条件优越的,岑雪是综合来讲最适合这套衣服的人。 正好他头发长了些,做妆造时顺便修过头发,给留了个短版鲻鱼头。 领带一系,妥妥校园男二上线啊! 还是特别深情忧郁白月光的那种,对标花泽类也够了。 舞台结尾会用喷气机喷出大量花瓣雨,当镜头识别人脸将彩带虚焦,属于岑雪的画面里,像是真的在缓缓飘落的雪花中一样。 氛围拉满,效果好到爆。 …… 等拍完所有素材已经到了夜里,但今天的《闪光革命》还没有结束。 今天是周六。 同时也是——第一期上线平台的当天。 所有人将在今晚一同观看第一期正片,即便劳累了整天,也都精神雀跃。 开始时间会晚于上线平台两小时。 这样他们就能同时看到观众的弹幕反馈。 第一期片头是《闪光革命》的概念资料片,同时混剪许多画面一闪而过。 随着阐述宇宙、无限、爱与梦想这般打鸡血的念白,选秀的序幕拉开,首先是经典的竞争座位环节,弹幕也开始验收练习生初印象。 【这个有点油,快进】 咳,某练习生清清嗓子。 【好像不是真的一米八,鞋底好厚】 部分人不约而同看向他们的鞋底。 【啊啊啊李慕!李慕!!】 【我十岁就在推他了我唯一的pick!!!】 【等下这个长发帅哥也可,必吃榜加一——】 【哈哈哈哈会说相声诶,搞笑男行的】 大多数还是这样兴奋夸夸的弹幕。 直到唯一空白的图标,也就是个人势练习生出场。 弹幕好像安静了一瞬。 但很快练习生就明白,并非是观众对这段不感兴趣。 而是弹幕太多,一时间系统没能加载出来! 下一秒,满屏的大字洗刷众人的眼睛。 【小米小米小米小米小米小米小米】 【岑雪岑雪岑雪岑雪岑雪岑雪岑雪】 …… 之前也就只有李慕出场才有这刷名字的待遇,没想到岑雪更甚。 中间还参杂着傅揉云的名字,画面一度炸裂繁复。 在村内2g网的练习生:“小米是谁?” 备受注目礼的岑雪:“……” 小米是《青春期》他角色的名字。 本来是龙套,后面阴差阳错主演一集,顺手就取了个昵称。 他选择保持沉默。 反正看下去就知道了。 在剪辑操纵下,大家的评级顺序都有变化,也算是惯例效果,没人有异议。 果然,他和傅揉云被剪到了黄金时段。 在场的人都知道当时气氛有多地狱,不禁期待正片的呈现,看后期怎么化腐朽为神奇—— 评级开始死遁掉马的沉默通通被剪掉。 紧接着是颜沛查户口般的三连问。 随着悬疑的音效,镜头转而放大岑雪面部特写,台下有人迟疑小声:“原来当时他哭了吗?” 不,他只是长了张伤心小猫的脸而已,节目组已经快脱敏了。 再转补录的采访,和陆雁昔制止的反应。 岑雪话中的停顿与轻柔的小提琴乐相应成章,越到后面,越是走向悲情的氛围。 弹幕却是头次经历。 【啊啊啊啊小咪好像要碎了……】 是的,从第一期开头到这,粉丝对岑雪的昵称已经从角色小米转到将错就错的错字小咪。 【颜沛是不是有点太咄咄逼人啊】 【讲真无异于挖人伤疤了,没见人表情都欲言又止么】 【他是看不惯陆雁昔,发作到有关系的人身上吧】 【还好我们陆老师出手维护了5555】 【陆雁昔好念旧情,我刚看他眼角都有泪光了】 【妍希不是泪失禁么?这也能吹】 【炮仗妹滚】 【没人夸夸小傅吗,弟弟好勇】 这场无硝烟之战,已经从岑雪发挥到两家本人身上。 颜沛脾气差,经常有人评价跟吃了火药似的,他粉丝黑称就是炮仗妹。 练习生们大气不敢出。 看得倒是非常认真,恨不得不错过每条弹幕吃瓜。 没手机玩是这样的,一周下来只是看个综艺都津津有味,更别提吃瓜。 此时,顶端飘过一条特效会员弹幕—— 第15章 【颜沛就是欺负人,他看岑雪不爽很久了吧,感觉岑雪在训练营会被他80】 不到五秒。 比这特效更加绚丽突出的几个大字覆盖了它。 【@颜沛:放屁。】 空降、碾压! 还是金光闪闪、萦绕火焰特效那种! 在特效右上角,附有艺人本人认证的标志。 也就是说…… 所有练习生默默把目光对准第一排中心的颜沛。 他身为制作人代表,当然会和练习生一起观看。 轻轻啧了一声,颜沛甩了甩手机。 大屏又是一道震耳欲聋的空降—— 【@颜沛:我和他好着呢。】 众人:“……” 弹幕也跟着沉寂一瞬。 然后悠悠飘来一串问号。 【???????????????】 第11章 看着无数问号划过,颜沛青筋一跳一跳。 他能管得住眼前,但管不住远在天边的观众。 【什么意思,本人?】 【是吧,节目说给导师专门注册了账户】 【卧槽要闪瞎眼了】 【欲盖弥彰】 【声音越大越心虚】 【澄清不是这么用的以你的口碑麦麸也没用了】 【时代变了我们也不是什么都嗑的】 【嘻嘻支持陆雁昔温柔1和小咪天降竹马共谱佳话[拳头][拳头]】 颜沛:“……?!!” 起承转陆雁昔是什么毛病?!看不见他的弹幕吗!!! 颜沛简直想吐,恨不得挨个反驳回去,但那样节目也别想做了。 这时旁边有直男练习生悄悄问:“麦麸是什么?” 早不问晚不问,刚好在成片切镜头bgm停下的瞬间问,本来大家都安静如鸡,把他的声音衬托得更加突出。 颜沛:“呵。” 一个字,让练习生速见太奶。 他给外人的印象太过根深蒂固,哪怕是明显的克制忍耐也攻击力超群。 朋友虽然口无遮拦——这一点大概是物以类聚,当然本人是没有自觉的——但也不无道理,他倒要看看真要是压下脾气,岑雪的态度会怎么样。 不就是忍么。 不就是给好脸色么。 他甚至主动维护了两个人的关系,虽然效果不尽人意,岑雪对自己总得软化几分吧。 颜沛已经处在极限,面无表情就是他最好的脸色。 细看的话,能发现他的拳头已经握紧,筋络凸起纵横,十分用力。 “哎、呀。” 极其刻意生硬的插入,工作人员用话筒强行打断,“不好意思大家,播放出了一些问题,我们重新开始一下。” 大屏黑掉再亮起,果然弹幕已经被关掉了。 估计是想等这波过去。 大家尴尬地提供了一段罐头笑声素材。 至于岑雪……岑雪已经没有任何兴致,他双眼放空,摊上这么个前任,人生算是看到头了。 作为当事人之一,他好想逃,却逃不掉。 颜沛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他今天表现有些过于……柔和,或者说官方? 特别看到“我和他好着呢”几个霹雳爆闪的大字,岑雪便觉得毛骨悚然。 很难让人判定这到底是被恶灵附身,还是被彻底驱邪啊。 思来想去,和真相南辕北辙。 对岑雪来说,与其指望颜沛会改改他那破脾气,倒不如指望他是秦始皇。 “我也觉得他这样不好,”傅揉云凑到他耳边悄悄说,“大庭广众的,让你多难做,而且还有人误会。” 岑雪:“?” 这个“也”字怎么来的。 他刚才说过话么? 他叹气:“不想笑可以不笑的。” “对不起,哥,”傅揉云撤下皮笑肉不笑,立马换上忧虑的神情,“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毕竟颜沛已经够添麻烦了。” 怎么傅揉云今天也奇奇怪怪的。 岑雪摸摸自己额头,难道说是他身体出现问题,有了幻觉? 因为刚刚耳边好像还有特别切齿的磨牙声,不过傅揉云一说话,就消失了。 咦,也没发烧啊。 * 等到气氛重启,节目组又开放了弹幕。 开放的下一秒刚好是陆雁昔镜头,然而又是一条会员特效飘来—— 【@陆雁昔,你也喜欢我们小咪的表情包么?】 节目组:“……” 什么情况。 “老大,你们看热搜。” 下属递来手机,界面停在热搜榜单。 看见热搜第一他们就笑了,恐怕是为了排版方便省去标点,所以标题直接是—— #颜沛放屁# 非常含有歧义。 但看见第二条,就笑不出来了。 #陆雁昔点赞# 天爷,两大顶流同时上热搜,这破天的流量富贵。 由弹幕可知大概是又和岑雪有关系……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闪光革命》这几个字愣是一条也没蹭到啊! 导演组捂脸,颜沛和陆雁昔商量好了轮流来嚯嚯他们节目的? 甚至有理由怀疑,这是安排两人同框后、正主对节目的蓄意报复! 殊不知他们在这头疼,另一边陆雁昔也是要快人仰马翻。 潘潘发誓,她本来只是觉得#颜沛放屁#词条太搞笑,才拿给陆雁昔看的。 结果当手机回到她手上,就多了一条已赞记录。 讲个鬼故事,后台登录的是陆雁昔的官方账号,她下午上线发布宣传,还没有切号。 看到异常暴增的消息提醒她就倍感不妙,排除找到原因、依循找到被点赞的博文更是两眼一黑—— 这是条秀粉截图做的表情包。 表情包的主人是……《闪光革命》练习生、蹭过陆雁昔热度的岑雪。 秀粉截取了岑雪的面部特写,p上粉嫩滤镜,并用可爱的字体插入“拜托拜托”“伤心小猫在线等哄”等撒娇文字,还有涂鸦的猫耳特效。 前排都是粉丝的自娱自乐。 直到陆雁昔点赞的时间点,风向一分为二,这条博文的流量也迅速起飞,发酵之快。 其中“@陆雁昔,你也喜欢我们小咪的表情包么?”的评论热度排在榜首,迅速引来各方人士八卦猜测。 “完了完了,”潘潘绝望爆头,“张总会杀了我的!” 这算工作事故了! 陆雁昔倒不怎么紧张,还能有功夫安慰:“没事,我跟她解释,是我太不小心。” 潘潘停顿一秒。 ……不小心? 哈哈,您是指从#颜沛放屁#点进岑雪相关词条,然后进入他的粉丝微博,精准找到那条发布不到几小时、点赞不超过10的表情包博文点赞——这样的“不小心”么! 而且她刚刚看见陆雁昔用自己手机悄悄存图了! 呵,男人。 陆雁昔:“扣掉的绩效我个人给你补三倍。” 潘潘一秒灿烂:“好的陆哥,谢谢陆哥。” 就凭这句话,她愿意为陆雁昔挡枪。 就算被发现恋情,让她出去承认皮下是自己都行! 为了三倍绩效,为陆哥当次女同也值得。 ——没错,直到现在她也以为和陆雁昔秘密聊天的对象是女生呢。 给潘潘一百次答题机会,她也想不到是表情包本尊。 除非正主杵她面前啵嘴。 …… 两条爆炸性热搜已经阻止不了事态进一步发酵。 看热闹的蹭热度的,都想来搞一笔。 第三波变化来自某个粉丝众多的追星博主,经常搬运爱豆相关动态而被熟知,号召力也很强。 博主放了两张图,一张颜沛弹幕,一张陆雁昔点赞。 并配文:有点意思。 一切尽在不言中。 博主活粉太过活跃,立马评论和转发也都复制了这四个字,满屏的“有点意思”,还夹杂了些意味深长的黄豆emoji表情。 于是第三条霸榜热搜—— #有点意思# 同时沦陷的还有《闪光革命》第一期。 所有人相当于追到整个事件的全部过程,一来生二回熟,见无法阻止后已经习惯了,等到第一期末尾,不管是有关于岑雪几人的镜头,还是其他人的部分,只要能搭上边或者气氛合适,弹幕都会不约而同刷“有点意思”。 此时谁也没想到,这四个字会伴随整个节目,并且成为流行趋势好一段时间的大热梗。 “……现在、立刻,砸钱买热搜!” 蹭到最后一无所有、没有姓名的节目组咬牙道。 至于风暴中心的岑雪。 他人再怎么非议好奇,也不好公然寻问。 更别提身边还有个傅揉云虎视眈眈,陈肖河原本有些担心,但看到他就放心了。 就是变脸挺快,岑雪一注意到傅揉云,这小子就立马换上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 第16章 等第一期播放完毕,开始下一期的预告,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预告截取了许多冲突内容的闪回。 其中有一幕是傅揉云从颜沛考核房间出来,趴在走廊一边低头捂着脸,肩膀还有些细微的抖动。 岑雪总算找到点能说的:“你当时怎么还哭了?” 傅揉云看似不好意思:“稍微有点儿挫败嘛。” “颜沛那人是这样。”岑雪安慰般拍拍他大腿,力道很轻,更像是温柔的抚摸,“你别往心里去。” 傅揉云点头,煞有介事,还以为岑雪说的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道理。 他装乖:“我都听你的。” 说着,默默挪了挪位置,巧合似的与岑雪的腿贴在一起。 * 晚上,回到宿舍。 和上回相同的时间,岑雪发出消息—— [你的工作人员这么不小心?] 整件事的经过,差不多都在弹幕全部目睹了。 比起怀疑颜沛的目的,岑雪更相信陆雁昔点赞是他人的失误。 他纯粹地认为,陆雁昔不会犯这么随意的错误。 ——然而他并没发现,这也是刻板印象的另一种表现。 陆雁昔的回答,岑雪没等太久。 [陆雁昔]: [已经全都处理好了,别担心。] 这句话还算正常。 可紧接着的下句,让岑雪皱起眉头。 [陆雁昔]: [只是我们私下联系真的没问题么?] 岑雪:“?” [陆雁昔]: [这让他知道不太好吧,希望不会引起误会。] 岑雪:“……?” 他们当中还有个谁需要知情? 真是梦到哪句说哪句,看语气还以为是什么委曲求全的第三者。 岑雪关掉手机不再回复。 颜沛和陆雁昔,确实有点意思。 第12章 洗完澡,手机多了一条新消息提醒。 [陆雁昔]:[抱歉,我不该提。] 岑雪:“……” 又来了。 老实说重逢后,岑雪不太明白陆雁昔和颜沛是抱着什么态度和想法和他接触的。 也不明白他们到底企图在自己身上获得什么。 但至少有一点,岑雪明白自己的想法—— 来都来了,为当年的事要个道歉不过分吧? 可放在这两人身上,操作都有些难。 以颜沛的脾性,这家伙从来也不觉得自己错过,曾经说过的道歉屈指可数。 而陆雁昔却总是在道歉。他心思细腻体贴,常常为他人着想即便委屈自己,可这偏偏是岑雪现在最讨厌的地方。 因为对于当年那件事来说,“对不起”变成了堵口逃避的借口。 上次他只是试探,陆雁昔就马上一副承担过错、任人宰割的苦情剧模样,却对那件事避而不谈。 他在一厢情愿地逃避什么? 岑雪不明白。 演戏总得有剧本吧,拉他来搞即兴? 心底上升一股烦躁,既然这么喜欢道歉,那就将错就错。 他输入文字、发送—— [他要是误会了,只能说明你太不小心。] [多些自觉,别给我找麻烦,让我更讨厌你。] 叩叩。 卫生间的门被敲响,傅揉云担心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怎么洗了这么久,没事吧?” 岑雪换上干净衣服,随意擦了几下,把手机塞在毛巾里藏着。 打开门,水蒸气喷薄而出,周边温度都升高了些。 他的发梢还在滴水,将肩膀的布料印成更深的颜色,还微微透了点皮肤的微红。 “揉云,”岑雪笑了笑,“帮我吹头发吗?今天手臂好累啊。” “……好。” 傅揉云呆呆地应了,等岑雪侧肩坐到床边,他还在细细轻吸鼻子。 桃子香气的沐浴露味道,萦绕在空气中。 也是岑雪的气味。 * 岑雪的头发有点长了,还剪过层次,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甩甩就干净。 傅揉云给他用吹风机时,都不敢把风力开到最大,克制在最柔和舒适的暖风,手指更不敢碰到头皮,仿佛稍微上点劲就会把他弄疼。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吹风机嗡嗡的噪音。 过了一会儿,岑雪:“……吗?” 傅揉云没听清,关掉吹风:“哥,你说什么?” 岑雪没回头:“我说,没有想问我的事么?” “不想问了。” 傅揉云说,“我只记得哥给我的蛋糕,别的都不想问了。” 岑雪轻笑几声:“说的也是,要看出来点名堂不难,你又不笨。” 不管是没兴趣,还是不愿让他为难,傅揉云的沉默在此刻真是恰到好处。 和陆雁昔和颜沛一对比,岑雪更喜欢待在他身边,因为会更舒服。 岑雪:“谢谢你。” “从参加选秀开始,哥就一直向我道谢,”傅揉云有些不同意,“我又不是为了你欠我什么才来的。” 他的声音变小:“我更怕你……讨厌我。” 但岑雪听见了:“讨厌你?怎么会。” “因为是我硬要你陪我,才会遇上这些事不是么。” 可是岑雪太好了,即使这样也没有迁怒他。 越是这样被包容,越是耿耿于怀,他宁愿岑雪发脾气,傅揉云不知道从哪儿生出来一点较劲的意味,继续问道:“要是我和别人打架,你会不会讨厌我?” 岑雪:“不会。” 傅揉云:“抢劫诈骗?” 岑雪:“不会?” 傅揉云:“杀人放火?” 岑雪:“不会……吧。” “等等,停一下,”岑雪哭笑不得,“你根本就不会这样做,为什么要假设?” “我在测算。” 测算岑雪对他的下限。 傅揉云思维飘散,既然连杀人放火都没问题,那喜欢他应该也没问题吧。 他眼里全是岑雪的后颈。 纤细洁白,毫无防备。 悄悄用手掌一比,似乎轻轻一用力就能完全掌握,手指环过侧面,触及随着吞咽而上下微微滑动的喉结。 他很嫉妒。 嫉妒这个视角曾被陆雁昔独占过。 那天与节目组商议时,他看过岑雪出镜的cut,因为前期只是前景群演,许多画面都是聚焦在陆雁昔和其他主演身上。 约莫是情敌的默契,他忽然就捕捉到陆雁昔凝视岑雪背影的一瞬。 他的目光里,带有更特别的意味。 于是傅揉云就知道,与岑雪有些过去的不只是颜沛,还有陆雁昔。 难道他要怪岑雪隐瞒吗? 可这不是岑雪的错误,而他也不是岑雪特别的谁。 傅揉云唯一在意的,是与颜陆相比,他来的太晚、错过的太多。 鼻尖前桃子的香气愈发浓郁,因为残留的蒸汽,逐渐变得像是某种甜腻的桃子汁水。 他越来越近,只要稍微一抬下巴,就能亲吻到后颈光洁细腻的皮肤。 仿佛陷入某种拉锯的战争。 直到岑雪低声问:“你没有关好吹风机么?” 岑雪感觉到后颈仍有浅浅的热流飘过。 傅揉云没有回答,他抬眼,正如陆雁昔那一瞬般凝视他。 他甚至在期待岑雪转头。 转过来吧、发现我吧。 可岑雪迟迟没有动作。 他只是说:“不愿意吹了么?” 傅揉云如梦初醒,他小心地稍微远离,才出声道:“哥,我帮你戴项链。” “不用,”岑雪起身,“既然吹风关掉就不吹了,反正差不多也干了吧。” 他今天久违地取下项链。 可能是最近出汗化妆太多,链子材质稍微有些不妙的变化,所以洗澡时取了下来,避免被水浸泡再次伤害。 傅揉云知道这枚项链已经陪伴岑雪很久了,但不知道缘由。 他握住吹风机,手指搅紧电线。 刚才被拒绝的时候,仿佛有别的东西也一并被隔绝在外了。 他什么时候能成为给岑雪戴上项链的那个人呢? 而被掩藏在毛巾堆里的手机,也亮起了屏幕。 [陆雁昔]: [我明白。] [是我不好,让你不开心。] [只要能保持联系,讨厌我也没关系,我只是觉得……也许这样,你想起我的时候能多一些。] 后来岑雪看到消息。 呵,男人。 * 选秀没有休息日。 第二天节奏紧张地进入下一个进程——一轮公演。 而在此之前,练习生将会推翻班级设定,打乱重组。 充当重要节点的主持,颜沛高强度参与节目录制。 而第二次分组的依据是—— “刚才宣布的前十二名,出列!” 颜沛站在众练习生前,虽然都是平地,却有俯视众生的掌控感。 第17章 就在刚才,节目宣布了截止昨天24点前的投票排名。 托第一期颜陆热搜和原定剧本的福,岑雪和傅揉云都在出列的人其中。 本来因为升至a班和b班,他们的训练服已经不一样了。 这次更是被隔开,岑雪是第九名,傅揉云是第十一名。 第十名胸肌太大,而岑雪刚好是偏纸片的纤细身材,傅揉云频频侧目,都看不见他的身影。 可恶,傅揉云暗中咬牙。 “第一轮公演,六首曲子,两组同曲对抗,现场投票决定胜负,获胜队全员获得票数奖励。” 颜沛继续道,他不怀好意地一笑。 “该不会以为你们十二个人,就是这次分队的队长吧?” 此话一出,站在最前排的十二人中有练习生的神情开始忐忑。 也不敢回应啊。 回复肯定,显得有些自大;回复否定,后期反手就是一个标题:震惊,竟公然反驳导师?! 颜沛拍拍身后的高大kt版,曲目被外层贴纸隐藏。 “在这里人气决定一切。” “从第一名开始选择自己的队员,李慕!” 李慕被点名,喊到。在颜沛的手势下站到他身边。 颜沛说:“从第二名到最后一名,都是你的选择范围。” 排名第四的练习生忍不住道:“如果我被选走,意思就是没办法自己作为队长选曲了?” “脑子挺聪明,”颜沛呵呵,“是这个意思,别担心,人还不一定选你呢。” 练习生顿时表管失败,青一阵好一阵。 他是想做队长的,可李慕不选他,不就说明李慕看不上他么,队里肯定有第四名之后的练习生,那不就跟说明他在李慕眼里,连后排都不如么! 傅揉云倒是眼睛一亮。 他努力用最小的动作去找岑雪。 像是有心灵感应般,岑雪接收到信息和他对视一秒。 一秒的目光里,能承载的内容有很多。 比如岑雪就从中读出来:选我!选我!选我选我选我选我! 岑雪:“……” 太过热烈,他有些承受不起。 按规则来说的确可以这样,要是李慕愿意,顺位二到六名都能成为他的队员。只不过为了节目效果和自身口碑,大家心里都有点数的。 可岑雪莫名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特别是当他故意和傅揉云错开视线,反而和李慕对视上时。 岑雪愣住,怎么李慕死死地盯着他。 这眼睛还能往哪儿看?再移走就只能是和旁边的颜沛了,那还不如和李慕呢。 李慕见岑雪这样,貌似产生了些许误会。 只见他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真的是微乎其微,但岑雪知道他就是笑了,后来这个表情被当做李慕笑脸鉴定图册之一。 “我的第一位队友人选已经有了。” 这位横扫评级第一、主题曲c位、第一次投票第一的练习生之king在备受瞩目之下,公布他的首选。 “岑雪——” 他朝岑雪伸出邀请的手。 傅揉云:“!!!” 颜沛:“?!!” 如果目光能转化为实质性的分量,那颜沛和傅揉云将会角逐第一第二。 傅揉云好恨,李慕打破了他的计划。 他也不觉得李慕会同时选择自己。人际关系很玄学,之前被升级到a班时就有短暂接触,同作为年龄偏小的练习生,气场不和只需要一个照面就能确定。 可能因为他们的目标都是岑雪吧。 虽然性质不一样。 而颜沛想的就简单多了。 在李慕叫出岑雪名字的那一刻,他脑子里闪回傅揉云的挑衅—— ‘所以他喜欢我年轻,不是么?’ 靠……! 纵然颜沛没放进眼里,但危机感还是如影随形。 承认吧,神秘邪恶的声音响起,你就是觉得他有对等的魅力,这是完全有概率会发生的事。 花力气控制住表情,颜沛重重道:“看来你很明确啊。” 李慕通通无视:“是的。” 岑雪:“……” 哇,一轮公演什么都没开始,他就已经累了。 李慕丝毫没有犹豫,在岑雪走到他身侧后公布了剩下四个人的名字。 他果然没有选择第四名,也没有选择傅揉云。 名次最低的,可以追溯到第六十名,可见他完全不受数据影响,自有计划。 选秀的赛制都是相近的,岑雪猜测,他恐怕从评级舞台开始就在观察每个人,寻找并掌握第一次组队的最优形成。 嘶,恐怖如斯! 最后反而是陈肖河和傅揉云一并被第六名选走了。 陈肖河:“真好耶,能一起努力了。” 傅揉云浑身低气压:“是吗,看来我们两个对这个词的定义有差别。” 陈肖河:“……啊?” 呜呜,怎么又一秒凶回去了,他还以为傅揉云的好感度已经上来了。 这并不是傅揉云心情最差的时候。 因为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指后续公布、争抢曲目时—— 他的队长,和李慕争抢到了同一首歌。 而且……是颜沛的歌。 也就是说,他和岑雪要唱着颜沛的歌同台竞技。 #我们当中有谁是真的如意了吗# …… 也许是有的。 李慕无比满意自己的选择。 《衣柜》是颜沛第一次拿下年度金曲榜no.1后,首张专辑曲目之一。 这张专辑收录了颜沛在素人期间未发行的曲子,一上线,就霸占了各大排行榜单,《衣柜》更是创下过432天收听第一记录。 热度高,传唱广,风格合适,难度都能驾驭。 队友a:“我进节目前刚好练过这首歌……” 队友b:“谁不会两句?太好了,这下有底了。” “听说这歌是他写给他妈妈的,你们知道吗,听说他妈妈是——”队友c八卦道,“九十年代特别火的那个歌后,严格菲!” 队友d:“我看有〇瓣扒过,这张专辑封面的红丝绸裙子就是严格菲最出名的一个装造,现在都在我奶家的日历上。” 队友a:“蛙趣,那感觉要完全驾驭也蛮简单的,其实我也有点想我妈了。” 的确,比起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歌,对妈妈的感情是最好唱的。 李慕放队友交流、互相熟悉。 虽然他也不喜欢这些八卦,但促进彼此加快融入,的确是最快的办法。 在公司里,他就是练习生的队长角色,李慕天生具有一股责任感,这也是为什么哪怕他表现没有太过热络,众人也心服口服的原因。 他找到落单的队友:“你还好吗?看起来状态有些萎靡,压力很大?” 岑雪对李慕摇头:“还好,我可能有点低血糖。” “不能太挑食,”李慕说,“减脂餐不好吃,但刚好够我们需要的热量基础,你瘦了很多。实在不想吃西蓝花,跟我的换,换你喜欢的。” 被一个十六岁的未成年关心了,岑雪有几分意外。 他竟然连自己不爱吃西蓝花都知道。 甚至愿意换餐。 李慕神情里满是真诚,不含一丝杂质。 岑雪被安抚到,失笑:“不用,队长都这么说了,我不会挑食的。” 实际上,他心中想的与李慕说的这些都无关。 他只是有些想……反驳那些队友的话。 《衣柜》—— 是在他的陪伴下,颜沛写出来的歌。 可他早已扔掉了能正大光明说出来的身份。 第13章 【有看了马里奥官博最新物料的姐妹吗?有小咪出镜哦】 【1l:今天打电话轮到他和小傅了,信息量有点大,坐等人来一起讨论讨论,有点意思哦】 【2l:这个不是游戏吗,小咪这么早就有代言了?】 【3l:hhhh并不,是谐音,姐妹换算一下闪光革命→sggm→水管工们→马里奥】 【4l:版权警告】 【5l:一切由闪光革命节目组负责嘻嘻】 看到新帖提醒有岑雪的新物料,徐文文赶紧退出p图软件去官博。 她就是上次拍过岑雪和傅揉云的那个李慕站姐,现在已经美美加推了。 问就是本来看李慕和他们主动搭话,想着要不顺便一起修个图,结果修到几张岑雪正脸时一放大——啊,视觉冲击。 谁懂,那种快速预览时镜头中的人蓦地看向你的那一瞬。 仿佛你就是他的全世界。 她把这图修好,剪了个转场卡点视频,再配个韩剧宿命感ost,到现在点赞量已经有几十万,吸引无数新粉。 而当初岑雪帮忙别去傅揉云头发的图,也被奉为“揉揉雪饼”超话圣经。 “揉揉雪饼”是二人的cp名,化用自某大热零食。 不得不说,秀芬在取谐音这方面上还是有点天赋的。 第18章 点开闪光革命官博,进入最新短视频,徐文文深吸一口气—— 小房间门被推开,岑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镜头中。 练习生一周可以给家里打一次电话,节目组没有把这部分剪进正片,而是做成短视频发布在官博,今天轮到岑雪和傅揉云。 他短袖还是d班的颜色,看来是第一周拍的。 “不好意思,”只见他无奈笑笑,捧了捧节目组给发的手机,“我妈妈不方便接电话,可以打给别人吗?” …… 【6l:已看,有点意思】 【7l:有点意思】 【8l:有点意思】 【9l:破坏队形,揉揉雪饼是真的w】 【10l:有点意思不是颜陆那两家在争嘛,小傅有自己的cp名就不用这个了吧】 【11l:只能说,让他加入有点意思也不是不可以】 【12l:楼上说法有点意思】 【13l:没人涛一下物料内容吗,那我先来,小咪怎么给傅揉云妈妈打的电话啊!!!】 【14l:甚至是,他妈妈宁愿不接自家儿子电话也要接小咪的嘿嘿】 【15l:小傅在隔壁房间听到占线提示音人都懵了,又马上打给爸爸,爸爸秒接,但谁懂“哦你妈妈在和小岑聊天啊”声音出来的救赎感】 【16l:感觉小傅眼神都清澈了】 【17l:所以是我想嗑的那意思吗?他俩已经好到可以共享父母了?有点意思】 【18l:我先造谣,他俩早就见过父母了说不定悄悄领证】 【19l:就是不知道小咪妈妈什么情况,既然第一人选是傅妈妈,那应该也是同等地位吧】 …… 徐文文反复看了好几遍视频。 她神色有些不确定,但确实很在意,于是试探回复帖子。 【45l:那个,我可能是有点幻听,小咪好像叫傅妈妈是“傅总”,这什么意思啊tt】 【46l:其实我也有点猜测……】 【47l:副总?傅总?是听着像哈】 【48l:做了一个音频处理[链接],大家可以去听听,的确是傅总】 【49l:揉揉雪饼要碎了[大哭]这什么意思[大哭][大哭][大哭][大哭]】 【50l:我在想,会不会小咪是傅揉云家里公司员工吧……】 【51l:哦吼,第一期高定奢侈cody的少爷人设终于要垮了吗】 【52l:顶多算垮一半,小傅应该是真少爷】 【53l:扒了一下第一期cut,能对上,小咪说他重本毕业后就去工作,估计就是傅家公司,然后因为长太好看来陪太子读书?】 【54l:这张脸配这个逻辑很权威的】 徐文文一声糟糕。 问个问题,把黑子给引过来了! 她有些不安,还好这帖子是匿名区,就换了几个ip来净化,帮岑雪说话。 不过还好的是,后面揉揉雪饼的人也来了。 直接嗑上“年下真少爷x宠溺温柔下属”的新人设,美其名曰更香了朋友! 到不了半小时,帖子就挂上hot,其他平台也有小热搜上去。 “看看你们查的什么,还没人热搜快!” 颜沛毫不客气数落团队。 他咂了咂嘴,看见一连串什么揉揉雪饼就牙疼烦人,把手机往后一扔,被经纪人精准接住。 经纪人刘平,是他入圈就一起共事的,相性已经磨合得很不错。 见颜沛这样也没生气,刘平反过来吐槽:“所以说问严总啊!” 因为要做公关备案,所以艺人和经纪人可以说是绑定最深的组合,甚至有可能直到艺人去世都没有公布的秘密,经纪人从一早就心知肚明。 刘平也是如此,他清楚颜沛的家庭背景。 他的母亲的确是昙花一现、婚后就隐退的歌后严格菲。 但刚才话里的“严总”不是她,而是严格菲兄弟的儿子,也就是颜沛的表兄——严子佼。 严子佼做的是娱乐圈舆论的生意,简单讲大半营销号都是他手底下的。 第一次知道颜沛和这些人的关系,刘平差点没给跪下,可听见颜沛说不靠他们靠自己时,他是真的跪下了! 这么好的资源不用,浪费啊! 不过这些年颜沛的确是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刘平知道他压力大脾气不好,但绝对事业心是蹭蹭往上爬的……可能是血缘始终在那,他与严家的关系也缓和不少,虽说不能阖家欢乐,但也比商业伙伴多几分亲热。 自家人嘛。 刘平恨铁不成钢:“叫个哥哥的事,有这么麻烦?” 颜沛被肉麻得要吐,“滚滚滚!” 这时一个助理小心翼翼提醒:“颜哥,我们的车要走咯。” “知道了。” 今天的工作是《闪光革命》的外出拍摄。 为了能更好的展现魅力,新分队的练习生将去拍摄新鲜硬照—— 模仿他们所选择曲目的专辑封面。 六首歌的歌手将以惊喜评委的身份,选出相对抗的两队谁拍得更满意。 想到等下要在摄影棚遇见岑雪,颜沛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哼着调子,刘平眼疾手快,录了下来,放进灵感库。 “你最近风格有点变化哦,有点人模人样的。”刘平跟着说,“要写情歌了?” 录制选秀时,发脾气的次数下降了百分之六十。 惊为天人。 但刘平也不认为颜沛是改过自新,呵,都是男人,谁看不出来那空雀开屏的样子。 要知道他已经暗自做好planabc的性向曝光预案了好吗。 “歌的事情你少管。” 创作型音乐人是这样的,音乐就是他们心里神圣的伊旬园和乌托邦,只是颜沛继续道: “和马里奥那边说下,拍摄让岑雪站中心位,要是镶边我就拖他们总决赛供曲。” 马里奥?啥? 刘平一脸懵逼,助理提醒才明白是闪光革命节目组。 平时没少刷帖子啊,他没好气应道:“是是遵命。” 可惜现在颜沛心中的伊旬园多出来个夏娃,刘平心想,啥时候能吃上苹果呢,可能这得取决于颜沛的脾气能装多久吧。 只是他没想到,颜沛破功会这么快。 而夏娃也不是新出现的,而是埋在那地下,又仰卧起坐罢了。 * 在近两周的集训生活后,岑雪终于出村了。 同一首歌的两个队伍是同时拍摄的,但不在一辆车上。 也就是说,现在身边没有任何熟悉的人,李慕顶多算半个。 岑雪不关注娱乐圈,说白了也是因为两个前任把这的好感败光,所幸《衣柜》是在他的见证下诞生的,旋律也会唱几句,避免嫌疑。 不过他不知道《衣柜》的专辑封面长什么样。 直到造型师推来一个架子,上面挂满了衣服。 她根据节目组安排宣布造型。 “——岑雪。” 造型师不好意思笑笑:“你身材比较合适,可能需要委屈一下了。” 不妙的预感从岑雪心中升起。 只见她从一堆衣服中,取出一件暗红色丝绸吊带裙。 裙子裁剪简单,版型却很厉害,只是在衣架上,就能看见腰部往里一掐的弧度,裙摆是鱼尾的样式,在造型师左右摇晃展示下,丝绸流转着诱人性感的光泽。 岑雪这才知道,原来《衣柜》的封面刚好是六个不同衣服的人台。 而最中间的那一个,穿的就是这件丝绸裙。 他罕见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口唇干涩。 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摄影机镜头。 “好。” 岑雪闭眼,接下。 …… 颜沛在节目组的安排下,在摄影棚等待练习生亮相。 他的心情非常不错——想到之前自己的要求,就觉得简直是天才。 他把最好的留给了岑雪。 岑雪肯定会很开心,说不定还会特别感谢他。 想到这里,颜沛便有些坐不住了,一看时间还有一会儿,挥挥手不让其他人跟上,随意溜达去消耗消耗旺盛的精力。 然后,在转角看到一抹流光丝滑的暗红色。 那人似乎是在等待安排,独自站在走廊视野更隐蔽的一侧。 听见脚步声,下意识转身。 “颜沛。” 岑雪叫出他的名字。 颜沛早已陷入视觉的冲击之中,从前的记忆被唤醒了,杂乱充斥在脑内,尚未反应过来。 下一秒,就听见岑雪嫌恶的声音。 “恋母癖。” 第14章 造型师说的没错,只有岑雪能驾驭这条丝绸红裙。 他骨架要比寻常男性小些,穿上衣服显纤细,脱下就能发现捏过去肉要绵乎乎的,不同于有些男的,梆硬。 加之瘦了,就算皮更贴骨,也有十足的软肉撑起诱人的弧度,腰部的裁剪将腰掐得更细,视觉下更突出了异性化的曲线。 暗红衬人,岑雪没有佩戴珠宝一类的首饰。 第19章 他本人就是珠宝相缀的存在。 早该给他买身旗袍试试,几年前那时估计会更圆润些。 颜沛不过是第一眼,脑子里就冒出来这样的想法。 混沌的记忆——被这一抹红强行清洗了去,曾经的一切变得清晰。 他记性不算很好,有时不刻意去想,那一团又一团的过去就蒙尘地在角落里堆弃。 不过这并不是天生凉薄的缘故。第一次开始这样时是从表兄严子佼那里得知岑雪的死讯,他要发疯,直到现在也想不起当初自己有什么反应,唯一记得严子佼站在严格菲身边,两两相衬,面貌相似,仿佛他们才是正儿八经的母子。 “我会照顾好姑姑的,你在国外别太担心,好好养身体。” 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严子佼把他送到千里远的国外,切断与国内所有联系的渠道。 那是我妈,颜沛当时恨忿地怒吼,你凭什么? 严格菲无动于衷,轻轻说:“听你哥的话。” 后来回国的第一笔金,是颜沛卖歌赚来的,回来就立马签了经纪人刘平所在的公司,此时严子佼已经继承了他爸妈的大部分产业。 但也不能就此判定严子佼是个抢占他一切的白眼狼。 出道到现在大红大紫,严子佼替他当下无数非议新闻,花费的人力财力已经是个无底洞。 这并非颜沛要求的,而是出于对家族成员本应有的袒护,于是就连刘平也看不透他们之间的关系,只道“上流人家的事情我这个庶民插手不了”。 颜沛本人就是热度的集合体,爆红之后巨忙无比。 直至现在,他已经有超过一年没有完整休息过一天,当生活被琐事堆满时,记忆中不重要的细节会被率先抛去,比如《衣柜》的专辑封面。 比如默许公司营销思念母亲的概念。 “恋、母、癖。” 而岑雪永远知道怎么刺伤他最重的办法。 颜沛心里最清楚,他的母亲从来不爱他。 当年就有人说过,这个女人待他的表兄更像对亲生的儿子。 不爱他的他宁愿不要,然而这三个字刺向他的心里,像是污蔑一个从不吃屎的人在粪坑游泳。 气血上涌,之前有多得意欣喜,现在有觉得有多被辜负。 颜沛怒不可遏,带着不知为何的一小分茫然和控诉:“你说什么……?!” 岑雪已经克制很久了,“现在你满意了吗?装了这么久好脾气,忍得很难受吧,终于等到我重新穿上这裙子的一天,提醒我以前和你干过多蠢的事?” 颜沛却道:“以前难道不是你愿意——” “我还能有别的选择?” 岑雪打断。 “那个时候你为了我出柜,被你爸打个半死,你都这样了,我又有什么拒绝的立场。” 人总是会后知后觉自己的错误选择,以及冲动之下行为的耻辱。 即使现在想来,颜沛也不一定是为了他。 岑雪为自己的尊严,还是加上了那几个字。 * 被陆雁昔断崖式切断所有联系后,是颜沛陪他度过了失恋的低谷期。 那时岑雪已经拿到录取通知书,家庭矛盾更加白热化,他没法呆了,被颜沛接到他家。 他家只有颜沛一个人住。 休息两天,岑雪盘算自己还有多少钱。 剧组群演加一集戏份赚来的,减去之前的花销—— 拍完戏后陆雁昔帮忙去给他妈妈和他选了部新手机,能视频通话和屏幕手写,这样方便他和妈妈联系,这样剩下的还够大半年的生活费。 但要再减去学费,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虽然已经决定申请助学贷款,岑雪觉得准备越充足越好。 他决定再找兼职打工,可颜沛不容许。 颜沛反驳,岑雪没当回事,他就脱口而出:“你要多少钱,我给你不就行了吗!” 也许是有些轻蔑的意味在的。 岑雪吃惊回头:“你说什么?” “我是说——”颜沛反应过来自己漏了陷,“你要是缺钱,我可以先借给你。” “谢谢,”岑雪婉拒,“现在应该还不用,真有需要的地方我会找你的。” 见他真要走,颜沛越发急躁。 他才占有岑雪几天,到手的就要飞了? 抓住岑雪的手腕,先是被他纤细的骨骼所吓到,再是留恋般捏了捏包裹的软肉,颜沛手掌大,圈住手腕还有余量,体型差距的压迫感从这里就开始了,他无师自通找到了能压制住岑雪的办法,于是心中的恶劣按捺不住。 他说:“陆雁昔给你的你就要,我的你就不行?” 岑雪挣扎几下脱不开:“那不一样!我和他——” 颜沛:“那我对你也一样呢?” “……对不起,”岑雪愣住,干涩地,“我没想过。” 骑虎难下,对峙沉默的气氛被一通电话打断。 对面怒气超常,声音大到漏音,岑雪也品出几分不妙。 不爽地挂掉电话,颜沛说:“我爸让我过去一趟。” “既然这样,你忙你的,就别管我了。”岑雪抓住机会想要跑走。 “不行。” 颜沛不容置疑,明明刚被教训过,眼底却闪着得意的光芒。 “阿雪,你一定要留下来等我,”他学陆雁昔的称呼,“我爸他发现你住进家里了。” 相似的场景,在不久前就发生过一次。 岑雪骇住,手腕细微地发抖,任由颜沛把他抱了抱。 颜沛却不紧张,甚至跃跃欲试:“等我回来吧,你要等我的。” 几个小时后的前半夜。 颜沛带着一身伤回到家。 可他的表情完全不像有所疼痛的样子,大概是兴奋占据上头,把自己砸进沙发里,挨到伤口也没喊过,颜沛看着无措的岑雪,笑了几声,又被呛到,好可怜地咳嗽起来。 岑雪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卖惨还是真的开心,找来医用箱,让他脱掉衣服处理伤口。 “你在等我。” 颜沛得意洋洋说。 和他脱下衣物展现的狰狞伤势背道而驰。 还好岑雪在处理伤口这方面已经有了经验。 他手很稳,看见颜沛因酒精等刺激强忍着生理性发颤也不为所动,直到颜沛继续地、把自己刚被表彰的功勋炫耀般说—— “我和我爸出柜了。” 酒精棉球掉在创口上。 颜沛胜利地宣誓,他深刻的五官在此刻变得更加冲击人心,吸引全世界的注意。 “我和陆雁昔不一样,我没有放弃你。” 他兴奋地邀功:“别走了阿雪!你看我多好啊。” 这句话对二十五岁的岑雪估计是没用的。 但对十八岁的他来说,已经被糖衣炮弹哄得不知东西南北。 只要存在于世,就很难不比较,一经比较,就有了差距,在颜沛的话下,岑雪似乎是被他从差距所制造的低谷中被拉了出来、被捧上另一个顶峰。 说到底,他只是特别希望有谁能选择自己。 才能证明他没那么不重要。 处理完伤口的后半夜,岑雪惊醒。 抱住他的人从背后小声说:“嘘,是我,我疼得睡不着。” 岑雪转身,面向夜袭他的颜沛:“那要怎么办。” “让我抱着你好不好。” 话是这么问,但完全陈述的语气。 或许出柜那段宣言还是太过震撼,岑雪默许他的亲近,由他用力抱住自己。 睡着后他的逞强消失殆尽,在迷迷糊糊中,岑雪察觉身边人的睡姿逐渐变得蜷缩,慢慢地,寻求某种庇护般钻进他的怀里。 真可怜。 也不知道指的谁。 岑雪在睡梦中蓦地感叹,额头贴着额头,像是互相舔舐伤口的小兽。 …… 第二天,颜沛不满地嚷着:“你这是什么破烂衣服。” 一边摸着脖子被磨出来的红痕,一边强势脱掉他的睡衣。 他跑去主卧的衣柜里翻找到丝绸的旧衣服。 暗红色的丝绸吊带裙扔在岑雪身上,把他的肤色衬得雪白。 岑雪没反应过来:“你让我穿裙子?” “就当是为了我,”颜沛又学会一招卖弄可怜,“你看,我都伤得这么严重了。” 他说,小时候他妈妈就离开了家,然后爸爸也不回来,把他扔给保姆。 晚上他害怕睡不着,就钻进主卧的衣柜里窝着,里面有很多件妈妈留下来的丝绸裙子——她喜欢丝绸的质感——裙子上还残留了些香水,是妈妈的气味。 颜沛就枕着丝绸睡着了。 怪说不得他家床品全是这个材质,岑雪心中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我发现抱着你……能睡得更好。” 颜沛耍赖地承诺,“你先凑活一下,我给你买新的睡衣。” 还不忘捏住他的下巴,说着没头没尾的话:“别这样看着我。” 第20章 穿裙子这件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岑雪在这方面学会的第一就是千万别相信男人的承诺,颜沛口中的新睡衣从未兑现过。 颜沛父母主卧放满丝绸衣物的衣柜,逐渐变成了岑雪的。 每当他有拒绝的意思,颜沛就找理由搪塞:“睡不着的话,我连歌也写不好。” 那一晚的伤还是在他身上留下痕迹,有部分色素沉淀的加深,看起来像是永远的烙印,每当看见它们,岑雪总能想起那一个夜晚。 然后就会心软。 直到某一次偶然,岑雪在找东西时发现一个被扣住的相框。 相框翻开是一张女人的照片,穿着丝绸的暗红色裙子,握着老式复古的麦克,有一头漆黑浓密的卷发,她微微垂着眼,红唇轻笑,看向台下的镜头。 旁边有一行字迹。 ‘颜生摄于xx年x月x日.’ 大概有二十年了。 可比无意中发现颜沛父母过去更令人在意的,是女人的眼睛。 正是这个角度,才让她低垂长直、微微含翘的睫毛弧度更加明显,好似一层神秘的雾霭笼罩她的眼眸,被她注视着,就像是占据了她的全世界。 “恶心。” 时隔七年,岑雪终于能说出那句质问。 “看着我的时候,你到底在想谁?” 第15章 事实就是阴差阳错发生了。 颜沛忘记专辑的封面和营销,而另一方的岑雪在镜头下不得不接受他这番所谓好意。 丝绸其实穿着很舒服,甚至有时会忽略它的存在。 但正因为偶尔会触碰到它,就会触发岑雪某些记忆的闪回。至少他觉得从前顺从的自己很蠢。 颜沛倒是缓过来了,他确认道:“看起来你是想和我掰扯清楚。” 随意扭开身边房间的门锁,他拽着人把他们关进里面。 因裙子的版型,岑雪步子迈不太开,几乎是在睁眼闭眼的瞬间,与门被关上的猛地声响一起,他被颜沛束缚在霸道的双臂之间,背靠的门板是唯一能支撑的东西。 丝绸好滑,使不上力。 岑雪感觉到自己在往下缩,静电吸附下裙子要慢一拍,于是他原本就空荡的胸口更加松活,吊带挂不住肩膀,胡乱滑到一侧。 颜沛蓦地揽住他的腰,布料在他的手臂上堆积好几层,裙子变短,露出光洁细腻的小腿与脚腕,然后慢慢上滑至膝盖弯。 因为外面开了冷气,他的膝盖有些微微粉红。 “好,如果你当时不愿意,为什么不告诉我。”颜沛率先发难。 真的要扯开算清每一个细节,恐怕三天三夜都讲不清。 要怎么说呢,误以为我和你是特别的、是互相喜欢的真爱,所以可以包容所有? 然而实际上是被那点甜头蒙蔽、智商下线? 这样剖析,无异于要承认自己是个傻逼,有什么意义。 岑雪张张嘴,避开颜沛的视线,侧过头:“我有病,行了吧。” 颜沛:“那现在呢,你不忍了?” 岑雪:“因为我讨厌你。” “但你生气了,到底还是在意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对不对?” 颜沛诡异地兴奋起来,他似乎发现另一条可证明的路子。 和刚才一瞬的怒不可遏对比明显,简直像个神经病。 不过他紧接着的话确实和神经病没区别:“你讨厌我,总比讨厌陆雁昔好。” 岑雪愕然看向他。 这一个两个到底怎么回事?就连这个也要争?! 他有种错觉,哪怕是恶语相向,颜沛也会当做奖励,像是去追逐飞盘的狗狗,叼回来兴奋地讨要更多夸奖,无论如何都是对方赚到。 真是无耻到令人惊讶的地步。 本来是想着走廊人杂以免引起是非,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 烦躁上升,一股子恼意直往里钻。 原来这个房间里没有开空调。 两人距离太近,些微的摩擦也难掩生热,干涩热燥的空气充斥着蠢蠢欲动,一层细腻的汗浮出,带有一股矛盾的潮湿和黏腻。 颜沛不去辩解其他的,发生了就发生了,能改变什么?他们在这方面也是惊人的一致。 唯独记得要回答那个问题:“我告诉你,我在看着谁。” 他把岑雪散落的一缕耳发别到后面。 造型师用发夹伪装了一个酷似盘发的造型,只是有些比较短的发丝,稍有不慎会跑到外面。 岑雪侧了侧,没躲开。 自带招人疼的五官长相或许也有不便之处,比如现在愠怒隐忍的样子,却能让人硬生生看出一丝祈求。 比如求人把他弄哭。 颜沛从未觉得眼中的岑雪是如此清晰,太过久违了。 按在门板上的手不动声色滑下,颜沛轻微错开角度靠近他的脸,就在岑雪以为他要耳语什么时,放松了警惕,他那只手突然掌住岑雪的后脑勺,手指穿过他的发丝,吻去那涂过正色口红的嘴角。 不上点口红的话,会显得气色不好。 却成为颜沛满足口腹之欲的点心。 顺着嘴角,啃咬到突出的唇珠和最饱满的部分,吃掉他嘴唇上的红色,颜沛的吻如同本人,掠夺般地叠加舔舐,很难辨认他是在确认美味,还是在发出引诱。 他拥抱住岑雪,紧紧贴着自己,带离对方支撑的门。 岑雪双手抵住他的胸口推拒,使不上力气。 毕竟他连呼吸都要很困难了。 不流通的空气闷住口鼻,牙齿被撬开,能唱出无人替代韵味的咬字的舌头欺负他,他要躲,被拉着一起卷入漩涡之中。 直到颜沛察觉岑雪捶打他的胸膛,他才抬头放他呼吸。 ……呼。 克制且微弱的喘息,岑雪的眼角洇出点点泪花,更加朦胧,口红已经被完全吃干净了。 “除了你,我还会对谁这么做?” 颜沛恶劣地笑了,尝到甜头,还没过瘾。 他低头,放过微肿的嘴唇,吻上一侧的脖颈,舔去刚才生出的一两颗汗珠。 这也是他的东西,丝毫不放过一点。 岑雪唔了一声,清醒了些,被迫仰起下巴。 他撑着颜沛肩膀,往外推阻,谁知大腿突然传来好灼人的热意,七年前的某一夜,颜沛也是这样得寸进尺。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岑雪?”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你看到岑雪了么?” 是李慕和其他队友的声音。 岑雪下意识闭上嘴巴,以免自己被人发现。 得让颜沛停下来。 可门外的动静却吓得他一激灵——门把咔嚓一下,似乎在外面被人握住! 认命般闭眼,岑雪低头,狠狠咬上颜沛颈侧因青筋经过,而不断跳动的红痣。 耳边是外面模糊的:“会不会在这些房间里面?” 这一刻背德冲上顶峰,反倒成为颜沛的兴奋剂。 脖子的一小片范围被吸的发疼,岑雪捶向他的肩膀,又怕声响太大引外面生疑,于是谁也不肯松口。 直到李慕说:“他应该不会乱去别人的地方,还是去洗手间找找吧。” 门把松开,人声在远处渐去。 颜沛一顿,岑雪用力推开他。 双方都气喘吁吁,往后退了几步。 裙摆失去控制全部滑下,一瞬的坠感提醒他刚才发生了什么荒唐事。 颜沛捂住脖子,用指腹确认新鲜的牙印咬痕,神色餍足:“这样够证明了吧。” “……疯狗一样。”岑雪低声骂道。 “别太多想,”颜沛一贯吐不出象牙,特别是兴在头上的时候,就愿意发贱,“我喜欢你这样,只是因为很漂亮。” 啪!好清脆的一声。 颜沛偏过头去,享受似的喟叹。 为什么没有发火,大概是先前占到了便宜。 力道比意料中的软,疼还没透进里面,痒意就往上冒了出来,一想到是因为自己刚才把他吻成这样,他就—— 岑雪冷冷地说:“就凭刚才,我可以告你骚扰。” “好啊,我赞成,”他油盐不进,让人恼怒,“正好让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关系,《衣柜》还有其他歌也加上你的名字怎么样?” 嚣张极了。 颜沛特意提到:“你也不想他知道吧?” 岑雪没反应过来:“别扯上别人。” 颜沛指的是所谓现任傅揉云。 岑雪以为是随便外面的哪个谁,比如差点打开门的那个。 牛头不对马嘴,回答却又正好合他心意,颜沛被扇巴掌的一侧脸开始发热,心跳反而更快了。 “也行,”他一副要拉人下水的架势,“那就是我们两个的秘密了,在这个房间。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的确和别人没什么关系。 他对岑雪,是更加复杂特别的依恋,承载了生命中的许多。 第21章 所以绝对不能用“透过他看着谁”这么简单的评判,即使曾经包含过些许。 毕竟谁也不会知道,他一开始决定把岑雪追到手,是因为出于好奇陆雁昔喜欢的男孩子是什么人。 结果发现他对自己若即若离不冷不热,对陆雁昔倒是随和好说话,一副软乎乎的样子。 凭什么,他当时就想,我就要这双眼睛只看着我。 但那些过程就没必要讲了,只要让岑雪知道非他不可的答案就行。 这是颜沛发现自己任性错过太多后,唯一能安慰内心的办法。 幸好岑雪现在没那闲心去戳破这些自我麻痹,他见门外不再有动静,深吸一口气,要去扭动门把。 在打开门之前,颜沛叫住他:“不整理一下?” 他们两个,一个比一个狼狈。 从身份上讲,岑雪要比颜沛更不好收场。 颜沛耸耸肩膀:“和我一起吧?” “敬谢不敏。” 岑雪冷哼一声,打算先去有镜子的地方。 * 他开门,往外走出几步。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哥?” 让人头皮发麻的偶遇。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动作顿住,岑雪难得僵硬,他硬着头皮回头硬下:“揉云?你怎么在这?” “我在隔壁摄影棚,听见这边在找人,没想到是你,有些担心就跟着一起帮忙了。” 傅揉云松了一口气,尚未注意到不对劲的细节,自顾自道:“还好没出什么事——” 话音刚落,走廊一侧的门内走出另外一个人。 傅揉云一僵。 如果刚才没看错的话,刚才岑雪也是从这里出来的……? 他精准地捕捉到颜沛凌乱的头发、发皱的衣角,还有……脖子上的咬印。 无声的催促中,傅揉云有些愣神地将视线移去岑雪身上。 同样有些凌乱的头发,发皱的丝绸红裙,他甚至没来得及惊艳岑雪这套装束,因为很快发现,岑雪脖子对侧同样有个镜像的吻痕。 岑雪的嘴唇充血,还泛着晶莹诱人的水光。 顺着红裙的褶皱,甚至可以模拟出颜沛是以怎样的指法将裙摆捞住,并在哪个位置把岑雪桎梏,有多么激烈。 一声轻佻的口哨打破窒息的沉默。 “不巧,”颜沛站在门口朝傅揉云抬抬下巴,“第一回偷吃就被抓包了。” 他炫耀般,如同那晚向岑雪展示因出柜而被打的伤口。 “阿雪,还不快给你小男朋友解释一下?” 可惜了,颜沛想,碍于方位,巴掌印在傅揉云看不到的那一侧。 因为一切都可以解释为更加激情猛烈的情况,让这小子好好看看,是谁能开发出岑雪这一面。 第16章 被反锁上的造型室里。 只有岑雪和傅揉云两人在。 岑雪略微一低头,就能看见傅揉云的头顶,蓬松的头发被发胶定型,有几根不符规矩地翘了起来——他正半跪在裙边,虔诚地工作。 比如帮忙整理混乱的褶皱。 显然,傅揉云被分配到的cody是封面中心红裙旁边的黑色西装。 这套租借的西装没有傅家定制的合身,但他肩宽腰窄,天生的衣架子把它穿出高奢的味道,岑雪盯着他的发旋,莫名有几分错觉。 就好像他们正要去吃参加什么晚宴。 而穿着裙子的自己是他的女伴。 ……是不是有点太荒唐。 岑雪的思绪刚触及这个想法,便吓得逃走了。 他晃晃头,确认脑子是不是坏掉才会运转错误,难道颜沛有毒,和他接吻就会被传染么? 傅揉云听到动静抬头:“怎么了?” “……没什么,”岑雪愣住半秒,才想起这是好不容易破冰沉默的机会,“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说?” 随着话题的提起,不久前的记忆更是萦绕在眼前。 此时岑雪正靠在造型台,腰部和半截尾骨卡在台沿借力,背对着化妆镜。 房间里冷气十足,他不由得抱住双臂,可稍微松懈一下弯弯腰,背后低腰露出的皮肤就会碰到冰凉的镜面,“嘶”了一声,又连忙坐直了。 “其实不管我也没关系吧。”岑雪故意转过头避开傅揉云的视线,吸了吸鼻子。 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在镜子里有多漂亮,又显得有多脆弱。 环抱住自己,吸鼻子的时候肩膀会稍稍上耸,似乎在等待谁把他拥入怀里。 傅揉云按捺下那点冲动,低头继续抚平褶皱。 “难道哥的意思是——希望我站在颜沛那边吗。” 语气里还带着些许鼻音,有种说不出的委屈和撒娇。 当小狗帮人解决了困难,却得不到应有的奖励就会这样。傅家别墅隔壁养了一只小狗,经常帮他们捡来意外掉进邻居院子里的东西,但又不能随便喂食,所以小狗就老是对岑雪发出这样的声音,异曲同工。 所以岑雪瞬间明白傅揉云是装出来的,可那又如何呢。 现在傅揉云想做什么,他恐怕都会心软的。 * 十几分钟前,傅揉云撞见了颜沛和岑雪,前者说了些稀奇古怪的话来挑衅—— 至少在岑雪耳朵里,和发癫没有区别。 不知内情的他,从未想过颜沛会把傅揉云视作竞争者,还脑补莫须有的关系。 这层尴尬加上在熟人面前被撞见私事,社会性死亡也不过于此了。 特别是傅揉云仔细打量他的视线,宛如实质扫在他身上,这让岑雪无所适从,被这仿若的审视强迫又回忆一遍刚才发生了什么。 散掉的头发、发热的嘴角,还有脖子上的吻痕。 走廊上有中央空调,一冷一热交替下,颜沛留下来的体温额外明显。 更别提……一定要有人撞见这一出的话,岑雪最不希望的人选就是傅揉云。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无从辩驳,带有怒意的眼眸刺向颜沛:“你把别人扯进来——!” 可傅揉云动作更快。 只见他快步越过,挡在颜沛和岑雪之间。 他的体格已经能被称之为成年且成熟的男性,与颜沛不相上下。 岑雪得抬头看着他。 他的背影挡住了颜沛恶劣玩味的针对,和从那小房间里涌出来的热气。 颜沛嗤笑说:“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把他和自己分开。” 然后岑雪就听见傅揉云冷静的声音—— “如果我是你,”听不出外露的情绪,可更叫人多想,脑补这之下的暗涌,“就不会把他的裙子弄皱。” 傅揉云继续说:“你这样会让他的拍摄很难做。” 岑雪瞪大了眼睛。 …… 傅揉云默认了颜沛口中的那一层关系。 甚至百般袒护,没有一句质问。 这话让颜沛的脸色糟糕无比,预想中的混乱没出现,反而在格局上还被正主现任比了去,靠,他暗骂,傅揉云属什么的这么能忍? 顺带,看到岑雪和不是自己的人感情深厚,他更不爽。 “没意思。” 留下三个字,颜沛沉着一张脸走了。 毕竟摄影棚是别人地盘,再闹大就不好了。 也真是奇怪,颜沛骂骂咧咧,本来靠自己不借家中资源,想得就是以后少看脸色,没想到咖位越来越大,反而束缚的东西更多,他这些年到底在圈子里搞到了什么好处? 靠。 几乎是颜沛转身的那一刻,傅揉云就不再关注他。 他多的什么也没说,带岑雪找到没人的造型室,帮他整理裙子和头发。 丝绸材质的布料麻烦得很,就地也没有熨烫的条件。 傅揉云找来一个喷雾瓶接满水,先用喷雾微微湿润表面,再用吹风吹干。 为了岑雪不被热风烫到,他把自己的手垫在丝绸之下,也就意味着手背会时不时贴到岑雪腿上的皮肤。 他听见岑雪说:“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那句话。” 那就是指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傅揉云没回答,转而问:“哥,你猜我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 “在想让你那样尴尬狼狈的男人可真差劲啊。” “……”岑雪后知后觉,“等等,这话我听着好熟悉,你是不是已经好几次这样上过眼药了?” 如果可以,傅揉云希望“上眼药”的形容可以改成“枕边风”。 毕竟那身份可就不同了。 不过他本来就是故意让岑雪发现的——转移他的注意力什么的。 傅揉云嘿嘿一声,毫无悔改:“被你发现啦。” 岑雪被无赖惊住,半晌,才叹气道:“又不是什么好事。” “我无所谓,也不介意,”傅揉云手上不停,“要是介意,早就不跟哥你玩了。” 说的也是。 对岑雪来说,他的性向和过去关系在傅揉云这,已经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22章 察觉到刚才他的手背又若有若无碰到大腿根,再往上的话,那就是内衣的边缘……岑雪僵硬地调整姿势,但为了方便操作,怎样都不会太舒服。 傅揉云看在眼里,刻意不去提。 岑雪的眼神要比以往都还要湿润和柔软,他吃定了现在怎样都会被原谅,傅揉云从中采撷到了几分微妙的愉悦。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就算岑雪刻意避开不看他,他也会错过视线的,因为那样太容易让人心软了。 真想把所有好的都献给他。 傅揉云单膝跪在地上,挨得近了,会嗅到桃子汁水一样的微甜。 他们早上从同一个寝室出发,当然知道岑雪洗过澡,两队练习生分两辆车走,他看着岑雪湿者发梢、带着沁甜的水汽上了车。 而也许是刚才出过汗,桃子的甜味浸到了丝绸里。 原本干爽丝滑的布料增添了几分黏腻。 一时间二人又陷入沉默。 岑雪东张西望,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他在镜子的侧影望见脖子上发红紫的吻痕,刻印在雪白的皮肤上,像是烙印。 从一旁找来遮瑕,笨拙地遮掩。 但手法不对,全都白费,明明上了很厚,还是能看见依稀的轮廓,反倒把那一块弄的不自然。 “我来吧。” 这时傅揉云站起身,显然裙子已经完全被顺好了。 他不有分说拿走遮瑕,又找到其他诸如化妆刷一样的工具。 经过上一次还不到半小时,岑雪不得不又仰起下巴,把脖子展示给他人看。 对方的力度很轻,把遮瑕用化妆刷戳在上边,像是对待什么名贵的宝物,可越是这样小心翼翼,触感就越发隔靴搔痒。 岑雪下意识屏住呼吸,忍耐着。 “你会这个?”他缓和气氛说。 “化过那么多次妆,记住过手法啦,”傅揉云轻松说,“夸我吧?” “夸你夸你。” 他抬眼瞧了一下岑雪。 眼神和语气截然相反。 他很在乎。这是岑雪得到的信息,也许很厌恶……这枚吻痕,如果能找个什么东西把它盖上去,第一选择绝对不是遮瑕膏。 停,别再想了。 岑雪的直觉阻止着。 可他不知道自己在此刻与傅揉云的脑中所想几乎一模一样。 ‘如果能找个什么东西把他盖上去,那就制造一个更大的痕迹吧。’ ——不行,要克制。 克制两个字,是他今天默念次数最多的一个词。 至少不能成为像颜沛那样的人。 毕竟他成为前任,还是有一定的道理。 傅揉云正从这方面吸取教训,把自己调整至岑雪最喜欢的状态。 如果要是冲动做出什么事,以后岑雪每回忆起这一天,就只能是满满的糟糕,这绝对不是傅揉云所期待的,他希望岑雪每一次最后都念到自己的好。 “哥。” 他突然道。 “如果还有下次,就把我搬出来吧。” 岑雪惊讶地看向他,明明是在提议的恳求,却有不容拒绝的意味。 傅揉云凑近他,近到两人的鼻尖都要触碰到一起。 也许是发胶喷得太多了,鼻尖萦绕着异常浓郁的香氛。 这让岑雪有些晕乎乎的。 傅揉云特别证明,他的语气里带有某种诱人的愉快,又或是只在岑雪面前才有的讨巧。 “哥,我很好用的。” 他黏黏糊糊地说。 岑雪总觉得,“好用”话里有话,似乎并非指字面意思。 可他思考不了太多,蓦地记起来邻居家的那条小狗,似乎是大型犬的品种。 现在已经能将他整个人都扑到了吧。 第17章 岑雪泛着冷意的手贴在傅揉云脖子一侧,温柔多了。 “停一停,”他说,“我可不想让傅家继承人染上什么同性新闻。” 傅揉云的喉结上下滑动,就在拇指抵在的边缘,只要有点力气,就能让他有些许疼意。 很难说他有没有期待,发现岑雪只是轻轻的抚摸,有些失望。 “你会的。” 他只是一再强调。 “到时候第一个人选,要想起我。” 如果在走廊上那一遭是投名状,的确很好用。 归根结底,人就是底线逐步被往下拉的生物,他拒绝不了——毕竟傅揉云都那么好了不是么。 岑雪露出碰见颜沛以来第一个笑:“也许吧。” 傅揉云:“笑了笑了!” “……别用这么傻的语气,电视剧里接生似的。” “我倒是想呢。”小声。 “什么?” “没什么。” * 不过最后即使是折腾这么久,竟也没有耽误拍摄。 不只是颜沛那边和节目组沟通—— 在摄影棚集合后,颜沛的装束有了变化,脸上多戴一层黑色口罩,脖子上贴了三排创口贴。 口罩是遮挡巴掌印自不用多说,三排创口贴才能覆盖的痕迹,可想而知当时岑雪下口咬他时有多拼命。 “不好意思哈,”刘平给节目组赔笑脸,“颜老师突发过敏,暂时只能这样出镜了。” 心里却是在狂骂,不吃苹果也就算了,干嘛把伊旬园也给掀了啊! 但他一点儿也没怪到岑雪身上,合作这么多年,颜沛嘴巴一张他就知道这人要放什么屁,到处给找口罩创口贴时刘平也没停下:“打得好!该打!” 再一看颜沛明显回味的神情,刘平翻白眼,还给人爽上了。 当成奖励了是吧。 刘平:“真该把你从这儿扇回老家。” 颜沛:“没人亲又没人打的可怜人生就只会这一句了是吗?” 刘平一语成谶:“说的你追到手了似的,巴掌只是个开始,你且等着吧。” 另一边,练习生方面也出了问题。 岑雪那事都不算最新版。 最新的版本是—— “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被工作人员找到的李慕,特别愧疚地鞠躬。 李慕……竟然是个路痴。 这里算是个中小型的摄影基地,为了利用最大化场地,不同功能布景的棚顺序是乱的,甚至能从一个棚的门直接穿到另一个,李慕就是这样丢了。 平时在训练营里都是一起走,路痴也不明显。 到这就暴露了。 队友a感叹:“这都什么事啊!” 岑雪心虚:“是、是啊……” 等好不容易各就各位快开拍,摄影噫了一声:“你们到底几个人?” “给我的资料不是六个么,怎么有七个?” “啊,”傅揉云反应过来,“下意识跟过来了。” 话还没落,隔壁棚就传来一阵骚乱:“完啦我们这有人丢了——” 好铿锵有力的鞋跟钉在地面上,一连串崩过来越来越近,最后穿着岑雪同款红裙的陈肖河闯入所有人的视野,他着急道: “哥哥,你看见小傅了吗?他不见啦!” 然后和岑雪身边的傅揉云对视:“啊哦。” 岑雪:“……” 傅揉云:“……” 一时间,摄影棚里充斥着欢快的笑声。 * 另一边,站姐徐文文看帖子没引起更大的波澜,松下一口气。 她看看时间,再一次刷新早就进去的直播间,终于这次有了画面。然后手机刷新一下,果然出现了新的帖子。 【马里奥|衣柜组拍摄直播集中讨论楼】 1l 来了占座 2l 终于开播了!!别的组都拍完了 3l 所以这回到底什么情况,我看官博也没解释太多啊 4l 颜沛居然戴口罩咋见不得人啊 5l 刚刚ls错过了解释,他过敏 6l 合着整个节目的人都等他? 7l 4l6l坚定为黑粉,炮仗妹别着急解释了,我朋友在这个棚子上班做前台,据说场面非常混乱,等我打字总结 8l 有点意思 9l 简言之就是 颜沛过敏、岑雪走丢、为了找岑雪李慕走丢、傅揉云来帮忙找人结果他们组以为傅揉云也丢了、陈肖河红裙惊艳所有人——over 10l 笑晕葫芦娃救爷爷 11l 关陈肖河什么事,害我仔细去看他一下 现在我笑得要喘不过气了,9l全责 12l 补药啊补药啊毁我《衣柜》了!!! 13l 肌肉男不准穿吊带!!!!!! 14l 卧槽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练得很好,裙子都要绷坏了 15l 请问下小咪是还没找回来么tt看了一圈没找到小咪呀 16l 啥,我有事没办法看直播,马里奥这么恶心人没到齐就开拍了吗 第23章 17l 我也没找到,那么大的小咪去哪儿啦! 18l 你雪已经不是皇族了,第二期开始镜头锐减 19l 等等大家先别激动 你们要找的咪……可能在这里[红裙白背截图.jpg] 19l ……? 20l 卧槽??? 21l 啊我以为是友情出镜的模特姐姐……毕竟一直侧背对镜头也没说话…… 22l 可能是太害羞了,真漂亮啊 23l 谁想出来让他穿这套的,进来挨夸!!!我截图的手已经停不下来了!!! 24l 娱乐圈里最适合女装的男星有了……舔舔这个背,吸溜 25l 啊啊啊啊太漂亮了——妈妈我要带他回家—— 26l 谁懂啊他竟然有腰线,太涩了,感觉我能一把掐住然后上下其手酱酱酿酿嘿嘿嘿嘿嘿嘿 27l 本贴变态含量高达99%,没人想把手从侧边伸进去做点什么吗 28l 停止,我说停止 29l 文明树新风从我做起 因为我已经摸完了 30l 不是,感觉李慕这组好像豪门风云…… 31l 为什么隔壁画风这么清奇啊 32l c位责任比较大吧 33l 嗯呢 34l 经典名言:漂亮的孩子站中间会让其他人更漂亮 所以沙雕的孩子站中间—— 35l 好了不许说了 我朋友是陈肖河的粉丝,开播后骂人就没停过 36l 众所周知,我有一个朋友(bu 37l 所以谁来提醒一下陈肖河,别使劲鼓他那肌肉了,显得裙子也太可怜了 38l 其实是颜值根本比不上李慕那组所以只能走谐星路线了呀诶嘿 39l 不可能,小傅犬系国一颜 40l 他穿西装有点像小王子,吸溜 41l 既然小傅不在,那我要斗胆建设一下豪门姐弟[岑雪李慕同框截图.jpg] 42l 不准不准不准不准 岑雪只能拥有小傅一个年下!![大哭][大哭][大哭] 43l 哦那意思是年下以外就行?那来嗑大佬和大佬的妻子[岑雪颜沛同框截图.jpg] 44l 好好笑杂食狂喜 45l 我重生了,我爸爸是大佬我妈妈是大嫂还有一个哥哥 我的意思是豹豹猫猫带走我走吧呜呜呜呜呜呜 46l 有句话一直不敢说,其实岑雪有时候有股母性 47l 就是那种很淡的温柔男妈妈啊 48l 可不是,这不把傅揉云带的挺好吗 49l 我服了 50l 小傅:lookingmyeyes! 51l 别给揉揉雪饼超话送梗了好吗好的 …… 368l 隔壁组拍完来串门了 369l 岑雪是不是不敢和陈肖河对视 370l 谁敢看我请问 371l 吸吸揉揉雪饼来咯!小狗一进来就蹭在岑雪身边不走了 371l 自拍那一揽也太丝滑了吧 372l 李慕要去上洗手间谁跟一下,我害怕 373l 插播一下这个家怎么能少了影帝呢,终于p好啦[岑雪红裙x陆雁昔律师造型.jpg] 374l 有点意思终于齐了! 375l 戳啦,早分家惹 376l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377l 前两天周末应该,小破站有直播回放可以搜一下 378l 受不了了怎么还有直播 379l 就颜雪和陆雪两家大粉主持人抢超话词条 最后他们决定开直播pk,分上下家 380l ????载入史册 381l 打了一晚上各赢十局,还有小网红暴露粉籍也要打 382l 所以咋整的 383l 平分呗,有点意思从中间砍半,“有点”是陆雪现在改成“优典”了,“意思”是颜雪还没改 384l 这是不是史上第一二对跟正主没关系的cp词条。。。 385l 卧龙凤雏 386l 你们都不知道她们经费有多少.。。。 据说那晚砸的摩天轮跑车火箭炮。。。全部充公做经费了。。。 下一步。。。两家打算买大屏轮放海报掰头 386l 乖,揉揉雪饼去小孩那桌 387l 报以丝,昨天我们揉揉雪饼小组收到了富婆姐姐的大笔投资哦~出道大屏敬请期待! 388l 别打了别打了 这边直播要结束啦! 389l 唉一群美女帅哥给我谢幕道别什么水平 390l 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摇晃红酒杯) 391l 宝宝们这次拍得都非常好!!!辛苦啦!!!(除了陈肖河) 392l 除了陈肖河 393l 除了陈肖河 394l 陈肖河:就没人为我发声吗??? …… 直播结束,徐文文一刻也没停下。 紧赶慢赶,她把截修好的红裙美人发到超话中,顺带有几张cp向的同框一起也发了。 恁们杂食是这样的,有营养的都吃几口。 本以为刷新会看到许多其他产出,可没想到,新的帖子轮在首页挂上hot,短短的时间内竟然比刚才的直播讨论楼还高。 看清标题,徐文文心脏漏跳一拍。 【颜沛和岑雪被私生饭突袭!!!救护车都来了!!!!】[hot] 第18章 “那个发病的粉丝没事!哮喘给喷了急救药,给开了个病房吸氧。” 刘平急吼吼地推开门,刚好和护士错身而过。 他满头大汗,五步并作两步跑去颜沛跟前,心疼地咂嘴:“天,这么长的口子。” 颜沛的手支在桌子上,他的伤口在小臂,从腕骨快蜿蜒到胳膊肘,清晰可见,不算深,但流了许多血,要不是护士把处理完的纱布都带走丢掉,场面还能再血腥一些。 不过他们两个的阖家团圆时刻只能维持三句话。 很快就听刘平吐槽:“还好你金贵的是嗓子,手倒不碍事。” 颜沛瞪他一眼,冷哼:“疼死老子……我告死他!吃牢饭去吧!” “先别说告不告了,”刘平坐下,拿出手机翻着,“你知道你被路人拍下视频了吗?这下好了,全网都在关注你殴打私生,严总都拦不下!” “拦不下就拦不下,叫他别管了,”颜沛不以为然,“这泼天的流量赏给他拿去赚吧。” “哟喂呵,豪横呢颜少。”刘平阴阳怪气。 颜沛:“那男的什么来历,查出来没?” “都不用查,咱们小炮仗已经把他挂墙头上了。” 刘平对自家粉丝还是很有归属感的,一口一个小炮仗,不过等他们惹事的时候就恨不得全炸飞同归于尽,要死也一起死。 “一个你的直男崆峒粉,最近不是‘有点意思’炒挺厉害么,过激得很,发誓要把你带回正道。” “才几小时,这人初中尿床高中逃学技校挂科……技校都能挂科!还有在各种平台的恶心发言、高价炒周边啥的全都扒得干干净净,更好笑的是他专门开过一个贴,和cp粉骂了八百楼。” 刘平展示手机截图。 这人越破防颜雪批越来劲,到最后只机械性回复:颜沛不是gay!颜沛不是gay! 特别绝望。 他叹气:“要我说何必呢,炒cp真真假假的……哦。” 刘平话到一半,反应过来,朝房间里第三人谢罪道:“我不是那意思,岑雪,颜沛对你的感情我能担保是真的哈!” 就没见过在老虎脸上留下一巴掌还能全身而退的。 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啊,”突然被点名,岑雪猝不及防,“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个。” 完了,真爱看起来是单行道。 刘平怜悯地瞥了颜沛一眼。 岑雪露出个社交用的文明笑容,“不好意思,那个视频我能看看吗?” 刘平双手递上:“肯定能。” 视频拍摄的时候刚好在傍晚,加之有一段距离、画面经过放大,有些模糊和噪点。 画面里一行人走出摄影棚大门,门外有十几个女生等着,还有人带上相机,一看到他们就围了上去。 他们是错峰走的,傅揉云那一队已经先回程了。节目组提前跟他们说过有粉丝追线下,所以大家反应并不慌张,趁上车前的时间收收信件或是配合录比心饭撒。 岑雪生疏地在粉丝起哄下,比了无数角度的猫耳朵。 第24章 “左边右边前面后边……对不起忘了没有尾巴,小咪你转回来吧!” “小咪小咪我们永远支持你!” “小咪我逃课都要来看你——” 岑雪面色一正,“逃课怎么行?” 粉丝:“啊啊啊他跟我说话了!这招果然有用啊!” 岑雪:“……” 意外总是发生地很突然。 当最外围的女孩发出一声惊呼时,那道黑影已经窜到跟前,岑雪只觉眼前一闪,胸口被重力狠狠揪住,脖子上掠过一层好辣的疼痛。 “恶心同性恋去死吧你!!!” 一听音色,大概就知道世界待他不太行,辣条吃多了的样子。 岑雪也是个男人,反手一较劲就挣脱他,只是听见身后粉丝的动静,不放心分出点心思,又被推了一把。 李慕接住他。 队友慢半拍反应过来,要冲过去挡在岑雪前面,可有个人动作更快。 颜沛就是这时候闪现的,视频拍到他的车刚出地下车库,几乎是和闹事男同时刻奔跑过来。 他就没其他人那么克制,猛地一拳捶过去,十足十撞到肉上。 闹事男一下往后摔去两三米远! “[哔]你[哔]的!” 不用怀疑,这是视频自带的消音,颜沛音色出众,效果有损也能一耳听出是他。 平时高音能三十秒不换气,骂起人来也是异常响亮,在场之人下意识缩了缩下巴。 “说谁恶心呢?看我不把你[哔][哔][哔]了!” 颜沛冲过去制住粉丝男,按着打。 粉丝男一看是正主,更绝望破防,扬天破碎吗喽狂叫地挣扎—— 夜色中,一丝银色的反光闪过。 颜沛的手被划破,那道口子就是这么来的。 “还带刀!”他都来不及痛,狞笑着抢夺,“[哔][哔][哔]的你个[哔][哔][哔]还想伤人?!!” 后续就是刘平带着一众人冲上来把闹事男给制服。 虽然严格来说,也不好说到底是制服谁。 岑雪还记得颜沛被分开时,他眼底里的猩红,拳头紧紧攥着,像是握住什么宝贝。 路人拍的视频戛然而止。 播放完毕,自动上滑评论区,猝不及防映入岑雪眼中。 【颜沛真男人】 【卧槽那是刀吗没事吧我看说救护车都来了qaq】 【那几拳头颜沛是真没留情啊,梆梆梆的太有节奏呃呃呃】 【你怎么知道有人做了音游打击效果二创[视频链接]】 【我服了炮仗妹】 【明星都打人了粉丝还在沾沾自喜,没救了】 【你好,私生而且是他先动手的,我们颜哥那是见义勇为】 【呜呜呜呜呜我们小咪被他保护得很好……】 【cp粉咯噔什么呢】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颜沛在前面冲锋岑雪在后面护着粉丝的样子特别有默契】 【爸爸妈妈保护我……】 岑雪:“……” 好了。 他关掉视频,看到这就够了。 “谢谢。” “不谢不谢,”刘平接过手机,对颜沛道,“声明公司那边已经发出去,说你是为了保护人身安全的正当防卫,救护车是给粉丝叫的。” 罕见的,事实与说明完全相同。 那个捉弄岑雪说逃课的粉丝有哮喘,闹事男把她推搡在地上,人一吓,就吸不上气。 同行人没有认识的,找不到急救药,便打120来接人。 顺道把手臂淌血的颜沛等也拉了过去。 叩叩。 “不好意思……” 护士隐忍着小激动打开门一条缝,拘谨插话:“这边需要有人来缴一下费哦。” “我来!” 刘平弹射起身,他是个很有弹性的胖子,小跑过去:“那个哮喘妹妹的费用一起吧。” 护士和他的声音远去: “能给签名吗?” “妹妹我们颜老师伤的就是右手哇。” “对不起对不起。” …… 房间里又只剩下颜沛和岑雪两个。 岑雪靠在窗户一边,透过窗帘缝隙望着夜色,忽然发现楼底下好一阵闪烁。 他眉头一皱:“好像是记者跟过来了。” “没人跟那我才是过气了好么,”麻药效果要过,颜沛摆不出好脸色,“喏,拿着。” 他朝岑雪伸出左手。 岑雪愣住半秒,迟疑把手掌递给他。 从救护车到现在一直紧紧攥着的拳头终于松开,一枚项链落在岑雪手心。 小瓶子似的吊坠,可链子被扯坏成好几节,是岑雪戴了许多年都不曾换过、宝贝无比的那一条。 “……你捡到了啊。”茫然地叹着,岑雪下意识摸摸脖子。 后知后觉火辣辣地疼。 闹事男揪住他衣领时把项链也一并抓住,挣脱中被扯断了。 大概是之前因为汗水、化妆品就有所腐蚀材质,链子特别脆弱,可仍然相当于硬生生割了脖子一圈,也不知道该说好不好,泛红伤痕恰巧与颜沛留下的吻痕连在一起,这下倒不用专门去遮掩什么。 “废话!”颜沛没好气道,“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在意这玩意儿。” 似乎是想着有颜沛伤势和粉丝发病在前,明明心里已经六神不定,却还是忍着不说。 可那股可怜劲已经从神色上透出来了,忧郁又脆弱,眼尾还泛红,任谁和他对视,恐怕不超出三秒他说什么都愿意给,就生怕那一滴薛定谔的泪水落下来。 没见刘平顺毛顺得,就差给人拍背哄睡了么。 岑雪:“刚才怎么不给我。” 颜沛道:“刚才没上麻药,忍痛总得手里抓个东西,我都能给你找回来,借一下不过分吧。” 岑雪蓦地对上他的眼睛。 嘴角抿得紧紧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往日蒙了层雾一样的眼睛,也清晰几分。 还没完全捕捉到里面的情绪,颜沛见他又侧过头,狠狠用手背擦过脸。 颜沛的声音不由自主弱下,只剩犟在里面:“……你又不肯把手给我。” 岑雪:“你每次都这样。” 颜沛:“我哪样了?!” 岑雪不说话了。 他心里乱得很。 很难说,现在居然能跟白天强吻自己的前任能安处一室,对方甚至为他不顾明星的身份,也要暴揍不良粉丝一顿,甚至还——记得项链。 岑雪就是太会看眼色。 场面已经够混乱,一条丢失的项链算什么?他本来是打算把这崩溃往后压,结果颜沛居然记得,一开始就找了回来。 一瞬间复杂情绪涌上来,差点没收住。 当然,最清晰的果然还是对颜沛的责怪—— 每次都这样,每次搞出些让人恼怒无法接受的事,觉得最糟糕也不过如此。 然后又做出些令人吃惊的举动,让你有种还被在乎的错觉。 烦得要死。 岑雪现在受不了这样的反复。 他也不想再欠颜沛什么。 颜沛还在那小声:“虽然我的确不清楚意义吧,你都那样了我没觉悟算个人吗?不过你本来也没把我当人,你下午都骂我那样了我也就是……” “颜沛,”岑雪难得叫出他名字,后者猛地抬头,“你到底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他沙哑着嗓子继续说:“你想和我复合?还是不解气想报复我?” 颜沛经不起挑拨:“报复你?!如果我要报复——” 岑雪珍惜地捧着小瓶子吊坠,晃了晃。 里面发出一两个小东西翻滚的声音。 “里面没什么金贵的东西。”他打断。 “只是两个小石子,其中一颗是白色的,洗干净像牙齿般的小石子。” 颜沛愣愣地:“小石子。” 还没反应过来,岑雪在解答他刚才的抱怨。 错过七年的答案骤然被回应,他一时间处理不了。 离开医院前,岑雪说:“如果你没想到要什么,就离我远一点,别再打扰我了。” * 《闪光革命》留了一个工作人员接他回训练营。 回程时,岑雪拿出手机,果然上面已经堆满一连串未读消息。 [陆雁昔] [热搜我看见了,你还好吗?] [那个视频我刷到了,还好颜沛在] [如果看见消息,拜托回复报个平安] [有人拍到你们在医院的路透,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追踪的,看见你没大碍我就放心了] [楼下有很多狗仔,你千万小心] …… 岑雪突然有种感应,他立马看向车窗外,恰巧与路边一辆漆黑的大车擦身而过。 可他看清里面没有人时,有种说不出的空落。 轻轻叹下,他鬼使神差地回复: [我的项链断了。] 那边几乎是秒回。 第25章 [陆雁昔] [人没事就好。] [我记得当年送你的那条项链,链子可以拆下,能用很久,换上吧。] [岑雪] [那条我卖掉了。] [对不起。] 罕见,竟然是他给陆雁昔道歉。 岑雪还记得那是他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个生日礼物。 陆雁昔沉默了会儿,才回道: [那条比较少见,卖出去不会折很多价,只要能帮到你就好。] 看吧,又是这种体贴。 今天怎么这两个男人都让他有些无措。 此时手机又来了另一条消息。 [未知联系人] [那天我刚好要去出差,不介意的话顺带捎你一程?] [岑雪] [谢谢,那就麻烦了。] 至此消息回复暂时告一段落,岑雪抬头,刚好和投来打量的工作人员撞在一起。 “呵呵呵,”工作人员打圆场,“带手机嘛很正常的,这年头谁都离不开啊。” 岑雪笑笑:“是啊。” 不动声色把手机收回包里。 然后就听见工作人员说:“傅少也有手机,我们都懂的。” 岑雪:“……” 他加重疑问:“……嗯?” 第19章 这是个……有点严峻的问题。 是这样的,如果一定要做个比较,岑雪宁愿相信傅揉云对外宣称他是自己的男友,也不愿相信傅揉云瞒着他带手机。 可能是出于上一阶段的后遗症吧。 拐回几个月之前,岑雪还是他的御用陪玩家庭教师版。 上大学期间岑雪一直在外面接家教,去了傅家后也干上老本行,硬生生把朽木(傅总称)的傅揉云提溜到了重本分数线,实现个位数到近六百的质的跨越。 老师抓学生偷玩儿手机属于刻在dna里的行为。 上一次抓到傅揉云这样,还是见他一诊考得还不错,难道带他出去打卡了什么网红甜品店。 回去一刷新朋友圈,就看到傅揉云发的: 他带我吃的摩天璇璇草莓爆珠薄脆芭菲正面。[图片] 他带我吃的摩天璇璇草莓爆珠薄脆芭菲左边。[图片] 他带我吃的摩天璇璇草莓爆珠薄脆芭菲右边。[图片] 他带我吃的摩天璇璇草莓爆珠薄脆芭菲上面。[图片] 岑雪:“……” 他怎么不知道这家伙还拍过这么刁钻角度的照片?话说这名字真的很长啊! 还有,这不就暴露背着他偷偷玩手机了么。 于是岑雪慢悠悠点了个赞,就正面那一条。 有点坏心眼的提醒。 结果一刷新,“他带我吃的摩天璇……”最新一条还没看完,但估摸着是下面,不到一秒就消失了。 岑雪专门去他的朋友圈看,只有这五条不见身影。 岑雪:“……” 原来不是怕被抓到偷玩儿,而是后知后觉发贴没选分组啊。 就此岑雪心里就一直有个疑惑,到底有什么是他不能看的? 到现在为止,估计那家教版的dna还没代谢完全,一听到工作人员把傅揉云供出来了,他心里又有些开始痒痒。 又要瞒着他做什么事呢。 这一打岔,倒是转移了岑雪的注意力。 眼前不再播放之前被闹事男纠缠的闪回。 回到训练营的宿舍已经是快接近熄灯的时候,练习生基本已经关上门准备睡觉了。 刚进楼,一道身影就飞扑过来。 “……哥!” 是傅揉云。 他似乎在外面走廊等了很久,皮肤上都凝结一层冰冷的水汽,激得岑雪一抖。 “你有没有怎么样?” 傅揉云委屈又生气,委屈是对岑雪的,生气是对那个闹事男的,或许颜沛也占几分。 “节目组不让我出去,说什么被拍到又很麻烦!你很快就回来!可是你知道我根本不在乎这些——” 凭什么颜沛当时能出现在他身边,而自己不行。 嫉妒都快冲破了,傅揉云低头,终于发现岑雪脖子上的一圈红痕。 猛地倒吸一口气,甚至在颤抖,他想要触碰确认却不敢,顿时手足无措。 “我要去……!” 咬牙切齿的尾音消散在空气里,岑雪抓出大步外出的傅揉云。 “你要去干什么?他已经被拘留了。” 冷静的语气是完美的冷却剂。 傅揉云被拉回来,在岑雪面前他低垂着头,平日璀璨的金发耷拉下来,像是做错什么事。 岑雪:“陪你来这个节目之前,你答应过什么?” 傅揉云含混道:“要听你的话,不能任性。” “原来还记得,”话中多了几丝训诫,“那现在是想干嘛?” “可是……可是,”傅揉云声音越来越小,“要是我也在就好了。” “你在能多打几拳?那就变群殴了好吗,”岑雪戳他额头,叩得一下好清脆,“还是说你想我多遇上几次啊。” “怎么可能!” 傅揉云抬眼,露出可怜巴巴的一对圆眼,鼻子也红了。 他反握住岑雪的手,小心翼翼地包裹住,半分粗鲁都没有。 显然,傅揉云在节目组那里看过一些舆论视频,他结巴道:“我只是、只是想说,该死的是他才对。” “哥,你别听网上那些说的——” “好了。”岑雪空闲的手伸出食指和中指,按住他的嘴唇。 傅揉云安静下来了。 岑雪:“回去?” 傅揉云拼命点头。 先一步走向寝室,岑雪见傅揉云还没跟上来,朝他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 “快点,我还需要你帮忙给我上药呢。”笑得可温柔了。 “马马马上来!” 顺毛,轻而易举。 * 被上药的时候,岑雪在发呆。 原本说的是一轮游就退赛,可不管从他俩的名次还是名气来看,似乎已经很难收场了。 唉,到时候再看吧,至少得把第一次共演认真完成。 回过神,见傅揉云也望着自己的手神游。 又一看,桌上的棉签连包装都没拆。 岑雪:“你刚拿什么涂的药?” 傅揉云:“啊?手指指腹……” “不嫌脏手么,”拎着傅揉云手腕晃了晃,“赶紧去洗手呀。” 这药膏是有色的,等会给染上色了。 几根手指跟刨过土似的。 傅揉云蹭得一下站起来,捞起挂在阳台上的浴巾就跑,衣架被扯得噼里啪啦,最后杂乱的动静“砰”得一声止于卫生间的门后。 “我顺便就洗澡了!!!” 衣架最后还是弹着摔到地上。 “哦。” 朝洗手间挥挥手,岑雪眨眨眼,洗个澡都这么热血。 他洗过了,是先洗的。 为了不把药膏扫到,那丢稍长的发尾扎了个小揪揪,后脖颈额外得凉。 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岑雪四处翻找他的薄外套—— 他有点老式在身上,空调房里总觉得披件衣服舒服。 左看右看,没找到薄衫。 可能是忘在洗手间了。 敲敲门,岑雪靠在洗手间门一侧,里面传来傅揉云迷茫的哼哼,可能是在洗头发。 “你转过去,我进来拿一下外套。” 置物架在靠近门这边,不用进去,一跨一伸手,就能拿到。 说话间岑雪又打了个喷嚏。 他等不及扭开门把—— “——啊。” 猝不及防。 “哥哥哥哥哥你怎么进来了!” 傅揉云慌张地背过身去。 光洁赤果的身体,在弥漫发团的蒸汽中若隐若现。 匆忙之下,他紧张地绷紧肩膀,宽肩更一览无余。因为被热水淋浴,不断的水流从他的肌肉弧度滑过,水润晶莹,泛着红。 岑雪愣住,赶紧又解释一遍。 可能刚才没听见吧。 “哦哦,哥你拿就是了。”傅揉云僵硬道。 大概是站位关系,岑雪伸手去拽置物架上的衣角,发出一阵五金拉链拖拉的刺耳声响,而水流击打在傅揉云身上,溅出水花。 一时间耳边什么也听不见,等拿出衣服关上门一气呵成,岑雪才发觉自己的短袖被打湿半截。 砰。 听见关门声,傅揉云小心翼翼转头,确认情况。 直到几秒后他才转身,松了口气。 露出手中的手机。 “好险……”他心有余悸,“幸好防水。” 手机屏幕恰时亮起,他一看—— [揉揉雪饼应援组]: [感谢富婆姐妹注资!这是最近支出的明细表,请查收(附带表格)] [超话规则也发出去了,我们会管理好粉丝圈地自萌,以免再发生颜雪粉那样的情况!] 草草扫过,连忙回复消息—— 第26章 [好,账做好我随时查。] [还有,等颜雪陆雪大屏轮放出来后,你们把那两个屏第二天的全租下来。] [钱不够跟我说,我直接打钱。] [揉揉雪饼应援组]: [好的好的,这些小事就交给我们吧!感谢富婆姐妹~祝姐妹事业长虹呀] …… 总算应付过去。 但这还不够,傅揉云点了几下屏幕,跳转到别的论坛界面。 他在个人信息里点开一个帖子,熟练打字道:[刚才发生了一个意外……他不小心看见我洗澡了,差点让他发现帖子,不过还好我及时转身……] 很快楼里就有了新回复: [lz我教你的做了么] 傅揉云:[做了!没忘展示背肌!] [干得漂亮!] [lz他永远不会忘记你了嘻嘻嘻嘻] …… 此时,外面的岑雪。 发愣地换上干净衣服,发愣地披着荡着水汽的外套,一股桃子的甜味。 刚才…… 他麻木地回忆傅揉云的动作:两只手合在一起,放的位置在腰部下面,还有转身前一闪而过的深色—— “……” 他皱眉扶额。 脸上还有些可疑的红晕。 是在做那个吧,难免地发散了,傅揉云也是成年了,有自己的需求……咳咳,也很正常。 岑雪把偷藏手机什么的全给忘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胡思乱想着。 第20章 傅揉云丝毫没察觉自己错过什么,身心都是瞒天过海的成就感。 看着帖子的新回复,翻到开头。 别问,问就是回味。 这论坛是他误打误撞进去的,本来只想搜搜类似情况,点进网址跳转就到了这里。 要回复帖子还得注册,注册完发现还要签到等攒积分才有资格,他就较上劲,硬生生全勤,在论坛里沉浸式泡过八八六十四天,终于能够发帖。 仔细看时间的话,发帖时间是暑假刚开始的时候。 一开始风向不怎么好。 【怎样才能留下家教老师?他好像要辞职了qaq】 辅导我三年的家教老师好像打算要辞职了,我已经习惯和他一起生活怎么办,可是我没别的理由能留下他了,总不能说大学也要他补习吧qaq 1l[楼主] 怎么没有人我自己dd 2l 太过迷惑不知从哪里下手的程度 3l [楼主]回复2l:可以说下哪里迷惑吗 4l 钱难挣屎难吃,家教欠你多少要被缠上,一课时才挣几个钱啊 5l 感觉lz是那种军训爱上教官、看病爱上医生、上班爱上老板的类型…… 6l lz你要是承认自己是上学爱上老师的傻杯我就骂你得温柔点 7l 原来是恋爱脑的月经贴…… 8l 分手吧我很忙先去下一个战场了 9l [楼主]回复4l:不好意思我刚刚去翻合同花了点时间。 老师的工资不是按课时收费的,他是住家老师,包吃住,合同上写的年薪30万加年终奖十五薪,六险一金双边,和我家邻居的外教相比确实是有些低,对不起对不起 10l [楼主]回复51:我的确喜欢他,暗恋很久了,但我不是谁都喜欢的 11l [楼主]回复6l:我承认,别骂我了 12l 嗯…… 13l lz打算复读不,还缺家教吗 14l 我是4l,lz你当我发癫,是我对不起你 15l 快告诉我你家有没有佣人和管家还有司机!!! 16l 草了这就是有钱人吗 家教都比我累死累活五年赚得多,月薪三千哭了 17l 大小姐你把老奴给忘了吗! 18l lz你还记得不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过,你在你家玩,我在我家玩 19l 我是7l,这老师能被我们lz看上是他的福分,虽然但是我想问问你成年了吗,老师没对你做过不好的举动吧 20l 我知道怎么把老师留下来,你跟他说要招他做赘婿! 21l 想得美,lz父母是看不上这样的凤凰男的 20l[楼主] 一刷新好多新回复,统一回复一下大家: 我不是大小姐,我是男的。 大家可以放心,我成年了,老师行为很正常他从来都没有对我怎么样。 4l别这样,你提醒后我才发现他工资确实低,不过我成绩进步他有奖金的,我很努力学习了! 我父母很喜欢老师,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21l[楼主] 别给我发私信了,我对其他男的没兴趣,举报不谢:) 22l[楼主] 所以有没有人帮帮忙,怎样才能留下他呀,至少能多相处一会儿也行啊,告白怎么样? 23l 楼主你当务之急是先别告白 24l 同意,这么看你老师搞不好根本没那意思,人家认真上班你想谈恋爱,这才是真的冲击 25l 先确认老师性向呃呃呃别的没了 26l 你可以先邀请他出去玩什么的,看换个环境他的态度会不会有变化 27l 楼主邻居还缺家教吗? 我有阿美莉卡绿卡也算外教吧 …… 后来莫名其妙变成了恋爱指导贴。 帖子变得热闹,但大多数也是无意义的内容,他还没有蠢到见一个信一个、问什么就答什么的地步。 只是当成了半记录贴,偶尔上来分享一下现状。 毕竟他除了这个帖子的网友,也没别的朋友能分享了。 往后翻点开“只看楼主”功能,还能看见在《闪光革命》后的记录。 100l[楼主] 嘿嘿,老师答应我啦 而且我们还住了同一个房间 106l [楼主]回复103l:你说得对,我要随时做好展示自己的准备 127l[楼主] 一个好消息,确认了老师的取向。 一个坏消息,昨天偶遇的男人果然是老师的前任。 138l[楼主] 我不会对老师有意见的,都分手了,应该说那些男人才是不珍惜老师吧 140l [楼主]回复139l:为什么是那些?哦哦因为我发现老师的前任有两个 150l[楼主] ls说得对,我本来就来晚了,这个该怪我自己 “包容老师的过去”不能算是为了追求他而想出的计谋,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没有立场去做出什么看法 182l[楼主] 的确年轻也是我的筹码之一啦哈哈 我近期不打算告白,老师好像因为遇上前任很苦恼,不能给他添麻烦 他是在我邀请才愿意一起出来的,结果碰上这样的事,我已经很后悔了…… 190l[楼主] 我做了一件错事。我在前任面前谎称是老师的现任。 的确很冲动,但我就是看不惯那些前任仗着过去一副撩拨又打谜语的样子,老师明明已经很不愿回忆过去了。我没有能站在合理立场上反击的身份,就瞒着老师造了谣。 203l [楼主]回复200l:等回去后我会道歉的 204l [楼主]回复201l:什么叫和前任不干不净?脑子肮脏的人才会这样看别人,你太龌龊! 205l[楼主] 这里不欢迎对老师有微词的人:)我全都会举报删除 老师天下第一好! 对了我最近在追选秀,请大家支持揉揉雪饼! …… 然后就是刚才新发的。 还好在一百楼左右有人提醒他同住会发生很多意外,千万要拿捏住机会展现各种魅力,这才背对岑雪时不忘展示背部线条。 傅揉云的身材本就有型,经过选秀的集训后更是千锤百炼,体脂率不断降低,线条愈发深刻明显。 把手机用防水袋装起来,然后塞进马桶水箱里。 傅揉云确保没别的破绽,随便擦了擦就换上睡衣出来。 他身上还挂着水珠,因为空气冷暖冲击而下意识的凸起,在胸口薄薄的那点布料上分外明显。 岑雪只是闻声瞥过一眼,就闭上回头。 “哥,”傅揉云担心道,“你脸上怎么还是这么红?” 他伸手用手背贴在岑雪额头:“没发烧吧?” 却忘记还没擦干的水珠,吧唧一贴,一颗水珠就滴下来,顺着岑雪的脸滑下去。 岑雪因水珠干扰闭上一只眼睛,直直的睫毛剐蹭出一点水汽。 “三、二、一。”他深吸一口气,倒数。 “一”还没落地,傅揉云十分自觉地收手,擦干。 更红了。 那应该是还正气头上吧,因为闹事男那件事,他想。 * 选秀不会因为这个意外而单独照顾一个人。 第27章 第二天就火热开启了练习生分组训练,当岑雪出现在众人跟前,他脖子上颜色更甚的痕迹是当不住的。 说点地狱的,根据那些练习生的脸色,他就能看出谁偷偷上网了。 李慕和队友abcd算半个知情者,他们把岑雪包围起来,阻断外面的视线。 “别看啦,”陈肖河在傅揉云面前挥挥手,“我们的练习教室在那边。咱们现在可是对手。” 傅揉云一瞪:“我和哥的关系是你想挑拨就能挑拨的么。” 陈肖河:“哥哥,这是客观的。” 他算是发现了,这些人都是他大哥。 于是一声声“哥哥”越发肆无忌惮,丝滑熟练。 事后节目组剪辑了个“哥哥”集锦,笑看一个个练习生拜倒在这肌肉双开门的撒娇发嗲之下,意外让陈肖河还小火一把,挽救了险些别一轮游刷掉的命运。 进入练习室,李慕天然的领袖气质无意识散发,他们根本不用再选队长。 “十分钟时间,各自浏览一下全部歌词和改编的db部分,”抒情歌为了舞台效果,会额外增设舞蹈环节,李慕有序安排,“十分钟后,举手争取part。” 话是这么说,但队内组成已经很明显了。 他自己是ace,队友abcd里有主唱、舞担和rapper,顺带脸都长得还不错。 至于岑雪……岑雪拿起那些歌词资料,少见地有些茫然。 原谅他,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很突出的。 这种情况下再到其他part竞争举手,多少有些矛盾了,大家基本上心里也都有数。 殊不知他低头沉思,其他队友之间也在交换眼色。 没人能预料到岑雪能在什么位置。 难道要像某国大型偶像团体的c位——“因为不知道放哪里,所以c位更合适”吗? 这不太好吧。 除了李慕。 十分钟倒计时一过,他率先说道: “大家,我计划有一个安排,先听一下合不合适……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先约定好有意见的话就大胆提出来,举手投票决定,不要在意尴不尴尬,记住,我们的目标是——” 十六岁少年燃起熊熊斗志,身上好似有一团火。 大家盘腿围城一圈,他把资料往地板一拍。 “要赢!” 一切为了最好的安排! 其他几人愣住,目瞪口呆。 好……好热血啊!!! 完全燃起来了。 刚才的犹豫一扫而光,队友a道:“队长,你说吧。” 其他人纷纷附和。 李慕也就不客气了。 “我计划,让岑雪负责bridge部分。” bridge部分,也就是独立于主歌和副歌的唱段,一般会被放在第二次副歌之后、最后的大高潮之前,做衔接部分,并延迟情绪体验,得到更好的爆发效果。 “岑雪的声音柔和,能适配我们任何一个人的段落,而且气质也很符合。” 啊,的确如此。 自带氛围感的岑雪,配上抒情歌简直是绝杀。 李慕一提,简直茅塞顿开。 只能说其他人负责的话,效果不能说不好,但绝对没有岑雪好。 要是他来建桥的话,每个人都会沉浸在歌曲营造的氛围中,像是吟唱的海妖,然后被拉入最后的高潮。 只是一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李慕:“大家有意见吗?岑雪,你觉得怎么样?” 猝不及防被点名,岑雪啊了一声:“我同意安排。” 队友们:“我们也是。”心服口服。 “好,岑雪,还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李慕给他们放节目组另外录制、新改编好的demo,在第一段主歌的前半部分,编曲相对简单而突出人声,直至最后一句主歌到副歌,会一下变得丰富起来,且有个烘托上升的起伏感。 届时配合灯光镜头,一定非常震撼。 “第一段主歌的最后一句,我想分给岑雪。” 第一段通常是每人一句,来露个脸。 岑雪被分配到了最重量级的最后。 李慕解释:“到时候通过这样的舞台设计,我要一个最惊艳的亮相——” “用你的脸,把所有人都震慑住。” “让他们直到睡觉之前,脑中也一直重复你回头的惊鸿一面,念念不忘。” 第21章 看似溜缝儿,实则全是重任。 节目组在舞台设计这方面给了充足的发挥范围,会给两组较为笼统的方向,在各自设计初具雏形后,立马安排联系道具或是cody等。 看起来是个准备的大工程,但实际上时间跨度还不超过一周。 也就意味着,给岑雪犹豫的时间不多了。 可能从拿到这只曲子开始,李慕就开始构思舞台设计,他一并把开头其他人的部分也做出简单解释,在岑雪沉思考虑时,队友abcd和他讨论得热火朝天,分趴部分几乎毫无异议。 资料上黑白分明的字行,是岑雪视野失焦前最后的景象。 放任眼前如同奶油般化开,他撑着下巴,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 不得不说,李慕不愧是十六岁就练习时长六年的练习生,很懂得那一套。 从客观方面讲,他是赞同这样的设计的。 不过从个人的出发的话…… 岑雪看了一眼李慕,“要赢”两个斩钉截铁的字回绕在耳边。 他从一开始就一往无前。 很难不被这份从不回头看的架势所感染。 领头者的性格很大程度上会影响整个团队的氛围,譬如傅家从上到下一如始终的融洽可亲,譬如现在的小组。 自己作为小组的一份子,也不能躺平。 “那个,大家。” 岑雪举起手。 声音不大,但在出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停下自己的动作,静待他发言。 他们并没有忽略岑雪,而是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被齐刷刷地盯着,岑雪下意识吞咽一下,耳朵尖发红。 他说:“我同意李慕的舞台设计。” “好耶——”队友a先一步扑过来,他长得可爱,是弟弟型爱豆,“我们的大杀器有了!” “桀桀桀桀桀隔壁组受死吧!” “你刚刚是不是发出了好反派的笑声?” “那是人家的个人技啦。” 这年头,倒立开易拉罐都算个人技,简直通货膨胀。 李慕文静地鼓掌——响声不大,却和几个队友的闹腾相映成趣,等他们消停了,他小声对岑雪道:“刚才那段节目组可能要做些文章。” 比如剪辑重复镜头和悲伤bgm来夸大岑雪的犹豫和挣扎什么的。 实际上他也不过是沉默了十分钟而已。 据说有些练习生,会每天换不同的配饰以防恶剪。 “没关系,不差这点了。” 岑雪无奈笑笑,指着自己的脖子说。 …… 此时,另一边的练习室。 在陈肖河还在和别人插科打诨时,傅揉云盯着歌词资料紧缩眉头。 怎么这些字眼儿,越看——越不像广义理解的那样,是写给母亲的呢? 而且颜沛本人好像还没有在正式场合认证过吧。 可恶,这阴差阳错。 不管是他唱岑雪前任的曲子,还是岑雪唱前任的曲子,都好地狱。 傅揉云暗中咬牙,合格的前任就该死得透透的才对——颜沛还不如那个陆雁昔—— 虽然此刻他还不知道陆雁昔走的是另一条路子,但不妨碍对颜沛的仇恨值达到顶峰。 此时队长提议:“其实我觉得也不单独指唱给母亲,很多歌词明显含有其他的元素,大家可以定一个方向各自区分丰富效果……” 傅揉云立马鼓掌:“说得好!” 陈肖河茫然地跟着鼓掌。 差了半秒,其他人也跟上。 一时间,练习室里全是好热烈的鼓掌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提前半场开香槟。 两个队伍画风迥异。 * 就此,比主题曲更魔鬼的训练开始了。 主题曲时期好在全程有导师带着,但到一轮公演,导师只负责节点验收并提出意见,很多时候好不好要自己悟。 训练营的整体气氛变得焦灼。 宿舍不再有门禁,大家都不约而同留下每晚加班加点消化。 “今晚继续自主练习,明天上午要去试妆造,记得早起,”李慕安排,连他也有一丝疲惫,然后看向岑雪,“岑雪你来一下,有别的事情要跟你确认。” 队友abcd头都没抬,对二人抱有充足信任。 担心开小灶厚此薄彼?纯属虚构的事,再者,要是连李慕都觉得你要开小灶才能跟上进度,那是真的没救了。 岑雪跟着李慕出来,见他经过楼廊还没停,直下楼梯而去。 到一楼李慕要走出大门,他疑惑道:“我们是要去哪?” 第28章 李慕:“送你回宿舍。” 岑雪开玩笑:“该不会因为我太菜,要把我遣返了吧。” “你没发觉自己黑眼圈已经很重了么?”李慕微微皱眉,不赞同道,“你今天早点休息吧,明天要试造型换衣服也很累的。” 按理说,整个小队的睡眠时间是刚好够六小时。 但岑雪要比他们更辛苦,毕竟拍摄专辑封面时还发生过那样的事。 李慕没有特别问,但遇过意外的人,近期神经状态和睡眠都不会太好,这是常识。 岑雪摸摸眼下,几分赧然。 被快小十岁的人照顾了。 虽然这人身高——得抬头看才行。 他的头发一向长很快,已经能很熟练用小皮筋扎起来,不过训练后就稍显潦草,几缕头发狡猾地落出来,搭在肩膀上,轻扫而过锁骨。 想着这次公演过后就要退赛,李慕又这样处处看重照顾…… 老实说,挺过意不去的。 岑雪默认他的建议,手指习惯性抓住一缕发尾绕来绕去,一边和他朝宿舍楼走,一边生起些和他聊聊的心思。 比如:“李慕,有些话你别介意,我一直很想知道……你为什么选择我?我们一开始也没有怎么接触——” “评级舞台。” “什么?” “评级舞台的时候,颜沛对你的刁难很明显。” “这个……” 岑雪没想到针对这么清楚。 他没从任何同期口中听见相关的八卦议论,看来都很谨言慎行。 李慕望着前方的水泥路:“当时你什么也没做,穿了一身近似的白色,就好像天塌了也没关系。我知道我有时候太尖锐了,需要一个温和包容的队友帮忙润滑关系。” 他继续说:“但你的脸和气质都是独一份,你不知道排名前十二好多人都在暗中决定要和你组队……可惜,我是第一名。” 李慕有些势在必得的小得意。 岑雪有些吃惊。 居然是那么早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恐怕是人已经微死了吧。 很难有大反应啊! 就在岑雪想着他千万别再捧高自己,李慕话锋一转:“小时候在老家,我姥养得大白胖猫干坏事就这样,姥姥指着它噼里啪啦念叨,它就死猪不怕开水烫。” 讲起老家的事,话里有几分方言调子跑出来。 说真的,看李慕这样能做圈内楷模的爱豆之king预备役,说出“死猪不怕开水烫”几个字还是有点儿煞风景。 特别是那个形容还指代了自己。 岑雪:“……” 他勉强找到共同的话题:“好巧,我原来也养过一只流浪猫,也是白色的,不过是长毛品种。” “狮子猫?” “不太清楚。不过它爪垫是花的,右脚爪爪里有颗像爱心的黑斑。” “那应该不是了,”说起猫,李慕眼睛发亮,“有照片么?选秀结束后发给我。” 岑雪动作一顿:“……没有。我手机丢过一次,很多照片都不见了。” “有点遗憾,”李慕没问太多,只是再提起姥姥的猫,“我家那只前两年老死了,我当时在公司训练,没来得及回去。不过猫会通灵。” “通灵?” “嗯,过了两天,它托梦说还想像以前那样窝在我胸口上睡觉,一觉睡醒果然胸口闷闷的,被压了很久的样子。” “可能是抱枕什么的,醒来之后就掉下去了?” 李慕这时终于露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他死鱼眼吐槽:“喂喂,不准打破一个未成年的美好愿景啊。” 岑雪忍不住笑出声。 他们已经走到宿舍门口了,李慕说就送到这里吧,回头他要过问傅揉云,岑雪是不是老实休息,否则从重处理。 岑雪说:“放心吧,我想回去试试我养过的那只,会不会给我再托梦一次。” 这次他不会踌躇不决了。 二人在门口道别,不过岑雪没有着急上楼,他看着李慕的背影走过一条笔直的路,到分叉口就犹豫地放慢脚步。 他放大声音:“左边再右转。” 李慕的肩膀松懈下来,挥挥手,没回头。 ——自从摄影棚走丢过一次后,他们对李慕的路痴属性都有了深刻的认知。 * 最近宿舍也是变为名副其实的“睡觉的地方”。 一踏进房间,便是一股困意袭来,岑雪简单洗漱一下,就躺在床上酝酿睡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一身灰的大白猫果真出现在他的梦里。 可梦里的他也在睡觉。 岑雪的意识是清醒的,似乎受制于梦中的躯壳中,哪里也去不了。 脸颊边毛茸茸的触感,昭示着猫的存在感。 他捕捉到这次梦境背景的变化。 变成发生在……市立三中的校园里。 更复杂的是,这一幕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 有时他提前下戏,不好当着剧组面赖在教室里,就在学校随处休息。 夏天的空气中干燥又沉重,他把长袖校服搭在头上,就开始打盹。而猫咪就会追着出现,等他醒来时,怀中、颈边、腿边一定有一大团毛茸茸。 他醒猫醒。 而自从和陆雁昔熟了后,叫醒他和猫的任务,就到了陆雁昔身上。 陆雁昔下戏后会带着猫的口粮过来,偶尔给岑雪带点零食什么的小玩意儿。 而唤醒方式一般是—— 梦中的岑雪,察觉到有一丝凉凉的东西贴在他的脸颊。 耳边似乎有当年记忆的幻听,是陆雁昔还未完全成熟的嗓音:“阿雪,快醒醒,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他懵懂茫然地睁开眼睛,视野里尚未清晰,依稀能划过陆雁昔的轮廓。 可再等他多眨几下,想看得更清楚些时—— 不知道第几次睁眼,眼前的景色蓦地变换,昏暗、夜晚漆黑的噪点,头顶是二层架子床上铺的钢板,远离了七年前阳光熠熠的夏日。 岑雪没有动。 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醒了。 仗着室内黑暗一片,除了身体保持不动,他尽可能将视线投去—— 刚从他床边起身的傅揉云的背影。 岑雪太疲惫了,睡醒那一瞬的迷离太过沉重,仿佛要吸走他的灵魂。 以至于他分辨不了,刚才脸颊的触感到底源自梦境还是现实,或者…… 梦中出现在他面前、替他挡住夕阳前的日光的陆雁昔,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另有其人。 第22章 翌日,服化道小组办公室。 “《衣柜》两个组都试完造型了,a组选择黑红白色系,b组选择银蓝白色系。” 红色对应专辑封面c位的人台红裙,而银蓝则是当时mv的主要色调。同时用百搭白色补充细节,大体服饰风格偏向西式礼服,版型尤为重要,需要严格按练习生本人尺寸来裁制。 工作人员翻动笔记汇报:“还好需要改动的细节都不大。” 也就是说练习生没有谎报数据。 比如175身高谎报183,那么不仅得改裤脚裤长,还得准备增高鞋。 听见没有惊天劈地大改的组长,露出松弛的笑容。 她和下属闲聊:“小咪……岑雪果然还是适合银色白色,他评级舞台那套就蛮好看的。” “什么呀,”下属随口道,“岑雪是a组的。而且他衣服改动要求最多,还没说到那儿呢。” “?”组长伸手拿来设计稿:“我看看。” 下属:“喏。而且他的尺码变化是最大的,足足小了一个号。” “嚯,这个腰不得——” 看见数据,组长眼都直了,大拇指食指一开一合在空气中丈量,倒吸一口气。 “这肩腰比,太涩……太太太有天赋了吧。” 下属对她半路收回的奇怪词组见怪不怪。 “还有这个额外的裙摆部分,需要手工堆纱,机器缝制的太稀了,要更密一点,扎实到自带蓬度的那种。” “这还不简单,”组长跃跃欲试:“交给我来!” 下属抓住机会赶紧推活:“太好了那a组其他两件也拜托组长啦。” 组长:“好好好。” 还是组长:“……诶?” 怎么激动之下,好像突然多了很多工作? 算了不管了,无论如何她也要获得小咪的cody认领权! ……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来到录制当天。 场地是在评级舞台那个大场改装的,百来个座位变为观众席和评委席,今晚的投票输赢将诞生在他们手中,而舞台的范围更加扩大,灯光器具布景摇臂等一应俱全,满足各类效果需求。 观众从参与官博评论的粉丝中抽选,先行进场。 随后是主持人和导师登场。 主持人宣布比赛规则: 每次舞台结束后仅可投票一位最喜欢的练习生,总票胜出的那一组将获得额外分数加成。 第29章 所有练习生在待机室里通过摄像视角观看外面情况,一排一组,相同的色系看起来特别规整,仿佛消消乐。 《衣柜》是率先进行舞台的。 依照彩排,很快ab两组就要先行上台和大家打招呼问好。 傅揉云恰巧坐在岑雪后面,他戳戳岑雪的肩膀,后者一抖,回头:“怎么了?” “……我也没用多大力气呀,”傅揉云疑惑看了自己的手一眼,趴在岑雪的椅背上,抬眼瞅着他傻乐,“等会儿就要和哥同台竞技了,嘿嘿。” 说来也巧,二人都被分去建桥。 也就是说等舞台结束后统计票数,他们俩的名字是一排的。 还要分个高低。 傅揉云不在意输赢,他有点冒粉红泡泡的少男执念,比如之前和岑雪同班颜色的短袖,像这种名字挨在一起的、酷似小情侣的排列已经足够让他在舞台上超长发挥。 唉,可惜李慕一直把岑雪的部分遮遮掩掩,大家都不知道具体细节。 说是要给予最极致的冲击和震撼。 可看哥的衣服……傅揉云不着痕迹地观察,看起来只是普通的红色羊腿袖衬衫和黑色马甲,也没什么不一样嘛。 顺带一提,他们b组所有人都是严严实实的西装外套捂着,必然也有自己的必杀技。 后来正片播出时,《衣柜》两组被称为晚宴男模组。 待机室里也有摄影,捕捉到动静,镜头移了过来。 岑雪转眼就和黑黢黢的镜头对个正着,他眼睛一睁一吓,尴尬地晃手打招呼。 这时身边的李慕起身:“走了。” 正好到了出场的时间。 主持人展开双臂,两组练习生分别从左右两边上台。 非常有气势,依稀能听见台下观众的惊叹声。 “第一次公演第一首曲目,大家已经期待很久了吧。” 巨大屏幕配合报幕,闪烁梦幻特效,像是被带领遨游在银河之中,最后单独做过设计的两个大字与主持人的声音一同出现—— “我们制作人代表的成名曲之一,《衣柜》!” 不少人看选秀也是奔着导师来的,瞬间许多人开始欢呼颜沛的名字,此起彼伏。 颜沛依然在导师席的绝对c位。 同样的,不管如何刻意避开,都无法逃过与他对视。 岑雪双手背在身后,站得挺直,一贯淡淡地等待,看到颜沛时,他嘴角轻微一抿。 别怀疑,这是真想憋住什么。 拍摄意外的后续,后来他趁着空档搜了搜。 颜沛官方直接把闹事男告上法庭,同时许多后援会呼吁拒绝私生等危险行为,加强粉丝管理。 到这还算是正常,直到看见热搜词条—— #颜沛圈中天菜 #颜沛必吃榜第一 点进去才知道,因为他骂的那几句话歪打正着,维护了性少数群体。 以他的影响力,四舍五入也是为他们发声了!情绪上头时说的话,绝对要比什么虚情假意的采访真吧! 恰逢圈中必吃榜排名投票,颜沛本来个高人帅,极具侵略性的英气五官比有些偶像颜值还高,不过碍于脾气太差(据说曾和某公开gay男星吵过架)名次一直徘徊在中上游,这次一举飞升夺得头筹。 质的飞跃! 原本风向也秒转,某知名博主还开始倒挖当年,配文“要我说颜沛绝对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他公然呛声那个gay男星必然有自己的道理,比如被摸了屁股”云云。 他现在也是个香饽饽了。 浏览过那些尺度大开的调戏,再面对颜沛的脸,岑雪就有些想笑。 顺带一提,傅揉云和陆雁昔竟然也都上了榜,陆雁昔似乎常年前五,而傅揉云是揉揉雪饼组织投票,但来得太晚,擦边中下游。 思绪间,岑雪身边的李慕正自我介绍。 “大家伙,我是练习生之king的队长李慕,接下来会让大家看到《衣柜》的king。” 岑雪:“……” 说真的,为什么自我介绍要加上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修饰词啊!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想出这个称号的人厉害,还是能一脸正色说出来的李慕厉害。 king这抬头一出,大家都笑着起哄。 换人来就没这效果了,李慕那是实至名归。 “大家好。”指示性镜头对准自己,岑雪赶紧跟上。 万万没想到,刚笑过颜沛,马上就要轮到自己丢人了。 脑子里闪过那些字眼,岑雪豁出去了。 “我是——” 他微微侧头,露出好看的睫毛,间隙下的眼眸如同被蝴蝶翅膀遮住少许,翕动下露出恰似月白的一抹浅色。 “负责killingpart的岑雪。” 李慕附和:“是的,这就是我们组的king。” ……不是,怎么还有后续给扣上了。 镜头特写给到两人,合体的功效是一加一大于二,虽然宣言谐星,但颜值毋庸置疑。 在李慕一脸“我在说正事”坚定神情对比下,岑雪的反应就更好品了。 羞涩却温柔,语气中毫无退缩,与生俱来的易碎感被信念中的韧性支撑,脸颊适时染上的浅红让他颇具氛围感的五官和气质跟上一层,听他如此大胆宣称自己是本场的kp—— 好强烈的反差感! 怎么办,又想揉碎他又想保护他,可爱侵略性的本能和理智在打架。 而且…… 一般来说,不应该是通过整体舞台的对比,才诞生的killingpart么。 敢事前就说的人,要么是不知天高地厚,要么是有绝对的自信。 要是颜沛、李慕来,那就没有意外。 可偏偏是岑雪。 把所有人的期待值都拉满了。 羞耻的犹豫被烘托成一股欲迎还拒,岑雪注视着镜头,就像是深情地凝望每个人,话音刚落,在场出现一两秒沉寂的空档。 区区一面,这还没开始,已经有kp效果了。 直到有观众反应过来,挥舞手中横幅:“岑雪加油!妈妈相信你——!” 卧槽,哪来的妈粉嗓门这么大。 但岑雪看清了她横幅上的字—— ‘小咪谢谢你,拜托多笑一笑吧!’ 再上移到脸,原来是那天因哮喘发作的粉丝。 见字,岑雪略微紧张的嘴角终于放松,露出一个好柔软的笑。 “啊啊啊”“小咪小咪”的欢呼声透过耳返,隐隐约约传来,一下又一下鼓舞着心脏更猛烈地跳动。 李慕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仿佛肯定这是个成功的登场亮相。 《衣柜》a组是第一个表演的,等双方都过完流程,舞台清场,熄灯中他们等待道具上台,按照排练过无数次的开头进行站位。 黑暗中只剩下他们六人的呼吸,还有白噪音般的声响。 静默直到第一个钢琴音渐起,舞台全景灯只微微打亮脚边,一抹冷调的反光仿若泛起夜色,一个无人打扰的夜晚,连携月亮一同被舀起,泼洒在众人面前。 第一句歌词,是李慕。 一道追光打下,他周围不过一道圆圈的小小世界被照亮。 配合背景音乐,他的音色也有所放低,《衣柜》的吟唱开了个好头。 紧接着每一句歌词,追灯都打在唱歌的人身上,同时周边压暗。 有观众发现,前面五个人的位置都不是在舞台正中心。 他们有些是斜靠在柜子旁,有些是轻倚在贵妃椅边,或是窗台,或是色气担当——在洁白的床单上。 唯有中心被空了出来。 同时,所有人心中都浮起答案——那是岑雪。 此时主歌还剩最后一句,为了烘托迎接与副歌一同的情绪高潮,背景音乐无限放慢节奏,同时响起皮鞋敲击路面清脆的声响。 三、二…… 一! 中间的追光早一拍亮起,这是——一个衣柜! 上面挂满了衣服,中间的五套和专辑封面一模一样,唯独少了那件标志性红裙! 同一刹那,聚光灯所制造的圆形视野下,五只手踩点主歌最后一句开头,将所有衣服从中间猛地拨向两边。 露出这之后的红裙……咦。 第一眼,是好漂亮的背影。 细腻的皮肤透着血色,他像是反手拥抱自己,双手在背后交叉,跟随节拍轻点涟漪,蝴蝶骨卡出阴影,让人忍不住更深入去探寻,可很快又被指尖的红色吸引住视线。 蓬松的手工堆纱,被连接在两侧手腕,和律动一起起伏,挡住腰窝以下部分,与真的红裙裙摆无异。 乍一看过去,像是有人穿着低腰红裙,坐在衣柜边缘浅酌,随着歌声渐入,那人带着微醺迷离回头。 聚光灯的照亮他雾蒙蒙的眼眸,闪烁着几粒细碎的湿润。 岑雪的视线扫过全场,在他的引诱下。 舞台似乎这才真正开始。 聚光灯的强烈打光,明暗对比像是无数媒体的闪光灯汇聚在一起,衣柜这般私人性质的背景,与众目睽睽的视线背道而驰,窥视感从心中袭来。 第30章 而在场的所有人……猝不及防被拉入这场巨大的狂欢之中。 他们也成为了舞台设计的一部分。 同时歌词适时点题: ‘为何要在今夜……’ ‘惊扰我的心?’ 而岑雪,就是被凝视的中心。 第23章 窥探隐私的兴奋感,让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岑雪的五官让他不用多施加演技,就能达到茫然可欺的效果。 细看特写就会发现,他的视线是失焦的,空茫茫的一片,看似在看所有人,实际上谁都没有。 到这,反倒他希望发现自己了。 渴望被抓住凝视的现行也是刺激感官的一环。 可岑雪偏不。 很快他侧过头,只留给镜头一个剪影般的侧面。 动作缓慢克制,但不落节奏,肩头适时抬高,与下颌线框出完美几何轮廓的镂空。 他很瘦,但线条匀称,慢动作时要绷紧全身去控制,不像有些人的肌肉虬结有棱角,是无害的圆润,同衣架般撑起这诱人心魄的皮与骨。 在歌词的后半段,岑雪用指尖撩过自己的下巴,众人才发现那一点红色是做了指甲。 他的音色特性在集训中被挖出来,自带混响,浅浅吟唱时略带颗粒感,更像是裙摆在彼此之间摩擦。 不过近十二三秒的part,竟显得好漫长。 刚升起这样的想法,a组其余五人出现在衣柜前,灯光大开,舞台明亮,一览无余,进入副歌的齐唱。 副歌被改快了,节拍重音更加明显,方便加入舞蹈。 虽然有李慕带头的五人也很赏心悦目啦,但是…… 这时候,反倒又让人遗憾,嫌弃那十几秒太短了。 什么时候才能再看见岑雪呢? 导师席也是一样的想法。 练习生有没有星味,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 没有那股子天赋,说实话,卧薪尝胆练习十几二十年也不行。 多少年才有一个李慕,往前倒转两年他也不过是个小学鸡,而天才似乎更喜欢横空出世。 导师奇怪,怎么几年前演《青春期》的时候就没有公司签下他?这不应该啊,埋没了大好的六七年,不然现在电视剧男二肯定全是他的脸了。 多的是高材生、传承人踏进名利场的例子,按资料上说,岑雪当时按部就班上大学找工作,真是特立独行。 “不得了哟。” 导师后知后觉,喃喃自语。 更可怕的是,别人一秒也不可能错过的七年,对岑雪来说完全没有影响。 只要他想,视线焦点就一定是他的,他要不想,谁也找不到他。 似乎是听到一句尾调上扬的哼声,导师瞥向一旁。 绝对c位的颜沛。 嚯……好吓人的眼神。 导师一惊。 强烈得快要实质化的占有欲,对掠夺的势在必得。 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一眨眼,颜沛就变了个姿势,瞧不见表情了。 ……看错了吧? ——但颜沛的确是这么想的。 想把岑雪关进自己的衣柜里,和那些丝绸一起,让谁也看不见,和匣中美人的意思也差不多。 但颜沛现在不一样了,他尝到过甜头。 理智偶尔能占上风,出来跟疯狗似的念头打架,且制服。 他还是懂得长期主义和可持续发展的。 岑雪叫颜沛自己想,到底得到什么,虽然现在还不太清晰,但他的甜头给颜沛提供了一个方向——比如,搞清楚岑雪消失七年的细节,不过以他的混蛋程度,可能往回倒二十年也很必要。 该死的,岑雪从来没告诉他过他家里的事,当颜沛意识到这一点时,气得想掀桌。 他对岑雪的了解,基本上可以趋近于零。 也不知道陆雁昔傅揉云知道多少?颜沛隔空开始诅咒起两个对手来。 隔壁导师又盯了他一眼,颜老师嘴巴一张一合……不是,怎么有点像在骂街呢? * 一场舞台,台上台下心思各异,只有岑雪快要忙昏。 他只有副歌一小节的时间,来摆平killingpart的后续。 一般来说,西装衬衫会掖进裤子里,但他的红色羊腿袖衬衫裁改过,改成小高腰,背部布料完全裁空,只剩底部一条束缚带完全贴合他的腰,这样才不会破坏露背的形状。 再加之挂在手腕上的手工堆纱裙摆,稍长的发尾挡住穿帮部分,造成真的穿了红裙的假象。 他现在得把裙摆塞进衣柜里,套上马甲挡住背部设计,再戴手套。 幸好他不爱流汗。 不然一急,脸上的妆都能洗花。 拍子越来越近了,岑雪点头数拍,准备好一切,跨过衣柜来到舞台前,这时队友会专门把中间挡住,等到副歌第二节再散开,是的,副歌第二节是由他来开头的。 赶上了! 观众席发出第二波尖叫。 没有时间给岑雪多思犹豫,他跟随节奏,沉浸在舞台中。 已经完全是肢体记忆带动身体。 一首歌的时间很短,不过三分钟多点,加上分part,他觉得自己还没唱两句,第二次副歌就过了。 ——建桥时间到。 像是高幕将落未落,歌声结束一段浓烈饱满的输出,走向平息。 追光再度上场,不过其他人的身影也可看见。 李慕五人先是摆好定格姿势,很快有人认出是《衣柜》封面人台造型,岑雪踏着光在他们之间悄步清点,最后蓦地扯下一人的领巾—— 把自己的头发扎起来,一颗好可爱的小丸子。 时间紧急,发丝略显凌乱,看起来却慵懒极了。 留下回眸一眼,下一个重拍五人迅速排成一列挡住他。 不到一秒,他们背对观众,长腿一跨,剩下一条腿不动,犹如花瓣散开。 露出花蕊的中心。 岑雪提起食指—— “……嘘。” 背景音乐恰到好处的静止,俨然已是到了能压下呼吸的最底部。 后来的每一句唱词,一层烘托一层,仿佛在他的魔力下,将要落下的高幕被一波又一波托起,舞台没有结束,真正的派对才刚刚开始。 主唱的高音在后面底托,六人走成一排,来到舞台的最前面。 没有任何人有特写,不然都会造成损失和遗憾,摇臂忠诚地记录下六人的高光时刻。 而直拍将会非常完美,没有任何遮挡。 最后,咏叹调似的结束。 岑雪压准时间,留下一声叹息。 从最远的灯开始关闭,逐渐逼近,直至全黑。 ……结束了? ——结束了?! 耳边还回荡着余韵,久久没能反应过来。 颜沛蓦地鼓掌,响亮清脆,唤醒所有人沉醉的灵魂,全台掌声热烈非凡。 killingpart,当之无愧! 灯光重新亮起,a组谢完幕,很快就退下舞台。 岑雪缀在后面,喘着气慢腾腾地跟在李慕背后,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脱力,平日里大步流星的李慕也放慢速度,免得只留下他一个人在镜头里。 “小咪踩我啊啊啊啊啊——” 不知道从哪儿穿出的尖叫,岑雪吓得一激灵。 在其他人的笑声中,他回头安抚般招招手。 “哇……这一组发挥非常好啊。” 导师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评价。 公演投票部分他们是不做干涉的,纯属拉来缓解缓解气氛,搞点镜头。 另一个导师:“是啊是啊,特别是岑雪,魅力完全被挖掘出来了。” 颜沛是第一个鼓掌的,可这时却道:“我反而觉得岑雪要表达的东西,和预想的不一样。” 导师们:“……” 好气哦,这人怎么总是说些乱七八糟又拱火的话! 这么含糊,谁知道你是褒义还是贬义啦。 骂是不能骂的,还要给他圆场。 情商在此刻崛地而起,疯狂运转拔高,有个女导师呵呵笑:“但应该就是颜老师想要的效果吧,不一样的解读嘛。” 打了个响指,颜沛奖赏似的:“答对了。” 女导师:“……哦呵呵呵。” 女导师内心已经拆了一套别墅了。 《衣柜》写给谁的,要表达什么,向来众说纷纭。 颜沛本人没在公共场合认证解释过,而最火的营销是吟诵对母亲的爱,但显然,就连b组队长也看出来,强行贴上去的话,不合适。 所以真要是按照营销那样模仿,反而没什么看点。 如果说a组的演绎,诠释了微醺酒色迷离的夜晚,塑造沉浸式的设计,诱人进入精神高潮的狂欢,那么b组是另外的路子。 每个人依照歌词的大概方向,全是不一样的情感。 他们的kp设置是在关键部分脱去禁欲外套——露出松垮的衬衫,和半遮半掩、观赏性非常好的身躯。 第31章 俗称色气路线。 男色一卖,尖叫声简直要冲破屋顶。 b组队长选择成员也有自己的谋算,物以类聚,六人全是高个且偏双开门的体型,以陈肖河为例,傅揉云没他那么夸张,但胜在骨架开阔,多几分精致,算是门面。 所以这个part,他站中间。 傅揉云知道岑雪会在待机室看到自己的特写,指尖划过锁骨胸膛,诱惑感浑然天成。 只是—— 舞台结束后导师笑着:“傅揉云练习生,你的情感好突出哦。” “对对,恨和嫉妒演绎得非常好啊。” 傅揉云:“……” 没办法,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真的恨呢? 这辈子也不想再唱情敌的歌了! 两组表演完后,开启投票通道。 投票结果直接同步在待机室大屏。 李慕在岑雪上一个,他对陈肖河,票数398比43。 陈肖河嗷得一声,泪撒出来。 而岑雪对傅揉云—— 节目组这点好,不在小环节上搞悬念。 下一秒,结果出炉。 ……399比126! 傅揉云也是嗷得一声,扑上岑雪。 顿时待机室里一片片嗷嗷叫,大家都在庆祝他实至名归! 不过么,获胜的本尊倒没那么激动。 他无奈地自谦几句,小声对傅揉云道:“我去一趟洗手间。” 傅揉云注意到他脸色有些苍白,“没事吧,哥,我陪你去?” “我一个人就行了。” 岑雪摆摆手,飘似的离开待机室。 这里的洗手间在楼下,岑雪疲惫地叹了叹,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傅揉云跟了过来,他觉得自己有点猛地发力后的虚脱,不太能使上力气,又因为完成了舞台和获胜的任务,飘呼呼的。 伸手抓住楼梯扶手——第一下没抓住,岑雪想着自己是不是有点低血糖,迈下一步—— 踏空了。 发生得太快,天旋地转前,他耳边只听见傅揉云的喊声。 “哥?!” 第24章 从楼梯上摔下去,会怎么样? 岑雪被救护车送到医院。 “病人有点低烧,另外轻度脑震荡、小腿骨裂,好在不严重,休养一个月多点没问题,前期少动。” 医生扫过报告,眉头一皱,六七旬的老医生,不管什么明星爱豆体重管理,像对小辈一样念叨: “这个体重近期下降太快了,怎么还有点营养不良?免疫力不行哦!” “我说年轻人一天天别压力那么大,也别瞎减肥,你有多胖嘛?”医生瞅岑雪一眼,“脸有巴掌大莫?真的是,小心以后得厌食,等烧退了多留院几天输点营养液吧。” 岑雪……岑雪躺在病床上,小腿被支具固定,手在输液,动弹不得。 面对医生谴责的目光,只能讨好地笑笑:“不会了、不会了。” 岑雪的示弱专攻范围上通八十岁老人,下至满月孩童。 老爷子医生顺手捏了把手臂肉,咂嘴道我孙孙都比你有膘,恨不得亲手给岑雪做满汉全席,再度警告他三餐正常吃,摇头晃脑走了。 岑雪长舒一口气,望向天花板发呆。 没想到,结束选秀的方式是因为摔下楼梯负伤,不得不退出。 一轮游的合同也莫名其妙完成了。 ——做偶像,好辛苦啊。 心里蓦地闪过这句话。 其实在一公训练后期岑雪就有些力不从心,这似乎是必然的结果——吃不饱的减脂餐、超负荷的运动量、耗费心神带入歌曲演绎,不只是他一个人体重下降,傅揉云也瘦了许多,有天晚上回宿舍,还撞见陈肖河蹲在墙边哭。 问他怎么了,这个双开门可怜哽咽:“哥哥们,我肌肉要掉没了。” 岑雪和傅揉云:“……” 健身人士的心肝肌肉,确实要练起来不容易。 当然,在前任面前死遁掉马这时,要承受住也是很考验心力的。 岑雪完全靠着要争口气的信念,坚持到舞台当天。 全力以赴,最后也得到了满意的结果,《衣柜》a组总票胜出全员加分,也算是个好结局了,不是么? 只是…… 病房门推开,傅揉云端着调好的温水进来。 “哥,吃药。” 还带了点鼻音,一看眼睛红通通的。 摔下楼梯的是岑雪,岑雪没哭,傅揉云已经泪奔过一次。 “都怪我……!”他在病床边捂脸痛哭,抽噎得要喘不上气。 岑雪住院,他当然也要退赛。 悲痛之切,引得路过护士频频关注,岑雪用仅剩一只能活动的手扒拉他,证明自己还没死,不许哭丧。 “不许哭,”他最后只能强硬要求,“我都没哭,你伤心什么?” 说来也真是,别老看岑雪自带破碎的怜爱感,反而他不爱哭的。 把岑雪的床摇起来,傅揉云小心翼翼道:“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头晕、想吐?” “……” 脑震荡之于他不是头一遭。 仔细感受,现在症状并没不适到难忍的程度。 可岑雪顿了几秒,说道:“有一点点。” 按照他的性格,他本会说“没事”的。 但是……岑雪惊讶发现,自己变脆弱了。 忍不住想要卖惨?撒娇? 明明小时候也是被许中强扔下楼,他还能坚持上学读书呢。 可看见傅揉云慌张心疼的反应,想要触碰他却又珍惜踌躇的样子,岑雪心中冒起好诡异的满足感。 ……只是一点点、一点点。 但也足够了。 以傅揉云的做派,恨不得把自己都赔给岑雪,谁叫是他要岑雪来选秀的。 他给升级了单人特级病房,自带一张陪护床,不过比较小。 晚上,他没有睡,盯着岑雪的呼吸起伏。 岑雪睡着的表情不算放松,一定是很不舒服,等到听见窗外“咕咕咕咕”四声鸟叫,他才醒神,原来一整晚自己都没有换过姿势。 于是第二天,傅揉云落枕了。 就算如此,他梗着脖子硬拼到底:“哥,你要想喝水、吃饭、洗澡、上厕所什么的尽管吩咐我,别的也行。” 誓死也要把岑雪伺候好。 看他的痛苦面具,一时间不知道是谁身残志坚,岑雪道:“傅总给的工伤赔偿已经到账上了。” 是的,岑雪这种情况,属于工伤。 傅总甚至给岑雪批了三个月的带薪假期。 傅揉云一愣:“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请护工,”岑雪看他脸色一秒暗淡,很快又扔下甜头,“但我有别的事要麻烦你,我在网上租了一套二居室,你帮我去看看好么?找保洁开个荒。” 最近一个月,岑雪谨遵医生叮嘱,不离开本地了。 他支具要固定四周,等取下来再说。 傅揉云抓住重点:“二、二居室是——” “哦,”岑雪撇头,对向窗台,“我以为你想在这儿玩一阵子。” 傅揉云生怕他反悔,扑过来:“我愿意的!” 特别庄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答应结婚宣言。 他特意留一个房间,他心里有我。 同居,哈哈哈哈,同居,傅揉云心里不断刷屏这个词,有个小人在跳舞。 丝毫忘记在傅家时,他们也是住一个家里,有什么区别? * 过了两天,《衣柜》a组的队友来探望岑雪。 病床被团团围住,好热闹。 队友心疼死了,李慕也责怪自己应该多向节目组反应。 除此之外,他们还带来喜报,第一次淘汰已经出来了,a组全员幸存。 以及食堂改革,不再定额分发减脂餐便当,经营自助模式,同时定期管理检查成员身体素质。 据说自助开放第一天,陈肖河一人拿了二十颗水煮蛋。 多吃蛋白,拯救肌肉。 然后又去跪求节目组发健胃消食片。 李慕左看右看,突然凑近岑雪小声说:“等下有摄影进来,不愿意的话,你就拒绝。” 懂了,无良马里奥来取材了。 不过这四舍五入算傅家产业,岑雪包容度很高,还有闲心对镜头打招呼。 一轮公演那天很多没抽选到资格的粉丝就堵在场地外面,希望能见到练习生,实在不成听听漏音也成嘛。 救护车当然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岑雪前脚到医院,后脚热搜就上了。 节目组需要岑雪拍些物料来调节舆论,也能理解。 只不过当摄影师靠近岑雪时,出了一点意外。 岑雪本来想分给他们吃水果,可能是被灯闪了闪眼睛,脑震荡后遗症袭来,又刚好朝摄影侧过身—— 一股倒逼的恶心涌上喉咙,他吐了。 吐的一瞬间是毫无知觉的,整个人的无法控制,要不是傅揉云仓促下逮住他输液的手,不然针都会被扯出来。 第32章 食道是被刀刃刮过似的辛辣、疼痛,岑雪后知后觉要制止也来不及了,还倒呛几口,剧烈地咳嗽声都不能太敞亮,越用劲越疼,只能榨出断断续续的气音。 “别拍了!” 傅揉云喝退摄影,挡在镜头前。 李慕不由分说,第一个抓住摄影手臂往外带。 “你们全都先出去吧。” 两个队友和他一起拦下节目组,剩下两个去拿清扫工具。 傅揉云拿湿纸巾给岑雪擦干净身上。 短短的一会儿,岑雪面上一直是无措的恍然,眼尾睫毛挂着几颗生理性泪珠,更显得可怜。 “……对不起。”他的声音微弱的像小猫。 那种一直叫着、想要人来抱,却没能心满意足叫到嗓子哑掉的小猫。 “别,这又控制不了。”傅揉云去擦他的泪水。 然而这一擦,反而更加止不住,岑雪一眨眼,又有好多颗落出来,砸在傅揉云的手背上。 不常哭的人一掉泪,是要人命的。 岑雪也不知道为什么,是怕疼么?那早该哭了,是怕丢脸么?其实操作几番后期剪掉就行了。 哭的话,一般还伴随发泄一样的声音,痛呼、长叹、哽咽都可以,但岑雪偏偏也没有,他哭的动静极小,仅仅呼吸急促了些,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声音。 与这架势相反的,是他哭的程度。 声音越小,眼泪越是汹涌。 耳朵也开始耳鸣。 傅揉云都慌了:“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等李慕和剩下队友一回来,岑雪一看见他们,停了一下。 ——很快又止不住。 傅揉云找不到原因,他鼻子跟着发酸,特别是后面岑雪捂住自己的脸,不让他们看,有泪水从指缝间落下了,他伸手接住,像是被刀尖砸下来。 队友早乱成一团,手忙脚乱。 安慰的话穿插在一起,偶尔还撞车,你别拦着我,我别拦着你。 “是腿疼吗?叫医生吗?” “得吃镇痛药吧,我小时候也骨折过老折磨人了——” “会不会说话啊你闭嘴!” “岑雪刚才的事我们不会往外说的,病人这样很正常呀。” “就是就是,也不脏,我刚刚拿垃圾桶接了大半,你看我这拖把拖两下就没了。” “我靠能不能别在我说话的时候音轨重叠?” “岑雪你看这个视频小鸭子在水里游耶——” “滚滚滚,他是脑震荡又不是摔成弱智!” “哥,你要是痛的话,就掐我吧,我受得住,”傅揉云仍在努力找原因,“还是他们太吵了?我把他们赶出去。” 几个队友交换眼色,顿时上道。 假装推搡几下,还往外走几步,脚步用力发出声响。 一边注意岑雪,一边演戏:“哎呀,傅揉云你推我干什么。” “我们都是关心岑雪啊,总不能找不到原因,就怪在我们身上。” “我们好不容易出村一次的。” 李慕被带着往后拉,队友用胳膊肘戳他,疯狂挤眉弄眼。 “啊呀,”毫无感情地棒读,李慕道,“你怎么这样呀。” 音调都是平的,全一声。 这演技,与演戏彻底无缘了。 但好使。 似乎是担心傅揉云真把人赶走,岑雪终于露出眼睛。 被众人抓个正着。 “怎么……骗我?”好委屈。 李慕立马指认犯人:“他们干的。” 这一打岔,倒是止住了泪水。 可傅揉云摸不准是泪流干净了,还是真的停下来,他生怕惊动岑雪,用湿纸巾蹭蹭他的脸。 “哥,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出来好不好。” 岑雪反而脸红,低头。 “没什么。”他闷闷地说。 该怎么说出来? 因为头一次被这么多人关心,心里又莫名脆弱,太幸福了所以才哭的? 怎么会有人开心成那样,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不擅长哭的人,连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也觉得难堪。 岑雪下意识依赖最亲近的人,他不动声色揪住傅揉云的衣角。 傅揉云就明白了。 “哥,你痛就早说嘛,”把岑雪挡住,像是他小声说过的样子,傅揉云自演自编,“等下我找医生看能不能加点止痛药哦。” 至此,队友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他们安心走后,傅揉云作的势全然垮塌,他抱住岑雪。 “岑雪,你别再这样吓我了。” 还有点儿发抖。 岑雪默默受住,拍拍他的肩。 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变了,不太像原来。 但看来,参加选秀也不是一件完全坏的事。李慕他们送的果篮,有一串好甜的葡萄,刚尝一颗他就停下来,舍不得吃。 …… 一个半月后。 某家茶馆。 “欢迎光临!” 戴黑口罩的男人先是观望店里,然后收回视线对服务员道:“我姓岑,和陆老师约好了的。” “陆老师在单独的包厢,岑先生跟我来吧。” 服务员把他领入茶馆深处,安静极了。 推开包厢的门,里面的空间一览无余,古色古香的装修,倒是很适配茶馆的气质。 然而岑雪一眼就见到坐在里面等待的陆雁昔。 终于,在康复得七七八八后,岑雪应了他的邀约,毕竟是早就答应好的事。 他把见面定在这家茶馆,说是朋友开的,有投资,不用担心消息外露。 把包放在旁边椅子上,岑雪坐下,在手机上点完单。 一串动作下来,陆雁昔一言不发,只是视线像是缝在他身上,紧紧黏着,一分一秒也不错过。 岑雪只好:“想什么呢?难道约我只是单出看我两眼,有没有少胳膊少腿?” 陆雁昔如梦初醒。 “抱歉,”他否认:“我只是觉得……好久没这样和你面对面了。” “是么。” “嗯。” 陆雁昔低头,盯着自己的茶杯,有茶梗在里面晃。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豁出去道:“我们单独见面的事……没问题么?他知道么?会不会不太好。” “?” 岑雪歪头。 差点忘了,陆雁昔莫名其妙的小三剧本。 “我人坐在这里都有五分钟,你现在才问是不是稍显没用了?” 第25章 陆雁昔露出个自嘲的笑:“说的也是。” 他很能听进去话,态度放得又低,很快就换个话题:“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抱歉,我该去探望的……” 然而要陆大影帝空出今天的时间,已经很不容易。 服务员敲门,送上茶,对陆雁昔这个二老板似乎很熟悉,见怪不怪。反而多瞧了几眼岑雪,但克制住好奇,安静地退下了。 “还行。” 岑雪揭开茶盖,他其实没这么高雅的情操,吹吹茶面,看里面茶梗翻滚起来,便觉得很有趣,想必味道也不差。 于是浅浅抿了一口,一边道:“除了得走慢点儿没什么——唔。” 好苦! 岑雪忍耐地闭上眼睛和嘴巴。 皱巴巴的一张脸。 “怎么了?烫到了?” 陆雁昔先是觉得真可爱,而后连忙倒了一杯凉白开递给他。 岑雪也没客气,接过手一饮而尽,把苦涩味滤掉才觉得好一些。 他哑着嗓子:“喝不会这个苦味。” 陆雁昔研究他的茶叶,是较浓苦的风味,“是我不对,我该提前跟你介绍推荐——” “停。”岑雪打断他。 “一刻钟多点的时间,你四舍五入道歉了三次,”岑雪轻轻皱眉,“我今天是配合你的时间见面,咱们早点进入正题,好么?晚些我还有事。” 他看见陆雁昔那一瞬的慌张。 且下意识又要道歉。 但就算岑雪这么不客气,他还是记住岑雪的话,强制性闭上嘴巴,咳嗽两声。 额前的碎发随之晃动,抖了两下。 陆雁昔今天没做造型,纯素颜出行,常做的背头散下来,是中规中矩的蓬松碎发,缝隙中露出额头的皮肤,看起来很透气。 如果说颜沛的五官特征是尖锐侵略的棱角,那他的,则有恰到好处的钝感。 背头还能说熟男气质,顺毛配上这脸…… 别有一番纯良风味。 他是故意这样的。 岑雪在打量中研究出这个结果。 但他的确很有心,这副样子更像七年期的时候,没有太多距离感。 看见他含着歉意咳嗽时,也会有一两秒的迟疑——我是不是太凶他了? 岑雪把茶盖盖回去,主动道:“我想问你泡芙怎么样了。” 伸手:“有照片么?” “……泡芙。” 陆雁昔重复这两个字,似乎是已经很久没念过了,这是他们俩给一起喂养过的流浪猫取的名字。 第33章 见岑雪这般问,他露出“哦,是该这样”的神色。 他的表现向来很细腻,从不做无意义的事,“哦,是该这样”的言下之意,是“我明白了,我把我自己放在泡芙后面,因为你比较重视”。 “有照片的。” 在手机相册翻找,动作有些急,很怕期间维持的沉默太久,不过眨眼间,陆雁昔就把手机递到岑雪面前,略微一抬,示意他拿着看。 完全的信任,默认对他的手机做什么都可以。 岑雪接过。 陆雁昔仍然没看够般,用克制的目光描摹岑雪的轮廓。 对他而言,岑雪的变化很大。 以前的岑雪性子有点小张扬,洋溢着自由与轻快。 那也是陆雁昔……最羡慕的一点。 泡芙是只白色的长毛猫,在爪垫藏了斑点的花纹。 剧组当时在学校里拍了快两个多月,这坏猫一开始吃两家饭,把自己搞得圆溜溜,可它除了陆雁昔和岑雪,也不搭理其他人。 校园戏杀青那天,陆雁昔一得空就去了平日泡芙最喜欢待的位置。 一般来说,还能顺便找到一个和猫拱窝窝、睡得稀里糊涂的岑雪。 他手里两个袋子,装的有小袋猫粮、猫罐头,另一个是剧组送的小蛋糕,专门留下来,一口也没动。 可这天很奇怪。 陆雁昔快把学校走遍了,还是没找着他们。 面上显露几分焦急,仿佛他丢的不是一只猫,而是两只。 正打算回头去最开始的地方,一个人影跳出来,挡在陆雁昔面前。 “锵锵,”走丢的猫自己回来了,“被吓到了吧?” 被拎着的泡芙变成长溜溜的猫条,在空中晃:“喵!” 陆雁昔松下一口气,上前:“我还以为……” 岑雪带猫后退:“以为什么?警告你,不要掉以轻心哦。” “现在我手里的是猫质,一手交物一手交猫,拿出今天的小蛋糕可饶你不死。” 泡芙绝不让任何话落地:“咪!” 陆雁昔:“本来就是你的呀。” 岑雪:“……” “切,没意思。” 在附近的小亭子坐下,岑雪拆猫罐头,陆雁昔拆小蛋糕,互相给自己心里的猫搞好吃的,泡芙躺在石头桌上打滚。 “你是不是想把泡芙带走?” 蛋糕挖到一半,岑雪抬头问。 陆雁昔犹豫应下。很快,他解释:“泡芙不吃别人的东西,我怕它在学校里会饿肚子,万一被脾气不好的猫欺负怎么办。” “哎,”岑雪去点泡芙额头,“听见没,你要一举入豪门,做猫咪公主了。” 却不留给陆雁昔搭话的空隙,很快问他:“所以你对我后面要干什么,不感兴趣?” “感、感兴趣。” 陆雁昔吞咽了一下,喉结焦灼地上下滑动。 家里的戏份是在棚子里拍的,但当初选择这里,就因为市立三中是陆逢均的母校,所以陆家父子没住酒店,而是住进老房子。 可陆逢均最近要去外地拍别的剧,家里就他一个。 陆雁昔怕岑雪误会:“我怕你有别的安排,就……” 见他撑着下巴睨着眼睛看自己,陆雁昔更紧张了,问不出口,转而生硬道:“你嘴巴沾上奶油了。” 抽出一张纸,作势要去擦,可岑雪反应更快,舌尖一卷,就干干净净,留下一瞬晶莹的反光。 夏日炎炎,惹得少年口干舌燥。 一声蝉鸣后,只有泡芙吧唧嘴的动静明显,岑雪也转过身,继续品味蛋糕,里面有他没吃过的布丁椰片脆脆,他喜欢这个口感。 然后蓦地说道:“不如,你把我和泡芙一起揣回去吧。” 岑雪看起来很舍不得蛋糕,视线从未离开过,嘴巴上继续道:“我爸说不把剧组的工资给他就别回家了,那怎么行嘛,我的学费呢,你还答应过我要帮忙选个手机,我也舍不得泡芙,当然实在不行的话也没关系啦,还有一个多月,我去找个包吃住的兼职……” 陆雁昔:“嗯,把你揣回去。” “你刚才说什么?” “把你揣回去,和泡芙一起,但你应该不会和她挤一个笼子,”第二次重复时,陆雁昔脸上已经很红了,他坚持道,“反正我一个人住,会、会——” 最后他下定决心:“会怕黑。” 岑雪睁大眼睛,怕黑。 那前几天在学校小树林夜戏一遍过的陆雁昔,怕黑? 可是他心里开心,就不抓陆雁昔的破绽了。 剧组给岑雪的是现金,陆雁昔陪他去银行把大部分存进卡里。 这年头,做群演挣不到什么钱,可岑雪有一整集的戏份呢,还是很可观的。 书包里还有一叠现金,岑雪问:“现在手机是不是可以打视频?贵吗?” 陆雁昔记得他留了多少,“买一个手机肯定够了。” 岑雪摇头:“我要买两个,心里没底呢。” 见陆雁昔神色疑惑,岑雪过了几秒,才主动说:“另一个给妈妈用,我妈妈耳朵听不见,影响语言系统了,打视频的话,就直接能手语交流。” 原来如此。 陆雁昔后知后觉,发现岑雪第一次和他讲起家里事。 岑雪对这方面嘴巴很严,所以他涌上几分被选中资格的窃喜,受宠若惊,更加用心帮忙挑选。 后来在陆雁昔家里,他路过岑雪和阿姨视频。 视频完,他好奇问:“这个手势是什么?出现频率好高。” “啊,”那时还叫许麟的岑雪不好意思,半天才肯说,“是‘雪’的意思,我的小名,你当‘阿雪’就好了。” “是么,阿雪。”陆雁昔丝滑改了称呼。 岑雪一个抱枕砸过去:“好肉麻!” “哈哈哈哈,”陆雁昔忍不住笑,“可是很好听嘛。” …… 至少现在二十多岁的岑雪,不会再随手拿起抱枕砸向自己了。 喝到好苦的茶,也会强行忍耐吞进去。 再次见到岑雪,他身上的风不吹了,沉淀下来了。 越是认知到这点,陆雁昔越是愧疚。 他们当年那样的相处模式,本来就是不正常的、错误的。 岑雪是人,不是随手一掏就能带走的泡芙,是他弱化了两者的分界线,在无意中侮辱了岑雪的人格,导致他走向更不妙的歧途—— 岑雪:“这样做很好玩么。” 鼻音和些许哭腔,将陆雁昔从回忆与自省中惊醒。 “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泡芙不在了,以前你就很一厢情愿,现在还是学不会直率一点吗?非要暗示我,让我自己悟?” 岑雪带了些情绪,把手机甩回对面。 陆雁昔无措接住,屏幕上的照片已经不是泡芙,而是他房间的桌面。 不对,明明这个相册里全是泡芙——刚满头雾水,看到桌面上那个小巧精致的骨灰盒,顿时明白了。 “阿雪……!你听我解释!” 岑雪靠向身后椅背,拒绝意味很明显。 他说:“怪不得刚问你泡芙怎么样,你也不答。是觉得我会怪你没养好?”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心心念念的珍贵存在化为一捧灰,岑雪心里还是很难过,可质问完就有些后悔,他还没李慕来的理智,刚才发脾气的样子,像什么话。 他深吸一口气,“抱歉,我刚才有些激动。” “不是的,”陆雁昔很着急,“阿雪,你信我。” 他大气不敢喘:“泡芙很健康,是还能跑跳的老猫咪,你看,上个月还有体检报告。” 岑雪:“那骨灰盒是什么,你这么早就准备好了?” “这……说来话长。后来我带泡芙去做检查,它是隐睾,顺便做了绝育。” 陆雁昔很沉重,“所以泡芙是男生。” 他们俩一直误以为泡芙是女孩子,总是公主公主得叫。 关键泡芙也超级嗲的。 “骨灰盒里是它切下来的蛋蛋,提前火化的,我想着让它完完整整地走……” 谁知泡芙老爷子超长待机,现已有十二岁有余,而且两年前还跑出去和流浪狗打架,把狗儿抓瞎了一只眼。 “还有,七年前、当时我把泡芙托付给亲戚照顾一段时间,回来后它不认泡芙这个名字了。” 岑雪忍不住:“那认什么?” “陆成刚。” “——什么?” “陆……陆成刚。” 陆雁昔发觉,他总是在第二次重复的时候异常艰难。 但岑雪偏偏喜欢叫他重复,有时候是出于逗弄,有时候是已经变成习惯。 “似乎是因为我亲戚的孩子叫成刚,总是叫他俩一起开饭,然后它以为陆成刚是在叫它。” 岑雪摊在椅子上。 有些无力。 一朝女儿变儿子,还好说,比较容易能接受。 可是这个名字—— 第34章 难道要他以后对一只超级嗲的大眼长毛猫咪伸手,然后“成刚、成刚,嘬嘬嘬嘬”吗? 岑雪眼前一黑。 情绪大起大落,有些缺氧。 陆雁昔不放弃:“有空愿意去看看它么?它很想你。” “有空再说吧……” 岑雪捂住眼睛,头好痛。去是一定会去的,老猫猫见一次少一次。 “我们可以不可以先跳过这个话题,说起来你想见我,是想问什么?” 陆雁昔从桌下拿出一个盒子。 反正岑雪说什么,他无条件都好。 绛紫色的首饰盒,无处不显奢侈,打开来,是一条素链。 没有挂坠之类的装饰物。 “我记得你生日快到了,”陆雁昔也缓和下来,轻声说,“想把这个送给你。” 项链链子被弄断后,岑雪一直没来得及换根新的。 再者,已经这么宝贵了,他更要多花心思才能选好。 结果陆雁昔看准了这个机会,行动迅速。 可是岑雪沉默一会儿,抬头,真诚地说: “陆雁昔,我的生日改了,不是那一天。” 第26章 面前的男人僵住了。 “七年前延后的。” 岑雪说了个日期,他现在的生日在冬天。 这包厢的装潢走红木风,硬桌子硬板凳,他靠的有些不太舒服,索性俯下身枕在手臂上。 “还有,你不觉得‘项链’和‘生日’放在一起,好像显得有些不太妙么。” 岑雪本来不太想提。 或许话题止步于泡芙比较好……抱歉,他还不太能接受陆成刚这个名字,阳气太足了。 可是项链和生日这个组合,陆雁昔到底是怎么想的? 岑雪是很认真地想探讨一番,可惜陆雁昔愣在那里,迟迟不肯回应。 此刻他竟然有些想念颜沛的爆炸脾性来,至少在这里要是他的话,绝不会把话落地上。 虽然颜沛接的话茬,多半能把人气成高血压。 陆雁昔似乎正经历剧烈的内心斗争,捧着首饰盒的手有些不稳,在欲要收回去的一霎那,岑雪按住他,将那条素链轻柔地抽出来,拿住两头,绕到颈后去比划。 “不过还是谢谢,”他有意道,“就当提前送的,我想到那时候我们应该还会保持联系,你看这条链子长短合不合适?” “……” 良久,陆雁昔干涩道:“合适。” 陆雁昔一定不擅长跳探戈,岑雪想,一退再退,快从舞池退到观众席。 看在他把泡芙养得很好的份上。 虽然养得公主变成雄性,把泡芙变成了成刚。 岑雪:“可以帮我戴一下吗?” 还没应下,陆雁昔就下意识站起身。 “好。” 素链是足银打的,岑雪很适合银、白之类的色彩,很衬他的肤色,冰冰凉凉的链子贴到锁骨,有十足的存在感。 “这次为什么要到绕背后去?” 岑雪抬起头,望向身后的陆雁昔,露出好看的下颌线和脖颈。 当看清他的神色时,岑雪眨眨眼,闪过一丝思索。 见他不回答,岑雪再次:“陆雁昔。” 男人替他扣上锁扣,很是小心,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扯到。 “怎么了?”他错开岑雪的眼睛,实在逃不过,将视线焦点移到其他位置。 “你是影帝,演戏应该很厉害,同队的练习生说你演苦情、特别是流泪的戏很出名,可惜我这几年没有去看过你的作品。” “……不看也没关系的。” “所以我刚才就在想——” 岑雪喃喃着,伸出手想要去够到他的脸,却差一点,扑了个空,有点像是泡芙去扑玩逗猫棒,离抓住永远都只差一点。 室内没有风,陆雁昔也没有动。 偏偏就随着岑雪的动作,他眼底里蓄起的湿润似乎动摇几分。 也是差一点点,苦苦支撑的就要轰然倒塌。 “你这副隐忍愧疚的样子,也是在演给我看吗?”岑雪玩笑般说,“现在戴完项链,你想不想吻我?” 上次这样陆雁昔替他戴上项链,吻了他。 初吻。 * 校园戏杀青后,岑雪和泡芙一起住进了陆雁昔的家里。 他们给泡芙洗了澡,这小家伙对新环境太敏感了,是典型窝里横选手,学习做过驱虫后,便计划等过一阵子再带去做完整检查。 但很快,陆雁昔得去继续拍摄。 他不在时,岑雪待在家里摆弄新手机,学习上网、联络视频的新功能,他的高考成绩非常好,是第一批次录取的,误打误撞搜索到大学的贴吧,沉浸式在里面刷帖。 他只发过一个贴:【请问新生入学要带什么东西?】 里面的人都很友善,还有学姐学长跑来玩捡学弟的小游戏,岑雪在片刻受宠若惊后拒绝了,他对陌生人还是有些防备的。 再偶尔趁许中强不在时,和妈妈视频,报平安。 妈妈让他在朋友家也帮些忙,别给添麻烦。 岑雪觉得有道理,开始替陆雁昔分担些家务。 陆家老房子没有请阿姨,不过每过两天会有人上门送新鲜水果蔬菜蛋肉之类,以及打扫清洁。 从他们第一次来,岑雪下意识躲在陆雁昔的房间里,把门反锁。 等到人走了,再悄悄出现。 于是岑雪试着处理食材,他会简单做饭,但有些东西太高级没见过,便有些不敢下手,然后是洗衣服。 陆雁昔下戏时间不太准,但岑雪总是能在忙活的时候听见门锁响动,然后他就会抱起泡芙去迎接。 “欢迎回家,辛苦啦!” 泡芙在空中打猫猫拳:“喵咪咪!” 每当这时,陆雁昔疲乏的眼睛总会亮一亮。 不过他也会说:“衣服我自己洗就好了……!” 岑雪笑他:“你在害羞什么?反正扔洗衣机的事。” “反正我自己来,”陆雁昔抢过脏衣篓,“你没必要干这些。” “哦,”岑雪跟在后面,打量,“心疼我了?” “噗咳咳咳!” 陆雁昔被自己呛到,窘迫道:“总之,不行就是不行。” “珍惜吧,”岑雪戳他,“过几天我打算再去找个短期工,老在家里窝着好无聊哦。” “那……那很好啊。” 陆雁昔藏住那点不舍。 记起之前在场务那儿翻到的资料,过了两天,他久违去了星二代之间的聚会。 然后在不久后要上早戏的前一个早晨,出门之前,陆雁昔紧张兮兮地捧着一个首饰盒。 “阿雪。” 他发觉自己嗓子有点沙哑后,迅速咳嗽几声,这引起岑雪的注意。 岑雪抱着泡芙凑近:“怎么啦?” “你的生日是不是明天?——我之前问了一下场务,”陆雁昔将打过无数遍的腹稿用上,短短几句话,花费的心思不比背台词少,“但是我得从今天拍到明天下午,所以,我想……不对,这个、这是提前送你的礼物。” “礼物……!”岑雪意外地、小小地惊呼一声。 他把泡芙放到一边,霸道猫猫发出不满的咪呜咪呜,可他已经没心思去顾及,满眼都是陆雁昔——和他手中的盒子。 蠢蠢欲动伸出手,尝试好多个角度,又收回去。 “其实我不太知道要怎么接比较好,你信吗?”岑雪眼神闪烁,脸颊染上几分不好意思,“以前我的礼物只有一碗长寿面。” 但显然,捧碗面的技术不能挪用到这里。 陆雁昔:“我信,那现在礼物又多了一个。” 他主动打开首饰盒,里面是一条项链。 在灯下,项链闪烁可人的光泽,吊坠设计是一颗能转动的小雪花。 陆雁昔:“我想,你经常戴小银瓶项链,或许有这个习惯、或者很喜欢这类首饰。” 他紧张道:“你……你喜欢么?感觉怎么样?” 岑雪盯着那颗雪花,犹疑着,最后还是用指尖轻轻拨了拨它。 在它轮转映射的光辉下,他抬头,郑重道:“喜欢、很喜欢。” 这对岑雪来说太特别了。 当然,不是指价格有多珍贵,他知道项链也许不便宜,但以这时的阅历是看不出清楚的价格的。 ——收到人生第一个生日礼物。 ——被人关注、被人揣摩他的喜好,被人放在重视的位置。 ——天啊,有人在意的是他“喜不喜欢”! 像是只要他说一声不喜欢,就能马上再去买一个更符合心意的似的。 而长寿面盐放多了,许中强只会往他碗里倒去剩下的茶水,再叫他筷子拌匀就行,哪有这么娇贵。 岑雪吸吸鼻子。 陆雁昔平日里得过且过什么都好的样子,这时倒很机敏,立马注意岑雪的情况。 这让岑雪更不好意思,他胡乱抹了几把脸,沾上几根白色猫毛。 第35章 取下小银瓶项链,红绳早已磨得不见纹路。 他说:“帮我戴上吧,陆雁昔。” …… 要怎么为他戴上项链比较好? 这对陆雁昔来说也是头一遭,匆忙之中,他选择了从正面,双手环绕到岑雪颈后的姿势。 也就意味着,他们需要贴得很近。 在注意到岑雪绵软湿润的眼眸越来越、越清晰时,陆雁昔意识到这一点。 可已经不好松手了。 这个姿势,连陆雁昔自己也看不见项链的锁扣,只能靠手感摸索。 就像永远不能一次插进去的充电头,锁扣也是如此,两人逐渐相近,却莫名开始躲闪对方的目光,可手臂与肩颈相贴的肌肤变得好热。 陆雁昔头上出了一层薄汗:“对、对不起,我再试试。” 岑雪已经完全垂下睫毛,只见微微的翕动,“没关系。” 等终于扣上时,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气氛在不知什么时候变味,可他们似乎无所察觉,陆雁昔放下手臂,却仍保持这般距离,他怔愣地看着岑雪,后者抿抿嘴角,手指不停转着那颗雪花。 “我突然发现,阿雪你的嘴巴好小。” 陆雁昔轻轻说。 “嘴小?” “嗯,有个食堂的戏,大家边吃饭边过台词,可只有你的像是没动过似的,小小的一口、一口。” 岑雪觉得脸颊越发热了。 他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回什么好。 陆雁昔:“我可以看一下么?” 岑雪:“怎、怎么看。” 陆雁昔已经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他干净的指腹触碰岑雪的嘴唇,好克制地微微按压,像是对待什么珍贵之物。 可偏偏嘴唇,也是柔软的地方。 或许这样轻柔的举动,已经可以归为爱抚的级别,但陆雁昔是绝对没有意识到的。 而岑雪的感知也在一瞬集中于这之上,也忽略了他们之间减少的距离。 冥冥之中,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 又笨拙地闭上眼。 于是他们的嘴唇触碰在一起。 原来和指腹相比,吻要来得更缱绻柔软,二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生害怕吹散好不容易衔住的云。 …… 七年后,相近的日子里,岑雪又一次问。 “你会想吻我么?” 陆雁昔的手抚摸上他的侧脸,如同当年一样小心翼翼。 却在轻轻颤抖着。 他些微俯下身,两人的距离在命运的指示般重现昨日,可更多了迟疑。 肆无忌惮是少年独有的特权。 呼吸在彼此之间纠缠,带着温度的热流拂过皮肤,好似撩人的痒意。 在陆雁昔眼中那颗泪落下来时,岑雪同时道: “或许给你一个道歉的机会。” 他抓紧陆雁昔的衣角:“不准不回答。” * 那天初吻,陆雁昔在闹钟的催促下仓皇出门。 岑雪坐在原地发了好一阵的呆,第一次出门去了网吧。 他在里面待了一天,搜索好多东西,见识许多新鲜的观点知识,连饭都忘了吃。 晚上他从网吧出来,摩挲似乎还在发麻的嘴唇,后知后觉—— 原来,我喜欢男生。 那陆雁昔也……? 他亲我,这代表着—— 心中重燃起一丝雀跃,岑雪回家熊抱泡芙欢呼,他睡不着,和猫玩到了第二天,因为陆雁昔说过第二天晚上就会回来了。 泡芙不堪其扰,跳到橱柜上去躲他。 岑雪哼着歌,试着做些零嘴夜宵,他献宝似的摆在餐桌上,等陆雁昔回家。 可是那晚,陆雁昔没有回来。 第二天也没有。 第三天也没有。 第四天,一个中年女人打开了门,岑雪记得她,她是陆雁昔的经纪人张岩。帮忙解决受伤的戏份问题,他还感激地谢过张阿姨。 张岩凌厉的视线在岑雪那枚旋转的雪花停留一瞬。 然后冷冷地说道:“雁昔和他爸爸去外地工作了,这边房子需要打扫。” “……打扫的意思是?” “意思是,他不会回来了,至少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 第27章 陆雁昔有两个选择。 要么吻他,要么为当年的事道歉。 一旦选择后者,就很难逃过后续的追问。 陆雁昔当然是希望岑雪收下他的后悔和歉意,但要他剖析这后面的一切——实在是太痛苦了。 想到这里,他陷入挣扎,与被昔日痛苦吸入的漩涡之中。 两人错位的姿势,就像是岸与河的倒影。 但事并非绝对。 第一个选项对他而言也有着莫大的魅力。 他们之间拥有的太少,仅仅一个吻,转瞬即逝。 如果能再吻他一次的代价是要将一切全盘托出,这一瞬间,陆雁昔宁愿同意这不平等条约,毕竟这已经是几乎不能奢求的机会,哪怕一触即离。 岑雪复生出现在眼前的每一秒,都太珍贵了。 “我……” 陆雁昔挣扎着要奔出漩涡,痛楚与痴迷交织闪烁,指腹重新按在岑雪的唇角。 轻轻的,像是对待易碎的羽毛,按捺辗转,到下唇最饱满的地方。 “阿雪,是我对不起你。” 叹息一声,陆雁昔终于面对逃避无数次的高墙,横冲直撞,躯体下的灵魂在高墙倒塌后破碎不堪。 然后像是实在无法忍耐承认罪行后的鞭笞,陆雁昔急需安抚,急躁地来到岑雪身侧,捧起他的脸,深深地吻下去。 岑雪尝到了咸咸的味道,那是陆雁昔的泪水滑过,顺着二人纠缠的嘴角,狡猾地钻进其中的缝隙里。 他没有闭上眼睛,清楚看到陆雁昔脸上的撕扯与眷恋。 岑雪一生中最有纪念意义的第一次初吻、第一次初恋、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性向,被强行压下的少年的不安与悸动在七年后被重燃。 延迟的愉悦爆发在二人之间。 化为好灼人的热意。 喘息的瞬间,陆雁昔含着曾卷过奶油的舌尖,不舍地分离,额头相抵岑雪的额头,哑声道:“阿雪,当年的事都怪我。你千万不要信颜……” 叮咚。 不合时宜的声响。 电子提示音浇灭大半烈火,岑雪眼神清明几分,侧头:“我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软件推送的消息,他本来只想瞥一眼,可推送框的设计太过鲜明显眼,一眼就注意到了上面的文字。 [亲爱的主人,你的无线耳机又回到你身边啦~(0m)] 岑雪按住陆雁昔的胸膛,微微用力,止住他欲从手机那里争夺岑雪注意力的架势。 陆雁昔一手撑在桌边,一手撑在椅背,将岑雪拥住,深邃的、被泪水打湿睫毛的眉眼闪过几分不满足,却又因为主人的指令,而不得不忍耐等待下一个准许。 岑雪没有避着他。 这软件是手机自带的定位软件,可以同时连接同品牌所有产品。 傅家统一配的全家桶。 当某产品离身一定距离时,软件就会弹出信息: [亲爱的主人,你的xx被遗落在这里了哦!(坐标)(距离)] 岑雪今天出门时,收到的消息是无线耳机被遗落在家。 这也没什么,反正没有太需要的地方。 但现在—— 为什么,耳机和他的距离是零米? 岑雪看向门口。 他站起身,虚虚眼睛,像是在观测什么。 然后拿起茶馆为客人准备好的净手手帕,经过高温消毒,还滋滋冒着热气——扔给陆雁昔。 “收拾一下。” 岑雪默数十秒,快步向前,推开门! 噗通,因无法支持的惯性,门外的人一个踉跄,差点跪在岑雪脚前。 岑雪:“你今天不是在家么?” 奶白金的头顶在岑雪面前晃来晃去,此人磨磨蹭蹭终于悻悻抬头。 “给、给哥你一个……惊喜?” 傅揉云坚强地,扬起一个讨好的笑容。 * 傅揉云在落座后,摸索到包里的耳机才知道自己怎么暴露的。 他什么都想和岑雪用情侣款,连耳机壳也不放过,借口说凑单才让岑雪和他用上一对,但也有不好的地方,颜色相近,容易拿错。 比如今天。 而一直在家静养的岑雪,竟然要出门。 傅揉云害怕他被颜沛之流哄骗,加上心里的吃味——哥平时什么都告诉我,为什么今天就没有?瞒着我,说明要干不想让我知道的事? 那他偏偏要知道! 傅揉云严格卡点,跟在岑雪身后。 可没想到啊没想到,约岑雪见面的竟然是陆雁昔! 平时造型十次有九次都是熟男大背头,今天居然散下来,怎么,抄袭他年轻的卖点么? 个狐狸精……傅揉云暗中低讽,一脸委屈装给谁看呢,以为哥会吃这一套吗—— 第36章 傅揉云暗中磨牙。 岑雪敲敲茶碗:“来都来了,喝茶。” 傅揉云立马听话:“好的好的。” 跟踪偷听被抓个现行,他现在表现得很老实。 他连忙掏出手机扫码,发现只有一个点单记录,没多想,干脆就跟着同款加一盏。 “你们是不是除了录节目评级之外,还没见过?” 岑雪道。 此话一出,二人心里一紧。 岑雪他……会怎么介绍自己? 傅揉云还没忘自己对外宣称的身份,岑雪的男友。虽然只对颜沛一人提过,但他不信颜沛会安分守己,不拿来痛击情敌。 要是陆雁昔知道真相,现场戳穿怎么办? 可他也挺期待岑雪对自己的看法的。 除了傅家那层雇佣关系,他们之间的连结……是什么呢。 至于陆雁昔,就很简单了。 到此为止,对他而言有些太过出格的刺激。 在陆雁昔眼里,傅揉云是岑雪的现任。 也就意味着刚才他们偷偷接吻时,现任就在门外,极有可能听到某些声响。 他按捺下苦笑,自己还是违背了道德的底线,做出见不得人的事。 可抬眼就能看见岑雪微肿的嘴唇,这是他的杰作。 陆雁昔可耻地食髓知味,以及微妙的胜利感。 阿雪会怎么介绍自己? 此刻,两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等待岑雪的最后通牒。 岑雪:“傅揉云,对我很好的弟弟,最近一个多月都是他在照顾我。” 傅揉云塌了塌肩膀。 意料之内。 “至于陆雁昔——” 岑雪对陆雁昔对视,弯弯眼睛。 “一个老朋友。” 朋友,仅此而已。 也对,毕竟是和其他男人私下见面,总不能让现任误会更多。 陆雁昔知道这是理所应当,可还是有几分失望。 这是岑雪亲口授予的,朋友。 这两个字,不仅把刚才的失控,以及过往所有的纠葛一笔带过,好像再无更深的瓜葛。 但是—— 他不能给岑雪添麻烦。 这同时也是他能正大光明站在岑雪身边的身份。 陆雁昔懂了一切,死守这唯一的被认可的资质,仿佛至高无上的奖赏。 “对,朋友,”他重复,“很高兴认识你,傅揉云。” 两人微微起身握手,相握眨眼间就分开,互斥性非常强。 “好了,那我们现在来讨论第二个问题。” 岑雪十指交叉,转而对傅揉云开启讯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不好意思客人,您的茶。” 服务员的出现为傅揉云争取到思考答案(借口)的时间。 他的目光在茶与岑雪之间来回逡巡。 “喝啊,”尾音轻轻上扬,岑雪抬抬下巴,“今天不是挺热么,你先喝点水吧。” “好……呜哇好苦!!!” 傅揉云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岑雪就说:“我也喝的这个。” “哦,”傅揉云坐得笔直端正,强行咽下去,“那很好了。天哪,我第一次品尝到这么有韵味的茶。” ——“什么很好喝?” “等等……!客人我们这里是包间你不能随便……” 门口传来骚动。 服务员试图阻止不速之客打扰到他们。 然而第二位来者一扯口罩,低头露出墨镜下的上半张脸:“我不能进去?我和他是同行哦。” 巨星的脸在线下亲眼见到是冲击的。 服务员愣住,好一会儿才道:“当、当然可以,颜先生。” 颜沛打了个响指。 他大步跨进来,首先扫视一圈,发现只有陆雁昔旁边有空位时咂了下嘴,嫌弃之味很明显,好在是和岑雪面对面,于是嚣张的越过所有人入座。 摘帽子、墨镜、口罩。 桌上堆满他的易容道具,颜沛后知后觉:“都看我干什么?” 三人齐声:“你怎么在这里?” “他点的茶我也来一份,”指着岑雪说完,颜沛挥挥手让服务员关门,再指向傅揉云,“这小子出门被路过粉丝直播了一整条行动路线,全世界就你们三不知道秘密基地暴露咯。” 语调轻讽,很招人烦。 岑雪侧目:你没戴什么伪装? 他都戴了大号渔夫帽! 傅揉云笑不出来了:还真没有。 没人告诉他现在选秀这么火啊! 颜沛摊手:“所以,联系营销号扫尾的我该不该收到邀请呢?” 没人信他会帮傅揉云,颜沛也这么想,他纯属讨厌岑雪被牵连,而且跟着傅揉云,就一定会有岑雪的消息。 岑雪闭眼:“你今天来没什么意义。” 陆雁昔被后来的两人惹上躁意,“正大光明,被拍到有什么?” 都是不速之客,还扎堆出现。 颜沛却误解了,他哟呵一笑,“怎么就没意义了?怎么就正大光明了?” “你、你、你,”挨个点名三人,“二加一,多好的组合,就是差了个我,三缺一。” 就差把抓奸两个字摆在明面上。 颜沛对岑雪呛声道:“你看陆雁昔他眼睛,敢看么?他都能来凭什么我不能,都是——唔唔唔——” 继评级舞台之后,陆雁昔第二次发动捂嘴技能。 不过是物理的。 按着颜沛不松手,陆雁昔先是用杀气狠狠警告他一眼,再若无其事对岑雪和傅揉云道:“都是老朋友,对,朋友。” 抱歉了,阿雪的风评他今天必须守护。 不能让现任知道他有这么糟糕的前任。 这么想着,手下更加用力,快把颜沛摁进桌底。 岑雪:“……” 傅揉云半知半解:“哦……” 服务员低头上茶。 颜沛差点跟陆雁昔动手,好歹后者终于松开,他大声咳嗽呼吸,“靠,差点给你爹捂死!” 再大口喝茶:“……这什么茶这么难喝?!” 撒气把茶碗震在桌上,发出好大动静。 岑雪只冷笑,笑看梅开二度:“我喝的。” “哦,是么,”颜沛又话说回来,“不过仔细一品,还是有点醇香在后头。” 呵,男人,有点意思。 岑雪觉得,今天这个场面很难和平地维持下去了。 第28章 一张桌子四把椅子,不到十分钟,塞得满满当当。 现在座位是这样的: 陆雁昔,颜沛。 傅揉云,岑雪。 岑雪看了一眼手机,距离来接他的车抵达时间还有一会儿。 提前离开? 不行,这三个人肯定会跟着自己。 陆雁昔目前来看最听他的话,推拒一下还能制止;颜沛么,和他见面就可以约等于被咬住不松口了;而傅揉云……算了,他们现在就是住一起的,能怎么甩开? 岑雪不想被路人发现身份围观。 也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等会儿的安排。 行吧,岑雪喝下一口凉白开,都怪颜沛傅揉云叫苦味难喝,搞得他嗓子眼儿里一直回荡着余韵。 颜沛装了几秒,背过身偷偷呸牛饮进嘴里的茶叶。 陆雁昔上阵无懈可击的演技,维护一些连岑雪都看不懂的东西。 傅揉云这会儿倒得意起来了。 他斜着贴近岑雪,虽然用手挡住嘴巴,音量却四人都能听见。 他说:“哥,你两个朋友好丢脸哦,就这样当着你的面吵起来啦?” 岑雪:“……” “呵,”颜沛冷哼,“挺会装乖的,私下不是狂妄的很么?有本事让岑雪见见?” 岑雪:“你在迁怒什么?他和你们也没有关系吧。” 陆雁昔赶紧自证:“阿雪,我和颜沛不一样。” 傅揉云往后缩了缩:“好凶哦。哥,他该不会也这样凶过你呀?” “难道你录节目也刁难了阿雪……!” 陆雁昔皱眉,心想果然颜沛是不会安分的,如果能预知到今天的情况,往早拨几年他还演什么戏,怎么说也要得到常坐导师席的资格。 颜沛:“……” 草了。 怎么回事。 几句话之间怎么自己就变成被围攻的最底层了?! 关键是——脑中浮现出摄影基地闷热粘稠的小房间——他还真做过。 颜沛嘴角抽抽,怒视罪魁祸首,傅揉云这个绿茶男。 岑雪皱眉:“上次我怎么说的?还是说你已经有了主意?” 没有想好到底想要什么之前,不要再来见他。 颜沛:“那这么算,录制节目的时候不早就破戒了么。” 这么一提,一轮公演还未能完全消化完的反馈袭来,岑雪当时全身心都放在完成舞台上,几天后在医院病床消磨时间,才猛然发现自己下意识承受了多少被瞩目的压力。 第37章 来自观众、导师、队友。 其中,颜沛贡献的分量是重中之重。 那是毫无克制的侵略与掌控的欲望,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牢笼。 岑雪绝不相信短短时间之内颜沛能发生质的变化,那答案只有一个,他在伪装。 如同为了享受猎物的美味前,潜伏等待的野兽。 “天哪,”傅揉云关照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不按规矩来的朋友,相处起来想必也很头疼呢。” 陆雁昔垂眸喝茶,“要是有规矩,当年也不能被他钻了空子。” 岑雪闭眼,睁开,三个男人一台戏,他今天算是见到了。 一个男人堪比五百只鸭子吵闹,而三个,相当于一千五百只。 那他很能忍了。 他说:“所以当年上了那个空子的当,我很不聪明是吧。” 陆雁昔:“阿雪,我不是指的你——” “停。”岑雪做了个手势。 颜沛哈哈大笑,走到岑雪的椅子旁靠着。 他作势要揽过岑雪肩头:“使诈的和上当的,所以我们绝配、天生一对,是不是?” 岑雪躲过:“公共场合,注意影响。” 又继续不客气道:“你笑什么?想好了么?我不会问第三遍,你以为我会在这之后又答应见你?” 颜沛的手臂横在他面前,得意:“可惜凭这条疤,你怎么说也要答应来见我。” 被闹事男的刀划下的伤,已经拆线结疤,新长出的皮肤与周边有色差,加之还未消下去的缝线痕迹,让他的手臂有些狰狞。 傅揉云要去遮岑雪眼睛:“你怎么好意思给他看这么丑的东西!” 岑雪拦下,抬头嗤笑一声:“那这帐怕是算不清了,颜沛,我受得不止这条疤,你要和我算算吗?” 颜沛:“……” 随后发泄似的一甩手,坐了回去。 过了寂静的几秒,他突然道:“怕我不敢说么,我要的可多了去了,但现在最想知道的是——” “你这七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岑雪。” 在场除岑雪之外的男人,都动作一顿。 好巧,这也是他们在意的问题。 陆雁昔现在对待岑雪,是处处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做的不对,打碎能共处一室像梦般的幻影,所以他即使很想知道,也会强行按捺下去。 至于傅揉云,他只稍微沾了点好处——由于和岑雪已经一起生活了三年,那么要填补的空白相当于减去一半。 但不代表不想去挖掘。 一时间,他们所有人都在等待岑雪的回应。 可岑雪只是:“知道了。” 颜沛:“难以启齿?” “不,是没有义务。” 岑雪轻笑说:“谁说‘老朋友’想要,就能马上得到?反正我没说过。” “老朋友”三个字还额外加上重音。 他喝光杯中最后的凉白开,静音后的手机亮起闹钟的图标,一指滑过关掉。 “我要走了。” “阿雪,留个电话给我吧,”陆雁昔适时出声,“这里人多杂乱不方便,下次我们约时间去看看泡芙。” 人多?杂乱? 呵,嫌弃他们搅局啊。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那就是他们的目的。 颜沛和傅揉云暗中翻白眼。 心机男,刚才为了避开纷争一句话也不说,这时候倒记得彰显自己主场来了,一句话说的弯弯绕绕,好衬托自己有多温良大度似的。 颜沛七年前就知道有泡芙这只猫。 岑雪住进他家时还念叨过,怕泡芙没人管云云,他费劲心思打听消息,结果好么,刚好那前一天猫就被经纪人接走了! 当初还觉得幸好,不然还要多管一只猫。 可如今颜沛有点后悔了,要积极点,猫早就是他手上的猫质,岑雪岂不是跟着跑? 还能有正大光明下次联络的机会! 傅揉云则抓住重点:“泡芙?” “以前养过的猫,”岑雪简单说明,“你要想继续呆在这,那我让茶馆来副扑克你们斗地主。” 傅揉云不知道岑雪接下来可不回家,当即挣表现道:“我当然和你一起回去了!” 还不忘上眼药,指指点点:“谁知道他们打牌牌品怎么样。” 俗话说,牌品见人品嘛。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岑雪不明:“请进?” 服务员:“请问是哪位先生新点的茶饮?” 这年头茶馆也是与时俱进,不止做传统品茶生意,符合年轻人口味的新款也在开发。 这杯新亮相的茶饮,杯子设计就与众不同,酷似吃巴菲的玻璃杯,杯沿插上许多翻糖摆件,自带曲奇饼干下午茶零食。 老实说,很难不从这看出是谁点的。 果然,傅揉云老实举手:“……我的。” 岑雪:“……” 他一秒死鱼眼,正好:“行,那你喝完了再走吧,我不等你了。” “哥!”傅揉云仓促间抓住岑雪的手,生害怕被落下。 冤枉啊,他不是故意的。 茶饮上的正是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他故意在岑雪要离开时绊住他一样。 他一心向岑雪,怎么可能做出拖后腿的事! 这不刚刚话说太多口渴,才偷偷点了个,谁知道岑雪这么快就要走了。 原来这就是茶言茶语的代价。 岑雪:“浪费食物不好哦。” 傅揉云:“我可以一口气喝完!” 唔,等等。 岑雪转身,纵览面前剩下的男人。 颜沛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用不用我的车送你们。” 想知道地址,没门。 而陆雁昔正发射隐忍神情光波,试图用泡芙和以退为进来唤起他的心软。 岑雪想,本来可以心软的。 但是这后续的发展太令人心烦了。 “你好,”叫住服务员,岑雪指指桌上,“今天点单最多的茶,麻烦来一壶。” 等服务员了解退下,他找到纸笔,写下两串相同的数字,撕开,放在傅揉云面前。 在不明所以的目光下,他说—— “喝完这壶茶,你们俩就能拿到我的联系方式。” 岑雪拍拍傅揉云的头,放低嗓音道:“你做监督,不可以作弊哦。” 这不是单纯的一串手机号。 娱乐圈,是潜台词最多的地方,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言下之意。 这是一个敲门砖。 能知晓岑雪过去的敲门砖,也是一种准许。 别说苦死人的茶,要是岩浆,那也要喝。 但受制于他者,总有人会生出不得不屈服的不忿,颜沛道:“就放我们三个人,不怕等下互通情报么。” 三人虽未说开,但心知肚明。 ——他们各自掌握了一段岑雪的人生过往。 只要拼接在一起,就能清晰当年几分事情经过和真相。 然而岑雪笃定:“很可惜,你们不会。” ……被说中了。 因为他们同时也是互相竞争、互为憎厌的关系。 不添堵都算好的,怎么会给对手便利。 当年都是十几岁没什么能力,现在各有各的势力门路,要查什么不再是难事。 岑雪深知拦不住,那不如由自己来开这个头。 几分钟后,他戴着伪装的渔夫帽,缓速走出茶馆。 下意识不愿用受伤的那只腿承力,所以走路姿势有些笨拙。 包间内,三个男人没有交流,保持沉默。 直到估算的时间过去,颜沛有些幸灾乐祸道:“你该和他一起走的。” 傅揉云快把茶饮的吸管口咬坏,闻言回敬:“不用了,岑雪说什么就是什么。” “哟,这时候不‘哥哥’长‘哥哥’短了,”颜沛不以为意,“你该不会会以为他真回家吧,明显不想让你知道他要去哪儿呀。” 陆雁昔沉默着。 这是他一开始就知道的事实。 或许同为前任会有一种默契,那就是给现任使绊子。 他和颜沛没有商量,默契地拖过岑雪离开的时间,让傅揉云讨不到好处。 甚至心里也隐约有些比较:即使现任,也会有不配知道的事。 傅揉云动作一顿,再次强调:“我只听他的。” 于是成为拦下前任的挡箭牌。 啧啧,可怜。 * 停在茶馆附近有一阵的车,终于启动了。 驶出街道,途径周边商店明亮的灯光,照亮车内,露出坐在副驾的人的脸。 是岑雪。 岑雪有些过意不去,对驾驶座的人道:“不好意思,您久等了。” “没什么要紧的事,还好。” 驾驶座的男人有一副磁性低沉的嗓音。 岑雪:“我以为会是司机来。” “接你,叫外人来干什么。”男人说。 ……的确。 第38章 岑雪是很认生的人,要他和陌生人司机共处一室,而且司机还知道他的目的地,一想就有种被人入侵隐私的微妙感。 在等待红灯的空隙,男人在一旁架起的手机输入导航,一边道: “伯母耳朵最近怎么样?她出发了么?” “我妈一直都是提前一天住在附近等我会和,”岑雪,“她还好,就是话越说越不清楚了。” 随着听觉的丧失,发声能力也逐渐受到影响,因为听不见自己说的话,无法辨认。 男人:“之前不是介绍了个装人工耳蜗的医生?还没去看看?” “她有些怕,”岑雪苦笑,上了年纪的人总有点固执,“毕竟是要开颅,光看了治疗说明她就吓得要哭。” 所以心疼,便一直拖着。 这时,导航也调出车辆行驶路线。 外放的提示音紧随其后:“确认目的地——s市相森墓园,行驶时间预计三小时。” 录制《闪光革命》的城市,与s市相邻。 一个很近的巧合。 可岑雪听到目的地竟然吓了一跳,赶紧问道:“我以为您只是把我送到s市里……!” 男人轻笑,话语中安抚道:“既然要送你,当然要送到底了,而且我也有些时间没去了。” 男人:“我买了两束花,放在后备箱。” 在男人面前,岑雪总有几分不自觉的乖训。 他偷偷叹出一小口气,接受了这份安排。 他转头看向窗外,景色飞速掠过,夕阳的余晖将许多染成金色。 “谢谢您,严先生。” 他感谢道。 第29章 抵达相森墓园时,天色已晚。 岑雪在半途中睡着了,轻微震动的车身简直是成年人最贴合的摇篮。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严子佼像是要准备叫醒他,正俯身凑近。 “……严先生?” 岑雪喃喃,车里实在太安静,不由自主降低音量,还带有刚睡醒特有的上扬调子。 “醒了。” 严子佼只略微一点头,但并未停下,直接越过他帮忙解开了安全带。 二人的衣料免不了一顿摩擦,从岑雪的角度,能看见他衬衫领口紧扣到第一颗,和优越的下颌角,鼻尖嗅到淡淡的岩兰草香,为冷气充足而干燥几分的车内带来隐秘的潮湿气息。 如果他也进娱乐圈,可能必吃榜第一名会换一个人。 岑雪稍许侧过脸,静等安全带卡扣松开的弹响。 从认识起,严子佼就从未变过。 冷静、直接,谈工作时不苟言笑,带着一股冰冷的克制,与业内盛行的狂欢气氛截然不同。 毕竟很难想象他审核圈内明星生子结婚出轨决裂等炸裂词条的样子。 但在私下,他会松络许多,起初启程时的轻笑已经是岑雪见过他情绪起伏最大的表现了。 严子佼说:“下车吧。” 二人下车,从后备箱抱出两束花,乍一看黄色白色相见,以为是常见的菊花相配,仔细却能发现是洋甘菊和向日葵,岑雪诧异地看向严子佼一眼,将其中一束递过去。 严子佼:“他还是比较适合这种的,不是吗?” 纯真无邪,爱与忠诚。 严子佼一身衬衫西裤,似乎从公司里出来就去接了岑雪。 他把袖子挽起来固定在胳膊肘,抱起花束时小臂的线条变得深刻,手表在夜色下零星闪烁几个光点,岑雪猜那是镶嵌的钻石,价格一定不菲。 他长得很像—— 在颜沛家中那个相框里的女人,只是更多男人冷峻的线条和气概。 毕竟是姑侄的关系。 虽然是表兄弟,颜沛和他并不像,前者兴许是更贴切照片里留言的那个颜生吧,他的父亲。 相森墓园修建在一座山的山坡上,山的背面就是s市最大的湖泊,可谓依山傍水,风水宝地。 只是年份太早,为了不挡风景,墓碑呈阶梯状排列,岑雪去买时已经只有最上头的位置,每次来都要爬快一个山坡的石梯。 从停车场出来开始,就需要步行上坡了。 这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一片寂静。 错落的脚步声中,岑雪始终保持慢他一步,严子佼似乎察觉到这份距离,蓦地停留在原地一瞬,回头对他道:“你那晚主动找我,我有些惊讶。” 一步站定,岑雪与他并肩。 岑雪轻轻喘气,休息一会,严子佼的话将他拨回不久前的深夜。 这还得多谢两个诡计多端的前任,生怕他出行不变,在私联纸条上备注训练营所有门禁密码,要出去一趟简直轻轻松松。 他用现金在隔了两条街的便利店买了瓶水,然后借老板手机打电话。 虽然自己手机被节目组收了上去,但岑雪脑子里有三个号码是一直记得的。 妈妈的算一个,严子佼的算一个。 严子佼的电话在七年前某阵子打过很多次,印象实在太过深刻,恐怕再过七年也忘不了。 电话接通,在短暂的响铃后,一个陌生的声音接起它。 “您好,我是严总的秘书cindy,请问您是?” “我是……”瞥了一眼八卦等待的老板,岑雪背过身,“麻烦你跟严总说,岑雪找他。” cindy应下。 不过一会儿,一辆车来到这家便利店,接走了岑雪。 所以那一晚—— 颜沛以为他见了陆雁昔。 而傅揉云在颜陆之间怀疑。 陆雁昔什么也不知道,自觉帮忙承担这个谎言。 三个男人猜忌来猜忌去,而岑雪谁也没见,有两个选择从未说过只能二选一。 “幸好你没有换电话,”岑雪笑笑,“不然我可就白跑一趟。” 他见了严子佼。 夜里,两个抱着花的人站在原地,但这里是墓园,除了两声灌木中的虫鸣什么也没有,多少太过违和。 答完这句,岑雪继续向前走去,严子佼不动声色追上,再度与他并肩。 “严先生当时借我的两样东西——一样是手机,等会回程时还给你吧,不过第二样的话……可能不太行。” 岑雪有一搭没一搭说着。 “因为护肝片已经被我吃完了,效果还不错。” “那本来就是送你的,”严子佼转而回答上一个话题,“电话你再过七年打过去也会打通,我不会换号码。” 他继续道:“那蛋糕呢?” 岑雪:“……蛋糕?” 严子佼:“味道如何。” 岑雪:“……” 有些不妙。 蛋糕?别说是味道,长什么样他都没太清楚。 因为黑灯瞎火的,全进了傅揉云肚子里。 “挺不错,”岑雪拼命搜刮那晚的记忆,粗糙借用傅揉云的评价,“夹心用料很足,甜而不腻,不过要是能把巧克力碎换成黑巧就好了,榛子坚果的有些厚重。” 严子佼听得很认真:“没想到你对甜点还有研究。” 岑雪干笑:“哈哈,是啊。” 这场面实在是太诡异了。 借用另一人的答案交上去,岑雪莫名有些惭愧,毕竟小蛋糕是严子佼准备给他的。 不料严子佼说:“正好,我车里小冰箱里还有一份,你喜欢就拿走吧。” 岑雪下意识:“这怎么好……” 严子佼:“今天cindy排了一小时的队才买到的。” 辛苦的cindy。 岑雪还记得她帮忙连线,一哽,“好吧。” “刚好不是巧克力碎那款,你尝尝新的,”严子佼若有所思,“还是说你在工作需要,身材管理?” “身材管理?” 提到这几个字,岑雪更惭愧了。 为了养伤,他躺平一个多月,傅揉云天天打包本地最有名的酒楼的膳食,大补特补,现在别说补回在选秀掉的肉,甚至比在傅家时还要重个一两斤。 脸上都能捏出肉了。 他自嘲:“没那回事,我又不是明星。” “是么,我以为你要继续。” 严子佼看似不经意道。 “毕竟你知道的,很少有人主动要求来爆料,而且被爆料的另一方还是最顶流的那一位。” 说到这时,借路灯晕黄的光,能看到他难得的一丝笑意。 如同冰山裂缝,汹涌而出的不是寒冷,而是令人意外的暖意。 你不会知道冰山下到底仅此一缕穿梭而过燥热的风,还是熊熊不尽的烈火。 他只会让你看到,他想让你看到的那部分。 严子佼信手拈来圈中的隐形规则:“一般来说,我们只会先爆给陆雁昔,出个价让他买下来,或者卖给他的对手。而且这个咖位的价格也不会是常人能付得起的。” “可是你没有卖给陆雁昔或他的对手,也没有收我分毫。” 终于走上平地,岑雪放慢脚步,怀抱着向日葵与洋甘菊。 “严先生说过会帮我,那一定会帮的。” 第39章 带着几分得意的笃定,岑雪眉眼弯弯,招人疼的长相笑起来也天生很能得到偏袒。 留下这句话,也不回应对方对今后打算的试探,岑雪快步几下到小跑,朝早在石梯下等待的中年女人跑去。 “妈妈!” 看到他们,岑晶也笑着挥手。 她头发花白,一身黑色的衣衫,按理说她不过五十多岁,面貌远不该这么疲惫,奈何年轻时遭过的磋磨太多,已经补不回来了。 还好和岑雪一样,有了新的生活。 严子佼在原地愣住几秒,面露几分不能拿他怎样的无可奈何,大步跟上。 就要到岑晶跟前时,岑雪骨裂过的腿脚腕一软,差点要摔下去,还好严子佼即时赶到,撑住他的胳膊,把他架起来。 “当心。” 岑晶比了一连串的手语。 严子佼疑惑地看向岑雪。 “我妈说太不好意思了,”岑雪正好让母亲代为感谢,“劳烦你这么晚还开车送我来。” “不劳烦,我也有一阵子没来了。” 岑晶笑的温柔,嘴巴控制不住会发出模糊的音节。 岑雪继续充当翻译:“是快三年,她还记得你当时送的花也是向日葵……她说,谢谢你还记得他。” 今天是他的祭日。 他的墓在很高的地方,换算下来一口气要爬六层楼左右,石梯没有统一的标准,有几阶高些,有几阶低些,岑雪扶着岑晶,可他实际上还有些体虚,没几下就又开始喘气。 严子佼慢慢变换位置,走到岑晶另一边扶着她。 他示意:“你自己小心些。” 岑雪放心松开,自己去扒拉栏杆借力。 好不容易上去,三人来到墓碑前,近几年新刻的石碑,磨损痕迹不多,对比周边邻里一看就很新,不过却和上面刻字的祭日年份不同。 他们不约而同转身,看向墓碑眺望的方向—— 发出一声喟叹。 没有多余的遮挡,这座城市的夜晚在眼下一览无余。 星星灯火筑成银河似的光点,繁华热闹,却听不见任何吵闹,宁静幽远。 石梯旁有一个闪烁的光源在移动,那是守墓人正在巡夜。 * 另一边,茶馆。 苦到要命的一壶茶上上来,傅揉云笑里带刀,热情为二人斟茶。 颜沛:“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动手脚。” “这就是我和你们的不同了,”傅揉云意有所指,“我从不干岑雪不喜欢的事。” 陆雁昔倒无所谓,他原本就爱喝茶,不然也不会投资。 苦味在嘴里蔓延,反而能压一压他躁意。 “说来也正好,他不在,我们能掰扯些别的。” 颜沛看着傅揉云提防的神情,晃晃茶盏,不怀好意道。 “你们朝夕相处,难道就没有发现他看向你的时候——” “像是在看别的人么?” 傅揉云动作一顿。 “是又怎么样。” 没有预想中的失望、震惊或是意外,他把茶饮配的曲奇掰成两半。 他扬起最惯用的笑,纯良无比。 “只可惜,我和你们都不是同一款。” 就算要透过自己看什么,岑雪想要看到的那个人,也绝不会是你们。 第30章 的确,傅揉云不管是从外表还是性格,与颜沛和陆雁昔都不是同一类型。 甚至他们三个都没有重合度。 这也让人苦恼岑雪究竟喜欢怎样的,而无从下手对他的挽回与追求。 颜沛是在选秀时发现不对劲的,他是导师,避免不了和这两个接触最多,很难不注意到某些细节。 特别是岑雪对傅揉云不正常的迁就和维护—— 巧了,今天他的种种反应,完美证实了这一点。 而陆雁昔,一个在演技上钻研到极致的男人。 作为体验派演员代表之一,观察是他的本能,时常的沉默反而是他的一个借口,实际上注意力从未离开过。 他隐约察觉的时间要比颜沛更早。 要早到评级舞台的时候,那时傅揉云打断颜沛的针对,主动站出来转移话题,他将岑雪看着傅揉云的眼神捕捉得一清二楚。 那种……透过这个身影,在寻找什么的眼神。 但陆雁昔从未有过拆穿的想法。 ——有什么必要呢? 毕竟在这段关系里,是岑雪在汲取傅揉云的价值啊。 他能从傅揉云身上得到想要的,侧面来说也算是心满意足,有什么不好。 要论对岑雪的亏欠,陆雁昔自算排在第一。 七年前得知他的死讯到现在,他从未有过一份解脱,日复一日噩梦难解,如果一切从未开始,岑雪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早失去生命? 而一切的开始,就是那个甜蜜却……罪恶的吻。 所有的因果,他难辞其咎。 所以陆雁昔对岑雪有着绝对的偏心与保护,这是他刻在生命里赎罪与弥补的一环。 但并不代表就可以爱屋及乌傅揉云了。 颜沛被傅揉云一句话激得目光一狠。 他道:“笑什么,不过是替身而已。” 傅揉云不甘示弱:“至少替得不是你。” 再对陆雁昔:“也不是你。” 他故意表现得毫不在乎,伸了个懒腰。 “好好奇啊,让岑雪这么惦记的人到底是谁呢——哎呀,该不会你们也不知道吧?” 戳到痛处了。 这就是最严重的问题所在。 陆雁昔和颜沛就算把当年的细节全都挖出来,也找不到那个人的踪迹。 如果是假死后、进入傅家前的四年间也就算了。 那要是……从七年前开始,岑雪就瞒着所有人呢? 也不是无的放矢,七年前的岑雪的确是这样的—— 极少提起自己私事、见无法略过才勉强补充几句的那种人。 岑雪有一种魔力,和他待在一起很容易沉浸其中,令人晕头转向,只有从其脱离,才恍然大悟那段时间错过了什么。 那么,一个刺眼又讽刺的真相将会摆在陆雁昔和颜沛面前—— 他从未真正信任他们过。 而另一个突破点,看似清楚自己身份地位的傅揉云,会不会知道更多? 无视齐齐投来探究的眼神,傅揉云只叩叩桌子。 “这壶茶不喝完就不能拿到他的号码哦。” “啊,还有,不准浇在茶宠上作弊。” 颜沛:“……” ……死小鬼。 颜沛暗中咬牙。 本以为是绝招,没想到输出为零——和打在空气上有什么区别?! 哦当然浇茶宠的也是他。 真是恼羞成怒怒上加怒,无穷尽也。 这时陆雁昔已经喝完了,他拿茶壶给自己又续上一碗,淡淡道:“做替身,难道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值不值得骄傲我不知道,但一定很抢手。” 傅揉云撑着下巴,“毕竟有两个人连做替身的机会也没有呢。” 替身,某种意义上具有排他性和唯一性。 “说的也是,”陆雁昔露出回忆的神色,“有些人来得太晚,抢不到第一的位置,就只能找点安慰了。” 这话,陆雁昔很有资格。 岑雪的初恋、初吻都是他,不过这么说出来就—— 装,就死装吧,颜沛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了茶宠,有一下没一下敲在桌上,先来了不起?不见得也早很多啊。 真想把这一幕录下来发给陆雁昔粉丝看看,自个儿正主是从哪儿来的前朝余孽。 拽得二八五万跟个正宫大房似的,结果还不是第一个被判进冷宫。 “不知道前辈心里怎么打算的,不过我倒是不怎么着急。” 说这话时,傅揉云尖尖的犬齿露出些许,放开了控制不再掩饰,满眼全是挑衅。 “虽然是后来的,但日久生情,迟早会有替代那个人的一天,至少他现在喜欢的可是我这款。” “话又说回来,我的优势也很明显呢。” 傅揉云靠在椅背,恰似天真地感叹—— “毕竟和前辈们相比,我可是有个幸福的家庭呀!” * 即使他知道自己是替身这件事,也不过比在座二位前辈早那么两三个月。 即使他知道三年来,每到这个时间点,岑雪就会请假。 反正不是今天,那也会是明天、后天。 脑中浮现参加选秀前的一幕,他抱着岑雪胳膊,怎么说也要他陪自己一起去。 “让我看看日历,”岑雪说着,手机日历在一个日期上备注了有事,“如果是在这之前结束,我可以陪你。” 傅揉云满口答应:“那不就是一轮游么,哥你只要陪我我就很满足啦。” 现在想来,那时粗略一瞥的日期,应该就是现在。 但傅揉云坚信一点。 ——但他和岑雪,一定是命中注定、独一无二的相遇。 第40章 …… 三年前左右,第一次相遇,一见钟情。 傅揉云逃学了。 目的是离家出走。 结果衣服兜太浅,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出去。由于正在和家里赌气,他硬是憋着一股气,身无分文从繁华市中心走到近郊大学城。 众所周知,一个大学城能养活半座城的小吃摊。 恰逢饭点全员出摊,街道人头攒动,复合的香气扑鼻,傅揉云茫然几秒,独自停留在街头发愣,肚子里一阵咕咕作响。 “同学,你是在排队吗?” 闯入他世界的,除了问题的声音,还有好新鲜的桃子味。 傅揉云回头,那时还在读大四的岑雪站在他身后,有些近了,随着风桃子沐浴露的香气就飘进他的鼻子里,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脸红了。 “……你先吧。” 少年特有的逞强让傅揉云没有直接否认。 他让开,岑雪朝他笑笑。 ——他真可爱啊。 傅揉云心里蓦地闪过这句话。 微微下垂的睫毛,将眼眸带上一层模糊的雾气,像他之前在朋友家里见过自带眼线的猫咪。 他故意挡住猫咪的路,猫也是这样贴近,伸出爪垫推推他的脚踝,然后好软地一声咪呜的撒娇。 此时傅揉云还未领悟一见钟情的威力,会让人控制不住胡思乱想脑补与那个人一切有关的东西,费尽心思,只为了和他搭上线而已。 他已经从今天第一次见面,幻想到今后一起养同样的小猫。 然后幸福地等小猫来踩奶。 仿佛这样就可以赞美一句—— “我们好有缘分诶!” 然而事实发展是—— “同学,你是遇上什么困难了吗?” 傅揉云回神,自己竟然下意识跟着岑雪。 不好,他浑身一僵,这样……该不会被认成跟踪狂吧?! 这时,傅揉云和岑雪一般高,后者还不用向后来那样要抬头看他。 隐约担忧地眼神太过柔软,傅揉云忍不住又失神一瞬,差点陷进去。 “我——不是你们学校的。” 他双手插兜,一顿乱回。 岑雪:“很正常,这里是大学城嘛。我看你刚才就盯着这锅巴土豆看,要来点么?” 可恶,真的好香。 傅揉云有几分丢脸,脸上有点红,把连帽衫的帽子扣下来,嘴硬道:“有烟么?” 岑雪意外说:“不好意思,我不抽烟。” “哦,其实我也是前两天才试了一下,”傅揉云鬼使神差,“结果就被我妈抓了个正着……啊。” 说漏嘴了。 不管怎么说,大学生的话,应该是不太会怕被妈妈抓到抽烟的。 看到岑雪诧异犹疑的神色,傅揉云自暴自弃。 “好吧,其实我就是高中生我想离家出走但是手机丢了身无分文只好流浪了!” 说完,他猛地一拉连帽衫的绳子,帽子被收回来,把整个脸都藏在后面。 简直是——丢大脸了! 第一次和喜欢的人相处,就暴露了不成熟的短板。 傅揉云觉得有点儿绝望了。 人教人学不会。 事教人一次就够。 这不是他第一次和家里闹脾气,但这是他第一次认识到,原来所谓离家出走是多么离谱又错误的行为。 眼睛被收拢的帽子挡住,一片漆黑,他蹲下来,准备作为一个达成最快失恋传说的可怜蘑菇。 然而就闻到了…… 越发香辣的气味。 不是,这锅巴土豆这么厉害的吗? 走远了怎么更香了。 肚子咕咕咕叫得更加厉害,傅揉云挣扎万分,迟疑地扯开帽子。 紧接着,与岑雪对视了。 这一次近距离看见他的脸。 救命,这辈子从未见过这么可爱的男生,傅揉云心中红字加粗感叹,他的睫毛一眨一眨,好像两只扑棱翅膀的小蝴蝶。 而且他竟然没走,那他心里有我! 全科总分不到三位数的文化水平就是这样的,上不了台面。 然后才看见横在他们中间的——锅巴土豆。 岑雪把小餐盒抬了抬,与他一起蹲在地上,“不吃吗?” 傅揉云吞了吞口水。 “……我要。”他屈服了。 不只是锅巴土豆,岑雪还请他吃了一两面。 借他手机让给家里打电话。 傅揉云平日里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可也不知是饿过头,还是有情方能饮水饱,明明不过一两牛肉面,牛肉还是有点干硬的肉坨,万万比不上顶级和牛,但硬生生嗦面嗦出了幸福。 “我等会要上晚课,没办法陪你等到家里人来,以防万一,”岑雪拿出钱包,现在电子支付基本普及了,但偶尔还有用现金的机会,“这些你拿着,以防万一。” 傅揉云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钱。 他这辈子,都没碰过这么零散的纸钞。 几张十块二十的,然后两三张一块,连五十的面值都没有。 但纸张平坦,折痕统一工整,没有一处卷边。 可见主人平时保管有多用心。 但好像已经是岑雪钱夹里的全部了。 他真的,我哭死。 为了一个陌生人……都能付出到这种地步! 他好善良! 傅揉云鼻头一酸:“我会还给你的!双倍、不!十倍一百倍!” “不、不用?举手之劳。” 不知道傅揉云怎么突然异常坚定的岑雪,抽抽嘴角婉言谢绝。 他的钱都在卡和手机里,几张现金一直用不出去,正好借此机会做好人好事。 而听到这个回复的一瞬,傅揉云的灵魂都清澈了。 老实说,他很看不惯一些朋友有点家底就自命不凡的样子。 可在命运的推动下,在一见钟情的对象前,金汤匙里长到的傅少也会突然生出几分多愁善感的感叹——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完全不在乎他的钱、就对他好的人啊! 第31章 傅揉云执意要报答岑雪。 虽然岑雪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报答这个高度。 但看着他一双恳求的圆眼,像是黑豆一样的眸子,就不自觉心软。 傅揉云:“哥哥,你留我一个电话吧,下次我来找你。” 岑雪:“……” 好会套近乎。 这才一碗面的付出,赚了个便宜弟弟回来。 因为要上晚课,他背了书和笔,但又是选修水课,没有带笔记本,可也舍不得撕书。 发觉岑雪的犹豫,傅揉云道:“写我手掌……袖子上吧!” 他一扯袖子,盖住手腕,伸到岑雪面前。 岑雪:“不心疼?” “写在手上会花掉,”傅揉云有自己的心思,“洗个笔迹而已,很容易。” 错了,以后这件衣服都不会洗了。 这件连帽衫,将会挂在衣柜最受保护的位置,作为他们第一次见面的纪念,等到时候在一起时,他才再拿出来和岑雪共同回忆这浪漫时刻。 想到这里,傅揉云脸上的笑都有些收不住。 岑雪错过他给点脑补就灿烂的神情,拿出笔,一手握住傅揉云控制别乱动,一边认真地写下一串号码。 衣料有些薄,每一次笔划不仅留下黑色的字迹,其中的力道透过这层布传递到手腕内侧的皮肤,隔靴搔痒,让人心生浮躁,却找不到确切的痒处。 和愈浓的桃子甜味一起,像是有无形的羽毛在扫弄傅揉云的心脏。 “写好了……嗯?” 岑雪抬头,“你很热?” 胡乱抽了三张纸擦了把脸,红通通的傅揉云逞能:“不热。” 街边小店都是小本经营,供应的纸都是薄薄一张,还带了奇怪的颗粒纹路。 傅揉云匆忙间又用了很大的力气,纸沾上一点点汗,就留在了上面。 岑雪噗嗤一声没憋住,帮他摘了下来。 纸片黏在他的指尖,轻轻一吹气,就飘走了。 岑雪:“你要是到家就给我发个消息,我好放心。” 傅揉云目睹这一吹气,仿佛他的心也附在上面,被吹得飘飘然。 痴痴地回应:“……好。” 真的,不能对他太好的。 完蛋的预告升起,傅揉云躺在喜欢岑雪的坑底竖白旗,再也爬不出来了。 * 被接回家后,他妈看他笑话。 傅总:“哟,咱家要出个徒步专家啦。” 从高中走到近郊大学城,一共跨越快二十多公里。 被这么一调侃,傅揉云才感觉到疲惫和腿疼。 傅总:“或者你比较喜欢竞走这个项目吗?家里也不是养不起一个教练,但的确没出过运动员的好苗子。” 傅揉云深吸一口气,做了个“停”的手势。 但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他质变了。 第41章 要成为一个成熟的人,傅揉云的思想发生翻天覆地的觉醒! 傅总:“?” 傅揉云:“妈,对不起,抽烟是我的错。” 傅总:“……?” 谁还记得刚才是他们冷战至今的第一句话来着? 傅揉云:“而且你说得对,离家出走是个幼稚的行为。” 傅总::“……??” 她说了吗? 叛逆期少年突如其来的醒悟,效果堪比被陨石正中头顶。 傅总石化了,下巴也收不回去了。 他继续琢磨道:“嗯,爸现在还有一米八,你一米七,我遗传你们的优良基因,怎么着也能长到一米八几,中彩票的话能到一米九。” 估算出满意的答案,傅揉云挺直了背,昂首挺胸地回到自己房间。 留下凌乱的傅总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动了起来,扒拉着自家亲爱的肩膀去阳台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西边儿出来。 傅揉云才不管爹妈有多震撼。 他当然不止一个手机,回到卧室随手拿了一个继承云数据,把衣服脱下,对袖子上的数字一个一个得保存到手机里。 从前往后检查了三次。 从后往前检查了四次。 最新联系人上排列“岑雪”两个字,真好听。 傅揉云赶紧发消息:[哥哥,我回家了。今天谢谢你,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约一下好不好>_] 大概是等到下课才有空,岑雪的回复姗姗来迟。 岑雪:[我最近忙毕业,算了吧,举手之劳的事,不用谢。] 好的,被婉拒了。 意料之中,情理之内,傅揉云闭眼,告诉自己事情远不到绝望的地步,一切都还有转机。 可他没想到,转机来得这么快。 还没编出好的借口,傅揉云与岑雪的第二次相遇,是在傅家别墅一楼。 恰逢秋招,傅家新招了一些佣人管理岗。 今天是终面,被选上的几位佼佼者在一楼客厅集合,等待管家安排。 而他心心念念的岑雪,竟就站在中间。 哪怕不是排头的位置,在一干甲乙丙丁面前他依然气质出众,把简单平价的黑色西装撑了起来,让人觉得他不该站在佣人里—— 而是主人并肩的身旁。 主人旁边的人,当然还是主人。 * 傅揉云藏在二楼偷窥。 岑雪怎么会在这里?! 他搜索过岑雪的学校——那天岑雪背的帆布包上有个校徽——是本市最top1的重点,在全国也赫赫有名。 这样的高材生,毕业期不应该是穿着西装游走在各大精英企业之间吗? 现在衣服是对了,可怎么地点出错了呢?! 不应该啊。 “你很喜欢中间的那个?他很能博眼缘嘛。” 傅揉云吓了一跳,原来是傅总站在他身后。 中间那个,不就是岑雪。 傅总摸摸下巴,喃喃自语:“本来不打算招他的。” 傅揉云:“为什么!” 这下轮到傅总被吓到,等瞪了好大儿一眼:“他学历太高了,来做佣人干什么?” 那应该是没希望了,傅揉云还没来得及心碎,就听见他妈继续道:“可惜,家里挺可怜的。像他这种一面就提出要预支一年工资的,这辈子我还没见过——公司副董都不敢这么跟我讲话。” 傅揉云好紧张:“那他出现在这里……” “哦,我同意了。” 霸总散发着人形光辉:“这孩子长得就一副招人疼的样子,不给他打钱,我心里过意不去。” 横竖发工资也是打钱,那还不如把人招进来。 培养培养,正好接管家的班。 傅总是有点信玄学的,但也不讲逻辑,主打一个自我感受。 她书房里养了一圈儿发财树,一摸,全是塑料假盆栽,纯为了叠多金buff,某种意义上也是永生发财树了,商业间谍根本浇不死。 思索间,傅揉云做下一个决定。 “妈,那个预支的薪水,我跟你商量下。” 全部从他名下的基金分红里出。 但每月工资还是照常发。 傅揉云坚信,他们之间是有命运的缘分的。 否则为什么在岑雪如此需要钱的时候,刚好他们相遇了,而他刚好有能帮助他的能力? 而且陆雁昔和颜沛也不在他身边。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 岑雪入职后,因为学历和实力,实际上和普通的佣人不是一个培养路子,更像是给傅揉云这个继承人准备的亲信手下。 少爷陪玩这调侃也从中而来。 但傅总没想到,只不过是心软了一下——反正预支工资也不是她出的,岑雪进入傅家的效果能这么好! 傅揉云完全转性子了! 谁家孩子叛逆期是断崖式结清的?傅总现在可以自豪地说,她家就是。 所有的转变都来自于岑雪,傅总夫妻爱屋及乌,对他也多另眼相待。 甚至有时明明能和傅揉云本人说的事,他们都懒得找,直接对接岑雪,因为只要是岑雪来,就没有傅揉云完成不了的目标。 是的,就是这么放心和信任。 三年时间,傅揉云从朽木进化到了栋梁的边角料。 傅总不打算给他出国,就算傅家再有钱,也逃不了统一考试。 高考结束后傅揉云的成人礼,他们并没有对外举办宴会,而是邀请傅家上下所有的佣人来参加,作为成人礼的主角,感谢他们为家里的付出。 傅家从上而下都是一个氛围,叫到岑雪的名字时,欢呼声最大。 没有人不喜欢岑雪。 傅揉云看到平日滴酒不沾的他竟多喝好几杯,皮肤从脸红到手背,顿时不放心,一直关注他的动态。 见岑雪飘似的从众人间离开,傅揉云赶紧跟上。 一路到了屋顶。 傅家有两个最顶层,一个是露天泳池,另一个是用来看星星的,常年驻扎一套望远设备。 傅揉云小心翼翼跟上时,岑雪在摆弄望远镜,寻找星星。 “哥?” 岑雪没转身,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他只好走到跟前,企图让岑雪发现自己。 却刚好目睹岑雪低下头揉揉眼睛——一滴泪珠滑落,刚好砸在他的鞋面。 看到视野里多出来一双鞋,岑雪懵了一下,毫无防备地转头。 “哥,你怎么哭了。” 傅揉云摸索身上个遍,也没找到一张纸。 岑雪没有回答。 他不说话,傅揉云就好慌,今天明明是值得高兴的日子——他的生日! “到底怎么了?因为太高兴?还是今晚他们起哄太感人?” 傅揉云追问着,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岑雪的神情微醺,看似在认真听,可一句回应也没有。 直到傅揉云说:“——难道是舍不得我要去上大学,不想离开我?” 岑雪终于:“是么。” 傅揉云:“这个‘是么’到底在‘是’哪个啦!” 蓦地,岑雪忍不住用指尖触碰上他的脸。 “生日快乐。” 他应该是完全醉了,说话的调子莫名绵软,拖长的尾音像是在撒娇,与平日里温和淡然的样子完全不同。 从傅揉云来到这之后,他就没再落下第二滴泪,那些可怜的晶莹点点就在眼里续着,眨眼时打湿了睫毛,几分细微的闪烁。 傅揉云想,要望远镜干什么,明明星星就在他眼睛上。 刚准备接过这句祝福,可偏偏喝醉的人的节奏是最无法掌控的。 很快,岑雪又继续说:“我不知道我待在傅家还有什么意义……你现在也不需要我补习了,再做回佣人?可我来到这,一次佣人该做的活都没干过。” 人有自知之明,这是岑雪要表达的意思。 傅揉云本能地露出一个安抚的笑,他想说不是的—— 所有人都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没有你,我的人生只会更糟,大家早就把你当成家人朋友,至于职务老妈也早就有安排—— 然后就听见岑雪说: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辞职比较好。” “可是一看见你,就又开始舍不得……我有没有说过,你笑起来的时候很像一个人?” 第32章 “特别是眼睛。” 指尖温柔地勾勒过他的眉眼,岑雪叹息。 他已经完全醉了。 醉到把最不该说秘密,告诉了最不应该知道的那个人。 岑雪身上的酒味并不重,与以前不同,桃子的味道被另一种取而代之。 那是糜烂到骨子里的葡萄味,像是剥开它的皮,再用手指一点点碾碎,汁水浸入皮肤,指甲也染上颜色,甜到逐渐发腥,令人头晕目眩。 傅揉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此而无法思考,还是因为他说的话。 第42章 他的呼吸变得沉重,因成人礼而飘飘然的灵魂蓦地有了重意。 原来如此。傅揉云想。 记忆蓦地回到三年前第一次相遇的时候,那声—— ‘同学,你是在排队吗?’ ‘是遇上什么困难了吗?’ ‘肚子饿了吧,我先请你吃碗面。’ 怪说不得会主动搭话、怪说不得被跟踪了也不生气、怪说不得那么体贴地帮忙,原来一切都情有可原。 因为自己长得跟他重要的人很像。 “唔。” 似乎是突然头疼,岑雪摇晃了一下,傅揉云连忙扶住他。 动作间,银瓶项链打在他锁骨上,发出一声小小的痛呼。 “……除此之外呢?” 风中,他终于找回了声音,傅揉云听见自己干涩又僵硬地问。 岑雪抓住银瓶的吊坠,“什么?” “我说,除了眼睛以外,还有什么地方像他?” 这个问题出来的那一刻,他的灵魂彻底沉底了。 傅揉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趁一个人不清醒时,利用他对自己的信任挖掘他最大的秘密。 趁人之危? 可是——傅揉云憋住酸意。 他也很委屈啊。 喝醉的人变得迟钝,只剩下本能。 岑雪忽然笑了,有几分被诓骗的天真,他晃晃银瓶吊坠,里面有像小石子一样的颗粒滚动碰撞的声音。 傅揉云知道这个项链的存在。 从岑雪到傅家的第一天起,他就戴着这枚项链从未取下来过。 这类人要么是喜欢用首饰装饰自己,要么就是具有非凡的纪念意义,那他肯定就是后者了。 和岑雪相处时,他的项链老是发出像刚才一样的声音。 对于喜欢的对象,傅揉云的好奇心无法停止,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能知道掌握岑雪的全部。当然,他也很会利用自己年下无害的便利,询问很多充满了探究的问题。 岑雪从来不会不耐烦,有问必答。 虽然现在看来也找到了为什么的答案了。 傅揉云还记得他当时问:小瓶子里装了什么?怎么老是发出动静,听起来也不像铃铛的设计。 岑雪的回答是—— “那时候我告诉你,里面是两颗白色的,像是小石子一样的被打磨过的北极熊的牙齿。” 岑雪捧着银瓶吊坠,扭开到一半,又旋紧。 “你真信了,还专门送了个北极熊的玩偶送我。” 这个玩偶现在躺在岑雪枕头旁边。 就在傅揉云以为他要说“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只是随口一说糊弄你”时—— 他突然抿了抿嘴角,泪水争先恐后堂皇落下。 喝醉的人是这样,情绪起伏不定。 他说:“他送我的时候也是这么骗我的,我也信了。” 这一下像是开了闸,或者汹涌的决堤,岑雪忽然激动,他控制不住哽咽,捂住自己的脸在旁边椅子坐下。 这是傅揉云第一次见岑雪哭。 也是第一次见有人哭竟然没有声音,至多几声短暂的哽咽。 岑雪捂住脸,靠在椅背上,头向后仰去,指缝渐渐变得湿润,有逃脱出来的泪珠顺着侧脸流入鬓发中,然后挂在耳骨那道弯上。 他的痛楚、伤心一瞬有了实物的衡量,那道弯蓄起来的小小水洼就是证据。 傅揉云听见岑雪哽咽着,像是小孩一样哭诉:“我好想他。” 他愣住一会儿,看似冷眼旁观,实际脑中进行着天人交战的轰炸。 攻击来攻击去,最后抵不过这句“我好想他”! 四个字,所有的防御垮塌成废墟,他把矛头折断,把刚才还在委屈愤怒的自己埋在最下面。 ——算了。 傅揉云最终还是塌下肩膀,单膝跪在岑雪腿边。 他晃晃岑雪的胳膊,仿佛对待什么易碎品。 傅揉云哄着说:“你想他的话,那就多看看我好不好?” 一边说着,一边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是什么性格?应该会很爱笑,”傅揉云挤出一个笑来,“不是说我眼睛最像他了嘛。” “……我不要。” 岑雪掉落出几个字的音节。 声音沙哑破碎,如同口袋里的玻璃珠落下,磕在地上有了伤痕。 他抽噎地说:“——我不能欠你更多了。” 酒后吐真言,傅揉云相信岑雪说的都是真话。 于是傅揉云再也说不出话来。 强迫自己那样祈求,已经是往自己心脏上插过一刀,现在岑雪把那把刀往更深的地方摁进去。 我也不想要,傅揉云想,我宁愿你一直欠我。 欠得越多越好,直到算不清,然后一笔划过销账,再也不分开。 可他还是什么也没说,静静等待岑雪的眼泪流干,哽咽渐渐平息,等酒意完全上去,岑雪的手一松,他接住哭累了睡着的岑雪,把他抱起来送到卧室。 中间遇到其他佣人。 “哎呀,小岑是怎么啦?” “他太高兴了,喝醉了!”傅揉云强打起精神把他们糊弄过去。 好在他们也醉得不清。 这恐怕是傅家清醒人数最少的一天了。 把岑雪放到床上,简单擦洗一下脸,他眼下因为洇过太多泪水,有些发红发皴,傅揉云觉得不行,在洗漱台找到一盒面霜,挖了两坨厚敷上去。 ……有点可爱。 不是,都这样了还能觉得可爱,傅揉云唾弃自己,怕不是个m吧。 那能怎么办呢,哪怕知道自己是个替身,看见他还是会好喜欢,完蛋啦。 傅揉云看见岑雪床头那个北极熊玩偶。 他真的以为岑雪很喜欢北极熊呢。 把玩偶拿来在手里残忍地揉搓,陆雁昔一头撞了上去,无事发生。 一下不解气,他把玩偶抵在墙上,疯狂撞墙。 然后暗自哼了一声,把扁扁的北极熊搓回圆圆的,放回原位。 成人礼的那一晚,傅揉云没有睡着。 他躺在床上,姿势板正地像是木乃伊,他觉得额头痛死了,一定是刚才撞北极熊玩偶的时候被硌到哪里,一抹脸,把即将要奔出的没骨气的零星泪珠抹去。 真的是额头痛吗?他也不知道了。 也许心脏也在疼,明天开始吃保健品吧。 傅揉云想,没有比这更特别的成人礼了。 * 第二天,岑雪像是忘记了所有的事情。 傅揉云试探过很多次,他的神情都毫无异样,原来昨晚已经是醉到断片的地步。 他把一切都藏得严严实实。 就像从未发生过。 看着岑雪疑惑地摸摸自己脸:“奇怪,明明还不是很干燥的天气,怎么感觉有些紧绷……”眼睛也好累。 傅揉云扬起若无其事的神色:“那绝对是宿醉的原因,哥你的酒量太差了。” 岑雪犹疑:“真的很差吗?” “真的,”傅揉云认真道,“哥,以后不要在外人面前喝酒啦。” 成人礼后过了不久,一个论坛出现了一则未来的热帖—— 【怎样才能留下家教老师?他好像要辞职了qaq】 再到现在刷新的话,楼主最新回复是: 452l[楼主] 老师很重要的项链链子断了。 老实说,虽然很心疼因为它而伤心的老师,但我觉得是个好机会。 我买了新的链子:)正打算找个好时机送出去。 在替身暗自发酵的今天,项链的含义之于傅揉云发生了变化。 某种意义上讲,也许让岑雪换上他送的项链,比岑雪戴上他的戒指要更令人兴奋和有意义。 迟早有一天他要换掉那个人的痕迹,取而代之。 这是傅揉云自成人礼以来的新的野望。 新的项链其实退出选秀后他就买好了,只是岑雪养伤更重要一点,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送出去。 银瓶项链断掉后就被收纳进首饰盒里,迄今为止,傅揉云仍未得知里面装的是什么,总之绝不会是北极熊的牙齿。 如果真是的话,希望那个人被北极熊吃掉。 不爱护动物的混蛋。 傅揉云胡乱地诅咒着。 至于和两个前任么,话不投机半句多。“幸福的原生家庭”一出,攻击效果非凡,嫉妒使人变形,傅揉云把对那个人的恶毒全转移到了对手身上。 反正也不亏。 一壶茶很快见了底,把电话纸条扔给陆雁昔和颜沛,傅揉云完成任务,准备要走。 颜沛却突然道:“我要去查他瞒我的事。” 这个他,当然指的岑雪。 “他不会喜欢的。”陆雁昔说。 颜沛:“现在倒是挺会说好话,刚才人在的时候怎么不挣表现呐?” 陆雁昔:“至少我不会用他讨厌的方式,而你,倒一定做得出来。” “那你等吧,”颜沛嗤道,“看他会不会告诉你,希望不会是五十年后。” 第43章 眼镜、口罩、帽子一戴,颜沛甩身走人。 走时还在呸呸呸嘴里的茶叶。 傅揉云已经不在意他们两个的交锋,他满脑子都在想,要怎样送出新的项链。 等颜沛走远,他也错开时间走了。 回到暂住的房子里,打开门还是一片漆黑——岑雪没有回来。 意料之内,毕竟去年这个时候岑雪请假了三天,那在今年外面过夜也不是没有可能。 傅揉云忍住失望,努力克制不去细思岑雪去干了什么,快步到卧室,从衣柜里一件外套的口袋翻找出首饰盒。 坐在床边,他打开盒子。 他选的款式有自带吊坠。 那是一个小行星的设计,上面镶嵌碎钻,而在行星的中心,包裹着一颗天然紫水晶。 他想成为岑雪那晚找不到的那颗星星。 不过今晚大概送不出去了。 叹气,关上它,就在傅揉云重新藏回衣服里时—— 玄关传来门锁的动静。 ……岑雪回来了! 来不及放回去,傅揉云抓着首饰盒跑向玄关。 “哥!” 他开心迎接,好意外道:“你不在外面过夜么?” “我也没说要在外面过夜吧,”岑雪奇怪,“而且我们住在一起,回不回家当然要和你说。” 也就是说,没提过的话,那一定会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简直要完全洗清傅揉云身心的阴暗。 岑雪说这是他们两个的家。 虽然知道并非本意,但他还是听得一阵荡漾。 岑雪放下随身的包:“怎么不开灯?” 因为心情不太好的时候恨不得全世界都是黑的。 但傅揉云是不会告诉他实话的,正要说因为打算睡觉时,啪的一声,岑雪把灯打开。 视野猛地敞亮,傅揉云晃神几秒。 看见了—— 岑雪颈间那条陌生的素链。 ……他有了新的项链。 是什么时候? 傅揉云下意识的反应,是把自己手里的那个首饰盒藏在身后。 这段时间,他每天都在确认岑雪脖子上有没有出现新的项链,以防错过率先送他项链的时机。 至少在昨天,他的脖子还是空落落的。 在茶馆的时候,也没有看见。 结果不过一个晚上——就出现了新的。 到底是谁……?! 犬齿那颗尖牙几乎把口腔内壁磨得生疼,傅揉云竭尽全力压下怒意和嫉妒,首饰盒的尖角快把手掌刻出血红的痕迹。 不用点力克制的话,他怕自己的质问语气会吓到岑雪。 像是选秀第一晚那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第二次。 傅揉云开始寻找赠送项链的人选。 一定……一定是那个人。 傅揉云想,只有那个人,才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让岑雪换上新的项链。 这就像是旧衣服,穿是不想穿,扔又不准扔,好不容易千等万等它因时间太久布料坏掉,有了个正大光明扔掉的理由,第二天你妈跟你说——哦,那衣服给你换了块新布,千万别丢啊。 所有的犹豫、期待、挣扎还有小鹿乱撞,全部前功尽弃。 看着那条素链在眼前晃来晃去,傅揉云蓦地感到被嘲讽了一样—— 嘲笑他纠结担心了那么久,别人却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好热,连空调也没开呀。” 岑雪用手扇风越过他,去客厅打开空调。 “我先洗个澡,你洗过没?” 傅揉云过了会儿才回:“没有。” “唔,你们在茶馆待了那么久?” 岑雪人已经进了洗手间。 这房子的洗手间门有一层磨砂玻璃。 亮起灯,能看见里面人模糊的影子。 傅揉云走近,到门一边的死角,一边看着他的动作,脱掉了短袖,然后——双手绕向脖子后面解开素链锁扣,放进洗衣机上的脏衣篮里。 他转回头背靠在门上,首饰盒在两只手之间扔来扔去:“哥,他们看起来对你一点也不好。” 岑雪动作一顿。 虽然陆雁昔极力声称他和颜沛之于岑雪只是朋友关系。 但傅揉云本来就知道颜沛的事,加之茶馆里那样夹枪带炮的样子,陆雁昔的身份立场也基本明了。 “别瞎猜。” 含糊留下一句,岑雪拉上浴帘。 水声渐起。 与赤身的岑雪一墙之隔,本该是引人遐想的暧昧,可傅揉云无心荡漾。 脑中闪过许多恶劣的想法,直到里面传来岑雪的唤声: “能不能帮我那一下睡衣和毛巾?” “好——” 傅揉云机械地应声,拿上毛巾敲敲门:“我进来了,哥。” 进来也看不到什么。 水汽模糊了眼睛,干湿分离的浴帘也全部挡住了光景。 “哥,我放在脏衣篓旁边的架子上了。” 把睡衣毛巾放好,傅揉云却没有马上出去。 他不经意间目光一扫,停留在脏衣篓上。 那条素链就放在最上面。 傅揉云拎起一头,链子在空中晃荡,他怎么会看不出这链子是个价值不菲的好东西,但是—— 现在他干什么,岑雪都不会注意到的。 趁他洗澡的时候扔下楼怎么样? 或者混进厨房垃圾里。 最快的话,他看向洗手指,也能把它扔进下水道,然后冲掉。 但总觉得只是简单扔掉,那也太便宜那个人了。 傅揉云放任嫉妒滋生,洗手间的镜子被雾气覆盖,他侧身只能看见自己好模糊的脸,像是没有五官的恐怖片。 但表情……肯定会很恶毒丑陋吧。 傅揉云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好可怜。 这副样子被岑雪看到的话一定会被讨厌的。 …… “咦,”岑雪鬼使神差地,“揉云你是还在么?” 他关掉水,扯出浴帘支出脑袋。 东张西望,没发现傅揉云的身影,只是脏衣篓旁边的架子上多出睡衣和毛巾。 奇怪,刚才总觉得外面有人。 岑雪摇摇头,拿毛巾擦干身体换上干净衣服,正要把衣服放进洗衣机里,看见最上面的素链,顿了顿。 下午的时候傅揉云和颜沛来的太突然,就这样稀里糊涂收下了陆雁昔的礼物。 他今天穿的短袖衣领有些高,加上链子比较长,一动,链子就被遮住了。 晚上是严子佼送他回的家。 如果没记错的话,严子佼本来的安排是要在s市谈生意,岑雪按下对这矛盾的疑问,多余的一句也没问。 回程路上他又睡着了。 连严子佼都忍不住:“这么累的么?” “不知道……”岑雪搓搓脸,“可能是吧。” 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因为只有在严子佼的车上,才会有那种特别的……安全感。 这是不太好的依赖,岑雪对自己的感受很清楚,他并非对严子佼有什么想法。 但别的,他不会主动做更多的探究。 严子佼等他醒神缓过来,打开车灯,“如果后面有你的一些舆论……” “没事的,严先生,”岑雪道,“你不用去额外费心什么。” 如果次次都要人家来摆平,那也太跨过某些限度。 严子佼像是知道他会这么说:“不过至少能第一时间通知你。” 岑雪开玩笑:“那订阅这个服务就够了。” “你这个项链,”严子佼指了指,“是新买的?” 岑雪低头,原来是整理衣领头发时把里面的素链翻了出来。 “新买的,”他顺着严子佼的话说,“毕竟之前的那根断了,总得换换。” “是么……”严子佼的食指叩叩方向盘,看似不经意道,“看来我晚了一步。” 岑雪装傻:“怎么会晚,我可是看到了,事发那天晚上网友就觉得颜沛打人打得好,黑粉的声音全被淹没了。” 很难说放出的那条颜沛打人视频,其中有没有严子佼传播的手笔。 严子佼:“如果你是说最后亲手把自己的表弟,送上必吃榜第一这个结果的话。” 岑雪:“……这应该是附带的意外吧。” 岑雪蓦地想起,颜沛到现在还不知道—— 他们坐在茶馆里时,他的表兄,严子佼就在外面等着接走自己。 带着微妙报复的畅快感,岑雪找由头和严子佼道别,下了车。 谁知道回家傅揉云一不开空调二不开灯。 黑灯瞎火的,真是要累死了。 一次性应付了四个男人的岑雪终于在一天的结尾,如释重负。 陆雁昔的这根素链他不打算戴。 总觉得会不清不楚。 可要还回去,等于又要和他见面。 或者趁这个机会去看看陆泡芙也行,岑雪盘算着,但对具体日期就没奢望了,毕竟顶流日理万机,睡觉都是奢侈。 第44章 带着水汽出来,岑雪没看见傅揉云。 他房间门是关上的,底下有光漏出来。 敲敲门,岑雪留下一句:“我洗好了哦。” 就回到自己卧室里去。 * 躺在床上,周遭安静,岑雪抱着枕头,揪住枕套的一角。 这时他才能静下心来思考一些事。 实际上,严子佼不是第一个问他今后打算的人。 早在住院的时候—— 他所谓的粉丝后援会组织申请,想来探病。 岑雪总是不太能拒绝他人的好意,他同意了。 来的是后援会的几个管理者,站姐徐文文也在其中,岑雪对她还有印象,看到她时特意笑了笑。 几个小姑娘围着他嘘寒问暖。 受伤情况?身上有没有不舒服?医院还住的习惯吧? 伤势不严重真是太好了,虽然大家都很遗憾小咪你不能出道,但不管你怎么样大家都开心哦!对了,可不可以写探病的repo呀? 岑雪:“re……repo是什么?” 她们七嘴八舌,总之是类似于活动感想反馈之类的。 岑雪哭笑不得,原来给自己探病也算一种组织活动。 到这,该聊的都聊完了,原本热闹的单人病房出现一丝空档,然后其中一个女孩说—— “小咪,你以后还会继续做偶像……明星吗?” 语气忐忑极了,甚至有些哭腔。 岑雪一愣,有几分被戳中的心虚。 她们是怎么估摸出来的?这也太敏锐了吧? 其实岑雪要自己也追星的话,就能完全明白了。在粉丝的视角里,岑雪本来疑似在傅家公司有正经工作,而节目第一期过后,他的镜头戏份就光速减少,明显不受主捧。 最大的破绽,是他没有签约任何公司。 没有签约,就代表没有意向。 所以刚才的问题不过是委婉了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只是还残存点奢望,等岑雪的最后通牒。 气氛一时僵硬起来,徐文文深吸一口气,挡住问问题的女生。 “小咪,你想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 语气坚定。 “能够再看见你,我们已经很满足了。” 她们走后,岑雪开设了个人官方账号。 他还是心软了,不忍心辜负粉丝的期待——原来做明星,要承担这么多的牵挂,他开了账号,答应她们以后就算不混圈,也会多分享日常生活。 新号一开,傅揉云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互关。 不过很快陆雁昔和颜沛就闻讯而来,成为岑雪的第二个和第三个粉丝。 由于他们的关注,cp粉“优典”“意思”嗅到磕糖的味道,和“揉揉雪饼”一起怒战三天三夜,纷争结束于岑雪迅速扩大的关注列表—— 选秀导师、开设了账号的练习生、主持人、冠名广告商…… 总之,能关注的,全都关注了。 这样前三位就不再是唯一,自然也没什么好争的。 不过由于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小小练习生能同时有三个大势cp—— 两个顶流不说了,其中一位还“怒发冲冠为红颜”,差点上法制频道。 真得要命。 他家口号就是:你家1为你家0冲锋陷阵过吗?我家有哦! 剩下一个揉揉雪饼,更是以多金著称,凡是上面两家有的,他们家不仅也要有,还要翻倍!搞出不少现象级额度转发抽奖,引无数路人转发。 由于不知内情的人太多,最后转发格式都变成统一的: [发生什么了?只认定揉揉雪饼!] ——岑雪的名字,还是在许多人心中留下了痕迹,不明觉厉。 他甚至有个还未广泛相传的外号:那个腥风血雨的男人。 话又说回来,虽然岑雪看着对娱乐圈已是一副功成身退的样子,按理说等病假一销,就能回到平静生活。 但他本人,意愿并不太强烈。 岑雪始终觉得自己亏欠傅家太多了。 第一年完全预支薪水——财务借口说同步发的每月工资算是分期年终,他起初还会信,后面就觉得不对,再到因为傅揉云而受到的种种优待,亏欠太多,反过来的实话就是占得便宜太多。 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会温水煮青蛙,得寸进尺。 人性,他也不敢掌握。 依靠傅家丰厚的待遇,岑雪不仅解决了第一年亲人救急的医药费,还在s市买了一块墓地,他这三年的存款,前段时间也拿去给妈妈和外婆换了个新房子。 更别提在傅揉云身上,他得到的慰藉更多。 理智提醒他,这样是不对的。 岑雪躺在床上,是否离开傅家的念头反复纠葛,最终他稀里糊涂斜睡在床的一角,就这样抱着枕头睡了过去。 梦中,他依稀看到了向日葵。 就好像有谁也挂念着他,来到了他的梦里。 * 另一边,茶馆。 已经过了营业时间,几个服务员闭店,开始确认营业额和后勤整理。 有个新来的女孩看着还亮起灯的包厢,好奇问领班道:“那位陆先生不走么?” 女孩这时脸还红扑扑的。 她才来上班第一天,没人说在茶馆当服务员能看见陆雁昔和颜沛呀! 不追选秀的她,理所应当地把傅揉云和岑雪略过了。 领班瞧了一眼,解释:“那是咱们二老板。” “他有时来店里就会在这待到很晚,横竖包厢是固定留给他的,我们闭店就不用管那边。” 不过今天有客人,该收拾的还是得收拾。 领班交代新人工作,走去包厢。 “陆先生,这些我收走了。” 指的是颜沛几人留下来的茶具。 领班问:“需要给您再续上这一壶么?” 陆雁昔看着苦茶的茶壶,抽抽嘴角。 他虽然能喝这味道,但不代表他喜欢啊。 不过—— 先指了指颜沛的茶具:“这个麻烦洗了过后,帮忙送到我家里。” 领班其实在陆家当过厨师。 由于明星不经常回家,她拿着薪水觉得过意不去,干脆经介绍转业到了茶馆,从此过上满意且丰富的职场生活。 所以陆家的情况,还有陆家的其他帮工,她都还认识,能直接处理一些事。 领班还没应答,就听陆雁昔说:“给泡芙用。” 领班:“……泡芙?” 唉,今天跟阿雪说顺嘴了。 陆雁昔揉揉眉头,带着一丝心累道:“陆成刚。” “了解。”早说嘛,说陆成刚她就知道是那只猫了。 但陆雁昔还没完,又指指傅揉云用过的:“这套,给陆成铁用。” 是的,陆家除了有两个叫成刚的成员,同时还有个叫成铁的。 但成铁和人形成刚没关系,反而和猫形成刚有恩怨。 陆成铁,就是泡芙当年跑出去抓瞎的那只狗。 猫好,给陆雁昔一个猫狗双全的机会,人也好,把狗儿收养了。 眨眼间,成刚成铁两兄弟就多了两套茶具作为餐碗,领班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好奇一只狗狗要怎么用巴菲玻璃杯来吃饭喝水。 可能这就是明星的格调吧。 虽然有仇的可能性比较大。 领班动作麻利收好,有预感般等待第三个指示。 果然紧接着陆雁昔指向岑雪的:“这一套也送回家。” 一秒、两秒、三秒。 领班提问:“给谁用?” 陆雁昔闭眼:“……给我用。放我收藏柜里。” 经过大风大浪、冷静的领班:“了解。” 陆雁昔:“你快出去吧。” 领班:“已经很快了。” 等包厢再次只剩下他一个人,陆雁昔松了口气。 他正打算展开电话纸条——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喂?” “雁昔,你接档进组的电影出了点问题。” 来电人是经纪人张岩。 现在陆雁昔工作通告成熟,张岩把几个助理都跟在他身边,自己则把重心放在公司事务上。 现在陆雁昔工作的公司,他爸陆逢均混圈几十年将其收入囊中,相当于自家产业。 之前他的律师角色已经杀青,在紧凑的行程中,很快要进下一个电影的组。 电影是个比较特殊的分类,但笼统来说,能算作武侠电影。 陆雁昔饰演主角,是个所谓功成名就的大侠。 “原本带资进组的那个哑男角色,那演员不干了,跑去演了个爆米花偶像剧的男四。” 说到这,张岩轻蔑地哼了声。 只是因为哑男的造型没有偶像剧精致——就放弃了上荧幕的机会,更别提电影的本子是他们千挑万选的,只会更火,真是鼠目寸光。 但问题在于,不干了就算了,一部分投资也跟着走了。 第45章 张岩头疼道:“这下要出大问题,资金跟不上,虽然说能省出来,但肯定效果会大打折扣……虽然实在不行,我们公司补上也行,但承担了更大的风险,而且哑男这个角色还要重新找演员……” 抱怨了几句,张岩继续叮嘱。 “剧组的进组日期估计会延后,后面的工作也全都重新安排,我整理好发潘潘手机,你记得确认。” “还有,你现在在哪里?位置给我一下。” “……喂?” 经纪人疑惑重复:“雁昔,你在听吗?” “没事吧?回个话。” 陆雁昔延迟几秒,才回复:“……没事。” 张岩松了口气:“你要吓死我了。” 她以为陆雁昔是把那几句抱怨听进去了,连忙道:“说有问题,问题也不大,你别担心,有我处理。你安心演戏就好。” “好,”陆雁昔敷衍,“我在茶馆。” 张岩:“茶馆?你真得少去了,今天有个小艺人被拍路透,我看背景就是茶馆外面那条街,还好你没被拍到。不然又被七十六线蹭热度,公关都嫌多余。” 知道所谓小艺人是谁的陆雁昔:“……” 张岩是个很周到的经纪人。 但有一点,他是张岩看着长大的,她虽然不是陆雁昔的母亲,但身份早已不是单纯经纪人那么简单。 所以每次沟通,总会夹杂更多工作分外的内容。 像是长辈的叮嘱唠叨。 陆雁昔应付几句,他实在没那心情,找了个借口挂掉电话。 什么电影进组延后、通告调整、投资出问题,全部丝滑从他左耳溜至右耳,半点没进心里。 他满眼都是手中的纸条。 为了确认,他还调出手机里那个“未知联系人”——选秀期间岑雪使用的手机号仔细查看对比。 ……不管怎么看,两个号码都完全对不上。 本来今天那句留个电话约着看泡芙的话,只是为了刺激在场另外两位。 他本来就有联系方式,只不过是还没过明面,陆雁昔想。 但现在他拿到了第二个号码,这就很有问题了。 敏锐如他,立马就察觉到“未知联系人”这个号码并非岑雪官方联系方式。 也就是说—— 我们之间的秘密仍然存在。 太好了,陆雁昔的心跳逐渐加快,背德的禁制枷锁又牢固几分。 就算只是单纯的“朋友”。 他们还是可以背着现任……联系。 原来做个破坏感情的第三者也能这么幸福,他感叹着,难道这就是特殊感带来的优越性吗? 他逐渐开始理解了。 第33章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如果岑雪在场,肯定会当场叫他删掉未知联系人的号码,叫他不要再继续理解了。 因为那个号码连带手机都是严子佼借的,他已经全部格式化还了回去。 不过么,倒也不用太担心发生严子佼收到陆雁昔的消息的乌龙。 一来手机多半不会再开机。 二来…… 做感情破坏者的精髓,就是要让现任发现才行啊。 傅揉云路过客厅,岑雪随手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消息预览功能足够让他看到全部。 [未知联系人] [阿雪,我是陆雁昔。什么时候来看看泡芙?] 呵。 拿起手机,傅揉云回头看岑雪还在卧室收拾行李—— 再过两天,他们就要退租回去傅家。 长按消息条,摁下删除。 结果就在摁之前岑雪的声音传来:“你有多的盒子么?” 傅揉云手一抖,删除变成了已读。 还因为误触人脸识别失败,弹出输入密码界面。 该死!心里暗骂,傅揉云把手机放回原位,若无其事走过去:“什么盒子?” “唔……小一点的,首饰盒之类的。” 岑雪给他示意手里的素链,“总得找个保存的地方。” 傅揉云准确捕捉到他脖子的空档——等等。 怎么只是过去一晚,他就取了下来。 还要找盒子保存收纳——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不会经常戴了……? 一定是。 必须是。 得出答案,傅揉云心情诡异地变好起来。 他完全忘记昨晚自己是怎么被嫉妒与憎厌的情绪驱使,差点做出破绽百出的坏事的,转眼间连音调都雀跃了几个度:“有啊!你等等!” 风风火火地跑出去,啪的一声跳回来,一惊一乍之间,一个盒子放在眼前,岑雪吓得一缩,怪道:“这么激动干什么?” 傅揉云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子,“没呀,要回家了我开心呢。” 是吗,今早上听见要搬走后拉着一张脸的人是谁。 可能年轻人就是这样吧,情绪来得快去得快像龙卷风,岑雪打量盒子:“你从哪找来的,好新。” 不管从质量、还是从设计来看,都不是一般的精致。 他接着打量傅揉云,没见这人身上有戴首饰的习惯嘛。 被岑雪的目光扫过,所经之处有种控制不住的酥麻,傅揉云随口道:“在选秀以防万一就装在行李里了。” 骗人的,实际上是就地取材。 在傅揉云的口袋里,正新躺了根小行星设计、用钻石和紫水晶镶嵌的吊坠项链,因为被粗鲁地塞进去,链子纠缠在一起。 就在几秒前,这条项链安放的首饰盒被无情征用,现在正在岑雪手中。 无所谓了,只要岑雪不戴那个人——不管是谁送的项链,委屈一下自己准备的礼物又能怎样。 只可惜不知道确切的是谁,不能精准打击。 ……但可以广撒网试探。 岑雪并未过多奇怪,装好素链就把首饰盒放在一边,趁他忙活衣柜里的东西,傅揉云眼疾手快打开给拍了一张。 五分钟后,认证号发出新博。 傅揉云v: 哥@岑雪v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准备回家啦~ 有时候东西多也很苦恼呢,找个首饰盒收纳都得找半天 [首饰盒半开露出素链.jpg] 懂点内情的人,都知道这是在弯弯绕绕暗示岑雪不会戴这条项链。 这条博文就像是巧克力,人吃了好甜,狗吃会死。 揉揉雪饼已经把它加入新课件美美开吃,而随手一刷新就看到新博文的陆雁昔:“……” 某种意义上来说,傅揉云也算是通过错误的解题过程,得到了正确的答案。 只要报复范围够广,必然不会放过真正的对手。 陆雁昔::) * 这边傅揉云和陆雁昔互相伤害。 而另一边,颜沛又去骚扰了那个心理医生朋友。 其实也不是非他不可,主要他诊疗室那个疗愈床躺着实在舒服。 朋友办公桌上立着医生简介,张嘉泽三个大字清清楚楚,履历精美,在海外知名大学进修过。 他和颜沛的友谊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建立的。 那时候他家破产断供,而颜沛则是还在记恨严子佼和严格菲,说什么也不接受家里的钱。 “大哥,你好有骨气!”看着他卡里的余额张嘉泽都要哭出来了,他就差跪下,“你不要的话把它送我行不行,我要啊!” “没出息。” 颜沛嘲讽着,躺在张嘉泽的租的小房间里。 因为太高,房间太小,几乎斜跨整个空间分割开来,有几分局促。 张嘉泽眼红到骂骂咧咧:“你有出息,家里给的别墅不住来我家,咱俩换换,说不定我是你家失散已久的真少爷。” 家里给的别墅有机器监控,还有一个保姆人形监控。 颜沛才不愿回去。 “德行,”颜沛不屑于顾,他戴上耳机拒绝骚扰,“不就是钱,有什么不好搞的。” 几日后,颜沛顺利卖掉了几首歌。 钱款一到账他就给张嘉泽划去一半当房租,那时张嘉泽还在学校里,据说看到到账消息时差点在教室里飙泪,素有人文关怀的外国人以为他出大事,教授为了缓解气氛给他平时分加了五个点。 张嘉泽哭得更凶了。 回来后就差认颜沛做爹。 父子情谊总是令人难忘,所以回国后两个人也保持了联系。 尽管现在他们父子关系已经破裂—— “我跟你讲得很清楚,”张嘉泽处理病例,一点儿眼神也不给他,“我这是心理咨询,不是什么恋爱频道,除非你有花痴症,我给你电疗。” 颜沛没理。 过一会儿,他窸窸窣窣地翻身,撑着下巴若有所思:“你说他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张嘉泽:“……” 张嘉泽崩溃:“哪句话?哪句话!你复盘的每一句话我听过五遍了!” 颜沛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在茶馆的经过。 他复盘的是拍摄《衣柜》封面那天从头到尾。 第46章 颜沛自言自语:“我到底想要他什么呢?” “你到底是要耽误我下一个病人的时间了,”张嘉泽敲敲桌面上的计时器,“速速请起。” 颜沛啧了声,“还有十几分钟你急个屁。” 下一秒,张嘉泽的手机发出到账的提示音。 张嘉泽:“哦那好说哦。” 钞能力到位,他终于舍得把工作抛到一边,认真道:“哥们,你真觉得他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吗?” “抱么抱过了,亲也亲过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以前还谈过,这不是门清么。” 智者不入爱河,但旁观者清,张嘉泽叹气:“我就说一句,你要追回他,明面上说过没?” “……”颜沛一挑眉毛,“还需要特意说?” 张嘉泽一拍巴掌,看吧。 问题就出在这里啊! “他点你呢,”张嘉泽恨铁不成钢,堂堂个大明星怎么这么不开窍,“你在拽什么?要追回前任的人有什么资格拽?人就差没把‘我需要一个正式的承认’写脸上了!” 不表明行为,光装好脾气有屁用,憋到半截又反噬,一朝回到解放前。 他建议颜沛去扫雷,一踩一个准。 而且有些事,他作为朋友不好说。 既然是前任,那肯定是当时有解决不了的矛盾才分手,要复合的话表心态还不够,面对过去才是大问题,不然还得继续分手。 他只能从侧面旁敲侧击一下。 张嘉泽:“他什么时候跟你说这句话的?” 颜沛:“把项链给他以后。” “那不就对了,”张嘉泽颇有经验道,“你反复品一下当时想要把项链还给他的心情,以后就按这个状态来对他——” “简言之对他好,那也是他喜欢的好才行。” “你懂吗,要不是有项链,你差点就没机会了。” 拍拍颜沛胳膊,张嘉泽语重心长:“同志,仍需继续努力啊。” 颜沛一时间没回答。 不过张嘉泽本就话多,没人回应也能自嗨,他继续道:“唉,要投其所好其实也不难。谁小时候没给爹妈爷奶嘴巴甜过,什么我最喜欢爸爸妈妈了,爷爷奶奶做的饭我最爱吃,谁听了不高兴啊。” “你追人的时候嘴巴甜点,宝贝宝贝我喜欢你,我一直没忘记你,多少人想跟我拍拖我看都不看一眼,就为了七年后这轮转的相遇……哎呀,说得我都觉得好浪漫。” 张嘉泽肉麻地怀抱住自己。 直到颜沛蓦地:“没有。” 张嘉泽:“什么没有?” 颜沛冷硬道:“我小时候就没有过。我和保姆长大的。” 咔哒。 手里的笔落在桌上。 这是限量发行的一款钢笔,张嘉泽来不及心疼,张张嘴摆正了脸色。 此时很难形容他的状态。 一半是职业素养带来的理性,一半是面对挚友情况的担心,纠结在一起,表现出来就很局促。 最后他抠抠额头,谨慎道:“我觉得现在这个走向……有点超出我们友谊的限度。” “再往下谈就是比较私人的话题了,你确定要和我深入讨论吗?” 张嘉泽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感知是很敏锐的。 从业经验让他很快就明白颜沛出师不利的原因—— 你不能要求一个从未表达过爱的人,主动去对另一个人告白。 无异于让他推翻自己的全部概念。 表达是颜沛童年缺失的课程,所谓脾气直不会好好说话只是浅层表现。 以张嘉泽的建议是速速下单一个疗程,先解决一下原生家庭的问题……但不是在他这里,朋友是要避嫌的。 “你有病吧,”颜沛翻翻白眼:“我拒绝。” “呼——”张嘉泽一拍桌子松下一口气,“那就没事了!” 太好了,兄弟还是那个兄弟。 计时器结束的声音适时响起。 颜沛懒散地从疗愈床上坐起来,戴上伪装,以免和下一个病人面对面掉马。 他伸了个懒腰,最后评价道:“也没见过你谈恋爱,没想到理论倒不错。” 张嘉泽嗻了声:“谢谢您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的。” 张嘉泽虽然废话多,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颜沛又不是傻到答案放眼前都不懂得抄。 他只是觉得…… 表达爱? 细思七年前,他也从未对岑雪说过啊。 当年行,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颜沛试想了一下,自己对岑雪深情表白……不,哪怕只是“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当下就忍不住抖了个激灵,浑身都不对劲起来。 甚至有点恶心难受。 在小时候父母还没彻底分居时,颜沛曾见过父亲对母亲说我爱你。 但当时的情景是—— 他还记得,母亲严格菲把八卦报纸扔在父亲颜生脸上,报纸上的图案他记得,那是自家产业的。 没错,早些年纸媒时代,颜家就是做的明星八卦生意。 “我不是你的妻子么?不是你的家人么?”严格菲歇斯底里,“你拿我莫须有的绯闻去做头版?!颜生,你有没有心!” 颜生只道:“生意是生意,你看那么重干什么?我知道是假的不就好了?” 严格菲:“那你要外人怎么看我!水性杨花?!” “唉,不要想那么多。” 颜生叹气,好似他才是更烦恼的那个,张开双臂要去拥抱她,“格菲,不管怎么说,我肯定是爱你的啊。” 那时颜沛就觉得,虽然听不懂父母的争吵,但“我爱你”这三个字真的好恶心。 他下意识地干呕。 后来父母的矛盾没办法调和,颜生是做起生意来六亲不认的人,只要有看点,差点连亲生儿子也要爆,在无休止的争吵后,他们分居了。 不离婚是因为严格菲有注资,她早年太爱这个男人,几乎全部身家都投了进去,婚后财产难以分割,除非自伤八百。 她精神上出了些问题,回到老家,隐退疗养。 因为颜沛和颜生长得像,有段时间她甚至不能和颜沛接触,否则就会发病。 而颜生也不回家,直接住在公司。 没人在意颜沛会怎样,就像保姆只管吃喝拉撒,不在意他睡不睡得着,晚上怕不怕。 他爹妈也算是经典的怨侣了。 后来可能是年纪大了爱感悟,颜生自觉对严格菲有几分亏欠吧,主动让她娘家的孩子严子佼进入公司。 至于颜沛自己,也不稀罕父母的产业。 可这告白……一定要说吗,难道就不能默认么,这么想着,颜沛钻进保姆车里打开手机。 “颜哥,”助理小心翼翼道,“你看看热搜。” 颜沛投来一个问号的眼神,点进热搜,一眼看到重点。 #傅揉云压榨 #岑雪真实身份 #现实版豪门剧情 #现代社会还会有佣人吗 ……这什么东西?! 第34章 助理道:“颜哥你上回让我们注意岑雪的消息,没想到今天就有热搜了。” 经纪人刘平不在,这个助理又刚入职,对颜沛私事知道的比较少,多少有些被网上说法影响。 他玩笑道:“没想到有钱人过得这么舒服,佣人捧着就算了,还要陪玩。” “这个岑雪有点像卡戴珊那个路子嘛,什么大小姐跟班的翻版,他该不会是看着有点名气了就故意买营销号翻身吧……这少爷也无妄之灾了,还要被拉踩是封建大地主——” 戛然而止。 助理惊恐地看向颜沛:“颜、颜哥,怎么了……?” 颜沛攥着他的衣领,粗鲁地往上提了提。 “管好你的嘴,”颜沛警告道,“之后你不用来了,结工资找刘平。” “现在,你给我滚下车!” 车里终于清净了。 司机和后座有挡板,哪怕听到点什么,也学乖了不说话。 颜沛烦躁地点开各种词条,一时间没找到源头——没赶上热搜刚上来的时候是这样的,他就像套娃似的,一层一层翻进去,终于找到最早的起因。 【没想到以前拍到的帅哥现在去参加选秀了!!!】 当时在菜市场买菜,看到两个好帅的小哥偷偷拍下来了~ 今年选秀总觉得看着好眼熟,原来不就是这两个本人吗!转头一看年轻一点的弟弟那时候全身就是名牌高奢了,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啊[给力][给力] @岑雪和@傅揉云,名字也挺好听的呢[捂嘴笑] 配图1背景是人多嘈杂的菜市场,看起来还有些青涩的黑发傅揉云和岑雪站在一个小摊前,傅揉云已经比岑雪高了一个头,距离亲近,虽然角度不好看不清脸,但很突出二人修长优越的身形。 配图2换了个角度,这次有正脸,前者正在后者指挥下拿取摊贩给的塑料袋。 第47章 接下来还有零星几张图,是两个选秀的公式照、舞台截图等等。 发博的应该是圈外人,完全不懂得粉圈避开大名的隐形规定,直接带上正主大名。 在平台智能推荐下,不仅带上《闪光革命》超话,连花名马里奥的超话也带上了。 前面的没什么,要知道后面可是……每天高强度活跃群体! 颜沛皱眉,把图放大仔细看岑雪的脸,反复几次后才点开评论和转发区。 已经是一团乱麻,高楼四起了。 【少爷黑发也这么帅吗,一身高奢感觉和菜市场格格不入谁懂。。。】 【看他满脸茫然的样子,确认过眼神,估计从来没去过菜市场这样俺们庶民才去的地方】 【他全身的价格能把整个菜市场都买下不开玩笑】 【呔!!我恨天龙人!!!】 【吸吸没人觉得图里好好嗑吗,代一口小情侣买菜日常,小傅超级有男友力,买的东西都是他拿着的!】 【我超是傅雪姐大家可以跑了】 【啊啊啊揉揉雪饼打过来了!有点意思救我救我】 【???什么情况???人家嗑个cp怎么了?】 【发生什么了!只认定揉揉雪饼家!】 【你不懂吧傅雪姐会霸道地在每一个路过的人的口袋里塞满红包抽奖然后逼你说傅雪99】 【其实是让别人走了自己独吞的意思】 【发生什么了!只认定揉揉雪饼家!】 【不就是祝99,傅雪99,我说了】 【红包已到账,请查收~】此条来自揉揉雪饼后援会。 【可恶傅雪姐这招实在是太狠了,傅雪99999999】 【姐妹我看你主页半小时之前还是嗑颜雪的……】 【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jpg】 颜沛:“……” 草了。 这一瞬间他的胜负欲让他很想下场,用大号广发红包让每个人都评论颜雪99。 不就是钱吗?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好在总算翻到评论风向的转折点—— 【不是,就没人注意到他们旁边那个人吗?这年头普通人也太惨了,只是颜值一般就自动被踢出行列了,那个人明明穿得衣服和岑雪是同款啊。】 颜沛:“?” 老实说,他也没发现。 返回去重看,这才看到岑雪另一边的确有个和他穿同款的大叔。 【小声,其实我也很在意……结果大家都在嗑糖完全插不进去嘴】 【你们不觉得大叔和岑雪的衣服像什么职业装吗】 【所以这张图的分界线应该是这样的吧[一条红线把岑雪和大叔归纳一起,傅揉云被分开.jpg]】 【这下对了,傅揉云在这本来就更p上去的一样,太优越了】 【呃,好像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我发现,我就住在这菜市场附近。。。经常会碰见穿这个衣服的人。。。有次好奇就去问了是什么单位吗,结果说是在附近别墅区某一家当班的。。。】 【?什么意思?保姆保洁啊?】 【这是你们说的不是我说的】 【啊?那穿着这个衣服的岑雪不就是……?】 【层主很有钱吧,我看那一带房价很恐怖】 【反正我没见过岑雪和他们一起,这图也不是我拍的。。。我家是有点小钱。。但还不配给别墅区里的老总提鞋。。。】 【不可能啊,小咪这么年轻还是重本大学的,怎么会去做佣】 【黑贴吧,小咪说过自己是在公司上班的[选秀单采截图.jpg]】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撒谎呢?】 【在傅家做佣人→在傅家上班,好像也没毛病哈】 【所以这波真相是岑雪借傅家名头给自己贴金搞人设?劳动人民很光荣啊,他看不起???】 …… 当有一个质疑的声音被看到,那么风向几乎就无法逆转了。 从这条博文开始,评论区陷入混战。 落井下石的黑粉、看热闹的乐子人、维护岑雪的真爱粉、还有揉揉雪饼cp姐全员开战。 里面还夹杂了披皮黑的cp对家,甚至有嗑傅雪但只偏爱傅揉云的人。 颜沛觉得,把他们全做成菜能上满汉全席。 因为路人随手发的两张图,一群网友推理出所谓真相—— 原来岑雪只是傅家的佣人,选秀时说谎给自己贴金,如今终于露出马脚,人设崩塌! 傅揉云的少爷身份有天然的便利,许多人还心疼他给岑雪出镜的机会结果惨遭吸血。 也有持反对意见的。 人人平等,就算是佣人也不丢脸。再者岑雪有颜有实力,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佣人才埋没他好吧! 而且大清早亡了,现在还在搞仆人服侍主人那一套?那恐怕岑雪也不是自愿去选秀的,牛马都反抗不了老板,更别说反抗资本阶级大地主了! 哦还有夹缝捡糖的:哇少爷x仆人,甘愿为仆人脚踏菜市场还主动拿东西,嗑了。 准确来说吵到现在,重点可能已经不在岑雪和傅揉云两个正主上面。 颜沛看得眼睛疼。 他退出去,拨出一个电话。 “cindy,现在有关岑雪的那个热搜——” “颜先生?”电话那头有些吃惊,很快反应过来,“岑雪的事我们已经在引导处理了,您放心。” cindy,严子佼的秘书。 听她意外的语气就知道与颜沛来往之少,包括前几次查东西颜沛宁愿自己放慢进度,也不愿意求助严子佼,可见二人关系僵硬。 但为了岑雪,颜沛竟然连犹豫也没有,直接联系对方。 ……只是没想到他们已经在着手了。 也是,这么大的热度,不分杯羹岂不是浪费。 三言两语挂掉电话,颜沛刷了刷最新动向,的确能看得出引导的痕迹,但是—— 还不够。 他烦躁地皱眉,手指一连串敲击屏幕,等做完一切再给刘平发了个消息。 [颜沛] [我要做什么别管我] 刘平秒回“????!!!!”惊恐的问号感叹号。 几分钟后,炸裂词条空降文娱榜第一—— #颜沛:岑雪是我的灵感来源 ……以及第二—— #陆雁昔:有邀请岑雪二次合作的意向 “艹,”颜沛看到陆雁昔的名字,暗骂一声,“装死不就好了,非得这时候和我撞?!” 一瞬间全网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 然后众多衍生词条疯狂地、喷井式刷新。 这就是两个圈层顶流的含金量! 为了挽救风评,而选择爆出更重量级的新闻,这是围魏救赵的常见操作。 可是到这网友就有些不懂了…… 岑雪不就是个佣人吗?和影帝充其量就七年前搭过戏吧,客串一集的小龙套而已! 他有这么大能耐,能让陆雁昔和颜沛主动牺牲自己给他贴金?!! 岑雪,到底是有多大的魅力在身上? 混乱中,不知道谁崩溃地评论了五个字,很快沉默且凌乱的大众齐齐点赞,把这条评论推到热搜广场最前面。 那五个字是—— 【卧槽,魅魔啊!】 * 而另一边风暴的中心,岑雪却无心查看最新的动向。 他当然看见了最开始那些热搜,没想到就算是素人,也会被拍。 甚至图里那天他还记得—— 他一般是不用穿佣人统一的制服的。 那天是衣服被弄脏了,才换的备用衣服。又刚好厨师大叔说菜市场有个摊子卖的土鸡不错,想着给妈妈买一只拿去炖,岑雪就拜托大叔带自己去菜市场。 而傅揉云粘他粘得要命,怎么说也要跟着去。 这才有了被拍的那一幕。 不过自己本来就是以佣人的身份聘进来的…… 岑雪看着粉丝吵架叹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傅揉云从背后看见岑雪屏幕时,后者刚好停留在—— 【我看就是少爷压榨强拖他来的!小咪要是想进娱乐圈,和影帝拍戏时就能进,哪还用等几年的现在?】 【突然感觉揉揉雪饼有点血糖……嗑不下去……】 【是的。。。如果节目里他表现对小傅那么包容温柔全建在这层雇佣压迫关系上的话。。。】 【sos幻视职权骚扰!!!】 傅揉云立马惶恐道:“哥,我从来都没有那个意思!” 他绕过沙发,啪叽一下竟然跪在上,要去把岑雪手机息屏:“他们他们都是过度解读……你千万不要信!” 手忙脚乱中,手机摔到茶几上。 傅揉云“啊啊啊”地去捡,误触屏幕好几下,结果再看时,已经跳转到另一条评论里了。 【呵呵我看岑雪也非常人,他明明是很拿捏少爷的】 【那可不吗叫傅揉云干什么傅揉云就干】 第48章 【把人养得跟训只狗似的那么听话】 【怀疑是故意拿捏好让对方离不开他,就能美美享受好待遇】 岑雪和傅揉云:“……” 这回轮到岑雪慌了,“你不要瞎看这些。” 两人对视一眼,没忍住笑了。 听见对方的笑,彼此心里都放下担心,生怕被这次舆论风波影响。 可是等笑声渐弱,快趋近于完全的寂静时,傅揉云突然说:“其实他们讲的也没错。” 岑雪愣住:“……什么?” “我的确离不开你了。” 傅揉云俯下身,趴在沙发上仰视岑雪。 “哥,如果我真的是你养的小狗该多好啊。” 岑雪:“……” 等等,这不对。 很难说这一瞬间他是否还有理智,岑雪蓦地感知异常清晰,并且十分敏感,敏感到……察觉到了傅揉云的言下之意。 “揉云,我也有个疑惑很久了。” 他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 “在选秀宿舍的时候,是你亲了我吗?” 傅揉云眨眨眼睛。 他从地上起来,坐在岑雪身边,距离是习惯的亲密,他们腿上的布料都贴在一起。 因为穿的是短裤,偶尔晃动之下皮肤也跟着摩擦,在冷气满满的室内,彼此的温度感应变得突出,又相交融。 他轻轻道:“是我。” 第35章 嗡—— 一阵耳鸣。 以前怎么就没觉得傅揉云和自己的相处距离怎么近? 浅热的鼻息轻轻扫过耳垂,岑雪不必回头,也知道自己和他之间恐怕已经快要亲密无缝相贴。 傅揉云说:“哥,你还想骗自己多久?” 真是适时的会心一击。 完全戳中了。 手机慢慢放下,岑雪低垂着头,已经及肩的碎发遮挡住他的神情,也借机躲过耳朵屡屡被撩拨的热意。 沉默不知多久,他艰涩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傅揉云:“从我们见的第一面起。” 竟然是——这么早的时候啊。 岑雪心里好乱。 当把傅揉云对自己的心思摆在明面上时,他第一反应居然是想要逃避。 傅揉云从侧后方轻松怀抱住岑雪的肩膀,以他的身廓,能拥住一个岑雪还有余。 他像往常一样额头抵在岑雪的肩膀,但其中包含的意味完全扭转,只剩下属于两个成年人的暧昧在逐渐滋生。 这是一个对喜欢的人正大光明的撩拨与占有。 岑雪没有拒绝的动作,他以为自己的行为是被有准许和期待的。 就连傅揉云也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他带着些许撒娇的埋怨说:“原来那天你醒着,为什么不当时就拆穿我?” “哥,我真的好喜欢你。” “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对你一见钟情,第二次见面简直是做梦一样的命中注定,我完全离不开你。” “就算被他们说像条狗又怎么样,我是心甘情愿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几年不都这样——” “……是我第一次见面时的态度,让你误会了吗?” 岑雪蓦地打断他,与他暗揣倾诉的蠢蠢欲动不同,是截然相反的冷淡。 “我当时那么主动关心,只是因为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弟弟。” 好,原来他透过自己想看的那个人,年龄也要小一些。 傅揉云神色一僵,他好不容易将替身这点忍下。 可他还要强撑道:“才不是,因为你就是这么好的人我才……” 岑雪:“当时不管你求助谁,都会帮忙的吧。” 傅揉云:“可你是主动问我的!” 岑雪:“那是因为你跟着我,没办法不在意,如果你是心生歹意的人,我要任由你跟我到回宿舍吗?” 傅揉云张了张嘴,无力辩驳。 他激动的心跳缓慢下来,更像是被拉锯着——另一头是岑雪婉转的拒绝。 最后他只能茫然道:“你知道我不会那样……” “揉云,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 “你必须听!” 傅揉云松开了些他,面露几分受伤。 这是岑雪第一次用这么严肃、训诫的语气跟他说话,犹如当头一棒,打他个措手不及。 他的眼睛透不过那些该死的遮挡侧脸的鬓发,也就看不透岑雪的表情。 “……你听我说。” 意识到语气不对,岑雪重新放缓。 他的手指搅合在一起,焦虑地捏紧,手机在之间充当某种缓解压力的受力物,机械性地缓慢挪转,傅揉云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这只会让他的心更加焦灼。 酝酿下,岑雪终于说道:“可能是我含糊的态度,让你有了不该有的错觉。” “我只是把你当做弟弟看,对不起,是我没意识到那样的距离是不合时宜的,毕竟你也是成年人了,以后我会多加注意。” “一时冲动的喜欢——我想,只要认知够早,就还来得及。况且我们年龄差了好几岁,你不知道我的过去……揉云,你在听吗?” 傅揉云带着重重的鼻音道:“我不想听了。” “除非你看着我,直接说‘我不喜欢你’,”他说,“否则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可怜地像是被关在家门外、被雨淋湿的小狗。 一分钟前他还在为主人的爱而兴奋,现在连这点甜头也没有了。 岑雪:“……我想没有这个的必要吧。” “有。” 傅揉云斩钉截铁,“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你就不会找这么多借口。” “刚才你在犹豫?你在考量?然后觉得我不合适,对吗,因为我是你的雇主的儿子,你对不起傅家。” 他紧紧攥着岑雪的小臂,不知是他手掌太大还是岑雪太过纤细,竟然能完全盖住,还多半指有余。 不过总体来说,还是要比在选秀时期要好很多。 傅揉云低低看了一眼,岑雪的骨架实在太小了,软肉从指缝中挤出来,微微泛着粉红,这些——都是他这一个多月一来辛苦努力喂出来的。 现在他全心全意对待的一切,要将他抛弃了。 那是无法比拟的恐慌,他已经和岑雪习惯在一起,如果被远离,那还不如死了好。 眼睛、鼻子好酸,傅揉云试着把岑雪拽过来面对自己,可是很难。 岑雪在拒绝他。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天都要塌了!这几年岑雪对他可以说是百依百顺,什么时候这么冷漠疏远过? “你不能……!” 傅揉云急促地呼吸了几下。 “你不能给我希望又要避嫌,我以为你对我是有一点点喜欢的。” 他几乎是哀求说:“不要不说话,不要不看我。” 他再也无法克制,蓦地将岑雪扑到在沙发上,一阵天旋地转,身下的人的脸终于露出来,猝不及防的惊讶还未散去,傅揉云两手撑在他的耳朵旁边,把天花板顶灯的光晕全都遮住。 岑雪的天色暗下来了。 “看着我,”终于无所逃匿,傅揉云对他说,“岑雪,既然要拒绝,那就看着我把拒绝的话再说一次。” 岑雪艰难地:“我只是觉得你应该考虑得更多……如果只是冲动的话——” 傅揉云捉住他的手往斜下方一按:“这样你还觉得我只是一时冲动吗?” 冲动了,但不是那个冲动。 岑雪:“……!” 岑雪倒吸一口凉气:“……?!!” 傅揉云——他怎么敢的?! 岑雪居然有一瞬缺氧的眩晕,眼前发麻,脑子里蓦地又浮现邻居家的宠物——怎么还是那只该死的狗,经过无比可爱的赏味奶崽期,现在站起来恐怕能把他扑倒。 像这样的动物,就很喜欢叼木棍。 木棍要越大越好,越长越好,找到就不松口了,要带木棍去炫耀,去求人的夸奖。 岑雪有一次就是这样,它追着他要他去看神圣又雄伟的木棍、或是木棒,岑雪不理的话就会一直在他脚边跑来跑去直到被绊倒。 而随着体型与日俱增,木棍也会越来越大。 岑雪不得不握住它,但夸奖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有了幻觉,怎么还在变大。 夏天的衣料薄,幻觉加剧,能感受到几处微妙的跳动,木头也会有血管么?也会跳动么?岑雪不知道了。 他挣扎中要奔脱傅揉云的钳制,但不知道碰到哪里,傅揉云闷哼一声,低头埋进岑雪的肩窝。 岑雪……岑雪不敢动了。 闷哼后是难忍的叹息,惹人心跳。 反而是傅揉云先一步放手。 他沙哑着嗓音道:“这样足够证明了吧?” 岑雪望着天花板,灯晃得他眼花。 他闭上眼,有些无力,脸红得要滴血:“我的事,还有很多你不了解。” 第49章 “我以前不懂事,谈过两次恋爱。” ——说出来的时候,似乎有股憋在心底已久的气被吐净,岑雪这才发觉这是他第一次跟别人谈起过往,他忍得太久了。 “第一次和陆雁昔,第二次和颜沛,中间相差还不到一个星期,我当年就是太冲动了,所以自讨苦吃……” 傅揉云打断他:“那我是活该吗?” 岑雪哑然:“什么?” “我晚生几年,年纪小几岁,就活该不成熟、不周到、考虑得不够多?” 他质问着,因为还埋在岑雪肩窝,声音被堵得发闷。 “我就活该比他们晚来么?” 嫉妒的控诉。 岑雪突然有几分哭笑不得:“我指的不是这个意思。” 可傅揉云说:“如果当年和你恋爱的是我,我绝对不会让你这么难过。” 年轻的赤诚是最有利的武器,他把他所有的几乎都要先给对方了,连当年的责任也要包揽。 岑雪是最好的,竟然会有人不珍惜。 他把自己撑起来,露出被泪模糊的眼睛,“我恨不得他们去死!” 堪称最诚挚的问候。 这诡异地讨好了岑雪,他紧锁的眉头松活几分,还有些无奈的、带着气声的低笑。 岑雪叹气。 陌生的疏离终于消失了。 傅揉云吸吸鼻子,继续道:“所以我说用我吧,我很好用的——我心甘情愿做你的借口和挡箭牌,前面几次难道不是我带你脱离他们制造的问题之中么?之前我可以,之后我也能行,哥,我想提供给你更大的价值——” 那样无声无息的哭泣,他不想让它出现在岑雪身上第三次了。 “……我能做到更多的,哥。” “只是想让你把我当成一个男人来看待——真的就这么难么?” 急切地表功过后,傅揉云难过地低下头。 可怜又委屈,可似乎又留了几个心眼观察对方的反应。 但是没有比这些价值更珍贵、热烈的投名状了。 岑雪也不过二十多岁,过往遭遇只是让他沉寂下来,很难被打动,而不是绝无可能。 至少要像傅揉云这样做到把自己浑然抛在泥地里,全心全意地将他捧起的程度才行。 僵持的时间过去,岑雪还是软化了态度。 “好吧,”他叹息说,“我会试试看……” 傅揉云惊喜地抬头,满脸不可置信。 下一秒就再也控制不住,他哽咽几下,像是不愿意让岑雪目睹这么丢脸又失态的时候,重新俯下身抱住他,深深埋进他一侧的脖子旁。 潮湿又欣喜的眼泪滑进岑雪的锁骨,然后到衣服里面。 这么紧紧贴着,连空调的冷气也没了作用,岑雪没好气地拍拍他的肩膀,推了推,推不动。 他故意道:“‘成熟的男人’会这样吗?嗯?” 傅揉云的回答是把他抱得更紧了。 “唔。”岑雪发出本能的一声喘息,就像是玩偶被挤压时,会发出“啾啾”的叫声。 刚才傅揉云把他扑倒时太过急切,他还没来得及调整自己的姿势。 现在他是右腿曲起,靠在沙发一边,而左腿则垂在沙发外的边缘。 傅揉云简直是用自己的身体把他两腿强制分开。 好在岑雪的柔韧性足够好。 只是左腿的膝盖刚好没有支撑,使不上力气,只能保持一个角度,但他的比例很好,这样脚尖也能触及地面,却无法踩实。 于是脚背下意识地绷紧了。 傅揉云动了动,就会连带他空悬的小腿也在微微晃动。 岑雪:“好了,适可而止。” 刚这么说完,头顶传来一阵震动,把二人吓了一跳。 傅揉云贴得更紧了些。 岑雪一吓,他感知又没出错。 大腿上被抵着,不是,还没冷静下去? 还没来得及细思,岑雪下意识找到震动的来源并且解决——有人给他打电话。 接通时,岑雪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貌似不太合适。 但已经晚了,只好硬着头皮道:“你好,哪位?” “阿雪,是我。” ……陆雁昔? 很快陆雁昔继续道:“我之前给你发过短信,还以为你存过我的号码。” “是吗?”岑雪狐疑,他完全不知道这条讯息被傅揉云看过,变成了已读,“可能是错过了……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我看到了热搜。” 陆雁昔道,“刚才有些着急,想着转移一下重点,就在直播采访上提了你的名字——” 他似乎是来道歉的。 又有些试探。 然而岑雪此时完全无法处理这话里有话的信息。 可能是离得太近了,而电话听筒音量又有些大,傅揉云也听见对面的声音,认出来是谁——现在他能正大光明的说,他的情敌。 喜欢的人被自己抱着,还能有余力去接别的男人电话,这怎么行? 如果有七宗罪,嫉妒绝对会是傅揉云的桂冠,他咬牙吞咽了一下,实施了报复。 岑雪忽然“嘶”了一声。 傅揉云……竟然在咬他的脖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甚至那个位置和方向,和颜沛那天留下吻痕的地方一模一样。 他想要避开,却被傅揉云桎梏住,与其说是拒绝,后者的紧追不舍让这更像是乐在其中的拉扯。 同时——深处,被微妙地摩挲着。 裤子的布料堆叠起来了。 再近一些的话,连自己的也会被碰到。 岑雪的脸红了,差点忘记他还在接电话。 陆雁昔疑惑的声音把他几乎惊醒:“阿雪,怎么了?” 岑雪:“没什么——啊……!” “我……是不是打扰你在忙?” 陆雁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第36章 “……我等你忙完打过来。” 陆雁昔实在忍不下去,挂掉电话。 他盯着屏幕显示的这一通去电发愣,无力的深呼吸几下。 早该知道的,他能发讯息过去挑衅,傅揉云也能有办法提前截下来。 不管是被删除还是提前被已读,加上刚才电话里发生的一切——这一招,他输得彻彻底底。 然而现实不给陆雁昔放松的机会,很快张岩的电话打过来。 陆雁昔接通。 “你刚才在直播是怎么回事?!” 张岩质问:“别人问你真答了,你懂不懂自己的身份,组里唯一挑大梁的主演,随口一说也会被当真的!” 陆雁昔眉头紧锁,没有搭话。 “我看你就是趁你爸在疗养,心野了,”张岩苦口婆心,“几年前那事还不够你反省吗?为什么还要再跟他搭上关系呢!是不是觉得潘潘管不住你就……” 陆雁昔让她别再说下去了:“岩姨。” 张岩一愣。 这两个字像冰山压过,把她的怒火强行辗灭。 陆雁昔压低声音说:“别说了,我背上好疼。” 张岩彻底没了脾气。 陆雁昔永远知道怎么让一个看着他长大的人心生理亏。 她听得出来陆雁昔不是在作假,语气里的低落也并非演技,生硬地转移话题道:“所以,哑男空出来的角色你有推荐的演员没有?” “刚才直播不是说了么,”陆雁昔道,“我期待和岑雪有二搭的机会。” …… “比较期待的演员吗?”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有能和岑雪二搭的机会,对……一起演过《青春期》的岑雪,当年和他演戏时很愉快……啊,是问《大侠正月初十》的演员?——唔,那肯定是饰演……” 直播的切片出来很快。 岑雪没花什么功夫,就找到陆雁昔崭新的发言。 这是他下部电影《大侠正月初十》演员连麦直播,算进组前的预热活动。 以陆雁昔的情商,必不可能在这个情景下真的不懂似的,把毫无关系的人挂在嘴边,评论区也同岑雪抱有一样的想法——他绝对是故意的! 一脸无辜,此地无银三百两! 岑雪这人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这句话还没看完,岑雪被撞了一下,手机拿不稳,差点掉出去。 “……” 岑雪扬起下巴,右眼微眯,想要缩起肩膀,却被身上的人按住。 小而清脆的轻吻,附赠若即若离的吮吸,一路从颈侧上移,越来越放肆,恨不得张大嘴把他整个人的都吃了。 “唔……停下!” 岑雪好不容易抬起手,一巴掌止在傅揉云脸上,结果这人变本加厉,舔了舔他的手掌心。 “……傅揉云,电话我也挂了,”岑雪叫出大名,“有点分寸,再不听话小心我踹你。” 说完,他就提起左腿—— 傅揉云一下抱住他的腿将左右合在一起,变成一个危险的姿势。 可嘴巴上说:“哥你好凶,这腿才好呢,小心别踹疼了。” 第50章 看似委屈,实则得意。 岑雪觉得他一直在挑衅。 怎么,告白摊牌了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恰好傅揉云也在想,怎么告白之后反而没有以前那样能为所欲为了呢?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说的也是,对待弟弟和对待男人可不能是同一个标准啊! 所以这一踹的警告,其实是奖励吧。 傅揉云完全明白了,对身份转变适应得非常快。 见惹得人终于有点不耐烦了,傅揉云才放过他——既能正式上桌,又能报复情敌,顺便还尝到甜头—— 有点感谢刚才冲动告白的自己了,一箭三雕啊! 一脸餍足地起身,傅揉云坏心眼地作势要脱掉上衣。 岑雪一急:“傅揉云!” “吓你的,”傅揉云展示完腹肌就把衣角放回去了,“我就不打扰你打电话啦。” 磨蹭着站起来,岑雪的视线跟着上移,碍于站位,他不能往下看一点。 年轻人都这么持久吗? 傅揉云也有些苦恼:“我去洗手间解决一下。” 岑雪:“……这个你不用告诉我。” “主要还是想问问哥,”傅揉云一脸纯良,“等会儿可以想着你么?” 岑雪真急了:“这个也不用特地告诉我!滚!” 随手抓一个抱枕砸过去。 傅揉云挨得结结实实。 不能躲,躲了他会更生气,傅揉云深谙讨巧之道,做出一副被打得好疼的样子退下,把客厅这个空间留给岑雪独自消化。 岑雪……喘着些粗气。 一身狼狈从沙发爬起来——这沙发有点老,铺了沙发巾,现在已经是凌乱不堪了,岑雪都不想从手机屏幕倒影里看到自己,他怕他比沙发巾还见不得人。 摸着脖子,他那块儿是和人有仇么? 屡次遭殃。 岑雪叹了好长一口气,靠着继续翻评论,终于能把那句看完了。 【岑雪这人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啊!!】 【大哥你看清楚这里是哪里……算了这个男人肯定满脑子都是和老婆再续前缘了】 【嘿嘿小咪被欺负了就马上来撑场子啦,宝贝自有人珍惜】 【陆雁昔你睁大眼睛看看其他人吧,他们为了拐回主题就差没给你作揖了】 【其他演员:好刺激,玩了一场眼色游戏】 【导演复杂喝茶截图.jpg自家主角都胳膊肘往外拐,没救了】 【为什么这场直播没有可意哥哥?欺人太甚】 【李可意不是昨天才有路透吗,你家哥哥跑路了,去隔壁校园偶像剧赚了个f4】 【怪说不得,我还在奇怪呢,之前开机仪式还看到他了,结果直播没见人】 【李可意新一代跑路咖】 【说着就来气我家陆老师带他上荧幕,蹭了波红利就跑了!】 【据说是嫌造型不好。。因为背景在大漠。。。他嫌不能光鲜亮丽还要整天喝风吃土。。。肯定没有隔壁偶像剧坐豪车装富少舒服咯】 【等等我有个猜想】 【我也是】 【该不会在预告什么吧……比如岑雪来顶这个角色??我乱猜的不要信啊】 【老实说的确是有点离谱的,一个男四男五番位的配角用得着让影帝来预热吗?结合现在的热搜来看,我的结论是岑雪纯魅魔】 【那很有道理了】 岑雪:“……” 不对劲,这走向有点奇怪。 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他退去看热搜榜,明白了一切。 怎么颜沛也在上面?! 还说他是灵感来源?什么毛病? 点进去就是颜沛本人发的博—— 【新歌正在准备,别催,灵感来源还不错。】 附图是选秀一公《衣柜》舞台截图,刚好是岑雪part的背影。 似乎又为了遮掩一下,放了几张工作室的图和自拍。 热评第一是:【老公你说句话啊,意思是灵感来源是我老婆吗?】 id小咪今天出现了没。 颜沛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个赞。 非常——有含金量的赞。 老实说这句评论光伦理逻辑岑雪都要整理一下。 剩下的评论区要比陆雁昔那边更复杂热闹,毕竟直播切片还有别的演员在,颜沛这就更能畅所欲言了。 岑雪的头有点疼。 好了,现在的确没人关心他真实的职业身份了。 ——因为所有人都在关心他和三个男人的关系! 幸好岑雪还没有看过cp超话。 那里更是第一战场。 原本摇摇欲坠的揉揉雪饼因为对家正主往嘴里塞糖,空前危机下重新虐了一波粉,又变得团结起来,俗话说的好,一致对外。 现在三家正在打赌,岑雪下一次现身会回应谁。 像是岑雪第一个点谁的名,谁的名分就要重点似的。 * 同时很关系这个问题的还有陆雁昔。 他刷新无数次界面,浑身散发焦灼。 直播已经结束好一会儿了,他做过简单妆造,现在还没去卸妆换衣服。 那是一种很凝重、可怜的等待,潘潘不敢打扰他,因为她从陆雁昔身上读出了望夫石的味道。 救命,为什么对一个男人会有这个属性出现呢? 前段时间聊的热络的秘密对象也不见了,潘潘对自家老板的状态表示非常担心啊。 难道说被秘密对象甩了,太过伤心导致性向断头式逆转?! 接着潘潘就目睹了——手机铃声响起来不到一下就秒接,望夫石的阴暗气息全部褪去,洋溢着仿佛能开花的愉悦的陆雁昔。 陆雁昔甚至柔情似水、颇为理解地:“阿雪,你忙完了。” 甘愿等待的样子,似乎再等三百年也没关系。 然而实际上接电话前一秒人丧得都要原地化作墓碑了。 阿雪,岑雪。 完蛋了。 潘潘头顶上的天线亮起,那是属于弯仔码头的荣誉标志,她认识的异性,十男九gay,没想到终于还是祸害到了陆雁昔身上。 老板……老板……你的儿子是gay…… 她心里萦绕着这句话,久久不能散去。 不过还是自觉地关门,留给陆雁昔隐私空间。 …… 陆雁昔没余力注意身边助理的狂风暴雨,害怕再被打断,他先仔细凝神听了一下对面的背景环境,没有上一通电话出现的情况,就迫不急切道: “我想要和你第二次合作的话是真的。” “接档电影有个带资进组的演员罢演,现在找不到人,剧组又亏损了很多钱,恐怕开机都有困难。” 他故意说得有些凄惨,实际上并非完全没有办法,“那个角色设定是不会说话的少年,所以得学习手语,被问到人选时我一下就想到了你。” “你还记得七年前吗,那一集的戏份我们几乎是一条过的。” “阿雪,你很有天分,当年不也说过喜欢演戏的感觉么,帮帮我吧。” 第37章 这话岑雪确实说过。 陆雁昔也没失智到胡编乱造捧惹他开心。 岑雪天生就有种融入新环境的天赋。 或者指……迅速适应某种准则? 比如选秀,第一天对镜头和练习生身份心跳加速不知所措,在一周内的就能做到完全适应,升等评级,还能跟上李慕的要求—— 《衣柜》的舞台直拍,至今都是全选秀总直拍播放量第一。 而同期有些训练几年的练习生都还不能保持镜头前的表情管理。 这完全是快速适应偶像生存环境规则的成果。 要记得最开始主题曲学习,他虽然在d班,但脑子已经完全记住了,只是体力的客观条件跟不上而已。 当年拍摄《青春期》也一样。 为了效果真实,群演学生都是正儿八经的同龄人,当大部分还在镜头前不自然时,他已经先一步适应剧组的运转中。 多一集的戏份,对他而言只是多了要背的台词而已。 刚好又是个底色相近的角色,拍摄时很少ng,那几天下戏都比平时早一个钟。 连导演心情都超级好,看岑雪眼神特别慈眉善目。 而张岩就是在在这时捕捉到了岑雪在演戏上的天分—— 他长相和陆雁昔不是同一款,也不用担心资源相争的问题,很快她就向岑雪表达了想要长期签约的意向。 这对素人来说相当于从天而降的大饼。 那天下戏后岑雪和陆雁昔喂泡芙,提起了这件事。 “真的?”陆雁昔惊喜道,“那我们以后可以一起演更多的戏了!” 岑雪哦了一声,尴尬地说:“我没答应。” “啊……我能问问原因吗?” 陆雁昔被教得很好,哪怕事与愿违,也没有露出不满的讯号,只是下意识觉得对方有自己的考虑。 第51章 “没什么原因,”岑雪低头看泡芙吃猫粮,它吃相不好,每次嘴巴都张到最大,像是挖掘机,“我有些害怕,而且家里也不会同意的。” 毕竟只是个上大学的事情就闹到快回不了家。 而且对于一个少年来说,那些合同条款如同天书,比数学题还难理解。 仿佛签得太随意,就会导致第二天小怪兽入侵地球、世界毁灭,变成罪魁祸首。 陆雁昔也去摸摸泡芙,过了一会儿,他一本正经道:“其实我第一次去片场也觉得很害怕。” 岑雪被逗笑:“倒也不用这么费尽心思地找例子吧……!” …… 所以天知道陆雁昔多么期待时隔七年的共演机会—— 不管从哪来看,哑人少年都是为岑雪量身定做的角色! 出现的时机和加上筹码的时机都刚刚好。 他有一大半信心,坚信岑雪会答应他。 事实的确如此。 演戏的感觉很顺畅很不错——但也不一定有再接触这个圈子的必要。就像人擅长做某事,并非一辈子就绑定它,况且七年前不过意外之举,岑雪没有太多执念,只当成特别的夏立营体验。 他看中的,是接下这个角色后带来的影响。 岑雪转头看去洗手间的方向,里面花洒水流声音不断,他这通电话打了多久,傅揉云就在里面待了多久。 这是一个拉开距离的机会。 “我会去的。”岑雪说。 电话对面的男人在他答应的那一秒几乎忍不住惊喜,不过岑雪没被他的节奏带跑,三言两语问了问关键,暂定下来合同洽谈的时间。 陆雁昔道:“如果可以,还是由张岩——七年前我的经纪人授权代理合同,怎么样?” 当年新增一集的戏份是要重新签合同的,还好他那时户口上已经过了十八岁,不用监护人签字。但为了以防万一不被坑,在陆雁昔的拜托下张岩出面搞了代理合同,收取的委托费几乎为零。 已经是十分照顾。 不过现在应该不行了。 亲兄弟都要明算账。 当然,直接签约他的公司更好,但眼下不是一个好商量的时机。 “麻烦了,替我捎句问候,”岑雪注意到水流声停了下来,“我还有事,先挂了。” 陆雁昔一声再见还没出口,耳边就是冷漠的电子音。 该死,他的欣喜被浇灭一部分,面无表情地注视这次通话时长,如果他不知道岑雪此时可能和谁待在一起就好了。 难道他还要感谢对方给岑雪留出时间,来对付自己么? 不过没关系,剧组几乎是封闭的环境,谁也不好打扰。 ——这一刻,陆雁昔和岑雪的某些想法殊途同归。 谁说陆雁昔的无攻击性占不到好处呢? 当岑雪想要避开什么时,他就是唯一的正确答案。 陆雁昔的嘴角勾了勾,表情缓和。 而潘潘则隔了一堵墙心想:哇,恋爱求而不得的男人的情绪真可怕。 * 这边。 岑雪:“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傅家了。” 傅揉云解决完私事、洗完澡回来,就是遭当头一棒。 他的神色又抹上不安,但强撑着说:“想去旅游吗?也可以呀。” “不是旅游,是进组,”岑雪敲敲手机,他注意到傅揉云把手机带进了浴室,“你应该也看到了热搜,关于陆雁昔的部分,刚才我答应他帮忙接演一个角色。” “……”傅揉云有些磨牙,“是我洗澡的时候么?” 岑雪:“是的。” 傅揉云:“我就知道。” 他的语气像是被小三抓了空子的绝望丈夫。 岑雪已经不会再很惯着他:“难道你希望我在你面前同意吗?” 傅揉云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知道脑补什么戏份:“哥,你千万别再去打一个电话给颜沛。” 他的话证实岑雪的推测,没少偷偷上网。 说不定还开小号冲锋陷阵呢。 不知道傅揉云在暗中注资二人cp应援会的岑雪无奈道:“我不会联系他,你放开我,我要去洗澡。” 他同样也需要一个清爽的状态。 “里面还很热,等……等换气扇工作一会儿吧!” 傅揉云现在最怕的是岑雪不在跟前,万一那些前任又趁虚而入怎么办? 他快豁出去了:“而且——而且里面的味道,我怕沐浴露的香氛盖不住,我会很害羞的,哥。” 味道,什么味道。 岑雪花了五秒反应过来,“……这个也不需要报备给我!” 他要去拿换洗衣服和浴巾,傅揉云一直纠缠,没有办法,岑雪只好啪的一声捧住他的脸。 傅揉云明显的喉结在不安又期待地滑动。 永远都在期待奖励。 岑雪见状,简直好笑得有些没脾气。 但今天傅揉云得失望了,想要转换身份也不是净赚便宜,至少岑雪并不会对追求者、或者说是喜欢搅局拱火的追求者更多包容。 “一定要我说的很清楚么?揉云,我们应该保持距离一段时间,思考一下彼此之间的关系。” 岑雪尽力委婉,“至少我们之间不能是雇主的儿子和佣人。” 傅揉云眼底的光暗了几分:“那我成为雇主呢?” 岑雪:“……傅总身体健康,应该还能和几十颗发财树一起叱咤风云几十年。你不要总把答案搞得很刺激。” 就算不出今天这事,岑雪也思考很久了。 在傅家该何去何从的问题。 以他的学历来说,应聘佣人并非合理的职业规划。 事实上那时他正要和一家大厂签三方协议,然而外婆突发重病,为了治疗只能选择工资丰厚的职业。 现在危机已经过去,新的危机(比如死遁掉马)也进入平缓期,岑雪就要好好想想今后—— 他和傅揉云这样不健康,不管是从身份上转变讲,还是从……个人的角度。 透过傅揉云看到他人的影子,来汲取些微满足情绪的价值,这对傅揉云不太公平。 岑雪希望在完全上瘾沉沦之前断舍离。 他不想再多一段扭曲的关系。 而且三年的相处也不是假的,最近发生的意外太多,傅揉云像那个人的次数也增加,但果然更令人在意的是—— 他们之间不一样的地方也越来越突出了。 逐渐与记忆中偏差,提醒岑雪他们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所以不管是你和我,都得认真想想今后该怎么办,”岑雪发现他的受伤,宽慰他,“你也不想我道德上有亏欠吧,比如说掰弯了雇主家的儿子?我也不想以后傅总甩给我五百万,让我离她的儿子远一点。” 傅揉云:“我居然只值五百万!” “那你是无价的,”岑雪补充,“你能抓一下重点么?” “好吧,好吧。” 傅揉云思考着什么,似乎有些艰难地寻找某一种等式的另一端,从他的概念里、认知里,直到灵光一现的刹那: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想和我有全新的关系?取代以前的?” 岑雪不知道他的逻辑,但不影响回答:“也可以这么说。” 然后他就看见傅揉云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大喜、狂喜,甚至绝处逢生的光芒。 岑雪:“?” 只是拉开距离审视态度而已,怎么傅揉云表现得像是死而复生一样? 只能说,吃代餐的不懂代餐的悲。 傅揉云刚才天都快塌了——他完全清楚并且纵容岑雪吃代餐这事,要结束现在的关系,和宣布“已经不再需要你”有什么区别! 那可是他能够在岑雪心中占一席之地的筹码啊。 他甚至虚空索敌,思考最近有没有新人比起他,更合岑雪的口味。 还好没有,目前看来只是几个该死的前任而已。 但是岑雪说,想和他建立新的关系。 新、的、关、系。 四舍五入,傅揉云身上有了其他能供给价值的地方。 而且是来源于他本身。 搞不好这一下加把劲,真能替身上位! 傅揉云史无前例地兴奋了。 他抱住岑雪——忽视后者“我身上还有汗!”的挣扎,美妙地感叹:“哥,你说得对,我也有该做的事。” 简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岑雪狐疑:“不闹了?” “不闹……那怎么能算闹呢!那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生交织且哲学的探讨啊!” 傅揉云松开,握住他的手。 刚才有多愁云漫步,现在就有多喜笑颜开。 “……”岑雪试探,“我可是要去剧组拍戏至少两个月哦。” 言下之意,你不担心我和陆雁昔共处? “不担心,”傅揉云心有灵犀,“‘选择他’和‘为了我选择他’是两码事。” 岑雪决定不拆穿他某些给自己贴金的形容词汇。 第52章 傅揉云紧接着抱狼虎之词:“而且我想过了,沙发上时哥也不是完全对我没反应,说明我是有爱的号码牌的。” 岑雪开始找之前扔出去的那个抱枕。 欠收拾。 那样都没反应,那他得是阳痿。 没找到抱枕,岑雪笑了一声,决定公布另一个决定好的事。 “忘记告诉你,因为约好由陆雁昔公司代理经济合同,我得去他家签字。” “因为距离进组日期不远,所以会直接住在他家,然后一起进组。” 傅揉云:“……” 傅揉云:“?!!” 第38章 很快就到了商议合同的约定时间。 陆雁昔住在一个保密性很好的小区,里面有几个同行的邻居。 岑雪没问s市老房子的事,敲门后,陆雁昔很快就来迎接,看样子是一直守在门口。 陆雁昔:“早上好。” 这么近距离,免不了上下扫视一番。 岑雪发现他在家似乎也打扮过,衣服和上次在茶馆一样休闲……甚至清纯男大的感觉,发型更是恰到好处的碎发,有几缕稍微遮住眼睛,透气又无害。 岑雪:“……早上好。” 现在他能确定陆雁昔是故意的了。 今天造型师没藏好马脚,陆雁昔的头发有夹板的痕迹。 陆雁昔被盯得时间有些长了,脸上出现含蓄的意味。 岑雪:“不请我进去吗?” 回应岑雪的是一声狗叫。 闻声低头。 “哇哦,”岑雪棒读,“你也早上好?” “抱歉……!” 陆雁昔弯腰低头开始和这位意外来客纠缠,看起来它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害怕它跑出去,他下意识要关门,又想起岑雪还在外面,顿时关也不是开也不是。 他试着解决,但动物实在闹腾,最后只好抱起来对岑雪道:“你先进来吧。” 高度统一,岑雪和一只漆黑的中华田园犬面面相觑。 “你不要跟我说泡芙不止名字性别变了,连品种也变了?” “……说来话长,拖鞋在这里,”陆雁昔后退让岑雪进来,“这是泡芙之前跑出去打伤的小狗,我医好它干脆就收养了。” 其实不是小狗。 这应该算中型犬。 养宠物的就是会这样的滤镜,岑雪理解。 陆雁昔抱着它,大半个上半身都被遮住,它应该不止一次这样,熟练地找好了搭脚的位置,又极力扭过脖子哈哧哈哧着气望着岑雪。 伤口位置很明显,右边儿眼睛上有一道疤。 岑雪猜测:“叫海盗?” “不是。” 陆雁昔又有些难以启齿了,他的手臂在狗的毛色衬托下,用力而绷紧的肌肉与青筋额外赏心悦目,感觉狗儿屁股要蹭下去,暗中使劲又把它抬了一下。 他说:“叫成铁。” 紧跟泡芙大哥的传统,钢铁是一家。 岑雪:“……” 狗听见自己的名字,又响亮地应了一声。 在他意味深长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陆雁昔急忙解释:“可能因为泡芙,它只认这个名字……” 绝对不是因为什么糟糕的取名癖好! 岑雪很难说,把它和揍了它一顿的猫共处一室算不算一种高压环境—— 不过等真的目睹久违的长毛大白猫从深处踱步出来时,黑狗挣扎着要跳下去,陆雁昔把它放走,它就撒欢地扑向白猫,兴奋在左右蹦跳,直到被白猫高高抬起的爪子镇住,就老实地窝在地上,变成一个狗狗甜甜圈。 猫高贵地在它肚子上踩了踩,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 尾巴一扫一扫,不经意地望过来,审视岑雪。 好吧,岑雪想,已经是个十足的舔狗……不是,小弟了。 行李被放在一边,岑雪小心地靠近。 怎么还有点莫名的近乡情怯。 大白猫丝毫不动,示岑雪的隐隐激动为无物,仿佛接见他是猫猫老大日理万机的一部分。 递出自己的手腕,岑雪和它保持了安全距离。 “你说我叫它原来的名字,它会应吗?” 他不需要陆雁昔回答,只是在紧张地自言自语,结果还是用在心里练习过无数次又很难以启齿的新名字轻轻呼唤:“陆……陆成刚?” 这场面实在是太诡异了。 由于和猫的前两字相同,直到“刚”出现前,狗的耳朵兴奋竖起,出现后又缩回去了。 然而白猫只是做出嗅闻的动作,别的没反应。 这和岑雪记忆中的泡芙不一样,七年前它是个撒娇怪,又能认人,很聪明,招招手就会扑通一声躺在地上碰瓷,喵嗷嗷地让人类给撸。 他害怕这是年纪大了,生命力渐去的表现。 更怕是——把他忘了。 顿时有些无措,岑雪转头看向陆雁昔:“他不理我。” 陆雁昔也是满头雾水,如果记忆没出错的话,这主子昨天还在冰箱和橱柜上跑酷! 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啊.jpg 一对上岑雪,他也有些慌了,也跟着蹲下来,想要检查猫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顿时什么招都使上了,猫还是半搭不理的样子,到最后陆雁昔已经无奈到:“泡芙,你真不认识……” 白猫:“咪。” 陆雁昔和岑雪对视:“?!” 搞什么,原来这个名字得双解锁才行? 岑雪反应很快:“泡芙?泡芙!” 泡芙:“嗷嗷嗷!” 很难说,竟然能从猫的脸上看到情绪的变化。 不过这时候应该是人比猫反应大。 岑雪心安了,他大胆把泡芙抱起来——同七年前一样,先拎起两只前腿,猫猫变成长长猫条晃荡,岑雪后知后觉自己的力气已经比那时大了许多,已经不用这样迂回地转换姿势了。 泡芙的眼睛里,有因为年龄大了而生出的花纹。 岑雪这才有了时间流逝的实感,一瞬间,他似乎忘掉七年前发生的所有事,回到刚认识泡芙的那个下午。 他把没吃完的盒饭放在地上,结果被这大白猫偷走半个鸡腿。 埋进泡芙暴毛绵密的胸膛里,岑雪有些止不住鼻子的酸意,心里闪过一句无意间刷到过的meme:人,你永远可以在猫宽广的胸怀哭泣。 于是变成了哭笑不得。 “太好了,它还认得你。” 两人坐在地板上难掩高兴,陆雁昔也恍若隔世,似乎一切停留在短暂同居的那段时间,后来的很长一段时期,每当坚持不下去时就靠的是这部分记忆来作为自己精神状态的锚点。 他忍不住探向岑雪,呼吸渐热—— “咳咳。” 虚幻美好的一幕被打碎了。 猝不及防,他们抬头,书房门口站着个自带气势的人。 “咱们还是早些把事情谈完比较好?” 是张岩。 岑雪正式和她打交道不过两次,但她精明强干的形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岁月在她的外貌上留下痕迹,能看见白发,但精神上似乎更如出锋利剑,与她对视,岑雪下意识有些后缩,在无人的陆家中等待四天的那一幕浮上眼前,很快他又意识到时过境迁,她的脸上不再有针对。 那些情绪像是在岁月中磨平了棱角。 对她而言,一切都过去了。 岑雪读出来写安定的气息。 陆雁昔站起来介绍:“这是我的经纪人,你们应该见过一次。” 一次? 岑雪放下猫,泡芙和狗在他脚边黏黏糊糊打转,注意到细节上的矛盾。 “你好,好久不见。”张岩说。 “……好久不见。” 岑雪与她握手。 张岩带他们进书房:“不好意思,因为公司人员出了些变动,我等会得去解决一下。” 毕竟是自家公司,陆雁昔也有了解:“周航还是要走吗?” 然后对岑雪小声解释:“一个经纪人,不知道被谁挖走了,要跳槽。” “那边给的太多了。” 张岩有些不屑,没办法,谁都想赚更多的钱,超高待遇是一招不要脸的明牌,因为彼此都知道老东家不会为了他再给更多,那么跳槽也是天经地义。 “他负责男团那条线,很多东西需要对接,而且有些成员不服管教,要找个能压得住他们的也不简单。” 张岩cue流程道:“不说了,我们开始吧。岑先生,你看看这份合同。” “岑先生”。 印象中颇具压迫力的长辈这么称呼自己,岑雪有些起鸡皮疙瘩。 他拿过合同认真翻阅,期间张岩抱歉地打了很多个电话。 她真的很忙。 和七年前一样,岑雪的思绪有一缕开了小差,和她面对面时,她似乎总有要事缠身。 …… “雁昔和他爸爸去外地工作了,这边房子需要打扫。” “……打扫的意思是?” 第53章 “意思是,他不会回来了,至少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 岑雪懵住,一时间不太能消化她的意思。 而他也不能直接问和陆雁昔接吻的事,他还没蠢到把不太被接纳的性向告诉别人。 似乎是看穿他的防备,当时的张岩有些叹气,紧锁眉头越过他来到客厅一角。 然后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正对沙发的方向。 “隐藏式摄像头,防小偷和跟踪粉丝用的,”张岩说得很委婉,“你搬进来第一天我们就知道了,但我们没想过阻止,除了那天。” 那天,不用猜也是他们接吻的那一天。 监控正对着他们,拍下了一切, 岑雪的血液在她的声音下,几近冻结。 泡芙在他不自觉松手后落在地上,又害怕生人,喵喵地逃进卧室。 这时岑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只猫,这样就可以同样不用面对眼前。 “我……”他僵硬地下巴开开合合,甚至听到弹响,“对不起、我,我——” 张岩没把话说太死:“你方便收拾一下东西吗?两个小时后保洁来。” “……好。”岑雪机械式地听从命令。 他去卧室找出包,泡芙不明白状况,还以为要他一起玩,老是跳进去。 “别闹。” 岑雪把猫掏出来,话一出的声音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沙哑得像是高烧三天滴水未进,一摸脸,冷汗也出透了,但也许是已经惊骇到极致,远超出他能处理和承担的范围,他陷入一种诡异的冷静中。 摸摸眼睛,没有哭。 收拾好东西,张岩说开车送他,问家在哪里。 岑雪只说了个公交车站。 陆家距离车站有一刻钟左右的车程,岑雪坐在车上,怀里抱着双肩包,看车窗外景色飞驰而过。 沉默地听张岩接起无数电话。 她很忙。 给她打电话的人除了公司可能还有些打探消息的记者狗仔。 张岩不客气、严厉的怒斥攻击岑雪的耳膜:“他们那是在放屁!说风就是雨,几张剧组的照片有什么好说的?!你们的公关呢!” “……你是xx报的吧?我警告你,不要骚扰我了,小心我报警。” “你管我是不是他妈?陆逢均身边任何一个距离近的女人都是你们猜测的对象吗?陆雁昔的母亲是谁我无可奉告!” “什么叫‘拿素人来遮掩真实关系’,我看你们脑子坏掉了……!” 车在公交车站前停下。 张岩被电话那头的骚扰气得不行,看到岑雪没有血色的脸,才缓和几分道:“抱歉,我太忙了,如果可以的话,你不要把那些告诉外面。” 岑雪避开她:“我不会说的。” 二人之间出现几秒的寂静。 然后岑雪听见张岩蓦地道:“你也觉得我是他的生母吗?” 好巧不巧,岑雪知道点谣传。 在学校剧组的时候,他听见场务八卦,说陆雁昔的生母不详,依他们看就是张岩生的,她和陆家父子挨那么近,大的是从二十多岁一路奋斗过来的,小的是从刚出生就在照看的,这下一起拍戏,对陆雁昔也和亲儿子没什么区别嘛。 岑雪在张岩面前莫名地老实:“我只是听说过……” 张岩疲惫地叹气。 她说:“我只是想对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好一些,有什么错?” “没有错。” 岑雪回答很快。 张岩意外:“什么?” “你没有错。” 岑雪想打开车门,第一下不成功,是车内的自动锁,第二下开了,他解开安全带,对张岩道:“只是对一个人好而已。” “……我也不是亲生的,”他放低声音,“我妈对我也很好。” 岑雪下车,对张岩郑重地道谢:“谢谢您。” “如果可以,能代我向陆雁昔问声好吗?” “……几乎不太可能了,”张岩回过神,“你知道的。” 岑雪:“嗯。” 他又低了低头,背起双肩包,朝远边街道的小路过去了。 张岩不知道为什么,在后视镜完全看不到他的背影才重新启动车辆,她脑子里全是岑雪像是宽慰……是宽慰吧?——的那几句话。 生母疑云是纠缠已久的新闻。 不止是她,许多女星都被狙击过是否是“隐姓埋名为陆逢均生下孩子”的人选。 只是到头来受过最多怀疑抨击的还是她。 几天前陆雁昔下戏,张岩依据陆逢均的吩咐把他接过去,口头上说是有些戏要谈,然而陆雁昔对真正要迎接什么,一无所知。 他下车时还在安慰张岩:“岩姨,那些人的话你不要听,我们自己的情分他们怎么知道呢?” 可她把自己视如己出的孩子,亲手送到暴怒的父亲面前。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张岩几乎和陆逢均决裂,二人生疏远离,但共事太久,他们在公司都有股份已经没办法避开,到现在只能评价为商业合作的伙伴,早已回不到从前那么信任亲密。 直到七年后的现在。 那个本该长眠的孩子,重新出现在大众面前。 张岩总是纠结的,她一边不想陆雁昔重蹈覆辙,一边那天岑雪的话—— 又一次次回响在耳边。 “主要注意这几个点,”张岩挂断工作电话,给岑雪指示合同重要部分,“片酬、工作时间、代理费用……对了,我们这边会分配一个助理给你,方便剧组工作。” 岑雪一一看过,不得不说,已经是很不错的条件。 他提笔签字,张岩看了看日期,“还有半个月时间进组。” 她深吸一口气—— “住酒店也不方便,不如就住雁昔家里吧。” 张岩早就变了。 心早就偏了。 就像之前警告陆雁昔:不要以为陆逢均正在疗养管不了,就可以放肆。 但她现在觉得,这句话说得对。 此话一出,陆雁昔和岑雪吃惊地看向她,前者反应更快,马上抓住机会:“住我家吧,阿雪,你还可以和泡芙多待几天。” “虽然我很愿意,但是……” 岑雪尴尬地指指楼下的方向。 “事实上,我租好了楼下的房子,等会就打算搬过去。” 别问,问就是傅揉云一哭二闹三上吊,不分开住就要发誓做纠缠岑雪三生三世的鬼,什么脚踢陆雁昔家拳打剧组的耍赖全用上了。 楼下的房子也是傅揉云准备的。 “啧。” 张岩瞪了陆雁昔一眼。 白忙活了。 第39章 岑雪暂时成为了陆雁昔的邻居。 这个男人无论如何也要帮忙去,说是租房子开荒会很累,然而等他们打开门时,里面早已清洁完毕,各项井井有条。 玄关甚至装饰了欢迎入住的彩带。 据陆雁昔所知,他们这的物业没有这项服务。 “……”岑雪默默道,“我想应该不用帮忙了。” 陆雁昔:“他对你很好。” 岑雪:“没办法,我怎么也拒绝不了。” 他指不答应的话,傅揉云会更加难缠。 显然陆雁昔丝滑代入另一层意思,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点头:“是么。” 是么,原来是已经爱到拒绝不了的程度了……! 鸡同鸭讲还在继续。不管怎么说,人是实打实站在自己面前的,陆雁昔暗吸一口气,再接再厉:“阿雪,我家的密码是……” “等等,”岑雪制止,“不用告诉我。” 大概是心理阴影,或者“家”这个代表了私人领域的范畴,得到门禁密码,就代表了能随意侵入他人的隐私,岑雪暂时还不想获得这个“特权”。 这也是一种变相的索求。 陆雁昔在说出这句话时,心里难道没有期待得到岑雪家门的密码吗? 岑雪不信。 然而陆雁昔总会有办法。 隔一天下午,岑雪收到他的消息——为了方便两人加了微信,打头阵的先是一段视频,然后是文字:泡芙饿了。 视频点开,黑白的红外线模式,家用摄像头对准陆雁昔家里的客厅,然后一阵咔咔哒哒的敲打扒拉声,摄像头被迫转移角度,对上一张好大好白的猫脸。 泡芙老大把食碗推到前面,用猫猫拳殴打摄像头。 邦!邦!邦! 表情很不屑一顾。 哐哧眼睛闪出两大灯就攻击过来了。 如果猫能说话,它的意思大概是:人,放饭! 不到几秒陆成铁这只黑狗也来凑热闹,随着猫猫拳的节奏仰天长啸。 ……该说不说,虽然画面是黑白的,但对它们本来的毛色完全没影响啊。 岑雪看着黑白双煞陷入沉思。 很快陆雁昔的消息又发过来。 [能拜托你帮个忙么?我本来以为可以按时回去,就没有叫人帮忙上门,结果活动超时了……] 第54章 岑雪:[说重点。] 陆雁昔:[成铁饿饿没事,泡芙年纪大了得吃补剂,和猫粮一起放在橱柜上,门禁密码是145987。] 原来这波是苦肉计。 还有,给随便饿饿也没事的成铁道歉。 结果到头来还是得到了陆雁昔家的门禁,岑雪有些没脾气了,这是明谋,你知我知,但也都知道有泡芙这个猫质在手,一出招便有胜负。 岑雪:[知道了。] 等去了陆雁昔家,发现橱柜上早就贴好补剂猫粮各种配比,他果然是早有预谋。 “臭猫,谁叫我没办法放下心你。” 岑雪报复地捏捏泡芙的大脸盘子,它发腮得很厉害,原始袋快垮到地板砖,也不知道是饿在哪儿了,随时都是一副“已经十分钟没吃过饭”的样子。 不过令他有点意外的是,陆成铁很亲他。 只是第二次见面,这只黑色的大狗就喜欢跟随在他腿边,一低头就能和两颗黑洞似的眼睛对上,很难不让人去摸摸狗头。 但是岑雪摸了的话,狗会被猫打。 暴揍。 岑雪:“……” 真是特别的生态关系啊。 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总有几次陆雁昔没能即时回家,都是岑雪去帮忙喂食,渐渐他穿的那双拖鞋也固定放在玄关。 而除了上门铲屎喂养猫狗之外,他还有另外两件事。 第一件,新安排的助理。 “岑哥你好,我是陆哥的助理,叫我潘潘就好。” 女孩把提着大包小包的男生往前一推,“这是公司给您配的助理小达,有什么事都能吩咐他去做哒!” 小达体格不错,就是有些不善言辞。 他的内向几乎写在脸上:“岑哥好。” “你好你好,”岑雪下意识要去接他手里的包,被躲过了,“这个……包里的是什么?” 潘潘:“是过几天进组要用的,因为在戈壁影视基地,气候温差大,什么随形椅啊风扇啊毯子补水喷雾冰宝宝的,都得准备好呢。” 潘潘一边招呼小达放东西对接工作,一边暗中打量岑雪。 ——让她老板甘愿放下身段的男人。 嚯,虽然之前看舞台直拍的时候就很惊艳了,怎么面对面正脸的冲击力还翻倍了—— 岑雪今天穿得随意,同色系的宽松短袖半裤,头发方便做造型,没剪,扎了个小揪,层次高的碎发搭在脸颊,身上白色和黑色的猫毛狗毛很明显。 就……很居家。 这个一说到家啊,就想到了……人妻。 为了钻研岑雪是何方神圣,潘潘可是把他有关的热搜帖子全都逛了个遍,脑子里瞬间浮现出某贴楼中四个大字:有、股、母、性。 救命了。 再看下去要加推了! 潘潘猛地摇头,睁眼岑雪的脸放大在眼前,十分关切:“没事吧,是不是中暑了?” 如果是她妈妈的话,下句话一定会是:喝点藿香正气液。 岑雪:“要喝点藿香正气液吗?” 潘潘倒吸一口气:“——!” 对不起陆哥,是我太小看此人的魅力了。 她幸福地悔过,被岑雪迷住,也是人之常情吧。 见面不过半小时,潘潘的心态就实现了“那个男的”到“情有可原”的转变。 “不用了不用了!”潘潘锤锤自己胸口,“我很强壮。” “不好意思岑哥,我可能有点需要,”旁边伸出来一只肤色较黑的胳膊,“我好像有点……不行了……” 一看小达的脸,怎么黑里透红。 不是,肤色深到看不出异样就算了,人性格居然内向到中暑也能忍么? 潘潘:“啊啊啊!快躺下!” 小达虚脱地:“那也不至于……” 一个外向跳脱但老手。 一个内向抗压但新手。 某种意义上这对潘达熊猫组合也算非常互补了。 给小达找来藿香正气液,岑雪有一种预感,等真到了剧组,谁是谁的助理还不一定呢,怎么看都是混合分工比较强吧……? 至于第二件事,就是剧本。 “岑哥,这是装订好的纸质版,不过刘导喜欢现场飞页,你就看个大概,咱们主要还是以线上版本为主,随时查看更新。” 潘潘干事利索,三两下给岑雪安排妥当。 《大侠正月初十》是个时间回溯流的武侠片,有点玄幻元素在里头。 武林第一大侠盛天阙练就一身独门功法,无人能敌,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功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只剩下最后一招可用,一旦出招,必定筋脉皆毁,就此变成任人宰割的普通人。 为了活下去,他找遍各家秘门都无用,直到一个高人告诉他,要在正月初十抵达西北的尽头,就能找到活下去的办法。 此时,他身处东南的最角落。 活命的一线生机,远在天边。 要在正月初十前抵达高人指的地点,即使直线距离也需要数半年之久,事不宜迟,盛天阙当即动身。 然而不知谁走漏他命不久矣的消息,一路上无数仇敌前来索命。 盛天阙无法,被逼出招,本以为命丧于求生半途,谁知道两眼一睁,时间竟回溯到他将将出发的时候! 虽然行走路线不可更改,但他依照前一世的记忆,避开了上一世的死因,但因为蝴蝶效应,总会有新的意外发生。 于是他就这样被迫轮回一次又一次。 正月初十这个日期,反而成为盛天阙永远不能抵达的时间。 越往后,轮回次数越多,此时盛天阙全是执念,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抵达目的地找到求生之法而走下去,还是为了“通关”一路上的各种挑战而继续坚持了。 剧情上设定,主角行走线路必经一片大漠,盛天阙每次轮回不仅会遇上仇敌,也会遇上固定的角色碰撞出新的故事或支线。 岑雪饰演的哑人少年就是这些固定npc之一。 哑人少年没有名字,在大漠身处一家客栈帮佣,他没有台词,主要就起到每次轮回露脸的锚点作用。 没什么高光挑大梁的关键剧情,但胜在是个经验必刷点(噫),起到一个标点符号的作用,镜头比较集中。 要背下每一次轮回不同的手语台词,才是难处。 不过这点对岑雪来说毫无困难,毕竟他因为岑晶自小就会手语。 进组前的余下时间,岑雪都在练习台词的连贯性,但久而久之他发现一个问题—— 这个角色着墨太少,最简单的地方也变成要攻克的难题。 他有些拿捏不准呈现的样子是不是导演想要的。 似乎是少了点能体现角色特征上的东西。 对此他只好询问陆雁昔,陆雁昔正在清扫因进组时间调整而堆积的工作,整天不见人影,发出的消息到晚上才有了回复。 陆雁昔:[抱歉阿雪,你直接上来我家吧。] 可能是心中有点焦虑,岑雪没想太多,像往常喂养猫狗一样用他给的密码打开了门。 换上拖鞋,岑雪抬头寻找陆雁昔的身影,在对视上的一瞬间—— 短短几天不见,陆雁昔的变化怎么可以这么大? 他并没有瘦太多,也没有生过病,但面色上有一股从内向外的虚弱与疲惫,而五官神情又异常坚定,透着与之相反的执着。 体态也变得更加挺拔,但由于太过挺拔,让人觉得不过是由强悍的精神所支撑起来的一副生硬的躯壳,散发着岌岌可危的意味。 像是只需逼他出一招,就能使他完全垮塌。 这分明是—— 命不久矣、踏上求生之路的武林第一,盛天阙! 岑雪被这冲击所愣住,一瞬间心中那点迷雾竟然也清晰起来。 只是一个照面,他就被陆雁昔带入戏了。 一般人或许没那么快,但岑雪只要是给他相应的环境,就能迅速融入的那种人。 陆雁昔不愧是影帝,只需要他一个人,就足够给予岑雪这样的氛围。 看到岑雪,陆雁昔原本沉浸的状态有几分摇摆,再一闭眼睁眼,刚才身上颓靡但抖擞的矛盾之势尽数消失,重新回到那个温润的陆雁昔。 “……我最近在找角色的感觉,”陆雁昔后知后觉解释,“阿雪,如果后面我语气变了或是怎么,你别太吓到。” 陆雁昔是体验派。 一旦代入,效果好到空前绝后,但也有坏处。 随着越来越与角色合二为一,到拍摄后期,出戏就越难。 骨裂住院时岑雪浏览了些娱乐圈相关信息,特别是关于两个前任的动态,有一则就提到过陆雁昔因出戏难被拍到去心理诊室。 由于没有图,他的粉丝坚持是在造谣。 但现在岑雪有些相信可能是真的了。 “没事。” 一瞬间他竟然下意识要抬起手用手语回答,而后才反应过来他不是那个哑人少年,岑雪有些啼笑皆非,没想到角色演绎问题在见到陆雁昔的第一面就自动解决了。 第55章 他说:“你真的很厉害,一定钻研得很刻苦。” 陆雁昔脸上闪过几分不可置信,将激动强压下去。 不过是一句夸奖,他居然像是得到什么珍贵的宝物一般。 不、不对,陆雁昔心脏的血液加速走向全身,他只是从岑雪那几个字里读出了微妙的可怜。 可怜,就代表了在意。 他在意我。 陆雁昔找到了甜头。 第40章 不过来都来了,岑雪还是问了剧本矛盾的问题。 “……的确,”陆雁昔有些吃惊,岑雪比他预料中的更加敏锐,遂而说出真相,“因为这个是阉割版。” 准确来说,是在李可意撤资退组后紧急修改的暂行减缩预算版。 除了保留主角盛天阙的人物弧光,把能删的都先删一遍交差,反正刘导刘贺是出了名的喜欢改剧本,现场飞页乃常规操作,于是打算等到正式开拍,再依据具体情况调度戏份。 要得就是要灵感的一刹那,神来之笔。 岑雪听完:“那我算不算帮你们一个大忙?” 陆雁昔:“算,肯定算。” 要找一个符合心意的演员不容易。 找一个便宜、还符合心意的演员更不容易。 虽然岑雪的片酬比起傅家的合同,已经优渥不少,对齐业内平均水平还是稍低了些。 现在就剩解决资金的问题了,公司那边还在评估有没有跟进的必要。 因为陆逢均向来喜欢公平做派,不偏心自家人,给自己儿子投资本是件很正常的事,在他眼里就得避嫌,张岩私底下没少骂过老东西道貌岸然。 倒也不是没有解法。 再找下一个老板投钱,或者…… 陆雁昔偷偷瞥向和泡芙玩逗猫棒的岑雪。 如果是以老带新、培养新人的名义的话—— 那就很名正言顺了。 但他不想让岑雪与陆逢均扯上关系。 更因为有颜沛在前,陆雁昔对待这件事上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岑雪万一误解是要困住他要挟他怎么办? 陆雁昔总是习惯性地用最坏的设想对待所有问题。 不过,可能是因为刚才岑雪的夸赞让他有些飘飘然,让他心中多了些贪婪的念头,陆雁昔试着邀请更多。 他说:“要一起对戏试试看吗?” 他看过完整剧本,能给岑雪最大便利。 “好啊。” 只要有人体会过被陆雁昔带进戏,就很难拒绝那样丝滑无碍的感觉。 某种意义上来说,陆雁昔足够强,强到能撑起一整场戏的关键与脊骨,岑雪乐得有机会精进一下演技,也好在进组前调整状态。 岑雪问:“第一次轮回第一幕?” * 盛天阙初入客栈,便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意味。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客栈,看似喝酒作乐的客人也不是普通人,但他只不过是想在这歇脚填补肚子的饥饿,无意挑起事端。 找一处角落坐下,盛天阙眉毛一挑,反身往后一指! 他很克制,毕竟浑身只剩一招的功力。 这一招可以只伤一点敌人皮毛,也可以将整座客栈毁天灭地,但无论如何,只有一招,一次的机会。 就算没用内力,一指的罡风也浮动来人的鬓发。 “……!” 一声被吓到而倒吸一口的急速喘息,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声音。 盛天阙回头,被他一手指在脖子要害处的不速之客,竟然只是个少年。 不会说话的少年。 他看起来慌张极了,嘴巴无措地张张合合,手上比着杂乱无章的动作。 半途才反应过来盛天阙看不懂手语,比划了个吃面的架势。 像是在说:‘吃不吃面?’ 盛天阙的指尖又往前探几分,刻进脖颈毫无防备的动脉旁,然后顺着脉络上移,卡在他尚不明显的喉结下面,按了按。 盛天阙:“不会说话?” 少年点头,猛烈颔首的动作将喉结处的不适更深挤压,咳嗽的动静引来其他店小二。 “他是哑奴,不会说话——”店小二讨笑道,把哑奴往身后推,“这位客人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 陆雁昔缓缓放下手。 他指甲处理光滑圆润,看起来干净利落,但刚才不免带了点入戏的力道,岑雪的脖子上留下暂红的指印。 眼里闪过惊艳,陆雁昔没想到岑雪这么有灵性。 从手语到字面意义的比划,过度自然,仓皇无措都恰到好处,没有一丝僵硬和用力过度。 岑雪活动活动脖子,“你用的不是阉割版的剧本吧……?” 陆雁昔赞叹:“对,但你还是和我对下去了。” 阉割版没有这么多前情,直接是盛天阙警惕回头,哑奴手语没划一半就被店小二赶走了。 就算如此,岑雪还是没有丝毫落下气势。 足以可见陆雁昔的欣赏并非虚假。 越是这样,陆雁昔越是觉得原本被删掉的剧本可惜,岑雪本有机会有更多高光时刻—— 一阵震动从茶几传来。 两人同一时间从角色的余韵中脱离,看向破坏气氛的罪魁祸首。 是岑雪的手机。 手机屏幕亮起,来电人显示的名字是……傅揉云。 心头渐起的惺惺相惜的火焰被捻灭,陆雁昔的神色冷淡下来,岑雪理所应当地伸手去拿——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仅仅是几下来电的震动,他就只留给我一个侧影,连眼神都不再放到自己身上。 明明是面对面不过两三步的距离,因为这一通电话,刹那间两人就变远了。 不可以。 那一瞬间陆雁昔浑身的气质变化了,他变得可怜,失落,如同被雨淋湿的狗。 上一次茶馆岑雪故意挑拨刺痛他的话还回绕在耳边:‘陆雁昔,你这副隐忍愧疚的样子,也是在演给我看吗?’ ……现在是了。 陆雁昔拉住岑雪的手,后者回头。 “——别接电话。” 素以哭戏出名的他熟练掌握各种落泪的办法,控制泪水半掉不掉,微微濡湿眼尾只是最基础的一种,一眼看过去,会先以为那是灯折射的光点,然后再在心中怀疑动摇,到底是不是泪水。 陆雁昔恳求道: “至少和我一起……在我家的时候,不要接别人的电话,好不好?” 他们心知肚明,这个“别人”是谁。 陆雁昔继续说:“阿雪,我还想和你再聊聊——” 岑雪收回手。 就在他正要说什么是时,震动戛然而止。 泡芙跳上了桌,一爪子拍到屏幕上,还刨了刨。 听筒里依稀传来傅揉云疑惑的音调:“哥?喂、喂喂?你在听吗?” 陆雁昔:“……” 他决定下次把泡芙、不,陆成刚关禁闭。 岑雪无奈,接都接通了,不然还能怎样? 他拿起手机走到客厅另一边阳台。 “喂?” 傅揉云的声音还是很有活力:“哥,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在干嘛?” 傅揉云已经回傅家了。岑雪和他保持联系,不过一般是他主动发消息电话,频率比想象中的低—— 毕竟岑雪以为,凭傅揉云的粘人程度,怕不是早中晚各来一套。 然而事实上是电话隔天一次,消息么另算。 岑雪怀疑傅揉云在悄悄搞事,但他没有证据。 听见电话对面这么问,岑雪的眼神往斜后瞟了瞟。 他竟然下意识想说谎。 岑雪张口:“刚刚在做打扫,手机不在身边,这么晚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 事实上,也的确这么做了。 第41章 …… “那你先忙,我不打扰你。” 识趣乖巧地挂断电话,傅揉云歪歪头,若有所思。 ……有点不对劲。 岑雪那句反问有些太刻意了——以往如果在他有事的时候打过来,岑雪会直接说“我等会给你回话”,而不是“你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都心知肚明的,何必多问一嘴。 除非他觉得那个时候不想被打扰,也不想傅揉云出现。 神情正有点阴谋论起来,傅揉云的后脑勺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搁这挂脸干什么呢?” 路过的傅总不客气道,“搞清楚你的位置,你现在是追人家的,求人家看上你,懂不懂!” 傅揉云嗷了一声,眼神清澈了。 在岑雪不知道的时候,傅家经历过一次天崩地裂。 因为傅揉云回家的第一天就出柜了。 他很聪明,找的时机恰巧在傅总夫妻正心疼他不过是参加个选秀,回来就有些脱胎换骨—— 身架子更加结实,主要还是婴儿肥消失一半有余。 朝夕相处的人会被视觉迷惑,可几个月没见的父母一眼就知晓。 第56章 虽然儿子早过了乖巧可爱的幼崽赏味期,不管怎么说,傅揉云在他们心中始终还是个宝宝,哪怕过三十年五十年,他们也比他大二十多岁,顿时嘘寒问暖一阵关心,堪称近十八年来最心软的时候。 然后他们心中的宝宝,就给他们展示成熟男人的一面。 傅揉云说:爸妈,我喜欢男人。 男上加男,实在是太阳刚了。 阳气逼人,傅总差点窒息。 但这崽子很会语言的艺术,一句比一句有重点,然后把前一句衬托得没那么严重。 傅揉云:我喜欢岑雪,暗恋他三年。 傅总抓住老公的手,颤巍巍地坐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岑雪倒大霉了。 也没什么原因,可能是不管怎么看怎么对比,温和明理的岑雪要更加像珍珠翡翠大白菜、干净纯洁小天鹅。 傅揉云的第三句话是:可是他不喜欢我,决定和我拉开距离,所以先不回傅家了。 傅总这口气总算是——没喘上来。 这个故事里,看似受伤的是被拒失恋的傅揉云。 实际上还有她! 她失去了一个准备重点培养的未来核心干将! 谁懂啊,本来是打算儿子成年后直接把这俩打包进公司培养接手的,结果两个人放出去回来只有一个人了。 岑雪要是不回来,今后至少十年的架构直接崩塌。 傅总左看右看,发财树舍不得砸,随手拿起桌上的镇纸怒发冲冠,“你信不信我揍你?!” 傅揉云闭眼:“你打吧!打死我也只喜欢男的!我就认定岑雪了!” 傅揉云他爸,一个入赘的柔弱中年美叔,在两人之间徒劳地:“消消气,消消气啊。” 傅总一扔,镇纸擦着傅揉云的腿重重摔在地上,噼里啪啦震耳欲聋。 “老子管你喜欢男的喜欢女的,给我把岑雪找回来!” “我就是喜欢——”傅揉云梗着脖子半截反应过来,“妈你说啥?你不该生气我是个同性恋吗?” “你以为你谁啊,难道不加同性恋这项欠我的还少吗?”傅总嫌弃道。 这是亲儿子亲妈。 某种意义上来说,商人是很会权衡的,而且她并不讨厌岑雪。 平日生意往来,也不是没接触过同道中人,傅总见过的风雨可海了去了。 “妈妈~” 傅揉云一秒变脸,犟种讨打的样子被装怪讨巧替代,宁折不弯的膝盖也软了,啪叽一声跪地上,提着膝盖就这样膝行哐哧哐哧冲过来。 然后谄媚地给她捶腿:“您教教我,怎么追人呗妈咪。” “妈咪告诉你,没有事业不能自立的男人是没资格追人的,”傅总心狠手辣地捏住他的脸,用力往外扯,“后天交一个企划书给我。” 傅揉云:“……???” 这发展不对吧。 但无论如何,出柜后的傅揉云莫名踏上了立业之路。 一切正在有序进行,虽然有耳濡目染的基础,但他要学的还是有很多,忙着忙着,就没办法像以前那样黏着岑雪了。 这些岑雪都是不知道的。 但距离产生美,至少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傅揉云对岑雪的感情与日俱增,而岑雪也会…… 在说谎后,感到些许的愧疚。 * 他掩饰的声音不大,陆雁昔刚好能听见。 陆雁昔满意了。 有时候不是他愿意的,是现实让他不得不学些东西。 岑雪挂掉电话转身后他就把那点得意收起来,续上刚才的做派,话里却带着笃定说:“你想喝点什么吗?” 意思是要岑雪再留下来了,至少一杯茶的时间。 岑雪若有所思地看着陆雁昔,笑了笑:“是茶的话就算了。” “还有咖啡、牛奶,冰箱里有些水果,”陆雁昔起身,“奶昔怎么样?” 岑雪坐回沙发:“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做奶昔的人。” “的确不会,”陆雁昔去冰箱左看右看,“不过它的步骤比较多,我只是想找个比较能表现我的机会。” “哪种方面的机会?” “比如——我在讨好你,阿雪。所以只要你想,什么都可以做。” 岑雪撑在沙发一边扶手,发出意味不明的鼻音。 他轻声说:“的确感受到了。” 吃软不吃硬,大概是岑雪最为显著的一个弱点。 话又说回来,毕竟他的性向还是喜欢男人,当一个外形上趋于完美、世俗地位颇有名号的男人甘愿为你伏低做小时,心中很难不有几分舒适。 更别提陆雁昔是初恋,是岑雪性启蒙的那一款。 只不过接下来的晚上就没再对戏,而是聊了些剧组的事。 譬如其他主演的脾气、性格,还有导演的一些习惯,陆雁昔照网上的教程给他做了杯草莓奶昔,有点酸,后来放了个布丁要好些。 “不管怎么样,一切有我。” 陆雁昔适时展现自己在一个领域的掌控力,克制地保持触碰岑雪的边界。 “明天拍妆造刘贺要来,”陆雁昔透露说,“大家晚上一起吃个饭就准备进组了,他是个脾气不错的小老头。” 岑雪把奶昔喝光,上唇沾了点白色,顺手用小指指腹抹去,泛着水光的嘴唇被挼搓起波澜,陆雁昔眼疾手快,递给他一张纸。 于是他一边擦手,一边说:“脾气不错,但喜欢随时改剧本?喜好无常吧。” 陆雁昔深有同感:“工作模式,你懂的。” 想起他是个体验派,岑雪好奇:“那后期你会不会越来越像盛天阙了?” “……应该是的。” 陆雁昔没法否认,他这么年轻就出成绩,所用的办法当然也伤身体。 想到这里他有些不安,当一个人完全染上另一种色彩时,就连自己也控制不了会发生什么,于是他特别道:“到时候我要做出什么不像我的事,你千万不要同意。” 岑雪:“不同意是指?” 陆雁昔:“头也不回地走掉,不要理我。” 岑雪带着玩笑说:“那我怕你又要哭了。” * 翌日,造型拍摄。 因为是紧急上车,定妆和拍摄放在了一起。 岑雪见过刘贺就被推去化妆间,这个小老头果然很随和,只是看了看岑雪上下就拍他的手臂说:“挺好!赶紧准备吧,陆雁昔眼光不错。” 哑奴是生长在粗糙环境下的少年,位于客栈这个景所有角色中的最底层,但也正是弱小,让处他之上的人对他又有种护短的怜爱。 类似于我的人只有我能欺负,外人不可以的态度。 所以在第一幕被盛天阙针对时,其他店小二虽然会嫌弃他成事不足,但也会把他推远,远离盛天阙这个危险的个体。 妆造的第一点,就是肤色不能太白。 这要求岑雪起初就知道,近期没少去楼顶晒背,肤色稍微就小麦色了一点。 化妆师上了个偏黄的粉底稳固色调,眼下的脸颊做了看似开皴的粗糙感,阴影上把脸往圆了打,左看右看,满意道:“再配合灯光,能行。” 第二点,不能太整洁。 客栈不是个正经客栈,在这鸟不拉屎的大漠里来往的能有什么良家好人,作为唯一能接纳这些人歇脚的中心枢纽,是一种独特的标志。 混乱,又包容。 岑雪留的半长碎发减轻做发型的负担,能更好地衔接接发和发包,假发真发一并用玉米须板轻轻夹过,留出额发凌乱扫过额头脸颊,剩下的全给竖起来捆上高马尾。 发饰是和衣服布料相同的粗布。 大漠昼夜温差大,所以主要有两套造型,一套白天的薄衣,一套晚上加了个兽毛斗篷。 穿上斗篷时,岑雪用它把自己裹起来,抖擞几下,像是个真的什么狼虎养大的崽子。 …… 陆雁昔和刘贺聊剧本的事,等岑雪出来。 忽然远处传来几分骚动,他们闻声抬头,看到被造型师护着的岑雪。 岑雪注意到他们,碍于还不太习惯妆造,局促道:“刘导……!” 小老头嗖得一下窜到他跟前,摸着胡子满意极了:“好,就这样,不用改。” 造型师发出下班的欢呼。 马上摄影棚要就位,选秀之后,岑雪久违地出现在镜头之下。 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是自己了,呼吸之间代入角色,体态有些瑟缩起来,拟造大漠环境的昏黄暗调灯光打在他身上,仿佛整个人身处黄沙之间,被烈日的燥意所覆盖。 除了他的眼睛。 很奇妙,当浑身整洁白净清晰,岑雪的眼眸最为朦胧。 可当脸和其他地方被掩盖住,他的眼睛质感就突显出来了,忽然有种陌生的清澈。 连带他自身就赋予的脆弱和破碎也成倍渲染,再加入角色的特点—— 仅仅一双眼睛,就演绎出那个在混乱戈壁下长大,因为弱小而易碎,又因被过度保护、心灵稚诚而对外界一切抱有好奇的哑奴。 第57章 鼓风机开始运作,又披上斗篷,风起了,胡乱的额发被吹起,露出脸庞,他的眼神出奇地透亮,比大漠的月色还要干净。 刘贺对身边的人说:“他的眼睛会说话,我喜欢这点。” “……唉,真不想浪费,看来不能全都删掉了,”他可惜道,身边的人却迟迟没回应,“雁昔?你听见没?” 陆雁昔的视线已经无法从岑雪身上移开。 后知后觉刘贺在和自己说话,强使自己分出理智,回答道:“刘导,如果要加戏份,就往提名最佳男配的番位去加吧。” 刘导嚯嚯笑,不生气:“你也是真敢提啊。” ……因为岑雪值得。 如果可以,陆雁昔甚至想把自己的主演献出来给他作配。 这并非出于私人情感的偏颇,而是在同一领域共鸣升起的惺惺相惜。 * 现场除了拍摄定妆照的摄影,还有专门做宣发的工作成员。 没办法,全是李可意留下来的烂摊子—— 可恶的跑路咖!连粉丝也疯得要命,说什么信什么,认为是剧组辜负了李可意,《大侠正月初十》天天被组团辱骂,逼他们给个说法。 剧组只好把岑雪的定妆流程现录现发,当宣传vlog,再配上茶言茶语的内涵文案,就算一个交代。 当天晚上,剧组官博发布了一个视频。 封面是被兽毛斗篷遮挡半张脸的少年,一双眼睛清澈发亮,昏黄暗调的主色下,眸子下有专门设计的冷色的反光。 并配文: 不能言语的他,眼底奔涌着月色的潮汐。 感谢帮忙填补空缺的@岑雪,命中注定的适配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个角色的灵魂,欢迎进组啦[撒花][撒花][撒花] 这一晚,注定是全网的岑雪粉丝,以及三家大势cp粉的不眠夜—— 睡什么睡啊,快起来备战了! 第42章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陆雪粉。 毕竟嗑这一对的,很多都是从陆雁昔那边过来的,自然对他的主演电影抱有关注。 看见官博艾特的人名,他们第一反应:啊?谁?谁来了?岑雪? 岑雪……?!! 卧槽,陆雁昔前脚说想二搭,后脚他就进组,绝对是早有预谋啊! 而且自那天热搜风云,岑雪上下各类渠道再也没露面过,三家cp粉看似停战,实则在赌他会先回应谁——或者谁都不回应,端水最好——苦苦夹在这之间的all雪与杂食发出微弱的呼吁。 此宣发一出,陆雪粉狂喜,呜呼,原来早就背着他们暗度陈仓辣! 从这家起,被牵扯到的另外两家闻讯而来,全都活了。 三家开始扯头花,要么嚣张炫耀,要么狂吃柠檬。 先是小小混战一番,但又很快被外面火力吸引。 原因无他,毕竟原定角色这事,又牵扯到跑路的李可意。 李可意也是爱豆出身,转电视剧上岸,演过几个大热剧的配角蹭了不少粉丝。 他公司很会玩固粉虐粉那一套,死忠特别多,早就有职粉大粉、各方小道消息暗示他要和陆雁昔搭戏。 在刻意引导下,粉丝本就以为是剧组把李可意排挤了出去,眼下新人空降,岑雪更是吸引了十足的火力。 从数量上讲,岑雪还是个新人,当然打不过。 但坏就坏在他从来不买水军,涨粉都是实打实的,活跃性非常强。 加之他没有签公司,本来大家都以为他要退隐成素人了,结果转头就有新饼,还是影帝班组的超级飞天无敌大饼,唯粉直接打起鸡血,把每一场当成岑雪最后一次工作来奋斗。 剩下三家就不说了,一旦出现外患,一至对外。 牵扯上两个顶流、和近期话题中心的富二代,这热搜排名是夸夸往上涨,很快来到前十。 某个日活超高的八卦论坛相关贴也在持续hot中。 【李涛,岑雪到底有没有抢李可意的角色?】 对两人都无感,但某家打滚撒泼实在太败路好,开个贴唠唠呗w 1l 我们家都温良成啥样了还不准维权了? 2l 哇哦李可意粉速度真是快啊…… 3l 温良?是指被你们屠过广场的a、造黄谣的b还有骂掉代言c的吗? 4l 粉丝少少战绩不小哇我去 5l 每次他们家都第一时间抵达现场的,真的由衷怀疑这群人是…… 6l 我知道,蝙蝠侠,因为百特曼总是比所有人来的快[嘻嘻] 7l 我说是蟑螂啊……!!! 8l 此帖已经被挂进李可意反黑了,这才几楼啊,由此可见当你看到一个李可意粉丝时,就代表着阴暗角落里已经有了千千万万个—— 9l 内鱼仅此一家蟑螂塑绝了 10l 已举办不谢 11l 啊哈哈哈哈哈他家一说就玻璃心lz小心自己号啊 12l 对面那家没人来说道说道么? 13l 啊?问我?不知道啊,本来以为自推都退圈了结果半夜塞一大饼,还在啃呢 14l 小咪喜欢做什么我们就支持什么[捂嘴笑] 反正行得端做得正,不像某家出道几年一朝变我们小素人下家呀 15l 饼太大了还没消化,毕竟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以基本纯素人的资历直接飞升电影圈的 16l 简单呗影帝给砸的 17l 谁走后门影帝都不可能走后门,你当他爹这个道德先锋是干白饭吃的 18l 我也觉得……听到说是潜规则影帝上位就没信……感觉陆逢均是会把自家人举报的那种 19l 摊上这么个爹蛮倒霉的 20l 嘘那叫自带口碑 21l 所以就看陆雁昔公司咯?目前岑雪的个人资料还没更新 如果后续他签到陆公司去那其实也不用讲潜规则什么吧,就纯捧新人啊很正常 22l 呵呵剧组过河拆桥背刺我家还不准说了?岑雪不就是个给傅家少爷洗脚的吗有多高贵啊 23l 楼里成分别演了装什么黄泉路人啊,有本事正大光明骂可意,你们都**了 24l 李可意大**我骂了 要知道上回要求我这样是傅雪99,人家给发红包你们态度呢 25l 李可意粉丝全网八成未成年可查 26l 说到未成年我就要开麦了 买自推杂志(自码)送李可意小卡,我出二手一未成年说要分12期拍下 特么一张卡才30啊都不够除的!!! 27l 你家可意哥哥昨天片场路透还在内涵拍摄环境,截图不谢 [李可意:演f4坐豪车体验当然很棒了,我觉得有时候也没必要没苦硬吃去喝沙.jpg] 28l 等等,有谁记得起初只是陆雪解的胜利结算吗? …… 起初的确是这样。 ——在正主下场之前。 但这个正主嘛……不是岑雪,也不是陆雁昔。 当《大侠正月初十》此条vlog转发区中出现一个认证红v的转发时,所有人看着转发内容的“?”,发出一个问号。 不是,颜沛你在这干什么啊? 你跟这剧组有什么关系吗? 这时候有人就要开始嗑了:明显是抓到小咪和别的男人合作、一直被瞒在鼓里现在才知道惹。 不少人嘲讽回去:别什么事都扯上感情关系好吗! 万一也有可能是——觉得岑雪太不择手段、为李可意打抱不平呢? 根据李可意出道历史,在三年前二人曾共同出演过某地方卫视春晚,只不过不在一个节目,准确来说,一个是广告时间变魔术的托,一个是零点倒计时压大轴的重磅。 李可意粉丝觉得,一定是那次晚会让他们家哥哥和颜沛结了缘。 虽然很快颜沛转发的问号很快就删了,但还是有傻白甜跑到他的号底下感谢: 【谢谢颜沛哥哥为我们李可意说话!公道自在人心,明眼人都知道谁受了委屈,决定买一张颜沛哥哥的电子专辑友情支持![购买截图.jpg]】 吃瓜众人:……啊? 先不提这蹭着杆子往上爬的厚脸皮程度。 颜沛一张电子专也就十块钱,人家缺你那一张吗? 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前辈啦? 论李可意在乐坛的造诣,可以说和颜沛隔了有一万个个蝙蝠侠那么多。 再一刷新,好家伙,颜沛也回复了! 只见他无情扣下几个大字—— @颜沛回复@可意可以敲无敌:李刻意谁?没听过 众人:哦、豁。 没听过就算了,字也没写对! 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做毫不放在眼里。 热搜词条也更新得很快: #李可意蹭颜沛热度 #李可意粉丝白莲花 第58章 #颜沛:没听过李可意 …… 很难说这一晚到底有哪家吵赢了。 最倒霉的就是李可意本人,毕竟这年头被自家粉丝送上众嘲境地的明星还是很少见的。 但有一个官方已经把话题度赚的盆满钵满——《大侠正月初十》宣传组乐得放香槟,太好啦,一次博文的阅读和互动量就达标好几个月的业绩,今年年终要翻番了! * 另一边,颜沛表现得远不如线上扣一个问号那样云淡风轻。 他无视刘平几乎崩溃的唠叨,烦躁地翻动行程安排。 全满,几乎没有休息日。 看一眼就觉得扎眼睛得慌。 颜沛啧了一声:“上回说帮忙牵线那事怎么样了?” “我说你一天天话多干脆开个小号得了……”刘平嘴巴刹不住,半截才反应过来,“啊?和谁牵线?” “就小时候住大院儿的三代那个。” “哦,他,”刘平记起来了,给在行程上指了一下,“约到这天的饭局了,人倒还挺喜欢听你的歌,你要结交关系记得别嘴贱嗷。” 颜沛挥挥手,“行,我知道。” 他低头点开手机通话记录,一看去电全都没接,更烦了。 不就是忙一阵行程的功夫……好么,结果陆雁昔就耍花招暗度陈仓! 该死的道貌岸然的样子,茶馆是说好的各凭本事呢?他的本事就是这个?! 呵,他看不起。 心中越发不忿,颜沛伸手把刘平扯回来:“把这天——到这天的全给我空出来。” 刘平一吓,这俩日期跨度快一周了,“你要干嘛?!” “不干嘛,找灵感啊,”颜沛冒着坏水说,“给一部电影写主题曲,总要实地取取材吧。” 刘平吞吞口水:“我可不记得咱们有这个饼……” 颜沛:“那未来很快就有了,你最好明天就去谈。” 刘平:“哪部?” 问到这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点侥幸的。 然而颜沛不给他任何希望。 颜沛:“就那大侠,听说他们组最近缺资金,好谈。” 刘平:“……” 好家伙,这是赶着倒贴的架势去的。 虽然他真的很好奇岑雪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但是,此情此景,他真的很想跟着热搜问一句—— 祖宗,到底是谁邀请你了? 你想在这干嘛? * 外界的纷纷扰扰倒是与岑雪无关。 他明确拒绝过严子佼的好意,但也知道这个人不是自己拒绝就会真听的,自那次见面接送以后,每隔一段时间邮箱会收到类似于周报总结的文件,相当于不花分毫,就拿到众明星得靠人力物力去做去买才有的近期数据。 很快他和陆雁昔进组,当晚就召集主要角色开了试读会磨合,就无心再去关心剧组外的事。 中间还闹了个乌龙,因为岑雪的角色是哑巴,轮到他的台词,顿时不知道需不需要说出来—— 犹豫地用手语完成了,但中间空缺的安静非常明显,打破了原有节奏。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哦,忘记哑奴不会说话了。” 大家顿时笑出声。 刘贺也嚯嚯嚯地笑,他对岑雪道:“没事,你照台词演,先说出来。” 然后让人用录音笔录下来。 这是刘贺的一个习惯,他对演员原声要求很高,几乎不用配音。 这段录音是他拿回去检查演员的准备状态的。 刘贺多少有个心理预期。 比如年轻时他就和陆逢均合作多次,算陆雁昔一个长辈,陆雁昔也不是第一次进他的组。 这里面最不用担心的就是他了。 可听见录音里盛天阙的声音,刘贺咦了一声。 不是觉得不行,而是一种疑惑。 半小时后,陆雁昔被叫过来:“刘导,有什么事?” 刘贺说:“你来听听这段。” 截取出来的片段播放完毕,刘贺点明:“这个台词情绪不对——” “你对盛天阙的解读……原来他对哑奴是这样的情感么?” 小老头捋捋胡子,一针见血,“岑雪就是当年另一个小孩吧,他对你影响竟然有这么深啊。” 第43章 围读会结束后,拍摄按照现计划有序进行。 刘贺在片场与之前和善的样子截然不同,直接爆改压力怪。 好在岑雪易融入的天性让他很快适应这个节奏,虽然也有ng,但在总体上属于是表现比较好的那一批。 有些人的水土不服就此凸显出来。 被小老头用卷起来的剧本指着批评,大家也只能互相投去爱莫能助的眼神。 没办法,其实都知道能进这个剧组,就代表本质实力没问题,但人与人的悲欢不能相通,更别提哈姆雷特,对剧本的解读有偏差,就有一定天降刘导教你做人的概率。 除此之外,更少见的情况是“无法理解”。 ……毕竟你不能要求一个连小学都没上过的孩子,去共鸣剧情里的爱恨情仇。 圆圆是整个剧组最小的演员,她只有四岁,饰演一方势力护送的重要人物。 从角色设计讲,她的妆造是最干净漂亮的。 但古装怎么着都没有现代服饰舒适,加之刘贺克制却也偶尔泄露几分的低气压,她的情绪有些不好。 监护人在的时候,姑且能乖巧安静地听从剧组调度。 可恰巧这次ng时监护人上厕所去了,她回头一看,其他大人演员都各回各的休息区,自己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心里一怕,嘴一瘪就哭了出来。 一声抽泣把高度进入状态的大家吓了一跳。 很快就不知所措。 “圆圆……圆圆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吗?” “快快,她监护人呢?” “哦宝宝不哭——” “你离远点你吓着她了!” 一群人带着妆造把她围在中心。 本来这场戏坏角就多,各个妆造都不是好人的样子,更别提五官风格了,个别像是自带刑期三十年的,把这么个小不点团团围住,压迫感不是一般的高。 而且娱乐圈么普遍晚婚,在场没几个有小孩的,摸不到哄的章法。 小女孩一看,嚯,这下是放开嗓子嗷嗷哭了! 那叫一个响彻天地。 这场戏没有岑雪,但下场有,他做好妆造在休息区折叠椅上等着,小达还借宾馆厨房给他熬了雪梨水,说是润润嗓子。 岑雪:“……谢谢你哦。” 虽然也不知道没有台词的哑奴,嗓子消耗在哪里,不过雪梨水是真的好喝。 岑雪只意思意思喝了一杯,剩下全给潘潘包揽了,陆雁昔也分到大半——他为盛天阙量身定做了声线,要比本音更低更为沙哑,这么看来他才是需要润喉的那个。 刚把水杯放下,就听见圆圆的哭声。 岑雪担心地望过去,发现被剧组人员挡住,但哭声却越来越大,他就站起来跟小达说:“你在这等我,我过去看看。” “麻烦——麻烦让让……!” 岑雪护着他蓬松的马尾造型,钻到圆圆跟前。 说来也怪,当岑雪出现在众人前面时,她不哭了。 委屈地抽噎一下,圆圆朝他张开双手。 她像是看到唯一可信任接近的人:“我、我要猫猫哥哥。” 其实是毛毛哥哥。 因为他俩有一场戏,是晚上混战时被护送的小小姐被扔进哑奴怀里,晚上风大干冷,哑奴会穿上兽毛斗篷。他下意识把圆圆的角色抱着,像两颗无害脆弱的毛球在刀光剑影下发抖。 小孩喜欢玩他斗篷上的毛。 毛毛哥哥,加之正在哭,语调一没控制好就变成另一个词。 岑雪试着把她抱起来。 可以看出他动作不熟练,但小孩很会给自己找窝儿,有了借力点,就顺着杆子往上爬找好舒服的位置,头一埋,就不肯从岑雪怀里出来了。 岑雪嘴上却知道怎么哄一个孩子开心,他微微摇晃怀抱,像哄睡那样,温柔地带她远离棚下,回到休息区。 整个过程里,大家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直到岑雪坐下,刘贤用话筒道:“都站着干看什么?该干嘛干嘛去!” 童话故事一样的温馨散去,恢复场景的恢复场景,补妆的补妆,确认剧本的继续。 只是心中都升起一些疑惑。 刚才岑雪……好像给哼着童谣一样的曲子。 哼了没两句,张口就来类似绘本的故事开头。 ——好熟练啊。 要不是看他动作生疏,真会以为他自己是有孩子的。 不过有些人没想那么多,晚上放饭,就有人来八卦:“小岑,你该不会是已经结婚有娃了?不然怎么这么会哄,我要是有你这招,也不怕对付家里亲戚小孩了。” 也并非乱说。 岑雪中间有七年的素人生涯,不少明星忙到全国飞还有时间谈恋爱结婚呢,七年,够生个孩子上小学了! 第59章 万一当初没抓住入圈机会,就是因为这档子事呢? 还没立业,就先成家了。 想到这里,他们表情就有些揶揄起来。 岑雪不把他们的调侃当回事,只是说:“家里有亲戚的孩子,哄睡哄习惯了。” 几人笑了几声,懂的都懂,这说辞都不知道是哪个过时的版本了。 可嘴巴上仍然说着:“那是,有弟弟妹妹真幸福。” 岑雪笑了笑:“是啊。” 身后传来脚步的声响,一看是陆雁昔,那几个人打了个招呼就散了。 陆雁昔坐到岑雪身边,潘潘和小达领了盒饭,还帮忙打开掰了筷子放在跟前。 这时候大家已经很饿了,在刘贺的剧组就这样,体力脑子全给榨干净。 为了贴合盛天阙忙于赶路的形象,陆雁昔下巴有一圈胡茬,没显得有多丑,倒是有股更加成熟的韵味,如果未来保持这个颜值条件,未来几十年他都不愁戏拍了,只会越走越高。 而这么备受瞩目的年轻影帝,却在意另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他犹豫到仿佛打过无数次腹稿,结果就出来几个字:“阿雪,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弟弟妹妹” 本来就不该知道。 但他这么一问,还真多意外似的。 岑雪不等他,先看看盒饭的菜色——别的不提,比选秀吃得好多了,然后一边吃一边道:“随便说的,现在我家也只有我一个。” 陆雁昔松了口气。 他:“说的也是,我记得在《青春期》的时候你还托我带过几次盒饭。” 有时候剧组盒饭会有剩,很多人都想占这个便宜带回家抵第二顿。 当年和岑雪熟起来后的一天,他拜托陆雁昔能不能帮忙额外留几份。 陆雁昔当然答应,七年后他也在心里盘算,嗯,是三份。 这个数量没错,绝不会多一个莫须有的兄弟姐妹……或是真的孩子出来。 岑雪没再接话,当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了。 陆雁昔不着痕迹观察他胃口怎么样,这才顾上自己。 他随意夹了几口菜,就有些食之无味起来——盛天阙这个角色的底色正在影响他,一个着急赶路找到求生之法的人,是没有耐心去满足口腹之欲的,但另一方,陆雁昔又在回想那天围读会后和刘贺的会面来。 刘贺把岑雪认出来了。 当年的事情,他算个半个知情人之一。 陆雁昔被陆逢均发现是个同性恋,后来强行隔断外界联系,然后打包送进当时刘贺的一个组里。 陆雁昔不知道刘贺对此的看法。 这个小老头谁都不得罪。 “岑雪就是当年另一个小孩吧,他对你影响竟然有这么深啊。” 已经很委婉了。 换句话说,就是你有些拎不清了。 怎么把个人色彩加到剧本角色里了?以你的演技水平,不应该啊。 陆雁昔在演戏和前辈前向来谦卑,本来以为他会道歉,结果刘贺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吭声。 像表达拒绝,同时也不能落了刘贺的面子,就变成沉默。 刘贺新奇道:“第一次见你这么不乖的。” 陆雁昔没奈,这说法,像是对个小孩子,:“刘导……” “行了行了,”刘导挥手,“我也没说是不好啊,你放松点。” 小老头笑得一脸心机,“就这样保持吧。至于你爸,他管不了我这的。” 陆雁昔面露意外,这下更不知道刘贺是什么意思了。 到底是指戏里,还是戏外? 可刘贺只是说:“我只要我的电影出效果。” 电影不像电视剧,不必对每一个地方做出正式的解释。 由于岑雪这个变数,陆雁昔演绎出的盛天阙多了几分别的色彩,在刘贺眼里是更加立体丰富了——反正不明说,谁管他这丝色彩是从哪儿来的? 而且刘贺还未放弃最原本敲定的剧本。 他的名号在这里,陆逢均为了无聊的两袖清风要避嫌不投钱,有的是人想搭上线,只是都还在谈。 原定剧本里的哑奴可不是简单镶边的角色,看过剧本的陆雁昔心知肚明,刘贺也觉得可惜。 如果能按原计划进行的话—— 那陆雁昔要吃点苦头了。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熟悉他入戏有多痴狂的刘贺暗中咂嘴,几乎能预见后期的不妙来。 * 盒饭吃完,还有些休息时间。 岑雪靠在折叠椅上假寐,听见旁边人走动的动静。 然后是潘潘小声地对陆雁昔说:“陆哥,替身也进组了,正在做妆造。” 嗯?替身? 陆雁昔这样对演戏精益求精的人,也会需要替身吗? 关键是替什么的。 岑雪虚虚睁开眼,带着些困意的朦胧,视野里陷入一个身形轮廓。 武替?可是他吊威亚功夫很不错,之前都亲自上阵。 还是远景替?不过不符合他敬业的理念。 ……总不能是裸替吧。 被这想法逗笑了,岑雪自己都不信。 结果后面的戏来了个陌生的演员,造型、身形都与陆雁昔的盛天阙一模一样,披着轻薄斗篷一样的外套,等刘贺一叫,问:“替身到位了没?” “到位了。” 那个演员脱下外套,露出精壮的光洁的上半身。 岑雪:“……” 居然还真是。 第44章 这一场盛天阙刚从客栈脱身,随意找了处地方换下衣服的戏。 第一世,客栈几方势力矛盾混战时,为了不惹上一身骚,他果断趁乱出走,并用随机拿到的衣衫改头换面,遮掉自己的形象标志以躲过后续针对。 盛天阙只剩最后一招,无意在此处就豁出底牌,其他人的纠葛,与他无关。 第一大侠就这样冷漠地离开那阵喧嚣。 他随手一抓,竟然还将一张毯子顺手牵羊了过来。 盛天阙第一次停顿,深深看了这张毯子一眼。 摊子不算新,边缘有毛边,但纹样精致,还有用金色颜料画的锁边,一看就很有地域特色——这不算是他的,但也可以算作是他的。 昨天晚上他借住在此处,不料天晚风急,没有足够御寒衣物的他靠墙打坐。 虽然不能使用内力,但五感的敏锐还在,很快他就发现有人进了他的房里。 盛天阙不动,也没睁开眼睛。 直到那人越来越近,似乎想对自己做什么,他才猛地一跃而起将其制住。 那人被自己掼在床铺上,抵住咽喉要害。 可盛天阙看清后却:“怎么是你?” 屋里没有点灯,依稀有月色进来,大漠戈壁的月色都不是泛着冷调的,别有一种金戈铁马的铜锈色,少年白日里看着粗糙,现在黑夜里眼睛却很亮。 亮得出奇,黑眼仁和白眼球泾渭分明,连红血丝都没有。 他手里攥了一张摊子,无声“啊啊”了一下,要献宝似的递给盛天阙。 然而别扭地摆了个“睡觉”“冷”的动作。 他已经知道盛天阙看不懂手语了。 盛天阙也不拒绝,反应过来是误会后起身坐到床边,他把毯子搭在腿上,等哑奴自己缓过气儿起来。 哑奴毫无差点命丧于此的危机感,还磨磨蹭蹭的。 这个客栈里的人……都太过度保护他,不然也不会让他连接待一类的活儿也不会,在大堂时,他就干点传菜的活路,偶尔擦擦桌子。 待哑奴也坐好了,盛天阙问:“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总不能是客栈的服务好。 这种地方,距离黑店也是一步之遥,全看会发生什么。 哑奴面露难色,这下有点困难了。 他先是做了个托着菜盘的动作,再假装有人在身后拉他衣服似的。 因为有些着急,还夹杂了几下手语,真是难为他了。 不过盛天阙懂了。 他指的是白日里那个插曲。大堂桌椅很多,但兴许是同性相斥,唯有的几桌客人都散落在各处,中间隔了一段距离,像是划分好的地盘。 但总有擦枪走火的时候。 还未引起规模效应的小打小闹让盛天阙的身体紧绷起来,而眼侧闪过一个眼熟的身影,他下意识瞥了一眼——也就是这一眼,他把正准备上菜的哑奴给拦下了。 让哑奴走慢一步,避开了事件冲突中心。 没想到就这么随手的事,被人给记住了。 可盛天阙心里清楚,自己不过强弩之末,轻微的摩擦他能对付,就晚上那情况,走为上策。 这一次他没有管哑奴。 如果运气不好的话,估计会死在刀剑无眼下吧。 盛天阙摸了摸毯子,不得不承认,如果接下来找不到过夜的地方,他很需要这个。 回头看了客栈一眼,混乱声传不到这么远,木质结构的房子处于黄沙之中,难掩腐化的痕迹,他这一回头,身后所有都与他没了干系。 第60章 他的时间不够了,这里不允许他留,他要在正月初十之前抵达那个传说的地方。 * 碍于镜头调度的关系,陆雁昔和替身轮番上阵,交替工作。 岑雪在远边看着,心中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裸替的角度实在是太刁钻了。 一般来说这种,都是因为自身身材不好才找替身撑面子,但要说陆雁昔身材不好——? 不可能,虽然没见过他的身体,但这种肌肉、线条与骨架是能显化在外面的,岑雪甚至感觉陆雁昔的绝对比替身还要好。 可是剧组习以为常的样子,又似乎昭示着这并非新奇事。 岑雪看了会儿,去外面的地方转了转。 片场人杂,到处挤着,还有大功率的照灯打光,又闷又热。 刚到松活点的地方,他就看见之前吓哭圆圆、过来调侃他的那几个演员也在。 他们咖位不大,就是个配角,发布会也坐不上桌的那种。 远远的就听见他们咧着嘴侃大山。 耳朵捕捉到几个熟悉的字眼儿,岑雪面色微敛,站在他们的视线盲区不动了。 “你看见了吗,今天那替身来了。” “那人我还挺眼熟的,好像上次和陆雁昔搭戏,也是他替。” “你跟他上次……这得多久了啊!怕是有两三年了。” “滚,说得像是我中间没戏拍似的。” “哎你说陆雁昔为什么单独请个裸替呢?该不会身材很差吧。” “我往前见的都是不想吃苦请武替的,但他那样不该很胖,难道还能胖我不成?” 那演员在自己肚子上捏出几层。 几人哄笑,猜测说:“那也可能是有纹身,大满背那种。” “星二代从小家里有钱有名的,指不定玩得有多花。” 不过很快他们就噤声了。 因为潘潘正抱着从保姆车拿下的东西,从这条道上经过。 他们还是认得出来这是陆雁昔的助理。 不过收声得有些玩,潘潘可能还是听到个尾巴,路过他们时没有好脸色,还往另一个方向翻了个白眼。 “我一起搬吧。” 岑雪找了个机会出去帮忙。 他看潘潘为了翻那白眼,手里叠着东西都摇晃了一下,看着有些危险。 “……岑哥!”潘潘吓了吓,“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岑雪意有所指:“有谁正大光明听八卦的。” 又往前走了几步,潘潘后知后觉。 她烦躁地“哎呀”,心里已经完全把岑雪看做自己人了,拿出和朋友吐槽的架势:“岑哥,你千万别听他们乱说。” 岑雪添油加醋:“他们上次还说我像结婚了的呢。” 结婚?那怎么行! 他要是结婚,那她陆哥的幸福怎么办? 潘潘更带入了:“没戏拍没事做就只能说闲话了!哼哼,一群low比,和陆哥比简直就是癞蛤蟆和天鹅的区别。” 岑雪:“哦,听他们说,陆雁昔好像不是第一次用裸替了。” “肯定呀,陆哥从出道就——” 忽然意识到自己越说越多,潘潘紧急闭嘴。 已知,陆雁昔的出道作是和岑雪一起拍过的《青春期》。 《青春期》有段戏是学校游泳课,可岑雪记得他没有请替身。 ……那就是这部剧之后了。 岑雪好笑,故意追问:“从出道就怎么了呢?他为什么不愿意露出身体啊?该不会是有小肚子吧。” “不可能,陆哥体脂率只有百分之几!八块腹肌,还有鲨鱼线。” 潘潘决定守护陆雁昔的尊严,并顺带推销一下。 “不过也、也不是纹身,”但越到关键,她越支吾,“这是机密,不让说。” 岑雪:“我不告诉别人。” 潘潘眼一闭:“张姐让签了保密协议的。” 岑雪:“……” 忽然想起一些由于身材名品而买了保险的事例来。 但话已至此,他也不好再刨根问底,只是将成倍的好奇按捺住,等待一个时机。 …… 时机来的很快。 晚上下戏,是难得的休息时间,住宿里小达正在给岑雪整理明天要用的东西。 然后就接到潘潘的电话,大概是拜托他给陆雁昔买些生活用品。 这影视基地小巷子角落多,晚上他们一般不劳烦潘潘出门办事,小达也就答应下来。 结果刚挂电话—— 岑雪拍拍他肩膀,“我去吧,刚好有事要和他说。你应该有陆雁昔的房卡?” * 不久后,陆雁昔的房间前。 岑雪先是敲敲门,没人应。 他这才拿门卡刷了进去,像这种住宿,一般洗手间就会安置在进门的位置。陆雁昔不怎么搞特殊,为了方便剧组拍摄,没有选择更远条件更好的酒店,而是和大家一起住在这。 滴的一声推开门,岑雪僵了僵。 好明显的……淋浴的水声。 他来得不巧,陆雁昔正在洗澡。 就犹豫了那么一两秒,水声停下,应该是洗完了。 洗手间不大,而且一个人住的话会没那么有防备,独居的人都知道裸*奔有多爽。 岑雪闪躲不急,只堪堪往后退了几步,好让自己不被洗手间的门所打到。 一种诡异的预料之中,衬着水色的陆雁昔出现在岑雪面前。 他下意识抬头,完全没能预想到岑雪在这里。 “……阿雪?” 洗手间的灯比走廊亮,随着门打开,光从这么一个长方形的框里倾斜而出,又因为唯独高,水蒸气肉眼可见喷薄,尚未擦干的躯体上还散发着热意。 岑雪“唔”了一声。 陆雁昔的正面至少是没问题的。 和潘潘说的一样,八块腹肌,鲨鱼线。 水流顺着肌肉的沟壑,滑溜进围在腰、随手一掐的浴巾里,随着陆雁昔的呼吸起伏,浴巾与身体之间黑色的阴影正在微妙的变化。 扩大、缩小;缩小、扩大。 第45章 想要在喜欢的人面前展现没有破绽的一面,乃人之常情。 在第一次扫量过陆雁昔的上半身后,岑雪明显察觉到这个男人的呼吸变了,有些紧绷,随之身上的线条也更为深刻明显。 但他面子活路挺好,话头上还是那副猝不及防的样子。 “阿雪,你进来坐,等我一下。” 衣柜就在门对面,他手一捞,把浴袍拽进怀里又关上门。 岌岌可危的浴巾在关门的那一刻落下来,卡了半截在外面被门拦住,陆雁昔不得不又把门开一个缝把毛巾踹进去。 噼啪一声,衣柜落在地上。 一套连锁反应下来行云流水,让人沉默。 岑雪蹲下,把衣架重新挂上,走入陆雁昔的房间。 宾馆地盘不大,一览无余,床铺一角掀开来,上面放了几件干净衣服,应该是陆雁昔原本打算出来换上的,可惜有了岑雪突然拜访,他就只剩下那件浴袍守护自己了。 把潘潘拜托买的东西放在小茶几上,岑雪用指尖撇开窗帘,露出一条缝。 下面是灯火通明的街市夜色。 正面没有问题,那就是背面了。 陆雁昔的背上是什么呢?总不能是什么久治不愈的火疖子、大脓疮,岑雪被自己发散的给逗笑,这种东西太掉价,一点也不适配。 如果他直接问—— 洗手间里的人出来了,浴袍裹得严严实实,细节到身上每一处水迹都擦得一干二净,走来的脚步里都没有湿腻的音色。 陆雁昔从冰箱里给他拿了一罐冷饮,噗嗤一下拉开拉环,放在小茶几前。 他:“下次我会多注意的。” 注意什么? 注意一定要先换好衣服在从浴室里出来? 这话说的,倒把岑雪这个不请自来的房客衬托得被冒犯了似的。 床上那堆衣物里有一块明显是内衣的布料。 岑雪知道陆雁昔现在挂了空档,更不自在的应该是他。 不过岑雪只在乎一件事——陆雁昔似乎不想说。 沉默蔓延了一会儿,陆雁昔等待岑雪开口,他没有用吹风,临时擦过的头发又凝上水珠,贴着脖颈半落不落,就显得有点儿委曲求全,等待唯一能支配他的人发落。 岑雪可不想害剧组扛大梁的主角生病,于是说:“为什么要请裸替?” 陆雁昔站着,斜靠在固定在墙上的桌板,“因为……有些累。” 岑雪:“说谎。” 陆雁昔神色不变,微微垂眸:“刘导的工作节奏你也看到了,今晚是最近唯一一次休息,阿雪,你可能不是很了解拍戏,像是这种替身能帮忙的,反而能节省我的精力……” “那你怎么不叫武替呢。” 岑雪走过去,到陆雁昔身侧,他的指尖隔着浴袍带毛茬的料子陷入肩膀下的一块软肉里,摸不出什么,“你知道你每次想掩饰的时候,话都特别多么?” 第61章 陆雁昔闭上了嘴。 “你不愿意说的话,那就是和我有关系了。” 和聪明无关,这是岑雪捕捉到的一个等式,陆雁昔所想的一切无所遁形。 男人的嘴角又抿紧了一些。 那一瞬间岑雪恍惚了一下,以为看到了盛天阙。 一个沉默寡言、不好说话,仅凭心中最后一丝烛火燃烧苟活的男人。 陆雁昔越来越像他了。 包括高压下接连不断的工作,他无可避免瘦了,岑雪曾经觉得他是个由里到外都很温驯的人——因为他的五官总是有恰到好处的钝感,几乎不含锋利的线条,而当骨像逐渐突出,那些骨头冷硬的部分就开始上浮。 面目之间,笼上连风沙也浸染不了的冷色。 他们陷入了僵持,陆雁昔连常挂在嘴边的“对不起”也说不出来了。 岑雪有些不高兴。 * 今晚剧组里许多人还没休息。 刘贺的房间在最顶层,如果耳朵紧紧贴住门,能听见里面断断续续的商谈声。 过了一会儿,像是达成协议,里面传来笑声。 没过一会儿房门打开,刘贺把人送到门口。 “我年纪大了,就不送你下去,”他睁眼说瞎话,全剧组精力最旺盛的就是他,“他房间在四楼,要不给他多放半天假,你们叙叙旧。” “不用,怎么好意思打扰剧组进度,”那人笑笑,语气轻快,“我等会给他打个电话,就今晚看能不能吃个夜宵。” 刘贺带了些对小辈的揶揄:“你能吃,他不能吃,明天脸上要是浮肿,我就来找你罚款。” 那人耸耸肩膀:“都交付几千万的罚款了……!你在这里面倒扣吧,刘导。” 刘贺嚯嚯笑:“那把岑雪吃成个大胖子也不够。” 寒暄几句,散了。 刘贺回屋,本来年纪大就是托词,他长舒一口气,畅快极了,毕竟刚谈下因李可意跑路缺的那笔投资,整个剧组顿时富了起来。 花钱,他脑子里出了好多前期因资金问题还没落实的操作,他要狠狠花钱! 第一步,就是把剧本改回来。 打电话给助理通知组编剧们,让他们上来开个会。 顿时,编剧的房间里传来一阵哀嚎,大魔王果然一刻都不消停! 而另一边,告别刘贺的男人进入电梯,按下四楼。 电梯老旧,没有信号,他早就知道目的地,走到门口时,电话才将将拨通。 于是他叩起食指敲了两下,对电话那头道:“哥,送你个惊喜,快开门——” 门适时打开,露出一张陌生且疑惑的脸。 傅揉云脸上的热切一下就收回去了,后退一步去看房号,没走错啊。 小达:“你……你找谁?” 岑雪的声音也从听筒出来:“我在别人这,你先进去等我。” “好哦。” 得了指令,傅揉云不客气地擦着小达挤进去,所做的霸道与所说的乖巧完全是两个风格,他还记得把手机塞给小达,后者听了岑雪的话,顺势就离开了。 这地方太小了。 傅揉云左看右看,艰苦程度不亚于在选秀宿舍,他不想坐床上,穿着身上这套衣服风尘仆仆一天,总觉得有些脏,但唯一的椅子上又摆了些东西。 岑雪放的东西,他不会动的。 在房间里逛了几圈,也才一两分钟过去,傅揉云靠在门上听了会儿,确定外面没有脚步声,决定伸手向衣柜而去。 …… 几分钟前。 又是不合时宜的一通电话。 铃声打破僵持,他们都先没动,只是神色闪烁几分。 这一幕实在是……太眼熟了。 陆雁昔也在想,为什么每次独处的时候,总要有个不识抬举的人来打扰? 而且还是同一个。 他牵动嘴角,却发现自己很僵硬。 他做不出与上次一样的可怜了,意识到这一点,陆雁昔的呼吸慌张起来。 见岑雪要有动作,只能匆忙捉住他的手腕,已经是计尽力穷。 岑雪侧了侧屏幕,傅揉云的名字清晰走入眼中。 “松手。”他冷了冷声音。 陆雁昔艰难地:“为什么每次都是——” “反正你也不想说,”按下接听前,岑雪斜睨了他一眼,“那我凭什么要偏心。” 岑雪有意要逼一逼他,他有一种预感,自己已经挖掘到被深藏的一处秘密了。 这个秘密陆雁昔不说,那就逼他说,虽然也许说了,也不一定能更开心。 可岑雪仍然想知道——估计是陆雁昔七年前的不告而别,让他对这个人的一切有种莫名的掌控欲。 自己有些不对劲。 舌尖抵在牙齿上压了压,于是岑雪道:“想想你错哪儿吧。” 这下要挣脱陆雁昔的手就很容易了。 接电话的时候,岑雪还没完全出去,陆雁昔就这样维持手臂在半空中的姿势,自虐一样听岑雪用更软的音色对电话那头道—— “惊喜?什么惊喜?” “……怎么来这了,我记得不是没跟你说过在哪拍么。” “算了,你先进房间等我,我叫小达回去……嗯,几分钟的事,能有假?” 砰。 背影在门后消失。 陆雁昔捂住脸,烦乱地呼出一口气。 他搞砸了。 这样暗中联系的身份本来就是他求来的,是他太松懈,惹对方不高兴。 陆雁昔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从指缝之间露出的一半眉眼紧锁的样子,和白天在片场时盛天阙烦心时一模一样。 * 陆雁昔的房间在六楼,与四楼不远。 只是电梯运行得有些慢,又刚好错过一趟,岑雪多花了些时间。 之前有小达在,他就没有带房卡,不过现在有傅揉云,那更没关系了。 刚敲了一下,门锁就被扭开,岑雪被扑了个满怀,倒退几步。 “哥!” 傅揉云紧紧搂住他的腰,埋进岑雪的颈窝里,他的皮肤瞬间被激动的鼻息所染上灼热。 小狗的声音高兴到发抖了,一直在重复地:“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因为惯性,岑雪踉跄后角度变化,顺势就带傅揉云进到房间里面去。 他刚才有些被吓到。 “怎么把头发染回来了?” 差点没认出来。 在岑雪的印象里,傅揉云还是一头奶金色的头发,后面有几次要褪色,他都去做过补染。 结果一回傅家,就变回去了。 回归黑发的傅揉云这才舍得抬头,讨巧说:“不好看吗,不衬我吗?” “……” 怎么看也是黑发更占生命比吧,又不是什么新奇的发色。 岑雪停顿几秒,还是哄着他:“还不错。” 继续问道:“你怎么想着来剧组了?探班?” 傅揉云摇头:“做正事呢。” “正事?” “是啊,”他松开岑雪,去房间里面拿了自己的包,献宝似的上供,“你看。” “我现在是这部电影的投资商了,是我——不是傅家哦。” 傅揉云语气轻松,像是出门散步顺道买了包纸巾那么简单。 “哥,你想不想签我的公司?” 第46章 ……谁的公司? 岑雪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没去接那叠资料,很有边界感:“你最近到底在干什么?” 老实说要不是傅揉云今天这通电话,他才反应过来自进组以后,二人有一阵没联系了。 傅揉云学得很乖,许久不见的兴奋消停下去后举手:“我慢慢讲好不好。” 岑雪抬抬下巴,示意他老实汇报。 “我妈离退位还早得很,她就把娱乐圈的活儿交给我了。” 准确来说是投资、培养艺人并行的子公司。真要论起步的话,得从《闪光革命》开始说起,现在这节目已经进入到尾声,不日就要举行演唱会规模的直播总决赛,这进度还是之前陈肖河告诉岑雪的—— 他在第三轮公演惨遭淘汰,离出道只差临门一脚。 刚出村就赶紧关注了岑雪的账号,然后被各种热搜的瓜塞得满满的。 岑雪还记得陈肖河说:哥哥,这选秀和坐牢也没区别了,我不就进去几个月,怎么世界大变样! 提供了大部分大变样素材的岑雪:……你还是少看点吧。 “不过,果然还是要建立起自己的堡垒,哥说的话我也认真听进去了。” 傅揉云永远忘不了被陡然事发的热搜攻击、却没有落脚点去反击的无力。 由于没有人脉,回去后他被溜了许多弯弯绕绕才找到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闪光革命》某个同期退赛练习生的小公司,为了拉踩买了黑水军,但谁也没能料到陆雁昔和颜沛会下场,阴差阳错给扭转了风向。 不管是事先被盯上暗算,还是实打实的、由于太过弱小而无法掌控走向的例子,都给傅揉云深刻的体验。 第62章 他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堡垒,完善人情脉络,争夺一席之地。 台面上的永远受制于人,颜沛会扣问号又怎样,还不是没过多久就被公司操纵删了。 傅揉云要打定主意上桌,而不是做上桌的菜了。 而且目标是他想点什么菜,拍手就来,挥手即去。 “所以哥,签我的公司吧。我想永远能正大光明保护你,让你没有顾虑。” “合同我拟好了,没有期限、没有违约金,分成是最优渥的,待遇也是对照最大娱乐公司最高规格,”他细数自己的优势,“公司有傅氏护航托底,这笔投资是他们批下来的,日常资金由我的信托基金维持运转……” 说来也巧,因为他成年了,依照当年傅总操作,手头上很是有钱。 但没有谁像他这样,对一个外人把所有家底全盘托出的,他偏就要,而且还要给予岑雪极大的权利与自由。 “哪天你要是烦了这儿,直接走也没关系,想回归普通人的生活的话,也能直接进傅家的总公司。” 傅揉云把一片赤诚全部献上来。 说这话时,黑发青年眼神坚毅极了,黑瞳仁惊人得发亮,驱散被电影拍摄入戏浸入骨髓的冷硬,岑雪觉得自己被一片柔软包裹住了。 连带刚才和陆雁昔的不愉快也扫走。 他叹了叹:“你对每一个想追的人都这样一点防备也没有啊。” 要炫耀竞争力,说前面就够了,哪有人把什么资金运转全揭底的。 傅揉云很有异议:“什么叫每一个?只有你一个!” 岑雪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给我看朋友圈,是害怕让我发现你喜欢过别的谁。” 怎么能这么说呢?傅揉云急了,但他确实是写了许多不能让岑雪看的东西。 少年心事无人谈,那不就是只能放进“仅自己可见”了么。 他吞吞吐吐,又急切又心虚:“那是——那是两码事。” “哥,你是我的初恋呢,”小狗表明心迹,一心向明月,“喜欢你已经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了。” 傅揉云越来越放肆直接了。 岑雪也不知道这样好不好。他抱着双臂斜倚在墙边,故意不说话激得他着急打转,然后忍不住笑出来,对他伸出手。 傅揉云看不懂:“什么?” “合作愉快啊,”勾勾手指,岑雪保持动作,“你和刘导谈完投资不握个手?” 傅揉云:“……!!!” 他饿虎扑食般把岑雪的手捉住,用力得很,生怕人要跑掉,随着紧张的呼吸狠狠握了几下,傅揉云晃了晃头,似乎是要自己清醒些,可最后还是依循本能。 朝自己方向一扯,把人拽进怀里。 这和刚开门时许久未见的欣喜不同,更多不可言说的激动。 岑雪差点没站稳,拍他的肩膀:“干什么?” “就这样让我抱会儿,”傅揉云闷闷的声音传来,“我在要奖励。” 太高兴了,不限制下手脚,真怕自己做出什么真正冲动的事来。 他用下巴蹭蹭怀中人的后颈,粘人得牙疼。 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应:“哥,合作愉快。” 岑雪闭眼,随着他的力道轻轻晃动,“合作愉快。” 傅揉云的变化其实不止是发色。 或许是经历了一些觉悟,他身上那股青涩的稚气被成熟所取代,比起年龄按部就班,从精神上到了“成人”的转变,让岑雪不得不拔高与他对视的角度,逐渐趋于水平线。 如果说这是追求人的手段—— 该说不说,真是该死的讨人喜欢。 角度也很取巧,这公司原本就在傅家发展的计划之中,傅揉云也没有拿“这是为了你才创办”云云来施与压力,他仅仅是说:只为了能有维护你的立场。 岑雪拒绝严子佼,不就是因为名不正言不顺么。 他是严子佼的谁,要享受这样的殊遇? 或者……岑雪心里知道,他只是不想先成为那个谁。 傅揉云的胸膛紧紧贴着他的,心跳的节奏开始趋同。 心里还念念不忘的影子似乎越来越远了,属于傅揉云自身的特质越发鲜明。 因为拍戏,岑雪已经很久没有戴过项链,银瓶挂坠被放在绒布袋里,压在枕头下。 他想等杀青后自己还是会去寻找一条新的、更结实的链绳穿上,但为什么眼下静下来的时候—— 会有难以言喻的,犹同不舍一样的惆怅? 忍下叹气,岑雪提了提傅揉云身上的布料。 “不过我还有一件事,一开始就想问了。” “为什么你穿的是我的衣服?” 现在两个人身上都有点桃子的味道了。 因为傅揉云身上的衣服是他的睡衣,沾上了之前沐浴露的气味,虽然说脏还不至于,是昨天刚换的,但总觉的有些奇怪。 还好是宽松款式,不然以傅揉云的体格,只会穿出辣眼的效果。 傅揉云眼睛一转,打起游击来:“你看,我也不能穿外面的脏衣服坐你床上是不是?” 哦,所以可以穿他换下的睡衣坐床上。 岑雪没好气道:“倒是找两件干净的啊,衣柜里没有么。” 岑雪不提还好,这一提,让傅揉云遐想起来。 也就是说,他的皮肤现在接触过的布料,也是岑雪碰过的地方…… 傅揉云嘶了一声,弯弯腰。 睡衣布料薄又贴身, 果断推开人跑到洗手间,留下一句:“突然肚子疼!” 岑雪不明所以,追上敲敲门:“要不要吃药?藿香正气液?蒙脱石散?” 水土不服,倒也比较常见。 他刚来时也不舒服好几天,这些药都那时候小达给买的。 结果就听见傅揉云有些崩溃地说:“哥,你先去看合同吧!你去看合同吧!” 岑雪:“???” …… 有一说一,从没见过这么偏颇的合同。 比起他只差临门一脚的大厂三方协议,和傅家正儿八经的合同,在手里的这份,像是白日做梦的产物。 但白纸黑字,实实在在。 有些公司的条款多,是生怕被签的艺人找到一处破绽,傅揉云给的不一样,是怕岑雪千万不能在公司里横着走。 签完这份,岑雪的地位堪称傅氏娱乐太上皇。 提笔落字的时候,岑雪想,幸好他是个好人。 傅揉云在洗手间里折腾了十几分钟,出来了。 这点时间当然不够做有些事,他只不过—— 岑雪:“……怎么把衣服换回来了,我睡衣呢。” 什么毛病。 因为是谈工作,傅揉云来时穿了一套休闲款西装,他面色不改,指指洗手间里面:“刚才洗手打湿了,我让洗衣机洗了。” 内置在洗手间的杂牌洗衣机,适时发出一声运作开始的轰鸣。 岑雪:“……” 不是,洗他衣服问主人意见了吗。 幸好他有两三套睡衣能够换用,不然今晚只能光着躺下了。 咳咳,傅揉云清清嗓子,过来检查岑雪的签字。 一式三份,明明白白,他满足地像是好不容易把一只猫给又骗回了家。 “哥,现在公司人员还在建构,我先把暂时的经纪人推给你,你有什么需要就找他。” 手机显示新消息,岑雪点击添加好友,感觉名字好熟悉。 他问:“这也是新手经纪人?” “新手的话,培养成本太低啦,”傅揉云轻描淡写,已然有了些不差钱的豪横气派,“经纪人还是蛮重要的,所以直接挖走别的公司的老手,还能把一些资源带过来。” 好友申请通过很快。 对方应该早有准备,马上发来新消息自我介绍。 [你好岑雪,欢迎加入傅氏娱乐,我是你暂时的经纪人周航。目前主要负责男团这一块儿,不过演员经纪我也很熟,你放心,有事随时找我。] [你最近在拍《大侠正月初十》是吧?需要重新签戏约合同吗,不过我的建议是可以补充协议,好进行责任和待遇划分。] 专业,太专业了。 这怎么会不专业呢。 岑雪终于记起“周航”这两个字在哪见过了,这不就是和张岩签代理合同那天—— 她烦恼至极、口中想要跳槽的经纪人么! 从陆雁昔公司出来的经纪人,能力必不会差。 岑雪抬眼看了看傅揉云,心情复杂。 陆雁昔知道这回事吗? 不过管他怎么样,想必傅揉云是非常清楚的知道了。 讨喜欢的人开心、还不忘打击情敌的傅揉云:“?” “哥,你再这么看我,我会以为你要喜欢上我了。” 岑雪:“……” 第47章 第二天,傅氏总公司官博发布一条动态。 一键长图,加盖公章,评论点赞第一条是对该长文内容的总结—— 第63章 一,针对近期一些舆论做出正式回应。网传“岑雪为我司董事长家佣”为不实信息,岑雪是傅氏内部培养管理岗位; 二,子公司傅氏娱乐成立,缺人,上到管理层下到练习生,欢迎至此子公司邮箱投递简历; 三,祝贺岑雪加入傅氏娱乐,成为第一个签约艺人。 起初并没有太多人在意。 毕竟是商业账户,平日只在公司业绩、活动时拉出来溜溜,要么就是节假日祝贺,粉丝虽多,但大多只是友商、员工和僵尸粉,转发评论的数据连娱乐圈某些八卦零头都算不上。 但转发此条的账号自带流量。 岑雪、傅揉云就不用说了,正是粉丝还活跃的时候,但更瞩目的竟然是一个经纪人的转发。 @周航: 新的启航新的开始,欢迎加入傅氏娱乐大家庭~ (顺带一提,第一批练习生是我亲手带哦[献花][献花][献花]) 周航是谁? 是燕嘉娱乐的金牌经纪人!一手撑起偶像部门的顶梁柱! 他手上可是出过三四个男团,极其会策划包装,而且很会挑人、慧眼独具,经他手出道的,十个里有七个红极一时,有两三个现在还是爱豆界大前辈顶流。 是陆雁昔和颜沛之外的赛道的权威。 周航在此圈已经是个招牌了,自带口碑,无数人做过被他瞧上然后一经出道就爆红的梦,但燕嘉娱乐门槛太高了,部门也趋于饱和,进不进得去另说,一进去,就得做好苦训几年的准备。 这次《闪光革命》燕嘉娱乐也塞了人,成绩都还不错,五个还剩三个,人气前十。 但谁也没想到,能稳稳在燕嘉养老的人,会选择跳槽! 还是一个新公司! 第一批发现的是爱屋及乌的粉丝,他们许多人对周航有感恩知遇情节,没有他,他们也碰不到自推。 第二批是还没找到门路进公司的素人,直接兴奋了,新公司缺人,还怕进不去么? #傅氏娱乐创立 #真的boss直聘来了 #周航跳槽 #岑雪是嫡艺人 …… 文娱榜当即就热闹起来。 不过点进去,就会发现话题都大差不差。 【啊?一觉起来变天了???】 【恭迎太子!太子现在也是霸总辣!】 【周航你背信弃义!你不得耗亖!你对得起我家哥哥吗!他前几天还发博祝你生日快乐!】 【好耶早就不爽燕嘉一家独大了,周航速速开启爱豆新纪元咯[撒花]】 【怎么会有人以为傅氏娱乐只是个暴发户?分享一下课件[傅氏逆天财运事业运锦集.jpg]】 【这年头连个公司都有成绩图了】 【感谢姐妹做图,以后可以拿这张去空瓶么?】 【???这年头还有公司粉】 【oh这怎么不算更高维度的家族饭呢……我看了一下因为傅氏在其他圈子口碑太好了,傅氏娱乐在官方几乎零差评还备受期待,还是傅氏集团的忙内呢】 【所以就我注意到这篇公告三分之二都是有关岑雪吗】 【太子妃名副其实hhhh】 【太子妃嫁到统统闪开!】 【其实专门发文就是为了给岑雪澄清吧……有点嗑到了】 【小傅真的,我哭死,如果这都不算爱】 【岑雪是第一个艺人,那算不算嫡员工?】 【真是嫡嫡道道啊】 【嘿嘿嗑一口总裁x艺人,一人血书求潜规则】 【都忘了傅揉云是执行董事了我草,岑雪的名字出现在这上面荒谬得像是公告结婚】 【揉揉雪饼怎么又来了,什么都能嗑上是吧】 【傅雪99】 【红包已到账。什么都嗑使我营养均衡】 【所以当时辱骂小咪给人做洗脚婢的人呢???】 【原来少爷去选秀真就是实地考察呗……我家xx考虑吗少爷,是大主舞哦】 …… “啧。”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天色将晚,随着手机主人的站定,胸前的项链晃了晃,吊坠砸在胸前。 随着抬头的动作,墨镜暗色的镜片划过天幕倒影,镜框被往下抽了抽,露出极具侵略性的眼睛,由于眉骨太过立体,阴影稍显压到眼角,这让他看起来不太友善。 拨通电话,颜沛以一种老子大驾光临的语气道: “你猜我现在在哪儿?” 电话那头:“在哪?” “这个游戏不是拿来反问的。” 他啧了一声。 事实上,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打这个电话,没想到岑雪会接通,而不是被拉入黑名单。 颜沛决定先不说话,但对面远比他有耐心得多。 五秒过去,他强撑说:“开门,我就在你们剧组门口。” 岑雪:“……恕我直言,我找不到你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颜沛:“因为我是惊喜嘉宾。没人告诉你这部电影的主题曲交给我了么?” 他侧头看了看表,计算着:“也就——三分钟前吧,新鲜咨询哟。” 岑雪没说话。 颜沛笑道:“怎么,太惊喜了反应不过来了?” “的确,”那边传来淡淡的声音,“因为今天剧组放假。” 颜沛:“……?” 万万没想到,来这第一个闭门羹竟然是物理意义上的进不去。 颜沛的表情有点维持不住。 他这次是以采风的名义来的——毕竟再不来,就要被两个不要脸的捷足先登了! 呵,口口声声公平竞争,结果呢,结果呢! 一个自诩大房的封建余孽,从茶馆出来转头就把人勾引进了剧组。 颜沛当时看见官宣就打了陆雁昔电话,这人居然设置了免打扰,全都转接了语音信箱! 他当即就骂了好几条过去。 另一个仗着是现任、毛都没长齐的崽子,怪说不得能放人进组,敢情是早和内部搭上线了,要按这么算,他还倒压陆雁昔一头。 不过么,颜沛自己也有些渠道和依仗,加之刘平(拼命)努力运作,以一个可以算是倒贴的价格,拿到了电影主题曲的饼。 再不去岑雪面前刷脸,恐怕地位岌岌可危。 虽然本来也没什么实质性地位就是了。 不慌,颜沛超乎其他二位的自信,是他精神立于不败之地的特质之一,比如张口就来让岑雪迎接自己驾到。 ……看起来失败了。 但很快,岑雪又道:“今晚要和导演组和主编剧一起吃个饭,你要来么?” 丝毫没觉得他主动邀请是一件多么不正常的事,颜沛只会觉得自己难道还配不上一顿饭? 于是当即答应:“好啊,你把地址时间发我,我先去酒店。” 哼,这个男人脸上有有些得意,果然还是想他了,不然也不会这么迫不及待。 …… 然后,直到今晚—— 影视基地附近酒楼单独的包间里,被邀请的人都到齐了。 因为入住酒店花了点时间,颜沛来的最晚,座位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竭力克制住抽搐的眉毛,双手抱胸,对身旁左右二位避之不及—— 不,应该是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仿佛碰上一点布料,就会沾染什么疾病。 刘贺坐在主位,他两边是制片人、副导演还有主编剧,小老头看人齐了,笑呵呵说:“小颜,今天雁昔做东请大家吃个饭。” “说来也是正好啊,你和咱们新来的投资商都在,关键时刻剧组能得到两位助力,我也是感激不尽。” “小颜,我听助理说你和傅总见过一面,应该不需要我介绍了,嚯嚯嚯。” 还嚯嚯嚯……笑个屁啊! 谁能知道陆雁昔和傅揉云,一个坐头一个坐尾,中间空了一个座位隔离。 而颜沛时运不济,光荣地夹生在二人之间。 这不应该是一山更比一山高的戏码么,他有点怀疑人生了,怎么机关算尽到最后——别人是“雁昔”“傅总”,自己反而退化成了“小颜”?! 因为要按捺住对情敌的相厌,还有对岑雪的控诉,颜沛干涩地把刘贺的话应付过去。 接受到颜沛目光的岑雪,默默喝了口茶。 他也没说没别人。 只是下午颜沛电话过来时,陆雁昔的信息适时也到了—— [阿雪,今晚我做东,带刘导他们还有傅揉云一起吃个便饭,你会来么?] 首次在陆雁昔这边看到傅揉云的名字,挺奇妙的。 傅揉云当然也接到邀请,他已经奔去洗手间了。 嘴里还喊着:不能输……不能输! 可能在忙着做发型吧。 两个都到了,还差第三个么,索性一起吃个饭,心中已经佛系躺平的岑雪带着些许恶劣,促成今晚的养蛊行为。 既然桌上大家都见过,也不用费心思寒暄了。 陆雁昔站起来,手里是酒杯,他做东,当然要主动带下节奏。 第64章 “一路走来,剧组真的很不容易,如果没有大家的帮忙和支持,《大侠》也不能坚持到现在,”陆雁昔说着场面话,“在座的都是朋友,都随意些,刘导前阵子体检指标不好,我先代他敬各位一杯。” 大家都颇有眼色地和陆雁昔碰杯,刘贺这样的可以不动,剩下捎带来的三位主演,都主动半站起来去碰他的杯沿,还要额外放低。 嘴上也不歇着,“哎呀还是要感谢刘导给的机会”“相信咱们剧组越来越好”云云。 社会上的规矩,岑雪还是懂的,他故意等在主演之后才去。 可杯子一举起,旁边伸出手把他拦下。 按理说,傅揉云也该坐在刘贺那边的,毕竟是金主爸爸。 但他和岑雪一同来,毫不在意地跟着岑雪坐,就这样排到了末尾。 傅揉云制止岑雪要去敬酒的动作,担忧道:“哥,你还是别喝了。” “嗯?”岑雪猝不及防,“我吗?” 他好歹也是个成年人,酒量么,正常水平。 可傅揉云却道:“是啊,你不知道你上次几杯就醉了,还是我把你抱回去的。” 上次喝酒还是此人成人礼,完全断片压根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的岑雪:“……?” 这一插曲,成功把司空见惯的酒桌流程打断。 特别是“抱回去的”这几个字末尾,刚好全都安静下来了,显得尤为突出。 一时间身上集中了大部分视线的岑雪:“……” 有意思,要不是耳朵正常。 他差点以为陆雁昔刚才并不是举杯唱词,而是—— 摔杯为号了。 岑雪露出一个朴实无华的微笑。 纷争开始了,这一炮是由傅揉云打响的。 “好啊。” 要打可以,但请不要把战火引到他身上来。 这么想着,看了看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关系、并故意春秋笔法的傅揉云,岑雪说:“那你替我敬你陆哥一杯吧。” 第48章 不知道谁在悄悄哇哦一声。 如果有个绝佳的位置能纵览整个包厢的话,就会发现在场除了他们四人,大家的视线都不约而同摆向不同的位置——甚至没有一双交错的。 因为真的很容易暴露溢于言表的八卦之心。 倒反天罡了,一个男配让金主爸爸代自己给别人敬酒,那个人还是男主角! 更深挖的话,男配还很有可能是金主家的佣人。 虽然这已经是上个版本,但就算换成员工支使老板,也很令人震撼啊。 听听,傅揉云一口一个“哥”的,他甚至……真的给陆雁昔敬酒了! “陆哥确实是我前辈,以后也请多多指教啊。” 傅揉云笑着说,对他真的很尊敬似的。 陆雁昔不着痕迹皱皱眉,可惜在场还有其他人,就算听着夹生也要受着。 碰杯的时候,二人半站起来,上半身前倾靠近了些,然后他就听见傅揉云以只有二人能听见的音量道:“还得感谢你高抬贵手,不然我哪来的机会,是不是?” “……” 一瞬太短,陆雁昔只来得及用官方表情,扯扯嘴角回应。 高抬贵手……放人么。 如果他想,他也不愿意放手的。 陆雁昔的心沉下几分,面上却无事发生。 能混娱乐圈的都是有心眼子情商的,平日里也没少和对家表面和气私下打架,有些人若有所思,从傅揉云那句“前辈”里品出点什么来。 前辈,什么前辈? ——唯一知道他意有所指的答案的颜沛,嘴角克制抽抽。 好么,这小子是打定主意要耀武扬威了。 颜沛也是不打算敬陆雁昔的。 以他的咖位,难道还真学着傅揉云阴阳怪气不成,岂不是从侧面向陆雁昔低头,那也太掉价了。 所以他只是趁人热闹时举了举杯子,权当走个过场。 傅揉云喝酒爱上脸,一杯也不过大半口,心许是太急,吞下去时脸颊上已经挂红了。 小狗一样圆润的眼睛像是朝岑雪讨要奖励似的:“哥,你看,喝完了。” 岑雪拍拍他的大腿:“坐下吃饭。” 傅揉云美滋滋地:“听你的。” 坐在岑雪另一边、爱混迹各种超话论坛的演员:“……” 瞧傅揉云被迷得七晕八素的样子。 不是有些人口嗨说傅氏的公告像宣布结婚么,别说结婚了…… 如果岑雪说想要傅氏,看他的样子,也会拱手送上吧。 她感觉她不应该坐在这里,而是该在桌底。 由于所见所闻太过精彩,这演员一时间走神,视线毫无掩饰。 岑雪察觉转头,用眼神询问:“?” 被正主发现了——她好想死。只能讪笑着说:“啊,今天这盘烧肘子我超喜欢的。” 说完就想打自己嘴。肘子是香,可那是她一个减脂期的女演员能亵渎的么? 刘贺那边已经开始动筷了,岑雪听完点点头,出于对剧组同事的照顾,以为是她不好意思转桌,便伸手抵住玻璃转盘,朝他这个方向用力。 转盘开始转动。 这个动作不算隐蔽,有心之人迅速察觉岑雪的目的,并企图帮忙。 毕竟为了不玩飚速转盘,这个东西一般是自带阻尼的,还会很重。 但不妙的在于,有心之人的数量……有三个。 加上岑雪,四个人齐心往一个方向推动,结果可想而知。 烧肘子从他眼前悠然划走,在惯性的加持下,女演员面前的菜变成精致的罗马生菜沙拉,两百一份的那种。 岑雪:“……” 他尴尬道:“不好意思啊,没想到其他人也想转桌。” 嗯,总之和自己是绝对没关系的。 “没事没事,”女演员虚无说,“我命里该啃草,正在减肥呢。” 然而她内心已经是滔天骇浪,绝对没看错,另外那三个转盘的人!不就是网上闹得正腥风血雨的那三家吗? 本来这种严格上来说算拉郎的东西,都清楚哪怕cp粉嗑生嗑死,也改变不了正主淡如点头之交的事实,但眼下……她寻思,怎么也有点并非空穴来风呢? 难不成整天上网,真把脑子上坏了。 纵然默念如数次冷静,女演员还是好想说出那五个大字—— 卧槽,魅魔啊! 岑雪毫无察觉地叹气,瞥了三个搞事的一眼,希望他们安生点。 由于过往案底,停留在颜沛身上时额外用力。 如果眼神里能带话,应该是这样的—— 岑雪:你给我安分点。 颜沛撑着下巴挑眉回敬:怎么,久了没见我还想专门看我几眼? 如此牛头不对马嘴。 更别忘了中间还坐了个傅揉云。 原本还靠在椅背上,立马就坐直了,还要起身起夹最远的菜,胳膊一伸把颜沛挡了个严严实实。 “哥,这个好吃。” 岑雪:“……” 谢谢,要是刚才你们不添把劲的话,这菜不用伸那么远就能吃到。 旁边副导演还有制片几个主动拦起调节气氛的活儿,似有似无将这些涌动压下来,渐渐桌上也开始热闹。 他静下来专心吃饭,反正只是男四男五的番位,还没到要他也积极参与的必要。 可其他人不一定这么想。 只见酒过几巡,副导演带着荡漾的微醺说:“没想到啊,在座大家都这么年轻有为,关系也这么好。不过上次看到网上说小岑是颜老师的灵感……这也太夸张了——” 颜沛:“不是夸张。” 副导演卡住:“哦?哦……” 颜沛也喝了点酒,说话节奏有点慢了。 但他那得天独厚的嗓子,别人醉酒说话是恶心的大舌头,到他身上就不一样,别有一番深沉的……勾引。 特别是把“岑雪”这两个字放在嘴边时。 缠绵又暧昧,要用舌尖把它卷了又卷才肯放出来的霸占欲快摆在明面上了。 岑雪刚吃了七八分饱,蓦地站起来。 “麻烦借过。” 女演员:“哦哦好。”往前挪凳子给他腾出空位。 其实她不比纸片瘦了,仓促之下往前挪,能出来的宽度足够岑雪正面大步出去,他还是下意识一侧,腰身的布料扭转出好看掐挑的褶皱。 很快,颜沛也借接电话这个理由,跟了出去。 傅揉云的眼睛跟着岑雪转,从刚才起他就被喝醉的制片缠着聊了一侃又一侃,心里早就不耐烦了,一看颜沛都脱身,更是不甘落后。 可他才站起来—— “傅总,我在敬你一杯。你才是年少有为的翘楚啊。” 该死的醉鬼! 傅揉云咬牙一看,陆雁昔也是被缠住的那一个。 * 岑雪从洗手间出来,在公共区域洗手。 真的,他从未觉得有一桌饭局能这么难捱,托傅揉云的福,他也不好再喝酒了,与其他戒酒喝不了的一并喝茶,连让酒精麻痹一下感知的机会都没有。 第65章 喝茶,越喝脑子越清醒。 他想颜沛那几个是有些醉了,喝醉的人说的话,是没办法听的。 反复挤了几次洗手液洗干净,岑雪甩甩手,正要把水关掉—— 横空岔来一只手,替他按住龙头的开关。 “刚进来就想说……” 来人一手支撑在水龙头,剩下的力全顺道卸在岑雪身上,揽住他的肩膀,像是含着他的耳垂说话。 “怎么拍个戏还晒黑了,嗯?” 啪,轻轻脆脆的一声,还渐着水花。 岑雪顺势就用手背挨上这个人——颜沛的脸,用没干的水冰一冰,好叫他更清醒些。 颜沛倒不生气,这力道还没上次挨的那下的零头,这个世界上也就岑雪能肆无忌惮往自己脸上招呼,他心里莫名浮了几分独一无二的荣幸来,虽然这正反关系是反的。 毕竟不能指望一个半醉的人有逻辑了。 他闷闷地笑了几声,胸膛的震动传递到岑雪那边。 然后蓦地把他往斜后方推了过去,按在墙边不准走了。 颜沛:“说说而已,怎么还发脾气。” 由于离得太近,岑雪能嗅到些许酒味。 今晚开的都是好酒,历久醇香,并不惹人厌。 只是度数高,容易醉。 他放浅呼吸,有种只凭着这点余韵都能微醺的错觉……不,也许体温的确在升高变热。 下巴被面前的男人拇指食指一捏,微微抬起。 岑雪:“干什么?” “想干你,算不算?”真是喝醉了,语出惊人,也没得几个逻辑,“再不来刷刷脸,你恐怕都要忘记我了。挺滋润啊,左拥右抱的。” 岑雪带点不屑轻哼,听笑了:“如果不是参加选秀,我还真记不起你。” 使了点劲把他的手撇开,颜沛一贯不控制自己力气,岑雪的下巴都有点红了。 可一看他眼睛,能有半点清醒都算好了,岑雪和一个醉鬼较不起劲—— 虽然的确有些事想要问。 毕竟这段时间来,除了网上那些破事,颜沛的动态实在有些摸不清楚。 按照惯例,颜沛静悄悄,一定在作妖。 上次在茶馆口口声声说要弄明白岑雪的过去——然而电话联系方式到手,偏偏一次也没打来,那就很有问题了。 毕竟大家都知道,孩子放学回家不吃饭,那一定是路上别的小吃摊吃饱了。 岑雪愿意和他联系,那也是免得他闹出更多意外的幺蛾子,有电话不用,那不就正应对了岑雪的防范么。 然而颜沛似乎理解错意思,以为岑雪要跑。 当下控住他的腰,长腿一伸,欺进岑雪两腿之间。 岑雪嘶了一声,腰上这一下还有点疼。 双手抵住颜沛胸口,以防他要在这么人来人往的地方下嘴啃—— 一语成谶,还真有人来了。 坏消息,是坐一桌的熟人。 好消息,这人不会把“震惊!年度歌王竟然把一小明星按在墙上亲!”这样的话透露给狗仔营销号。 颜沛闻声侧了侧:“呵,扫兴的来了。” 陆雁昔抓住他手臂便要往外带。 今晚喝过酒的似乎都有些冲动,除了拍戏,岑雪头一次见他脸上有那么明显的怒意。 “要丢人现眼,也别带上阿雪,”他咬牙愠怒,还记得克制声音不要太大,“大庭广众,你也好意思做得出来。” “……” 颜沛抬抬眼皮,上下打量一番。 然后幸灾乐祸说:“我还以为你早出手了,原来是连点甜头都没吃到啊,嘴上谴责,其实很嫉妒我吧。” 紧接着他顽劣地对岑雪做出说悄悄话的姿势,可声音三人都能听见。 “我要告状,”他故意做作,调子像撒娇,“岑雪,陆雁昔他肯定心里没少这么想着对你。” 第49章 还是颜沛:“嘶……!” 岑雪一脚踹上他小腿,半点没留情。 “还要我多谢你吗?”岑雪双手抱胸。 颜沛的理智堪堪能负担忍住那股子痛,脸上不崩坏已是极限,他急促呼吸好几下,才以免在陆雁昔面前出丑。 实际上踉跄几步,还要装作“啊不痛啊我就是配合你演一下”的逞强,嘴唇内壁的肉都被咬得快出血了。 酒也醒了几分。 岑雪都给看笑了,不过也克制了一下,不然被颜沛看见,又要额外找事发作。 他把颜沛往洗手池那儿推推:“洗把脸再走。” 这里乱说没关系,等下回饭桌就要管好嘴。 可别又语出惊人。 挪动脚步,岑雪要走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他监督完颜沛的动作,身体已经向外侧了半边,头是最后才转过来——一吓。 陆雁昔什么时候到跟前来的! 太近了,差点撞上,岑雪皱皱眉。 ……他和这人也没什么好说的,自那天酒店有了分歧,两人就陷入微妙的冷战。 在洗手间拖的时间也够久了。 外面洗手的公共区域开阔,陆雁昔一个人的身板再宽也挡不住,岑雪几乎没停下,强行往外与他擦肩而过。 陆雁昔沉默地停留在原地。 直到岑雪的脚步声渐远,他才望了望他离开的方向。 原来岑雪已经讨厌他到连面对面也不愿意,刚才经过,愣是留给他一个侧后的背影。 “这么哀怨做给谁看啊。” 颜沛嗤笑着,下巴还有刚洗过脸留下的水珠。 他甚至漱过口,连带浑身的本就发淡的酒味几近消失。 虽然喜提被踹,但在他的心里,俨然自己已经赢了。 就像上次在摄影基地一样,他要争,还要抢,不管爱恨,陆雁昔人杵在那只得到岑雪半个眼神,而他就不一样了。 百分之九十的反应都给了他。 要不是陆雁昔突然从中作梗,不然还能顺道偷个香。 “你没看见么,那小子今天嚣张的样子,”慢悠悠踱步到陆雁昔身侧,颜沛低声道,“真要论的话,我们两个都差不多,何必坏互相的好事。” 颜沛觉得有必要和陆雁昔认知到这一点,别整天抓着个什么初恋的破玩意儿头衔不放,关键他自己纠结就算了,还要扯上别人一起下水,纯属有病。 他带了点警告:“别把自己路走窄了。” 说白了都是都是撬墙角,分什么贵贱。 墙角要能撬得动,本来就是松活的。 在这么闹到处出警,等下直接水泥封心都没得吃。 ……当然,这是傅揉云真的是岑雪现任的前提下。 这也不怪颜沛和陆雁昔深信不疑,因为傅揉云正宫作态真的很足啊!岑雪也是习惯他这么粘人了,对其他二人来说就是默认的态度。 拍拍陆雁昔肩膀,颜沛晃晃脑袋,把最后的不清醒给甩出去,想追在岑雪后面—— 砰! 陆雁昔提着他的领口,重重往墙上一掼。 “所以你只在乎自己,”他咬牙用力地说,“阿雪的风评就是被你这样的人弄脏了。” “咳、咳咳……!” 颜沛被突如其来的针对弄得倒呛自己一口,今晚他没吃口菜,胃里全是酒,被陆雁昔的拳头抵着往上涌,鼻子里反着辛辣,眼白的红血丝也给激出来了。 “你有病?!” 两人体格差不多,颜沛也就输在猝不及防。 他反手回敬,把陆雁昔逼得倒退几步。 这下是真给他整火了。 本以为今天一落地就能见到岑雪,连衣服都是精心搭配过的。 配饰一个没少,层层叠叠,毕竟潮的精髓就是叠穿,颜沛身上抖落两下便是稀里哗啦的碰撞声,精致的很。 刚刚陆雁昔那一拽,他体感链子都断了几根。 靠,他暗骂,链子太多都不知道断的在哪儿。 一想到岑雪也没对他装束有什么表示,顿时觉得白开屏了。 他不客气道:“脾气变这么差,怪说不得他都懒得鸟你。” 虽然这话由颜沛来说是有点荒诞,但他认知里自己可是正在改邪归正——跟岑雪说话前,心里都要默念几句医生朋友说的“顺着人家脾气来、投其所好”。 当然说出来效果都知道了,简直是他梦里的改邪归正。 但颜沛从不内耗,极致双标。 他继续攻击道:“反复无常还爱动武,我会告诉岑雪记得和你单独一起时随时准备报警的。” 见陆雁昔攥紧了拳头,颜沛侧侧脸。 “有本事朝这打啊,岑雪还没走远,你猜他会不会听见动静回来?” * 岑雪回到包厢时,世界已经大变样了。 只能说走之前饭桌上的人都还能直愣愣坐着,正常喝酒吃菜,回来后有一半都倒了。 怎么,趁他上洗手间就对瓶吹吗。 怪说不得后来一步的陆雁昔看着就不对劲,原来真是喝多了。 第66章 那个女演员应该是最清醒的,毕竟生啃罗马生菜,半点油水没捞着。 岑雪一来,她就投向求救的目光,指了个方向。 傅揉云也喝醉了! 岑雪还没见过他喝醉的时候。 有些人会变得话多,有些人会更加沉默,没想到傅揉云的酒品虽然文气,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见他霸占了岑雪的位置,还是反坐的,两手一张抱住椅背。 脸贴在上面,压得都变形了。 任谁来,都劝不下去。 他一句话也不听:“我要我哥接我,你们都是陌生人。” 这是酒精一烧脑神经,串联到幼儿园放学剧本了。 这里人多眼杂的,又是影视基地,遍地游客狗仔,只要偶遇得够多,游客比狗仔还狗仔,这就是现在路人与狗仔的极限二象性。 也是怕后面吃完要连人带椅子拿走,别被从饭店一路被拍到酒店,他们几个酒鬼盘算了下。 “原来傅总头上还有个哥哥啊?” “难怪去子公司了,正经继承还得是给嫡长子呗。” “人手一挥就往剧组砸钱,也不见的不受宠呐。” “那他哥是谁听过吗?我也没电话,私信傅氏官微试试?” “嗐,他哥不跟我们一起吃的饭么,就岑雪,我亲口听见他叫岑雪哥哥的。” “哦哦那为什么岑雪不姓傅,私生子?” 丝滑地牛头不对马嘴。 但得出正确答案。 女演员说:“导演让陆哥找你呢,你回来了,他人呢?” 岑雪:“啊。” 好问题。 他回头看了看,虽然身后空无一人。 陆雁昔和颜沛该不会又杠上了吧。 就算是没喝酒,岑雪莫名也觉得头疼起来。 所以傅揉云一开始为什么要阻止他喝酒啊!喝了一起发癫算了,为什么要独留他一个人清醒地承担一切。 “那……那岑雪,你看傅总这是?” 哦,不好意思,忘了还有个女演员同事。 “交给我吧。” 按按太阳穴,岑雪来到傅揉云面前。 女演员让了位置,拿起手机摆弄,估计是在和经纪人商量等会怎么回去。 岑雪拍拍傅揉云的胳膊:“醒醒,认不认得我是谁?” 第50章 今晚实在是太混乱了。 还好没人有空去注意……注意到的早就学会管好自己的嘴不乱说,没注意到的,想注意也爬不起来了,岑雪费好大力气把傅揉云架起来,才发现桌上好几种酒混着摆,怪说不得全倒下。 估摸着回去睡一觉,今晚上的记忆全七零八碎了。 确认两个女演员怎么回去——除去坐在岑雪旁边的那个,另一个也是喝醉的,前者说她俩房间挨着,正好经纪人一起接回去,岑雪也就放下心。 要出去时,正巧碰见陆雁昔回来。 他是结完账才回来的,见到岑雪,下意识侧了侧身。 然后解释道:“颜沛被经纪人先接走了。” 其实是颜沛太过着急,扔下刘平一个人先来到影视基地,刘平紧赶慢赶终于也跟上他,当然要把人领走开个批斗会。 “……”岑雪却奇怪,“你跟我解释他干什么。” 怕他误会对颜沛下手么? 他往后歪歪头,“我看刘导还能走,但制片和副导已经不行了,你看着办吧。” 陆雁昔叹气,他已经醉意过去,酒精发作开始头疼,也在暗烦莫名多嘴的一句。 后又跟着岑雪的方向看了看:“都交给我。” 岑雪也不客气,带着傅揉云出去。 他不知道陆雁昔站着原地一直没动,注视着两人的背影,哪怕已经消失在拐角,也对着面前一团空气发愣。 “陆、陆哥……”女演员也拉上好姐妹,“我们也走了哈。今天真的谢谢招待了。” “慢走,注意安全。”陆雁昔这才回过神,把过道让出来。 能走的都走后,他把门关上。 这时背景音还是那些酒鬼“继续继续”的迷惑嘟囔,陆雁昔没管他们,几步跨过去,在岑雪的位置坐下。 他又叹息一声,头仰着被顶灯晃得目眩,伸手要挡—— 却反应过来手上还有冲洗干净的划口。 不长,有点深,用力往外扒能看见粉色的肉,倒是已经止血了。 他还是克制了,没和颜沛动起手来。 只是等颜沛走后他独自冷静时碰伤的。 换另一只手捂过脸,就算不用别人来说,他也知道自己不对劲。 但他同时也很清楚这奇怪源自哪里——不就是每天朝夕相处的角色么。 现在投资到位,剧本比初版的内容和细节还要更上一层,陆雁昔原本就看过初版,对于还未公布的改动更是烦躁,甚至升起一些后悔。 ……如果,当时没有冲动找岑雪接下这个角色就好了。 但一当这个念头清晰,就愈发恐慌。 仿佛当年昨日,一样未能尽到责任的自己。 那就只能演下去了。 * 第二天,傅揉云睁开眼睛时还没搞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确认环境确认方位确认摆件……等等,他他他他他在岑雪的床上?! 啊那不就意味着昨晚他们两个—— 傅揉云长手长脚一张伸出被子外,抱着打滚。 “醒了?”坐在一旁茶几的人听见声音回头,“正好来吃早饭。” 岑雪坐在窗边,身形边缘还有晨曦勾勒的暖意。 掠过他雾霭般弥漫的眼眸,更是添加几分柔软。 傅揉云从床上起来,几乎看呆了。 下意识听从指令,裹着被子爬到床尾,刚扬起头想说些什么,就痛苦地倒下去。 岑雪吓一跳,还以为他被外面狙击中枪了——嘎嘣一下的架势确实像这么一回事,但本着对法治社会的信任以及对其宿醉的担忧,他赶紧起来看看怎么回事。 傅揉云是正面朝下倒的,膝盖支撑,前屈五体投地。 身上裹的被子像茧一样把他包裹,不得不说,要是颜色再焦黄点,那得是一个超大牛角包。 岑雪从“牛角包”尖角的空隙探过去,想找到傅揉云的头在哪里。 “……突袭!” 牛角包变五角星,把陷阱里的目标给一并逮进去。 岑雪晕头转向,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傅揉云一起照在被子里了。 青年晨起体温火热,不到几秒就让岑雪感到些许干燥。 随手拍拍,但不知道拍的是哪里,岑雪无奈说:“快让我起来,不嫌头疼了是吧?” “刚才是真的疼。” 宿醉的疼,跟闪电劈过似的,不然也不会猛地倒地了,但后面完全是傅揉云故意的,这个他承认。 被子的昏暗里,窸窸窣窣,声音被放大,让人不自觉渐弱,出口来就同暧昧的呢喃似的。 傅揉云的声音出现在岑雪的耳后,紧贴着脖颈,“哥都把我带回家了,这不算表示嘛。” “作为感谢,我也来回馈回馈你呀。” 这让岑雪想起那天在出租屋的沙发,后来他们把一片褶皱泥泞的沙发巾洗干净带走了,现在还搁置在陆雁昔楼下那个家的衣柜深处,和四件套一起。 骨架要更大、更硬的手从手臂游走而上,不容置疑地插入他的指缝十指相扣,略微用力,就把岑雪翻了过来。 吻仍然是从那天结束的地方开始的,傅揉云俨然是个记性很好的小狗,不管是记仇还是如何,也许被那一通电话打断起,他就在谋算要从哪里报复惩罚过去了。 如同小章鱼的触手吸附在皮肤上,然后被拔掉发出来的清脆的啵啵黏着声音,逐步细腻渐弱,由喉结到下颌线,然后试探地停留在嘴角。 岑雪不客气轻笑说:“怎么没动静了?” “……” 傅揉云想,不是因为你没动静,所以犹豫么。 不过这招激将法很管用。 年上么,总是一副“看你要怎么办”的语气,但用多了也就免疫了,年下的胆子也给练出来了。 停顿一瞬,就在对方以为真的风平浪静时,蓦地更加侵略而来。 灵巧的舌尖撬开柔软的唇,央求一样舔舐着牙齿,似乎想要他主动献出里面的宝物。 岑雪尝到残余的牙膏味道,记起昨晚闹的一些荒唐来。 严格来说,傅揉云其实只睡了几个小时,他昨晚回去很活泼,到半夜也不睡。 要不是怕他一个人在房间里要是吐了怎么样出危险,岑雪真想把他关进去,什么也不管。 主要是这闹腾,光闹他身上了。 特别粘牙,扒都扒不下来,但还算听话,叫干什么干什么。 傅揉云今早醒来能这么清爽干净也是托半夜努力的福,在岑雪的指导下不仅洗了澡,还洗脸护肤刷牙…… 不过刷牙差点没看住。岑雪那会儿在烧水,就这么水开的功夫,再去洗手间看他时,傅揉云已经吃了好几块牙膏下肚了。 第67章 还好查过吃牙膏没毒,不用洗胃,不然今早的热搜就是“震惊!傅家太子玩太嗨被躺着送出酒店!”。 这么一联想,再看眼前傅揉云无所察觉攻略自己的样子。 岑雪噗的一声,真没憋住笑。 这下是真把人给惹了,太煞风景,先是不忘趁这缝里溜进去大肆扫弄一番,把身下的岑雪弄出咕哝一样的闷哼,再退出来,咬住他的下嘴唇。 “过分……过分!” 傅揉云控诉,“不准笑话我。” 因为刚才那一下太深了,带出来粘稠的唾液丝挂在嘴角。 岑雪下意识用手去擦,也不准,被逮得死死的。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么。” 傅揉云不信:“说,刚才想到谁了!” 岑雪表情竟然还有点蠢蠢欲动,“真要我说?” 傅揉云放狠话:“不说就把你给办了……怎么还在笑!” 岑雪笑得都忍不住抖,一点儿旖旎全被煞走,没半点留念。 傅揉云一气,竟然去挠他痒痒。 “我说,我说,”岑雪招了,“你自己要听的, 然后傅揉云就听见岑雪娓娓道来—— “昨晚上你一直闹着要给我接水泡脚,酒店房间没有盆,你就全接在洗手池里蓄起来,还问我为什么这盆抱不走。” “我反问你要接水干什么,你说你要给我讲小鸭子的故事。” 傅揉云:“……” 被子掀开了。 岑雪终于能坐起来。 还有很多没说呢:“你到底把《青春期》偷偷看过多少次?还抱着我哭,喊着‘小米、小米你别走——’‘小米你别跟陆雁昔玩了,来我家养你啊……’” 傅揉云沉默地坐到床边去。 小米是岑雪龙套角色的名字,他粉丝昵称的小咪就是由这演变来的。 “我那半管牙膏你也全吃了……” 傅揉云:“……” 岑雪见好就收。 他怕再说下去,傅揉云就不是坐在这里,而是移民出地球。 不过这下傅揉云应该不会再没头没脑喝醉酒了。 半途转换去喜剧频道,岑雪也深知这打击不小,以过来人的口吻宽慰道:“这次是时机不对,下回你再努努力。” 他态度够好了。 上回嘴他的颜沛,还挨了一巴掌。 但岑雪可不敢说,昨晚在洗手间门口那场还历历在目,真是怕他们连个巴掌都要争。 很难说清自己对傅揉云的想法。 之前接近是因为要通过他见想要见的人,以私心汲取安慰,而现在他想要撇去这种影响——毕竟人总不能沉沦在过去,死遁掉马的当头一棒也让他清醒不少——岑雪就试着更正眼看待属于傅揉云的本质,没想到另一种吸引出现,到头来距离还是一点没变。 甚至更亲密了。 感情真是个复杂的东西。 “怎么不说话?”岑雪坐到他身侧。 傅揉云撇过头,竟然在闹脾气似的躲他。 胸膛起伏几下,他蓦地又回头盯住岑雪,眼睛里竟然还有些湿润。 傅揉云脸全红了:“那是我的初吻。” 岑雪:“……啊。” 初吻,最不可辜负的。 “我现在就要努力,”傅揉云气不过,他是气自己掉链子,“把刚才那些全都覆盖掉!” 说完,他扑向岑雪。 第51章 下午稍晚时候,演员来做妆造。 没办法,昨晚好多管事的都醉倒一片,总得花点时间休整一下,今天主要拍点晚上的戏份。 另一边跟组编剧也在勤勤恳恳工作,此时已经把近期修改好的剧本发到相关演员手中。 “听说哥你升番啦?来眼睛闭上。” 乖乖听从化妆师的指示,岑雪无奈说:“这是哪来的消息?” “我住小周隔壁呢,”小周是编剧之一,化妆师道,“听说哥你的本子打出来都要厚——这么多出来哟。” 她食指拇指一掐,夸张得很。 “恭喜恭喜呀!” 借着正在化妆这个理由,岑雪只是笑了笑。 今天来剧组,没少人跟他这么说——不过化妆师是最耿直的那个,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单纯报个喜,其他就听着有些弯酸了。 什么“有门路也好”啊……“这年头人脉也很重要”啊的,话里话外觉得岑雪靠金主上位。 毕竟傅揉云带投资来剧组没什么遮掩,投资一到戏份就增多,很容易拐到这上面去。 在联系前阵子傅氏官博都为岑雪发声明,私底下还不知道要怎么叹一句手段了得。 然而傅揉云压根就没提戏份的要求。 开玩笑,本来就是陆雁昔把岑雪勾引过去的好不好! 他砸钱,是为了让岑雪拍戏拍得更舒心的,让剧组别为了节省开支就苛刻演员,加戏份不就代表和陆雁昔天天面对面么,他又不是疯了,搞这种特权。 还是自己享受不到的特权。 只是剧组有钱,那当然要按最心仪的计划走,岑雪就这样升番了。 傅揉云听闻时,比岑雪还慌。 不过他很会找借口:“我怎么能做败坏哥风评那种事呢!” …… 这时化妆师拿起唇刷:“噫,你过敏了?” 嘴巴看着有点肿呢。 岑雪面不改色:“今早被蚊子叮了。” “这里绿化多,蚊子虫蚁什么的可多了!”化妆师没起疑,继续念叨,“你要电蚊香液吗我这有多的……” * 晚上开拍,演员就位。 这时早上的“蚊子”正在划分领地——指把岑雪平时休息的区域给霸占。 把助理小达也一起包圆了。 潘潘是实名支持自家上位的,看傅揉云是很不顺眼。 可他毕竟是投资商爸爸呢。她还没蠢到上赶着砸自家饭碗,特别是——看着那位手握天价版权、一发歌便是血洗各榜单,业内人称“音乐人收割机”的颜沛,提溜着椅子也坐过去时。 ……这战场,不是她等屁民能够干涉的了。 况且这两位某种意义上来说,和陆雁昔还是半个利益结合体。 潘潘已经能预想到,到时候ost上线,又能把他之下的所有歌秒杀的盛况。 是的,音乐人收割机不是指以魅力收割,而是指,每次撞上他新歌发行的音乐人,都会被碾压得道心破碎的意思。 今天不知道拍的哪场戏。 傅揉云和颜沛没剧本,纯在现场猜。 打光复杂,大灯通明,没看一会儿就觉得眼花,颜沛刚想低头,就发现陆雁昔把岑雪给抱住了! 严格来说,是他们演的角色的互动。 “……” 下意识起身,又想起这是在人家片场,颜沛暗哼了一声,又躺回椅子上。 身侧传来不客气的嗤笑。 颜沛倒很会挑拨:“脾气挺好啊,看他被别的男人抱。” 傅揉云不接招:“脾气要是不好,人跑了给你们钻空子?” “你不是采风找灵感么,”这时候岑雪不在,也没必要装乖,傅揉云继续说,“连剧情都接受不了还能搞出些什么名堂出来。” 颜沛:“我脑子长在皮和骨头里面,就是为了不让你们这些人偷看的。” 一轮较劲过去,两人冷呵一声,话不投机半句多。 片场人多眼杂,还有碍发挥。 所以只能这样阴阳怪气了。 但冲突会转移。 傅揉云心里怎么可能不介意,但情敌对手在前,他是一点破绽都不会漏的。 其实傅氏娱乐刚起步,要处理的事还有很多,他能在剧组待的时间不长,后来就把电脑带上直接办公起来,刘贺拍戏进入状态来就不会停,好些时候他事办完了,岑雪还在片场上。 坐久了身体僵硬,傅揉云也会到处转转。 这边剧组多,但游客和粉丝更是多。 有些地方是半开放的,就能让粉丝追追线下,但见不到真正的片场内部,顶多拍一下上下班路。 傅揉云一开始不清楚,晃悠到这些地方,看见扎堆的人还挺疑惑为什么不走,直到里面有人喊:“傅揉云……是傅揉云吗!啊啊啊!” 傅揉云走过去,这才知道是追线下的粉丝。 里面并不全是他和岑雪的粉丝,但毕竟算是见到明星,态度都挺热切。 有几个还真是来追岑雪线下的—— 傅揉云记起来了:“我记得你,你是喜欢李慕的那个姐姐对不对?后面还一起去医院探望岑雪了。” 徐文文没想到几面之缘傅揉云还能记得自己的脸。 周围发出若有若无的“哇”的声音。 偶像么,卖的主打情绪价值,而且还有独特的视频签售、演唱会饭撒的工作模式,普遍营业准则是希望偶像能记住粉丝,如果签售几次都没认出来的,还会被挂上各大bot脱粉回踩公开处刑。 第68章 傅揉云都不算爱豆,算爱豆的老板了,不忘本还能记得粉丝,真的少见。 实则是有关岑雪的,他都不会忘。 徐文文激动之下用了追选秀时的昵称:“是我是我,小傅你是来给小咪探班的吗?他现在是不是在拍戏呀。” “是啊,好辛苦的,每天回去我都帮他按摩,”傅揉云乐得向外人宣告亲密,“你们站这累不累,多久了,晚上方便回去吗?是不是要等他?” 是想等岑雪。 至于别的,她们听出来傅揉云有想帮忙的意思,但这里毕竟不止一家,太得寸进尺容易有闲话,都拒绝了。 傅揉云也不执着,告诉她们岑雪下戏的时间,又道:“天太热了,我给大家送点东西吧。” 没一会儿,他带着小达回来给每个人都发了藿香正气液、冰凉贴和小风扇。 影视基地这点好,因着性质特殊,几乎什么都有供应。 不止岑雪的粉丝有,所有人都分到了。 “这是岑雪的助理,岑雪他也想感谢感谢你们呢,就是抽不出空,”傅揉云特别介绍说,“你们别不好意思。我还订了奶茶,等会儿送过来你们记得拿着喝呀。” 他还和影视基地管理商量好了,租借一个折叠遮阳的六棱帐篷,等会就有工作人员来按。 不然光晒着不是一回事,就算打伞,也难受。 这下其他人也不好意思了,至少不会有类似于私联粉丝、厚此薄彼的假爆料出现了。 傅揉云还把徐文文等人给岑雪的信、小礼物之类的也收下,承诺一定送到本人手中。 太过贵重的,就给劝了回去。 这可比工作人员收着好多了,徐文文几个一直在谢谢谢谢,还拿单反给他拍了几张。 傅揉云:“我素颜也能拍呐?” “小傅你素颜就不基础,”徐文文夸他,“金毛黑毛是不一样的帅!回去修完我发超话行么?” 旁边不知道谁喊了句:“不丑!比我家帅!……我草这藿香正气液也太苦了。” 她等她正主几天了,都没见着人影,把粉丝防得紧紧的。 被傅揉云这截然相反的态度一对比,差点原地转推。 没一会儿,有人就发帖出去了。 【追线下偶遇马里奥的傅揉云!好贴心的崽!】 给每个人都准备了解暑神器!还请喝奶茶!最主要是解决了暴晒问题啊啊啊……现在大家都在帐篷底下坐着,人手一个风扇爽追线下~本来不是他粉丝的,这下不加推一下都不好意思了[害羞][害羞] 并配图现场照片。 想同框自拍,傅揉云也同意了。 【就在现场+1,傅揉云态度特别好人特别爽朗,本来不知道我们是粉丝来着,纯属真的好心又善良】 【???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我现在下楼能不能遇见我推啊tt】 【最重要的是这不是普通的福利,这是来自傅氏太子的福利】 【这么一说感觉我手上的小风扇在冒金光】 【这不是xx影视基地吗,他怎么会在啊】 【我就知道,嘴巴上说是转行幕后实际还是走流量路线呵呵】 【神如经,他为什么在这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吸吸,当然是因为我们小咪呀[爱心]小咪首部荧幕作品《大侠正月初十》请多多关心吧![哑奴定妆照.jpg]】 【我会说傅揉云每天晚上还给岑雪按摩么,同在现场,他亲口承认的哈】 【我懂了,同床共枕】 【哪种按摩,不是涂油的我不看】 【左转揉揉雪饼超话日活量又上来了,有个站姐直接现场repo】 【是的我不羡慕[咬牙]正主发糖一个人说了不算哈[咬牙]咦怎么脸上有水啊可能是天花板漏了哈哈[咬牙]】 【哈哈哈岑雪真的发微博了!谁懂啊我只是当玩笑催催小傅,谁知道他真的给岑雪说了……】 …… 起初,谁也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直到高强度上网的颜沛也刷到了。 颜沛的第一反应是:不好!被钻空子了! 居然想到从外界入手,简直是丑陋狡诈。 那颜沛能服气么?必然不能,隔天给拉了个咖啡车过来。 当然,他这种咖位不好公然露面的,只是叫咖啡车的店员背了些话术。 比如,当有人问:这咖啡车是谁赞助的啊? 店员答:是颜沛颜老师哦。 再问:颜沛怎么在这呢? 再答:颜老师来取材哒,而且他新专的灵感也在拍戏,正好一起啦。 新专的灵感,不就摆在那么,两个字——岑雪。 于是傅雪先天降大餐,颜雪后来居上,真是打得火热。 还剩一家陆雪急得团团转。 不对呀,他们正主不是在一起演戏么,怎么连个宣传营业都不发?! …… “卡!” “这段不错,等下用俯视的机位再来一次。”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岑雪才出来走向休息区。傅揉云没在,多半去打工作电话了,一抬头,颜沛公然霸占了他的椅子,欠欠地招手。 本不想理他,谁知道走近听见颜沛说:“我要走了。” 岑雪接过小达递的水,他这场戏还是伤妆,浑身的血迹,脸上也有。 嘴唇一角染得猩红。 坐在傅揉云的椅子上,岑雪长叹一口气说:“我还以为你舍不得走呢。” 有些阴阳怪气。 颜沛不要脸地:“那我当你舍不得我了。” 岑雪累得呼吸都浅了。 他轻阖上眼睛,闭目养神,因为不好碰掉特殊妆容,姿势有些拘谨,双手虚拢在小腹处,却又看着很乖巧宁静。 自重逢后,颜沛与他嫌少能有这么安静的时刻。 向来是要闹到吵了又吵,然后不了了之。 颜沛默默拿出手机。 …… 人累到一定地步,连自己睡没睡着都不知道,只觉得眼睛一闭一睁恍若隔世。 岑雪以为自己的灵魂已经飘出去许久了,心跳猛地加速睁开眼,发现也不过一两分钟,他轻轻喘着气,像是感应到什么,侧过头。 “……你在拍我?” 颜沛:“都说了要走了,当然要留些证据啊。” 看这架势,肯定不止拍这一张。 岑雪有些恼他,伸手去挡摄像头:“不准拍。” “一张,就一张。” 但众所周知,这“一张”就等同于健身的“最后一组”。 颜沛直接按在拍照键连拍。 那天他是下午的飞机,提前编辑好的微博到点发送—— @颜沛 很有灵感,有点意思。走了。 配图九宫格。 三张剧组能公布的花絮照。 三张刘平给的他拍,证明一下哥还是精致的帅哥。 剩下三张就不太一样了。 居然是和岑雪的合照! 虽然从第一张看,另一个当事人明显不知情……颜沛蹲在前面,后面岑雪闭着眼在椅子上,头还朝他这边歪了歪。 第二张就是醒了。刚好他拍捕捉到睁眼迷茫朦胧的一瞬。 第三张明显花掉了,广角的抽象拉伸,把岑雪伸过来挡摄像头的手扯得特别大,剩下一个头在后面气呼呼的样子。 颜沛发博,向来数据不一般。 不过这毕竟是他本人的微博,前排基本都是唯粉事业粉什么的,关心关心工作和身体,再骂骂公司安排的死亡行程——已经是一套连招。 但往后翻翻,就有循着味儿过来的各路人员。 【这么多天,终于看见颜沛也有个交代,放心了。】 【什么交代?他犯事了吗?】 【哈哈哈哈不是啊姐妹,怎么解释呢这是有关于一个男人的战争嗯】 【详情可以左转链接看前世今生总结贴[链接]】 点进去,帖子科普从岑雪退出选秀后的佣人身份风波开始讲起。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陆雁昔和颜沛当时cue他就是为了帮忙转移舆论重点。 由此三家打了个赌,看岑雪会先回应哪一边。 第一次“回应”是应陆雁昔邀请,参演电影《大侠正月初十》,达成练习生出道不满几个月就登上荧幕、还是荧幕大作的成就。 第二次“回应”是由傅氏集团发出公告,恭迎岑妃回宫……不是,祝贺岑雪加入傅氏娱乐。 由于吃瓜群众不知傅氏投资内情,目前说法是“少爷一怒冲冠为老婆建立公司”。 至于第三次么……唉,虽然之前电影官宣颜沛加盟激动了一波,可始终没岑雪的影子,那也没意思啊。 直到现在为止,颜沛终于上桌了,可喜可贺! 【谁懂啊万万没想到小咪的剧照能在颜沛这看到……本人都没发过……】 【呜呜呜太可爱了,脸颊肉杵在椅子上嘟嘟的好想捏】 【拍戏一定很累吧[心疼]不过这个妆造怎么还有血呢!感觉有点虐哦qvq】 第69章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作为口味邪恶混沌的路人,这三家少了谁我都会哭的,好吗好的】 【嗯……其实我也是……怎么说呢不到齐就觉得不踏实】 【太好了,宛如成为了一家一般,爸爸爸爸爸爸妈妈们记得常联系啊】 【上面的爸爸复数太有灵性了xs】 【别说,我真感觉小咪在颜沛这不一样。就更活泼更生动啊。。。】 【你看看颜扫弄人家的样子,和小学鸡欺负喜欢的人有什么区别】 【原来我们是小学鸡赛道,悟了!】 …… 下了飞机,颜沛先给脸颊肉那条评论点了个赞。 很快,他看见有私人未读信息,遂点开。 是之前刘平帮忙牵线认识的一个人,从小在首都大院里长大的,工作上有些别的人脉。 那人喜欢听颜沛的歌,颜沛跟他吃过几次饭,靠接下来季度巡演最佳vip席的赠票赚来个人情。 [上次你找我打听的人,能告诉你的就这些了,等会发你邮箱,多的就没有了哈。] 颜沛回道:[刚下飞机,多谢。下次演唱会完了一起聚聚。] 点开邮箱,是用最基础的文档写下的总结内容,毕竟也不可能把系统内的资料给拍出来。 随着他手指的滑动,依稀能看见屏幕上的几排字。 “岑晶”。 “有过一段婚姻,前夫许中强,已死亡。” “户籍在七年前变更过……曾有一子许麟,已死亡。” “许麟死亡和户籍变更在同一年,但程序都没有问题,不过有些奇怪,新户籍名下多了一个儿子。” ——“岑雪”。 颜沛只要认清了想要什么东西,就绝对不会罢休。 正如七年前把岑雪抢到手……说起来,还要多亏岑雪,让他看清了自己想要什么。 他想要岑雪的一切,包括还未相遇前的过去。 不告诉他,他就自己去找。 颜沛落地出机场,手机收到“欢迎来到s市,和谐共建……”的旅宣短信,他做好伪装,一个人独自来到这个久违的城市。 要不是走之前岑雪累得都睡着了,他本来打算问岑雪一个问题来着—— 但最后还是没有说。 因为不舍得把他叫醒。 那样一瞬的心软算是爱吗?算是爱吧,但颜沛还是没有说出口。 第52章 岑雪的一切是个谜。 当颜沛意识到自己把人搞到手都才只知道个名字,就有些不对劲来。 找人拿了《青春期》留存的合同资料,更是两眼一黑。 因为成年了……全是本人签字!连监护人信息都没有!紧急联系人留的是高三班主任的电话! 他绝对是有预谋的隐瞒,颜沛做下判断,更是觉得心头一股无名火—— 岑雪凭什么不告诉他?凭什么瞒着他? 陆雁昔也是个蠢的,一点也不好奇么! 好不容易觉得已经完全占有了岑雪的踏实感,又开始摇摇欲坠。 于是某个晚上——一般来说,颜沛只要写歌,就基本会通宵。 他有自己的工作室房间,装修在隔音上花了大价钱,让他能肆意发挥灵感编写,但今天好巧不巧,开始之前和颜生通过电话,话不投机,带着情绪摔了门,也没注意到门撞上去根本没锁上。 耳机挂在一边,颜沛听见岑雪的脚步声。 脚步一路下楼,然后伴随门的开关消失了。 他蓦地想,岑雪绝对是趁着他在工作室,知道他不会轻易出来,才专门挑选了这个时间吧。 溜出去要干什么? 偷瞒着他要干什么? 本就不快的心情更坏一层,颜沛光是坐在那里,就觉得火烧般难耐,眼底的红血丝也给激了出来。 胸膛快速起伏,颜沛沉默地包裹住那团火,去车库开了车。 他倒要看看,岑雪要去哪里,会干什么。 但颜沛的车还是太过显眼。 限量的车型,单独做的涂装,明晃晃的骚包亮眼,开在路上没人敢接近,哪怕夜晚也突出至极,岑雪又不是没坐过这车,没过多久颜沛就反应过来,岑雪发现了。 ——还带着他兜圈子。 像是无形间杠上,二人谁也不肯低头。 直到岑雪越走越远,快到近郊。 城市楼房没了踪影,起初还能有低矮的砖楼平房,越到后面越荒寂。两边都是田野,人行道年久失修,破碎坎坷的砖石路,如果开窗的话,还能听见虫子活动的窸窣。 路灯年久失修,颜沛只能用车灯照明。 但岑雪不会依着他,走在光里。 有时候一晃,人影就不见了,颜沛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都要抽搐一下。 要等到从夜色里再找到他,杂乱无章的心跳才会趋近平静一些。 他的脑子一刻也没停下,却毫无逻辑将各种念头交叉繁殖,拥挤得要爆开,他恨不得拿刀把自己的头骨凿开——把那些东西甩出来——浸泡在冰水里——放进冷柜—— 仿佛这样,就能驱散无休止的热,冷静下来。 一眨眼,岑雪拐了个弯,又不见了……又不见了! 颜沛呼吸急促,再也忍受不了,一脚踏在油门! 却不敢快过他太多,车速刚上,就猛地掉头急踩刹车。 也就是车的性能好,不然绝对会出事故。 轮胎刺耳的刮地声下,发动机的轰鸣仍未停息,颜沛下来车门都没关,冲来捉住被他跟踪到半夜的人的手腕。 “你要跑?你也要离开我?”他眼睛猩红,带着股岌岌可危的失控,逼问这个倔强的人,“我不准……!!” 岑雪不肯示弱道:“你跟踪我。” 言下之意,就是为了不让他知道要去干什么,故意为之。 车灯对着二人,颜沛替他挡住一部分直射的光芒,他身形之外的地方被照得曝光,唯有一双眼睛似乎有种魔力,让人吸引,明明刚硬极了,纤细的脖颈发犟似的挺着,却因他五官结合起来的特质,不自觉地心疼。 其实岑雪也很累,腿疼,谁能知道只是想回家看看,就惹颜沛发疯。 他其实有些被吓到了。毕竟在他以为的感情关系里,上个还是陆雁昔那样随和又温柔的人,颜沛这种侵略性强的还是头次深度接触,一直在磨合。 虽然一般情况,是他妥协。 但这次不一样,涉及到岑雪想要保护的一点自尊。 就连陆雁昔,也只是知道他妈妈是残疾人而已……实际情况可比这要更复杂……复杂到岑雪自己都理不清。 可岑雪不明白,怎么看被跟踪被逼迫的是他—— 颜沛哭什么? 或许连本人都没意识到。因为极端的情绪,皮肤生热,毛细血管都要炸开似的。 岑雪张了张嘴,无奈道:“我只是出去一趟,又不是不回来。” 又是他给台阶下。 “……回来。” 颜沛喃喃重复,“你愿意回来么。” 他自己都忘记事情起初不是这样的。 岑雪叹气:“回来啊。” 银行卡还放家里呢,走能走哪去。 “所以……” 颜沛的指腹抵上岑雪眼下脆弱的皮肤,微微用力按住。 “所以我比他好是不是?” 岑雪闭眼。 心累道:“为什么要一直提他作比较?” 陆雁昔。 永远跨在两人之间的一道阻碍——对岑雪而言。 他从小到大受挫有够多了,被陆雁昔家里发现性向还被甩了这事,的确占据了一个难受的峰值,但岑雪诡异地有些麻木,估计是……觉得后面还有那么多年,总会发生更糟的事的。 颜沛却老是提及。 似乎力图证明他比陆雁昔好。 岑雪很难回答,他觉得自己选择留下来陪着颜沛,已经算是一种选择的表态了。 除此之外,还能用什么证明呢? 颜沛吞了吞唾液,喉结神经质地上下滑动,像不安的,潜匿在喉咙中随时要奔出蛇。 因为…… 因为岑雪是他偷来的啊。 * 陆雁昔被陆逢均发现性向,被叫去后的那几天。 颜沛一如既往在他们圈子惯例聚会的地方坐着,就听见有小弟八卦,说陆雁昔好几天没去剧组了。 另一个好奇:他这样的杰出代表也会请假?不怕他爸制裁? 小弟:不懂了吧,我听说就是他爸把人关禁闭了。 颜沛这才有了兴趣,过去问了个究竟。 组合信息才知道,现在都在传陆雁昔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陆逢均关禁闭不说,还被打得很惨! 颜沛当然不管陆雁昔死活,他在意的是岑雪。 由于没少装好人,陆雁昔跟他说过许多,他依稀知道两人现在是同居状态。 陆雁昔能犯什么错?而且还是让陆逢均那种圈中楷模不顾风评也要惩罚的大错,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了——他的性向被发现了! 第70章 那现在不正是他对岑雪出手的好时机么? 只是找人有些难度。 颜沛一连几天在陆雁昔家附近打转,终于等到一辆车把岑雪接走。 他一路跟着,看着岑雪背着包下车。 好可怜,一定是被赶出来了,这么想着,颜沛绕路去了他走进的巷子另一端。 在岑雪走通时,他按了按喇叭,放下车窗,对岑雪勾勾手。 “还记得我吗?我是陆雁昔的朋友,之前咱们见过。” …… 装作体贴的样子,让他先去自己家歇脚。 只是这一歇,就再也没让人走过了。 颜沛用牙齿辗磨口腔的内壁,肉都要被磨破。 他艰涩地说:“因为我在想……为什么第一个遇见你的不是我?” 哈,还是说谎了。 但颜沛绝对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表情。 不断落下的泪水,把张扬深刻的眉眼浸出几分柔软,看着狼狈,却令人不自觉地开始偏颇,因为他从未离开过岑雪的视线里,分明全是可怜的祈求。 像是在说不要抛下他。 这个样子不管如何,绝对都与谎言无关。 这就是真正的他。 岑雪沉默了会,按住他摸向自己脸颊的手。 然后上前——因为颜沛完全不松开,也不放轻力气,按在他眼下的指腹于动作下被动捻了捻,柔软脆弱的皮肤顿时有了摩擦的浅红。 这一下,像是岑雪也蓄着泪一样。 可实际里,他被风吹得干涩极了,岑雪捧住颜沛的脸,“回家吧。” “我陪你写歌。” 还有岑雪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怜悯。 …… “先生、先生?”司机停好车,却见乘客没动静。 这乘客也奇怪,初秋的天气就戴了帽子眼镜口罩,包得严严实实,生怕让人看清他的脸。 从后视镜看到客人反光的墨镜,司机再次提高声音:“先生!车已经开到了!” 颜沛呼地一下惊醒。 帽檐口罩下捂住的皮肤,出了一层薄汗。 刚才居然在出租车里睡着做梦了…… 而梦到的,还是几年前的记忆。 颜沛很久没做过这么清晰的梦,简直要比他回忆还要清晰,恍如昨日。 自从七年前脑子彻底混乱了一次,许多画面都像是蒙了一层雾。写过的歌很多,难免也记不起哪一首是什么时候写出来的,颜沛发着愣,脑子忽然闪过一句话。 《衣柜》就诞生在那一天。 那一天晚上,岑雪头一次在工作室陪他写完歌,哪里都没去。 “谢了大哥,”颜沛扫码,声音还带着低沉的颗粒感,“多少钱?” 司机把二维码牌子举给他,抱了个数,道:“你是来扫墓的么?我看你什么也没带,这门口就有卖花束的,不过前几年开始就不能烧纸了哟。” 颜沛含糊应下,下车。 这时还在白天,零星有几个同为扫墓的人。 在墓园,气氛自然而然的静谧,所有人都放轻声音,讲话低声细语。 颜沛没有买花,只有他是空手一人来的。 因为他是来找人的。 * “卡!先都休息一下。” 一段戏告一段落。 刘贺很满意,在监控器里反复倒回去看了又看,可没过一会儿,助理过来说:“刘导,演员可能还要一些时间。” 刘贺抬眼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这场戏,是其中一个轮回的剧情,哑奴死了。 死在盛天阙的犹豫之下,在他盘算要不要用出最后一招的利弊间。 哑奴的死点燃客栈势力的怒火,要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盛天阙在后面抱起哑奴的尸体,不察横空劈来一斧头,他本欲运起内力挡下—— 可转念一想,刚才没来得及用,现在就舍得用了。 不讽刺么? 于是硬生生护着哑奴,用手臂顶了过去。 斧头不是一般的斧头,上面还附有常人难及的内力,眨眼便把手臂斩断。 血飙了出来,渐在哑奴死不瞑目的脸上,盛天阙颤抖着手,把他的眼睛和血迹一并闭上、抹去了。 …… 其他人陆陆续续休息、工作,但唯独画面中心两个的主演没有动。 陆雁昔紧紧箍着岑雪,把他抱入怀里,仍在消化戏里的余韵。 力气太大了,岑雪一时间几乎不能动弹。 最近几天,随着拍摄剧情深入,陆雁昔这种状态出现越来越多次了。 每次拍完一段,都要花时间整理情绪。 “放手……放手!” 岑雪推了推他,没推动。 眼见不断有人注意这边,刘贺也找人过来催促,岑雪心下一横,硬生生把他的手掰开。 是下狠手的那种掰法,就算指甲修短圆润,也要卡进对方的肉里般。 同时,陆雁昔耳中是岑雪难以捉摸的情绪: “你要是每部电影都这样的话,难怪有人拍到你去精神科。” 第53章 岑雪也入戏,而且是很高效的那种,哪怕ng,刘贺一点就通。 这一点放素人身上简直是老天爷赏饭吃,当然也脱离不了角色方面的难易程度影响。 入戏快,出戏也快。因为对他而言,这属于融入剧组环境必备的一个表现状态而已,开关在他自己手里,当下戏、休息脱离环境时,自然而然也就将角色外衣给脱下了。 但陆雁昔情况……有些不同。 他要求更高,更精益求精,还要天衣无缝。 唯有把“盛天阙”这个角色的底色融入自己的灵魂里。 在剧本改后,他身上的矛盾与冲突更强烈了。 盛天阙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他站得太高,天下第一是谁都肖想的位置,邀请同伴无异于把自身弱点暴露在他人面前。 这也导致了整个路途极高的失败率。 一开始发现自己能轮回时,盛天阙是心有余悸的狂喜,这代表他有更多的试错机会。 就像是预知,规避掉上一世的差错。 但他忘记一件事,蝴蝶翅膀会扇动命运的轨迹,改变前一件事,就意味着有更多未知在等着他。而更难磨灭的在于,不是什么都能靠他一个凡人的力量转移,有了失败,就有想要下次成功的迫切欲望,也就有了执念。 一道执念,就像刻在心上的刀痕,越刻越深。 天下第一的大侠,始终还是沾了仁义二字。 但只剩一招之力的大侠,挽救不了所有人的命运。 比如哑奴的死。 第一世的哑奴是个过客,后来与客栈的伙计再偶遇才知道,原来那一夜客栈被毁,哑奴也死在废墟之下。 能在这大漠前行,还多亏了哑奴的毯子,第二世盛天阙决定多留意几分,实在不行拉人一把,但哑奴心系争斗中被护送的小女孩,没听他的话,和小女孩一起被杀了。 第三世盛天阙把小女孩也拉了一把,让客栈伙计带着他们两个出逃,自己则继续旅途,然而在走出大漠后进入的第一个城镇里,他听见江湖说书先生的新故事:一小儿、一稚子,被食人魔骗出去片了八百八十片儿,骇人也! 原来那个伙计是蛰伏在客栈的食人魔。 是他害了人。 第四世,盛天阙不顾哑奴挣扎,把他单独带走了。哑奴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是普通人,不过是动作快了些、力气大了点,他们见过客栈那几波人的脸,没能逃脱被追杀的命运,哑奴比他死的早,因为他先一步挡在自己面前。 后来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 盛天阙不是没有狠下心不管,或绕开客栈,但没了这一坎,他要克服的困难还有很多,不然也不会死了这么多次,但关关难过,没想到的是连第一关都难过。 他的命运就是必死的,而似乎他只要改变他人必死的命运,就证明也能拯救自己的。 执念执着,顷刻疯魔。 大侠为身前事所扰,永远抵达不了正月初十。 盛天阙的结局是开放式的。当情绪和执着过了一个限度,反而会无欲无求,即心死。他有预感,这次不会再死而复生了,于是摒除一切杂念冷眼旁观,不再多滋生多的孽障,他看着客栈倒塌,避过小女孩引起的纷争,在圆月落下之前,消失在大漠的尽头。 最后的镜头,刘贺留了一个悬念。 一个身披异域风长毯的人扶起一个被扫地而出的老人。 同时还有画外音叫骂:“老不死的,说什么有长命百岁的药,我看你是疯了!” 至于药是不是真的,披着长毯的人是谁,答案各有解法。 所以,也不是不能理解陆雁昔越来越差的状态。 依照这个剧情发展下去,只坏不好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电影拍摄,一向自我消化的他竟影响到了其他人。 “你要是每部电影都这样的话,难怪有人拍到你去精神科。” 第71章 陆雁昔知道,实际上岑雪说这句话时有抛不开的担忧,还浅浅叹下气,但他有些控制不住冷硬的反应,又不想对岑雪发作,看起来就像是二人出现了分歧的样子。 “调整一下,有多伤身体你不知道?” 岑雪这下再一推,就把半蹲的陆雁昔推坐在地上。 潘潘注视着岑雪离开陆雁昔,被小达接走回到休息区域,却很难像以前那样毫无芥蒂地过去串门聊天了。 她觉得这段时间……陆哥和岑雪在冷战。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忽然有天开始,两个人话就很少了。 陆哥入戏状态她清楚,她就是怕摸不清岑雪怎么想的—— 要是约好保持距离以免影响状态还行,要是因为这个对陆哥有了不满……唉!她也没什么资格去帮忙解释呀!看着不就更像拉偏架了么! 特别是那个傅揉云。 她之前搜岑雪相关,难免也刷到他。 本来觉得还挺帅的,谁知道竟然是陆哥的竞争者。 偏偏他俩光面正大黏黏糊糊的关系好,就越衬托陆雁昔这边沉寂悲惨赛个秋。 “哥,喝水,还有风扇……” 结果陆雁昔就只接了水。 这段剧情被砍断的手要做特效,所以陆雁昔的左手是特制的绿色手套,没想到他还沉浸在戏里,往常都双手接过,今天只用了右手。 潘潘跟在大步流星的他后面,愁眉苦脸。 唉,走火入魔,唉! 看着就头疼,不管了不管了。 自家正主要艺术不要爱情,她也没办法。 …… 随着秋天渐入,剧组的拍摄也到了中间偏末期阶段。 拍摄不是按剧情顺序的,而是看统一场景的调度安排,但《大侠》搞轮回系,每次同一个场景人员不同就算了,人员状态也不同,也没见的有多方便。 岑雪的最后一场戏,反而是一场有些合家欢的戏。 毕竟电影还是要有情绪起伏,适当的轻松有助观看嘛。 某一世,哑奴和小女孩成功被盛天阙救下,但他为此使出最后一招,时日无多。 走到最后,竟然是哑奴变成了三人中最健康有力的。 夜晚,借宿于一个边陲小镇人家的院落,小女孩晚上肚子饿,哑奴给她煮了一小流素面,还打出两碗面汤,想与盛天阙分享。 结果一摸盛天阙,发现人凉了! 当即就给盖上白布,想着盛天阙“生前”还饿着肚子的,哑奴含泪把面汤倒进地里。 然后抱着小女孩,叫她唱悼念的哀歌。 哑奴只会“啊啊啊”得唱,哪知道女孩人小小的,却也是不会找调子,走音无数次,哑奴还倔,错了要纠正,一时间像是两个哑巴在隔空施法。 然后就见白布下伸出一只青筋虬结的手…… 盛天阙咬牙扯开:“我还……没死呢!” 只是气息太弱,胜似死了而已。 好不容易睡个觉,还被吊丧似的鬼哭狼嚎吵醒了。 导演一声“卡”,岑雪和饰演小女孩的圆圆,脸上都挂着被诈尸吓到猝不及防的泪珠和神情。 再是砰砰两下,潘潘和小达拉开礼炮。 漫天纷飞的彩带和鼓掌中,刘贺道:“恭喜岑雪杀青啊!” 傅揉云在后方准备多时,为岑雪献上一束花。 杀青的老传统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私心,花束经过设计,层次精美漂亮极了,仔细数的话,能发现里面有九朵玫瑰。 花衬人得很,这时哑奴的妆因为走出大漠、又被盛天阙养着没那么粗糙,把岑雪衬得更细腻清纯。 圆圆还没反应过来是杀青,见大家都鼓掌,挂着泪珠突然唱了句:“毛毛哥哥,祝你生日快乐。” 话尾都颤着往调子走。 大家笑得更开心了。 岑雪抱住圆圆,把她往上拎着飞了飞。 自始至终,陆雁昔没有强行出现在岑雪眼前。他融入一起恭喜道贺的演员里,沉默地鼓掌。 但他知道,此时自己的表情,大概是最近以来最放松的一次了。 杀青庆祝结束,岑雪抱着花束感谢感谢大家,纷纷握手或是浅拥一下,直到他转身,看见陆雁昔。 “……” 每当他觉得陆雁昔因角色变得有些陌生时,这个男人就会莫名流露让人心疼地一面。 就像是坚硬外壳缝隙下的柔软。 不过,陆雁昔本来也是那种温润随和的人就是了。 曾有人说过,他一双眼睛最是多情,就算盯着狗看,也是暗含秋波深情不寿的样子。 盛天阙这个角色快把他眼底里的波澜熬干了,但这也是他自己选择的一个突破的挑战,这次蓦地一回头,岑雪忽然觉得,他的泉水还未完全干涸。 因为谁呢? 岑雪心知肚明。 他最后还是心软了,越过陆雁昔伸出的手,主动抱了抱。 “等你杀青,”他说,“有什么话到时候再跟我说,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陆雁昔听完,只是在有限的时间里将他搂紧一秒。 岑雪没来得及撤走花,两人分开时,有一片玫瑰花瓣落在陆雁昔的衣服上。 他想去摘掉,却被傅揉云揽着肩膀带走。 陆雁昔看着他们亲密的背影,依稀能听见傅揉云欢快的提议。 “我订了个位置,晚上去吃大餐吗?” “回去了我住你那好不好呀,嘿嘿创业不易支持一下……” 想到后面要见到他们住自己楼下,陆雁昔闭眼。 上一次岑雪杀青,送花的分明是他。 因为他的过错,就再也没有正大光明走在岑雪身边的机会。 陆雁昔暗暗低喘,将自己藏入人群之中,他找到潘潘,让她代为去给刘贺说一下延迟下个拍摄一会儿。 他到自己的保姆车里,蜷缩在座椅,这次背上的疼要比以往还要清晰,犹如昨日。 保姆车漆黑一片,就像他永远只能作为岑雪的朋友,在阴暗的角落。 * 岑雪好好休息调整了一番。 住的地方还是陆雁昔家楼下,所在城市本来就是某娱乐大台驻扎地,所以傅氏娱乐公司落址也在这里。 傅揉云幻想的再续同居美梦还是失败了,听说是招聘人员手续上出了些合同矛盾,每天都忙得不行,不见人影。 倒也正常。 毕竟业内最不缺的就是尔虞我诈,艺人闹出天价违约金的例子比比皆是。 长期集中精力演戏果然很耗力气,这段时间里,岑雪每天最多的动作就是躺着。 偶尔出门晒晒太阳,发个动态表示自己还活着。 因为签了公司,粉丝已经在期待下一个饼了。 对此岑雪都不敢细看,生怕手滑点赞一个,至于下个工作么……他只能说,看缘分.jpg 经纪人周航说有几个商演邀请做嘉宾,没必要。还一两个剧本在接触中——他问岑雪今后发展,想做综艺还是演戏?想不想继续当偶像? 岑雪看过周航的工作资料。 这人有意向谈谈的练习生,全都未成年。 自己真要去,傅揉云怕是力排众议也要让他做c位,可跟着一群小孩?当爹还差不多。 综艺么……也是个未知的领域。 走到今天阴差阳错还是进了这个圈子,岑雪说不上有多激情澎湃,但竟然有种诡异的踏入正途的安定感。 “哥,麻烦您多留意一下好剧本。” 他不讨厌演戏,但也没到陆雁昔那样当做一种追求的热烈,岑雪从小到大都是尖子生,基本没有明显的短处,而演戏,算是一甘平均值中较为突出的一项。 他喜欢做更有把握的事。 周航叼着烟,看了看他的脸,不得不叹道:“明智选择。” 而说起陆雁昔。 杀青后,岑雪没再去过他家。 虽然不过楼上楼下的距离,但未经主人允许直接堂而皇之进出,侵略感太强了。 他家是专门的钟点工,打扫情节上门喂养,偶尔岑雪能听到天花板有猫猫狗狗爪子蹭地的声音。 陆雁昔杀青,应该会专门联系他。 然而就在等待时的一个雨夜,恰巧傅揉云冒着雨赶回家,还带了岑雪爱吃的一家酒楼的菜。 正要开动时,家的门被敲响了。 岑雪打开门,是许久不见的张岩。 “小岑!”张岩很焦急,“你能不能帮个忙?” 岑雪意外:“什么?” “雁昔他把门锁的电池卸了,谁也进不去,他杀青回来状态一直就不对,我怕——” “哥,这么晚了谁呀?” 看见傅揉云从岑雪身后出来,这户型玄关很宽阔,两个成年男人并排站也还有空余。 向来细节的张岩注意到他们斜后方餐桌上精致丰富的菜肴,还有打开的电视,正在播放的综艺传来合家欢的罐头笑声,嗅觉与听觉的补齐,让她有种错觉,自己正打扰了一个家庭闲暇轻松的夜晚。 第72章 而傅揉云,她当然是知道的,鼎鼎有名的傅家太子。 挖走了他们燕嘉娱乐的一大干将。 没想到会半湿着头发,穿着同款宽松睡衫站在岑雪身旁。 知道他们关系好,没想过是这样的关系好。 张岩后退一步:“没事……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第54章 雨天总是显得沉闷,水汽黏在衣服上,让人无端生出写凉汗。 “揉云你先别管。” 岑雪把傅揉云往后推推,他真的跟小狗似的,粘人还好奇,论谁来门口都要看看。 “张姐,你进来坐着说。” 因为岑雪的态度,张岩还是进来了。 如果他的话语权没有傅揉云高,她是绝对不会在敌商对手前多说一个字。 傅揉云看了看眼下的情况,只是略微烦躁地一薅头发,回到卧室里去。 把客厅留给他们。 哼……他好不容易腾出时间来的独处呢。 * 岑雪这才发觉张岩的变化。 不过是一段时间没见,她竟然沧桑许多,满眼忧愁。 恐怕是与陆雁昔有关。 张岩长长叹一口气,眼下岑雪是她唯一能找到帮忙的人。 保密艺人隐私是经纪人刻在嘴巴上的,如今为了安全,箭在弦上她不得不说:“雁昔他自从杀青后就一直受到角色的影响……” 原来陆雁昔早就杀青回家了。 但一直走不出角色,性格变得阴沉偏执,对周围人也抱着全部拒绝的态度。 按照以往,张岩早就给他预约好了心理医生,可这次连医生也不愿意见了。 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乎不吃不喝,谁也不见,偶尔能见着一两面,肉眼可见的憔悴,眼底深黑一片,反应麻木,像是遁入自己困住自己的漩涡。 就在不久前,张岩发现了一瓶吃空的布洛芬空瓶。 她终于憋不住情绪质问陆雁昔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要是用药过量被送进医院该怎么?! 结果被推出家门不说,再一看,大门电子锁的电池也被取下,陆雁昔把自己反锁在里面。 张岩后悔了,怕他干出激动的事情来,连忙下楼找岑雪帮忙。 “……我知道了。”岑雪闻言沉默几秒,站起来,“你稍等,我去换衣服。” 他到卧室,傅揉云猝不及防差点被拍到门后面。 索性也不瞒着自己偷听的事实,他把卧室门合上,急匆匆道:“哥,你真要去?!” 事出紧急,岑雪换衣服没顾得避开他,睡衣一脱一套,随便找了件短袖。 头发因为摩擦的静电而飘起,往常傅揉云肯定要叹一声可爱,但此时他却没了欣赏的心情,见岑雪没回答,他更迫切地:“哥!” 岑雪顿住脚步,回头。 好巧不巧,外面白光一闪而过,是雷电来临前的火花。 下一秒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岑雪的声音同样清晰刺入傅揉云的耳膜:“我怎么能放着他这样不管?” “那……那我呢?” 傅揉云说,他本能地要岑雪选择自己,不然何谈孰轻孰重? “陆雁昔那是自己精神有问题吧,要我说有病就该吃药啊……” 傅揉云其实是生气的,他好不容易让岑许接受自己的追求,好不容易有时间能和他共处,要成熟的代价就是如此,再也不能随时随地与岑雪在一起,还不如一切都没有说清的时候。 奈何天不作美,还有不速之客。 他还记得一个小时前冒着雨回来时,令人厌恶的湿冷的雨珠滑入领口,他就安慰自己,没关系,很快就要见到岑雪了,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 现在岑雪要留他在家,去找别的男人。 傅揉云有些口不择言了:“哥,其实你是放不下他吧,你还喜欢他,一听见他不好就——” “傅揉云!” 岑雪忍不住呵止。 回过神来又觉得过火,岑雪回到他面前,郑重地说:“我只是去看看,不是不回来了。有什么变动,给你发信息好不好?” 如果陆雁昔不是明星,有一万种解法。 但偏偏谁都要瞒着,谁也不能告诉,只能牺牲到能承担的个体上了。 两边肩膀被握住,傅揉云需要低一低眼才能看到岑雪,以及他眼里的坚决。 他突然清醒了,畏惧这样俯下的角度,这不是两人彼此间习惯的方向,他应该向下、再向下……把自己蜷缩进岑雪的怀里,听着岑雪的心跳,呼——终于是安心的气息。 两人的衣服放在一起,熏香的气味也一并相同。 傅揉云呼吸不稳,深喘几下,岑雪担心地抬起他的下巴,发觉他的泪珠正好划过自己指尖。 “对不起,哥,对不起,”傅揉云可怜地哽咽起来,“我不知道我怎么,我太咄咄逼人了……” 他居然主动把岑雪推开,自己站在原定,远远目送的样子。 “你去吧,我不会再多想的,”傅揉云惨淡笑笑,却懂事说,“你只要还记得我就好了,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岑雪没时间去深究他的变化,只当他真的理解了。 “下次,你想去哪里、做什么我都陪你。” 岑雪想,也许今晚的确有些对不起他。 留下这个无可奈何的承诺,岑雪和张岩一同出门,进入电梯。 因为家里还有人,岑雪没有关灯。 在大门关上的动静过了几秒后,面无表情的傅揉云走出卧室,静静地凝视岑雪离开的方向,完全不复刚才的示弱无辜。 粗鲁地揩去还未完全止住的泪珠,把皮肤都蹭红,带着一丝狠劲。 忍耐,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忍耐。 刚才自己怎么就没忍住? 傅揉云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仔细感受惩罚的疼痛与火辣,他坐在餐桌,弯腰把脸贴在冰冷的桌面,仿佛这样就能降下火烧一般的温度。 不能有下次了。 …… 来到陆雁昔家门口。 这里隔音有专门做过,门也是特质的昂贵材料,张岩敲门,说岑雪来了,门内没有丝毫动静,也不知道陆雁昔有没有听见。 岑雪也试着提高声音叫他的名字,所幸这里是一梯一户,暂时不会惊扰到邻居。 要是上升到请人开锁的话……就会了。 小区里住几个明星,门牌号是什么推理几下就能完全明白,但户主都比较有素质,不会乱说,但他们有眼睛有脑子,会看会瞎想,人言可畏,总有走漏消息的。 张岩焦虑地翻动联系人目录,在思考可以找谁帮忙。 可笑的是,她一点也没想过陆逢均。 她不会再像七年前那样,把视如自出的孩子给卖出去。 “抱歉,”张岩轻声说,“我可能是太着急了,慌不择路……” “不,麻烦您等等,我再试试。” 岑雪的头发经过拍戏,已经长到快要锁骨的地方,杀青后他有找托尼修剪过,又回归刚参加选秀时的长度,用皮筋扎起来刚刚好,即便如此,还是在雨天湿热的楼道闷出一身汗。 他也拿出手机。 在张岩疑惑的目光中,做出打电话的姿势。 张岩:“没用的,他电话关机了——” 不料,在寂静的楼道里,电话拨通了。 嘟的一声尤为明显。 张岩闭上嘴,连呼吸都放轻。 她数着接听中无机质的提示音,数到后面连自己也混了,短短几十秒,却像是煎熬了很久,当她带着恳求注视着这一通电话时—— “喂?”岑雪回应那头。 太好了……不是无法接通的人声。 在岑雪比划的手势下,张岩走到人形楼梯那边挡住自己,凭借楼道的回音,她能听清岑雪在说什么。 “你又差一点接不到我的电话。” “难得我打给你,你每回都要像那次一样么?” “别跟我解释。我告诉你,差那么几秒我就会挂掉……庆幸?你是该庆幸,不,侥幸才对吧?” 张岩不禁咂舌。 她第一次听岑雪这么强势。 电话对面更是……陆雁昔。 “好了。” 岑雪屈起食指叩了三下门,命令说道:“门口只有我,张岩已经去忙公司的事了,别人不行,我也进不了你家门?” 不过几秒。 门开了。 第55章 不止张岩没想到,岑雪也没想到陆雁昔真的会接电话。 很明显,他拨出的不是陆雁昔现在常用的,准确来说是七年前的号码。 这串号码的记忆最早源自七年前,《青春期》杀青,陆雁昔陪他去选购手机,告诉他记下这串数字到通讯簿里,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事,就联系他。 虽然最后岑雪只拨过一次——且对方并没有接通。 但是,由于长期他的通讯簿只有这几个联系人,所以记忆也就格外清晰了。 第73章 ……除了妈妈、严子佼的之外,他无论如何也会记得、倒背如流的第三个电话。 之前在《闪光革命》留给他的纸条上,写的也是这个号码。 生怕岑雪认不出来是他。 岑雪也奇怪,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陆雁昔还留着不说,只要是发过的短讯全部秒回。 大概是害怕错过吧。 所以这次不就给他开门了么。 …… 门只开了一条缝,岑雪不客气地把自己挤进去,给张岩比了个手势,让她先等消息,就把门关上了。 看到陆雁昔的眼睛,他顿时就明白这个男人的状态是真的很差。 他眼底的泉水似乎已经接近干涸,要被熬干了。 由于没好好吃饭,瘦了许多,五官要比拍摄盛天阙时更加深刻,依稀能得出几分强弩之末的煎熬与挣扎,痛苦二字,在陆雁昔的脸上具现化。 这实在太过冲击。 像电影里那种饱经风霜的熟男男主,也就只有演员的颜值才能这么顶得住,岑雪觉得他可以无缝衔接进组了。 岑雪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启话头:“……” 陆雁昔只是进门时与他对视一瞬,很快就低下头,无法自容地神色闪烁。似乎又觉得自己挡住他的路,踌躇间扶着橱柜往里去。 岑雪都没来得及换鞋。 他赶忙跟上去,拽住陆雁昔:“跟我去看医生。” 陆雁昔轻轻挣了挣,哪怕到这地步,本能还是不愿对岑雪太过粗暴。 于是岑雪只听见他沙哑的声音:“……不去。” “不去?”荒唐地反问,岑雪体会到张岩所说的焦头烂额,“你看看你这副样子——” 陆雁昔蓦地捂住脸,颤抖地:“我知道,很丑……你可不可以不要看我?”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大概是受到如此煎熬的同时,还被喜欢的人目睹最狼狈丑陋的样子。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会错过岑雪的电话,不会拒绝岑雪的要求。 当眼前覆上黑暗,午夜梦回的景色又要在幻觉回归,他怎么会忘?他怎么能忘?就是因为没接到那通电话—— 不久后,就得知了岑雪的死讯。 “听说你最近大病了一场,原来是真的。” 无数次的反刍里,被迫重蹈覆辙了一万次的场景。那个与颜沛有略微相似的男人坐在面前,端详后说出了这般无意义的话,为接下来的噩耗做无意义的铺垫。 “如果你要找颜沛的话,他已经不在国内了,如果有什么想要问的,兴许我可以解答,再怎么说我也是他的表兄。” “不过,你要问的是那个许麟的话……” “抱歉,他已经死了。查到这个消息我们也很难过。” …… 陆雁昔脑中的弦紧绷起来,岌岌可危,险些要断掉。 他没见到阿雪最后一面,只见过一张死亡证明的图片,但岑雪作为哑奴无数次的死亡又补齐这一段记忆,两方闪回交织,几乎要融为一体。 轮回在他的梦里。 现实,他救不下岑雪,电影拍摄,也救不下。 更别提在梦里。 致使这次入戏后遗症来势汹汹,无法抵抗。 神经质地用手掌搓了搓脸,这样就能更加清醒似的。 急切地张望,陆雁昔在家中四处翻找着什么。 岑雪吓了吓,跟着他四处走动,见他翻箱倒柜,问:“你要找什么?” 陆雁昔说:“止疼片。”这时候他声音已经有些飘了。 岑雪想起张岩说,发现了一个空掉的药瓶这件事。 用药过量。 这四个字组成的概念对岑雪有些遥远,平时偶尔不过在网络刷到过。 陆雁昔用药过量?他心里冒出个有点相信不了的声音。 岑雪忍不住大声:“你经常这样?!” “……没有。”陆雁昔靠在墙边,“我只是……只是觉得一片两片见效太慢。我太疼了……回过神时就全部吃掉了,阿雪,我没有。” 岑雪敏锐捕捉到一个字:疼? 头疼?还是什么? 不过他记得一次性吃太多会很危险,还是继续追问:“吃完后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恶心,头疼,吐出来了。” 陆雁昔低头,像是刚才又猛地疼了一下子,他深吸一口气,无法忍耐地继续在衣柜里翻来翻去。 那些无法发泄的脾气被转移到可怜的衣服上。 胡乱翻找时,衣架因衣服被牵扯的力挤压变形,发出咯吱碰撞的声响。 偶尔有几件分不开,就拽下来扔在床上。 口中更念念有词:“没有——还是没有。” 岑雪没来得及放心身体上暂时没有危险,就愣住旁观这不正常的一切。 他觉得陆雁昔的确是该看医生。 陆雁昔有些疯了。 但更无法接受的,是心里有一个稳固、看似亘古不变的形象破碎了。 作为一个初恋的符号。 那可是他喜欢的第一个人。 第一个愿意敞开心扉的人。 永远的温和、包容,稳定的情绪和万事以他为先的准则,不用像面对颜沛时担心自己会被伤害侵犯,也不用需要在傅揉云前做出成熟引导的姿态。 岑雪一直在享用这诡异的安心感。 现在他发现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陆雁昔也有无法消解的痛苦。 但岑雪想,无论以何种方式去消解,他最不期待的就是变成眼前这副样子。 让他陌生……又害怕。 恐惧总与怒意捆绑在一起,岑雪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量,他强势把自己挤进陆雁昔身前,提起他的衣领,把他推倒在床上。 岑雪骑在他的腰间,按住他的胸口。 他痛苦紊乱的心跳透过骨肉与皮肤,传递到岑雪的手心。 “陆雁昔,我警告你,”岑雪咬着牙说,“你要是依赖上这个的话……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你凭什么想用这个逃避?你到底在痛苦什么、你到底哪里疼得受不了、你避而不谈的所有——凭什么、凭什么……” 抛去初恋这个神圣的符号,陆雁昔其实是个硬石头。 硬要承担所谓一切,硬要折磨自己,硬要愧疚地一辈子。 岑雪无法理喻。 痛与痛之间也是相连的,他想起自己的七年前。 看着陆雁昔麻木地、望着天花板的脸,岑雪的声音发抖,极力克制,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起从前了。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反问:“我那个时候……都没有想过要这样,你凭什么?” 陆雁昔酸涩的双眼里,逐渐有了泛光的水意。 但并不代表死而复生,只是积攒过的全都倾泻出来。 岑雪看着他淌下的泪,重复:“陆雁昔,你说话啊。” 他俯下身,往前,用自己替他挡住顶灯刺眼的光,指腹可怜地捻过他的眼泪,他们面对面,除了闭眼,陆雁昔无法逃脱了。 床单布料的窸窣声中,陆雁昔的双手覆盖住了岑雪的。 他的手要比岑雪大,两人多年前比过,手掌都要长、宽一指有余。但此时,却没了将岑雪的手赶走的力气,仅仅是奢求般的,让他完全遮住自己的眼睛。 很快,掌心就湿润了。 “阿雪,我不能去看医生,我不能去……” 陆雁昔几近绝望道:“难道要我和外人讲——我一直认为当年你的死,是我害的吗?!” 这一下像是开了闸,再也停止不了了。 岑雪想要知道的所有全都汹涌而出。 “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喜欢上同性;如果不是我消失,你也不会被颜沛骗走;就不会被他伤害,被逼的失踪……再遇上那样的事——都是我的错。” 最后他用含糊的词指代死遁,毕竟他是没有资格去评判岑雪的坎坷。 “甚至……甚至看到你再次站到我面前。” 陆雁昔逐渐崩溃,剖析自己的丑恶,完全展露于岑雪之前。 “我竟然有几分庆幸。” 过高的道德底线,连这点庆幸都不肯容忍,速速抛去进一步愧对的炼狱。 “所以……我到底怎么能补偿你,把我的所有、一切补进去也不够,你的人生——” “我的人生?” 岑雪蓦地,截下他的忏悔。 他的反问里有一种荒谬的讽刺。 什么啊,他的人生被他人这样自以为是的承担。 说的好像这七年他的努力全都没有意义,只需要等待补偿就好了。 “陆雁昔,睁开眼睛看着我。” 双手从他的眼眸,慢慢移到脸颊,掌心混含了他的泪水、冷汗或是别的什么,竟额外的冰冷,两边温度差间,更似火一般灼热。 在陆雁昔发颤又脆弱的眼前,岑雪说: “我有准许过你怜悯我吗?我需要这点补偿吗?” 第74章 陆雁昔的脸上浮现几分恐慌。 如果倾尽所有还不够的话,他便已没了价值。 岑雪莫名想笑:“不过有一点说对了,你就是个胆小鬼,总是这么一厢情愿。” “那次在茶馆,我向傅揉云介绍你是我的朋友,其实你很窃喜对吧?”他刺中陆雁昔当时所想,“好像这样就能站在安全线以内,委曲求全,任我指挥,装什么善解人意?” 怎么不算一种转移责任。 陆雁昔陷入死循环太久了,得给他来一剂猛药。 岑雪往后挪了挪,压在他的胯间,勾着他的衣领,还没有用力,后者就顺从地直起身。 腰力可观。 “给你一次机会,”岑雪故意伸了伸舌尖,唇角微红,“敢不敢吻我。” 像是引诱的低语,要将陆雁昔持之以恒所贯彻的守则破坏掉。 “有胆主动来勾引我啊,就现在。” 要做也是做共犯。 第56章 陆雁昔摇头:“我不能……” “你能,要是这个都不敢,陆雁昔,你就是个懦夫。” 说着,岑雪把手机拿出来晃晃,故意摆弄屏幕,看起来像是在输入什么信息。 “做不出来是吧?那我们就结束好了。我也会给傅揉云说明白到底发生过什么——” 比他的动作更快的,是陆雁昔的吻。 他生怕岑雪把信息发出去,扯开岑雪的手臂就是重重的一吻。 这与他的脾性大相径庭,力气之大,速度之快,岑雪眼睛睁大一瞬,两人的牙齿还在惯性中磕了一下,连带着压住的嘴唇也泛起疼。 “……嘶!” 手机差点也被甩了出去。 岑雪没想到,激将法效果能这么好。 他的确是要给傅揉云发消息,但不过想让他别等晚饭了,饿了就先吃而已。 陆雁昔当真了。 由于岑雪是坐在他身上的,刚才那一下撞得他要向后倒去,陆雁昔大手一捞,带着他扑向自己,但这个吻绝对不止一次就结束。 他几乎是撕咬辗磨岑雪的嘴唇。 同时断断续续说:“我不想你……这样做坏自己的风评……” 岑雪听得出来,他大有种“曝光我无所谓,但你绝不能牵扯进来”的觉悟。 要是这时候叫他去爆料自己做勾搭别人的道德败坏者,恐怕也会答应。 揽住他的脖子,岑雪已经气喘吁吁:“那就坐实吧,瞒着所有人。” 但下一秒,他抵住男人想要向下点火的嘴唇。 岑雪轻呵:“不准留下痕迹。” 陆雁昔很听话,抬头回吻。 舌齿纠缠,他已经忍耐太久,不过一次准许……不,明明是迈出堕落的一步,却想要把所有的火渡给对方。 …… 陆雁昔只是吻他。 不断地、不断地吻,像是要把几年来空缺的所有都补上。 即便精神遭受入戏太深的折磨,他依然能轻松抱起岑雪,稍许粗鲁地把他摔在床上,又怜惜地将手掌垫在后脑勺,温柔抚摸。 他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吻,是撕扯,舔舐,要拆吃入腹似的。 岑雪不让他留下痕迹,他就不留,但绝不会放过每一寸皮肤。 很快,原本方便出门随意搭配的宽松衣服被扔在地上,被外面空气一激,岑雪嘶了一声,胳膊上似乎起了些鸡皮疙瘩,陆雁昔就将头贴进他的手心里,安抚他的不安。 中间岑雪忽然记起手机里还有没编辑完的信息。 他找了个喘息的间隙半坐起来,从杂乱的床上找到手机。 上面混了他的衣服、陆雁昔的衣服,褶皱的床单,被拆散的薄被。 然而只来得及亮起屏幕,就被陆雁昔拖了回去。 “不是说好不找他吗?” 陆雁昔现在说的话,终于像个吹耳边风的了。 岑雪一时不察,趴在床上,露出光洁细腻的后背。 他骨架要比寻常成年男人小,但比例很好,腰脊有一条浅浅的阴影,一路向下,终结于两侧诱人口燥的腰窝。 陆雁昔把整个人覆在他上方,竟然一点也露不出来。 微微陷进颇有弹性的床垫,岑雪被压得下意识呼出小半口气,呼吸有些被抑住,却不觉得难受。 被一向克制温和的人这样霸道按住,别有另一番体验。 就是要把他逼成这样啊。 “我说了,别留下痕迹——” 察觉到身上的男人用力了些,岑雪反手去推搡。 陆雁昔改为用鼻尖轻轻触碰,安抚似的,“背后看不见的。” 他现在又像是另一种执念的沉迷,将意义的锚点定在岑雪身上,无法离开片刻。 逐渐,火总有越来越热烈的时候,宽大的手掌向越发重要的地方驱使,岑雪顶着杂乱的思绪,阻止了他。 岑雪没想过做到最后一步。 不过是想让对方发泄一下这么多年来的自我审判,结果差点过火。 而且陆雁昔家里……没有能用的工具。 是不是该赞一声他也是有够洁身自好? 男人一薅头发,闭眼,冷静了会儿。 但箭在弦上,最后他是把人按在自己怀里,面对面相贴住,手也握住。 以岑雪的手的大小,估计是握不满的,也就只有陆雁昔能有这个资格。 岑雪有一瞬很想要逃,那是下意识的动作,但这让陆雁昔把他拥抱得更紧,简直要融为一体,他只能埋进陆雁昔的颈窝,咬住下嘴唇,别让多余的声音溢出来。 最后在他怀里一阵轻颤的痉挛。 可陆雁昔显然没有结束,只能借用岑雪的腿来模拟。 他恨不得咬下岑雪的肉。 可力气太大,超过岑雪能承受的。 几下冲撞,岑雪差点被跑到床头去,他压根控制不了自己的位置,可刚有拒绝的意思,陆雁昔突然卖起可怜来。 他低垂着腰,指引岑雪的手去摸向他的背。 陆雁昔说:“阿雪……摸摸我,我好疼。” 岑雪本不明所以,可当他触碰到几乎可以说是狰狞的伤疤,大脑一瞬宕机。 试着往更外的位置,结果发现还不止一只手能探到的范围。 “……到底有多大?” “整个背上全是,”陆雁昔轻轻揭过,“明明已经好了,只是很多增生没办法剔除,但这几年的幻痛从来没有停过,我不是故意要吃止疼片……不过,阿雪,只要你多摸一摸,我就不疼了。” 男人讨好地蹭着他。 岑雪怎么能拒绝。 他明白陆雁昔为什么要用替身了。 “只是增生”?说的轻巧,就算肉眼不看,光凭触觉也知道伤得有多严重。 那些伤疤密度之大,还交错在一起,除去复原不了的印痕,增生让陆雁昔的背上有几处怪异的凸起,令人头皮发麻。 岑雪:“让我看一下。” 陆雁昔摇头,不让他转身:“太丑了,不要看。” 果然。 岑雪只好安抚地抚摸几下,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止疼的作用。 …… 醒来时,外面还在下雨。 天色很暗,看不出时间的流逝,岑雪随意摸索到一个手机,亮起屏幕来才发现是陆雁昔的,离日出还有一两个小时。 卧室的灯不知什么时候也被陆雁昔关掉,漆黑一片,手机的蓝光尤为刺眼突出。 岑雪看了一眼,眼睛就酸涩干燥得要命。 但也许是有些缺水的缘故。 下意识动了动,岑雪暗暗嘶了一声。 大腿好酸。 他那时真的以为要燃烧起来了。 抹黑用手碰碰,要比往日无碍时多了层使用过度的麻木,异样的紧绷。 这时,身边的人似乎也被这股光影响,翻身过来。 薄被是搭在岑雪身上的,他的手探进来,别有一股背德的隐秘感。 晨起的男人声音沙哑,并非昨天那样的痛苦煎熬,而是十分餍足:“怎么醒了?” 进一步又抱住他,生怕少一秒触碰不到岑雪。 手自然而然循着岑雪的手臂,要找到岑雪的手,轻轻拍拍,像是哄睡。 可下一秒的动作却与这意思截然相反,握住—— 岑雪闷哼,唔得一下弓了弓腰,结果把自己送到对方的嘴里。 又是一次。 不过这一次,陆雁昔明显理智回归许多,更多讨好的技巧,游刃有余的含哄。 岑雪觉得自己像块棉花,被陆雁昔弹了一晚上,反而浑身松松软软提不起劲来了。他平日需求不高,很少发泄,导致他人一碰,反应要多敏感几倍,这反而成了陆雁昔的兴奋剂,几乎停不下来。 可当一吻完毕,朦胧间与陆雁昔对视时,岑雪发觉他的眼睛仍是发红。 随时都会落下泪的那种红。 摩挲他的脸颊,岑雪:“怎么了?” 声音出来,自己都下了一跳,怎么像三年没喝过水似的。 第75章 陆雁昔笑了笑,从床头柜拿来杯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的。 岑雪的确口渴,喝得有些急,一颗水珠挂在他的下巴,摇摇欲坠,陆雁昔贴过来啄了啄,把水珠捉走了。 他们这时还在余韵之中,纯粹的亲昵不带任何色彩,像那种贴贴的小动物。 不过陆雁昔说的话可不纯粹。 “天亮了你就要走了。” “……”喝过水,嗓子好多了,岑雪无语道,“别说的我像是灰姑娘。” 到点就消失,怎么还要变身啊。 陆雁昔的回答是把他连同薄被一起抱紧了,要珍惜最后的温存似的。 岑雪拍拍他的头——这个人耍赖,一副不听不看不说的样子。 “抬头,看着我的眼睛,我有话要对你说。” 见陆雁昔没动静,岑雪又沉了声:“听见没有?” 陆雁昔抬头。 一夜之间,精神面貌的影响竟然这么大。即使没有多睡几个小时,陆雁昔的黑眼圈就褪去了,比较昨夜的挣扎与死寂,居然生机焕发起来。 疲惫的岑雪:“……” 好奇怪哦,焕发的活力从哪里来,他一点也不知道耶。 虽然细看眼神还是很忐忑就是了。 调整一个能好好说话的位置,岑雪深呼吸后,说:“我原谅你了。” 虽然他心里……并没有太过恨谁。 如果一直有恨,岑雪笃定自己不会有现在这样如意。不,要说到更早,恐怕连大学也考不上,也就没有进入傅家的资本,更没有机会拿到预支工资去付家人的医药费……毕竟精力和时间全都拿去恨在别人身上,哪里来得及管自己。 他早想过,死遁暴露了就暴露了吧,他要的是真心实意的道歉。 即使陆雁昔在此前抱歉过无数次,但都不及昨夜的真心实意。 即使陆雁昔认为,那是如此的丑陋。 但是岑雪最想要的。 所以还是让陆雁昔能得到他想要的宽恕吧。 “还有,关于我和傅揉云——” 太诡异了,和一个男人在床上提及另一个男人的事。 岑雪带着些曾将错就错的心虚,清清嗓子。 “不知道谁告诉你他是我男友的,”岑雪耳朵发红,“但我声明,我和他还不是那种关系。” “陆雁昔,我也和你道歉。” “……你怎么不说话?” 陆雁昔说不出来话。 从听见岑雪的第一句原谅开始,他的世界——不,应该说是设给自己的囚笼开始崩析,天崩地裂,重新构建。 他眼底的泉水,重新活泛了。 更因岑雪特意的解释,汹涌起来。 岑雪手忙脚乱:“怎么——怎么又哭了!哭得好凶!” 讲出去都觉得好笑,堂堂双料影帝,因自己不是真的小三喜极而泣,当场落泪。 甚至他一点都不怪岑雪,要怪就怪颜沛,怪轻信的自己,怪胡思乱想还强加给岑雪的愚蠢的自己、丢脸的自己、一厢情愿的自己…… 对不起,稍微有点止不住了。 陆雁昔有点想死。 一点点。 耳边是岑雪匆忙地:“纸……纸……” 还好一晚也没少用纸,抽纸就摆在床头。 岑雪抽了十几张,全都糊在陆雁昔那张脸上。 给按了按,竟然泪水已经浸湿了几块深色,岑雪问:“那你原谅我吗?” 陆雁昔说:“我永远不会怪你。” 岑雪:“希望你下次也记得这句话。” 陆雁昔紧张起来:“还有下次?” 岑雪:“……只是一个假设。” 见泪况可控,他放松下来躺在陆雁昔旁边。 等陆雁昔逐渐平息,岑雪侧着脸瞧他。 “对了,你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终于记起来了。 第57章 傅揉云几乎一夜没睡。 昨晚没接到岑雪的消息——没关系,早有预料。 看着一桌的菜,不吃的确可惜,傅揉云动了几筷子又没了胃口,草草留下最精华的部分挑出来冻冰箱里,剩下全都倒进垃圾桶。 虽然通宵,不过傅揉云还记得到点洗漱,免得岑雪回来看到自己不修边幅。 听到门锁传来输入密码的响应,他就跟着苦苦等主人回家的小狗似的,立马冲去玄关。 还不忘对穿衣镜顺顺头发,确认面貌。 “哥……!回来啦?” 傅揉云假意惺惺,“他人没事吧?你吃早饭了吗?” 岑雪没回话。 他低着头,进门换鞋,可动作明显要比平时用力许多,看起来在发泄似的。 傅揉云眨眨眼:“心情不好?” 他跟在岑雪后面,见他洗手、换衣服,嘴里说着偏心话:“我就知道他肯定会惹你生气。可恶,不识好歹,要哥来安慰关心我,我肯定——” 岑雪弯腰去拿衣服的功夫,露出部分后颈。 密密麻麻的吻痕。 傅揉云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强行按捺住占有欲作祟的恶毒,他嘴角都在发抖,努力把后半句话补齐。 “我肯定……肯定感恩戴德。” 对,不能发作。 傅揉云提醒自己,本来就比另外两个来得晚,优势也就无条件包容这一项了,决不能砸自己长处。 喜欢的人在别的男人家过夜怎么了? 喜欢的人在别的男人家过夜、还带着痕迹回来怎么了 他在你面前没有防备,还愿意回家,总比不回家好呀。 傅揉云给自己洗脑,没发现自己已经盯住一处发呆很久了,久到一直没说话的岑雪也反应过来,惊醒般抬头:“抱歉,揉云,我刚刚在想事情,你说什么?” 傅揉云如善从流:“我说哥你回来都不理我。” 委屈死了。 “……心里稍微有点事——” 看来是真的有点烦恼了。 岑雪话到一半,不好说出口,他叹了叹气,竟然主动抱住傅揉云。 难得程度堪比猪会上树。 傅揉云都吓住,往常最会得寸进尺的,到这时也手足无措起来,手臂张开在空中虚晃,一反常态纯情得跟什么似的。 “哥,怎、怎么了?” “有点烦心,”岑雪拍拍他脑袋,“让我抱抱,静一会儿,嗯?” “好哦……” 傅揉云受宠若惊地回应他。 大概是头次处于被动位置吧,也不敢轻易造次,拥抱始于也忠于纯洁。 但诡异地抚慰了他心中刚升上的嫉妒。 岑雪放缓呼吸,闭目养神一般。 但心里决不平息,脑子里全是走之前陆雁昔说的那些事。 关于那些伤疤。 * 原来那次,陆雁昔不是故意不回家。 因为监控暴露两人接吻的事实,一下戏他就不明所以被陆逢均接走。 陆逢均自诩圈中前辈,性格也是老一辈做派,接受不了儿子竟然是个喜欢男人的二椅子,自然是家法伺候—— 黄金棍下出好人。但陆逢均要更狠,他用的是专门调制的藤条,用尽全力抽到人身上,一开始只会觉得身上有开裂般的痒,才是火辣辣的疼。 他要把陆雁昔打到认错改正为止。 怎样才算认错改正? 恐怕得抱着他的腿,下跪认错,哭喊着是别人——岑雪勾引了他,他不过一时误入歧途而已才算数,陆雁昔很熟了,从小到大就是这么过来的,后来他懂事,知道怎样算作乖巧,已经很久没被惩罚过了。 但这一次,他意外的倔。 不认错,不改正,有本事就打死他。 还真就差点打死了。 疼到昏厥送去私人医院,医院是陆逢均好友的产业,伤口严重狰狞到好友都咂舌,说陆逢均,你这是对亲儿子么?也真下得去手! 因为是在背上不好养,伤口反复发炎灌脓,还有对演员来说更严峻的增生问题…… 住院本就相当于变相禁闭,这下可几乎消失快大半年时间。 关于增生,即使做手术消除,也会在手术留下的瘢痕继续滋生,无解了。 张岩也就是这时候跟陆逢均离心的。 后来陆雁昔又被送去刘贺的剧组,被专门请的助理看管,等陆逢均放松警惕,才开始找人。 一开始是常聚会的地方,听说颜沛和一个男孩走得近。 陆雁昔怎么不会知道那是岑雪,可听小弟讲,颜沛也消失很久了。 “具体的也不知道啊,就有回颜哥在家里办派对,办完不久就联系不上了。” “我听说他家给他送出国了……” “噢哟,发配啊?” “那可不,最近他表哥在颜家公司混得可是风生水起……” 颇有几分树倒猢狲散,还拉踩一把的架势。 陆雁昔不关心颜沛怎么了,他第一反应是担心地想:颜沛不在的话,阿雪去了哪里? 第76章 最好是已经顺利读上大学。 陆雁昔还记得岑雪报考的院校,但大学茫茫人海,怎么去找人?他只找空去过几次,也不敢大肆张扬找人帮忙,毕竟陆逢均还盯着他。 直到这些动静被颜家的人察觉。 再就是严子佼约他见面。 后面自不用说。 …… 岑雪没想到的是,陆逢均能下手这么狠。 也没想到陆雁昔比他想象中吃的苦要更多,颇有一种阴差阳错的荒谬感。 陆雁昔说,唯独那一次没接到岑雪电话,他再也没有换过手机号,再重逢后次次秒回,也是想要做到不再错过。 至于之前在剧组对后背伤疤的隐瞒…… 算了,不说岑雪也猜得出来。 怕他知道有心理负担呗。 不过现在底线都给破得稀碎,豁出去了,当然也无所谓了。 陆雁昔真是个不破不立的人物,岑雪心累。 很难界定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 破镜重圆?追求与被追求? 先不提岑雪暂时没有恋爱的想法,单纯用感情定义,又觉得有些不恰当。 ……友人以上吧。 咳,具有性吸引力的那种。 岑雪的衣服早就被陆雁昔放进洗烘机,等天色再亮一些就能穿了。 被烘干的衣服有太阳公公温暖的气味。 虽然实质是螨虫被杀死的味道。 穿在身上,干燥舒适,这会儿还有些亲密后的温存,陆雁昔给岑雪整理衣领,抚平根本不存在的褶皱。 “我在想一件事。”陆雁昔突然说。 岑雪正拿夹板与睡翘了的头发做斗争,进圈没多久,工具倒熟练很多,他侧了侧脸,示意陆雁昔往下说。 “好像……我对你的了解并没有许多。” 陆雁昔神情有些苦楚,他还没有完全脱离角色,掺杂了冷硬的风味,却更显得值得品味起来。 “是因为一直没能让你信任我吗?” 哦,那倒没有。 岑雪没看他,只道:“习惯了,我不怎么和别人讲自己的事。” 从小岑晶就跟他说,不要告诉别人家事,那时候岑晶的语言能力没退化太多,说话只是有些糊口。 初中能申请助学金,岑雪看见有钱拿就报名了,但不知道还要填表家庭情况、居委会盖章等等,回家问爸妈的时候被许中强又按着打了一顿。 总之各种综合原因吧,岑雪对隐私有种习惯性的保护欲。 不过他现在也知道,男人就是贱的,越不让他们做的事,就越要做。 关掉电源,用指缝顺顺夹直的头发,岑雪好笑地看着他:“怎么,想知道?得寸进尺吗。” 陆雁昔转而说:“所以我想得到一个允许……我可以自己去找到答案么?” 岑雪眯眯眼睛:“三分钟能查到我祖宗十八代?” “那也太夸张了,我又不姓王,”陆雁昔失笑,走过来把他视野盲区没弄好的头发,沾了水给顺顺,“我后面应该要休息一段时间,看医生,然后打算去s市走走。” 是该看医生。 去s市走走,暗示得很明显了。 不过陆雁昔还算聪明,知道先打报告申请。 如果放七年前的岑雪,那必然不可能答应。而且反应会更刚强坚决,譬如和颜沛半夜那次,他倔,是真的做好硬生生走出城的思想觉悟的,为的就是逼颜沛看看谁更忍得住。 但现在已经是成年人,脑子早就发育完全了,又看开了许多东西。 蓦然回首,会突然发现小时候怕死怕活要遵守的玩意儿,要是松点手,也不会天崩地裂。 很突然地,岑雪也想看看陆雁昔能探索出什么个名堂来。 他说了一个地址。 如果去查的话,会发现那是s市外来打工人口密集的地方,有几片城中村区域。 陆雁昔感激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像是获得至高准许的殊荣。 …… 过了好一会儿,岑雪才松开傅揉云。 反而是傅揉云有些舍不得了。 他用舌尖顶了顶上颚的软肉,要借着杀杀痒似的,明智选择不在关键时刻添堵,目前最重要的是得先把岑雪的心情调到由阴转晴。 岑雪不开心,他也没心情做任何事。 ……最好还能转移重心的。 傅揉云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心里恶毒诅咒楼上那位。 拿出昨晚冷藏好的打热,平日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也是为了爱情学会各种家务——全靠岑雪腿受伤那段时间锻炼出来的,虽然一度让岑雪觉得请护工是否有些多余——天天跟护工抢着干活儿算什么事啊。 微波炉叮的一声,也代表了傅揉云头顶上突然智慧的灯。 对哦,可以找帮手啊。 虽然想把这个惊喜延后来着—— 把热好的饭菜端到餐桌,傅揉云拉开凳子在岑雪对面坐下,捧着脸。 “哥,你猜猜公司有哪些新成员?” 岑雪:“哪些?周航是不是新招了几个练习生。” 全是十五六岁的崽,周航还嫌年龄大了,要不是公司计划先推出一个男团,他还要更小的。 “那几个小孩哪有新成员分量大,”傅揉云吐槽,还给提示,“你认识的哦。” 岑雪:“……” 忽然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最近自己没怎么上网,傅揉云好像干了些大事的样子。 卖关子卖到这份上,傅揉云也着实拖不下去,自导自演地“锵锵锵锵”—— 给岑雪看手机的屏幕。 屏幕正调到相簿,看清上面的人,岑雪先是有些怀疑地看了看他,得到肯定的眼神后,怀疑人生地捂住额头。 就算最近不怎么上网。 但当事件知名到一个程度,那是去哪儿都能让你知道。 比如——《闪光革命》总决赛,成团名单出炉。 第一名c位不用多说,李慕众望所归。 全网都在为他狂欢,期待练习生之king趁燕嘉娱乐元气大伤,赶超对手开启新一个时代。 而这个king现在出现在了傅揉云的手机上。 岑雪:“……” 看来打败燕嘉娱乐这件事,值得商榷。 他现在就想知道,如果李慕的经纪人是周航的话,那和燕嘉娱乐男团的关系该怎么算? 继家庭重组么? 还有,他记得成团练习生的合约是签在另一个有名娱乐公司手里的—— 陆雁昔是去那个公司抢劫了?公然偷人啊! 第58章 不过,也算有迹可循。 之前傅揉云忙到脚不沾地,提起过是要处理合同纠纷。 但岑雪没想到纠纷的正主是李慕。 纵使岑雪对娱乐圈不怎么好奇,也想问了—— 不是,李慕走了,他成的团怎么办? 记得《闪光革命》承诺过,第一名是团内不动c,还是队长吧。 岑雪上网搜了搜,发现除了一些捕风捉影的阴谋论,和对于自推未能出道或第一的怨念导致的对李慕发泄性的辱骂,完全找不到苗头。 听傅揉云意思,这人已经是傅氏娱乐的了。 随机点进一个成团队员的博,甚至很岁月静好。 真能忍啊。 岑雪对娱乐圈的嘴严程度肃然起敬。 不过这玩意儿有点邪门,当形成某种认知后,就会有人迅速冲出来打破:比如再一划拉,就能看见颜沛在某访谈的发言。 [新专准备的怎么样?确实我也很想和大家分享,你们觉得专辑邀请岑雪来拍摄合适么?我觉得挺合适的。] 岑雪也震惊自己居然会有恶毒到想把人毒哑的念头。 不过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傅揉云看了一眼,“哦,确实有收到商洽的邀请。” “不过我知道哥也不喜欢,直接让周航拒绝了。” 傅揉云洋洋得意,这就是签公司的好处了,这样公事公办的代为处理权,让他有种在岑雪身上获得了某种权利的错觉,独一无二。 岑雪用手背贴贴他的脸:“干得不错。” 他早就发觉,傅揉云很喜欢他用手背贴贴。 贴额头、脸颊、脖子……手臂或腿,贴哪儿都行,全身都喜欢,反正贴贴就高兴。 傅揉云当即就捉住他的手,依恋地蹭蹭。 很会多要奖励就是了。 一个二个,都非常得寸进尺。 ……一个二个? 当岑雪意识到自己先想到的不止面前一个人时,他有些惊讶自己似乎习惯了被三个男人追逐的生活,不管怎么说,混沌暧昧的界限总是让人公正的判断。 为了转移注意力,岑雪继续问:“那李慕是怎么回事?” 傅揉云计谋成功了,虽然过程依然有些不对。 但没关系,像这样岑雪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听自己讲话真是他梦寐以求的日常,他全盘托出,哪里像是老板对待艺人。 第77章 不过他本来就想要把岑雪供起来的。如果可以的话,他原本打算在官网介绍里把岑雪和自己的照片放一起,但傅总阻止说,拜托你不要把自己搞得那么便宜,别老是把被人不稀得的拿来自嗨,好吗,好男孩要自尊自爱。 因母亲的指导的明路,让傅揉云避开一个错误选项。 他的优势的确是有个幸福的原生家庭。 “李慕被那个公司坑了,玩文字游戏!”傅揉云当八卦给岑雪讲,“人家要捧自己的练习生,就第二名和第六名,承诺什么不动c,结果是第一节副歌才有part,然后结尾ending站c而已……还要搞双队长,投票出来,李慕变成副队了。” 投票看似很公平,但实际上就是看公司脸色,给李慕施压的变相霸凌嘛。 待遇全方面拉垮。 这还没正式出道,已经闹出这么多矛盾,以后还得了? 傅揉云:“我看就是纯恨,他们花大价钱做票把第二名捧上去,结果李慕粉丝还藏了一手。” 岑雪听得有趣,没想到选秀也能这么精彩。 决赛是直播计票,要换算现场与网络投票的比例,而网络投票需要氪金,据说当晚非常精彩。 在计票结束前一分钟,第二名赶超李慕,但在最后三十秒,李慕票数飙升。 他的粉丝颇有组织性地提前藏票,未雨绸缪,为的就是避免这样的局面,誓死也要把李慕送上第一名的王座,做真正的king。 李慕能重新超车,第二名却不能再做票了,当人傻啊。 “李慕就主动联系我了。”傅揉云继续道。 这符合岑雪对李慕的印象:果断、理智。 不过好像也太能下狠心了些,他咂舌。 如果傅家承不住,那他的明星生涯几乎就完蛋了。 但偏偏是傅家,往上算得是《闪光革命》的大老板。节目结束,傅家已经把钱赚满了,有什么怕的?还把最有价值的给拐走,简直釜底抽薪。 这时岑雪正吃完最后一点早饭。 傅揉云说,这事确实麻烦,不过好在傅家的法务很厉害,还能倒打一耙,但那之后就是各看各的神通,估计各方面都要打起来,为此他与一个公司达成合作,那公司的严总看着一丝不苟,没想到是家里产业是八卦狗仔的祖宗。 岑雪差点喷出来。 他不过是休息了一段时间。 不过是解决了个人感情里的一点小问题。 ……怎么感觉世界背着他疯狂地转动?! 而后傅揉云又轻飘飘附带:“哦,还有陈肖河也打包了。” 在这疯狂旋转的世界里,顺便刷新一只肌肉猩猩。 这也太顺便了。 岑雪被自己呛出声,差点以为是幻听。 * 过了两天,如傅揉云所说,混战开始了。 双方都下了狠手,还有来浑水摸鱼的,战火蔓延很快,几乎每个相关者都上桌了。 李慕违约、李慕被霸凌、李慕签约傅氏娱乐。 《闪光革命》成团即解散、《闪光革命》做票、某某某做票咖。 傅揉云被做票、岑雪退赛真相……嗯? 怎么还有他的份? 等岑雪吃瓜吃着,反应过来自己也上桌了。 【靠选秀还做票,还我推本该璀璨的人生啊!】 【似乎知道为什么岑雪选择退赛了……没结果的事还不如一开始就退出】 【我就说为什么第一期镜头还不错,后面几乎要查无此人了,简直心寒,我要是小咪我也失望】 【李涛,傅揉云那么大个太子爷居然不买通节目组吗?】 【是捏,小傅都知道要公平竞争,某皇族已经通过做假票飞升辣】 【李慕非常棒!不畏强权,不管去哪里我都支持你!】 傅揉云见岑雪疑惑,要来给他解释。 岑雪推着他脸颊往外:“暂时还不用。” 严子佼发给他的报告里已经涵盖全部了。 甚至还有数据分析。 这其实是个误会,因为当时岑雪签了一轮游合同,节目组显然顾头不顾腚,第一期吃了他的热度又担心票数太高,中间某次唱票稍微给数据压了压,本来没人在意这个细节,但现在文娱榜第一明晃晃的“做票”挂在上面,就有数据粉拉了表。 其中不正常的数据就会很突出。 傅揉云和岑雪的都在其中。 不过只有这一次而已,后来岑雪自己受伤退赛,节目组还松了一口气。 但也不能抹灭其他人被做票的事实,岑雪看到有个人是《衣柜》舞台的队友,abcd里的d,在他忍不住哭时逗他看鸭子的那个,本来能擦线出道,但刚好卡在出道位后一名。 不过他刚好签了别的公司,那公司正好也下水,卖惨吸粉。 大概是这次他正值被议论的风头上,严子佼额外发了信息。 [严子佼] [不用担心,不会影响到你太多。] 岑雪回了个谢谢。 他也知道傅揉云是不会为了这些把他也抛出去的。 很快严子佼继续发来消息。 [对了,新项链感觉怎么样?那种材质我觉得可能会磨掉挂坠的部分。] 这个岑雪也知道。而且他也不是没试过,陆雁昔送的那条素链,刚好比挂坠能穿过的地方粗一点,最后仍然没派上用场。 所以最近他都把挂坠放枕头底下。 睡得很安心。 这条岑雪不好回复,他觉得自己在玩一种游戏,剧情安排只要他继续对话,就能获得一个道具。 比如一条由严子佼精挑细选送来的新项链。 不过他忘了人有主观能动性。 但严子佼的追问很并非上述的结果,那就太过俗套了。 [我认识一个做编织的老师,会编许多平安结,她用的红绳,都放寺里供奉过。] 岑雪的视线在那个寺庙的名字上停顿。 很有名气,据说许多贵重人士家里有白事,都会请住持来做法事,清明、七月半的时候也会有很多信众来上过香,岑雪也去过,他那时候还是大学生。 大概名气的方向不对,这座寺不是新年上香的首选。 但岑雪听说之后,就赶着新年的第一天,要给那个人祝福。 他既然去过,说明心里还是有几分寄托在这上面。 至于为什么严子佼这时才提出来,可能是因为这个老师的名额很难约吧,到现在才得到机会,岑雪还是被引诱回复了,他写: [麻烦介绍给我,多谢你,严先生。] 严子佼的回复很快: [那我能收到谢礼了,是吗?] “……” 算了。岑雪的确很想要一条红绳编织的、还有寺庙加持过的链子,连接银瓶吊坠,和游戏里叠加buff一样心安。 他在家里转转,看有什么能送的。 不能太精挑细选,这太有利于下次来往。 于是岑雪翻出来从影视基地街边买的当地特产,一种开袋即食小吃,傅揉云比较喜欢,已经吃过一袋,还剩三袋,刚好能装好一个礼盒。 傅揉云跟在他后面:“哥,你要打包好给我送去公司吗?” 岑雪无情道:“我送给朋友,你要喜欢吃就网购几包吧。” 傅揉云真心错付,撒娇耍赖,用岑雪的手机买了三个礼盒才罢休。 岑雪看到他丝滑地给订单截图,然后隔空投送到自己手机里,没一会儿,又有一个新的热搜上来了。 #傅揉云带货特产 因为他用自己的账号发道: 哥送我的,他永远知道我的口味喜好。 同一时间,这款特产销量飙升。 大家本来都在网上高强度战斗,来得很快。 【起来!妈妈不允许你秀恩爱,速速加入战场!】 【??这什么画风?有种废墟里突然冒出一朵冰清玉洁小白莲的感觉】 【谢谢小傅帮忙慕慕,让我相信这世间有真正的情义,送一句傅雪99吧】 【神经病啊一群叛徒!成团日的约定呢!!傅揉云你拿什么还我的团!】 【讲真楼上你推要不是做票本来也没办法出道,装什么团解?各归其位罢鸟】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在掐架的我看到这条博文心情诡异地平静了,大脑的褶子无比光滑,满脑子只想问:这个特产好不好吃?】 【好吃的朋友,喜欢可以在官旗买哦朋友】 岑雪:“……” 他决定装死,直到下次不得不发博的时候。 ——比如新的工作。 岑雪终于结束摸鱼的休息期,和傅揉云来到公司。 第59章 不愧是傅氏集团的子公司,装潢处处散发着名贵的气息。 可能涉猎太广泛,傅氏对风格统一这件事很看重,好去培养家族爱。岑雪觉得那些支持傅氏的粉丝就是这样来的,刚进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穿越到了总公司。 第78章 成熟得一点都不像刚建立起来的样子。 各方面系统已经完善了,周航通过自己的人脉给岑雪找了个还不错的电影本子,等这个工作完成,他就会去专心培养偶像,把岑雪交接给专业演员经纪人。 所以岑雪今天来,一是要见见朋友,二是要看看剧本,见导演什么的。 傅揉云拉着几位人员去开会了。 他已经不是和傅总出席晚宴才打扮的少年,西装日渐成为他的日常装束。 由此他多了一项情趣的小游戏,每晚都让岑雪挑选第二天的领带和领带夹。 岑雪有时候都要被激起选择困难症,虽然是有爱好的偏向不错,但还要思量会不会撞色、连续佩戴会不会印象不好等等……那就有些头疼了。 于是傅揉云修改了一下规则,闭着眼抽盲盒。 他不介意连续几天戴同款,毕竟此举的意义是——岑雪给他选的。 就像妻子为丈夫做的那样。 还暗搓搓发过博文,这样以后有需要时就可以拿出来攻击另外两位对手。 非常歹毒。 岑雪倒没那么讲究,深秋的天气,直接穿一套浅灰色的运动番,去了练习生的舞蹈室。 * 刚好他们在休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躺着坐着,一瞬让岑雪幻视在选秀的时候,d班一模一样。 老远就能瞧见透明玻璃墙里陈肖河魁梧的背影。65 . ……等等,魁梧? 远远目测一下,陈肖河的臂围可能有他两个粗,挂在上面荡秋千不是问题。 以前的小胖子怎么会变成肌肉狂魔,在岑雪这永远是个谜。 岑雪悄悄坐在他和李慕身边,想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结果一坐下,就看见李慕黑黝黝的眼珠跟着转过来,实时追踪一样,有些吓人了。 再仔细看,人家眼里分明写了几个字:你居然还记得来啊。 岑雪记起李慕非常希望和他成团,结果他一么先退赛,二么又上了演戏这条路,某种意义上来说辜负了这个少年的期望,很不厚道。 特别李慕真的、真的很认真。 顿时有些心虚,岑雪也不吓他们了,举起手晃晃,“好、好久不见啊。” 陈肖河猝不及防:“啊!!!” 该吓到的还是会被吓到。 陈肖河就比李慕开心多了,他冲上来熊抱,救命,肌肉男的热情不是吃醋的,岑雪要被他胸肌闷死了。 陈肖河说:“恭喜你演电影啦!终于记起来公司看我了!” “松开,松开,”岑雪拍他的手臂,像拳击比赛坚持不住要认输那样,不然他今天就会死于窒息,“你怎么练这么壮?周哥没说你?” 旁边李慕笑了笑:“他要减肥。” 不减二十斤,不准出道。 陈肖河也苦,他是被选秀憋久了,一被淘汰就想把流失的肌肉补上,一不小心就练太狠了。 岑雪也不客气笑话他。 陈肖河当即就抄上龙抓手:“再笑?小心我把你这个香香软软小白咪一口吞了。” 真是魔法攻击。 岑雪的表情顿时像吃到什么坏东西。 最近他觉得关注他的群体属性发生了点变化。可能是因为刚过不久的风波,选秀时各种滤镜粉白发嫩的萌系表情包又风靡一时,又可能是他和陆颜傅的边角料被做成课件,总之,使用这样肉麻称呼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李慕笑完陈肖河笑岑雪。 托肌肉猩猩的福,将才一点儿久别古怪的氛围也彻底消散了。 李慕:“你小心小傅在看监控。” 陈肖河立马捂上嘴巴,生怕会被暗杀的样子。 说话时李慕没控制音量,离得近的其他人也能听见,“小傅”两个字一出,坐不远处的练习生就沉默了几秒,过好一会儿才恢复聊天。 岑雪挑挑眉毛。 “你不懂吧,”陈肖河压低声音说,“现在我和李慕可是太子党哈哈哈哈。” 也是,能正大光明叫老板小傅的,也就他俩了,这还是选秀时留的习惯。 但他俩如今倒也称得上真皇族,板上钉钉的出道组,这练习室里其余的人要争的是能站在他们身边的名额。 说到这,顺道聊了聊后续的安排。 预计年底出道,最好的情况是用出道曲冲一冲年底榜单结算,这几年年底,业内都躲着颜沛走,横竖都那不下top,但他们从零开始又无所谓,傅揉云就抓住这个空隙分一杯羹。 陈肖河显摆:“出道曲demo都给我好听哭了,你都不知道——” 偌大的练习室里,忽然出现一道极其突然的前奏。 貌似是谁点开视频,忘记关掉音量。 陈肖河还没反应过来:“对,就是这个前奏。” 没到几秒人声出现,他这才发现并非demo给的调子,歌词也不一样。 手机主人像是意识到不好,连忙关了,戛然而止。 练习室的气氛变了,有些说不出的紧张。 打破这一尴尬沉默的是玻璃门被叩响的动静,清脆极了,引去所有人的视线,练习生训练有素地站起来,一声“傅总好”重叠起来。 傅揉云颇有总裁范儿的点点头,不苟言笑,然后道:“你们跟我来一下,开个会。” 指岑雪三人。 * 出事了。 虽然开会点的是他们三个,但半道岑雪就被周航领走了,走前他还在担心傅揉云,那种不苟言笑可不是为了威严摆出来的,他知道傅揉云是真的在生气、不开心。 一种隐隐的玄妙,告诉他应该是和那不合时宜的demo有关系。 到周航办公室,岑雪浏览新的剧本。 托陆雁昔的福,演员生涯的起点让他直接步入电影圈,最多的本子就是电影的,电视剧也有,但具体还是得看角色。 周航从人脉那儿跑来的本子,是一部典型的青春疼痛电影。 何为典型呢,总之就那什么暧昧潮湿的调子,全程要死要活的,霸总草根阴差阳错撒狗血,闻着味儿一套公式就摆上桌了,但有一点很聪明,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把被诟病的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全删去,就很清爽。 岑雪的角色也很典型。 从一出道起,就人说他是天选的破碎感男二,现在终于要应验了。 忧郁、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可怜但很讨观众缘,岑雪的脸天生就是贴角色的,毫无难度。 当然有演技加成就跟不错了。 周航觉得可行,现在咖还没大到要追求艺术的阶段,先卖座再说。 岑雪也没异议,剧本不是常规套路,有些新东西。 “等会你去化妆室做个造型,”周航敲定,“晚上咱们和导演制片吃个饭,我朋友也在,然后就准备试镜吧。” 话是这么说,试镜其实无非走流程了。 就算没这一层朋友的关系,岑雪海选去也是必定拿下的,他那双眼睛不得了,忧郁破碎不说,还有许多人都悟不出来的阅历感,让人不禁细想他是不是以前过得很辛苦。 然后历往类似男二就得通通排在他身后站,没得比。 虽然岑雪不是悟出来的,他是实打实的苦过。 总归造就现在这样的气质。 岑雪应了声“好”,但注意力明显不在这边。 他问:“揉云那边是怎么个回事?” 这话像是按着周航脑门来了一下,把人搞得唉声叹气,撑着额头。 “怎么回事?意外呗!” 周航报了个男团名字,认不认识不重要,不过得知道他们公司就是李慕的上个东家。 “新回归的曲子,采样和我们这未公布的出道曲撞了。” 这就很尴尬。 采样撞了,又不是抄袭,而且采样都能买啊,万一就是巧到用了同一个呢,是存在这个可能性的,虽然放在对家身上就显得特别可笑啊,无异于一拳打在棉花上。 谁先发,谁就有优势,出道曲肯定不用了。 然而本就精挑细选才有这个成果,再换,恐怕难以找到更好的。 那宁愿延后出道,也不想搞个敷衍的。 按照某家来说,出道曲是要唱一辈子的,哪怕人到中年也要高歌青春,你是我的公主王子什么的,奠定一个起点与终点。 “那你还跟着我这边。”岑雪没多说,的确不是他能掺和处理的事情。 “一时半会儿又解决不了,”周航久经风雨,头疼也疼那么一下子,回复很快,“你肯定更重要啊。” 非常负责了。 …… 晚上,和电影方吃饭。 导演是三十多岁的女性,看见岑雪就“哎哟哟”起来,调子像是看见落水的猫咪、得不到玩具的小狗。 带着点调侃的赞赏,很满意岑雪的扮相。 那能不满意么—— 今天化妆师听说是要试个角色,当即拍掌狂笑也是轮到老娘做这个造型了! 第79章 完事一看,给陪了宽松的白衬衫和丝巾,半长的碎发每一个发丝都是精心拨弄的,看似随意自然,实则八级大风吹都不会摇摆一点儿,成品拎出来,公司前台都说:哇,岑哥你好像十年前日剧的男主,又帅又漂亮的。 周航顺手人让摄影拍了一组图,营业一下。 岑雪一开始还有点不信:“十年前?不会很老土么?” 导演给了他回复:“哇,时尚果然是个圈,这造型也就岑雪你能驾驭啊。” 是啊,可能别人来,就是洗剪吹杀马特了。 饭局么,边吃饭边谈事。 周航朋友作为牵线的,岑雪得当面感谢,他和朋友喝了一杯,才恍然意识到为什么今晚总觉得奇怪。 这是头一回,没有傅揉云、陆雁昔和颜沛的场子。 只有他自己,还有作为后盾的经纪人周航。 ……有点神清气爽啊。 岑雪嘴角弯弯,看起来蛮开心的。 导演已经开始约下一局:“到时候我把男女主都也叫来!” 还在他头上比划,要他把头发再留长一点,她要岑雪烫头发。 做男二,也要做最破碎忧郁风流多情的那个,用最浪漫的鼓风机,在他回头时恰到好处地飘荡碎发。 岑雪想,自己怎么不管去哪个地方,都没办法剪头发。 隔壁喝醉了的制片俨然知道她这伟大计划,醉醺醺地在岑雪头周围虚无的空气里捏抓,嘿嘿笑:“小绵羊。” …… 不过,事实证明,某种时候是不能高兴得太早。 隔天颜沛打电话过来,岑雪还有点酒后的隐痛,就听见他幸灾乐祸地:“听说你们撞曲子了?好可怜啊。” “……”真是不留余力找机会痛击对手,岑雪稀奇他要做什么,真诚地发问,“那你是来恭贺的?” 颜沛说:“我送你一个曲子怎么样。” 岑雪挂断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呢,这么好心。 第60章 寸土寸金的大厦,颜沛的工作室能占一整层。 岑雪来的时候颜沛正戴着耳机,一点儿也没察觉人到了。 他也不是故意要给颜沛一个惊喜什么的,走到门口下意识左右看看,结果被门禁人脸识别到开锁成功,门就这样堂而皇之打开。 看来是颜沛把他照片也录了进去。 岑雪觉得这个系统很傻瓜,怎么光照片就够了? 工作室很大,还有专门的会议室、录音房之类的,但主要的设备主要堆积在颜沛身边。岑雪和十几岁时的见识显然不同,已经不会再对熟悉或陌生的昂贵设备小心翼翼,清楚知道它们不会因为自己多摸了一下而停止运作。 依照颜沛的性格,就跟那种恶龙一样,喜欢把最重要的东西藏里面,岑雪轻车熟路,明明是第一次来,却直奔最里面一个关上的房间。 房间没上锁。 岑雪进去,侧身靠在颜沛桌前,像是一眨眼人就出现了一样。 颜沛取下耳机。 岑雪:“有约还这样待客?让客人自己自便吗。” “你是客人吗?” 颜沛慵懒地倒在价格高昂的人体工学椅上,往后倾斜。 虽然听起来是在挑衅,但岑雪懂他狗嘴里指的是“自己人”的意思。颜沛状态看起来不错,想必最近过得很顺心,特别是现在。 他舒服地叹着:“你要来我就有灵感了,要么说你是我的缪斯和天使呢。” 岑雪听着浑身发麻。 有点儿恶心。 但还在兴头上的男人才不管这么多细枝末节,他一手晃晃耳机,顺道就塞在岑雪头上。 另一手操作电脑:“听听看。” 不过岑雪已经听不见这三个字。 怪不得他进来颜沛一点反应也没有,耳机的降噪功能未免也太好了。 世界不过寂静一秒,很快填补这段空缺的就是颜沛新鲜出炉的创作。即使岑雪并不很懂这方面,但基础的审美能力还是有的,颜沛的天赋得天独厚,这是他十八岁就知道的事情,久违的七年后又被带着领悟一遍。 金贵高级的设备把细节发挥到极致,短短的几十秒,岑雪得到了沉浸式最高规模待遇。 甚至头皮牵动全身传来一阵酥麻。 堪比颅内高潮。 直到里面的声音结束了,都没反应过来。 颜沛贴上来时,他吓了一跳。 因为听不见动静。 颜沛也和他一样背对电脑,高耸的鼻梁很是优越,导致每次他要贴过来时,鼻尖总先到一步。 他干脆就把这当作情趣,用鼻尖顺着岑雪侧颈的线条描摹滑到上面去,到嘴角微微嘟起的颊边,含着吮吸了一下。 岑雪惊醒似的,和他拉开距离。 只是嘴角的湿热散不下去。 一瞬间他还以为回到七年前的时候,写出满意的歌,无论如何颜沛要他第一时间听完,然后就开始借着创作剩下的兴头上下其手。 哦,顺带笑他唱歌像鹦鹉学舌。 颜沛估计也是陷在回忆的下意识里,见他这样,眼里多了一丝清明。 岑雪走出他圈出的领地——指颜沛随手就能捞到的范围,装作对其他摆件很感兴趣的样子。 背面是设计过的黑胶唱片墙,要仔细看过去的话,很能杀时间。 但颜沛会追过来,他对岑雪总是有种不安稳的欲望,一定要肌肤相贴才能安心似的。 墙下有一座小柜子,放了些摆件,刚好是微微塌腰手能撑到的高度,并没有固定在墙上,柜子发出吱呀的响声,连带摆件也晃动,岑雪下意识扶住,却发现那本来就是个摇晃的设计,然后才应付霸道地、从背后用双手把他困住的男人。 侧过头的角度,能看见男人深邃眉骨下的阴影。 颜沛顺理成章地用下巴蹭入岑雪肩膀,那块的布料便皱了。 岑雪迎邀、灵感上门让他心情很好,说话也带着股无所谓的懒意,不像有时候吃了火药似的哪儿都不顺听,冲人得要命。 搞得岑雪总觉得,他每次写完歌都有种微妙的事后感。 可要说创作就缓解躁动的话,也不全是,他要是写好歌了,岑雪一般能不能睡个整觉。 他的目光追随岑雪凝视的方向:“你喜欢这个歌手?” 岑雪本来没认真看,发呆而已。 闻言一瞧,发现还真听过。 歌单中收藏得为数不多的一首歌,专辑就在眼前。 岑雪澄清:“不是喜欢歌手,只是这首歌听过很多次。” 颜沛却更得意说:“还说不关注我?你没看它的制作人表?” 大概是播放器歌词之前那一串看不懂英文人名。岑雪从来都不关注这个,听颜沛的意思,似乎这首歌还和他有点关系。 不用他去回忆去找,颜沛给他指了专辑封面一角:“我的名字。” 颜沛在国外卖的歌,就是卖给了这个人。 现在两个人在自己国家混得都不错,偶尔还联系。 不过这一下让岑雪把想说的话憋在了嘴里,他原本下一句是:以前有过一段失眠的时间,听这首歌会睡得很快很沉。 但很明显,那段时间是七年前,与颜沛有关。 要听令他失眠的罪魁祸首……之一的歌来安抚睡眠,有些莫比乌斯环的莫名荒唐。 岑雪的嘴角紧紧抿起来。 不过这个角度颜沛看不见他的脸,也无所谓他的反应,反正只是衍生的话题。 到此为止,正事前的试探寒暄貌似就结束了,颜沛继续说:“没想到你会来。” 闭门羹吃多了就是这样,颜沛都习惯岑雪拒绝然后他再硬塞。 结果昨晚电话挂断没五分钟,据然又罕见地回拨过来,那一瞬间颜沛差点以为对面是傅揉云,借机耀武扬威,比如“我能随便安排他手机而你不行”云云。 习惯强扭的瓜的口感,再尝到相反的滋味,就有些上头了。 颜沛哼哼:“果然没道理拒绝我的歌。” 现在要他的曲子,除非像选秀那样合作,已经有价无市。 毕竟自带流量,只要挂上颜沛两个字,会有无数小炮仗们帮忙挂记,数据绝对差不到哪去。 岑雪点点头,当做赞同,如果有谁听见颜沛主动说要送一只歌,估计恨不得下一秒就登报挂热搜告昭天下,但他不是。 这很奇怪,拿颜沛的人情去帮傅揉云,衬托他这个人有些问题。 会让他们关系更说不清楚。 傅揉云也不会接的,岑雪知道他脾气,宁愿去高价卖别的制作人的曲子。 所以这只是个幌子,他在乎的是另一件事,当时剧组太累,来得及找他。 于是随便道:“哪有这么白送的好事?代价我恐怕也给不起。” 用手将颜沛的手扭开,岑雪从他的桎梏中脱身,和他并肩倚靠在橱柜边缘。 “给得起啊。” 颜沛也不恼,他话里有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像是预谋已久的东西要破土而出,果然善良也装不过三秒,他压低声音:“我只要一个署名。” 第80章 岑雪瞥着他。 “但肯定不能写我的名字,”他都要抑制不住做坏事时恶劣的笑了,“用假名吧——‘许麟’,怎么样?” 他双手抱胸,像是真的在思考苦恼一样撞撞岑雪肩膀。 “哎你说,真的好奇怪,我那时候明明看到你的死亡证明,为什么墓碑照片上的人和你长得完全不一样。照片上的人是谁啊,我认识的许麟又是谁啊?” ——另一件事,不用问了。 岑雪想,颜沛静悄悄,果然在作妖。 他转过头,定定地看着颜沛。 “你认识的许麟,不一直都是我吗?” 颜沛不吃这套,满口探究的追问:“别顾左右言他了。” 岑雪:“你去的时候有没有给他买束花?” “花?没有,”颜沛耸耸肩,“我是找人,又不是上坟。” 严子佼都知道要买上一束向日葵和洋甘菊。 ——岑雪心里蓦地闪过这样的比较。 他觉得自己可能和颜沛天生相冲,总能在无数可行性的办法下找出他最不喜欢的一种。 不愿说和主动说是两码事,主动说和被瞒着查又是两码事,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太奇妙了,岑雪并非是想要拿两个男人作比较,可他现在却生出一个想法:为什么陆雁昔不让他觉得自己被冒犯?而颜沛就可以? 颜沛一副“捉到你马脚”的表情。 他已经很确定,岑雪和真正的许麟并不是同一个人了。 “你就是借他的死,想要离开我而已,”颜沛发表自己的推理,充斥个人感情色彩,“谁有这么大能耐,给你找的同名同姓的替死鬼?” 岑雪面无表情说道:“尊重一下死者,可以吗?” 然后又看向颜沛的颈间。 今天没那么多搭配首饰,也是空荡的,岑雪觉得上面应该给捆着一个项圈,锁链的那头放自己手里,这样每次颜沛不听话的时候,就能狠狠一拽,用撕扯的摩擦的痛惩罚他,直到他记住教训为止。 他太难管束,和别的不一样。 蓦地,岑雪记起陆雁昔。 他现在应该在s市,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 s市,城中村某栋群租房。 房东经营这块租赁已经有几十年了,可能比眼前愿意买下凶房的年轻人年纪还要大。 带人进门看看房子内部,在五楼最不好的位置,由于有一段时间没人住过,白炽灯“啪”得一下打开时,突兀刺冷的光下弥漫着尘雾。 “事先说好的,这间是凶房啊,几年前死过人的,”怕年轻人反悔,房东再三提醒,“不过已经打扫干净了。要不是不容易租出去,我还不愿意这个价格卖呢……” 年轻人笑道:“不会后悔,我全款要的。” 如果房东经常看电影,可能会觉得这人声音熟悉。 但房东只觉得这人太奇怪了。哪有奔着凶房来的?而且没看过房子就签合同了!还说是经人介绍,好不容易找到,什么人啊给介绍凶房。 但能卖,房东也就不管那么多了。 虽然这个年轻人穿得遮遮掩掩要捂死自己似的,又是帽子又是口罩墨镜,不过没关系,钱能到手就行,走正当程序害怕反悔不成。 陆雁昔随意跟着走了走,果然如房东所说,都打扫干净,没见到半点不合时宜的痕迹。 没有人住的房子有股腐烂的气味。 房东开了窗,二人在窗边望了望。 房东:“其实这儿呢看风景好。”外面背靠江面。 也许就这一个优点了。话又说回来,这栋楼所有这个朝向的屋子,窗外风景都一样。 陆雁昔跟着寒暄了几句,步入正题:“当年那件事,您知道那户人家是怎么回事吗?” 房东先是盯了他一眼,后来想到作为新房主了解了解前情也理所应当。 城中村里人员流动大,一边是外来打工的比较多,可能过个个把月的,周围邻居能换个三四茬。 这座凶房的邻居已经全都搬走,全是不认识的年轻人中年人,还真只有房东能话几句当年。 “嗐,要我说就造孽。” 房东拿烟出来点上,总不能站着干聊天,给陆雁昔比比问他要不要,他摇头拒绝。 “来打工的两口子呗,自己住都困难,还带两个孩子。” 陆雁昔顿了顿:“两个?” “昂,死的就是他们老子,听说经常打老婆孩子啊,结果那晚上酒喝多了,被自己吐的脏东西给憋死了。” 房东露出回忆的神色,“那两孩子现在也该二十多了……我记得是一儿一女,儿子叫许麟,女儿……女儿不记得全名了,有次收房租听见那女的在屋里喊阿雪。下雪的雪吧,还挺秀气的名字,就是没见过长什么样。” “不过他们家儿子不得了,”房东满脸都是可惜了,“读书厉害,自己考上咱这最好的三中,结果摊上这么个爹。” 陆雁昔——有点混乱。 如果房东的话没错的话,怎么过往里多了一个人。 岑雪既能对上许麟,又能对上阿雪,那他到底是谁? 第61章 房东给自己都说迷糊了,咂摸出不对劲来。 做生意的人较真,他打电话给老婆也要问个清楚。旧手机有些漏音,中年女人含糊的音节冒出来,大概能听清楚:“不是女儿啊!他们家两个儿子的。” “放屁,”房东和自家婆娘吵起来,“搬家那时候我看到了,就是一个儿子。” 这话很巧妙,搬家要搬重物,既然有两个儿子,那为什么不一起上? 两人就当年细枝末节进行辩论。 老板坚信眼见为实,一个就是一个,老板娘说你个好吃懒做的,大半时间都是她跑上跑下,能有她了解清楚? 但无论如何,有一点抱共同看法—— 死的那个男人,真不是个东西。 赚不到钱把气撒到老婆孩子身上,还不准孩子考好大学,最后自己把自己喝死也是罪有应得,也可怜家人还要被受牵连,因为那晚他打人动静闹太大,邻居报警了,等警察赶到时他反而没了气,被打的受害者还要去做笔录。 电话结束,老板娘最后一句是嗔怪的阴阳怪气:“所以叫你不要喝酒。” 房东嗯哼敷衍应下,这才记起旁边有个主顾,连忙道歉。 陆雁昔摇头:“没事。你们感情很好啊。” “凑合过呗,那离了她还能有谁了。”房东发出人到中年无人爱的感叹。 可刚沧桑一秒,他瞥见陆雁昔有些奇怪——虽然脸挡住了,但能读出一种羡慕的气息。 不是吧,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房东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这直觉是对的,陆雁昔的确很羡慕。 不过他代入的是自己和岑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和岑雪有这样像是……一家人的对话。 和老婆结婚吵吵闹闹二十年的房东,是不懂得当了七年鳏夫又回春但得重新追求的影帝的苦闷的。 看完房子,陆雁昔联系了保洁,叫他们只做清洁,别的一概不要碰。 和房东去把剩下的手续做完,他打完晚上去市立三中走走,散步。 一个人的时候,方便想事情。 比如七年前那户人的秘密。 陆雁昔记得很清楚,在《青春期》剧组岑雪拜托他打包的盒饭是三份。 以阿雪的倔强程度,也行不会愿意给房东口中那样糟糕的父亲带东西回去。 难道不是“爸爸、妈妈、他”,而是“妈妈、他——”和谁? 是兄弟?还是姐妹? 如果岑雪现在在他身旁,就能解答疑惑了。 * [姐姐,我已经生了,是个儿子。那几天浑浑噩噩的,都不知道是几号生下的他,只记得一直在下雪,大名还没有取,男人出去找活路,等他回来取,我先叫他阿雪,小雪,孩子生出来好久了,怎么身上还是这么疼?] [姐姐,我是岑丽。我记得小麟早生一年,你有经验,你这时身上舒服么,我总是觉得难受。] [我男人说我脑子出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唉,总害怕小雪出事,他太软太小了,多担心难道没道理吗?] [男人又出门了。几个月都没回来。] [姐姐,小雪叫我妈妈了。我身上越来越疼,邻居劝我去医院,可我去医院,谁来照顾小雪呢。] [我现在挺好的,家里有朋友陪着,虽然不会动,但会说话。] [朋友不靠谱。我把小雪托付给他们,出门找我男人,回来时小雪一直在哭,肚子也瘪瘪的,我明明叮嘱过可以煮点面条碎碎给他吃。] …… 岑雪不是岑晶的亲生孩子。 这话,他只对张岩说过,说来也奇怪,知道这个秘密的竟然是个不怎么亲近的人。 但那时他看张岩疲于处理风波,只想先安慰一个被质疑与从小照看到大的孩子的亲情的人。话可能说的有些急,没头没脑的,不过他的意思是:就算不是亲生的,我也很爱她,所以你不用怀疑自己。 第81章 张岩保守秘密很厉害,比公司最昂贵的保险箱还强固。 这么多年,居然连陆雁昔也提过。 不过岑雪没说的是,他和岑晶有另一层血缘关系。 严格来讲,他是岑晶的侄子,他的生母和岑晶是亲姐妹关系,叫岑丽。 成人后再回忆起小时候就很难了。 岑雪不记得岑丽,他记忆最初始的景象,是被岑晶抱在怀里,岑晶大着舌头,一边与周围骂着什么,一边把他按进怀里。 “我妹妹再是神经病!她也没耽误孩子吃喝!你们有脸指点什么?!” 单薄的身躯在愤怒驱使下震动,对小小的岑雪来说宛如地壳耸起,破开他封闭的世界。 从此,岑雪的世界里有了声音和颜色。 被抱去岑晶的家里,他有了第一个玩伴。 是个大一岁左右的哥哥,叫许麟,岑晶与许中强的亲生子。 那一年岑雪知道自己五岁,被教导要喊岑晶妈妈,喊许中强爸爸,还被带去医院做检查,医生说一切正常的时候,岑晶送了一口气。 回家许中强说:过几个月送你去上小学,以后在外面你的名字叫许麟,知道没有? 岑雪小时候是很听话的,即便不懂为什么要顶替哥哥的名字,为什么哥哥从来不出门,他还是全部照做了。 颜沛的回答打断他的思绪:“我都不知道他是谁,你让我怎么尊重他?” 岑雪忽然觉得颈间空落落的,一条项链连续戴了近十几年,一旦取下就像魔咒,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无法再戴上了,岑雪想起银瓶吊坠被他送到编织链绳的老师那里,要等一段时间才能拿到手。 死亡是不可磨灭的印记。 当岑雪决定把许麟的骨灰迁回s市,就预感会有这么一天。 可许麟就是在s市长大的,即使他没怎么见过s市的景色,这里已久是他的家。 “他是我哥哥。” 原来要说出来这句话,并不难。 却是岑雪第一次对外讲出自己与许麟的关系,话落的刹那间,好像一直以来封闭的宝箱被撬开,重建天日,为了守护宝箱的迷雾也散去。 颜沛微微睁大双眼,岑雪得逞般笑了笑,继续道:“你不是想知道项链从哪儿来的?他送给我的唯一的礼物。” * 当身体与知识开始成长,唯一玩伴凸显的差距越来越大,岑雪逐渐意识到了真相。 许麟有智力缺陷。 他的到来,正好填补了“正常的儿子”这一空缺。 许中强不许许麟出门,岑晶每天除了家务,就是在家陪着他。 岑雪通过使用许麟的社会身份,获得在外活动的权利。从小学到高中,他一直都用的是许麟的户口,明面上许家永远只有一个儿子。 当第一次发觉自己家庭与别人的不同与特殊,当第一次见识到命运的差距。 逐渐成熟的岑雪,开始对玩伴有了不耐烦。 即使他那时候也不过是小孩子,但他烦躁在于许麟根本没办法理解他说的话——是啊,要是能理解,那也不叫缺陷了。 小孩的世界把什么都看得很重,岑雪做噩梦都怕被同学发现家里不仅穷,还有个傻子,然后他会被连坐成又傻又穷的底层人,永远也抬不起头了。 “我不想和你说话!我要看书!” 岑雪第一次吼他。 许麟愣了愣,没太懂玩伴突然以许中强的态度对待自己,跑走了。 故意把书立起来挡住脸,岑雪憋着眼睛酸意没有哭,他从小就这样,倔,还不爱哭,许中强老说他不讨喜。 他觉得世界要完蛋了,他和许麟开始冷战了。 为了防止许麟不理他,他要先一步不理人。 就这样过了难熬的一周,连岑晶都发现不对,可她还没来得及调解,许麟就找到了求和的办法。 “小雪……送你的。” 许麟的智力在五六岁左右,会说简单的话。 双手像是捧着什么宝物,献到岑雪眼前。 那东西并不陌生。 岑雪在岑丽身上见过——一条年代久远的银瓶项链,当然也悄悄探索过,岑晶不戴时,他发现这个小小的银瓶竟然能扭开。 “……嘘!”岑雪顾不得太多,把许麟拉进房间,生怕许中强看见,“你怎么能拿妈妈的东西?” “礼物,”许麟努力说,他有点着急——缺陷带来的另一个通病,声音变大,“送你礼物,你喜欢吗?开心吗?别不理我啊。” 动作间银瓶摇晃,发出颗粒碰撞的声音。 岑雪扭开,倒出来,发现是一颗小石子一样的,干干净净的白色。 “这是什么?” 见岑雪终于主动和自己说话了,许麟嘿嘿笑:“北极熊的牙齿。” “你撒谎!”岑雪像是发现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起初许麟很惶恐,这对他来说是很严重的控诉:“没有、没有。” 如果岑雪和他一样是五六岁的小学生,也许会被骗过去。但岑雪已经读过书了。 北极,离这得多远啊,许麟就算是外星人,也拿不到北极熊的牙齿。 他继续追问:“你真的撒谎了?” 许麟要哭了:“我不坏。” 岑雪哎呀:“没说你坏。” 许麟品出点不对来,岑雪在笑。 一看岑雪笑,他也嘿嘿笑,冷战就此被打破,两个额头贴额头。 岑雪:“告诉我,到底是什么?” “捡到的石头,白色的,好看。” 原来是进出门、从鞋底带进家的小石子。 岑雪真的高兴起来,不是因为求和的项链,而是许麟会撒谎了。 会撒谎,那就会保护自己了。 比如他有时候会对许中强撒谎,就会少挨几顿打,到这时岑雪才明白,原来他的焦躁源自于害怕许麟没办法照顾好、保护好自己。 这时房间里的第三个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吓了两人一跳,回头看去,是岑晶。 原来她一开始就在房间里面。 岑雪心虚,他比许麟想得多,在撒谎前面首先是偷东西,他知道偷东西不好,老师教过,许中强也警告过,说要是发现他像邻居儿子一样偷家里钱,就打断他的腿。 项链算钱吗? 许麟什么都不懂,让他来承担吧。 岑雪闭眼,颇有种舍生取义的刚烈。 可岑晶什么都没有做。 她仅仅把项链给岑雪戴上,“好看,送给你,兄弟同归于好的纪念呢。” 于是这条项链变成岑雪最宝贵的东西。 上面承载了他与许麟的纪念日、差点一条腿的代价、还有进一步成熟的意义。 等到许麟死后火化,并非全都被烧成了灰,岑晶崩溃,根本动弹不得,他去充当那个捡尸骨进骨灰盒的人,岑雪偷偷私藏了一颗—— 和那个小石子大小一样,属于许麟的一部分。 项链的意义,还承载了许麟的生命。 所以那次颜沛替他挡下危险在医院缝针,他说:只是两个小石子,其中一颗是白色的,洗干净像牙齿般的小石子。 所以岑许也不是一开始就会带孩子哄孩子的,只因为他身边一直有个像孩子一样的许麟,用儿歌唱给他听、读绘本哄他睡觉,早已是浸入骨髓里的习惯,才能在哄圆圆的时候,信手拈来。 “……不应该是这样的。” 颜沛说。 岑雪:“那应该是什么样的?” 颜沛张张嘴,一时间说不出来。 残留在神色上落井下石的恶劣也散去。 要怎么说才好,他原本以为那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个人,就泄愤般挥泻脾气。 可那是岑雪的哥哥、还是某种意义上代他死去的哥哥,颜沛就觉得全错了。 他去探究本来是为了—— 颜沛说:“你没看见吗,我有多在意你啊。” 岑雪:“这是怎么证明来的?” 两次反问让颜沛有些无措,被捉中错处的感觉并不好,他下意识地偏激起情绪,使惯用的办法保护自己。 “我为你花了那么多时间,推掉工作,压缩休息日——” 颜沛其实还想说,s市有三个公家墓地和无数个私人骨灰盒保管室,他运气差得要死,跑遍全程到最后才找到那个一路上坡的墓园,那时候离登机还有四个小时,再不回去刘平就要杀了他,他才没来得及买花。 然而他说不出口。 这样的话,这样为自己讨功的话,他没有使用伎俩的习惯,因为小时候也得不到奖励,长大后自然而然生疏且陌生。 句子送到嘴边,出口就变了个味儿:“这还不够证明吗?你不应该高兴我有多重视你吗?” 岑雪没回答,只是眼神变了变。 在变化后的眼神下,颜沛无比烦躁,他莫名屈辱地:“别那样看我!” 紧接着又有些迷茫,像讨要糖果失败的孩子:“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像当年那样对我?” 第82章 想想当年,与岑雪同居的时间就是他最开心的日子。因为岑雪会无条件顺从他,不会与他争辩,他想要获得的东西,岑雪都会答应献给他,岑雪是他的安抚物、阿贝贝,晚上有他在,再也不会睡不着了——为什么那时候能,现在不能呢? 他只是想要岑雪爱他。 寂静一会儿,岑雪说:“你现在不就是得到了吗?” 颜沛没来得及欣喜,发现事情并不如他所愿。 岑雪:“因为我想那时候,我也只是觉得你很可怜,才忍不住妥协。” “我们两个之间有真正的喜欢吗,”说爱都有些太过分,这也是岑雪在七年间想过无数次的问题,“也许是在那个环境下,只有我们两个能互相取暖所生出的错觉吧。” 喜欢与爱会让躯体温暖,互相慰藉的安慰也能。 如同吊桥效应,让关系变得畸形错认。 所以,他看向颜沛的眼神里,现在也有着些怜悯。 但他已经有了原则,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无条件答应了。 颜沛怔愣,他想起自己离开《大侠》剧组的那天,想问岑雪的问题。 当时看岑雪睡着了,就想着下次再说。 他想问的是:岑雪到底还爱不爱他。 第62章 为什么不能是爱呢。 张嘉泽说他是对感情回避,这种情况,要试着去锻炼去直面对方才有效果。他已经在努力了,可只不过是犹豫了一下,对方比他更早得到答案。 然后否定了一切。 颜沛觉得一切都糟糕极了,他总是要不到想要的。 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在扭曲的不如意中,好不容易自己争来抢来的,丢了七年,再也找不回来了。 岑雪叹气。 他说:“你真的爱我吗?陆雁昔都知道要得到我的允许。” 颜沛下意识说:“难道克制就是爱了?” 岑雪:“难道像你这样霸占的掠夺就可以?——好吧,也许有人喜欢,但我不喜欢啊。” 两人不欢而散了。 岑雪走后,颜沛盯着岑雪喜欢的那首专辑唱片很久,直到他眼睛都变得酸涩猩红,只要一闭眼,就钻心得疼,眼泪就逼了出来。 他突然觉得想吐,趴在橱柜上反哕,打翻了几个摆件,落在地上。 岑雪的问题,严格菲也问过颜生:你真的爱我吗? 而颜沛与颜生的不同在于,颜生说:格菲,不管怎么说,我肯定是爱你的啊。 那时目睹一切的颜沛,觉得他的父亲很恶心。 为什么恶心来着? ……大概是,觉得这个男人明明害他妈妈那么伤心,却仍然秉持爱的名义吧。 颜沛冲去了洗手间。 痛苦地扣住洗手台的壁面,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喘着粗气,他没有开水龙头,却一直有水低落下来,他都不敢抬头,生怕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他对岑雪那样是伤害吗? 那他岂不是变成了和颜生一样的人? 现在有个选择摆在他眼前,要不要继续落入深渊。 思维是有惯性的,这一瞬,颜沛在想,墓碑上真正的许麟是个有着圆眼的少年,笑得很傻气,有种与年龄相悖的稚嫩,而傅揉云的眼睛和他的很像。 如果许麟就是岑雪思念的人…… 是不是也代表了,他对傅揉云也并没有爱? 一念之间,颜沛在想,到底要不要扩散他的痛苦。 他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 * 颜沛洗了把脸。 说是洗脸,冲凉还差不多,他衣服都没脱,把淋浴头开到最大,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水温冰冷,冲了十几分钟还觉得有几分燥热,又湿着身去冰箱里塞了几颗冰块放进嘴巴。 嘎嘣酸牙的咀嚼音响起,颜沛面无表情地站着,水滴落在地形成一圈深色的水痕。 像一个冷横的水鬼。 在考虑要拉哪个不幸的人做替死鬼。 一个一个名字从他思绪里掠过,然后他想到了严子佼。 本该与他们之间纠葛毫无关系的人。 毕竟就算真正的许麟是岑雪哥哥,又为他的死遁做了完美背书,但其中矛盾的地方还是太多了,颜沛想到,当时岑雪失踪,他把事情闹得太大,导致被关禁闭,是严子佼告诉他人的消息。 消息是有了,人却死了。 死亡证明摆在明面,还有鲜章,毋庸置疑的事实。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不信,严子佼就以一种最令人厌恶的长辈语气道:人家解脱了,难道你还要再折磨他吗。 折磨?颜沛是荒唐不屑的,毕竟在他的观感里和岑雪同居的日子比任何时候都要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见不到尸体,那也要看到骨灰,要知道他因什么而死。 严子佼没办法,说:溺亡。就在城中村外边那条河,监控拍到他没有任何犹豫就往深处去了,沉到最底下,最后用无情钩才钩了上来,可见有多不想再见你,放弃吧。 这段话是引发颜沛脑中轰鸣的起点。 搞创作的本来精神就不稳定,后来更是发混。 等稍微恢复点意识时,已经被送去国外,更是没办法探寻国内的事。 ……严子佼、严子佼,颜沛默念这个表兄的名字,到最后几近咬牙切齿。 当年那件事,一定有他的手笔! 颜沛脱掉衣服,像是甩掉一身累赘,转而拿浴巾搭在身上,拨出一个电话。 “颜先生,请问有什么事?”cindy的声音传来。 “我要严子佼的日程表。” 说完,不留余地就挂掉电话。 颜沛知道,这个秘书一定会告诉严子佼,而严子佼一定会同意把日程给他,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对于这个平日来往甚少的表兄,这么多年过去,颜沛以为自己已经看淡了。 没想到只是把一切压了下去,火星仍在不停炸开繁衍。 血脉相连使得他们有种莫名的默契,不过一刻钟,颜沛就收到了严子佼的详细日程。 中间不止一个休息日,严子佼在等他什么时候出招。 颜沛偏偏——耐下性子来。 或许是预感的驱使,或许是在这个圈子混了这么久,已经养成几分责任,他先把工作全部处理。 当刘平知道他要休息一段时间时吓了一跳:“不是吧,难道你求爱不得备受打击?!” “说对一半吧。” 颜沛哼笑了一声,点了根烟。 他会一点,但已经很久没有抽过烟了,作为一个歌手,保护嗓子是基础常识。 可最近如果不用尼古丁去按捺住躁动的话,他恐怕连工作都完成不了。 top当久了有惯性,颜沛有点完美主义,不允许自己出错,那就只能借住外力了。 听到颜沛没有像往常一样笑骂或反驳,刘平反而小心翼翼:“真的没事吧?” “真的没事,”吐出一团烟雾,他从来不过肺,“只是想着这么多年都没好好休息过,想找个地方睡大觉。” 刘平:“你最好是单纯睡大觉,记得守住忠贞,不然我不会支持你的爱情的。” 颜沛没忍住骂他滚。 这才对嘛,刘平舒服地滚了。 …… 大概是后来一天晚上,颜沛开车去了严子佼住的地方。 他刚结束近期最后一个工作,妆造没卸就驱车离开,严子佼住的小区物管严格,安保通知本人得到回复,才给他放行。 颜沛开进去前没忍住砸了一下喇叭。 安保吓了一跳,嘀咕:“跟个美猴王似的,还狂起来了。” 夜色太晚,只能看见舞台妆亮晶晶的闪片。 十分钟后,颜沛坐进严子佼的家里。 “看这架势,你像是要审讯我。” 因为是休息日,严子佼只穿了休闲的衣服,软化了一些凌厉感。 如果不看说话内容,他们之间挺像关系不错的表兄弟。 他给颜沛一杯白水。 颜沛不接,抬着下巴:“你瞒着我的事还少了?” “看来是要兴师问罪了,”严子佼坐在与他斜对的单人沙发上,“我瞒着你的不少,毕竟公司许多没办法讲,出事的话我会第一个怀疑你。” 很不客气。 不过他们说话向来这样,夹枪带炮的。 颜沛突然道:“公司高层坐着舒服么?” 严子佼:“如果你是为了这个来的,那有点晚了。” “确实晚了,也是我脑子不清醒,”颜沛道,“晚了七年才反应过来。” 话里已经足够明确。 到这,严子佼才正眼看看他,眼神冷冷的:“我不知道你还想要什么?当年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了。” 颜沛只是说道:“许麟没有死。” “许麟?谁?” 严子佼露出回忆的神色,似乎真的不记得这个人,过了会儿才哦了一声。 第83章 “你遇上同名同姓的人,还是长得很像的?” 又有些担忧说:“难道你还没放下,别让姑姑担心。当年她为了你病倒,养了两三年。” 颜沛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副为严格菲代为行事的作态。 可重复的骂句他骂过太多次,再过几年人要三十岁,已经不想再说出口了。 颜沛陡然感到几分疲惫。 严子佼还在叮嘱:“如果是圈内的,做事一定要干净。” 颜沛忍不住:“你以为我要干嘛?!” “替身?”严子佼猜测,语气平常,“你一定要有个慰藉的话,我也拦不住你。这事也很常见,有几个演员都有类似的情况,我帮忙摆平过的也不少。” 颜沛心中要重燃的火星,还没有彻底燃起,就要被捂死了。 当挑衅完全没办法使对方有丝毫波动,那也毫无意义。 他知道,严子佼越是严防死守,就越是有猫腻。 但今晚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颜沛确定其中还能挖掘的东西更多,便要走。 严子佼送他时还在演:“如果确定要和那个很像的人保持关系,可以先告诉我,我让危机公关做预案。” 回答严子佼的是毫不留情关上的电梯门。 门合上时,激起灰尘,荡了严子佼一脸。 这时楼道的灯恰巧熄灭,唯一的光源只有电梯间显示的楼层,冰冷的数字放出些许蓝光,映在他脸上。 看到楼层数字抵在一楼,他才回到家里去。 回到家他没管客厅那杯没动过的水,反而是先用钥匙去打开其中一个房间。 房间里面灯是开着的,他朝里面道:“抱歉,我也不知道他会突然找我,只能让你在这躲一躲。” “没事,我也不想见他。” 话音落下,岑雪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第63章 岑雪发誓,他只是单纯给严子佼送土特产。 就是傅揉云爱吃的那个零食。 他不比颜沛早到,严子佼刚接过土特产的袋子,打量着说:“我已经很久没收到过这样的礼物了。” 质朴的且实用。 安保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有人找他,自称是他的表弟。 现在就走有可能和颜沛当面撞上,情急之下,岑雪躲进严子佼次卧的房间里,还顺带听了墙角,知道颜沛对七年前的事有了怀疑。 岑雪道:“也不用在外面锁住我吧。” 明明他在里面反锁,颜沛要查也打不开。 严子佼笑了笑,像冰山融化了一点,“抱歉,一时间没想到。” 看着他这副样子,再联想刚才毫无死角搪塞颜沛的连招,岑雪越发觉得,如果严子佼也进军娱乐圈的话,陆雁昔的地位可就危险了,毕竟同为熟男款,演技也不错。 岑雪和颜沛罕见地同步,一点也不相信严子佼的说辞。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岑雪说。 严子佼却带着他肩膀往客厅坐下:“就不怕等会和他撞见吗?聊聊天再走吧。” 岑雪:“聊什么?” 严子佼:“当年那件事别担心,他查不到什么。” 岑雪撑着下巴:“……其实还好。” 和颜沛撕破脸那天,他就有这样的准备了。 只是没想到他会按捺住性子,忍到这时候才上门质问。 严子佼挑眉:“原来你希望我告诉他?” “那他恐怕会先杀了你。”岑雪随口说道。 “为了保护你,死在你前头也没关系,你觉得呢?” 严子佼这话说的有些无所谓,语气却有种慵懒的勾人,刻意得很。 他要的就是这种刻意,好让对方准确且不偏颇的接收到这样的讯息,然后等待回应。 岑雪:“……” 老实说他一直觉得严子佼的态度很暧昧。 甚至是没有感情基础的那种暧昧。 别人还能说情有可原,他和严子佼的“原”在哪里?拢共来说,除了因死遁掉马联系上他,两人的接触只有三次。 一次七年前的一段时间,可那也不过一阵子,搬到h市后他们就默契地断了来往。 一次在傅家入职,他攒下钱后帮忙给许麟迁坟。 一次是死遁掉马后,直至现在。 严子佼到底怎么看他的? 岑雪不是很笃定,但一定包含了某种向下的纵容。 总归不是他期待的视角。 于是他说:“那我可就太坏了。严先生,有些事该我承担的,还是得我自己来。” 严子佼不置可否,只是岑雪走的时候,说需要帮忙就给他电话,“人不坏一点,会被别人欺负的。” 岑雪心想,如果真的拨出去,那严子佼想要的回礼可能就不止这土特产了。 * 颜沛回到车上,并没有着急走。 他最近有点吸烟成瘾的意思,特别是养成了下意识的循环,每次情绪不稳的时候,不吸根烟就觉得没办法克制住。 打火机的火星在夜晚无比显眼,颜沛靠在驾驶座,想着下一步该做什么。 他发着呆,望着外面的路灯。 手里的打火机不断打开、合上,火焰反复迸裂,咔嚓咔嚓自成一道节拍。 反正只是临时停车,他没有进地下停车场,只是随意停在路面空位。 眼下像是有一个天平。 他虽然没有足够的筹码去兑换到真相,但他可以不遵守规则,做掀桌的那个人。 谁说一定要遵守规则呢,他想,他们几个真是被迷惑了,被岑雪耍得团团转。 就在反复犹豫的时刻,严子佼家的单元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由于一直盯着静止的景色,一旦有什么动静就会下意识捕捉,颜沛的视线第一秒就移动过去,结果像是黏在那个背影上一样开启跟随,直到它远去,人眼也看不清的距离。 颜沛保持那个方向,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烟要燃尽,烟灰掉在手上他都几乎无知觉,在皮肤灼烧出红痕。 那个背影,化成灰他都记得。 等被突然抛下冷谭的心脏再重新开始跳动,颜沛才仿佛活过来般动动脖子。 认出来的一瞬间,下车抓住那个人质问,才应该是他本该有的反应—— 但他突然觉得,之前犹豫的已经不用再烦恼了。 打火机的咔嚓声停了下来。 * 当看见颜沛宣布要休息一段时间的热搜,岑雪正在公司商量下一部电影进组事宜。 颜沛是谁?堪称劳模一样的人物!曾有人做过他的春节工作日程表,发现此人从入圈开始,春节就没再回过家。 这样的人,宣布要休息了。 娱乐公司不少人都适时追踪圈内咨询,爆出来的瞬间连窃窃私语都多了不少。 当小声的议论重叠在一起,那就不再是秘密了。 有人觉得理所应当,但更多人害怕他这只是退圈的前奏。 毕竟之前也有过明星宣布休息,结果就这样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 可有些极端粉丝已经在赛博哭坟,岑雪在手机上刷了刷,那些信息一股脑全涌进脑子里,连忙头疼地关掉。 周航:“我们刚说到哪儿来着?” “进组时间,”岑雪笑笑,“周哥,你今天也太容易分心了。” 实际上这已经不是周航第一次问这个问题。 周航控诉:“谁让傅总动静这么大?这么大束花摆我眼前,谁不乐意多看几眼啊。” 作为傅氏娱乐工号001的员工,对于傅总以及公司第一位艺人的感情纠葛,他很有发言权。 圈子能展示出来的,一向都是筛选过的精华部分,背地水有多深,只有正主才知道。 相关行业工作者看着那些热搜,基本心里只有计较,对比起来嗑cp都算纯爱的了。 原本周航也以为,他们是见不得人的关系。 比如什么见不得的py交易—— 虽然从他们的身份看起来,岑雪很像那种祸国殃民的狠角色,竟然能让傅氏松口给他那么好的待遇,周航都不敢往外说,因为说了也不会有人信的。 结果接触下来,好吧,顿时高速变成了宝宝摇摇椅。 都这样那样了,傅揉云居然还没把人追到手! 比嗑cp的更纯爱,他也是大开眼界。 “他就是很喜欢搞惊喜,一惊一乍的,”岑雪解释,“那贺卡不也是写了嘛,只是单纯庆祝我正式进入傅家工作的日子。” 是的,但全是玫瑰花。 周航打了个喷嚏,花香太过浓郁,送来时花瓣上还有今晨新鲜的露珠,一看就昂贵不菲。 他对傅总的期待太高了,谁知道这俩的画风竟然是小学鸡恋爱。 在娱乐圈搞纯爱,也是独树一帜。 “诶,给你过纪念日,他怎么不在公司?”周航很乐意帮老板做僚机,“晚上不得一起吃个饭。” 岑雪看看时间,也觉得奇怪:“按理说他现在已经到了才对。” 第84章 他们两个不是一起从家里出发的。 前两天,岑雪请了假回去看望岑晶,她如今和外婆住在一起。 当年出了事,他们从s市搬走,就是去投奔的外婆。 外婆一生就岑晶岑丽两个女儿,小的十几岁就和男人私奔,结果因为产后抑郁和未处理的后遗症自杀,本以为大的能够放心——虽然天生耳朵不好,但早早嫁人,却不知道天隔万里也被夫家欺负,这下岑晶带岑雪回家,祖孙三人团员,说什么也不相离了。 大学毕业外婆生病继续手术,岑雪就是为此凑医药费用,才进入了傅家。 现在恢复得不错,是个还能徒手斩白鸡的小老太太。 老太太看见他的半长碎发,摸了摸,只是说:“像你妈妈小时候。” 岑晶却觉得他怎么当了明星反而还瘦了,怎么这么辛苦。 岑雪的回答是:“心里有些事。” 可不是么,等寂静中爆发的那一天呢。 他已经做好准备了,无非是把当年些全都抛出来,又复习一遍,无论如何,总比第一次经历好得多。 话又说过来,第一次经历时他都能撑住,这次一定行。 …… “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岑雪是从妈妈那儿出发的,也不知道傅揉云的踪迹。 但不用周航说,傅揉云已经约好晚上的一起吃饭,而且他还要陪岑雪去取编织好的项链。 大概是心有灵犀,他刚拿起手机,傅揉云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但接通后的语气与以往撒娇耍宝的风格大相径庭。 “哥,颜沛要见我。” 略微发沉的音色,岑雪还是第一次听。 他突然有些走神,想到网络上有些猫咪的视频,在主人面前夹声夹气,在私底下其实是个丧彪,傅揉云就很符合这个状态。 很快傅揉云又道:“他说要告诉我你的秘密。” 岑雪想了想:“那不如你去吧?” 一边说着,一边给周航打了个手势,走出办公室,到没人的房间。 电话那头的人哽了哽,没想到岑雪还要推他去,不解说:“我都先来告诉你了——!” 意思是他没有听信谗言,而且还通风报信,让岑雪好有对策,结果没有奖励就算了,怎么还要把他往火坑里推? 岑雪没忍住笑,他也觉得自己奇怪,听到这时,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一口气。 仿佛终于等到这一天。 他问:“颜沛是不是要你去相森墓园?” 傅揉云:“没错,我看了看,开车过去也要两三个小时呢。” 又问:“揉云,你想知道这个秘密吗?” 迟疑几秒,那边道:“想知道。” 害怕岑雪误会,又赶紧解释:“但是我不想听别人说,我想哥亲自告诉我。现在不愿意跟我说没关系,只要以后——” 岑雪忽然制止他:“嘘。” 于是小狗乖乖地停下来。 “等这件事结束后,我就告诉你,”岑雪道,“不过我想拜托你,到时候不管颜沛讲什么,你都听我的话好不好?” 即使知道岑雪看不见,傅揉云还是点头:“听你的。我听他的干嘛呀?他是我谁?” 情敌不使绊子就不错了,傅揉云也不信颜沛那么好心。 突如其来的温暖,背后一定有巨大的阴谋,比如陷害他让他和岑雪离心,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 岑雪继续道:“那你来接我吧。” “啊?” “我和你一起去。” 商量好在公司等他,岑雪又给编织项链的老师打电话,说要延迟取的时间。 老师问:临时有事么?那明天? 岑雪说不一定,能不能暂时帮忙保管。 老师有些惊讶,还是答应了,最后忍不住提点:“我后半个月要去寺里,人不在。” 岑雪说:“实在不行,我到时候拜托人去代取,麻烦您了。” 这件事办完,大概过了半小时,岑雪坐上傅揉云的车。 没有司机,也就他们两个人。 傅揉云身上还穿着西装,大概是对后面的事抱有些担心,没说太多,只是问:“哥,你怎么还把我送你的花带上了。” 看似平静的岑雪:“思来想去有些不解气,想教训教训人。” 但找来找去,不管是钝器还是锐器,都有可能失手的风险。 岑雪:“你介意这束花坏掉吗?” “……” 傅揉云吞了吞唾液,从未觉得岑雪有如此令人危险的时候。 他斟酌说:“没、没关系呀,送给你就是你的了,随意处置吧。” “乖,”岑雪又夸他,但后半句他没太听懂,“又夹回来了。” 傅揉云:“……?” 两三小时的车程,在心照不宣的急促下,压缩到了刚好两小时。 车停在山脚,傅揉云跟着岑雪向上走。 看得出岑雪轻车熟路,不是第一次来,但傅揉云谨记先前答应好的条件,一点问题也没有。 玫瑰花被岑雪抱着,傅揉云想,到底要用来做什么? 还会弄坏掉。 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么想着,正式抵达了墓园门口。 今天天色不好,下午时已经阴了一大片,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所以没别的人来。 颜沛的身影在门口很突出,远远就能看见,但他们并没有刻意加快步伐。 颜沛因为一直在低头看手机,一直没发现他们。 越是走近,岑雪迈的步子变大。 直到近到能听见脚步声,颜沛闻声抬头,猝不及防与快步过来的岑雪打了个照面。 然后看见他抬手—— 歘! 傅揉云缀在后面,故意慢一拍地伸出手,未能阻止,目睹了一切。 岑雪用那束玫瑰,狠狠扇了颜沛一个耳光。 好响,好亮。 第64章 傅揉云噤声,下意识原地立正了。 娇嫩花枝在外力的冲击下颤抖,花瓣散落一地。 在色调黑灰寡淡的墓园,是颇具冲击力的一道艳色。 颜沛一时不察没做准备,向后踉跄几步,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有几道新鲜的划口,正往外沁着血珠,又因为花上有露水,使一两片花瓣黏在了皮肤附近。 虽然玫瑰花剪过刺,但留下的刺根还有些锐角,同样能够伤人。 颜沛喘着气,笑出一股狠意来。 “你是他的狗吗?”这话是对傅揉云说的,“干什么都要报备,怎么,怕我害你啊!” 傅揉云忍不了,跑上来挡在岑雪身前,犹如几个月前,在摄影基地的走廊。 他回敬道:“说的你不想拆散我和我哥似的,你觉得我会信那种程度的挑拨么。” 颜沛在他这一开始就是信用破产的。 当然,颜沛本人也没料到岑雪能把傅揉云驯得这么听话。所谓计划一开始就失败了,不过,要是能看到岑雪本人的反应,那也应该不错。 他现在自诩清醒,用旁观者清的视角看面前的人,只觉得傅揉云没救了。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帮自己彻底挣脱驯服规则的漩涡。 颜沛暗自咬了咬舌头,让自己别太兴奋。 视线不可控制地游移在两人之间,越过傅揉云,岑雪只在他肩后露出的眼睛更让人移不开视线。 依旧是那样的,像是有片薄雾遮挡的眉眼。 让人从来看不清——怜悯?颜沛想起岑雪定义的对他的感情,嘲讽得想笑,明明是很冷漠吧。 可是,在偶尔低垂眼睫的瞬间,又能捕捉住流露的脆弱。 颜沛一愣,为什么他要上赶着发现它? 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很多,张嘉泽的话尤为清晰:你爱他,就要顺着他呀,还有他喜欢什么就给什么,投其所好懂不懂? 懂个屁。 他没顺着他?没压好脾气?选秀给他c位不领情还被骂是恋母癖,公司出事主动送歌也不要,更别提对他所有努力的否定——可颜沛心里也有个质疑的声音,难道岑雪就该喜欢? 喜欢的话,也不会回回跟他闹了。 兴许是被玫瑰扇得那一巴掌,导致他又开始有些发昏,脑子好乱,神经质地晃了晃头。 接着低头的功夫,颜沛看到地上有零星落下的雨点。 要下雨了。 抬头,颜沛将不为人知的挣扎和茫然掩藏得很好,他把对岑雪的恨——如果那算恨的话,推到了最前面。 他指了指傅揉云身后:“难道你不想这个人到底是怎么看你的?” “你不感兴趣他透过你看的到底是谁?我可是帮你找到了,不想见见吗?” “颜沛,你闭嘴!” 听到他的主题,傅揉云真的慌张起来。 他一直清楚真要清算,自己和岑雪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例如横跨在他们中间、挡在他前面的未知的人。 成人礼那天岑雪喝醉坦白,傅揉云本来是有些生气的,可看见他的眼泪,于是做好准备只要他开心,他想要做什么都可以,于是忍了下来。 第85章 至于他挑明感情后,那更是一种情况。 岑雪愿意接受他的他的追求,是一件好事,已经是天上掉下来不可多得的珍贵礼物,至于岑雪到底还以哪种目光看自己,傅揉云已经不介意了。 他甚至隐隐有打算过,就让它默默翻篇吧,时间总会取代影子的,不是吗。 可现在颜沛说找到了那个人。 傅揉云顿时紧张地四处张望,嘴里随便抓住一个点就开始反驳:“你有病啊,约人见面约在墓园。” 手向后紧紧逮住岑雪的手腕,生怕他跟着那个人走了。 颜沛嗤笑说:“谁说是活人了。” 傅揉云:“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觉得自己比得过一个死人吗?”颜沛看着他,“更何况,岑雪对那个人的感情也不是——” 岑雪终于打断他。 他说:“揉云,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吗?” 傅揉云觉得自己进一步后一步都不是人。听话回去,可颜沛又要欺负岑雪怎么办;可要不走,也许就要面对被岑雪抛弃的结局。 毕竟正餐来了,谁还会吃代餐呢。 他刚想说话,眼睛被天空精准落下的水滴吓得一闭,原来是雨势渐渐大了。 话到嘴边变成:“哥,下雨了,我们回车上吧,不要理他。” 岑雪道:“那你先回车上等我。” 傅揉云:“可是——” 岑雪:“回去!” 岑雪凶他了。 傅揉云一愣,要知道之前岑雪给他辅导功课,发现他数学六分时也没这么生气过。 他不敢回去,他怕岑雪不回来了,人是他开车带来的,走却是一个人走的,那未免全方位的凄惨。 “哥,我不知道他要来这里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说的要见谁,”他慌不择路,“下雨了,我们先回去吧,等下感冒了——” 岑雪打定主意的事,谁也干涉不了。 他底色就是倔的,只不过因为十八岁那年的打击和生活的磋磨淡化而已,大部分时间性子随和,但倔起来是加倍的难解决。 站在傅揉云面前,是前所未有的强势与冷硬。 “我问你,”他说,笃定傅揉云已经知道替身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傅揉云下意识跟着思考,他的想法? ……可不管想什么,眼前的人都好令人着迷啊。 为什么冷脸也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爱情的费洛蒙安抚傅揉云安抚几分,他下定决心说:“我早就做好准备了。你最重要的人也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怕知道。” 然后他看见岑雪一丝流露的,被击中的神情。 这让傅揉云对颜沛起了杀心,都怪他。 不料岑雪推了他一把,因为在坡上,往后一步就顺便往下五六步。 傅揉云茫然,这不对啊!怎么还是要他走?! 岑雪朝他挥挥手:“回去,给我拿把伞。” 傅揉云又想起岑雪在公司跟他说的,叫他听话,后面再跟他解释。 这又等同于一定会回来的约定。 傅揉云:“……好、好!”自己把自己哄好了,选择回到车上去,再不济去车上拿把伞再回来,后退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颜沛暗骂了几句,听不清楚,总归是在说傅揉云怎么什么都听。 他尖锐道:“岑雪,你骗的时候不怕,联合严子佼的时候不怕,现在倒不怕了?” “是吗,你觉得我在害怕?” 岑雪拎着那束破碎的花,一步一步朝前。 花已经很可怜了,稍微抖一抖就会有花瓣落下来,岑雪回答颜沛的质问:“到底是谁在怕?” “不是你么!你恐惧我不爱你,恐惧我施舍你——” 来到颜沛面前,岑雪扬手,这次颜沛早有准备,拦住他再度挥下的手臂。 岑雪朝他笑了笑,不夹杂任何感情色彩,下一秒,换空手用力扇过去。 啪! 颜沛史上挨的最响、最狠的一个巴掌记录出现了。 谁又能知道,上一个记录还是十几分钟前。 力度大到他被掼到偏头,脚下一松,便朝后仰去,岑雪因为被他抓住手,连带一起往一个方向到,二人几个趔趄下,岑雪甩开花束,拎着颜沛的衣领把他按在地上。 颜沛始终力气比他大些,很快两人倒转位置。 持续的动静引来守墓人,是个干瘪的小老头,他嗬嗬着呼吸跑来:“这里不准闹事!” “听见了吗?”岑雪提起膝盖顶了下他,“起来。” 颜沛冷哼一声,定定地看了他好几秒,这才松开。 守墓人松了口气:“有话好好说。” 岑雪站起来,拍拍身上,道:“放心吧,我们只是说说话。” 真要打起来他也拦不了。 他见岑雪有几分眼熟的,守墓人迟疑了一下,“安静些,不要打扰到别人了。” 也没有别人,但这方圆都是熟睡的人。 等守墓人回到自己的小亭子里,岑雪才有空看向颜沛。 这人仍喘着气,眼睛猩红,一副无法平息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岑雪辜负了他。 说了句不爱他,就变成这样。 岑雪比他的身形要小一个号,可这样对视,居然有种居高临下的俯视。 岑雪说:“颜沛,我真是太惯着你了。” “想知道就来问我,挑拨别人对你来说有什么用呢。” 岑雪摇摇头,语气放缓,可内容一句比一句诛心,“你看见我从严子佼家里出来了?那我再告诉你吧,我和严子佼七年前就认识了,许麟死的那一夜,是他开车送我回的家。你要查严子佼,却没查到这一步吗?” 颜沛……颜沛不记得。 他真的不清醒了。 他不是故意不记得,任谁被那样被关禁闭、剔除一切外界的联系,都会变疯的,过往的记忆长期混乱,丢下几段关键也发现不了,可等要找回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颜沛扣自己的头,唔了一声,用拇指按住太阳穴。 疼得要爆炸了。 发红的视野中,他看见岑雪又拿出了曾有过的柔软的眼神,但经岑雪认证下,这不过是对他的怜悯。 为什么又在可怜他? 岑雪的声音飘来,竟然有些扭曲了:“你不记得为什么被禁闭了吗?” 杂音变大,雨终于下下来。 不过一会儿,就将两人淋湿。 岑雪的额发碎发多,他薅到后面去,露出光洁的头,望着天道:“下雨了啊。” 那一天也是这么大的雨。 岑雪越过他,朝上方的阶梯走去,是许麟的墓的方向。 第65章 岑雪问过颜沛一个问题,可不可以不要穿丝绸的裙子了?不是说要给他换新的么。 颜沛的第一个反应是——啊……麻烦。 不过他打量了岑雪全身,得出一个结论:岑雪皮肤很白不说,骨架貌似也要小一些,许多男人粗糙的构架他都没有,所以穿女装也额外赏心悦目。 顿时心中上升了一个想法,颜沛把脸埋进岑雪肩窝,惹得他啊了一声,连吓一跳耸起的肩膀弧度都是那么可爱,完全遮住颜沛恶趣味的神情。 过了几天。 岑雪被哄着穿上了新衣。 ——却是一套女装。 蕾丝蓬松像蛋糕一样的裙子,还有浅色丝袜。 他觉得头沉沉的,因为颜沛还给他用了假发,栗色的长直平刘海,让他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女孩,像给猫穿了鞋似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动了,于是别扭又安分地坐在床上,任颜沛拨弄。 直视黑黝黝的手机镜头,岑雪说:“你不能给别人看啊!” 颜沛动作不停,随口应道:“这么漂亮,当然只能给我一个人看了。” 岑雪撇撇嘴。 他嘴上也有了颜色,据说是某牌最新唇釉,还好五官本来就自带氛围滤镜,哪怕衣装华丽也不会显得脸色寡淡。 如果一开始就让他这么穿,他绝对不会同意的。 岑雪想,一定是那些当做睡衣穿的丝绸裙子腐蚀了心智,让他习惯两腿间光滑的感觉,不然颜沛怎么说他也不会同意的。 好一会儿过去,岑雪有些难受了:“什么时候才好?这个袜子好紧。” 男生不懂女装款式。如果多研究研究,就能发现这是压力袜,本就要平常袜子紧,但弹性很大,只要有力气,怎么都能穿上。 岑雪腿细,但不缺少年独有的力量细条,膝盖关节没有一般男人那么粗大突出,可再怎么说并不匹配均码的腿长,颜沛牺牲掉他岌岌可危的耐心才给提上,白色因太过撕扯变薄,透出皮肤的粉红。 吊带绳和蕾丝边缘挤出他大腿的软肉,颜沛凝视了很久,把自己的手指插进缝隙。 岑雪轻轻呼了声,蕾丝已经在腿肉上印出痕迹了,伸手一摸便是明显的凹凸印子,颜沛这样固然减轻压力的不适,但也别指望他会很老实。 第86章 骨节分明的手不断往里探,嚣张地揉捏。 吊带绳被绷直,弹力开发到极限。 它是用金属的卡扣衔住袜子与打底衬衫两端的,颜沛一点也不疼惜,奔着一次性使用的力道,岑雪手抓住裙子边缘,他在这方面向来很内敛,不好意思出太大的声音。 直到卡扣“咔”的一声崩开,岑雪也克制不住发出猫咪一样的喘息。 理智的线也断掉,颜沛终于把他扑倒在床上。 …… 经过这一次后,颜沛开发出了一点儿爱好,还很食髓知味。 三天两头,送进家里的衣裙就有五六套,少年的意志比钻石还硬,他要先拍照,再上手试玩,慢条斯理,最后才全身心投入,不过大概是知道岑雪忐忑,一直保持边缘,没有过界。 但对颜沛来说,岑雪睡着后他还没有结束,便把多余的精力消耗在写歌上。 很旺盛很持久了。 好几次岑雪都是醒来才看见颜沛从创作室出来,眼下已经有了淡淡青痕。 岑雪:“……” 好像是玩得有些过分了。 要不和他说说暂时停下—— 颜沛:“呵,想得美。” 岑雪:“……” 悄悄翻白眼,并决定还有下次就翻脸。 他总是下意识顺从颜沛,特别每次看见颜沛身上因出柜而受伤的疤痕。 也许自己有些恋爱脑。岑雪暗自反省了一下。 但两人的秘密情趣总有突发意外的时候—— 刚被好说歹说劝着穿上新的大全套,颜沛还没开始欣赏,楼下的门铃就被人按响了。 颜沛皱皱眉,回头。 手下按着的岑雪的腿,直接一抖。 不怪他吓一跳,毕竟颜沛家是真的没有什么人来。 导致岑雪并不熟悉门铃的动静,无机质刺耳声响,好无预备刺入耳膜,谁来都会这样。 岑雪要起来,满脸疑问。 “你待着,”颜沛把他按回去,“我下去看看。” 他点头。颜沛没关门,脚步动静一清二楚,下楼、开门,然后就轰得一下热闹起来—— “颜哥,我们就知道你在这!” “出来玩啊,这阵子你都不出来好无聊。” “嘿嘿,颜哥你一声不吭的,该不会是在家里找什么乐子吧?” 七嘴八舌的怂恿,听起来像是颜沛平日里常见面的朋友。 又听见颜沛说:“滚蛋,哪来的哪儿去。” 一群少年早就习惯,嘻嘻哈哈推耸进来。 嚷着要跟颜沛八卦最近圈子里发生的大事。 颜沛被缠着,一时间还解决不了这群人。 岑雪到这就有些不高兴,他下床,穿着别扭繁复的女装去关门,却听见走廊有陌生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嘘,小声点儿,走快些。” “颜哥真的金屋藏娇了?” “肯定啊!不然谁一天天都待家里,而且我跟你说啊——” “我去,真假的?” “你现在翻手机就能看,他那天发的照片可是有裙子边露出来了。” “快快,把这几个房间都转转,大刘牵制颜哥的时间有限……” …… 握着门把的手指攥得越来越近,岑雪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他本可以屏住呼吸、轻手轻脚把门关上再反锁,但可能是这两人脚步太近了让他无措,或者是一瞬涌上来的情绪让他无法忍受,门发出不大的动静,却被他们听见了。 “快!那个门动了。” “果然有人啊——” 不到几秒,两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冲进这个房间。 然而发出疑惑的:“噫?没人啊?” 此时恰巧一阵风涌入,将窗帘吹得翻飞。 “风吹的吧。” 其中一人随手一拍,撑在衣柜上。 发出咚的一声。 经过衣柜材料的传导,无限放大,与里面封闭的黑暗、温热微潮的黏腻空气相应,如同天幕降下的雷雨。 震耳欲聋。 “会不会藏在衣柜里面?” 听到这句话的岑雪,猛地抬头,望向唯一的缝隙。 “你电影看多了吧,老土。” 话是这么说,却扯着衣柜门柄微微晃动。 天幕似乎随时都要塌下。 岑雪只能抱紧膝盖,蜷缩在黑暗之中。 冷汗浸出皮肤,被外人发现穿女装,还是颜沛那群狐朋狗友,是他绝对不愿意的事。 可眼下自己这么被动,生与死——感受着自己的心跳速度,也许就在一念之间,更荒唐的,衣柜外的两人像是循着气味来的鬣狗,而岑雪是他们的猎物。 岑雪甚至有种无端的窒息。 好在很快颜沛就发现了他们。 “滚!在我家乱窜什么?!” 不由分说地把他们全赶走。 因为有衣柜的阻碍,岑雪听不太清,颜沛应该是发了很大的火,那两人被赶了出去,下面又闹了闹,直到一声巨大的关门震天响,一切归位平静。 然后是颜沛的脚步声,衣柜被陡然拉开。 光没入这个黑暗的空间,又被一个人影挡住,那是颜沛。 因为逆光,岑雪看不清颜沛的表情,只听见他颇为不妙的语气:“你怕什么?不给开门就好了,还藏起来,胆子这么小。” 但颜沛一定能看见岑雪苍白的脸色。 他僵住了,惊恐的神色还未完全褪去,就这样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颜沛。 岑雪的眉眼有层被雾霭偏爱的迷蒙,不仅因为眼型和长直垂下的睫毛,还有他不太会用力睁开眼睛的习惯,可现在,他惶惶地瞪大,不安的黑瞳仁仿佛颤抖。 他没有回答颜沛。 颜沛啧了声,伸手把他抱出来。 经过胡乱的挤压,裙子早已没了定型,像小蛋糕一样蓬松的裙摆被压扁,随着颜沛以公主抱的姿势把他圈在怀里,裙摆就像融化的奶油垂落在空中。 “不怕,”颜沛说,“我让他们给你道歉。” 岑雪的回应是紧紧攥住他的衣领。 但在某个瞬间,岑雪想,他也不期待颜沛的拯救。 他有些不耐。 不过听见道歉的承诺,岑雪心中又闪烁希望的光芒。 直到几天后,颜沛给他换上一套女装和假发。 岑雪最近和他说话的少了,这次是说好最后一次,他才愿意换的。 赫本风黑色长裙,用珍珠做首饰点缀,项链、耳环、发卡,加之纯黑短发假发,让他看起来像一个性格冷冷的淑女。 颜沛先是欣赏地扫过他全身,再以一种随意的语气道:“今晚我约了他们来家里玩玩儿,他们上次也知道错了,嘴里念叨着要赔个不是。” 看样子颜沛是承认了自己“金屋藏娇”。 岑雪用指腹摩挲布料:“那这个是?” 颜沛笑了笑,“就这样见他们。总不能告诉他们,我有个男朋友吧。” 那天是个阴天,隐隐有暴雨的趋势,酝酿已久的火闪终于在天际炸开,很快,一道雷落下,开始下起零星的雨点。 颜沛不喜欢雨天,他冷哼了声,越过岑雪去把窗户关上。 岑雪趁机去找自己的衣服,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颜沛收走了。 他当即打开衣柜,结果里面空空一片,颜沛早就把所有退路截断。 颜沛抱着双臂等他找,等岑雪看过来,就朝他抬抬下巴,故意道:“不乐意?” “你早就计划好了。” 岑雪觉得自己的语气那时一定很令人恼怒,“颜沛,你到底是为了炫耀,还是为了给我道歉?” 颜沛果然一点即燃:“你什么意思?!” 岑雪冲到他面前:“如果不是发了照片出去,他们会知道我吗?” 颜沛:“不过一张照片,况且也只是边角没裁剪好而已!” 岑雪声音大了起来:“可你答应我不发出去啊!” “我们不是在恋爱么,”颜沛向前一步,体型差距的压迫更上一层,“这点小事都不满足我?” “我满足你的地方够多了。” 岑雪指出事实,他用食指戳中颜沛前胸,“你只是怕你出丑。” 话音落下的刹那,岑雪忽然明白颜沛为何这样反复。 是,他是给颜生出柜了,比较陆雁昔来说的确够有胆,也够为岑雪豁得出去,可颜生态度本来就反对,更不会主动告知外界:我儿子是同性恋。 但对同龄人来说,是个足以毁掉一个人的大新闻。 他们不会保守秘密,而是肆意传播。 显然颜沛为了保全自己上层的地位,拒绝这个可能性。 因为他自己也觉得……同性恋也许是丢脸的。 至少对自己有害,绝不能落得和陆雁昔一样的下场,陆雁昔消失时那群人八卦又轻蔑的议论给了足够的潜意识印记。 所以要捂住岑雪的嘴巴。 第87章 尖锐的指摘让颜沛怒火上涌。 他其实是很迷茫的——但不管怎么来说,的确没做好要向外界公布自己性向的准备。 胸膛反复起伏,颜沛忍住道:“反正晚上饭局的由头已经给出去了,你不出现的话,就等他们来找你吧。” 原来他就是鬣狗的主人。 雨越下越大,扑打在窗户上。 寂静窒息在二人间蔓延,颜沛定定地看了看他,摔门而出。 岑雪立马要跟上,不过他想的至少先离开这里。 衣服也许被藏在别的地方,但所有房间都上了锁。 掌住栏杆,岑雪向下望去,颜沛恰巧抬头,与他对视。 门铃、又是讨人厌的门铃,颜沛朝他笑了笑,似乎是让他认命,转而要去打开门。 岑雪抿抿嘴,先回到房间里。 第66章 不用出去也知道,下面人皆数到齐,越来越热闹。 岑雪想,大不了耗着,难道颜沛能容忍这群人在家里狂欢三天三夜不成? 可他不找事,事总要找他,雷雨的天气哪怕是关上窗也格外压抑,闷热、黏湿,岑雪试着开空调,又开始打喷嚏。 折腾来折腾去,他明天一定会得热伤风感冒,岑雪试着先把假发取下来。 不知道颜沛怎么搞的,可能别了很多一字夹,稍微一动便扯到头皮。 发夹和黑色发丝混杂一起,很难找到,岑雪龇牙咧嘴忙活半天,反而弄得打结。 他自暴自弃地挥了下手,顶着一头乱毛在房间走了两圈。 孤立无援。 岑雪甚至给陆雁昔打了电话—— 老实说,他有些害怕面对陆雁昔,他不知道陆雁昔对彼此被发现的态度,但陆雁昔断崖式失踪是事实。 只是又突然想起买手机时,陆雁昔第一个输入了手机号,跟岑雪说过需要帮忙就打电话。 这已经是不抱希望的希望了。 然而电话打过去是无法接通的忙音,岑雪有种意料之中的荒谬。 他把手机扔到床上,望着外面汹涌的云雨发愣。 开始回忆自己到底是怎么一步步妥协到这种地步的。 鼓起勇气做的每一步好像都是错的,难道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忤逆许中强,听他的话报本地大学? 这样就不会被赶出家,就不会为了生计去剧组当群演,然后发生一系列急转直下的荒唐事。 忽然有种错觉,自己那下坠的心就像一颗小球,不断走向下坡路。 就在这时,岑雪一晃眼,看到亮起屏幕的手机显示有人来电—— 可能意外关了静音,岑雪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可他发现来电人时就有些紧张了。 ……不是陆雁昔。 但是。 “喂?妈妈?” 接通后,岑雪仓促往那边喊。 可不到一秒就挂断了。 这不对劲。 ——很不对劲。 他妈妈岑晶耳朵有先天残疾,一般情况是不会主动打电话的! 岑晶读到初中,会拼音,拿到岑雪送她的新手机,还专门学习怎么打字,只是不熟练速度慢,所以很多时候就等岑雪给她打视频电话。 最近要到开学的日期,许中强知道他阻止不了岑雪去外地,便保持着无能狂怒的暴躁,见不得任何有关岑雪的事。岑雪骗他自己在外面打工,他就骂:你死在外面老子都不会管你! 所以最近岑晶也减少和他的联系,害怕触碰到许中强的霉头。 上次视频时,岑雪还用手语跟她说:等上大学、工作,他就努力工作,把岑晶他们接过去。 岑晶说:没关系呀,我怕你累着。 许中强唯一的优点就是还能赚钱给家用了。 所以……她今天为什么要打语音电话过来? 除非出事了,紧急到她根本没时间一个字一个字拼拼音。 这个推测很可怕,手指莫名发颤,岑雪点了好几下才看到这并非岑晶第一次打过来,未接听显示有三通。 没注意那三通电话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他在和颜沛置气,完全沉浸在被颜沛背叛的欺辱里! 可眼下,岑雪再也感知不到自尊被踩低的愤懑,满心都是对岑晶的担心。 回拨过去,第一次没有接,又编辑了一条信息,第二次接得很快。 看到屏幕的省略号变为“正在通话”的瞬间,岑雪等不住道:“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岑晶没能回答他。 电话那边传来混乱的动静,噼里啪啦,还有许中强的骂声。 没有回答,但岑雪已经很耳熟了。 家里有矛盾时,就是这样鸡飞狗跳。 许中强的声音渐近,岑雪猜他拿走了手机,果然就听见他说:“阿雪,你还有脸关心家里啊?” 因常年喝酒抽烟,他嗓子沙哑,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恶心的口气。 可他话里话外是兴师问罪的,似乎笃定岑雪做了错事。 下一秒他说:“你哥哥想你,为你跑出去丢了知不知道?” 旁边多出来岑晶吐词模糊的争执声。 像是苦苦哀求。 许中强:“他们查监控说小麟掉到河里去了!你对不起他!你欠他一条命!我儿子的命!” 听不出许中强是高兴还是悲伤,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目的要让所有人都有愧疚。 虽然他平日从不管教过问两个孩子,可他现在是死了亲儿子的可怜人……! “阿雪,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他说,“翅膀硬了想跑了,干脆永远也别回来了!抛下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你风风光光开始新生活,让我们在这挨个等死好啦!” 岑晶的哀求夹杂着眼泪。 耳膜一阵轰鸣,世界寂静了。 手一松,手机落在地上,岑雪抬头,刚好面前是一台梳妆镜。 他看见了一脸茫然、可怜的自己,顶着女生头发穿着女生裙子的可笑的自己。 ……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回家——回家! 岑雪没有余力去思考许中强说的那些话,他满脑子一个念头:现在就要回家! 他冲出去,少年们聚会的热闹把他拉回现实。 脚步止于走廊死角,岑雪想,没关系,眼下这个情况,就算让所有人看见、在所有人面前出丑也没关系—— 然而他像是受到某种指引般,转身回头去。 雨天,颜沛自然把所有窗都关上了。 走廊有一扇很大的窗户,接近落地窗的框架,底部抵在岑雪小腿中间的地方。 因为室内外气压,岑雪花很大力气才把这两扇窗户完全打开。 狂风暴雨全部扑打在他脸上。 岑雪低头望了望。 这里是二楼,总的来说不算太高,正下方还有个球形灌木,他记得很茂密很高,颜沛在一楼抱怨过:都快把全部光都挡住了。 计算一番,也许从这跳下去是另一条捷径。 顶多受个擦伤,而且雨天杂音多,不会有人发现。 岑雪试了试,黑色裙子裙摆有些窄,他捏住一把提起,露出光滑的大腿。 就在一脚跨上去时—— “你在干什么?” 被发现了?! 岑雪惊慌地下意识加快动作,可还是被逮住手臂,从窗边拉了下来。 他挣脱不得,看向来人的脸。 陌生人……? 不是颜沛,也不是他那群朋友,因为眼前的人明显要比他们大好几岁,看起来是二十多岁的青年,穿着衬衣,扣子规规矩矩扣到第一个,戴了一副金丝眼镜,第一印象是严谨但也许会有点生人勿进的类型。 他的神色也的确如此。 而且看起来误会了什么,他问岑雪:“你是颜沛请来的朋友?” 岑雪不听他的话:“你放手……!” 生怕这动静引来颜沛,或者被这个人逮去见颜沛。 “男生?”青年脸上闪过意外,很快变化为严肃,“他们欺负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挣扎间岑雪看着他的脸,觉得有几分眼熟,可又想不起是哪里见过。 他话里的倾向表明他并不是站在颜沛这边,让岑雪松下几口气。 岑雪站定,似乎在评测他是否可信。 青年看出他的怀疑,反应过来:“抱歉,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颜沛的表兄,严子佼。” 表兄?颜沛请狐朋狗友来玩,会请表兄吗? “我是从三楼下来的。”严子佼指了指楼上。 “不可能,三楼没人用。” 准确来说,三楼从楼梯就被锁上了。 岑雪觉得很奇怪,曾问过颜沛,颜沛说三楼是他妈妈——严格菲的练歌房,他父母感情破裂后,颜生就让人安装了一个铁门在那里,谁也不准进。 岑雪往后退一步,眼见又要贴住窗边,被严子佼一把拉了过来。 由于惯性,他差点倒进严子佼怀里。 第88章 青年的声音在涌入走廊的飘泊大雨下变得清晰:“你大概不知道,三楼有个内部电梯,能从里到外,但不能从外到里。” “我来这里是想帮姑姑拿一些文件资料,锁在三楼。你也清楚颜沛和家里不怎么合,我本意是绕开他,从电梯的后门拿完东西就走,没想到他今天刚好请了那么多朋友来。” 这种操作严子佼已经很熟练了。 内部电梯捆绑整栋洋房的电力系统,所以是不会停运的。 至于怎么到二楼来,那就更简单了。 岑雪打开窗户的动静引来他的注意。 本以为是他们太过胡闹,结果一下来就看见有个头发乱糟糟的高挑女孩要跳楼的架势。 谁知女孩是男生,那这个问题就更严重了。 岑雪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大概这时候,只要不和颜沛一路的都是希望:“你能不能帮我出去?我有急事。” 严子佼皱眉,在部分细节上误会了什么,但竟然得出性质差不多的结果。 他这时候也年轻,情绪还没日后那么能隐藏,加之长期在严格菲身边以一种非客观的视角看待颜家的事,对颜沛的不赞同在脸上流露出来。 他知道颜沛的好友圈基本都是业内的孩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许……许麟。” “许麟。”严子佼眼睛一眯,抬了抬眼镜。 意外地,不是陌生的名字。 他说:“我知道你,你在和颜沛同居。” 可再多的也没有说了,也许是觉得在岑雪这样状态的时候,询问他们的感情关系显得有些伤人,或者这种情况已经不是可以由“恋爱”能囊括的矛盾。 但岑雪很感激他的留有余地。 严子佼:“你要去哪里?” 岑雪说了个地址,又补充:“我要回家。” 严子佼说:“跟我来。” * 这转机简直不可思议。 除了手机,岑雪什么都没带,穿着女装和严子佼通过三楼的内置电梯直达负一楼的储藏室,而储藏室某个架子后面是后门。 可能这里一开始并不是储藏室。 女主人搬出去后荒废,久而久之这样的空子被闲置物遮挡住,所幸只有几个人知道。 可能是情况有所缓和,岑雪忍不住想,颜沛的亲生母亲宁愿指使人走暗门小道,也不愿意正式见一见他。 低头一看裙摆,那点儿下意识的偏颇又被抵消了。 严子佼有一把黑色的雨伞放在置物旁,他率先出去撑开,然后半侧身朝岑雪伸出手。 “我们得快些跑了。” 忽略性别身份,光看两人的装扮,倒还挺像电视剧里私奔那样的事。 提着裙子被严子佼扯着跑出去、上车、开出洋房的范围,一气呵成,仿佛不过眨眼间,当岑雪回国神时,他气喘吁吁地靠在车窗,浑身湿哒哒的,讲不清楚是汗还是雨水,车身运行传导的震动也不能让他起来,他的心跳再也没办法放慢。 脱离洋房与颜沛的桎梏,他才能有余力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 严子佼关掉音响,车厢内不比那个房间闷热,然后他调试了一下,开启新风和空调循环。 冷气扑在皮肤,岑雪打了个冷颤。 一直被蒙蔽一样的脑子也开始运转。 许中强的话不断在耳边重复,像无法逃脱的幻听。 他没有勇气再打电话过去,只是一味反刍复盘,揪着假发,再也不顾疼痛将它掀翻,然而他原本的头发也是不短的,原本打算开学前再去修剪。 严子佼专心开车,雨天路况不佳,余光扫到岑雪仓促的动作才瞥了一眼。 刚好是红灯。 许麟,严子佼默念这个名字,他当然很熟悉,因为不久前颜生竟然主动找严格菲谈话,但不是为了求和的,而是告知她儿子是个同性恋,不到二十的年纪学着那些做派,把人都养在家里了。 他们理所当然争吵起来,最后严子佼顾及严格菲病态苍白的脸色,把颜生请了出去。 所以,原本他对许麟的观感不太好。 可许麟现在就像是个…… 被坏蛋辜负伤害的短发女孩。 严子佼看过去,才发现岑雪正在掉眼泪。 怎么会有人哭都没有声音的?浅浅的疑惑闪过,严子佼想,有可能是他根本没意思到自己在哭。 雨天,空气不仅是厚重潮湿的,还混含了各种气味,例如青草与泥土的气息,通过新风系统运送进车内,使之染上更深的冷调。 车内的装束是冷的,天色是冷的,就连他们穿的衣服也是冷色调,严子佼的冷冰冰的目光在岑雪身上逡巡,像默然的旁观者,后者并不知情,因为他看起来是如此无助、茫然,似乎正无法承受某个结果。 他到底有什么急事? 严子佼终于有了几分主动的探究。 这时可能是窗外闪过眼熟的街道,将岑雪惊醒,他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珠,又仓皇地看了看自己全身,意识到不能穿这样的衣服回家。 岑雪粗鲁地取下颜沛精心搭配的珍珠首饰。 在取项链时遇到困恼。 他背过手去解龙虾扣,怎么也解不开,零件边缘咯的手疼。 现在岑雪经不起任何刺激和挑拨,先前掉眼泪时半点声音没有,和项链较劲时竟然要更加崩溃,发出从身躯中憋堵又迸发且无序的音节。 直到哗啦的连续声响,蓦地在安静的车内满眼。 项链被扯断了。 岑雪呆愣住,保持项链崩掉一瞬的姿势,看着那些富有光泽的珍珠飞舞在空中、滚落,随着汽车方向的惯性流入难以查找的角落,最后一颗在换挡杆滚了一圈,下一秒严子佼换挡,顺势掉入主驾驶的脚下。 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落下,岑雪无措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视线掠过严子佼的脸,动作间像是逃避在车座与车门夹角的角落。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没关系。” 严子佼打断他语无伦次的忏悔。 至少这时候,严子佼愿意再多帮他一些。 毕竟他是那么的可怜。 第67章 “别慌,我叫人给你送衣服。”严子佼说。 很快就要到城中村的区域。 周边街道景色逐步变化,由明亮敞阔驶入狭窄灰白的街区,严子佼通过导航,看到是几道小巷里面的群租楼,就停在最外面,相当于大门入口的位置。 途中他打了个电话,车停下时,外面已经有人在等着。 岑雪本想跟着下去,被青年按在座位上,青年给他解开了安全带。 严子佼身上浅浅的香水味道,像幽暗潮湿的雨林,很长一段时间,在岑雪眼里他的形象符号总是和这样的雨天挂钩。 严子佼下车,从那人手里拿过衣袋,转而走到副驾敲敲玻璃。 岑雪赶紧降下来。 “湿纸巾,梳子,还有一套衣服,”严子佼从车窗塞给他,反手打开副驾的镜子,“你换好再出来,玻璃都贴过特殊涂层,外面看不见的。” “谢谢……” “好了,快点吧,你不是有急事吗?”严子佼伸手理了理他因假发翘起来的发尾。 多亏这声提醒,岑雪一边换衣服,一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深呼吸——现在还不是脆弱崩溃的时候。 在刚才某个瞬间,岑雪差点就遵循冲动,想要朝身边唯一能暂时求助的人发泄哭诉:颜沛对他如何、家里对他如何、他的养父说他有智力缺陷的哥哥因他离家出走、疑似跳河,还要家暴妈妈—— 但光控诉是没有用的。 惨吗?惨啊;严重吗?严重啊。 可如果嘴巴上说说有用,和颜沛争吵时就不会落到这个余地,岑雪身体力行得到了教训。 而且他从小受到的铁律就是不可以把家里的事告诉任何人。 要他对严子佼放下所有设防,无异于将自己的全部向他敞开,可严子佼也不过是今天才认识的热心人而已。 连陆雁昔他都没有…… 岑雪望了一眼车窗外雨里的两人,狠狠剔除类似于吊桥效应下生出的依赖。 拿湿纸巾擦过脸,经过一次崩溃,不破不立,岑雪很难再哭了。 他紧抿着嘴,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打开车门就冲进瓢泼雨幕,越过等待他的严子佼。 巷子很脏,地上全是泥水,严子佼进去也只会弄脏鞋子裤脚。 “小严总,我们跟过去吗?”下属问。 严子佼望去岑雪跑入阴暗小巷的身影,摇头:“换个地方停车吧。我要去处理一些事。” 下属去挪车,而严子佼转身拨出电话,嘈杂的环境下只能听见他对那头的称呼:“姑姑,我有——” * 当岑雪跑到家门前时,许中强正拿着刀与岑晶痛骂。 “你是不是恨不得小麟去死?!” 第89章 “正好有个考上大学的好儿子!小麟死了,你就松口气了是不是?!” “老子天天在外面打工挣钱,把小麟托付给你,你就是故意让他出门的!”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欺凌。 如果岑晶没有耳疾,能正常说话,她应该能和许中强像正常因过失导致孩子出事的夫妻一样,互相反驳确定到底是谁的责任,但她语速本来就慢,还口齿不清。 岑雪的火气蹭的上来,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随手抓了身边的物件砸过去。 砸到身上才发现是很重的木头凳子。 凳子钝角撞到许中强的嘴,他痛呼一声,门牙和嘴皮沾了血迹。 人摇摇晃晃,倒退几步砸在墙上,痛苦地呻吟。 岑雪追上去几步,脚踢到酒瓶,不用看也知道是许中强喝的,他提起许中强的衣领。 许中强晕头转向,含混地:“小兔崽子……白眼狼……” 岑雪咬牙道:“别把你的想法施加到妈妈身上,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话音间,他用力打了许中强好几拳。 许中强是个矛盾体,儿子有智力缺陷,他没有抛妻弃子,一直负责养家,还能同意接纳抚养妻子姐妹的儿子,在这种有限的责任感下隐藏了他对家庭现状的漠视,以及随波逐流的取巧心思。 岑雪长大才知道,原来许麟的情况是可以去机构上课干预的,但许中强从未提过。 而且岑雪更明白,为什么许中强让他以许麟的身份在外面读书。 大部分情况下许中强对许麟是不闻不问的,偶尔喝醉了眼神会很阴鹫狠戾,却又像是在期待什么,岑雪后来才知道,他是在等。 等一个许麟出意外的“造化弄人”。 真许麟要是死了,那岑雪就能正式拥有这个身份的全部,而许中强也会有一个健康正常的儿子。 所以这次“机会”来临,许中强要先下手把责任过错转移到岑晶身上,才显得他很无辜。 然而他那些怒骂,都是自己憋了十多年的发泄。 岑雪以前的视野有限,他以为要像老师教的书里写的那样,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带着家庭步步高才是根本解法,但高考后的假期认识那些星二代后,他才明白不是的,避让只会让许中强这种人得寸进尺。 他早就可以反抗,只是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现在知道了。 岑雪下了狠手,哪怕几个小时之前他还在颜沛那里受挫,但人总是要比自己想象得坚强,怒火能支撑他的行动与力气。 一切为了岑晶。 岑晶反应过来,扑向他。 说的话听不清楚,但能意会是让岑雪别打了,快收手吧。 许中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快昏过去。 不是岑雪提着他,他能顺着墙壁往下滑坐。 岑晶力气很小,毕竟连电话都抢不回来,但岑晶根本不能抵抗她,他不解地质问:“为什么替他说话?!” “他不该死吗?这么多年他有尽过父亲的责任吗?全家最盼望哥哥出事的就是他吧!” “我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能有,哥哥也被关在家里十几年——” 对了,他的哥哥。 岑雪终于消化到这一步。 以前经常跟在妈妈后面的哥哥不见了。 如果他在家的话,哥哥就会跟在他后面,问他今天怎么样。虽然知道许麟第二天都会忘,但岑雪仍然会事无巨细分享,不久前许麟还吃了他从剧组带回来的盒饭,说比妈妈做的好吃,就像小孩子总觉得外卖比家常香。 因上大学和许中强发生的数次矛盾时,许麟当然也在。 岑晶得护住他,所以没办法兼顾岑雪那边,两三次岑雪和许中强发展成互殴,岑晶给她处理伤口,许麟哭着说:阿雪快跑啊,爸爸是坏人,我不喜欢他了。 实际上许中强也没给许麟说“爱他”的机会。 许麟曾悄悄和岑雪说,觉得爸爸像赖在家里不走的怪兽,为什么没有奥特曼来打他? 在岑雪心里,许麟是有无法管教的时候,可那也不是能控制的,大部分时间的许麟像个天使。 岑雪的呼吸放缓,颈间的银瓶项链火一样发烫,里面还装着许麟送他的小石子。 刚才打人的动作那么大,银瓶摇晃中一直在响,不过岑雪早就习惯了。颜沛有次觉得烦,让他取了,那是他为数不多的没有让步。 “……” 岑雪往岑晶的身后望了望,找不到想要找到的人。 对了,许中强说了,许麟偷偷跑了出去,什么都不懂的人,监控最后显示去往了这栋楼背后那条河的深处。 岑雪看见岑晶的耳朵有擦伤,平时戴着的助听器没了踪影,可能是争执时被粗暴拽走了。 所以岑晶现在基本听不见。 他松开许中强。 许中强倒在地上,完全晕了过去。 岑雪看着岑晶,一边重复刚才的话,一边用手语翻译出来。 要配合手语的节奏,重说一遍不像刚才那么又急又怒,渐渐地岑雪的下巴都在发抖,他没让泪水留下来,只是控制不住哽咽,反复问: ‘哥哥真的不在了吗?他跑出去干什么啊?他什么都不会……’ ‘……是不是因为我没回家?他想我了啊?’ 岑晶呜咽起来,比划:‘不要那么说。’ 许麟喜欢趴在窗户上看一墙之隔的河流,岑晶说,他一直很向往那里,外面的景色。 岑雪听到一切,说不出是好是坏,不知道该不该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到这他才反应过来,因为刚才扔凳子太用力,手腕像是拉伤一样泛疼。 好累啊。 定定看着许中强几秒,他去了那扇窗户前。 雨还在下,岑雪努力眺望远方,希望能看到许麟看到的景色。 水珠斜斜进入室内,岑雪本来就被淋湿,这下更是无所谓了,就是觉得这雨有点咸。 客厅那边传来拖行的声响,可能是岑晶在把许中强拖回卧室躺着。按理说闹到这种程度,本不应该这么淡然处理,但对这个特殊的家庭来说,十几年来发生的事太多,足够拓宽他们的神经和底线,早就有些麻木了,对程度的判断有失偏颇。 ……对了,岑雪低头。 莫名想到,到底为什么是北极熊的牙齿来着? 为什么呢? 为什么以前不觉得疑惑,现在却想得到答案了。 客厅传来酒瓶的碰撞声,可能是岑晶在打扫,岑雪抹了把脸,过去让她给许中强擦点药酒什么的。 一、二、三…… 岑雪数着瓶子数量。 看来岑晶本打算瞒着他,但没想到许中强喝多了,抢走她的手机。 ——怎么就没把他喝死呢? 岑雪蓦地想着,却听见卧室传来岑晶的惊呼。 很快,岑晶跌跌撞撞跑出来,几秒钟的时间竟然满脸都是汗,她朝岑雪比划: ‘死了!他死了!’ 岑雪:“什么?” 咚咚咚!!! 同一时间门外是一阵猛烈的砸门声,看似来者不善。 但响起的声音却是:“我们是警察!开门!有邻居报警你们在这里打架斗殴是吗?!” …… …… 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了。 许中强真的死了,死于呕吐物窒息。 尸检结果显示和岑雪没有关系——他那一砸,还有几拳头,竟然都只是导致软组织挫伤的程度而已,初步鉴定是因醉酒导致的呕吐。 但他死的时机太巧,巧到刚好有警察上门。 原来邻居在岑雪来之前就报了警,报警人是个小年轻,才搬来,很有正义感。 简直是一团乱麻。 他和岑晶被分开讯问,但岑晶是残疾人,得等会手语的来才行,岑雪就第一个被带走。 被带进去审讯室时,岑雪回头,看见岑晶和那些警察哭着说:‘不是他啊!不是他啊!’ 审讯室内,岑雪低垂着眼睛,他的双手被特制椅子拷上,毕竟某种意义上他也是嫌疑人。 从这个角度能看见眼前的虚影,那是打湿后又被仓促擦干的头发,一缕一缕打绺。 思绪间,岑雪已经不太能有太大的情绪气氛了,他疲惫地抬头,做下一个决定。 警察还没开始问,就听见这个少年说: “警察叔叔,我还是未成年。我不是户口本上那个许麟,我还有一年多才成年。” * 岑雪知道自己是岑晶妹妹的孩子。 他太聪明,被抱回来时也有五岁,长大几岁后根本瞒不过他。 他还记得岑晶抵不住追问,只好拿出妹妹给她的信件,但碍于后续内容不适合孩子看到,只给他念了最前面几句,还是筛选过用词的版本。 [姐姐,我已经生了,是个儿子。那几天……只记得一直在下雪,大名还没有取,我先叫他阿雪吧。] 第90章 所以他知道自己是大雪里出生的孩子,和生日在夏天的许麟至少差了一年半的年纪。 …… 岑雪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度过那一天了,或者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后面的日期,总之一切结束的信号,是他在警局里再度看见严子佼时开始的。 严子佼说:“抱歉,我还是放心不下,看到警车后就跟了过来。” “我想你需要一些帮助,不过在此之前,有个人想见你。” 严子佼拿出手机,屏幕显示早已拨通视频通讯,他把屏幕递给岑雪,岑雪看见上面的女人。 他不是第一次见。 那是个眉眼和他有些相似的中年女人,因为他们的睫毛天生就不太卷翘,直直地垂下,像遮住眼睛的神秘雾霭,可当面对面就会发现,他们的气质截然不同,眼型相似只是偶然,可这已经是两人身上唯一的共同点了。 “你好,我是严格菲。” 女人介绍说,她脸上一股常年未愈的病气,而眼下更是有种摇摇欲坠的脆弱。 而经过几番波折的岑雪,他脸上只有半分不太显露的疲惫,眼神却像是不断持续的火把,坚持精神的燃烧。 严格菲充满歉意地说:“颜沛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很抱歉……” “接下来的事你不用担心,子佼会帮忙处理的,有什么需要跟他说就好。” “至于颜沛,没有管教好他是我的错,我不会让他再来骚扰你。” 她叹息,被誉为歌后的嗓子就算如此,也十分动听。 这是颜沛遗传她最优越的地方。 第68章 岑雪的生活天翻地覆。 许中强的死都算比较好查的了。 尸检证明,加之有其他邻居作证,许中强经常喝醉了胡闹,重则打人,岑雪上大学的矛盾在他们那儿不是秘密,而岑雪又是未成年—— 这事要更麻烦。 未成年,没户口,要牵扯到剪不断理还乱的陈年旧事,早期户籍系统不完善,主打一个人工自主登记,但岑雪这种情况不是个例,听说半年前也有补办了身份证和户籍的,都三四十岁了才来。 不过现在政策不一样,就算刚出生的婴儿,也能办身份证了。 岑雪上了大学,涉及到各种事情,还是会办身份证的,但上面的名字只会是“许麟”。 阴差阳错之下,他豁出去的坦白,让他拿回了自己的名字,岑雪。 涉及案件纠纷和未成年保护,为了确认真实年龄,警察还与岑丽私奔去的小县城警局申请走访调查——询问当年与岑丽认识的人。有老太太作证说十几年前的确为一个女孩接过生,她看岑丽脸上还稚嫩着竟然已经怀孕了,就一直留意,岑丽是在家里生产的,孩子脐带还是她帮忙给剪了。 岑雪的身世终于面向光明。 而严子佼在里面起的作用,是让这些流程更丝滑地运转,更快地出结果。 但只有一件事不顺利。 关于许麟的尸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基本可以确定许麟是溺亡了,可近期下过暴雨水位上涨、河流湍急,严子佼找来的打捞人员在城中村那一边找不到任何痕迹。 “那就扩大范围,如果你们有能介绍的同事,麻烦请他们一起帮忙,所有费用我翻倍支付。” 最近岑雪经常见到严子佼。 他似乎是经严格菲授意,帮忙岑雪解决现阶段所有难题。 他也确实一丝不苟做到了,现在住的房子、岑晶的心理咨询、各项环节跟进,并要求一有什么变动,就要岑雪给他电话通知。 一来二去,岑雪把他的号码也记得很熟悉。 同时严子佼得远程处理工作,比如现在,刚给捕捞队打完电话,就开始在电脑处理其他。 岑雪住的地方的客厅相当于他的办公区。 为什么严子佼要怎么尽心尽力帮忙? 仅仅是因为无比听从严格菲吗? 岑雪自己清楚,在严格菲出现以前,严子佼就已经决定好要帮他了。 听见动静,严子佼从笔记本电脑前抬头,与在几步外的岑雪对视,他取下眼镜,用指腹捻了捻山根,上面已经有了压痕,然后拍拍旁边的沙发说:“过来坐。” 严子佼算岑雪的恩人。 岑雪坐了过去。 “有没有考虑过后面怎么办?”严子佼问。 岑雪低头,像是对自己手指很感兴趣:“等这边都结束后……可能会和妈妈去外婆家。” “也不错,”严子佼点头,“学校那边呢?有什么打算?” 显然,现在已经过了开学的时间。 岑雪没去报道,学校打电话来问过,稍稍询问一下也知道一时半会没办法了结,只是建议他办一年休学,明年和新一届一起报道。 很两全包容的处理方案。 但岑雪明白,有严子佼的助力,要不了一年那么久。 那剩下的日子就等着开启大学生活吗? 好像也不是自己期望的。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学校好是好,但岑雪回头看,自己报志愿时没人和他讲要怎么考虑地理位置、学校综合条件还有适合的专业,当初满脑子都是离家远就好……现在看来,这个学校并不是最优解了。 如果一年后顺理成章入学,岑雪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不甘心。 犹豫了会儿,岑雪说想去外婆那边复读一年。 严子佼沉吟几秒,点头:“好,我帮你去看看有什么比较靠谱的复读班。” 岑雪:“……这个不用!” 拒绝得有点快了,严子佼睨眼看他。 “我的意思是——你帮的够多了,”岑雪解释,“我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反正严女士那边也不会查得那么细吧……” 这下好了,不仅拒绝复读的忙,还把后面全婉拒了。 岑雪是真心的,欠的太多,他怕自己还不起。 “姑姑叮嘱的是一方面,我自己而言,也想帮你。” 严子佼合上电脑,站起来,注视着岑雪随自己的动作而抬头。 他拍拍岑雪的脑袋,说完一句话就走了。 留岑雪在原地瞪大双眼。 “你知不知道你会不自觉流露出一种很好欺负的眼神?不过我不想欺负你,让你的神态坚定起来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第一次,严子佼在他面前说出……这么轻佻的话。 有一瞬岑雪慌乱到想难道他和颜沛是同一种人?仔细捋逻辑下来,似乎又完全相反。 等后面复读一年上大学认识了个口味丰富的室友,岑雪才反应过来那不过是严子佼偏向的嗜好。 * 淘气偷跑的许麟,最后还是找到了。 费时费力花了不少时间,不得已用了无情钩——一旦使用,基本不能保证身体的完整性。 被叫来辨认时,岑雪挡在岑晶前。 溺水的尸体不只用难看来形容,可以说是恶心恐怖,如果再晚几天,估计就能看到浮在水面的巨人观。 可岑雪心里一点也不抵触。 只是难以形容的茫然。 再怎么说,短期内家里失去两个亲人的感觉都不好受,岑雪忽然有些恨那次连绵不断的雨,仿佛是它们带走了许麟的生命,但他清楚明白谁也无法担起意外的责任。 ……仅仅是泄愤而已。 仓促抹了一把脸,岑雪说:“是他。” 岑晶哭出声来,她最近接受心理咨询状态好了很多,但对于亲生儿子的离世还是不爱能接受。 警察和殡仪馆的人员早就习惯这副场面,碍于尸体死因特殊,等会就要火化了。 岑雪担任了捡骨灰的那个人。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悄悄留下了许麟的一部分,谁也无法辨别这到底是哪一部分,总归是和那颗被赋予“北极熊牙齿”的小石子一样大小的不规则颗粒,颜色也是一样相近的干净灰白。 严子佼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来到身后,宽大有力的手掌扶住他,轻声道:“节哀。” 可能是有些累了,岑雪在他肩膀旁靠了靠。 他吸吸鼻子,许麟死亡的实感如同海啸扑面而来,他一面有些恐惧地窒息,又握紧项链的银瓶吊坠,总觉得许麟还在自己身边。 以后回家,没有人闹着要他哄了。 也没有人要他唱幼稚的童谣、讲那些听了百八十遍的傻瓜绘本。 严子佼在他背上轻轻拍啊拍,像宝贝睡觉,岑雪倒不觉得有几分宽慰,只是又想起他也是这么哄许麟睡觉,睡前跟他说悄悄话:我要去读大学啦,你知道大学是什么吗?不懂也没关系,反正只要读完就能带你和妈妈出去玩,开心不? 少年对未来天真烂漫的幻想。 许麟小小欢呼一声,他很乖,知道关灯后要小声说话,捂着嘴问他:明天读完吗? 岑雪失笑,想了想:你闭上眼睛再睁开,像睡觉一样,数……数到你不会的数,我就会回来了。 第91章 然而许麟现在闭上眼,再也睁不开,还化为尘土。 岑雪捂住脸,泪水从紧闭的指缝跑出来,他只记得那天麻烦了严子佼很久。 但严子佼身上不变的香水味,也无数次让他回忆起雨天。 后来搬去h市,兴许是下意识的避让,岑雪再也没有联系他,即使他的手机号已经背的异常熟悉。 在外婆家安顿好,岑雪又苦读一年,考上了更好、更适合自己的大学。 只是世事无常,后来又阴差阳错进了傅家。 再后来的记忆里,傅揉云像是棉花糖一样黏上来,处处都有他。 至于现在的傅揉云—— “哥,”他给岑雪举着伞,拖着他的手臂,“雨越下越大了,我们回去吧,我求你了!” * 傅揉云一来一回,全是用跑的。 介于颜沛前科,他很是担心岑雪会被占便宜,那岂不是又生气又伤心还被吃豆腐? 刚好回车里拿伞时,雨就下大了。 傅揉云拿伞拿了个寂寞,撑开跑步他嫌阻力太大,干脆也淋着雨往前冲,长腿一迈,几个大坡分分钟跨进,幸好他体力和爆发力都不错。 跑到大门、墓园楼梯前时,他看见颜沛呆呆站在雨中。 “我哥呢?!” 傅揉云摇晃他,四处张望,颜沛半天没有反应,像是收到很大冲击的样子。 他脸上因玫瑰断刺的划痕已经肿起来,在雨水的冲刷下失去血色,有种浸泡发烂的灰白。 傅揉云皱眉,换了个方式问:“岑雪呢!他去了哪里?!” 颜沛终于有了。 他眨眨眼,满脸不适,捂了捂嘴弓下腰要吐,撕心裂肺地咳嗽,灼烧的酸水在喉咙上上下下。 那些混乱的记忆细节和顺序,全部都排列整齐、画面清晰了。 颜沛觉得自己这时候不太正常,浑浑噩噩时不对劲,太过清醒也不对劲。 他一薅头发,抹去脸上的雨水,莫名地笑了起来。 傅揉云后退一步:“怎么,你神经发病了啊?” “不是问你哥吗,”颜沛话里有股癫意,轻飘飘的稳不住,“他上去看他最宝贝的人了。” 傅揉云确信:“神经病!” 不过好歹给他个方向,他经过颜沛时故意撞人肩膀擦过,后者趔趄几步,去大门的门柱靠了下来。 雨里找人并不容易,特别是墓与墓之间还种了树,很遮挡视线。 傅揉云一排一排的找,不过距离岑雪还有两三排时就发现了他。 来到他身边,傅揉云第一反应是岑雪快碎了。 有种不敢轻易触碰的脆弱。 可是他仔细观察岑雪的脸上,只有雨水,没有眼泪的痕迹。 但这雨水也快要把他的肩膀压垮了。 ……为什么啊。 傅揉云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和岑雪肩并着肩,伸手就能抱住,却有不妙的预感,似乎再不做些什么,他们之间的距离就会越来越远。 摸了摸岑雪的手,刺骨的冰凉。 再这样下去,可能会……不,绝对会生病的。 于是他央求说:“雨越下越大了,我们回去吧,我求你了!” “不是说要告诉我秘密吗?我们回去说吧好不好?” 岑雪侧侧脸,看着他。 雨滴挂在岑雪低垂的睫毛上,摇摇欲坠。 傅揉云急切地动作慢了下来,然后就看见岑雪指了指面前的墓碑说:“这是我哥哥。” 哥哥……?哥哥?!! 虽然不知道为何岑雪突然多了个哥哥。 但傅揉云停下来又立正了:“大舅哥好!初、初次见面……” 他左看右看。 又低头看自己的伞。 横竖他和岑雪都浑身湿透了,这雨不遮也罢。 墓前有三束花,但能看得出来放上去有段时间了,都有些干枯枯萎,在雨下更是显得可怜。 想了想,傅揉云撑开伞,把唯一的伞给了这三束花,挡住无情的风雨。 跨步放下伞时他下意识抬眼,看清墓碑的照片和刻字。 这个哥哥和岑雪一点也不像。 照片上十七八岁的少年笑容灿烂,但总觉得精神气质与外貌有些违和,像小孩子的天真无邪。照片经过颜色处理,少了许多细节,不过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很突出。 傅揉云忽然想,自己也是这样的眼睛。 他们有些像,虽然很不想承认,如果他也傻乐到这种程度的话,神态是有些相似的。 傅总老说他笑得像把家里有钱摆脸上了。 颜沛那些被视作挑衅的话在耳边回放: ‘难道你不想这个人到底是怎么看你的?’ ‘你不感兴趣他透过你看的到底是谁?’ ‘你觉得自己比得过一个死人吗?’ 现在却像是接连串上的线索,指向一个答案。 傅揉云站定,有些想叹气。 岑雪是觉得他和哥哥有些像吗? 这个想法将将诞生,岑雪就从身后抱了上来,傅揉云猝不及防,被撞得摇晃了一小下。 岑雪第一次对他展示出这么明显的……依赖。 傅揉云受宠若惊,顿时心里划分成两派,一派正和天气一样落泪,伤心得要命—— 原来就算做替身,也不是为了爱情。 没关系没关系,他哭着麻痹自己,不就是从爱过变成不爱了吗,他承受得住。 可另一派又督促他挺直腰杆,要他承受住岑雪的脆弱与全部。 他握住岑雪的手,身后的人贴在他的背上,仿佛在听他的心跳。 岑雪的话随着微妙震动传来:“揉云……这件事,我要和你说对不起。” 傅揉云叹气。 他把心里抹泪的那个踢走,起来!现在不是悲观的时候。 转身抱住岑雪,说:“没关系。” 谁叫他爱他。 第69章 没来得及回去,傅揉云就知道了一切。 心情复杂。 最后那把伞还是回到傅揉云手中,为两人撑起来。 对不起了大舅哥,傅揉云就这么称呼许麟,你也不想看到心爱的弟弟因淋雨生病对吧。 当然岑雪说的只是个笼统的版本,家庭情况、和陆雁昔颜沛之间的种种,傅揉云从头到尾都认真听着,一点也没打断他。 “……”岑雪轻声说,“你有什么想法?” 问他有什么想法? 傅揉云念头还真不少,他迟疑几秒,说道:“我觉得我要是早生几年就好了。如果哥遇到的是我,我绝不会那样对你,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那时候大舅哥还在吧,你去上大学,我就把大舅哥和阿姨接过来照顾他们……也不用担心我妈,她那个人其实最心软了,大舅哥眼睛还和我有点儿像,那简直是绝杀,问题就在于她和我爸的造人计划太晚,啊确实得先忙事业……” “停、停一下。” 岑雪阻止他的伟大蓝图,咬着重词道:“我指的是和陆雁昔、颜沛的事情。” 傅揉云一脸惊奇:“他们是哥的前男友,这不是我们早就有的共识么?” 岑雪:“……但是你现在知道过去那些细节。” “哦,哥你提醒我了,”傅揉云吹吹拳头,“刚才不该对颜沛太礼貌的。” 岑雪……岑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本来很忐忑,毕竟是头一次和他人全盘托出,即便他内心在抗拒,可是自己有错在先,这是必须给傅揉云的一个交代,甚至做好准备,不管傅揉云是什么反应都照单全收。 十多二十年的过去浓缩归纳,将那些记忆埋在话语中。 岑雪自己的状态都有些被影响,可傅揉云竟然…… 看他眼神,还和以前一样。 一如既往的坚定与依恋。 说不感动是假的,他心里闪过一丝何德何能的念头,更在意起傅揉云的看法。 结果傅揉云又说那些不着调的话。 岑雪低低头,无可奈何,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嘴角只弯起一点点。 他放弃了般,任由自己的额头抵在傅揉云的胸口。 傅揉云一手举伞,一手张开,仰着头看似大度宽容地:“来吧来吧,我的怀抱永远为岑雪敞开。” 岑雪:“那就让我这样靠一会儿吧。” “……好,”傅揉云抛去耍宝,“靠到天荒地老都行。” 其实刚才面对岑雪的问题,他撒谎了。 岂止没有看法,那是很有看法! 就——就那个严子佼! 好哇,傅揉云当下危机感蹭蹭往上涨,万万没想到还有个潜在情敌藏在这呢! 这个游离于他们三人之外的男人,但从未在岑雪身边离开过,傅揉云不禁恨恨腹诽,这人是忍者吗?是忍者吧!天天练潜行吧! 现在敢诡计多端想方设法钓他历尽辛苦纯洁无瑕的心上人,以后怕不是敢直接偷人?! 这个三角形已经不需要新鲜成员了! 第92章 傅揉云非常愤懑,本该是和岑雪的温情时刻,谁料危机感蹭蹭往上涨。 兴许是胸膛起伏太大,让岑雪误以为傅揉云实质是很在意他的过去,气在头上,于是岑雪终究忍不住,还是抬头再次问道:“没关系,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不管你是想离开还是……” 傅揉云一秒变脸,把他的头温柔地按回去。 说:“这不好吧。” 岑雪:“什么不好?” “虽然我不介意再向你告白,本来也觉得上次在出租屋发挥不好,”傅揉云有点厚脸皮道,“但在大舅哥面前可能有点不合时宜啦,回去补上好不好?” 岑雪明白了他的意思:“你——” 傅揉云把伞柄卡在两人之间,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轻轻磨蹭。 “我说过了,我心甘情愿呀。哥其实也慢慢发现我的魅力了吧……” 他小声举了些大逆不道的例子,岑雪忍不住用拳头锤他一下。 也没见得这人有多不好意思。 傅揉云顺势装柔弱,捉住他的手,“好冷啊,我们回去吧。” 友情附赠几个小喷嚏,来的太是时候,傅揉云硬生生憋住了,但差点给自己撅过去,酸意刺上鼻腔直达眼眶,是真的要哭了。 岑雪叹了叹气:“回去吧,回去再细说。” 其实这时候,他要星星要月亮岑雪也会答应的。 * 雨天地滑,楼梯是早年砌的水泥地,被来往探望的人的沉重步伐磨得抛光。 的 两人狼狈地扒拉栏杆往下走,雨伞又变得很碍事。 岑雪的想法在“要不就这样淋雨回去算了”和“有伞不用是白痴吗”之间反复横跳。这把伞足以遮下两个人,可见伞面有多大,迎着风就变成船帆,恨不得把人吹得翻飞。 快要到平地时,傅揉云“啊”了一声。 雨伞终于脱靶,从手里飞了出去。 好巧不巧,幽幽降落在门口一个人脚边。 傅揉云低声道:“……颜沛。” 颜沛竟然还没走! 刚补完七年前的课,他对此人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顽劣强迫嚣张的星二代,警戒雷达滴滴滴响,把岑雪拉到自己身后。 “哥,我掩护你——” 岑雪从傅揉云身后探出头,捏捏他的肩膀:“你先走吧,我想和他说说话。” 傅揉云回头,满脸“不是吧,又来?!”。 不久前他就是这样被支走了,结果岑雪就被气得爬到墓地顶层去,这要是再来一回,那……那他只能再给许麟打声招呼了! 傅揉云愤愤想。 岑雪道:“你回车上开下暖气等我,不然好冷,嗯?” 傅揉云盯着他。 岑雪举手:“我以许麟发誓,不超过十分钟就——” 傅揉云滑跪了,死者为大,往事皆化为云烟,连忙制止:“我听话,我等你。” 好害怕迟疑一秒,今晚睡觉大舅哥就来他的梦里审讯,问他为什么要欺负岑雪。 岑雪抱了抱傅揉云,先前的依赖还未散去,却是更加重了。 傅揉云把伞留给岑雪。 * 岑雪可能是被傅揉云的不着调传染了。 他举起伞,暂时替自己和颜沛挡雨,然而两人身上仍然不断有水流滴落,挡雨挡了个寂寞。 恐怕今天最纠结的反而是该不该打伞,岑雪想着,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不过一下短促的气音。 这小插曲被淹没在雨中,但颜沛就是这时候才抬起脸。 这个五官量感十足的男人,每一丝弧度都带着桀骜不驯的意味,拼凑出了一张嚣张至极的脸,业内流传着一个传说,哪怕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你,你也会不自觉拜倒在他的气势下,是个侵略性极强的人。 然而现在。 是因为被雨淋湿了吗,浸泡了水的躯壳变沉重了吗?岑雪想不出原因,但眼前的颜沛,看上去的确萎靡许多,连整体气焰都有向下走的趋势。 像被驯服的野兽。 岑雪轻声说:“清醒了?” “……啊,”颜沛晃晃头,望着漆黑的伞幕,“想起来很多事,我挺混蛋的是吧。” 岑雪记起那天在严子佼家,严子佼说颜沛那段时间状态很疯,差点强制送去精神病院,好在一个疗程的药物治疗有好转,但药本身有巨大的辅助用,趁颜沛精神恍惚迟钝,他父母决定送他出国。 当时有个明显的副作用时,部分记忆模糊和丢失。 在后续岑雪死讯的冲击下,他根本回忆不起那个雨天的起承转合。 只有个“被岑雪背叛”的下意识印象。 人都是会成长会变的,显然,颜沛清醒了。 作为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还是被扔在国外、自己努力回国在娱乐圈爬摸滚打几年的人,现在的嚣张不驯都是自身赚回来的底气,和十八九岁时那股子少年气性早就不是出自同源。 回望那时候的作为,也会一阵皱眉。 颜沛清醒得头疼,这场雨把他脑子里的雾全部驱散了。 “我要是你,就头也不回走了,”他自嘲说,“怕不是恨都来不及。” 岑雪:“我没有恨你。” 他继续道:“我早就开始新生活了,如果不是陪傅揉云去选秀,我们一辈子也不会再有交集。” 颜沛挥挥手:“那你干脆和他走好了,还管我干什么?” 岑雪抿了抿嘴角,说:“能怎么办呢,还是放不下你。” 颜沛愣住,完全想不到岑雪会这样回答。 他一侧的脸有些红肿和划痕,都是岑雪动手的结果,其实他这边耳朵还有些耳鸣,能用力到这种程度,除了恨他,也想不出别的驱使动力。 岑雪把伞柄递给他:“举着,我手好累。” 是很累了,那扇人的力气不是盖的。 现在脚边还有一朵半朵玫瑰的残骸,已经染上灰尘泥土的肮脏。 颜沛下意识接过,他比岑雪高,这么一来些许昏暗的天光透进两人之间,透气许多。 双手抱胸,岑雪低垂眼眸。 刚才和傅揉云解释时,他自己也是久违地过了一遍当年经过。 他记起那次从颜家小洋房与严子佼逃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问过颜沛如何了,严子佼也从未提起。 他与颜沛之间的关系联结就这样蓦地断开,无疾而终。 显然颜沛那段时间也过得不怎么好。 之前他对颜沛说,以前对他那样不是因为爱,反而是一种看他太孤独没人爱的怜悯。 但岑雪现在觉得需要再严谨一下说辞。 “我想那时候我一直陪在你身边,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也很孤独。我是可怜你,总忍不住顺从妥协许多,但我也放不下你。” 不管是不是爱,总归有特殊意义。 但岑雪对颜沛并没有愧疚,他就像是时隔七年忽然看明白,对两人之间的纠葛定了性。 七年前放不下,七年前还是单纯地放不下。 要一个人挂念另一个人,已经足够特殊。 他只是欠颜沛这样的一句话,所以补给了他。 岑雪把伞留给颜沛。 走之前,他对颜沛说:“我们之间还有很多没有了结,以后再说吧。” 颜沛拦住他:“……要是我不想了结呢?!” 岑雪无所谓地笑笑,“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颜沛举着伞,看着岑雪离开的背影。 即使全身湿透了,打伞也是有意义的吗? 颜沛想,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放不下”,即便是父母。 他的父母反而是最放得下的,爱情消磨亲情也随之而去,所有人都把他放下,他向来游离在各种划分之外。 但现在岑雪的话,让他知道至少还有一个人在牵挂他。 颜沛敲了敲头,太阳穴扯着筋疼,他忽然觉得从脚底升起一丝凉意,他在……害怕。 他不想失去岑雪,害怕失去岑雪,因为除了他,没有人会再愿意对颜沛说放不下,他明明可以直接走的,却还要把伞留给他。 颜沛不再挣扎了。 为了一句“放不下”,他升起万句舍不得,无用的反抗过后,还是心甘情愿走入岑雪所立的规则之中,以谋取比这一句更珍贵的东西。 比如爱。 …… 回去后,岑雪还是感冒了,最后发起高烧。 傅揉云全程陪伴,差点连公司都不想要,大有种岑雪不好他就不好的架势。还是岑雪在某个半夜忽然清醒时,拜托他去取回编织好的项链,这个就差宣誓要殉情的小狗终于有了事情做。 好吧,虽然还是没能让岑雪戴上他送的项链。 但他是唯一有资格去取回的人! 傅揉云又给自己哄好了。 岑雪连续休息了一个星期。 后面几天状态好很多,他就有一搭没一搭和傅揉云说起往事。 第93章 不过更多的,是曾经与许麟之间的点滴,比起与另外两人轰轰烈烈、短瞬即逝的纠葛坎坷,明显载入亲情的河流要更为宽阔,傅揉云终于走进岑雪的心里,切实获得了席位。 傅揉云:“以后我对我妈怎么样,就怎么对岑阿姨。” 岑雪觉得不太行,“你少气点我妈吧。” 傅揉云:“???” 什么,他在岑雪眼里竟然是这么棘手的形象吗?! 如果傅总在现场,恐怕会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要说:不愧是小岑懂我,这些年能应付傅揉云一个狗崽子真是够呛,比上班还痛苦啊。 傅揉云决定转移话题,毕竟现场情况对自身竞争实力非常不利。 “哥,你说为什么许麟要说是北极熊的牙齿呢?” 岑雪迷茫地:“……不知道啊。” 在岑雪的极力反对下,禁掉了“大舅哥”这个称呼。 …… 而于此同时,远处的s市,某城中村。 听说靠河边那一栋群租楼,有个帅哥买了个二居室凶房,已经住进去有一阵子了。 听说帅哥还很有钱,有邻居看见他叫了数十个人来收拾无人居住已久的旧房,一天下来就整的井井有条干干净净。 要问帅哥有钱还买个这破烂房子干什么?不知道啊,可能是闲的吧。 再问帅哥具体什么样子,那也不知道,偶尔打个照面都是全副武装,帽子眼镜的看不全。 ……那为什么是帅哥。 答曰,帅是一种感觉。 至少人那一米八几的身高,挺拔有型的身材摆在那,就能打败此片区百分之九十九的男性了。 听说二楼住了几个年轻小姑娘,没事老往楼上跑,看样子是想发展发展,可惜帅哥是个宅男,很难才出一次门。 眼下这个帅哥正在家里,捣鼓着一个旧箱子。 这箱子是陆雁昔换床垫时发现的。 念着这里还有许多岑雪生活过的痕迹——他只请人做好清洁,几乎保留全部装潢。 最近的日子里,他乐于发现各种惊喜:比如墙上身高的刻痕、墙角的涂鸦,某个拿来垫着桌角被折叠的小学奖状……陆雁昔猜岑雪是睡在次卧,因为有次他发现挨着床边的墙上有黑笔写的初中数学公式,于是陆雁昔决定在次卧住下。 所以主卧就晚了几天收拾。 纸箱子就放置在主卧床下。 陆雁昔猜测,这估计是很早就放进去的杂物,等到岑雪搬家时早就忘了,位置又隐蔽,后面为数不多的租客也没有长期出租的,所以从未有人发现。 直到现在,重见天日。 陆雁昔清理里面的东西,还真找到几个彩蛋。 一本坏掉的相册,里面留了几张被筛选的相片。 相片已经褪色,细节也变得模糊,但能看清上面几个人物。 ——两个小男孩。 那原房东老婆说的就是对的,许家有两个小孩。 一个圆眼睛,笑得开朗可爱,无忧无虑。 一个站在后面揪着圆眼睛衣角,笑得腼腆,又有些生涩,但长得就很招人疼,让人不自觉偏心怜爱。 旁边桌子上,露出老式蛋糕的边角和蜡烛。 陆雁昔翻到背面,上面写着: [小麟、阿雪拍摄于x月x日] 这个日期是—— 拍摄《青春期》时,他偷偷翻岑雪与剧组的合同得知的生日日期,盛夏的某一日。 为了给他准备生日礼物,陆雁昔被颜沛怀揣恶劣目的接近,后者在陆雁昔被父亲带走体罚时骗去岑雪的心。 一切的起因,就是从这一天开始。 但七年后岑雪告诉他,自己真正的生日是冬天。 “……” 陆雁昔很快就想通了中间的阴差阳错。 真正的许麟是谁已经很清楚了。 他把那几张拍摄于某年许麟生日的相片收集起来,想试试看能否复原,又深呼吸着让自己冷静,继续探索旧箱子里面。 陆雁昔抠出一本摆放不当的书。 由于被塞在角落,小半部分都翻折过去,加之纸质很硬,陆雁昔花了大力气才把这本书掰平整。 把灰扫去,才发现是个儿童绘本。 陆雁昔随便翻开,看见插图是一片雪花改画的小人,又有了读下去的兴趣。 不过这绘本便宜,出版社也不是什么大公司,看样子是随意编出来哄小孩的玩意儿,没什么教育意义,与其说是绘本故事,不如说是儿童顺口溜。 他读到一段,会心一笑: [小雪花,慢慢游,流入山川与河流。] [穿过太平洋,越过大洋洲——] [路过南极圈,看看北极熊……] 为了押韵,错误有些明显。 难怪被放在箱子里,再也没拿出来。 只是主角是一枚小雪花,让陆雁昔想起心中的那个人,他带着温柔的神情,将它和相片这些往日岁月一起怀抱着,留下做日后的回味。 …… 此时,挂壁电视正在播放一个大自然生态节目的预告。 岑雪猜测:“可能是从电视上看见的吧?或许是在哪里听大人说过。” 其实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许麟的真心与所有都已经装进老旧的吊坠里,将陪伴岑雪的一生。 和傅揉云杂七杂八发散一会儿,傅揉云连“外星人传递脑电波”这样离谱的猜测都冒出来了,岑雪笑得有些累,把人赶出去闭目养神。 不到几分钟岑雪就睡熟过去,梦见了以前的日子。 那时候他哄许麟睡觉,除了讲故事,就是读绘本。 为了真情实感,他还要演戏说:“都是我最喜欢的、最喜欢的故事,看了之后都睡得特别特别香!” 于是许麟也会听话,很快地去酝酿睡意。 岑雪翻了个身,埋进柔软的枕头与被子里,真的睡得很香甜,连嘴都弯了弯,笑得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