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蛋》 懒蛋 第1节 《懒蛋》作者:还是老周 简介: 懒得结婚生子,懒得奋斗赚钱,懒得勾心斗角,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我都帮你想好,塞到你脑子里,这总行了吧,我看你这个懒蛋又当如何。 第1章 板面特价 又是活着的一天。 刚从梦里醒来,老周就跟满是蛛网的顶棚,打了个招呼。 从窗户的那条光影判断,太阳已经老高了。 感觉了一下,腿还是有点疼。 再看下手机里的余额,十一块。 漂亮! 这是老周给自己定的马驹桥密码。 余额惨到这个数儿,就必须得出去找活儿了。 被老妈说成是个懒蛋,老周也承认。 但就算再懒,也得出去找活儿了,因为低于这个数儿的话,老周这个生物,就不够启动资金了。 啪嗒,一颗水滴砸在老周眉心。 老周猛然想起刚才做的梦。 一滴卤水落在盆里,慢慢凝结成了一块颤巍巍的豆腐。 而梦里,老周就是这块豆腐。 老周仔细看了看顶棚,嘀咕了一句,“这还收我十五一宿?” 穿好衣服,拔掉充电器,揣上手机。 这两样东西好像已经连上了自己的动脉,本能地会收在贴身的地方,无论多冷,多穷。 出门吃饭。 街上只有两家餐馆,一家是板面,另一家是烩菜。 板面,八块一大碗,汤鲜味美,还漂着油花,想想都香。就是量太少,大碗也吃不饱。 烩菜,九块,送张饼。一般都会选这家,不是好吃,主要是顶饱,还有就是比板面近了几十米,老同一向是能少走几步就少走几步。但这家的烩菜没啥油水,干活中间就会经常饿。 还有更便宜的,不过要顺着旁边的土路,骑自行车,骑上二十分钟。 路边就扔着几辆挖了锁的自行车,可是自己腿伤了,实在是骑不动。 一个香,吃不饱,便宜一块钱。 一个不太好吃,顶饱,贵一块钱。 看着两家的招牌,吃哪家呢,像是个哲学问题,老周,这个四十多岁的懒蛋,站在巷子里,好像站在了命运的转折点。 突然,脑子里一下子冲进来一句话。 “去吃板面,今天有特价,大碗面加两个蛋,八块。” 这句话,好像一直都记在脑子里,只是在这一刻蹦了出来。 又像是一句自言自语,并且在不断重复着。 跟这句话一起到来的,是鼻子的一阵酸爽,跟吃了芥末似的。 这是真的吗?大碗面加两个蛋,明明是十一块呀,怎么可能是八块? 可这脑子里的记忆又是如此清晰,再加上不断重复着的内心独白,想着漂着油花的板面,老周还是紧走几步,推开了板面店的门。 正是饭点儿,店里有七八位客人。 老周挑了个靠边的位子,自己的衣服很久没洗了,不想倒了别人的胃口。 老周一边扫码,一边喊道,“老板,板面大碗,加两个蛋,几块钱?” 老周顺口就报出了自己的诉求,脑子里的内心独白也终于停下,不再重复了。 老板看了眼老周的穿着,又看到老周识趣地坐在角落,心下放松了不少。 一边捞汤锅里的卤蛋,一边回应着,“一共十一块。” 老周一听,嘲笑了一下自己,这是想占便宜想疯了,哪有什么八块钱,分明就是十一块钱。 于是就想告诉老板只要一碗面,蛋就不要了。 老周不想把一会儿的车费都吃掉。 老板却在老周开口前说道,“哟,这卤蛋卖完了呀,只剩几块碎掉的蛋了,您要是不嫌弃,就送您了,您给八块就行了。” 听老板这么一说,旁边的两位顾客则是看向了老周这边,随即释然地点点头。 其实老板完全可以不这么做,剩下的边角料一般也是自己人吃了,但这卤蛋泡久了,卖相确实不佳。 另外心里也有些同情老周的意思,知道他是拿力气换钱的人,能多吃一口就能多干点活。 但如果刚才老周没有选择坐在角落,或者是坐到了影响其它客人的位置,老板是绝对不会施放这一点点同情的。 这点同情还得审时度势地用,否则,你把边角料放我碗里,是想骂我吃不起吗? 再者,几块不值钱的碎卤蛋,经老板这么一喊,听到其它人耳朵里,都是好感分。 同时,老板也认得老周的脸,这句话也是对老周这位低频次消费客人的一种客户关怀。 各自生活,都不简单。 老周冲老板举了举手,一边付了八块钱,一边回应道,“那就谢谢老板了。” 一句普通的感谢,带着假装的豪迈,透着彻骨的怯懦。 一会面端上来,久违的香气,扑面而来。 老周大口嗦着面,同时眼睛盯着碗里的几块卤蛋。 确实如老板所说,碎掉了,不过主体还在,一共五块,能拼出两个半卤蛋的样子。 作为常年进行体力与能量转换的老周来说,他十分清楚这几块卤蛋的价值。 简单来说,他们要比烩菜送的大饼,顶饿得多。 老周就着一瓣蒜,把面条、汤水、辣油、卤蛋,通通倒进身体里,让已经快二十小时没有进食的身体,逐渐通电。 老周的大脑也开始获得了转化而来的糖份,那个“八块、十一块”的问题,又浮现了出来。 今天根本就没有什么八块钱的特价,要不是恰好有几块碎掉的卤蛋,我今天肯定就是花八块钱,吃了个半饱。 那么,为什么脑海里的那个八块钱的信息,会那么根深蒂固,那么信誓旦旦。 可自己又是怎么知道,这里有碎掉的卤蛋的? 就算知道,又是怎么预料到,老板会送给自己?这概率太低了呀,老板至少还有十个理由不送给自己。 难道是饿得太久,自己欺骗自己? 好像就是自己把自己骗进这家店,然后博一个被老板赠送卤蛋的机会,这个机会的概率不会高于千分之一。 甚至这个概率都高了,因为自己吃了这么多年的面,从来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那这就是一个万分之一的概率。 为了一个万分之一的概率,自己骗自己? 关键是,骗了自己有什么用呀,难道只为了这几块碎掉的卤蛋? 除了让自己饱上了几分,没有任何意义。 巷子口不远,就是公交站,十二月的天气,等车的人不多。 从这里到马驹桥,要两块钱。 这样自己就还剩下一块钱,虽然没啥用,但好歹是自己的余额。 衣服很薄,老周也清楚,巧妙地调整着自己与冷风的接触面,并且利用着一根电线杆来分担。 本可以躲在那几个等车人的旁边,这样可以挡住更多的冷风。 但应该不会有人愿意自己凑过去的这个动作。 老周以前也试过,如果这关系调换过来,就不一样了。 如果老周站在风口,旁边可能就会有人凑上来,利用老周这块人肉风挡。 意思是,你靠力气换钱的,皮糙肉厚,挡一挡风,发挥一下价值。 但如果是老周凑上去,肯定就会立即被怒视。 潜台词就是,不但穷,还没有担当,爱占便宜。 老周懒得去抹平这些人性中的细节,索性与不通人性的电线杆子一起,更暖和些。 第2章 你跑错考点了 你要是再不来,我可就真不等你了。 把等公交的心烦,替换成了等人的心焦,老周经常这样,调侃自己。 很多年前,老周确实这样等过人,对方也确实没来,老周也就真没再等。 所以,老周也不知道,当时是自己明智地走掉了,还是没有凑够对方刻好的耐心时长。 总之,等人很累,老周懒得等。 懒蛋 第2节 老周倚在电线杆上,眯着眼睛,依旧看向公交车驶来的方向。 还是没有自己要等的车。 地图上显示那辆车还有7站就到,但这么久了,“7站”这个数字就一直也没有变动过。 不会是坏在路上了吧。 已经等了好久了。 或者,可能只是等了几分钟,是冷风吹长了时间。 半碗面已经被冷风吹掉了,这趟车等得成本有些高了。 老周只能不情愿地,再次把手从袖口里抽出来,摸出手机,看下时间。 不等再等了,再等,活就没了。 没活就没钱吃饭,尽管这时代饿不死人,但嗟来之食,是真不好吃。 想有人嗟你,就得和很多人打交道,老周懒得做。 相较而言,甩开膀子,用上几小时力气换钱,要更好受些。 肚子里的面,被冷风吹得也差不多了。 算了,老周决定动用自己唯一的余额,用掉三块钱,去坐地铁。 老周轻易不去坐地铁。 除了因为地铁贵,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规矩多。 老周想想就头大。 地铁站离得很近。 老周的左腿还是不太利索,站到进站口的扶梯上,身后的风也渐渐停止了追逐。 这一块钱,花得真值。 老周没有充值卡,需要在售票机上买票。 正好需要三块钱,拿到车票,手机里一分钱都没有了。 虽然穷,但真正穷到余额为零的时刻,老周还不是经常遇到的,至少每次都会剩下几块钱的。 这次余额又被清零了,老周甚至有些庆幸。 余额的每次清零,都像是一次重生,不知道这次重生,会不会让自己,换个样子。 没有冷风的剥削,老周也慢慢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突然,老周想到了一个问题,要是刚才吃的是九块钱的烩菜,那现在就买不起这三块钱的地铁车票了。 就得仍然被迫在冷风里等公交。 老周看了眼地图,那辆车还卡在刚才的位置,离这里还是有7站那么远。 老周不禁吸了口凉气。 正常情况下,自己都会选择去吃更为顶饿的烩菜的。 要不是突然冲进脑子里的那句话,老周怎么可能多走几十米,去吃那家只能带来半饱的板面呢。 老周刚才还觉得,这句奇怪的话,只换来了几块碎掉的卤蛋,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看来,至少这句话,让自己可以更快到达找工作的地方。 这句话,让自己不必在冷风中受冻,消耗本就不多的能量。 老周再次默念了一遍这句话,“去吃板面,今天有特价,大碗面加两个蛋,八块。” 都是简单的汉字,却给一个恍惚的灵魂,描绘了一餐盛宴。 就像一串美丽的密码,尽管猜不透,但你会心甘情愿地跟着走。 尽管是中午,等车的人也不少。 应该是运营的车辆人为地变少了,所以感觉人就还是那么多,保持着一个不太过分的拥挤程度。 所以,你即便愿意付出错峰的时间成本,也很难享受到空旷的地铁车厢。 这不像公园里的长椅,只要你找对时间,还是能假装一把四顾无人的满眼落叶的。 老周顺着人流上了车,没有奢望会有座位,而是找了一个角落,坐在地上。 即使老周抢到了座位,也不想看到周围人们奇怪的表情,以及嫌恶的动作。 就算老周的心态再好,再怎么无所谓,再怎么潦倒,也仍然会被这些表情和动作,投射到心底,掀起波澜。 老周懒得泛起这种波澜,只是懒得。 老周左侧的座位上,是一位姑娘,隔着一块树脂玻璃。 姑娘扶着一个拉杆箱,背着一个挎包。 透过玻璃,能看到从挎包中露出的半截卷子。 突然,脑子里一下子冲进来一堆信息。 “阅读第7题,正确答案是a。错误原因应该是单词的意思掌握不牢。” “approximating这个单词的意思是“大约,大概”。” “托福考点是在北师大的主校区,她的错误地导航指向了新校区。” “现在提醒她,还赶得及14:30开始的考试。” 这堆信息,好像一直都记在脑子里,只是在这一刻蹦了出来。 鼻子又迎来一阵酸爽的感觉,就像刚才看到板面店时的一样。 老周被搞懵了。 这是些什么东西呀,我都多少年不看书了,我怎么会知道这道题应该选什么。 可我怎么就是知道呢,竟然还知道这个单词的读音。 还有,她跑错考点了,关我什么事,为什么我要知道这些。 还想让我提醒她,我一个脏不啦唧的老头,跟人家小姑娘搭话,人家不报警才怪。 关键我中午吃大蒜了呀。 老周努力想着其它的东西,要忘掉这一堆天外飞仙。 我中午吃的板面很香。 阅读第7题,正确答案是a…… 我的衣服有一个月没洗了吧。 托福考点是在北师大的主校区…… 下次一定要吃一次把子肉。 还赶得及14:30开始的考试…… 无论老周如何努力,这堆信息就复读机一样,在自己脑海中反复闪现。 而且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大。 老周是真的不想管,也懒得管人家的闲事。 可再这样下去,真怕脑袋会爆炸。 脑袋只有一个,我可不想做这个试验。 算了,就管这一次闲事吧, 站起来是不可能的,老周才懒得为这事儿多付出一点能量。 我就敲三下玻璃,她要是愿意搭理我呢,我就提醒她。 她要是不搭理我呢,我也算仁至义尽了。 托福又不是只考一天,下次再考就好了呀。 老周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还不住地看向四周的乘客,要是人家小姑娘误会自己,我会不会被见义勇为的人打一顿呀。 老周评估了一下,觉得这个非常有可能。 但架不住脑海中不断重复的声音,还是伸出脏兮兮的手,在旁边的玻璃上,敲了三下。 然后迅速低下头,生怕被人抓到。 这三下敲击声,在地铁运行的噪声中,并不引人注意,但张晓月还是听到了。 第3章 这道题你做错了 很荣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磨难。 张晓月心里默诵着几篇作文,希望在一会儿的考试里用得上。 记不清已经考了多少次了,为了争取全额奖学金,自己的托福成绩还是差一点。 晚上还要坐车回老家,准备接下来的考研,之后是几场面试。 马不停蹄,可惜自己不是马,拥有着比马儿更多的烦恼。 年纪轻轻,可对于生活,已经无话可说。 张晓月盯着地铁站点指示灯,它们在不住地闪烁,仿佛标识着自己的每一条路。 出路?退路? 忽明。忽暗。 张晓月感觉到有人在敲击自己紧靠着的玻璃隔板。 是位大叔,皮肤粗糙,衣服应该很久没洗了。 头低沉着,只有左手伸展着,应该是刚刚敲击过隔板。 懒蛋 第3节 张晓月探出半个身子,对着老周轻声呼唤。 “大叔,您是需要帮助吗?” 老周猛地一震。 他刚才伸手敲了隔板之后,脑海中重复的声音就立即消失了。 老周感觉自己是中了心魔,为什么一个念头只要生成,就必须要实施呢。 不实施就要把自己折磨到崩溃。 这脑海中的声音是自己的,好像也是自己在主动地重复。 但老周的理智告诉自己,这不对劲。 从板面店开始就不对劲,刚才托福考点的事就更加印证了这一点。 这些信息自己根本不可能知道。 自己一个邋里邋遢,混吃等死的懒蛋,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莫名其妙的信息。 这就像是一只手,把信息强行塞到自己的脑子里。 然后还施了法术,强迫自己按照信息执行。 否则就会用大喇叭在脑子里轰击。 这个可恶的,讨厌的,不经过我允许就伸进我脑子里的大爪子,到底是谁的? 板面那次,算了帮了我一个忙,我可以接受。 可这次人家跑错考点,关我什么事呀。 是不是以后路边哪只小狗口渴了,也要塞一条信息进来,让我去喂狗呀! “大叔,您是需要帮助吗?”张晓月又对老周叫了一声。 老周面色难看地抬起头来,许久没理的头发,挡住了大部分的眼睛,这多少让老周好受一些。 老周多少是有一些社恐的。 老周只能用最快的速度组织一下自己的语言,尽量自然一些,合理一些,不要让小姑娘觉得自己是个疯子。 别弄到最后,提醒没成功,还被人骂一顿。 面子丢不丢的无所谓,主要是怕这么多人在周围,要是形成心理阴影,可能会时常想起,影响睡觉和吃饭。 “你是要去考试吧?”老周盯着张晓月的挎包问道。 那挎包上有一家托福培训机构的名称,老周希望用这个眼神来解释自己的行为,使之接近合理。 张晓月以为老周是身体不舒服,需要别人的帮助,但现在看来,不是。 这位大叔表达清晰,在体力工作者中,算是不多见的。 “对。”张晓月答道。 “你是想去北师大的那个考点吧?”老周的眼神又盯上了窗子上的地铁线路图。 意思是,我是从你乘坐的线路上推测出来的,我不是乱猜的,我也不是跟踪狂。 张晓月显然有些吃惊了。 猜到我要考试也就算了,还能猜到我的考点,这至少需要对全市的考点位置都非常熟悉,才能一下子从我乘坐的地铁线路中,猜到个大概。 而这位大叔,则是一下子就猜中了。 张晓月第一感觉不是惊讶,而是害怕。 这位大叔邋遢的造型,一下子把张晓月积存的所有恐怖片的情节都串连了起来。 老周仿佛能感受到小姑娘的情绪变化,为了避免事态失控,老周赶紧说道,“北师大的考点是在主校区,你现在乘车的方向是奔着新校区去了。” 张晓月刚刚弥漫开的恐怖感,瞬间被击破。 她赶忙拿出手机,仔细地看了几遍,这位大叔说的一点没错,我搞错了考点位置,这几天的事情太多了,真是忙中出错。 要是误了这次考试,自己一大堆的计划可能都会被这延后,甚至就此切断了一条路。 顿时,大叔在张晓月心中的形象,也从变态老头,升华为了扫地僧。 老周继续说道,“你就在这一站下车,还来得及,别慌,考试最重要是心态要稳。” 老周又一把从张晓月的挎包里抽出了那张卷子,找到了那道第7题,尴尬的是,那道题在卷子的中间,老周刚才根本不能从露出的那半截里看到这道题。 老周确实没想好如何解释自己给小姑娘指正错题这件事,但脑袋里的这堆信息,好像不受控制,非要一下子涌出来,才算罢休。 唉,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也不会记得,卷子是正放还是倒放的吧。 “还没来得及对答案吧。”老周指着卷子。 “阅读第7题,正确答案是a。approximating这个单词的意思是“大约,大概”。” 正在这时,列车到站了。 “快下车吧。”老周一边说,一边把卷子塞回到张晓月手里。 张晓月好像被施了魔法,稀里糊涂地抓住卷子,拖起拉杆箱,随着人流,下了车。 直到换乘到另一趟列车上,张晓月都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手抓着卷子和手机,一手拖着拉杆箱。 我刚才经历了什么。 那位大叔只看了一眼我的挎包,就知道我要去考试。 这概率其实很低的,很少有人会带着拉杆箱去考试的。 然后他只凭我乘坐的地铁线路,就猜出我跑错了考点。 这大叔的脑子里是存了一张全市地铁线路图,外加一张托福考点分布图吗? 而且还能娴熟地把二者叠加到一起。 这样才能解释,他为什么能够面对一个随机遇到的乘客,就能判断对方的目标考点。 而且,最绝的是,他竟然给我指出了一道错题,一道托福阅读的错题。 他说的对,那个单词是我没记清楚意思,所以才选错了答案。 那么,这位大叔到底是谁? 他思维清楚,知识广博。 同时,他却形象邋遢,浑身异味。 他皮肤粗糙,头发久未打理。 他应该是一位从事重体力劳动的,而且收入拮据。 大叔是经历了什么变故,才让他见证人生的ab面? 张晓月抚平了卷子,把它重新放回挎包。 突然,张晓月差点叫出声来。 这道错题位于试卷的中间位置,无论在挎包里怎么摆放,这道题也是绝对不会露出来的。 那么,那位大叔是怎么看到的? 如果大叔没有看到这道题,他为什么要抽出这张卷子,给我指正? 难道,我是遇到考试之神了吗? 果然人类对于不可解释的现象,会归于神明。 好吧,大叔保佑我吧,保佑我的全额奖学金吧。 考试之神的微信也没来得及要一个。 而这一边的老周,则是长舒了一口气。 刚才老周说了一大堆的话,也不知道小姑娘听清了没。 我才不管她听清楚没有呢,反正我的任务完成了。 第4章 马驹桥 马驹桥,一个名字里就隐喻了本质的地方。 这里是灵魂的试炼场。 也是肉体的圣杯。 这里撑起了许多个家庭的生计。 这里也砸弯了许多根脊梁。 这里是一些人的出路。 这里也是一些人的退路。 这句话,是不是有些熟悉? 是的, 老周有老周的马驹桥, 张晓月,也有张晓月的马驹桥。 一样的灵与肉。 一样的冰与火。 最近几年,老周的饭钱基本都是从这里滚出来的。 没钱了,就到这里滚上一滚,三十五十不嫌少,一百两百是福报。 老周的腿伤,也是从这里滚出来的。 一般清晨三四点钟,是这里人声鼎沸的时候。 黑沉沉的夜幕里,一根根吹腾起的哈气,代表了一个个的活人。 懒蛋 第4节 老周人懒,不想起早。 这个时候来马驹桥的,就是来捡漏的。 老周也明白,自己体力上是拼不过年轻人的。 所以,就算来得早,也不一定能抢得到好活儿。 轮得到自己的,只能是那些几十块半天儿的。 这就没必要半夜爬起来,到这儿喝风了,梦里也有。 这个时候来的,都是退出了竞争一线的人,钱少点也能接受。 也有些有一技傍身的,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老周看到那边有一撮,就凑了过去。 招工的人坐在引擎盖儿上,穿着一件满是灰尘的黑毛衣,与其它人的棉服,区别显著。 黑毛衣此刻像个酋长,挑选着将要出去捕猎的族人。 黑毛衣的活,是半夜卸车,干到明天早上,二百八,要四个人。 听起来就是干五六个小时,给二百八,不少了。 可这活是半夜三更里出力气,又是这北风嗖嗖的时节,伤元气呀。 搞不好还容易嘎掉。 所以,二百八,确实有些少了,这也是黑毛衣这一撮久久没有散去的原因。 有人不住地起哄,“三百二,老板,行的话,立即上车,不要你管饭。” 这里的务工者,也都有约定俗成的规矩,比如只能抬价,不能撬行压价,这样可以尽量保护务工者的整体利益。 否则,人性是没有底线的,肉价只会越来越低。 当然,私下里能达成低价交易的也有,但显然,黑毛衣现在很难找到这种机会。 这句“不要你管饭”,也是递了把刀子。 是在提醒大家,黑毛衣没提管饭这茬儿,那人家到时就不管饭,你也没辙。 “不要你管饭”,再加上“三百二”这个锚点价格,基本就确定了务工者一方的底线。 黑毛衣是要管饭,这钱可以再谈。 但已经喊了三百二,那也就只给黑毛衣留了二十的挤压空间,只能谈到三百。 反之,黑毛衣要是不管饭,这二十就是咱的饭钱,三百二,就没得谈了。 聚拢的人也纷纷点头,虽然务工者们的知识水平不高,但生活经验还是非常丰富的。 即便一个人有时头脑反应不过来,但架不住人多。 一人一句,就能把一份劳务口头协议的漏洞给堵得七七八八了。 谈判的大方向一定,气氛就起来了。 “就是,得给涨涨,三百二,不多。”旁边有人帮腔。 黑毛衣的酋长地位瞬间反转,马上就面临着被族人里最强壮小伙子们的篡权。 但黑毛衣明显招工经验不浅,立即在人群中开始寻觅铁板中的缝隙。 他要尽快寻找一个情绪共鸣不太强烈的人,最好年纪稍大,这样可以便于压价。 一旦达成一个二百八,甚至更低的价格短板,这些起哄者的攻守同盟也就有些飘摇,失去信念了。 这也是老周要凑过来的原因。 老周不指望能从其它身体强壮的务工者中抢得一份,只是想通过表现自己的软弱,让黑毛衣意识到,像老周这样的角色球员的价值。 招工者一般不会招几个明显是同乡或相熟的工人,这样不容易管理。 而老周形象邋遢,走路又不利索,没有跟随着起哄,就是黑毛衣眼中的完美短板。 “我们这要力工,你这腿都这样了,还凑过来干啥?”黑毛衣冲老周吼道,而大手则是抓住老周的肩膀,往圈里扯。 老周低眉顺眼,没顶嘴。 其实以老周的经验,这时候自己啥都不说,只要一直点头,这活基本就有戏。 可黑毛衣的话却让老周有些吃惊。 “照顾一下你,你少干点,一百五吧。”黑毛衣朝老周瘆笑着。 周围的人一听这价格,纷纷看向老周,担心老周答应下来,让其它人的三百二,也飞了。 老周猜到了黑毛衣的压榨,但没料到是个榨油机。 一百五,直接打个对折。 尽管黑毛衣说了可以让老周少干点活,所以价钱少给也是合理的。 但老周从黑毛衣的面相上就感觉到,如果自己做不到别人七成的量,他肯定不会给自己工钱的。 而自己又是一个搅局的,其它人到时也不会帮自己说话。 所以,如果自己答应这一百五,黑毛衣就真能把自己吃得连渣都不剩。 想着自己的腿伤,如果硬扛这一天,估计腿伤还会加剧,说不定就废了。 理智告诉自己,还是再等等吧。 就冲黑毛衣抱了抱拳,退出了这一撮。 周围的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并且迅速填补了老周退出时的尾迹。 这时的人群,就像发动了群体意识一般,把年老的,有缺陷的,都默契地挤到了圈子的外围。 老周退着,依稀能够听到黑毛衣的挽留,只不过越来越弱,像个被族人篡权时,割掉舌头的酋长,略显无助。 老周终于退了出来。 这一撮,还是这一撮。 和刚才。 差不多。 老周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蜷缩着,等着,远远地盯着路口进来的每辆车。 每进来一辆车,一群人就围拢过去。 好像设了一个闸口,每辆车都要做下报备,才能通过。 这些车遇到闸口,也就干脆停下,简单报一下要招什么样的人,给多少工钱。 钱少的,会被放过闸口,车会往前再开几十米,停在那里,继续招人。 老周正好就在这个位置等着。 每辆车停下时,老周都会扑上去,被拒绝,再扑过去,再被拒绝。 但老周扑上去的速度,却越来越迅速,是因为明显感觉到,中午的板面已经被冷风完全带走了。 现在正在消耗第一颗卤蛋。 第5章 这次还有一张图 找不到的时候,别急,越急越找不到。 老周继续盯着闸口那里。 盯着每辆进来的车。 如果钱合适的,则会被迅速达成交易,争相拉开车门,挤进去避风。 达成交易的车,有的会直接开走,有的则要买些材料再走,还有些要等到时间才走。 老周慢慢开始发现了好像什么规律,五菱的,车牌尾号肯定是6,江淮的,车牌尾号肯定是7。 好有趣的规律。 不对,这怎么可能呢。 老周赶紧跺了跺脚。 果然,老周意识到,自己刚才是被冻傻了,意识在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如果中午吃的是烩菜,现在估计自己已经被冻硬了。 这不由得让老周,再次想起了板面那回事。 正是突然冲进脑子里的那句话,帮老周换来了几块碎掉的卤蛋。 还帮老周有足够的余额坐上地铁。 现在,也仍然是这句话,让自己能继续撑住,等待一个续命的工作机会。 老周再次默念了一遍这句话,“去吃板面,今天有特价,大碗面加两个蛋,八块。” 耳朵早已没了知觉。 老周只能每隔一会,就把手放到耳朵上捂一下。 其实手也已经冰凉,不会给耳朵传递任何热量。 老周只是需要不断用这种动作,给自己的各个器官以信心,大家都别怕。 哈哈,自己多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儿呀。 童年里读的每一页书,原来都会找到一个缝隙,照到自己。 这就是老周的童话。 老周的意识渐渐模糊,只剩下双眼。 仍旧顽强地盯着每辆进来的车。 q896,低了。 懒蛋 第5节 2122,合适,人够,走了。 0901,合适,人够,停车等时间。 3365,合适,人够,停车买材料。 突然,鼻子一酸,那个感觉又来了。 脑子里又冲进来一堆信息。 “车牌3365,底漆需要多买一桶,气温较低,墙体挂料有难度。” 除了这句话之外,还有一张图。 这是一辆车,拍摄角度应该是在右后方。 平视。 在左前轮的位置,有一个醒目的箭头。 箭头的旁边是一个放大图。 能够看到,在轮胎右侧,有一把钥匙。 老周仿佛被一根针扎到了指尖,一阵清凛,传遍全身。 一个人在几近冻僵的时候,再次遇到了无法理解的神迹。 你猜,老周会想些啥? 没有无缘无故的神迹。 这一定是老天爷不想让我冻死在这里,给了我暗示。 老天爷,这次我都听你的。 现在的老周,肯定不会像地铁上对待那个小姑娘那样,来对待这一堆飞来的信息。 因为,这可能是他仅有的机会。 老周把体内宝贵的热气,向手上哈了哈,并迅速地捂上了耳朵。 挣扎着,挪动脚步。 意识里在逐个关节敲门,逐块肌肉打招呼。 大家都醒醒,我老周还活着,老天爷也在捞咱,给咱提示了。 大家加把劲。 老周走向3365,是个老款的五菱面包。 车旁有五个人,都没有待在车里,而是在车周围四处寻摸,一会儿踢一下砖头,一会儿又附身到车下。 一个年轻小伙透过车窗发现了老周,便停止搜寻,望向了他。 随着老周越走越近,小伙仿佛释放出了一丝敌意。 他们四人是确定好的名额,为了这个名额,料想刚才四个人已经各自使出了一些本领,才能在几十个竞争者中胜出。 所以,任何人想影响既定的名额安排,都可能让自己刚才的努力化为泡影,都是对身体利益的侵犯。 即便老周对自己的腿伤未作任何掩饰,也不行。 老周率先向小伙子打了招呼,“找东西呢?” 小伙子的敌意更盛,保持沉默。 因为一旦老周开口,就表示有后手,而且肯定是奔着这份活儿来的。 听到老周的搭话,旁边的一个人直起身来。 头发花白了,年纪应该比老周还大,这倒是很奇怪。 刚才的那堆人里,应该都比这人年轻,老板为啥要挑中他呢。 老头穿了件蓝色的棉服,外面套了件蓝色的马甲,马甲上沾了几条白色的油漆。 应该是刮大白的活,老周很容易就猜到。 也与刚才冲进脑子里的信息中的“底漆”对得上了。 刮大白得有些技术在的,力气不占优势,所以这蓝马甲老头才会被老板选中。 蓝马甲老头仔细打量了老周,应该是认为老周没有与他们竞争的优势。 于是,看了眼小伙子的方向,蓝马甲老头就帮小伙子答道,“是呢,老板车钥匙掉了。” 听到蓝马甲老头这句话,又一个人站直了身子,脸色明显比其它人红润了不少,回应道,“咋,你要帮我找钥匙呀?” 这人肯定就是老板了。 老周赶紧向老板点了点头,把后背也弯了几分,“老板,我要是找到钥匙,这活计能算我一个不?给我七成工钱就行。” 老周甚至都不知道他们谈拢的价格是多少,但当下,对于几近冻僵的老周来说,有一餐饭,更为重要。 老板根本没有接老周的话茬,因为他们五个人已经找了一会儿了,还是没有找到。 老板不相信老周能找得到,所以,老板但凡搭了这个话茬,就算丢人。 于是,老板只是自顾自地嘀咕道,“明明就在这里掉的,怎么叮地一下就没了呢?抓紧找呀!” 四个人听到老板的喊声,也急忙又低头找了起来。 这钥匙如果找不到,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有点麻烦,老板需要让人把家里的备用钥匙送来,为了保险,还要再配一把钥匙,三四百块呢。 老周见老板没搭理自己,也不急,就也在四周寻摸起来。 如果按冲进脑子里的那张图的意思,老周应该直接到左前轮去找。 但如果万一真在那里找到了,这速度就有些快得吓人了。 凭啥我们这么多人都没找到,你来了一分钟不到,就找到了。 这就会让人不得不怀疑,是老周在旁边捡到了钥匙,然后到这里来换一份活计。 如果是这样的话,老板肯定不会把活计给他,顶多给个十块二十块地感谢一下。 五个人见老周不请自来地也开始找起了钥匙,就都有些觉得好笑。 看来这个人,为了份活计,啥机会都不放过呀。 就连老板也开始看着老周的表演。 第6章 一桶底漆 真相只有一个?那你说,生活的真相是什么? 老周在车旁边的树根底下用脚划拉了几下,没有什么发现。 然后转到车尾,趴了下去。 老板也弯下腰,看老周会有什么表演。 只见老周在车底匍匐了几下,身上满是尘土,四下观察后,老周突然对弯着腰的老板喊道,“在那儿,老板,你脚下,左前轮,里边儿。” 老周这一句,把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难道他真的找到了? 老板离老周指的位置最近,就把手向车底探了探,然后费力地向车轮底下摸索。 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后,老板真的把车钥匙拿到了手里。 这着实把老板给惊到了。 车轮旁边已经被几个人反复寻找过了,因为这是钥匙掉落的最可能区域。 可大家怎么也不会想到,钥匙会跑到车轮的内侧,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可它就是发生了。 老板也怀疑,是不是老周在附近偶然找到了钥匙,故意过来讨好处的。 但他全程都盯着老周,老周自始至终都没有靠近过这个车轮,甚至连车的前半部分都没有靠近过。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老周在趴在车尾的那一刻,把钥匙扔到了左前轮这里。 可这就更不可能的,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老周有什么异常的动作,关键时,扔钥匙是会发出声音的,老板是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老板不信邪,难道真的出鬼了不成。 老板又俯下身,仔细观察。 原来车底有一块小砖头,离左前轮半米左右。 那么钥匙的可能轨迹就是,掉下车的时候,被自己的鞋子挡了一下,改变方向直接向车底飞去。 然后刚好又被这块砖头挡了一下,反弹到了车轮底下。 很简单的一个折线构图,但打死自己也是想不到的。 老板盯着手里的钥匙几秒钟。 老周走向老板,“老板,你看,这钥匙我也帮您找到了,能不能……” 老板突然回过神来,他当然知道老周想说什么,但他还是插言道,“兄弟,谢谢了,多亏了你,不然我这且耽误事儿呢。来,手机拿来,我给你扫个感谢费。” 老板是想把感谢这件事儿,与干活这件事儿,分得清楚些。 老板并不想因为感谢,而把老周增员到自己的团队中。 付上几十块的感谢费,要比增加一个工人划算一些,毕竟自己的活要干好几天呢。 还没等老周回答,旁边的建材店里,推出了一个手推车。 这是老板刚才去下单的六桶底漆。 “来,搬上车。”老板指挥着四个人干活。 老周这时想起刚才冲进脑子里的另一部分信息。急忙问道,“老板,咱这是要刮几居呀?” 老板随口答道,“三居。” 懒蛋 第6节 老周摸着下巴,微微皱眉,“老板,您要是刮三居,这六桶不够,还得加一桶,天儿冷,挂料难,咱得打出些富余。” 老板对刮大白这活儿是比较熟悉的,但消耗多少料他也说不准,所以就直接报了面积,让建材店的老板给自己报。 都是坐地商家,建材店也不会乱说,就报了六桶这个数。 但一听老周突然冒出这么一嘴,建材店老板则没说什么。 他一时搞不清这几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也不想随便打人家脸,做生意嘛,和气生财。 老板就用询问的眼光看向建材店老板,对方则是回应道,“这几天是有点冷得过分哈,那您就多备一桶,要是用不完,您给我退回来。” 尽管建材店老板明知道,老周这是胡说,但他也不会表达明确的意见,只是把话尽量说周全。 蓝马甲老头也清楚,老周这是在胡说,但他也没有说破。 因为建材店老板已经表态了,尽管模糊,但最终的结果是,建材店要多卖一桶底漆,自己这个时候发声,就会把老周和建材店老板,都给得罪了。 老板就对建材店老板点点头,他是宁可多买一桶,也不要少买,否则工地离这里太远,再为一桶几十块的底漆跑个来回,不值当。 就在这个当口,那个年轻小伙却发出了“切~”的一声,有些不合时宜。 因为当建材店送来六桶底漆时,蓝马甲老头都没有说一个字,这证明六桶肯定是够的。 但这个邪门来抢活儿的人,却要老板多买一桶,心底就不由得有些不舒服。 听到这一声“切~”,让老板的眉头锁了起来。 要知道,老板现在还没给老周感谢费呢,也就是说,老板现在从事实状态上来看,是欠着老周一个人情的。 而就在刚才,老周又给了一个多买一桶底漆的建议。 无论这个建议是对是错,只有老板自己有取舍的权力。 更何况,这个建议,连建材店老板也没有反驳,他一个毛头小伙,凭什么嗤之以鼻。 建材店老板很快就又送来一桶底漆。 把底漆都搬上车,老板也招呼几个人上车。 当小伙上车时,却被老板一把拉了下来。 小伙和蓝马甲老头同时惊呼了一声。 这个小伙,在刚才在蓝马甲老头的推荐下,才被老板招下的。当时老板随口问了一嘴,“小伙子这么年轻,刮过大白吗?” 没想到,这小伙没心没肺地来了一句,“没。” 当时老板看重蓝马甲老头的经验,所以就没较真儿。 而刚才老周提出要多买一桶底漆时,老板就天然地以为,老周在刮大白这件事儿上,经验也不比蓝马甲老头差。 而这个毛头小子还在这个当口拆他的台,这让老板下定决心,不能要这小伙。 一个没有经验,而且不懂人情世故的毛头小子,完全可能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把自己的活给搞砸。 相比起经验更丰富的老周,老板会如何选择,显而易见了。 老板冲老周挥了挥手,“来,上车,一天一百五,管两顿饭,完工结账。” 老周听了,急忙兴奋地跑过来,绕过了愣在原地的小伙。 老周能明显感觉到蓝马甲老头的敌意,他肯定与小伙是认识的,甚至从脸型上看,可能是父子。 但老周向来是不会提前犯愁的,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老周坐进面包车的时候,还故意跟蓝马甲老头挤在了一起。 老板从后视镜里瞥见了这一幕,笑了笑。 老板发动车子,对着风挡玻璃大喊,“大家叫我老赵吧。路还远,可以先睡会儿,晚上还得干活儿。” 第7章 大黑胖子 你普通吗?谁不普通? 被冷风吹了一下午,瑟如老狗的老周,在这个简陋的面包车里,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 甚至睡得还很舒服。 平时老周睡的那些出租隔间,不是阴冷,就是酸臭,也有阴冷酸臭的,真的比不上在这面包车里睡上一觉,来得舒服。 老周甚至还做了一个梦。 梦境好像是接着早上的那个梦,自己是一盆卤水豆腐,在灯光下被映得很白,很耀眼。 盆子突然抖了几下,豆腐被抖碎了一角。 老周就被吓醒了。 车子突然有些颠簸,应该是离市区很远了。 睡了好久了,天都有些擦黑儿了。 老周在路上迷迷糊糊听到老赵介绍这次的活计。 是一片在建小区,要装个样板间,刮大白的活,最多三天,必须干完。 一会儿到了地方,管一顿晚饭,吃完就开始干活儿,先平整墙面。 说完扔给几个人一张纸。 那是一张印刷着饭票的纸,刚好二十四张,四个人分。 不过,老周有点好奇。 像这种在建的工地,刮大白这种活儿,用自己的工人就好了,为啥要跑城里去找散工呢? 其它几个人也好像有类似的疑问,但大家都没吭声。 老板不说,咱也不能多嘴问。 面包车向右转弯,进了一个工地。 黑漆漆的,没看见什么人。 老赵回头看了一眼,“先吃饭吧,那个棚子下面打饭。”用手指向了一处有灯光的地方。 老周几个人也是都饿了。 特别是老周,衣服最单薄,嘴唇都有点苍白了。 但对老周来说,这种时长的饥饿,都太普通不过了。 只要有觉睡,老周连续呆在床上一两天,不起床,不吃饭,也是经常的事儿。 老周攥着分给自己的几张饭票,跟着老赵,来到了一个棚子下面。 老赵把头探向门里,冲里面喊了一句,“四个,刮大白的,三天六顿。” 门里闪出了一个人影,看了老周他们一眼,冲老赵点了点头。 打饭要排队,老周几个人就排在队尾,总共也就十几个人在排队。 其它人都打好了饭,就在周围找个避风的地方,直接吃上了,或蹲或站。 看老周他们来了,其它的人都盯着他们,能在眼神中感觉到明显的敌意。 这可和以往的情形不同。 一般出来打工的,互相之间都会有基本的共情,能帮忙就帮忙,能相处就相处。 像现在这样有明显敌意的,还真不多见。 蓝马甲老头跟排在前面的人搭话,也没被搭理。 老周几个人就明白,这工地,有事儿。 菜是白菜烩豆腐,没油星,比起巷子里的那家烩菜,差远了,估计三块钱一碗都卖不上价。 馒头管够,老周用筷子插了四个,管不了那么多了,终于能放开吃一回。 老周两口馒头,吸溜一口菜汤。 饿不着,感觉真好。 “小点声!”老周被旁边的工人喝斥了一句。 老周头都没抬,只是把吸溜的声音调小了一些。 看他一眼都是自己输,都是出来打工,得过且过,没必要太认真。 真没必要。 老周把汤碗在水龙头底下冲干净了,送回了打饭的窗口。 老赵在一旁分配活计,几个人把面包车上的材料搬到了一套一楼的房间里。 老赵也把刚才的情况看在眼里,不过他也没给出任何的解释,只是让老周几个人快点干活,不用管别的。 把材料堆在客厅里,老赵大概分配了一下任务,老周几个人就开始处理墙面。 刮大白之前,需要把墙面上的裂缝、凹陷等问题处理一下,但这是新建的房子,这类问题基本很少。 接着就是给封面做打磨、找平。 打磨机,蓝马甲老头带了一部,老赵又送来一部。 正干着活,听到外面有激烈的吵闹声。 接着就是叮叮咣咣的砸东西的声音。 老周几个人也是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望向窗外。 老赵则是警惕地盯着房间门口,手里握着根棍子。 突然,老周感觉身后涌来了一阵风,随后就是一截巨塔压了进来。 老周吓得赶紧跑向墙角,那里有几袋水泥,老周就缩了进去。 接着就听到一阵打砸的声音,然后是老赵喝斥的声音。 老赵大喊,“来帮忙呀!” 懒蛋 第7节 老周几个人才站起身来,往客厅那边移动。 这场面把老周给震惊到了。 一个大黑胖子,这个月份只穿了件单衣,露着半拉肚皮。 双手握着一把铁锹。 与之抗衡的就是老赵,勉强拉扯住那把铁锹。 老周几个人连忙过去把大黑胖子拽住,摁向一面墙。 “黑林子,你他妈是要发疯吗?再疯就给老子滚蛋。”就在这时,又从外面冲进来一个人,一进来就冲大黑胖子狂喊。 “桥总,你可算来了。这黑林子是真要疯呀。”老赵向来人抱怨。 桥总走到大黑胖子面前,示意老周几个人松手。 “黑林子,事情我已经提前向大家讲清楚了,你们不愿意干我就找人来干,谁他妈也不能误老子的事。是我带着大家出来的,可这大门也没上锁,脚在你自己腿上,不想呆就滚。老子一分钱的账也没想赖过,问心无愧。” 就在这时,桥总的电话响了,“好,我这就腾个地方出来。”桥总挂了电话,也就没管大黑胖子,径直向外走去。 大黑胖子面色有些黑红,嘴里吐出一股酒气。 没了老周几个人的压制,大黑胖子挣扎着起来,怒目瞪了一圈,又跟着桥总跑出去,一边跑,一边喊,“我连给我妈看病的钱都没有,你管不管!” 老赵见状松了一口气,老周几个人则是收拾被大黑胖子砸乱的东西。 其它的东西都还好说,有两桶底漆被大黑胖子砸漏了。 老周赶紧把两个漆桶处理一下,最后勉强留下了不到一桶的量。 几个人看着这桶底漆,各自若有所思。 这底漆是老周让老赵多买一桶的,现在多买这一桶也没了。 如果老周说的是真的,那明天就要出去再跑一趟,再买一桶底漆回来。 如果老周说的是假的,那这剩下的将近六桶漆,也应该刚好够用。 所以,好像听老周的这句话,肯定是没错的。 但谁又能预料到,这多买的一桶,是给大黑胖子的暴击准备的呢。 第8章 一声不吭 都是定数,别太难为自己。 外面能依稀听到大黑胖子仍然在与桥总纠缠着,老赵不放心,让老周几个人继续干活,自己则拎上棍子,跟了出去。 这时,蓝马甲老头示意几个人凑过来,不要声张。 “咱们就是刮个大白,还得应付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咱们得让老赵给加钱。两百一天,咋样?” 蓝马甲老头说得的确很有道理,而且也很有斗争经验。 蓝马甲老头是从老赵的话茬里觉察到,这活儿他们耽误不了太久。 如果老周几个人不干了,老赵还得花时间去招募新的工人,这时间成本,老赵应该负担不起。 而且又发生了大黑胖子的打砸事件,一天加到两百,也算是有道理的。 除了老周之外,另外两个人都对这个提议点头表示同意。 四比三的情况下,这事儿已经获得事实上的通过了。 蓝马甲老头又继续提议,“听刚才那个闹事儿的人的意思,这工地欠工人的钱可不少,咱们不能干个零工,还被人白嫖了。” “咱们一会儿就和老赵提,让他先付钱,再开工,每天先付两百。” 听了蓝马甲老头这话,其它三个人都沉默了,这有些太不合规矩了。 别管东家有多揭不开锅,但开始讲好了是完工结账,那其实就得认这个约定。 现在蓝马甲老头想趁机带着几个人去跟老赵闹,有点儿不地道。 老周淡淡地开口,“没这规矩。”说完就退出了这个小圈子。 蓝马甲老头几个人都看向老周,他们对老周的行为有些不解,为什么争取自身利益的事儿,这么不积极呢,而且胜面是很大的。 几个人也没搞懂,老周是不同意先付工钱的事,还是不同意加钱到两百的事儿。 老周的想法也很简单,啥事儿都按规矩来就好了,懒得去寻些漏洞,或者说是机会。 这样可能会给自己获得更多的利益,但也可能带来伤害。 蓝马甲老头几个人也懂这个道理,只不过他们认为,这次的胜面要更大。 而老周的想法则非常简单,懒得这么搞事情。 老周也不是没搞过事情,现实让老周明白,搞事情可以,要看值不值得。 老周也得明白,如果活儿干完了,老赵不给结账,老周每天就呆在这里,白菜馒头混个肚圆是没啥问题的。 其它人的可能有更高的追求,但老周早已没了那些心思。 外面忽然亮了起来。 老周向外面望去,原来是塔吊上的夜灯,瓦数很大,把老周他们这间屋子都照得通亮。 老周忽然鼻子一酸,一条信息冲了出来。 “塔吊液压部分损坏,必须马上停止,基座周围十米为危险区域” 老周赶忙冲了出去,他清楚,如果自己不作出反应,这条信息会在脑子里不断刷屏的。 塔吊附近都是材料堆。 桥总在指挥塔吊,吊运的是一捆钢管。 大黑胖子则在桥总身旁一直喋喋不休。 他们都没有在吊装物的底下,这一点常识,常年呆在工地上的人,还是懂的。 老周脑子里的信息还在一遍遍地吟诵,仿佛是在逼迫老周做出反应。 老周马上目测了一下,桥总和大黑胖子站的位置,应该就在塔吊的十米范围内。 尽管在场的人,从常识角度来看,他们都没有什么危险,但老周还是得做点什么。 老周第一反应是找到老赵,因为自己人微言轻,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老周希望借老赵之口,提醒桥总和大黑胖子。 因为老周曾经帮老赵找到过钥匙,只希望这仅有的一点点巧合,能够让老赵相信自己。 “老赵,快让他们俩站过来,塔吊有危险。”老周拉住老赵说道。 老赵正拎着棍子,紧张地盯着大黑胖子,生怕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儿来。 突然被老周这么一拉,老赵看看老周,又看看塔吊,不住地皱起眉来。 意思是说,人家站的位置那么安全,你乱说什么,没事儿别来烦我。 脑子里的诵读越来越快,老周见老赵这里指望不上,只能自己开口,冲两人大喊,“桥总,黑林子,你们快过来,塔吊有危险!” 周围也站着一些工人,听到老周的喊叫,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老周。 桥总和大黑胖子显然也把老周当成神经病,没有理会。 老周眼见自己的话不会有人相信,只能出邪招了。“你们两个熊包,就知道窝里斗,咋不找去找欠钱的人理论。熊包!” 显然,这句话比上一句的杀伤力可大多了,大家都瞪大的眼睛,很不理解地看着这个邋里邋遢的家伙。 “呸!”老周为了让情绪更为饱满,还啐上了一口。 这下子,桥总和大黑胖子都不干了,怒气冲冲地朝老周走来。 老周也观察到塔吊的运转,稍稍有些卡顿,但确实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 眼看桥总和大黑胖子越走越近。 在旁人看来,老周这顿揍是免不了了。 就在这时,老周看到自己映在地上的影子转了180度。 大家也都感觉到了异常,抬头望去,原来是塔吊上的夜灯在剧烈地晃动。 起重臂开始有微微颤动。 桥总感到不对劲儿,朝塔吊司机比划,意思是让他停机。 塔吊司机开始收回吊装的钢管,同时向下慢慢放下。 可还是晚了一拍。 起重臂很不协调地上下抖动起来,吊装钢管的几条钢索,接口处承受不住这种力度的抻拉,崩了。 借着惯性,一百来根钢管像一把筷子一样散落下来,均匀地撒在塔吊的周围。 塔吊司机也终于控制住了起重臂,停机下车。 钢管撒落的位置,也正好是老周脑海里说的那样,在塔吊周围十米,围成了一个半圆。 而大家则都盯着插在地上的十几根钢管。 那位置,就是桥总和大黑胖子刚才站的地方。 难以想象,如果他们两个还站在那里,会是一个怎样的惨烈景象。 刚才还冲过来要揍老周的两个人,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他们的双脚仿佛被施了法术,动弹不得。 眼睛也一直盯着那十几根钢管,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第9章 盘查 谨慎,不是小心翼翼。权衡,不是寸步不行。 懒蛋 第8节 在场的人们,瞅一眼地上插的钢管,又瞅一眼老周。 缓了几秒钟,才开始窃窃私语。 桥总第一个反应过来,招呼大家把这些钢管收拾了,马上要运装修材料进来了,得腾个地方出来。 老赵和大黑胖子,把老周拉进了旁边的一间屋子。 老周体会到了和一个一米九的身高,快三百斤体重的巨人,走在一起的感觉。 自己真就像个鸡崽子。 屋子里有办公桌,还有一些设备。 只有两把椅子,但三个人都没有坐。 大黑胖子,真的好黑,这屋子里灯光不太亮,想看清大黑胖子的表情,都有些吃力。 大黑胖子眼神有些复杂。 两个人就都静静地瞅着老周,好像在等老周先开口。 老周被瞅得有些发毛,就说道,“我以前呆过一个工地,也,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儿。” 没人搭话,感觉上是对上了,这就是他们两个要的结果。 他们是希望老周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对刚才那邪门的几秒钟,给个解释。 老周继续措辞,“那塔吊也是像这样一抖一抖地,后来查出来,是液压那儿坏了。” “出事儿了?”老赵问。 “没,没,当时,没出什么事儿,可也把我们给吓得不轻,那塔吊就像要跳舞似的,呼扇呼扇地摆了好几下。” 一个像半截黑塔,一个是个老油条。 老周邋遢单薄的样子,在他们两个人面前,真是毫无招架之力。 老周甚至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两位便衣。 老赵和大黑胖子还是盯着老周。 “在那个工地,也是你碰巧看到了塔吊跳舞?”老赵眼神陡然犀利。 老周这才反应过来,问题出在了哪里。 其实塔吊抖动是很常见的,风吹,负重大,操作不当,都可能让塔吊抖动。 刚才恰好因为老周的反常举动,又恰好有塔吊夜灯的辅助,才让大家都有幸看到了刚才的塔吊抖动。 这种抖动确实与平常的抖动有所区别,但不会有谁会认为当时会出事儿。 除非老周,常年观察塔吊。 老周都不能是开塔吊的,而一定要站在下面,经常观察塔吊的运行状态。 只有这样,才能在一抬眼的时机里,一眼瞅出这个塔吊的运行有问题。 老周在这个问题前,也实在找不出靠得住的理由,就只能说道,“直觉吧,我这人,有时小心过头。” “但总不是坏事,对不?” 老赵又想起了下午找钥匙的事儿。 这几个片段穿插起来,在老赵的心里不住地翻腾。 这个老周怎么神叨叨地,让人捉摸不透,但又好像真没什么城府。 事情如果按老周说的,也确实解释得通。 不然,就真的没办法解释了。 老赵又思索了一会,才想起给塔吊司机打了电话,让检查一下液压部分。 “你为啥觉得,我们站的地方有危险?”大黑胖子追问。 这个问题,老赵也很疑惑。 当时老赵和老周站在一起,即便是大家当时预感到钢管可能会掉落下来,但也不会想到钢管会是以那样一个角度,那样一个覆盖面积,那样一个姿态落地。 但如果真如老周所说,小心过头,倒也能解释,就是把塔吊底下的人都清空,肯定是最保险的方案。 老周想了想,“我当时只是把情况都想到了最坏,如果钢索没有断,如果起重臂没有刚好转到那个位置,或者如果塔吊司机看到桥总的示意后,立即停机,那么今天的事儿就都不会发生。” “可偏偏就发生了最坏的结果。” 老赵仔细思索了老周的话,好久。 腹黑一点的话,老赵可以认为,这塔吊是老周做的手脚,目的就是为了赚个人情。 可老周是今天下午,自己眼瞅着从城里拎回来的,冻得像条死狗。 而且他怎么知道今天要用塔吊,这塔吊已经小一个月没动过了,今天要不是桥总要接装修材料,肯定也不会动塔吊,腾地方。 况且,自从老周他们进到工地,也没有机会爬上塔吊去搞什么小动作。 再进一步,就像老周说的,那三个条件只要有一个没有发生,钢管就不会落到桥总他们站的位置,他又靠啥来赚这个人情钱。 老赵向大黑胖子点了点头,好像是解除了对老周的盘查。 的确,也怪不得老赵他们腹黑,事出反常必有妖,恶心的事他们见得多了。 特别是在这群挣扎在赤贫与温饱之间的家伙面前,每个人都看起来像糙了吧唧,可你心里不能也跟着糙了吧唧,得有数。 老赵让食堂给做了两个菜,一个油炸花生米,一个回锅肉。 都是小铁盆盛着,分量能顶餐馆里的三四倍。 大黑胖子从外面搬来了三箱啤酒,摆在地上,三个人就坐在啤酒箱子上面。 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每人先吹掉了两瓶啤酒。 老赵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 大黑胖子不知道从哪弄了个电饭锅胆,开始往锅胆里倒啤酒。 一直倒了五瓶。 大黑胖子双手端起锅胆,“大哥,您贵姓?” 老周仿佛看到了李逵。 “免,免贵,姓周。” “周大哥,多亏您今天救我一命。我先干为敬。”大黑胖子说完就捧起电饭锅胆,吨吨吨地开始往肚子里倒酒。 这回轮到老周傻眼了,楞楞地瞅着大黑胖子,第一次见有人这样喝酒的。 老周有些担心,劝大黑胖子喝慢点。 很快,一锅胆的啤酒被大黑胖子一饮而尽。 可大黑胖子却举着锅胆,没有立即放下,而是挡住了脸。 接着就传出了抽泣声,大黑胖子哭起来,声音竟然这么尖细。 过了一会,抽泣声才止住。 遮住了一张大脸的锅胆,也被大黑胖子放下。 在大黑胖子的身形衬托下,这锅胆也不过就是一个大一点的海碗,尺寸上也就合理了许多。 大黑胖子抹了一把眼睛,抬头望向顶棚,“周大哥,让您笑话了,您这是救了我一命呀,我却连顿像样的饭都请不起您。” 老周急忙开口,“您可别这么说,什么救不救的,都是赶巧了,这有酒有肉的,咱还有啥不知足的。” 老周说的是实话,这么大块的肥肉,应该有几个月没吃过了。 “周大哥,我叫林仁涛,大家都叫我黑林子。” “刚才砸了你们的东西,是我不对,我给您赔礼了。” 黑林子继续说道,“这工地三四个月没发工资了,大家过得都挺憋屈,现在基本上也不干啥活,桥总还管我们温饱,其实我们应该知足。一些人挺不住,就先回老家了。我们想换个工地干活,可现在工地都不景气,找了好几个,也没有合适的。” “其实您刚才骂我们那句也对,我们就是没本事。我们都是桥总从老家带出来的,大家拧成一股绳,想弄点啥,咋会弄不成。” 老周也不说话,帮黑林子往锅胆里继续倒酒。 “这小区的前两栋楼,是别的施工队干的,这上家也是欠了那个施工队好多钱,硬是拖着不给。然后这上家就想让桥总进来,接手建这后面的几栋。这上家应该是使了点什么手段,就和那个施工队联手做了个局,相当于把桥总给诓了进来。直到我们干了几个月了,才知道上家欠钱的事儿。” “我们就想去搞一下那个上家,让他快点付钱。可桥总打听了一下,说不让我们胡搞。” “我们都是桥总从老家带出来的,人生地不熟的,除了力气,啥也没有。” “可以起诉呀。”老周说道。 老赵正在这个当口进来了,手里拎着一袋哈尔滨红肠。 老赵听到老周这句话,神情一紧,这个词从老周的嘴里说出来,可不寻常。 于是老赵便把话头接了过来,“桥总也找人帮忙查过了,仅有的一点资产已经抵押了几次了,没啥可执行的东西,起诉也没啥用,又搭工夫又搭钱的。” “你还懂起诉?”老赵的眼神比刚才柔和了一些,但还是充满了疑惑。 老周这次迟迟没有答话,他是真的没有想好应该怎么说。 “是呀,周大哥,您还懂这些。”黑林子从老赵手里一把抢过红肠,一把撕开。 “老周,打零工之前,你是做啥行当的?”老赵问道。 “原来有个班儿上,后来太懒,不愿意每天起那么早,就不去了。还是打零工舒服。”老周的回答倒是毫不扭捏。 老赵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老周,看着老周的邋遢劲儿,笑了笑。 “黑林子,给老张送一根儿去,再加两瓶酒吧。”老赵吩咐道。 黑林子应了一声,就拿着东西出去了。 “老周,来尝尝,这可以桥总私藏的好东西。”老赵把红肠往老周面前推了推。 “这老张……”老周对老赵提到的老张比较好奇。 “这老张,是上一个施工队的人,腿伤了,干不了活。挺可怜,要是把他推出去,不是饿死就是冻死,我们桥总就一直养着他。” “他也挺倒霉的,施工队和上家,都没钱,都不管他。” 懒蛋 第9节 “想不到,咱们桥总,这么仗义。”老周感慨道。 第10章 八块钱,一箱酒 人生苦短,倒满倒满。 “上家那里,就真的一分钱都抠不出来?”老周很好奇。 毕竟都是干这一行当的,能拿到项目,基本上根基是有的。 而且也不太可能是一直白嫖的主儿,否则早就生存不下去了。 “哪能呢,钱肯定是有,可你就是找不着呀,不知道人家的钱在哪,其它的资产也都早早就布局好了。听桥总的意思,这个上家也是遇到了点事儿,筹措不开。生意上的事儿,你让他全力以赴地还钱,肯定不太现实,一般都会把能想的招儿都用上,能拖一天是一天,能拖一块钱是一块钱。”老赵无奈地答道。 “那咱们怎么还做样板间呀?” “唉,这也是上家给安排的活儿,说是前两栋的预售证拿到了,可以卖了,让桥总再顶一阵,卖了楼就有钱给桥总了。” “那这可是好事儿呀。” 老赵咽了一口酒,“没那么简单,上家欠着好些人的钱,桥总是最新的一笔债,所以,估计多半也落不下啥。” “那就白给他干这活儿了?” “干了可能还有点希望,不干,人家就更有口实不还钱了。” 老周咀嚼着一片香肠,让味道逐渐在嘴里散开。 这好吃的东西,一定要少吃,品个滋味就好。 多了,反而不好吃了。 所以老周一直认为自己挣的虽然少,但够花。 有时身上只剩下几块钱了,也会弄一把盐酥花生揣在兜里。 然后先用馒头把自己撑饱,这样才能把花生的作用,发挥到香气上,而不是充饥。 再到公园里找条椅子,等到四下无人时,丢一颗花生进嘴里。 把花生慢慢碾碎,那香味,能逍遥好久。 托桥总的福,今天能捞到几片香肠吃,而且不是那种野店里乱做的,而是正儿八经的哈尔滨红肠。 这香肠带给老周的幸福感,可以称为是暴击了。 老周一边咂摸着香肠,一边想到了桥总。 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从蚂蚁搬家到鸟枪换炮,一步步壮大自己的事业。 还从老家带起了自己的队伍,事业有成,又名扬乡里。 每一个词都是老周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也是老周羡慕不来的荣耀。 可四下望去,这做生意的尽头,好像就是个窟窿眼。 有人遇到眼小的,挺一挺就过去了。 有人不幸,遇到个眼大的,就全掉进去了。 连个脚蹬子都剩不下,像个黑洞似的,全宇宙都回到奇点。 这种恐怖的轮回,每天都在上演,可谁都觉得自己要更幸运,不会堕入深渊。 其实大家玩的就是一个击鼓传花的游戏,就算你们合力把喊停的裁判给拖了下去,游戏可以一直玩下去。 看似不会有输家了,可,鼓也是会破的。 当鼓声停止时,就看最后这花,砸在了谁的手里。 现在明显是砸在了桥总的手里。 商战面前,死走逃亡,都不稀奇。 可总还是有一些人,保持了自己脆弱的底线。 比如桥总,肩膀比自己坚实,硬是生生地扛下了这个烂摊子。 就算做到桥总这样程度,坐上了他的位置,眼前也全是这样层层叠叠的纷乱,全是这样虚虚实实的迷网。 还是懒着爽呀,老周嘴里的香肠,刚好味尽。 老周又和老赵干了两口酒。 这时,黑林子回来了。 “周大哥,桥总那边还要修塔吊,运材料,就先不过来陪你了。” 老周笑着摆了摆手,“瞧您说的,桥总是啥身份,咱可受不起。这有酒有肉的,还琢磨啥有的没的。倒是桥总,兢兢业业地,这么晚了还得干活儿。” 黑林子一听,来了劲儿,“这算啥,当初刚进这个场子的时候,桥总经常几天几宿不睡觉,带着大家赶进度,俺们工人换班歇着,桥总自己却不歇。” “哎,想起来就是气。” 黑林子自己把自己说到了情绪的炸点。 老周赶忙岔开话题,“黑林子,你们都这么难了,咋还这么破费,咱们也喝不了这么多,一会儿退回去吧。”老周指着屁股下的啤酒箱子说道。 黑林子朝老周笑了笑,“瞧您说的,周大哥,别瞧不起人呐,您就放开了喝,今儿,管够。嘿嘿,赊的,放开喝。” “赊的也得还呀。” “这还真不一定。”黑林子一边喝酒,一边开始回忆。 “好像这小卖部比我们来得都早。我们开始是一周一清账,后来就慢慢半个月一清账,到了最后,拖到一个月才清一次账。” “什么事儿呀,就怕这钝刀割肉。等那老板反应过来,我们已经拿不出钱了,他也只能继续赊给我们,不然以前的账也甭想要了。” 黑林子得意地吃了口菜,突然看到老周和老赵都瞅着他苦笑。 随即,黑林子自己也笑了,一边笑,一边挠头。 黑林子说的这情节,像极了桥总被上家拖欠工程款的窘境。 不能说很像吧,简直就是完美复刻。 一环压榨一环,一波人坑另一波人,队形保持良好,把压力传导下去! 土嗨经济学,就在您身边。 老周又看向黑林子,“那小卖部怎么还赊给你?他这样不是越赊越亏吗?” 黑林子答道,“人家也不傻,值钱的是赊不来了,但这酒可便宜了,都是蹭牌子的,8块钱一箱,喝完给他瓶子就行。” “8块钱?24瓶?”老周也很惊讶。 老周仔细看了下牌子,原来不是雪花啤酒,而是雪华啤酒,不仔细瞅,根本发现不了。 老周也喝过超市处理的临期啤酒,8毛一块的,就能买到一听。可这是大绿棒子,而且每瓶才三四毛钱,这也太离谱了。 黑林子看老周惊讶的表情,笑着说,“你平时肯定买不到这种,这老板跟我们太熟了,就按成本价给我们。你仔细看他配料表,写的是酒花加玉米。其实呀,没啥酒花,都是玉米发酵的,不值钱,可能还勾兑了。不信你仔细品品。这东西,劲儿大。其实劲儿大就行,咱们不在乎酒花不酒花的,能醉就行。” 这就是飘在城市边缘的快乐水。 黑林子突然一拍大腿,继续说道,“我差点给忘了。周大哥,桥总让你晚上住他那边。他那里是简装过的,条件比俺们住的工棚强多了。有两个房间,桥总给你一个房间。” 老周没有立即回应,低头摆弄着地上的酒瓶子。 然后转向老赵,“老赵,麻烦您给桥总带句话,就说这心意我都领了,我也明白,人情最难还。但咱一码归一码,我应该吃啥住啥,命里都带了,不能乱套。等这大白刮完了,您就多给我结一点钱就行了。他桥总要是还觉得过不去这个坎,等他能直起腰的时候,再给我表示表示就行了。再者说,这也没啥过不去的,我掉河里了,您老赵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老赵看了老周好久,越发觉得,有些看不透这个邋遢家伙了。咱这些出力的,不就是图个吃喝赚钱吗,看老周的样子,估计平时住的,连工棚都赶不上。 可他这句“人情最难还”却说的口齿清晰,语气轻巧,这样一个通透的人,配上这打绺的头发,看不出本色的衣服,怎么都透着股子别扭劲儿。 “老周,来,咱俩干一个。”说完,老赵就举起瓶子,和老赵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随后,老赵从身后拿起一个袋子,递给老周。“这是桥总给您准备的一套衣服,里外三新,把你这身扔了吧。旁边那个亮灯的,可以洗澡,你去洗一下吧。” 老周接过袋子,又低头瞅了瞅自己的一身衣服,尴尬地笑笑。 老周也干了瓶里的酒,拎着袋子起身,“好,那咱就去脱胎换骨喽,上次洗澡是啥时候的事儿了,记不起了,忘记了。”边说边往门外走了出去。 老赵和黑林子看着晃里晃荡的老周,相视一笑。 老周刚进洗澡间,就低声骂了一句,就这还洗澡间呢,连个花洒都没有。一个字,绝! 第11章 铁皮桶澡堂 不敢开始,又不想结束。 老周确实很懒,懒得洗澡刷牙。 平时都是用水抹一把脸,就算洗脸。 用水漱个口,就算刷牙。 其实主要是没有让老周认为值得让自己清洁一下的场合。 今天出来找活儿,老周是洗了脸,刷了牙的。 而且还是用香皂完整地洗了个脸。 倒不是没有条件。 就算是睡觉的小隔间里太过狭小,老周也能在一些大商场里找到条件奢侈的洗手间。 只不过想要进去得花一些心思。 比如不能商场人太少的时候去,那样被保安拦截的机会几乎是百分之百。 需要找人多的时候,冲进去。 这时候,人人平等的行为守则才会生效。 其实更多时候,老周直接去路边的公共厕所就能搞定。 但天冷的时候,公共厕所不太保暖。 洗澡间里有几个工人在洗,看到老周进来,觉得眼生。 懒蛋 第10节 又仔细看看,互相耳语几句。 洗澡间的正中间,放了一个巨大的铁皮桶,桶里插了几根发热棒,就是巨型的热得快,铁皮桶里的水,飘着热气。 旁边的砖垛上,放了几桶洗发水、沐浴露,也是超大容量的,估计有5升的样子,印着不知名的牌子。 尽管有墙挡着,可十二月的晚上,冷风还是能钻到老周身上。 老周冬天不爱洗澡,主要原因就是太冷。 出租隔间里,都没有空调,保暖全靠一条被子,有时还是潮的。 有几次老周都因为洗澡感冒了。 那感冒药比两天的饭钱都贵,老周舍不得。 要么就挑气温高的日子洗,否则宁可发臭,也比把饭钱花光要好。 老周翻了翻手里的袋子,有条毛巾,还有个澡巾。 这桥总还想得蛮周到的。 老周看着其它人,看到他们身上冒着的热气,感觉还不错。 老周一边用身边的榜样麻醉自己,一边脱了个精光。 把身上的衣服都扔在一旁的垃圾桶里。 也许是酒精在发挥着作用,确实没有感到有多冷。 老周学着其它人的样子,找了个盆子,从铁皮桶里舀了热水。 把毛巾打湿,盖在背上,基本上就不会冷了。 隔一会就泼一盆水上去。 真的好舒服呀。 老周看着铁皮桶上飘渺的热气,要是自己泡在里面,不知道是啥感觉,李隆基泡的华清池,也不过如此。 老周租的隔间,也有公共浴室,看起来要比这里高级一点点,但却远没有这里舒服。 水压不够,花洒没劲,冲上身上比下雨大不了多少。 水温也不行,经常供应不上,洗着洗着就凉掉了。 老周换上桥总给的衣服,最外面是一件黑色的棉服。 应该是那种路边集市上几十块的款式。 但真是暖和呀,特别扛风,老周都不用缩手缩脚了。 老周把毛巾和澡巾拧干,用塑料袋包好,揣了起来。 刚从洗澡间里出来,就听到一阵有节奏的鼓点。 是从刚才喝酒的屋子飘出来的。 不远处坐着一个老头,手里拎着瓶啤酒,身旁放着根拐杖,好像也在听那屋里的音乐,又好像在等人。 路过的人跟老头打招呼,“老张,你也来蹦个迪呀。” 老头只是朝人家笑笑。 这应该就是老赵说的前朝伤兵了。 老周的左腿也没好利索,但在老张面前,很努力地克制自己,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是正常的。 在一个有腿伤的人面前,如果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有些不太好。 老周从老张面前走过,向老张点了点头。 老张冲老周抬手示意,“您是周老师吧?” 在一群体力劳动者当中,如果有一个人能够被称为“老师”,那这个肯定是带了点技术在身上的。 老周猜测,应该是刚才塔吊的事儿,传到了老张的耳朵里。 对这种很难解释的现象,随着传播的越来越久,细节也可能被越来越神化。 所以老张尊称一声“老师”也就不奇怪了。 “不敢当呀,您有啥事?”老周停下脚步,回应道。 老张把手里的酒瓶放下,局促地搓着手,想了几秒,问道,“您能帮我算算不?” “算啥?” “命。” 老张的脸上满是沟壑,坚实遒劲。 轻轻吐出的这个字,却如一片冰碴,掉进老周心里。 老周一下子有些搞不明白,为啥老张要找自己算命。 老周疑惑地看着老张。 老张就那样安静地坐着,并保持着微笑。 他好像能感觉到老周的不解,但老张并不打算解释。 他就是想让老周给自己算命。 “您为啥找我算命呢,我也不会算呀。” “您能把人从阎王手里抢回来,不会是凡人。” 老周走向老张,与他并排坐下。“老张,刚才那事儿都是胡蒙的,您也别听别人乱传,没有那么神。不诓您哈,我是真不会算命。您要是有啥事儿,想不明白,咱俩可以聊聊天儿。” “成。周老师,我这腿您也看到了,基本上,就这样了,好不了了,以后也干不了活儿了。桥总仁义,白吃白喝地养着我,可谁能甘心当头猪呀。” 老周侧过头去,看到老张在月亮下的剪影。 “我闺女,大学还没毕业,我以后也挣不了钱,帮不上她什么了,还成了她的负担。人家一看到我,可能亲事都吹了,谁家里也不缺一个瘸爹呀。” 老张说到这里,竟然咧开嘴笑了笑。 老周只能劝慰道,“您呀,就是想得太多。这腿脚不好的人多了去了,不都活得好好的吗,你看我,这条腿也不利索,您就别往心里去,自己该咋过就咋过。” “等闺女毕了业,能挣钱了,她肯定第一件事是想孝敬您呀。看您这面相,孩子也错不了,肯定孝顺。” “所以呢,您就想开点,腿脚不好又不耽误洗衣做饭,看孩子拖地,看您为孩子付出牺牲了一辈子,到老了不就是图这点天伦之乐吗?” 老张转头瞅了瞅老周,好像在思考什么。一边在嘴里念叨,“付出?牺牲?” “这天凉了,您也别总在外面呆着,回屋吧。” 老张点了点头。 第12章 土味炒面 什么能填饱肚子,什么又能填满人心。 老周也回到喝酒的小屋,从门外就能听到激烈的音乐。 窗子上还闪着五彩的灯光。 老周推门进去,发现这里已经多了十几个人,有的直接坐在了地上。 地上的啤酒箱子又增加了两件。 大家手上都拿着啤酒,身体随着音乐摇摆。 桌上有一个灯球,随着音乐的节奏,也在变幻轨迹和速度。 映在屋子里,真有些夜店的感觉。 这舞曲是热榜top1,可能,此刻,城市里的一家夜店,也沉浸在这首舞曲中。 同一首音乐的节奏里,一群在夜店里蹦跳着。 另一群,在工地。 闪烁的灯球,短暂地抹平了身份的高低。 激进的旋律,掩盖了生活的本质。 你能从这些人的眼神里,看到渴望,迷惘,沉沦,逃避。 就像另一群一样。 老周有些自责。 自己推门而入,仿佛打开了连接现实之门。 把这些战栗在鼓点里的他们,短暂地拉回到现实。 好在这音乐没有停止,灯球还在闪烁。 可以让这些受惊的灵魂们,继续舞动,继续活着。 老赵看老周回来了,盯了几秒钟,才大喊,“真的是你呀,老周,怎么洗了个澡,像换了个人似的。” 黑林子也抬起头来,笑着说,“真的,周大哥,您这么下水洗一洗,白白净净的,真有股子帅气呢。” 其它人则是向老周点头示意。 黑林子叫老周过去烤烤头发。 原来地上是一个电炉子,发热的炉丝散发着桔色的光,热量可以慢慢辐射到周围每个人的身上。 “周大哥,这是我们这里的保留节目,只不过最近都没这么热闹过了,今天算是借您的光了。” “您等会儿,我给您做个拿手菜。”说完,黑林子就从角落里拎出来一个铁锅,比炒菜的锅略大一些。 屋子里的人见了,都很高兴,有的还鼓起掌来。 黑林子给锅里加上水,放到炉子上。然后又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包挂面,和几个方便面的调料包。 黑林子得意地说,“这个呀,叫土味炒面,是我自己研究的。这个土味呀,可不是比喻,是真的土。” 黑林子看老周不太明白,继续说道,“这个锅是用来炒沙子的。” 懒蛋 第11节 老周点点头,一般工地上都会需要制作试验用的混凝土块,其中的沙子的含水量是有要求的,如果水分太高,就需要用锅炒一下,把沙子炒干。 “这锅虽然已经洗干净了,可还是有一股子土腥味,我有一次夜里饿了,没地方吃饭,就想用这个锅煮面条,结果这电炉子功率太大,一不小心把水煮干了。结果就成了炒面了。没想到呀,这股子土腥味,混到面条里,这味道还挺特别的。” 黑林子一边说着,一边搅和着锅里的面条。 面条煮熟以后,再继续把汤水熬干。然后撒进方便面的调料包,拌在一起。 黑林子找准时机,把炒锅从炉子上拿起来,放在桌上的一块布上,大家就争先恐后地凑上去,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起来。 大家也没那么多讲究,锅里就扔了两双筷子,大家轮流着用。 老周也上去抢了几口。 刚吃起来还觉得有点怪,再咂摸一下,还真的挺好吃,挺特别的。 老周待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受不了这鼓点的节奏。 主要还是年龄大了,到什么年纪,就得做什么样的事。 人生不能扣大棚。 老周和大家打了招呼,就回到了宿舍。 蓝马甲老头他们三个人已经在宿舍了。 宿舍有四个上下铺,现在工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所以宿舍都空置了。 这样每个人都能睡在下铺。 床上的被子应该是以前的工人用过的,大家也不在乎。 三个人都躺在床上,看样子是刚刚干完活,手上的灰土都没洗干净。 蓝马甲老头躺在床上抽着烟。 三个人看到老周进来,都愣愣地多瞅了几眼。 他们好像没见过这个人。但眉眼又有些熟悉。 老周笑了笑,说道,“是我,刚才去洗了个澡。还换了身衣服。” 这时三个人才反应过来,这是今天刮大白团队中的一位。 但三位也是很默契地都没有和老周打招呼。 老周就自顾地躺下。 老周也能理解,本来四个人的活儿,结果老周只干了一会儿,剩下的就都让这三位干完。 换谁都会不高兴的。 更可气的是,今天发生了塔吊事件,这老周的工钱肯定一分都不会少拿的,甚至还会多给一些。 这就让其它三位更加不平衡了。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他回来时还是面色微红,一看就是喝了酒的。 尽管觉得不平衡,但也仅限于在心里层面,脸上还是不会表现出来,因为,他们也觉得老周太邪门了。 从下午的找车钥匙,到晚上的塔吊事件,这人要是没点机关在身上,可真是解释不清了。 老周抬手拉灭了灯,大家都累了一天了,乏了。 “早点睡吧,晚安。”老周说了一声,不知道是说给大家的,还是说给自己的。 老周只脱了外衣外裤,就拉上了被子。 他知道这床铺肯定没有做过什么清洁,而且,保暖方面,他更信赖自己这身儿全新的秋衣秋裤。 果然,床铺上的味道很是丰富,混凝土的泥浆味儿,混合着油漆味儿,还有一点点柴油味儿。 看来这床上至少经历了三个工种。 当然,老周是不太在乎这些气味儿的,至少目前一点也闻不到酸臭,就算是被这些建材的味道掩盖了,老周甚至也觉得,这是个更能接受的方案。 黑林子挑的那支舞曲儿,后劲儿还挺大,老周脑袋里的兴奋劲儿还没散去,他就看着窗外的星星,想些有的没的,分散一下注意力。 然后,就很自然地想到了今天的怪事。老周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那股子酸爽劲儿,记忆犹新。 八块钱的板面加双蛋,帮助地铁里的女生,找到老赵的车钥匙,再有就是晚上的塔吊。 板面让自己吃饱,整天不至于挨饿。 找车钥匙是让自己获得这份活计的敲门砖。 塔吊,这件事可大了,如果老周愿意,他甚至可以比那个前朝伤兵老张,过得还滋润。 这些都让老周得到了好处。 而唯一搞不懂的,就是帮助地铁里的女生,这件事没头没尾,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老天爷为啥要丢给自己这件事儿呢。 想到这老天爷,老周就不得不让自己久未使用的大脑,又使了使劲儿。 这些事儿都是怎么发生的。 难道真的是老天爷硬塞给自己的一些提示吗? 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太懒了,懒得结婚生子,懒得奋斗赚钱,懒得勾心斗角。 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于是帮自己找到了事件的转承窍门,命运之匙,然后硬塞到老周的脑子里? 老天爷都做到这一步了,我看你这个懒蛋又当如何? 第13章 强度不合格 生活没有裁判,只有时间。 天底下那么多懒蛋呢,难道老天爷都在默默帮助他们,生怕他们挨饿受冻? 那为什么这些懒蛋好像还是活在生命线的边缘? 是他们都和自己一样,生死看淡,就想做懒蛋? 还是老天爷的帮助是有数儿的,可能只有这么几次,比如今天的塔吊事件,老天爷可以让老周不会饿死,帮老周找到了一个长期饭票,尽管这个饭票自己也有些朝不保夕。 然后,老天爷的任务就完成了,就再也不会帮助老周了? 恩,老周对自己的分析很是满意。 这样一个逻辑,就能完美解释今天的一件件怪事。 也能对应那句古话,船到桥头自然直。 世界就像一锅炒饭,锅里的米饭越来越多,多到了七八十亿粒。 老天爷为了不让有些饭粒掉到锅外,就经常在锅的边缘扒拉一下。 老周就应该是被扒拉的那粒。 珍惜这人生中最幸运的一天吧。 珍惜这人生中仅有了一次与老天爷握手的机会吧。 老周看了手机,23:35,这一天还有25分钟,那老天爷就再赐我一个好梦吧,咱的要求也不高。 咦,手机没电了,老周赶紧摸出充电器,想在屋子里找到插座。 可他对这个屋子不熟悉,在不开灯的情况下,想找到插座,几乎不太可能。 要是开了灯,会吵到其它的工友。 老周纠结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到尿意袭来,啤酒喝多了。 老周顾不上找插座了,急忙翻身起来穿衣,厕所应该就在澡堂的后面。 黑林子他们蹦野迪的那间屋子,灯球还在闪着,音乐声音倒是小了一些。 院子里亮着一盏灯,老周借着灯光,找到厕所。 转身从厕所出来,老周攥着手机,琢磨着到哪里去充电。 突然,一低头的工夫,鼻子又酸了。 脑子里的那条信息,如约而至。 “1-9试验标件,混凝土强度不符合标准。影响一号楼一单元阳台,从十层起,需要加固,否则交付后会有事故风险。” 1-9试验标件?这是啥东西? 老周感觉,是不是这次老天爷放错了信息。 混凝土强度?老周开始在四周寻找可能与混凝土产生关系的物件儿。 老周发现了地上有一堆大积木样子的东西,凑近一看,是一个个混凝土块,但都是碎掉的,能看得出来,没碎之前,都是正方体,有手掌大小。 老周以前也见过这东西,这些就是黑林子说的用来做试验的混凝土块,每次工地打混凝土时,都要原样做几个这样的混凝土块出来,做试验以检验混凝土是否符合强度标准。 现在大部分工地都直接买现成的商用混凝土,对方用混凝土罐车直接给送到工地。 自然混凝土的强度也不用工地操心,责任就都由混凝土的提供商来负担了。 但也有一些工地,仍然自己做混凝土。 这些试验标件有好多,散落在一个大水池周围,水池旁边有水泵,这水池应该是给这些混凝土块做养护用的。 混凝土块做好后,过上几个小时,会丢进这水池中,然后等到第3天、第7天、第28天这三个时间节点,捞出来用设备来压一下,看混凝土破碎时的压力值。 所以同一批的混凝土,至少要做6个。 因此,这里才会丢了这么多混凝土块。 试验的结果会报给工程的监理。这样可以帮助他们在工程验收时做出决策。 老周很快就发现了其中一块上写着“1-9”的字样,是用红油漆写的,另一半已经碎掉了。 手机响了一下,是电量警告。 老周顺便看了眼时间,00:00,这是踩着点,又麻烦了老天爷一次呀。 老周的脑袋里,又开始无限循环吟诵这条信息。 “……试验标件……” 懒蛋 第12节 “……不符合标准……” “……十层起……” “……事故风险……” 老周也很焦急,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做些什么。 这老天爷也真是的,怎么只给信息,不告诉我怎么做呀? 这玩意算是有危险,应该打给119,还是110呀? 可就算是报警,也需要证据呀,我一个打零工的瘸腿老头,说人家混凝土强度不够,谁会信呀。 等等,要是我报警了,那就是说桥总盖的房子质量有问题,他也会有麻烦吧。 再等等,这一号楼好像不是桥总建的,听老赵说,是接手的别人的烂摊子。 那,这事儿好像就更有意思了。 老天爷,你这看问题的角度,咋这么独到呢。 这样的话,那就更得找出些证据,否则别说警察不信,连老赵估计也不会信。 于是,老周伏下身去,仔细比照这些混凝土块,有时需要搬走压在上面的几根钢管,不时地还试着在混凝土块上踩上几脚。 正在这时,身后忽然闪了一下。 好像是有人在拍照。 老周抬头看去,是蓝马甲老头。 这老头怎么半夜不睡觉,跑出来拍照。 老周问道,“你也来上厕所?” 蓝马甲老头却不答话,而是一边用余光盯着老周,一边转头冲黑林子他们那间小屋的方面大喊,“有贼呀,快来抓贼呀~” 看到蓝马甲老头那狠辣的眼神,老周这才反应过来,蓝马甲老头刚才是在用手机拍自己呀。 抓贼?他说自己是贼?你他妈哪个眼睛看到我偷东西了。 听到喊声,黑林子几个人立即从屋子里钻出来,脸色被酒染得紫红。 几个人迅速聚拢到蓝马甲老头的身后。 “贼在哪?” “就是他,他想偷钢管。”蓝马甲老头伸手就指向了老周,并把手机里的照片递给黑林子看。 老周立即有点迷糊,就算是诬告,也得靠谱点呀,我就在这里翻找这些混凝土块,哪有什么钢管。 不对,刚才老周伏下身去,挪走了压在混凝土块上的钢管,如果从蓝马甲老头的视角,拍下那个场景,还真的像是在搬动这些钢管。 可我一个人能把这些钢管搬到哪里去呀。 难不成我还雇了台汽车?在外面接应?这破钢管够不够车费哟。 蓝马甲老头则是不管这些,反正他手上有证据,先泼一盆脏水再说。 第14章 偷钢管 越是穷,越是配得上这恶意。 黑林子看清了对面的人,竟然是老周,随后就笑了。 “原来是周大哥呀,周大哥可不是会做贼的人,这都是误会。” “你咋能保证他不会偷东西?我们几个人里,数他最穷。”蓝马甲老头发出了自己的质疑。 蓝马甲老头说得也对,对于一个余额为0的瘸腿老男人,偷上几根钢管带来的收益,还是很可观的。 潜在的意思就是,我也知道这钢管值不了几个钱,可这个人,却穷到不能再穷了,非常有可能偷。 老赵听到声音,也出来了。 黑林子有点愠怒,“周大哥救了我和桥总的命,周大哥怎么可能偷东西呢?” 其实这句话的逻辑是不成立的,但黑林子只是出于朴素的情感,说出了这句话。 蓝马甲老头笑了笑,“呵呵,那个造纸的蔡伦,还杀了小皇帝呢。该救人救人,该偷钢管偷钢管,两不耽误。” 蓝马甲老头则是不依不饶,“塔吊的事儿,大家也都传开了,可我听说,你除了请他喝了顿酒,可是一分钱的感谢费都没给吧?” 黑林子的痛处被蓝马甲老头顺带给揭了开去,他已经对不能给老周以经济上的感谢而深感愧疚了,可现在被蓝马甲老头拿到台面上这么一扯,黑林子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你说这些干啥?” 蓝马甲老头笑了笑,“换个角度想想,要是你救了我一命,而我一分钱的感谢费都没出,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抠门儿了,而且还会觉得我很可恨?” 黑林子的脸涨得更红了,可他被蓝马甲老头说得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周围的人甚至已经有人在缓缓点头,不得不说,蓝马甲老头说得有道理呀。 蓝马甲老头继续说道,“而这时我身边刚好放了一包烟,你会不会趁我不注意,把烟揣进自己的包里?而且不会觉得自己偷拿了人家东西,反而会觉得,这是你应得的,对不对?” 黑林子傻了。 连老周都很佩服蓝马甲老头的推理。 这简单的几句话,甚至可以说是真理。 换个时间,换个地方,甚至换个国家,也可以用这套理论来推导任何人的行为。 老周服气。 老周也更加体会到了,一个人的恶意,能有多恶。 现在发生的这些事,就是下午老周顶替了那个小伙子的活计导致的。 蓝马甲老头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他应该是一直在寻找机会报复老周。 而在发生了塔吊事件后,蓝马甲老头一度觉得在这个工地里应该没有机会报复了。 可经过蓝马甲老头的细致分析,他还是决定再试一次。 他很幸运,抓到了老周的一个马脚。 此时不管老周偷钢管这件事,是真是假,但只要能把自己的人性分析逻辑讲述出来,那今天晚上对老周来说,就真的是裤裆里的泥巴,不是屎,也是屎了。 我就是要你从这个工地灰溜溜地走掉。 救了人又怎么样,一样没用。 你抢了我儿子的活计,就得付出代价。 老周叹了口气,这恶意,真的是无论种族与阶级呀,我们都已经在社会的最底层挣扎了,怎么还会有这些糟心的破事儿。 “这样的人,俺们可不敢和他一起干活儿。”蓝马甲老头转头,向老赵说道。 这句话的意思是,刮大白这活儿不需要老周,俺们三个人干了,钱也是俺们三个人分。 别拿这个人,贴到我脸上恶心我。 到这儿为止,蓝马甲老头与老周的恩怨,才算是彻底扯平。 老赵明白,这件事无论结果如何,老周是回不到刮大白这个小团体中了。 老赵看向老周,“老周,这事儿,你怎么说?” 老周摇了摇头。 老赵向大家说道,“都散了吧。” 蓝马甲老头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就只剩下老周,老赵,黑林子三个人站在这里。 大家都挺尴尬的。 黑林子说道,“周大哥,您也别回宿舍睡了,就去我们宿舍吧,还有张空床。” 老周向他们笑了笑,低声说道,“这个标件儿,有问题。” 老周指向了地上的那个“1-9”。 老赵和黑林子,被老周突然转低的声调给整懵了。 这好像是件挺神秘的事儿。 两人也凑了过来。 “我以前也帮忙做过标件儿,这个1-9的标件儿,肯定有问题,不管他是第3天的,还是第28天的,都不应该这么脆。” “而其它的标件儿,颜色上要偏黑些,都要比这个1-9更结实,怎么踩都不会碎,还很咯脚。” 老周一边搬开一根钢管,挑拣着混凝土块,一边向两人解释。 “我又找到了其它几个相同颜色的标件儿,虽然都碎掉了,但从残留的字迹上看,也应该是1-9的。” “不应该这么巧合。” 老赵和黑林子明白了,刚才大家都误会老周了。 而且老周刚才只要说明这些,蓝马甲老头的诬告,就扣不到老周头上。 而老周则一言未发,而是等其它人都走了,才和他们二人说这件事。 这说明,这件事肯定很重要,老周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清白。 老赵这才仔细琢磨起老周刚才说的话。 可这与老周的身份,实在是不相衬呀。 一个临时被找来刮大白的,晚上撒泡尿的工夫,就说混凝土标件有问题,还是从一堆瓦砾中找到的证据。 这就有点悬疑了呀。 老赵和黑林子都看着老周,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老周的话。 老周只好引导他们,“这1-9,是哪栋楼的混凝土呀?” 黑林子答道,“我们好像没做过1开头的标件儿,一开始做就是3开头的件儿呀。” 懒蛋 第13节 老赵说道,“1是表示1号楼,那不是咱们干的活儿。” 老周一看,还是老赵上道,急忙问道,“那这9代表的是啥意思?” “3-9就是咱们三号楼一单元阳台用的混凝土,这个小区的图纸都是一样的,编的施工组织也是一样的,所以,这个1-9也肯定就是1号楼一单元的阳台。” “咱们这么高的楼,每次打灰都是一次从头浇到底吗?”老周怕调查的方向有偏差,及时做出引导。 老赵好像忽然想起什么,“当然不是,灰都是分两段浇的,但我记不清这9是上面还是下面了。黑林子,你去试验室查下记录。” 说完这些,老赵才猛然转头看向老周。 怎么老周的问话像是在引导着自己的思路,他为什么要问这样一个问题。 这种问题,如果不是经常看施工组织文件,是意识不到的。 老周则是不知道老赵对自己怀疑的目光,他已经和黑林子跑向了小屋。 原来这个小屋,是工地的试验室。 第15章 半夜扫楼 你相信什么,什么就是真相。 屋子里的灯球和音乐还在继续,黑林子就开始找资料。 这就很有碟中谍的感觉了。 很快,黑林子就从抽屉里找出了一个大本子,应该是试验记录本。“9,是十层以上的阳台。”黑林子急促的说。 老赵抢过本子,确认了一下。 “知道这个有啥用呢?”黑林子问道。 老赵能感觉到这事儿不简单,但也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二人就都看向老周。 “有灯吗?很亮的那种,能提着的。”老周问。 “烤墙用的灯行吗?有好几个呢,”黑林子说。 “成,但得有个蓄电池。” “也有。” “那咱们就一起爬楼,把每一层的阳台都拍下来,再来比较,这十层以上的阳台,和其他的阳台有啥区别。”老周说道。 “三栋楼都拍吗?”黑林子问。 “一号楼一单元需要全拍。其他两栋,只需要拍一楼和十楼。然后,咱们应该就能得到初步的证据,这个时候再去找桥总。” “你是怎么发现,这标件儿有问题的?”老赵突然发问。 从被抓贼声惊动,到此时部署扫楼任务,这过程转换得有些太快,让人有些应接不暇,就算是老赵这样工地经验丰富的,也几乎快被搞晕了。 老周回答起来倒是很从容,“晚上在这儿加的这一顿,吃的有点撑,我刚才回宿舍也睡不着,我就在这儿溜达,然后就坐在这堆标件儿上了,两个摞在一起坐的,结果有一个就很脆,根本经不住我。我就换了一块儿坐着。然后我就想起来,以前工地上都是拿这些碎标件儿垫钢板,挡大车轱辘的,怎么可能被我一屁股坐碎呢,我就开始翻腾这些标件儿,结果发现,就这个1-9是脆的,恰好被我坐上了。再后来,你们就被喊出来了。” 这堆标件儿在这儿放了也不知道多久了,除了见有人在这儿晾过鞋垫儿之外,好像都没什么人会到这里来。 怎么这个老周一来,就会好巧不巧地坐在上面,而且还是两个摞在一起坐着,而且还赶上了一个脆皮儿。 关键是,老周认为这个脆皮儿不正常。可正常人谁会在意一个没用的石头脆不脆呀。 根本就是你老周不正常好吗。 这个老周,真的是太邪门儿了。 先是找车钥匙,然后就是塔吊事件,再到这半夜的发现脆皮儿标件儿,今天邪门儿的事,太多了。 不过也顾不上这么多了。三个人拿着灯和蓄电池,开始扫楼。 先从一号楼一单元开始,逐层给阳台拍照。 上到十一楼的时候,他们听到有奇怪的声音,好像这楼里还有其它人。 以前也有工人或者一些流浪汉跑进来,再加上三个人互相壮胆,也不害怕。 黑林子就冲楼上喊,“谁在这楼里?出来让我们看一眼,想在这儿睡觉也行,我给你拿条被子,晚上太冷了,会冻死的。” 结果,听到咚咚的声音。 等那人走到三人面前,原来是老张,拄着拐杖。 黑林子就问,“老张,这大半夜的,你在这儿干啥呢?” 老张局促地笑着,“嘿嘿,我盖了这么多楼,都没住过这么高的,就上来看看,你们这是干啥呢?” 老赵答道,“我们检查一下有没有流浪汉,要是半夜冻死在这儿,这不都是麻烦嘛。” “哦,那你们忙,我就先回去了。” “老张,你缺啥就跟我吱声,好好养伤吧,咱桥总对你也不孬,你也得争口气呀。”老赵叮嘱道。 老张笑笑,点着头,一步一拐地下楼去了。 三个人互相啾啾,眼神复杂。 连心思粗糙的黑林子,也看出了老张的不对劲儿。 想体会住高楼的感觉,为啥不白天来,这大半夜的,冷风嗖嗖的,他又拄着拐,出点啥事儿都喊不来人。 所以老张肯定不是来看风景的。 老赵最后叮嘱的那句,也是在点老张,桥总对他也算仁至义尽,想搞事情也别在桥总的地盘上搞。 况且,有啥事儿挺不过去的,这么多人都在这里苦中作乐地熬着,你老张怎么就不行。 这么大岁数了,得往好了想。 三个人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完成了扫楼。 老赵查看着手机里拍摄的照片,都是阳台里混凝土的近照。 几十张照片摆在一起,老赵一下子就看出了这些照片之间的区别。有十几张照片里的颜色,明显要比其它照片的颜色浅一些。 而这些照片,恰恰是在一号楼一单元拍的。 而且,都是十层往上那半栋楼的。 如果说偶尔的颜色偏差说明不了什么,但为什么其他几次的打灰颜色都在一个大致的范围内,为什么单单这半栋楼这么特殊? 老赵又返回试验室后边,仔细看了看那几块1-9的标件儿。 若有所思地看向老周。 “老赵,咱们再确认一下,这一号楼真不是咱们桥总干的活儿?”老周问道。 老赵叹了口气说道,“一二号楼,是前面个施工队干的。我也跟你说过,是他们和上家一起把桥总诓进这个工地的。现在那个施工队也因为上家没给钱,给拖黄了,人都散了,找不着了。咱们干的是三四号楼,现在四号楼只做了地基,其它没钱,上家不给打款了。让我们自己垫,实在垫不起了,工人们闹,只能垫钱把工人的工资给发了,大部分人也都遣散了。 现在,上家准备先卖这三栋楼,欺负我们让我们给他们装套样板间,我也没办法,就只答应。” “现在,你又说这一号楼可能质量有问题,那这烂摊子还得桥总收拾,不然这楼也不敢开卖,咱们的钱也就更没有指望了。我们的钱也就更没指望了。” 老周笑了笑,“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老赵疑惑地皱了皱眉,“怎么就好了?” “现在你可以去把桥总喊起来了,就说他的钱,有门儿了。”老周说道。 “现在?这大半夜的,我们俩陪你折腾也就算了,还让我叫醒桥总?他刚安排卸车,忙了一晚上,我去吵醒他?他非打我不可。”老赵抱怨到。 “这么说,你还认为咱们仨刚才是在瞎折腾?”老周问道。 老赵看了看手机里拍的那些照片,有些犹豫。 “走,我们一起去,你要是现在不叫醒他,明天早上他才会真的打你呢。” 第16章 事密则成 那里有秘密吗?肯定有,不用怀疑。 桥总住的房间,就在三号楼的一楼,把房间做了下简装。 老赵踌躇了许久,还是敲响了门。 敲了两次,桥总才应门,老赵自己进去了。 黑林子和老周等在门外。 十几分钟后,老赵出来,神色复杂地看向老周。 然后,示意老周进去。 屋子里灯光明亮,但屋里很乱,桥总站在老板台后面。 见老周进来,开口道,“周老师,请坐。” 老周急忙摆手,“不敢当,叫我老周就行。” 桥总笑笑,“您今天救了我一命,我连句谢谢都没说呢,真是惭愧。” 老周连连摆手。 “老赵刚才也跟我说了今天发生的几件事儿,说实话,我听着都挺邪门儿的。” 老周脸有些红了,他想说我的好运只有一天,现在过了十二点了,以后应该都不会有了,混凝土标件儿这事儿,也算是老天爷顺带着便宜了你桥总了。 “所以,称呼您一句老师,不亏。坐吧。” 老周只好笑了笑,试探着坐了下来。 桥总三十多岁的样子,眼睛很有神,只是面容有点憔悴。看得出来,这个工程,让他倍感艰辛。 桥总递了支烟过来,老周不怎么抽烟,但主要是因为没钱买,所以也就接了过来。 两个人抽着烟,就这样安静地对坐了一支烟的工夫。 老周知道桥总在琢磨自己的底细。 懒蛋 第14节 而老周竟然也就这样毫无波澜地任他琢磨,这也让桥总有些吃惊。 桥总摁灭了烟头,终于开口。 “我姓赵,赵北桥,正式认识一下。”随即伸出手来。 原来桥总姓赵。 老周愣了一下,已经很久没和人握过手了。 随后就也伸出手,“我姓周,周发财,大家都叫我老周。” 周发财?还真是直白呀。 赵北桥虽然是生意人,真正需要握手的场合也不多。 今天如此郑重,一是对老周救自己一命的感谢,也是对未知神秘力量的敬畏。 “周老师,您说我的钱有门儿了,那您就说说,这个门,在哪?”赵北桥郑重地问道。 赵北桥干了这么多年的工程,不可能不知道今天这件事的利害关系。 上家已经通知赵北桥准备样板间,这三栋楼的预售证肯定是拿到了。 那能够预售之前,必须经过的工程验收,也必定是通过了的。 那1-9标件儿都被压碎到那个程度,当时的施工方和监理方不可能不知道。 这就证明,此时,一号楼是有质量问题的。 有问题的楼仍然走到了预售的这个环节,他们谁都逃不脱干系。 至于他们为什么这么铤而走险,可能是嫌麻烦。 或者是因为上家拖欠当时施工方的工程款,所以大家心不在焉的情况下达成的妥协。 总之,不管这件事儿的责任方,是上家也好,是施工方也好,是监理单位也好,一旦赵北桥把这件事捅到质监部门,或者直接捅到媒体,这里面的猫腻必然被揭开。 到时,渎职都算轻的,大概率里面带着行贿受贿,他们的麻烦就大了。 当然,如果赵北桥真的这样捅了出去,他也就不是赵北桥了。 那样,他将是同样的结局,最终从这个工地被扫地出门,同样拿不到一毛钱。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关系重大,赵北桥对老周能够发现这件事非常惊讶。 又对老周能够迅速判断出这件事可能产生的连锁反应,更是感到吃惊。 更为麻烦的是,如果连锁反应都产生了,那此时的老周,接下来要如何选择,就与赵北桥的身家性命息息相关了。 发现混凝土标件儿有问题,如果老周直接报警,估计没人会搭理他。 但这事儿可能会让上家收到风声,并警惕起来,迅速反应,做出补救。 最终会牵连到赵北桥,导致他的队伍彻底离开工地。 如果老周选择暂不声张,找到这个工地的上家,估计会得到一些好处。 而他赵北桥,还是一样的命运,被扫出这个工地。 但,现在,老周就坐在赵北桥的面前,这意味着,他选择了第三条路,与赵北桥站在一起。 这也是赵北桥在这件事上的唯一存活下来的机会。 老周见赵北桥明知故问,笑着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桥总,我这个人,一向懒惰,说话绕弯子这种事,我肯定是懒得做的。” 赵北桥立马感觉头皮发麻,这个老周的事迹已经在自己的脑子里想了许久,也想不通,而此时他的说话方式,与他刮大白零工的身份又极不相称。 这个人平时邋里邋遢,确实懒散,可总在不经意间,让人大跌眼镜,这人到底是哪位神仙派来的呀。 最致命的事,现在这个人握着赵北桥的全部身家。 赵北桥对事情不迷糊,但对老周是真的迷糊了。 但他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久,基本的道理还是清楚的,当下,不能拖泥带水。 下定决定,赵北桥语气诚恳地问道,“周老师,那您看,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不要声张,就我们仨,现在往一号楼的十一层阳台上负荷,先看下效果。”老周指了指门外。 “你是说……” “事密则成,这事儿到目前为止,就咱们四个人知道。要是知道的人太多,你也就不好向上家提条件了。”老周压低了声音说道。 赵北桥盯着老周看了几秒钟,点了点头。 随即站起身来,一边披上外套,一边对老周说,“周老师,上负荷的活儿,我们三个干就行了,您这腿还不太利索,就在一旁边盯着点就行了。” 老周也站了起来,“桥总,把手机借我,我来录像。” 老周这个行为也让赵北桥很佩服。 录像的目的,是留下证据,接下来无论是和上家谈判,还是自保,都非常重要。 而老周不用自己的手机录像,却要用赵北桥的手机录像,意思就是,这第一手的证据都在你自己这里,为的是让赵北桥放心。 一会干活的时候,大家都在一起,除了这台录像的手机,其它人再想留下证据,都不太可能逃开其它三个人的眼睛。 第18章 五万块 帮过你的人,一般,还会再帮你。 又是活着的一天。 刚从梦里醒来,老周就跟满是蛛网的顶棚,打了个招呼。 从窗户的那条光影判断,太阳已经老高了。 感觉了一下,腿还是有点疼。 再看下手机里的余额,0元。 漂亮! 去马驹桥的路费都没了。 我昨天是怎么混的,连个启动资金都没挣到? 咣当,外面好像很吵。 老周开始渐渐恢复意识。 一阵茶香飘进鼻子。自己什么时候有钱买茶喝了? 慢慢地,记忆开始恢复。 老周用下巴轻轻蹭着崭新的被子。 茶,应该是赵北桥给自己泡的。 估计赵北桥来送茶的时候,看到老周睡到这个时候都不醒,就应该明白,为什么老周能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不过,能用一生的蹉跎,来捍卫自己的美梦,也算得上是个勇士了。 在懒蛋的本性面前,赵北桥也只能无奈地放下茶杯,摇摇头吧。 老周端着茶杯,自嘲地笑了笑,推开了门。 走到单元门外,阳光下的场景,把老周吓了一跳。 几辆电三轮正排队进入工地,车上拉着米面粮油,还有成扇儿的猪肉,瓜果蔬菜。 院子里停着几辆车,正在卸掉车上的空心砖。 三台塔吊正在运转。 几个背着行李的工人,正往宿舍走去,看样子是刚刚回到工地。 整个工地,与昨天来时,已然翻天覆地。 这是老天爷赐给赵北桥的那道门,真的被他推开了。 赵北桥拿到了工程款,工人们就能拿到拖欠的工资,工人的父母就有钱过年,有钱看病,孩子就有钱上学。 黑林子挂账的小卖部,也就能回血,才有钱进更多的更,让工人们更容易买到东西。 食堂也就有钱买菜买肉,买米买油,大家打饭的时候,也就能吃到晕腥了,吃得饱了,才有劲儿干活儿。 可能黑林子老家的一个肉铺,也会因此而增加一个稳定的客户。 钱,就是这样,被干涸的生活迅速汲取。 它润滑了卡顿的商业齿轮,它温暖了失温的家庭细胞,它也激活了僵掉的人际情感。 一辆熟悉的面包车从眼前驶过,那是老赵在开车,车里坐着蓝马甲老头他们三个人。 这是老赵要把他们再送回到马驹桥。 也是,工人们都拿到工资了,也就没有理由消极怠工了,所以像刮大白这种小活,肯定是用自己的工人更划算呀。 蓝马甲老头他们只干了不到一天的活儿,就被老赵结算了工钱,要给送回去了。 蓝马甲老头突然趴到车窗上,看到了睡眼惺忪的老周。 老周悠哉地倚在单元门上,向外面四处张望。 蓝马甲老头非常不解,为什么这个偷钢管的贼,还待在这里。 而且还这么悠闲,手里甚至还端着茶杯。 老赵说工地恢复正常了,不需要零工刮大白了,蓝马甲老头也能理解,咬咬牙忍了。 只认为是自己的运气不好。 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刮大白的活计,本来三天的活儿,这才干了不到一天,老板就变卦了。 这些都算是零工行当里的正常波折。 可为什么老周不被一并送走? 甚至应该是昨天晚上就把他给哄出工地呀。 难道这桥总真的是那么天真的人,真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被人偶尔救了一命,就要一辈子养着救命恩人? 懒蛋 第15节 不会吧,连蓝马甲老头这样的打零工的人,都不信这一套的。 蓝马甲老头如何不甘,已经不是老周需要关心的了。 但蓝马甲老头所鄙夷的那种天真,老周也是不会相信的。 老周已经打定了主意,喝完这杯茶,就去找向赵北桥告别。 尽管这里生活无忧,而且会水平继续上升,但“斗米恩,石米仇”的道理,老周还是懂的。 在恰当的时候离开舞台,这台戏才好继续唱下去。 这时,赵北桥从外面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看到老周,立即谦逊地打起了招呼,“周老师,您醒了,走,咱们进屋说。” 两个人又坐在了那张老板台前,只不过,此时的赵北桥,对老周已经没有半点的怀疑,没有一丝的轻慢。 “我们加个微信吧。”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随即又都笑了起来。 老周想的是,自己要离开了,毕竟有过不浅的缘分,应该加个微信,留个纪念。 赵北桥则是在加了微信后,立马给老周转了五万块钱。 “周老师,我先给您转了一笔钱,这确实是一笔感谢费,但不能代表我对您全部的感谢。等过一阵子我这里周转开了,我会再付一笔。以后我赵北桥赚的钱,都有您一份。” 赵北桥这是要把自己一辈子和老周捆绑在一起了吗? “都有您一份”?别管赵北桥说的这一份是百分之几,此时赵北桥能有这份心意,已经算是极为难得了。 这赵北桥的命都是老周救下的,那是不是赵北桥赚的钱都应该归老周所有呢? 这事儿要分开来看。 回到昨晚,塔吊下,如果赵北桥看到追身而来的钢管,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此时,有人问他,愿不愿意拿所有的财富换取自己躲过这一刧,赵北桥肯定会说愿意。 如果真的有人出手救下了赵北桥。 等赵北桥在一旁喝了口水,压了压惊之后,再问他愿意如何分配自己的财产时,赵北桥可能会愿意把自己一半的财产拿出来,感谢救命恩人。 但一旦付出了这笔钱,赵北桥肯定是不希望这位救命恩人时常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的。 这会给他一种无形的压力。 而实际的情况,又更为特殊,赵北桥当时拿不出感谢费。 所以赵北桥愿意尽自己所能,给老周一个较为正常的生活品质,而不是整日邋遢,饥寒交迫。 可事情就是这么出人意料,天马行空。 老周竟然以一己之力,帮助赵北桥拿到了工程款。 塔吊事件,是让赵北桥的生命可以继续。 拿回工程款,这可是让赵北桥的生命,有了颜色。 如果此时问赵北桥,是否愿意把从今天起赚到的所有的钱,都供奉给老周。 赵北桥可能会说愿意。 因为这笔工程款,带给赵北桥的不仅仅是可以继续事业,继续赚钱。 也为他恢复了社会信誉,维系了商业关系。 这些价值,赵北桥此时是愿意报答的。 可这个状态持续不了太久。 可能几个月后的某个夜晚,赵北桥就会反思,自己为什么要如何拼命,赚到的钱却都归了老周。 赵北桥可以选择从此不再努力拼搏,赚到的钱越来越少,直至无钱供奉。 但真的愿意如此选择的人,几乎没有。 更多的人会选择背弃誓言,减少对救命恩人的供奉。 渐渐,救命的恩情会淡化,供奉的数目也会变少。 感恩之情,也渐渐变质。 恩将仇报,也就顺理成章。 结局更惨的,也是有的。 电影里演的,那些打拼创业的亲兄弟,最后都闹得鱼死网破,鸡犬不宁的,都是艺术处理过的。 现实可能比这更残酷。 所以,再来揣摩赵北桥这句“都有您一份”,就显得更为理智,更为真诚,更为知恩图报了。 第17章 道道裂纹 黎明前的黑暗,往往就是生活的意义。 赵北桥带着老周,从房间里出来。 门外的两个人刚想开口,赵北桥却十分谨慎地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已经是后半夜了,实验室里的音乐已经停了,可灯球还在闪烁。 从远处望去,显得尤为诡异。 几个人安静地在工地里行进,脚下尽量不发出声响,像是一队杀手,奔向龙潭。 赵北桥带着众人来到了堆放材料的库房,钥匙在老赵身上。 赵北桥指挥着几个人,把角落里的一堆水泥搬上了手推车。 房屋建筑领域,针对混凝土强度的国家标准是,每平米五百斤,那阳台至少一个半平方,要是测强度的话,上个五百斤的重物也就算可以了。 这水泥是五十斤一袋的,搬了十袋在手推车上。 黑林子正要拉车推车出库房,赵北桥又出声拦住,和老赵两个人一起,又加了两袋上去。 一号楼已经封顶了,电梯也已经安好了,昨天为了给这里刮大白,老赵还把这里的电路也给连好了。 几个人就把手推车推进了电梯。 怕电梯超重,赵北桥和老周第二批上的楼。 几个人把水泥均匀地摆放到阳台里。 老周就在一旁边录像。 黑林子劲儿大,很快就把水泥搬好了。 几个人就坐在地上抽烟。 大家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阳台上的那叠成两层的水泥袋子。 好像是几个正给犯人上刑的捕快。 慢慢等待着,他崩溃就范的一刻。 老赵看了一下时间,向赵北桥示意,可以了。 赵北桥点点头,几个人把水泥袋子又搬了出来。 老周举着手机,凑近阳台的地面。 赵北桥则没有上前,只是站在一旁,等待命运的宣判。 “有钢蹦吗?”老周突然说道。 几个人慌忙在身上摸索。 老赵摸出了一个一元硬币,递到老周手里。 老周把硬币放到阳台地面上。 阳台上能够看到清晰的裂缝。 这裂缝如果不是太宽,在0.3毫米的标准之内,是可以用注浆等措施进行补救的。 如果裂缝太宽,就需要拆掉返工了。 老周要放个硬币上来,也是为了做裂缝的评估。 老周目测一下,感觉这批活儿是救不回来了。 老周把手机还给了赵北桥,同时点了点头。 赵北桥这才稍微吸了口气,然后凑到阳台上去俯身观察。 几个人又坐在这里抽了会儿烟。 月光洒到几个人的脸上,平静得像几具雕塑。 赵北桥嘱咐了老赵和黑林子几句,然后让他们把水泥拖回库房,又让老周陪自己回到三号楼的房间。 赵北桥脑子里一直回想着阳台底板上的一道道裂纹,自己的心也像那底板一样,好像再也承受不了更多的重量。 赵北桥倒了两杯水,递了一杯到老周的面前。 然后,就一言不发,双眼一直盯着手里的水杯。 终于,赵北桥拿起手机,把刚才老周拍摄的视频发了出去。 然后,就又开始盯着手机,一动不动。 很快,赵北桥的电话响了。 这个电话打来的时间,距离赵北桥发出视频如此之近,让桌旁的两人,都没有想到。 老周本能地要退出去,这个电话里,可能有很多赵北桥的隐密。 赵北桥却示意老周留下。 “喂,陈总,好久没听到您的声音了。” 懒蛋 第16节 赵北桥没有对自己在凌晨时分的打扰行为表示任何的歉意。 “恩,恩,我更苦呀,外面的工人恨不得吃了我。” 赵北桥忽然眼神凌厉,接连应了两声。 “陈总,瞧您说的,这活我肯定帮你收尾了呀,现在看加固是不成了,但没关系,也应该很快,不会耽误您的预售。” 又是一阵沉默,安静得落针可闻。 “好咧,明白明白,大家都不容易,那陈总,我就等您消息了。” 赵北桥放下手机,缓了口气,对老周说道,“周老师,等银行上班他们才能打款,您就先在我旁边的房间睡吧,有什么事儿我好找您商量。” 此时的赵北桥,眼神里空无一物,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的确就是空无一物。 老周从赵北桥的表情里能感受到,他确实需要一个精神支柱,在这个时候告诉他,如何度过这漫长的黎明前的黑暗。 “好,桥总,那您也早点休息。” 老周进了隔壁的房间,这里要比赵北桥的屋子整洁得多。 能看出来是新换的被褥,这应该是昨天赵北桥为老周特别收拾的。 当时,作为对老周救命之恩的报答,一时又囊中羞涩的赵北桥,确实是希望老周就先住在这里的。 尽管给不了什么物质上的感谢,赵北桥是希望老周至少能过上与自己的生活水平差不多的生活,不至于衣薄腹饥。 老周点了点头,拉过被子,躺了上去。 尽管已经是凌晨,老周还是非常感谢刚刚过去的一天。 这真的是老周人生里,最为漫长的一天了。 我那脑袋里一次次冒出的古怪的信息,鼻子一次次的发酸,应该真的就是老天爷可怜我吧。 老周想到了那碗板面,飘着油花,几块碎掉的卤蛋,真的好香。 老周想到了自己趴在车底,帮老赵找钥匙时,那扑到脸上的尘土。 老周想到了站在塔吊旁边时,自己的手里也攥出了汗水。 老周想到了把混凝土块捧在手里时,那沉甸甸的感觉。 老周甚至还想到了地铁里那个女生,她的脸时而清晰却又记不住,时而模糊却又抹不掉,她在真诚地问自己,“大叔,您是需要帮助吗?” 老周的意识渐渐模糊,他觉得,一旦睡去,老天爷的眷顾也将不复存在了。 也许老天爷认为,已经给予了自己足够多的帮助。 老天爷还很忙,接下来的路,又需要靠自己支撑了。 就像过去这么多年一样,邋里邋遢,随性而活。 可这样的生活,自己应该会有很大概率,再次触摸到余额的零点,甚至是生命的零点。 到那时,老天爷还会帮助自己吗? 老周甚至怀疑,自己根本就没有吃到那碗板面,甚至自己根本就没有从小隔间的床上醒来。 或者,自己根本就没有趴在车底找钥匙,自己早就在马驹桥的那个墙角,被冻死在了寒风里。 或者,自己根本就没能在塔吊车下救起赵北桥和黑林子,其实自己也陨落在了那场事故里。 或者,自己并没有看到那鲜红的“1-9”,其实自己在澡堂里,没能挡住铁皮桶的诱惑,跳进去后,就再也没能爬出来。 或者,自己并没有提醒地铁上的那位姑娘,而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向着相反的方向,越坐越远。她或许只是错过了一场无关紧要的考试,或许那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或者当她发现走错了考场时,会懊恼,甚至哭泣,身边无人安慰,甚至找不到一张纸巾。 想着,想着,这一幕幕场景,不断循环往复,越来越快,转成了一团光圈,渐渐又变成了那盆缺了角的豆腐,散发着白生生的光。 第19章 谢谢了噢 不是真的想死,只是不想这样活着,而已。 老周捧着手机,仔细看着赵北桥发来的转账。 整整五万块呀,五后面竟然跟了四个零,不算小数点儿。 老周最熟悉的,是三位数。 一般打份零工,会收入一两百块。 天气暖和的时候,这一两百块能顶好久。 因为不用花房钱,公园的长椅就是宾馆。 想摸清哪个公园的哪个长椅好睡,可不容易。 这也和租房一样,一定要各个时段都来看看,才知道房子好不好。 长椅也一样,不在实地睡上一宿,你也不清楚这条长椅晚上的蚊子多不多,有没有大卡车经过,做清洁的人会在几点过来叫早,醉鬼多不多…… 所以,往往一个被老周选定的长椅,需要经过几十个夜晚的不断筛选、试错才得到的。 这也是老周,尽管作为一个无家可归者,却仍然以那个城中村作为生活中心的原因。 春天和秋天,半夜的气温很低,这种气温下还在长椅上睡觉,肯定是挺不住的。 老周会调整作息时间,白天气温适宜的时候睡觉,半夜就找暖和的地方待着,这种地方也能睡觉,但睡得不舒服,不宜睡,不解乏,只能打盹儿。 要打零工的时候,也不能白天睡觉,所以这个时节,有钱赚的那天,一般都需要花费房钱。 就,挺矛盾的一件事儿。 最难熬的也就是冬天这几个月,那些免费睡觉的攻略,老周也都试过。 机场确实可以,但去一次的成本太高,回到城里找零工时,还得再花一次路费,不值得。 银行的自动提款机,有的会配一个小房间,这里也行。 有人刷开门后,跟着进去就行。 但得碰运气,有的人就不想取钱时有人跟着,会把老周轰出去,这几年atm室越来越少了,除了市中心以外,都很难见到了。 医院最近也轰的厉害,不好操作,失败的机率太高。 快餐店的环境太吵,不能躺着,去过一次后,老周就再没去过。 既然是攻略,就意味着,是公开的,是所有的无家可归者都可能知道的。 因此,资源极度稀缺,老周很少能抢到。 而且这些地方被轰出来的机率都非常高。 所以,冬天的房费就很难省得下了。 城中村的房费,最少就是十五,前几年有十块的,现在都涨了。 前天晚上,老周睡的就是这种十五的。 条件肯定是非常恶劣的。 那被褥应该几个月都不换的,只要看起来没有明显的污迹,就会一直这样用下去。 水龙头永远都是水流贼细,细到想淹死一只蚂蚁都难。 马桶和花洒永远是在一起的,有人拉屎,就不能洗澡。 马桶上的污渍都包浆了,花洒里的水压还没有老周咳嗽的劲儿大。 住在这里的人,要么一身臭味儿,要么一身酒味儿,要么一身药味儿。 一身烟味儿的很少,遇到了都会不自觉地多聊几句,就为闻闻味儿。 因为烟的麻醉力,比酒差远了,在这里的人,已经很难负担这种轻飘飘的消遣品。 大家的隔间都紧挨着,有的隔板比较薄,能大致看到是邻居的屁股顶在隔板上。 这种隔间,别说隔音了,连隔味儿都很难。 有一次一个醉鬼在隔间里吐了,十几个人跟着哕。 想找个人聊几句天,要么是方言太重,要么就是听不出说的是哪里方言,要么,就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大家的感官也都退化很严重,眼神都不太好,仔细看,有的人眼球很混浊。 耳朵都比较背,与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倒是很配。 吃饭的口味都很重,好像正常口感的食物,都提不起胃口。 咸菜、酱油、辣椒、猪油,这些东西才是大家真正要吃的。 有了这些,基本上,发霉的大米,陈年的猪肉,也就都能囫囵吞下了。 像老周这样感官正常的人,基本算是这里的异类。 但老周足够邋遢,也算是个加分项,掩盖了他的缺点。 老周不需要烟酒来麻醉自己,精神寄托就是手机,七八年前从一个维修店里买的。 老板看他可怜,算了他两百块。 出租隔间一般都不会有wifi的,老周的手机里就有一堆蹭网软件。 老周每次推开隔间的门,就很想把房东拉过来问问,就算是养狗,也会给狗子布置一个舒适的窝吧? 垫子不能是湿的吧? 不能太硬吧? 撒尿的地方要干净吧? 如果有三四条狗子,窝也不会挨得太近吧? 那么是什么力量,引导着房东,把提供给社会最底层民众的住宿条件,给敷衍到如此程度? 还是说,像老周这样的人,生存能力要更强,对环境的敏感程度要更低。 如果余额到两位数,老周一般就会进入两位数模式。 也就是尽量用睡眠占据自己的时间。 懒蛋 第17节 尽量减少起床的时间。 两次用餐的时间间隔尽量保持在30个小时以上。 食物也以饱腹感强为第一需求。 并在保持饱腹感的情况下,再次进入睡眠。 老周也曾试过在两位数的情况下,仍保持三位数的生活质量。 但这样的后果就是老周打零工的频率被提高了。 也就是,找零工和干活儿这种紧张又不自由的状态,占据了生命的大部分时间。 这种状态下的生存,不是老周需要的。 老周只是想懒着。 只有懒不下去了,才会打零工。 而不是拼命工作,换来一会儿的懒惰。 不是的,完全不是的。 顺序一变,天旋地转。 如果两位数快要逼近一位数的时候,就是老周的马驹桥密码。 老周会让自己吃饱,并强制要求自己去找零工。 这样就可以在余额最少的档位上,极限拉回到三位数。 特别省油。 至于四位数,老周上次见,还是被车撞的那次。 老周捧着手机,仔细看着赵北桥发来的转账。 整整五万块呀,毫不夸张地说,老周一辈子的存款,从来没有到达过这个高度。 就这简单的几个数字,竟然可以把一个大活人,从挣扎存活,拉扯到淡然自若。 这五万块,就是一道门,隔着两个不同的老周。 一个是邋里邋遢。 另一个是,邋里邋遢,刚吃了碗面。 是的,钱,改变不了什么,更改变不了人。 顶多,会让这个人,活得更久,但很少会让这个人,变得更好。 当然,面对这笔钱,老周肯定是不会表达出一丝的推辞的。 这笔钱犹如一块磁石,已经把老周的心紧紧拉住。 况且,自己可没权利,把老天爷的指引给推辞掉。 老天爷昨天辛苦一整天,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在饱暖中活下来吗? 有了这五万块,老周的生活,可以饱暖好久了。 老周盯着这笔转账,他给了这笔钱逃跑和飞走的时间,但这笔钱还是静静地待在这里。 老周小心地点下了“确认收款”。 老天爷,谢谢了噢。 赵北桥,谢谢了噢。 第20章 工地复苏 不会更慢,也不会更快,从无例外。 “周老师,旁边这个房间,就归您了。我等会儿让人再收拾一下,添一些东西,您看您还需要些什么,可以随时跟我说。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赵北桥对未来的生活满怀期待。 他兴奋地向老周描绘着生活的具象。 一个趁着夜色,坐着面包车而来的邋遢老男人,竟然在一夜之间拯救了自己的生命,扭转了自己的命运。 老周看到,赵北桥的黑眼圈。 是的,赵北桥一夜没睡。 他苦等了这么久的工程款,终于有了眉目,当然睡不着了。 赵北桥插上u盾,每隔几秒就刷新一下收支明细。 这个账户的上一条收支变动,还是在几个月之前。 这几个月,好像是被人从生命里剥夺了一样,根本不属于自己。 尽管,大额对公转账,要银行上班了才能进行,可他还是执着地刷新着。 有点像在冲着账户作揖,或者说是对财富的祈祷,甚至是对救赎的膜拜。 九点四十一分,收支明细里增加了一条。 赵北桥颤抖着,拿起一支笔,逐个数着记录里的那一串零。 最后,赵北桥又查询了一下账户余额,印证了这条收支记录。 此时的工地,仍然像往常一样,半死不活地喘息着。 工地每天提供两顿饭,现在正是第一餐的时间。 饭菜寡淡,工人们垂头丧气。 他们完全没有感知到,此时赵北桥体内发生的化学变化。 赵北桥压制着内心的激动,收好u盾,关掉电脑。 然后,忽地站起,抓起外套,冲到外面。 他想大喊一声,却只是大口呼吸了几口清冽的空气。 赵北桥又冲到老周房间门口,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他都想好了,不管这时老周在做什么,都要一把把老周抱在怀里,然后,一阵沉闷的声音通过胸腔,传递给老周,“周老师,咱去吃好的!” 这波风雪,已经把赵北桥,压抑了太久了。 当看到老周还在熟睡,赵北桥笑了笑,斗争了好久,才克制了把老周给喊起来的冲动。 赵北桥退回房间,四下寻摸着,最后,还是给老周泡了一杯茶。 给老周送完茶,赵北桥就开始了工地复苏行动。 赵北桥把老赵和黑林子等几位骨干叫到一起,当着大家的面,开始一笔笔地发放资金。 老赵和黑林子,经过了一夜的思考,是预感到会发生一些什么事儿。 见到桥总时,远远就能感受到桥总眼神里的光芒,两个人就知道,大事儿发生了,而且,是个好事儿。 即便这样,当大家真的收到钱的时候,仍然是止不住的激动。 大家看着赵北桥,像是在朝拜神明。 甚至还有人,差点儿就要给赵北桥跪下。 发完了钱,赵北桥又给大家各自分派好了任务,让大家尽快把工地唤醒。 所以,当赵北桥带着一身的闪耀,回来见到老周时,他已经把老周认定为自己生命的指引者。 他觉得,只要追随老周的指引,就错不了。 要是能与老周做邻居,赵北桥还真是发自内心地激动。 老周对赵北桥的表现,也有些感动。 但他还是要对赵北桥道别了,每天与资方做邻居,老周不希望陷入这种生活结构,无论这个结构,有多结实。 老周还没来得及开口,赵北桥又继续说道,“以后咱们工地也恢复三顿饭了,这是饭票儿。” 说着,赵北桥把几张纸推了过来,每张纸上都印着百十来张饭票。 赵北桥平日也是在工地的食堂与工人们一起吃饭的,吃饭也要撕饭票。 赵北桥并不是因为最近的工程款被拖欠,才迫不得已与工人们一起吃食堂的。 赵北桥觉得,一日三餐对工人们是顶大的事儿,马虎不得,自己每天跟工人们一起打饭吃,可以让食堂不敢马虎,这样就会给工人们的生活品质,多一些保障。 工人里大多是自己从老家带出来的,在饭碗里克扣大家,赵北桥还真的做不到。 与工人们一同打饭,也是赵北桥提高团队战斗力的一个手段,赵北桥也经历过苦日子,他了解在底层挣扎时,对富人的那种矛盾的心态,羡慕又仇视。 他不希望,工人们也把生活的苦难,记到自己的身上,仇视自己。 他与工人们一同打饭,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让工人们认同赵北桥也是工人们中间的一分子。 就连饭票这一个细节,赵北桥也没有忽略。 尽管工地里没人不认识他,可他还是坚持打饭时撕饭票。 也正是赵北桥与工人们打成一片,才让经历几个月的欠款危机下,他的工地,仍然没有散,建筑材料仍然码放得整整齐齐,机械设备也都正常维护。 大家见赵北桥没有放弃,那大家的工资就还有指望。 反正人家桥总都跟咱们每天这么熬着,自己还有啥可说的。 这时,赵北桥发现老周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饭票儿,对自己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赵北桥立即向老周解释,“周老师,您要是对咱食堂的饭菜不满意,我可以让他们给您加小灶。” 老周抬手打断了赵北桥,而自己,则仍是直勾勾地盯着饭票儿。 是的,没错,老周的鼻子又酸了。 老周懵了。 老周甚至都没有时间去仔细阅读脑子里突然闯入的那些信息。 懒蛋 第18节 老天爷,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呀,为什么你还在给我帮忙?还在往我的脑袋里装信息?为什么还在扒拉我? 我已经拿到了长期饭票了呀,只要我愿意,赵北桥就会一直养着我,甚至会用不定期分红的形式来供奉我。 我的幸福感,已经强过九成人了吧。 我甚至要比赵北桥还幸福。 老天爷,你怎么还在帮我呀? 除非…… 除非这事儿就压根儿不是我想的那样儿。 根本就不是我抽中了老天爷的一日帮忙券。 什么老天爷,什么一天,什么扒拉饭粒儿,这都是老周自己内心勾画的,都是自己以为的。 以为是有老天爷眷顾我,怕我吃不饱,穿不暖,所以偷偷给我塞了小纸条。 第21章 意识共振 运气这东西,全靠运气。 可现在,这小纸条又来了,又涌进脑子了。 老周不知道这些小纸条因何而来,也不知道小纸条什么时候会离自己而去。 老周有预感,既然小纸条儿再次出现,那这东西就很可能,会长期跟随自己。 也就是,自己以后可能会经常碰到小纸条儿,毕竟仅仅昨天一天,老周的脑子里,就莫名地冲进来五次信息。 此时,老周也在迅速对这几次的灵异事件进行复盘总结。 最开始,老周总结的规律是,老天爷怕自己饿死,所以给了重点信息的关键提示。 但那位跑错考场的小姑娘,就让这个推测不成立,因为自己没有从那条信息中,获得任何好处。 想到小姑娘,老周就意识到了一个重点,当时是看到小姑娘挎包里的卷子,脑子里才涌进信息的。 这一点老周记得很清楚。因为当时小姑娘就坐在离自己很近的那个座位,老周看到了小姑娘的衣着,但却没有触发信息涌入。 只有在偶然间瞥到那半截露到包外的卷子时,才收到了信息。 这样看来,这些信息的触发方式应该不是范围感应式的触发,也就是自己无论与触发点有多近,都不会触发。 真正导致触发的,是自己的眼睛,靠的是自己的视觉。 小结一下,当老周的视觉看到了某个关键事物,这些奇怪的信息才会被触发,才会涌入老周的脑子。 就用这个特性,老周开始梳理每一次的小纸条儿事件。 八块钱板面,是因为看到了板面店的招牌。 帮老赵找钥匙,是因为看到了车牌。 塔吊救人,是因为夜灯的吸引,看到了塔吊驾驶室。 混凝土标件事件,是因为看到了躺在地上的“1-9”。 对,对,对。 都对上了,都是因为老周看到了关键性的东西,那些信息才会涌入自己的大脑。 而且,这种涌入还不是外来物质的那种涌入,而是好像这些信息就埋藏在自己的脑子里。 只不过靠自己的话,肯定是意识不到的。 但经过关键信息这么一触动,这些信息就都被梳理了出来,摆在眼前,整整齐齐。 老周感觉自己像一个游戏里的玩家,需要触动适当的机关,才会从npc那里获得关键信息。 就像命运的锁环一直在寻找机会,终于在某个时刻,突然震颤起来,然后锁环打开,一下子把一大堆信息冲进了脑袋里。 老周给这个东西起了个名字,意识共振。 共振出来的这些信息,有的可以解释成为是对当前情况的精辟分析,比如塔吊事件,如果当时有一个对类似事故有非常丰富经验的人,也是有可能判断出危险的。 有的则就真的没办法解释,比如那道托福考题。那道题根本就没有露出来,自己也就根本没有机会看到这道题,那么自己又是怎么知道这道题的存在的? 退一步讲,即便自己可能见过那道托福考题的整张试卷,然后自己记下了整张试卷的内容与答案,可这仍然不能解释,自己怎么能预感到,那个小姑娘的答案是错的。 所以,还是那位跑错考场的小姑娘,让老周可以判断出,共振出的信息,绝非是由自己的脑力和认知得到的信息,这些信息,肯定是外来的。 就像有只无形的手,把这些信息,放进了自己的大脑中。 这有点像是老周拥有了一项超能力。 但如何使用这项超能力,老周还没有掌握,目前看,是随机触发的。 只要老周保持眼睛对外界的观察,那么,就有可能随时触发这项超能力——意识共振。 正如老周现在遭遇到的一样,老周看向赵北桥推过来的饭票时,视线扫过了下面的一个牛皮纸袋,袋子上面放着一颗松塔。 共振出来的那条信息很短,只有一句“土方合同中,没有规定特殊地质情况出现时的救济措施,会给承包方带来风险。” 这一句,开始在老周的脑袋里反复吟诵。 不难猜到,这个土方合同,与赵北桥有关。 老周甚至相信,只要把赵北桥这屋子里的物件儿瞅个遍,指不定会为他共振多少次呢。 可是,隔着袋子,老周根本无法知晓这合同的内容,不知道是签订合同的双方是谁,到底跟赵北桥有没有关系,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不是只是一份空白合同。 所以,老周也就不能断定,这条信息就真的与赵北桥有关。 越不行动,这吟诵就越闹心。 可是,让老周怎么开口呢,把信息原样复述? 不行!你又不是孙悟空,你会隔空识字呀。 老周的理智告诉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去宣布自己是个神棍。 其实,神棍对老周是蛮合适的,起码不用费尽心思地,给每条共振来的信息,都找到合理的讲述方法。 好在,老周作为一名资深懒蛋,为了尽量节省体力,把所有的技能点,几乎都点在了观察力和逻辑推理上。 老周就这样,在保持身形动作不变的情况下,尽量搜集这个牛皮纸袋的细节,希望找到与这条信息相关的突破口。 只要自己开口的方向正确,脑袋里的吟诵就会停止。 这一点,也进一步印证了意识共振不是自己的本能,而是受外部力量控制的。 这个外部力量甚至有一个评估机制,随时判断老周的行为,算不算对共振出的信息,做出了积极正确的响应。 还好他们只判断动作,不判断结果,不然,要是老周迟迟达不到共振想要的结果,那脑袋就要被吵到爆了。 好吧,只能赌一下了。 “桥总,您这松塔的个儿可真大。”老周一边说着,一边聆听着大脑里的声音。 那吟诵竟然停了,真的被老周给蒙上了。 “哦,那是前一阵子,和朋友出去玩儿,顺手捡回来的。”赵北桥看到老周只是被那颗松塔吸引了注意力,也是松了一口气。 要是老周真的不想吃食堂,要求赵北桥给自己特殊待遇,赵北桥倒是没什么怨言,但就怕时间长了,手下的那帮兄弟不干。 你老周是救了桥总的命,但又没救俺们这些工人的命,凭什么凭空多出来你这位爷,要我们供着你呀。 一旦这中间出了什么嫌隙,老周与赵北桥的关系,也就会渐渐松动。 这是赵北桥不想看到的。 不管是感恩也好,迷信也好,赵北桥还是希望能与老周同甘共苦,风雨同舟。 第22章 土方工程 亲疏有度,远近相安。 “哟,这么大的松塔可不多见,哪儿呀?”老周继续往土方合同上面牵引话题。 “就在前文庄那边。” “那边我以前去过,也没什么好玩的呀,那地方那么远,去那玩什么呀?” “那边有一个土方工程,我一哥们想拿下来,本来要拉我一起,可是我被这工程压着垫资款,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再往那个土方工程里面垫了。” 老周一听,这么说,赵北桥根本没有陷到这份土方合同里,那为什么要共振出这条信息来呢? 赵北桥这时突然拿起那个牛皮纸袋,“我哥们当时说,没钱就等等我,等我有钱了再做那个项目,不急。现在托您的福,这边儿的工程款已经到账了,这个土方工程,应该也可以开动了。” 得,这就要开始往里陷了。 老周听赵北桥的表述,感觉有些复杂。 这位哥们,竟然说可以等赵北桥,不着急。 难道这整个工程都是这位哥们掌握着的?不然哪来的这么大的口气。 还有,共振的信息里,说这合同里可能有天坑,那赵北桥的这位哥们知不知道这个天坑的存在? 如果他知道还让赵北桥干这个项目,图的是什么? 是坑赵北桥的垫资吗? 不对,这哥们整个工程都可以掌握,怎么会图赵北桥的那么一点垫资,不值得呀。 那就还有一种可能,这哥们也不了解这个天坑,甚至这哥们自己也是被坑的那位。 “你这哥们,可靠吗?” “当然可靠了,这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 “你这哥们,挺有能量的吧?”老周试探着问。 赵北桥听了老周的话,停滞了一下。“周老师,您怎么这么说?” 懒蛋 第19节 “我以前也挖过土方,这种土方工程一般都是一个大工程的配套工程,而且一般只占整个工程的很少一部分。你刚才说,这边的工程款到位了,就可以搞那个土方工程了,连你桥总都要全力以赴的工程量,肯定小不了。那这整个工程的体量,也就更大了。这种体量的大工程,你的哥们都能收放自如,能等着你情况好了再参与土方,也就不难猜到,你这位哥们的能量,得有多大了。” 赵北桥表情凝固了,他之前感恩也好,迷信也好,对老周的印象就是一个有着神来之笔的邋遢老头儿。 但刚刚老周的这番推理,则是让赵北桥深深信服,老周让人迷信的能力,不是靠的瞎蒙,是有真本事的。 仅仅凭着赵北桥的一句话,两个词,就推理出这么一堆东西,而且句句都中。 看来老周评价自己的话,一点也没有掩饰,他真的只是懒惰,懒得勾心斗角而已,但他的心,真的是七窍玲珑呀。 赵北桥还在犹豫,要给老周怎样的回应。 老周观察着赵北桥的表情,又继续说道,“既然是你的发小儿,是你的好哥们,那我就不多说啥了。 但是挖土方这事,大家都觉得没啥技术含量,可该说的丑话,还是要说在前面。 这土方挖得浅还好说,要是挖得深,那就不一定会遇到什么事儿。 小心一点,总好过赔上真金白银。” “周老师,您再说得明白点儿。”赵北桥越听老周的话,越觉得心里没底。 “我看过一个视频,觉得里面说得挺有道理的。就是土方工程的合同里,要约定,遇到特殊地质情况时,应该咋办,比如追加合同款呀。这都是很正常的。但现在好的工程难找,怕就怕一旦遇上了,大家都急着签合同,而忽略了该考虑的一些倒霉事儿。比方说,咱们挖着挖着,碰到了大片的岩石了,但要是按人家的图纸上的要求,咱得把这岩石挖去四五米。这就完全是另外一套活计的路数了,成本肯定直线上升,这活也就没法干了呀。” 赵北桥将信将疑,他急忙从牛皮纸袋里抽出那份合同,仔仔细细地翻找起来。 过了几分钟,赵北桥放下合同,瞪着双眼,瞅着老周。 果然,老周说的没错,这合同里压根就没提特殊地质的事儿。 合同里倒是说了全包,这意味着,一旦遇到了特殊地质,还真就中了老周的话,要么赔本干活儿,要么撂挑子违约。 这工程的土方量挺大,就是因为有关系,才会落在自己的手里。 这么大的土方量,一旦陷进去,后果非常恐怖,可能,连好哥们儿都很难全身而退。 赵北桥还是不死心,“周老师,这土方工程的位置,前一阵我到过现场,就是正常的砂质土,旁边相距几十公里,还有一处工程,也做了土方,都没啥问题呀。” 赵北桥知道这份合同现在只要自己签了字,拿到发包方那里,基本就可以走完流程了,这工程也就到手了。 可如果现在要求改合同,加条款,而且是这种非常敏感的条款,那这个合同能不能再回到自己的手里,就不一定了。 他也不想给哥们添麻烦。 “前文庄那边有河流吗?” “那边有一个臭河沟,现在早没水了,已经被土给埋了一半了。” “有河沟,那就会有河床,虽然干了,但河床旁很可能会有岩石层,其它的工地没遇到,不代表这个地方也遇不到。你们两位好哥们再好好商量一下吧,能加条款就加,不能加的话,我的建议是,就别干这活了。” 老周的话,语气平和,可被赵北桥听到,却像是块巨石砸在心里。 赵北桥从好哥们的言谈中,能够体会,这工程干起活儿来可能没啥难度,但能拿下工程本身,还是有些难度的。 现在如果按老周的建议,加条款只是第一步,紧接着可能就是工程告吹,好哥们的一番努力也就付诸东流了。 可回想起老周身上发生了一件件奇事,赵北桥还是点了点头。“周老师,我听您的,回头我们再商量商量。” 老周喝了口茶,说道,“桥总,您泡的茶我也喝了,感谢费我也收了,这实实在在的心意我也领了,也是时候向您告辞了。” “什么?您要走?我这马上就让人给您搬家具进来了,您怎么能走呢。” 赵北桥对老周的这个决定,确实非常惊讶。 像老周这样居无定所的社会边缘人群,如果能呆在赵北桥这里,简直不要太滋润了。 尽管赵北桥已经付了五万块的感谢费,老周有了这笔钱,出去过独立自由的日子,好像也很合理。 可是,那只是五万块钱,总有花光的时候。 而且,赵北桥是给了老周承诺的,要把以后赚的钱,都给老周分红,相当于老周成了赵北桥的股东,每一笔收益都会有分红,而且还不用投资,没有风险。 就算你看不上这里的生活条件,可赵北桥接下来要赚的那些钱,你总要盯着吧。 否则,一旦你出了这个工地,隔上几个月,这救命之恩和再造之恩可能就淡了,到时谁还能保证赵北桥仍然能信守承诺,给你分红呢。 而此时,老周竟然向赵北桥告辞,这也就表明了老周在心理上,对这五万块钱是满意的,他甚至已经给自己两次拯救赵北桥的行为,定义了一个价格,五万块。 除此之外的钱,老周根本就没有奢望一分,也没有期待一分。 老周明知,呆在这里,手中的那五万块就可以分文不动地存着,而离开这里,这五万块就立即开始磨损了。 但老周仍然选择离开。 赵北桥能够从老周的眼神里,看到他对自由自在的向往,物质生活水平不能成为要挟精神生活的工具。 老周懒得去过那种,需要费心神的生活。 他是真的懒。赵北桥心里想着。 老周听着赵北桥的挽留,也没说什么,就是悠闲地喝着茶。 随后,再次看向赵北桥,淡然地点了点头。 接着,就起身,放下茶杯,转身要走。 “周老师,您来真的?” 赵北桥急忙抓起衣服,拦在老周面前,“起码,让我请您搓一顿吧?” “那也成。”老周笑笑。 “走,咱坐车去。” 第23章 凤来湘 心里空空荡荡,却又嗡嗡作响。 赵北桥的车,是辆老款奔驰,外形有劲儿,只是好久没洗车了,灰突突的。 也映衬着赵北桥这么多年的跌宕起伏。 赵北桥亲手给老周拉开后座车门,等老周坐好,赵北桥还给关上车门。 这待遇,老周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连路过的工人们,也都好奇地打量,这位衣着打扮和自己差不多的家伙,凭什么让桥总给开车门。 赵北桥开得不快,好像是要尽量拉长和老周相处的时间。 如果老周答应留在工地,那赵北桥的态度肯定不会这样。 这也可以解释成,赵北桥把以后相当长时间里的照顾与相处,给浓缩成了当下的谦恭与不舍。 “周老师,您是从啥时候起,干零工的?”赵北桥还是没能忍住对老周身世的好奇。 老周知道赵北桥在从后视镜里观察自己。 难得有机会与其它人聊聊自己,老周开始努力梳理自己的记忆。 “应该有六七年了吧。以前我是在一家广告公司写稿子的,后来被公司裁员了,年龄又大了,找不到工作,家里又出了一些事儿,就开始打零工了。” “然后……”老周还想继续讲述自己四十多年的人生轨迹,却发现,一句话之后,竟再也讲不出半个字。 对于自己的过往,老周好像真的没在心里留下什么印象。 可能是每天的生活太过邋遢,太得过且过,导致自己都懒得记下生命中的片段。 也可能是,自己的生活,本就没什么值得记下的。 记下自己吃的每一碗烩菜,每一头大蒜,每一瓶啤酒,有什么必要呢。 老周倒是记着公园黄金长椅的方位图,这对老周来说,就是幸福的七成了,可这个,在赵北桥听来,就是一笑话呀。 自己年轻时的事情,也是基本记不起了,人的面目只记得眼睛,人的名字是全都记不起了。 “没了?”赵北桥等了半天,也没听到老周的展开情节。 “没了。”所以,老周用一句话,概括完了自己的一生,截止前天。 从昨天开始,老周记得每一个细节,但赵北桥又没充会员,老周也懒得和他分享。 “家里人呢?” “我没结过婚,老家有亲戚,但我不愿意呆在老家。” 这句老周其实没有说实话,他在老家,可能有亲戚,但关系近的,早就没有了。 可以说,老周是个彻底的老光棍。 他之所以换了一种表达方式,完全是多年飘游的习惯。 话到嘴边留半句。 “啊?那我帮您约约相亲咋样?”这种事,大都会很上心。 “我这么邋遢,才懒得相亲呢。” “您这么稍微一捯饬,就很精神,应该很招人喜欢。” “我就是懒得捯饬,我更喜欢睡觉,一个人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赵北桥还要继续劝老周,却被老周反击。 “你结婚了吗?”老周反问赵北桥。 “结了呀。” “那你说说,结婚有啥好处?” 赵北桥愣了一下,他被老周给问住了。 “哈哈。”老周自嘲地笑了。 “相亲确实对我没啥吸引力哈,,以后要是吃饭,可以想着我。” 从工地出来,大概开了十几公里,算是进了城。 赵北桥都没有张望,而是径直把车子停在了一家餐馆门口,动作娴熟。 餐馆叫凤来湘,周围有几个居民区。 赵北桥推门进去。 懒蛋 第20节 中午的饭口,坐了三四桌客人。 赵北桥朝空空的收银台那边瞅了瞅。 老周从下车开始,两眼只盯着地面,不敢乱瞅,怕突然又看到什么东西,触发了共振,就麻烦了。 老周只想安安静静地吃顿饭,然后找地方睡觉,总是这么共振来共振去的,真的好累。 倒也不是共振一下就累,而是老周总要把共振出的信息讲出来,不讲出来会把自己吵晕的。 可讲的时候就得有技巧,动脑筋,需要给别人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个过程就相当累人了。 听到声音,一个服务员从后厨跑出来招呼。 “赵哥,好久不见您了,请坐,我给您拿菜单。” “你们老板呢?”赵北桥带着老周,直接进了一个包间。 “老板逛街去了。”服务员一边应着,一边端了壶茶进来。 赵北桥把菜单推向老周,老周则摆了摆手,“还是您点吧。” “好咧。”赵北桥合上了菜单,熟练地报出了几个菜名,“招牌小炒肉,土匪猪肝,酸辣鸡胗,鸡毛菜,一个三牛。” “鸡毛菜今天没了。” “那就红菜苔。” “成。”服务员也没用笔,默念一下就要转身出去。 “给我先来两碗米饭。”老周突然发声。 服务员看了看老周,继续点头应承,转身出去。 没办法,老周多年来的碳水焦虑积攒下的习惯,无论吃什么,没有主食是万万不行的。 “桥总,你常来这里?” “对,最近几个月手头紧,就没来。以前常来。”赵北桥若有所思。 这餐馆中午饭口都没坐满一半的客人,半天也没有一单外卖叫单响起,看来这里吸引赵北桥的,应该不是菜的味道。 这餐馆也是有趣,餐桌上不摆假花,而是摆了几只大虾的模型。 老周好奇地问,“这不是湘菜馆吗?干嘛要摆这个?” “湘菜馆里摆香辣虾,不是很正常吗?”赵北桥反问。 “可这根本就不是香辣虾呀,是日本料理。看这标签上也是日本字儿。” “周老师,你这眼神可真是厉害,我来吃了这么多次,一直以为是香辣虾呢。” 赵北桥忽然恍然大悟的样子,“这是老板的弟弟喜欢吃,所以老板摆在这里的。我可真够笨的,从来就没有往这方面想。” 弟弟喜欢吃,做给他吃不就行了,为啥要在桌子上摆这些天妇罗呢?老周有些搞不懂。 赵北桥解释道,“老板的弟弟去日本留学了,这些模型,应该是从日本寄来的小礼物。” 哦,睹物思人呀,老周也才明白了。“他们的感情倒是怪好的。” 第24章 面容相似度 那么刺耳?还好我听不见。 “当然,老板的弟弟很爱画画,你看,这张就是他画的。每个包间都有”赵北桥指着墙上。 老周这才发现,有一幅临摹的龙珠悟空,a2纸大小。 老周突然心里一紧,暗道,不会触发共振吧。 还好,鼻子没有酸,老周这才放下心来,凑到龙珠的近前,仔细看了起来。 好家伙,这幅作品如果这真的是老板弟弟所画,尽管只是临摹,已经让人非常震撼。 这是一幅炭笔画,应该是喷了定型液作为保护。 临摹的是龙珠里孙悟空的经典站姿,但这幅画与老周印象里的日系漫画相比,细节要更丰富一些。 如果从批评者的角度,可以说它是不伦不类。 但老周却觉得,这画里好像被倾注了更为深沉的情感。 让人第一眼看起来是孙悟空,可再看几眼,就好像变了一个人物,变成谁了,又说不好。 当你就要以为画的是另一个人物的时候,画中人物的那双眼睛,又把你给勾了回来,告诉你,我就是孙悟空。 好厉害的二次创作呀。 看着看着,老周突然鼻子一酸。 不好,这意识共振,他竟然杀了个回马枪,又来了,不讲武德呀。 老周好生后悔,自己为啥要凑这么近来看,坐在座位上看不就好了吗。 这下好了,不知道又是什么麻烦事儿。 一条信息开始在老周的脑海里循环播放。 “作者白小飞的改善耳蜗微循环药物甲钴胺片,被替换成了安眠药。” 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还好还好,不太复杂,自己只要做出提醒,应该就好了。 不过,这甲钴胺片是干啥的,什么叫“耳蜗微循环”?这白小飞又是怎么拿到这药的,要在哪里吃这个药,我这什么都不知道,让我怎么提醒。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儿,按赵北桥刚才所说,这白小飞根本就不在这儿,人家在日本留学呢,这让我怎么提醒。 替换成了安眠药?为什么? 被人替换?原来如此,这白小飞是被人暗算了呀。 等这白小飞误服了安眠药之后,这换药的黑手,是不是就会出来做坏事了? 偷东西?抢劫?暗杀? 正在胡思乱想,赵北桥笑着说道,“周老师,您怎么看得这么认真?这画有那么吸引人吗?” 这话题被赵北桥给牵着走了,也不知道,得绕到哪一句,才能止住脑袋里的吟诵。 老周只好回应道,“这画真的很棒,我也不太懂,但就是觉得很棒,他留学也是去学画画吗?” “是呀,听说是去日本学漫画,画龙珠嘛,当然得去日本学了。可惜呀……” “可惜什么?”老周赶紧抓住机会,想尽快找到话题的捷径。 “可惜他去了三年,都还卡在语言学校呢,你说,他们小日本跟一个聋哑人较什么劲呀,差不多就给抬抬手,得了呗。” “聋哑人?”老周张大了嘴巴。 赵北桥叹了口气,“唉!小时候脑膜炎的后遗症,耳朵听不见,也就说不了话了。” 老周这才明白,为什么共振里的那条信息,为什么说是“改善耳蜗微循环”的药物了,原来如此,抓紧引导话题,应该快了。 “这就太可惜了。”老周真的有点为这孩子惋惜,画得一手好画,却自小失聪。 “以前我有个同事,他的侄子也是因为什么原因听力受损了,他说这种后天造成的失聪,是需要经常服药的。” “对,是用来保护耳朵那里的神经的,他去日本的时候,带了半箱子药,说是怕到日本买不到一样的。就为带这些药过去,得开好些个证明材料,我当时帮他跑了好多天,那药叫个什么甲钴,每个材料上都得写那个药的名字,当时能记住,现在都忘了。四个字儿的。” “甲钴胺片?”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儿,周老师,你这知识面可以呀。” “是我那同事告诉我的,他说侄子一家去海边玩了一个月,那个甲钴胺片就受潮了,大夫说在海边容易这样,受潮了就不能吃了,要是误服了,可能对身体有害呢。” 老周说完这句,脑子里的吟诵终于停止了。 “啊?这么严重?” “也不是肯定会受潮,说是要看包装做得好不好。” “那我得跟老板说一下,提醒一下,看看那些药有没有受潮。” “不过,您跟老板的关系也是真铁呀,还帮他弟弟弄证明材料,这也太用心了,跟亲哥哥一样。” 赵北桥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连连摆手。 正在这时,一个甜美的声音从包间门外传来,“赵哥,可是好久没见您了。” 随后,一道靓丽的身影闪进了包间,手里还托着一盘招牌小炒肉。 赵北桥立刻转过头,瞅着她把菜和酒放在桌上,缓缓说道,“是啊,白老板,咱们可是有日子没见了。” 老周一听这话头儿,瞬间明白了一切。 原来这餐馆的老板,根本就是位湘菜西施呀。 怪不得赵北桥一想下馆子,第一时间就开到了这里。 怪不得赵北桥对老板弟弟的事情那么上心。 老板娘的声线确实很有魔力,老周也忍不住抬头打量了起来。 精致的脸上化着淡妆,下巴上的妆好像补过。 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一双丹凤眼,眼角仿佛也能勾勒出她的甜美声线。 老周与老板娘的视线略一搭线,鼻头立刻一酸,意识共振又来了。 防不胜防呀。 “白小琪与赵北桥的后天面容相似度是8%,与李奇松的后天面容相似度是25%。长期的和谐生活,或者视觉烙印,都会导致后天面容相似度的提升。”一条共振信息,稳稳地落在老周的脑袋里。 这是啥?相似度?后天?这共振不是一向简单明了吗?怎么也开始打哑谜,要我来猜了呢。 长期和谐生活?这个不就是一家人每天在一起生活吗? 哦,这个相似度,不会说的就是夫妻相吧。 老周仔细想了想,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后天,意思就是,不是生下来长得就像,而是靠共同生活,慢慢互相影响,才导致的越来越像。那这么说,赵北桥和这位白老板一起生活过? 懒蛋 第21节 第25章 女人的直觉 人生百味,挑贵的体会。 不像呀,从他们刚才的对话来看,是比普通的客户要近一些,但肯定没有到那种程度。 那就是互有好感,但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不对呀,赵北桥说他结婚了呀,他怎么可以…… 嗐,我在这儿操的什么心,有钱人的生活,可能就是这么乱吧。 老周想到这里,笑了笑。 等等,这赵北桥是8%,我能理解,那个后面那个25%的,又是咋回事呢? 难道人家老板娘有老公? 那这互相温暖的故事架构就有些狗血了呀。 色字头上一把刀呀。况且,人家大作家莫言都说过,“不要去碰一个已婚的女人,她是一个男人的脸面。” 老周还是想一会儿找机会劝劝赵北桥。 老板娘放下酒菜,刚要出去,赵北桥忽然说道,“白老板,小飞的那个甲钴胺片,你提醒他检查一下,别受潮了。听说在海边容易受潮,要是误服了,还可能对身体有害呢。” 听到赵北桥提到了自己的弟弟,老板娘又停下脚步,站在圆桌的另一侧,“是吗?你听谁说的?” “我们周老师。”赵北桥一伸手,指向了老周。 老板娘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了老周。 这一眼,把老周也给看脸红了,急忙开口,“是的,是的,我也是听我一个朋友说的,让他检查一下,总归是好的嘛。” 听到老周的这句话,老板娘的眼神突然凌厉了几分,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眉头微微抽动。 老板娘看向老周,并且将眼神中的锋芒瞬间收拢起来。 老板娘的这一个眼神的变化,让本来心情轻松的老周,一下子掉进了纠缠的泥淖。 如果老板娘眼神轻蔑,或者眼神狠厉,这些老周都能接受,但她刚才那一下的收拢锋芒,老周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女人,绝对不简单。 她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释放出那么一种眼神?就是因为自己刚刚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从内容上没什么特别的,即便是老周粗枝大叶地说错了什么话,作为一个餐馆的老板娘,她万万不至于神色发生那样的变化。 不是内容上的问题,那就是这句话本身了。 这段声波有什么特别的? 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对一个人发出的一段声波产生警惕,甚至敌意? 这个人惹过自己,自己对他的声音非常熟悉,所以一听到他的讲话,才会立即怒目而视。 可自己与这位老板娘素未谋面呀,甚至来赵北桥的工地,都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为什么老板娘对自己的声音如此警觉? 老周开始迅速思考,仔细回想从昨天一进工地开始说的每一句话。 他想找到与这个女人的可能的交集。 而与此同时,那句共振出的信息,还在老周的脑子里反复吟诵。 一心二用,这对老周来说,难度不小。 慢慢地,老周似乎在记忆里,过滤出了一些眉目,到底是什么,才值得一个女人对自己发狠?这个女人还如此地甜美? 这时,后厨叫勺,老板娘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向二人说道,“我去给你们端菜。” 接着便出了包间。 老周脑袋里的那条与白小琪有关的信息,已经吟诵了几十次了。 “周老师,来,您先喝两口,这酒是专门给您点的,我开车,不能陪您哈。”赵北桥把酒打开,给老周倒了一杯。 老周则是夹了一筷子辣椒,慢慢嚼着,也在想着办法,怎么才能从赵北桥的口中,找到突破口。 “这位白老板,结婚了吗?”老周问道。 赵北桥愣了一下,抬起头说,“没有。” 那就还好,只是单纯的第三者关系,没有老周刚才想的那么糟糕。 “白老板的弟弟,叫白小飞?” “对呀。” “他留学一年,得十几万块吧?” “正常人到了那边可以打工,一年十几万差不多。可小飞是聋哑人,打工的机会就很少,基本打不了什么工。他现在在宝种大学做旁听生,在东京附近,消费更高。一年起码三四十万吧,我猜。” 老周担心这位白老板是把赵北桥当成了提款机,就忍不住提醒道,“我还是把这句丑话说在前头,您这成家立业的人了,可不能失了分寸呐。” 赵北桥惊讶地看向老周,脸又红了起来,沉默了半天,才回应道,“周老师不愧是周老师,这么一会儿,您就看出来了?” 老周是在有外挂的加持下,才预判了两人的关系,但老周还是不清楚二人的关系到了哪一步。 所以,就只能走上一步闲棋,继续问赵北桥,“你就不怕你老婆知道?” 赵北桥用比刚才更加惊讶的目光,又一次看向老周,“您怎么知道?” 老周心想,我知道什么呀,我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才跟你在这里打太极的。 赵北桥叹了口气,“这个女人的直觉,真的好厉害,不服不行。上两个月吧,我老婆突然跑到这里来吃饭。” “啊?”连老周也忍不住惊呼了一下。 “是不是你工地里的人,走漏了风声?” “可能吧,但我说的好厉害,不是说我老婆。而是白老板。白老板把我老婆坐在这里的样子拍了下来,发给了我。” “啊?” “所以呀,这件事儿就到此为止了,我和白老板,只是生意伙伴了。”赵北桥怅然若失。 “什么?” “真的就是到此为止了,而且,我们本来也没有什么,只是互相有些好感而已,我不骗您哈,我们连手都没拉过。” “我说的不是这个,什么生意伙伴?你仔细说说。”老周对赵北桥的事情,突然非常感兴趣,因为这可能就是这次共振信息的突破口。 “就是最近做的项目里,白老板都会投一点儿。”赵北桥说。 “这一点儿,是多少?”老周问。 “一般都是几十万,这次的楼盘,她出了一百万。” “你们一起合作了多少个项目了?” “最近两三年,有七八个项目吧。”赵北桥回忆着。 第26章 安眠药 智者不入爱河,小鸡要配榛蘑。 至此,老周也算是明白,为什么赵北桥会对这位白老板,如此上头了。 这位白老板,不但长得漂亮,对赵北桥眉目传情,还拿出真金白银,与赵北桥一起做生意。 这就证明,白老板肯定不是图赵北桥的钱财呀,人家自己就有钱。 所以,这段感情,还有什么顾虑呢。 要不是赵北桥的老婆的神来之笔,赵北桥估计很难割舍。 不过,也正是这段出人意料的投资事迹,才让老周对白老板产生了怀疑。 “那你们合作这几次,赚了多少钱?” 赵北桥听老周这么问,有些不好意思,“周老师,我对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们这几次合作,白老板虽然出了钱,但都是占小头儿,最多百分之十。几个项目有赚有赔,除去当下这个楼盘不算,白老板应该赔了一两百万吧。” “这家餐馆,每年顶多赚上二三十万,她怎么能拿得出这么多钱,和你一起做生意的?还要负担弟弟每年几十万的留学费用。” “白老板资金的来源,我肯定是不好问的,但既然出手这么痛快,猜想,她应该是有些家底的吧。” 老周摇头苦笑,“生意就是生意,千万不要掺和感情进去,这一个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我,我觉得,我觉得都还算是正常吧。”赵北桥额头上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试问一下,如果你赵北桥,能随随便便拿出几百万出来投资,你还会来经营这样一家餐馆吗?图什么?” “餐馆也是她的一个投资项目之一吧。”赵北桥给自己找理由。 “那样的话,请一位店长来看店,才是正常的吧?为什么她要自己守在这里经营?” 赵北桥抹了抹头上的汗,他的内心,也开始动摇了。 “你不要告诉我,她做的这一切,图的是你赵北桥吧?” 老周脑子里的共振信息,仍然在反复吟诵,看来老周还是没有切中问题的要害,只能继续从赵北桥这里挖呀挖呀挖。 “你和白老板是怎么认识的?”老周一边问,一边环视了一下这个包间。 赵北桥听到这句问话,身体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再加上老周刚才的一些分析,赵北桥有些不敢面对这块薄纱之后。 “两三年前吧,我到这里来吃饭,就认识了。” “她对你一见钟情?” 赵北桥对老周的问话,不知应该如何回应。 到餐馆里吃个饭,就和老板娘一见钟情,这概率不能说没有,可赵北桥何德何能呢。 赵北桥还是硬着头皮说,“对。” 正在这时,白老板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赵哥,小飞的药被人换了。” 听到这句,老周总算是稍微放心了些。 这个小飞,竟然真的发现了药有问题。 懒蛋 第22节 赵北桥则是急忙接过白老板的手机,看到姐弟俩的对话。 白老板让弟弟检查一下药品有没有受潮,弟弟就把药给倒了出来,拍了张照片,让姐姐放心。 随后,小飞就发现,药片上有个很小的字母z,这好像不是甲钴胺片。 于是小飞以图搜图,发现这种字母z的药,叫佐匹克隆,是一种安眠药。 可是小飞从来都没有买过这种药。 所以怀疑药被人换了。 白老板一时没了主意,才来寻求赵北桥的帮助,毕竟这件事也是由赵北桥的提醒,才被揭示出来。 赵北桥急忙说,“让小飞报警!” 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推到老周面前。 赵北桥和白老板的思路差不多,只不过,在赵北桥这里,老周才是这件事的触发者。 赵北桥也是对这位周老师越发看不透了,只能暗自赞叹老周身上的神迹。 可白老板看向老周的眼神,就愈发复杂了。 这药小飞每天都要吃,要不是老周偶然提起药片受潮的事儿,可能这安眠药就真的被小飞吃了。 老周象征性地看了一眼手机,就还给了白老板。 白老板刚要发消息给小飞,老周却开口道,“先不要报警。” 两个人都疑惑地看着老周。 “小飞报警,可能会误事,而且,警察也不太会重视这种报警。” 二人这才反应过来,小飞只能用手语或者文字报警。 而小飞恰恰因为语言学校的问题,被卡了三年还是没能正式入学。所以小飞的报警内容,警察可能理解不了。就更别说想找到一位懂手语的警察有多难了。 “能换掉小飞药片的,多半是小飞的熟人。这个人甚至是知道小飞的服药习惯的。所以,他会计算好药力的起效时间,然后进入这个房间。他甚至可能已经复制了钥匙。”老周说道。 “啊!”白老板惊呼了一下。“小飞下午没课,刚回到家里。” 赵北桥急忙说道,“快让小飞出去,去哪呢,还是去警察局吧。” 老周再次摆手制止,“对方在暗,小飞在明,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揪出这个家伙,威胁就会一直存在,小飞也就没办法踏实留学了。” 听到老周的分析,二人都不住地点头。 赵北桥则是有点尴尬,人家白老板是来求助的,看看自己给出的都是什么主意。 白老板则是察觉到了老周这个大叔的不寻常。 他衣着普通,却句句都能说到点儿上。 他当面阻止赵北桥的建议,赵北桥却没有一丝脾气。 他甚至有点邪门儿,随便说上一句话,竟然牵出了这么一件天大的事。 于是,白老板向老周微微欠身,“周老师,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在那边有没有什么朋友,有的话,尽快让他赶到小飞的住所,这个人要协助小飞捉住罪犯。” “好。”白老板立即开始拨电话,并向门外走去。 “我弟弟的药被人换成了安眠药,可能有人要害他……对,现在派个人去我弟弟那里,要能抓住那个家伙……必须现在就去,否则……” 白老板打完了电话,又回到包间。“我联系了留学中介,他们会派人去帮小飞的,也会帮忙报警。” 第27章 一见钟情 闲来无事生白发,义无反顾见青锋。 “周老师,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让小飞找件东西防身,如果到时外援没有到,小飞也应该可以跑出去。” “对,您说的对。” “您也不用太担心,小飞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否则对方就不会换安眠药了。” 白老板微微点头。 “另外,也要嘱咐小飞,无论谁敲门都不要开,也不要发出什么动静,就像自己已经睡着了。” “再让小飞把手机放在角落拍摄,要对着门口,等会儿谁进来,这药就是谁换的。拿着这段录像去报警,那家伙就跑不了了。” 白老板有些激动,她觉得老周的思路竟然如此清晰,几乎所有的细节都想到了。 便急忙给弟弟发了消息。 “白老板,您让服务员把我的两碗米饭给上来吧。” 听到老周的提醒,白老板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经营着一家餐馆。 连忙点头出了包间。 老周狼吞虎咽地吃下了两碗米饭,美滋滋地喝了一口酒。 这时,老周才慢悠悠地对赵北桥说道,“桥总,咱们接着说,说说你和白老板一见钟情的那一天,你当时坐在哪个桌子,几个人,消费了多少钱?” 老周这样问,就是想从一个角度来帮助赵北桥体会一下,这种一见钟情的可能性。 经历了刚才的一番事情,赵北桥对老周的感觉已经无法形容,除了崇拜,还是崇拜。 赵北桥张了张嘴,又低头沉默。 许久,才抬起头来。 “那天中午,是我陪我的好哥们一起来的,他叫冯宇。” 赵北桥已经不想再对老周做无谓的隐瞒了。 老周这个人实在是有点让人琢磨不透,为什么这些事情在老周面前,总像是透明的抽屉,没什么能逃得过他的判断,遮遮挡挡也都无济于事。 也许让老周知道得越多,自己的受益越大,也说不定呢。 “还有一些人,大概十几个吧,我们在这附近看一个工地。” 老周也在这时才知道,赵北桥的那位很有能量的好哥们,叫冯宇。 “冯宇那种身份的人,再加上你们这些搞工程的大老板,十几个人,吃午饭,为什么会选中这个小餐馆?” “那天去看的工地,宇哥本来没什么兴趣,可李奇松攒了好几个宇哥的朋友,宇哥就勉强去了。” 李奇松?老周竟然从赵北桥的嘴里,听到了共振信息中的这个名字。 也就在这一刻,老周脑海里的吟诵,也才戛然而止。 那么,共振信息里的“白小琪与与李奇松的后天面容相似度是25%”,是什么意思。 是要老周拆穿白老板脚踏两只船吗? 不对,赵北桥已经明确表态,他与白老板没有继续发展的可能了,所以即便是白老板真的与李奇松情有多深,也不至于用共振信息的方式来提醒老周。 这一点,老周还是很信赖老天爷的。 既然不是感情原因,那就很可能是钱了。 尽管刚才赵北桥已经说了,白老板出钱与自己一起做生意的事儿,表面上看,应该不是钱的事儿。 但老周也已经给赵北桥点出了这里面的一些反常。 那么事情再落回到李奇松这个点,事情就渐渐清晰了。 老周既然已经怀疑白老板出资做生意的动机,那白老板是为了与赵北桥一起赚钱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不是与赵北桥站在一起,那会不会是与25%的李奇松站在一起? 很有可能。 这件事,很有可能还是为了钱,只不过,是白老板与李奇松站在了一起赚钱。 他们一起赚钱,为什么要用共振信息的方式提醒老周? 肯定是这一团乱糟糟的关系里,有一些内容,是与老周有关的。 可这三个人里,老周只认识赵北桥,也只有赵北桥给了自己五万块钱,还承诺了余生分红计划。 所以,白老板与李奇松站在了一起,目的是为了坑赵北桥的钱。 哈哈,就是这个答案,老周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动过脑子了。 接下来的重点,就是尽量从赵北桥的口中,获取尽量多的,与李奇松有关的信息,争取能够把这个关系链理顺,提醒到赵北桥。 赵北桥继续说道,“然后到了吃饭时间,李奇松说要让大家去他的会所吃饭,宇哥有公职,平时处事很小心。最主要的,是他不想与李奇松牵扯太深。宇哥当时就表示不想去。可李奇松却退了一步,说是让宇哥选餐厅。宇哥就随便用手机一搜,当时这一片儿没什么正经吃饭的馆子,就这家凤来湘还不错。” 老周接茬说道,“然后,由于这个餐馆是宇哥选的,所以就成了宇哥请客。而你是肯定要帮宇哥招呼大家的。所以你与白老板当天的交流机会就比较多。而这些吃饭的人,身份都不一般,气质上可以说是轻松拿捏。同时也就自然地衬托起你在这些人中的地位与价值。所以白老板对你一见钟情,并且随后出资与你一起做生意,也就都顺理成章了。桥总,我说的对吗?” 赵北桥只能朝老周拱拱手,老周的这段分析,让赵北桥无话可说。 “可是,我还有几个问题,要请桥总你一起琢磨琢磨。” 老周看了看赵北桥,眼神里传递着复杂的信息。 “刚才,白老板打那个电话的时候,她为什么要走到包间门外去打?” “打电话背着点儿人,很正常呀。”赵北桥说。 “可她就站在了包间门外,我们都能听到她说了些什么,甚至包间门外还有三四桌客人,她到底在背着谁?” 赵北桥无语,想了半天,说道,“可能是不想让我们听到留学中介说什么吧。” “哈哈。”老周笑了。这笑声也让赵北桥醒了。 “可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咱们俩都清楚得很,那个留学中介说些什么,有那么重要吗?有什么是咱们不能听的呢?她走到门外,表面上是不想让咱们听到电话的内容。可她的声音,咱们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所以,她真正不想让咱们听到的……” “只是对方所说的话。”赵北桥抢答。 第28章 赔率 懒蛋 第23节 零下未必成冰,拒绝未必不行。 老周点头又摇头,“那个留学中介说什么话不重要,因为这件事就是因咱们俩而起,白老板找留学中介,也只是求助,这有什么好隐瞒的,而且白老板还与你有合作投资的关系,这样背着你打电话,是不太合适的。” “所以……”赵北桥更为疑惑。 “所以,白老板怕咱们听到的,不是内容,而是声音。” “声音?为什么?” “如果你老婆在你旁边,你要与白老板通话时,你一般会怎么办?” “您是说……” “对,白老板就是怕咱们听到留学中介的声音,因为一旦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咱们就可能知道那个人是谁。” 赵北桥眉头微皱,“我可不认识什么留学中介。” “我也不认识,不管那个人,是不是留学中介。”老周笑着说。 “难道白老板刚才不是和留学中介通电话?”赵北桥惊了。 “小飞出去多久了?”老周问道。 “三,三年多了。” “难道白老板这三年多里,需要经常与留学中介通电话?否则她刚才为什么一下子就拨通了对方的电话,都不用找一下通讯录?” “小飞情况特殊,可能白老板付了更多的费用,委托留学中介经常照顾一下小飞呢。”赵北桥解释道,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谁解释。 “已经熟悉到通话的开始,竟然不用介绍一下,自己是谁?”老周反问。 赵北桥的身形垮了一下,求助似地看向老周。 “我就是个局外人,那个人,我肯定不认识。但你赵北桥,肯定认识。” 赵北桥的脑袋,轰地一下,如坠迷雾。 只是出来吃顿饭,就牵扯出一桩扶桑迷药案。 接着,一通电话,就把赵北桥给扔进了碟中谍。 这让平时只知道垫资,结款,拼酒,k歌的赵北桥,身体极难适应。 “周老师,我真的想不出来,那个人是谁。”赵北桥双手撑在桌子上,喃喃说道。 老周也不知道是谁,但他需要把“白老板+李奇松”往这件事上引,最终达到提醒赵北桥的目的。 “想不出来就不用想了,伤了身体就不好了。” 赵北桥听了,无奈地笑了笑。 老周又喝了一口酒,接着吃了一口菜,语气轻松地说道,“其实,我都很奇怪,她为什么能开这样一家餐馆。” “啊?为什么能开?这又是什么意思?”赵北桥疑惑。 “反正我是没见过,中午饭点儿,老板娘出去逛街的。”老周笑道。 老周把包间的门打开了一条缝,能够看到收银台前的白老板,一边结账,一边操作着手机,应该是在与弟弟联系着刚才那件事。 “你看过她算账的样子吧?”老周问道。 “恩。” “真像个学生。”老周对白老板的这句评价,让赵北桥也颇有同感。 “要做个老板娘,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要么喜欢这个行当,计算器敲得噼里啪啦,要么有个会炒菜的老公,要么能够维持住一些老客户。你和白老板比较熟,你觉得,她占了哪一样?” 赵北桥摇了摇头。 “你见过白老板亲自给别的客人端菜吗?” “没,没有。” “与你明明没有感情戏了,还在你这里亏了这么多钱,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对待她?” 没等赵北桥回答,老周继续揣测,“反正换作是我,我至少不会给你端菜。” “你现在这个楼盘,白老板也参与了?” “是的。她在这个项目上投得比较多,而且这个项目就是白老板牵的线儿。” “哦?” “因为我和白老板之前已经合作过几个项目了,尽管总的来说是赔了,可细看每个项目,还算能接受,就是有赔有赚吧。宇哥一直都很照顾我,所以这些项目里,我也自然要带着宇哥。然后有一天,白老板偶然听到一桌客人说话,是个施工队,想提前撤,去包另一个大工程,不想再把资金垫付在这个小工程上。因为大家都在赔钱嘛,白老板就觉得,这是个机会,就问我要不要试试。我仔细一打听,总共15万平,还剩下一半,大概能赚2000万左右,如果回款顺利的话,只需要垫付1000多万就能把项目运转起来。于是,白老板出了100万,我出了200万,宇哥出了700万。我们就把这楼盘给接下来了。后来,这项目就发展到了今天这样子,我们是被建设单位的那个姓陈的给坑了,连上一个施工队,也是配合姓陈的演戏,戏演完了,击鼓传花到我手上,上一个施工队也就散了。除了垫资的1000万,我们后来又追加了2000多万,其中大部分是宇哥的。” 赵北桥把这段往事说完,好像轻松了不少。 “你刚才说,不算现在这个楼盘,白老板在你这里,已经亏了一两百万?” “对。” “她只占十个点,那你岂不是亏了一两千万?” “也没有那么多,七八成都是宇哥的。” “所以,尽管这个工程是白老板牵的线儿,尽管你们赔了快3000万,可就因为白老板也出了100万,所以你们尽管被坑了,你也不怨白老板,对吗?” 赵北桥只能点头。 “在接这个楼盘之前,因为宇哥和白老板,都跟着你的投资,而都在赔钱,所以,一旦有了这样一个天上掉下来的项目,你是肯定要冲的,对吗?” 赵北桥还是点头。 “这个坑你的陈总,之前的几次生意里,这个人有出现过吗?” “没有。” “但白老板都出现过。”老周自言自语。 赵北桥听到老周这句话,身体一颤。这确实是个很刁钻的角度,但不知道为什么,赵北桥从来都没这样想过。 “你和白老板的这段缘份,还真的是好贵呀。” 赵北桥低头不语。 “但其实,这段缘分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如果你不是陪着冯宇,你就不会遇到白老板,对吗?” “是。”赵北桥声音干涩。 “尽管白老板赔了钱,但你赵北桥赔得要更多,是白老板的两三倍。而真正赔了大钱的……” “宇哥?”赵北桥声音发颤。 第29章 两势相争 爱情的内核未必是爱情,一生的回忆未必是一生。 老周点了点头,“我想东西比较直接,应该怎样就是怎样。这么多事情梳理下来,我感觉,是有人在搞你们,目标是冯宇,你是个赠品。” 老周看赵北桥没有反应,继续说道,“至于白老板,她应该是个提线木偶。从逻辑上分析,白老板是你的弱点,而你是冯宇的弱点。” “至于幕后的人,我就帮不上忙了,你自己琢磨吧。” 老周已经尽力把李奇松这个名字往前推给赵北桥了。 可无奈李奇松在整个关系链中隐藏得太深,老周一直找不到机会把矛头直接指向李奇松。 尽管老周猜测应该是李奇松,但他真的不能确认李奇松的身份和背景,只能希望赵北桥与冯宇去破案了。 “是李奇松。”赵北桥一字一顿地说道。 啊哈,老周没想到赵北桥自己悟道了,好好好,不错,也不枉费我老周脑袋里被李奇松这个名字给折磨这么久。 能够帮到赵北桥,老周还是挺开心的。 赵北桥是当下与自己关系最为密切的一个人了。 而且,从赵北桥这光辉的投资经历上看,赵北桥还是个值得交往的人。 “李奇松和宇哥,还算是一起长大的。” 听到这句话,看来赵北桥这是要把这棵故事树中,最隐秘的部分,讲述出来了。 当然,这种隐秘,也只是对老周这种普通人而言的。 而在赵北桥的圈子里,甚至再向上一层的圈子里,这些都不算是隐秘。 在这个社会中,老周其实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听不听这些隐秘,不会对这些事情产生影响。 因为老周的能量太小了。 老周倒是乐得听一下,看看到底这李奇松是个什么背景,值得意识共振出马。 赵北桥继续说道,“但他们之间没什么交往。他们的父辈,算是同事吧,有些竞争,但面子上还是需要相互照顾一些的。 后来,两家的竞争越来越激烈。 大概十来年前吧,大家都开始做生意。 当时宇哥刚进体制内,算是底层吧。 李奇松则是直接经商。 由于两家的竞争关系,所以相互之间能削弱一点,就是一点。 一般都是李奇松出手,宇哥一般是防守反击。 由于当时宇哥在体制内的地位实在太低,所以,在这方面李奇松就没找到什么值得攻击的点。 慢慢的,李家就开始在生意场上针对冯家。 当然,这个针对,也是后来慢慢觉察到的。 因为两家在面子上还没有完全撕破。 当时两家甚至经常有项目一起做,有赚有赔。 但最后有一次赔得挺多。” “看来李家的套路一直都没变,都是零敲碎打,然后瞅准机会,来一票大的。”老周插话道。 赵北桥知道老周指的是自己经手的这些项目。 懒蛋 第24节 要是没有老周的拯救,自己和冯宇就得栽到这个楼盘上,肯定是血亏到底的。 赵北桥继续说道,“由于这一次的赔钱,冯家就觉察出不对劲儿了,以后,与李家就慢慢就疏远了。 后来的生意,都是宇哥带着我在做,他身份不方便,所以,这些生意都是以我的名义在做。 我和宇哥是真正从小玩到大的。 我的父亲是宇哥父亲的下属。 所以,尽管我们家没什么背景,可宇哥做什么生意都带我一份儿。也从没亏待过我。” 老周思考了一下,说道,“这也就是说,本来两家已经没什么交集了,但李家还是想继续削弱冯家,所以就拼命找冯家的突破口。然后,就注意到了你,李家认为,既然不能直接坑冯家,就把你赵北桥给拉进这趟浑水里,以你和冯宇的交情,你肯定会带着冯宇,而从实力上,出大头的肯定又都是冯宇。” 赵北桥点头。“可是,周老师,我与白老板的相识,不会真的是李家安排的吧?” 老周看赵北桥的样子,他是还没彻底死心。 尽管他不会想着与白老板继续发展什么感情,但他也肯定不希望,连最初的相识,都是一个设计好的圈套。 甚至白老板也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掉进了这个圈套。 老周也不想说服赵北桥,只要让他意识到了李奇松在近几年做的事情,自己有个提防就好。 这次是赵北桥运气好,碰上了老周给他续命,也把这么多年亏掉的窟窿都给填上了。 可下次,就不一定还有这种运气了。 饭吃完了,老周让赵北桥开车把自己送到地铁口就行。 两人出了包间。 白老板正在收银台那里接着电话,眉头微皱。 看到二人出来,白老板立即挂掉了电话。 “赵哥,这就走呀?” 赵北桥神色如常,微笑着扫码付账。 “周老师,我弟弟小飞的事,多谢您了。” 白老板对老周的感谢,看起来是真诚的。 老周急忙点头回礼。“您客气了,等事情有了新消息,告诉一下我们,桥总对小飞还是很牵挂的。” “好的,一定。”白老板回应道。 这时,又看了一眼手机,随即话锋一转,对赵北桥说道,“赵哥,上次你说的那个土方工程,啥时候开始?可别忘了带上我。” 赵北桥与老周对视了一眼。 赵北桥向白老板点头应承。 临出门,白老板还把收银台上的宣传单,塞给两人一人一张。 老周临出餐馆之前,回头看了一眼白老板。 发现,她也在盯着老周。 两人走出了凤来湘,回到车里。 “她知道你被拖欠工程款的事儿吗?” “知道。” “她知道你的工程款回来的事儿吗?” “不知道。” “周老师,你的意思是……” “她露了马脚。” “按道理,她应该是知道你现在根本拿不出钱去做那个土方工程的,但她刚才还是要催一催你。” “咱俩出包间时,白老板正在打电话,我感觉她当时的表情不太自然,所以,我猜应该是这个电话让她乱了方寸。” “周老师,你是说,这个土方工程,也是李奇松在背后搞鬼?” 老周点头,“他们的直接目标应该冯宇,但他们没有想到,你不参与,他冯宇也就不参与。” “那他们可能本来就想着放弃这件事了,坑了你们3000万,也算达到目的了。 但现在你的工程款回来了,这让他们之前的一切努力归零,所以,他们就有些急了,就再次通过白老板这个突破口,催一催你,抓紧入坑。” “这样看来,那个土方工程,你要万分小心。” 赵北桥连连点头。 “我刚才观察了一下白老板,她隔着收银台时,她对你的表情,确实有些暧昧。但她在给咱们上菜时,却刻意与你保持距离,始终在站在桌子的对面。” “这感觉,有点像基本功不扎实的特工。总之吧,这个女人,身上的事儿都太拧巴了。” 成人的世界,不必多说,都比电影精彩。 第30章 拿捏 来就来吧,欢迎光临。 走就走吧,走了清静。 赵北桥缓缓发动车子,两人都各自沉思。 本来是想到这儿填补一下肚子,赵北桥也是好久都没有这么奢侈地吃东西了。 可没想到,一顿饭下来,只有老周依旧是吃得狼吞虎咽,赵北桥则是半点胃口都没有。 一坐下来就状况频出。 误打误撞地把白小飞从危险的边缘拉了回来。 这本来是件好事,可以增进与白小琪的感情。 尽管自己对白小琪已经放弃了非分之想,但能有个红颜知己,哪个男人又能拒绝呢。 可让赵北桥万万没想到的是,白小琪,白老板,很有可能是李奇松安插在自己身边的老六。 而这一切的揭示,仅仅是因为白小琪在老周面前打了一个电话。 老周那不紧不慢的语速,一步步引导着自己,一起撕掉了白小琪的一层层伪装。 在自己心里,白小琪一向是纯情可人,宠弟御姐,实力雄厚。 现在呢。 现在的白小琪,依然是纯情可人,依然是宠弟御姐,依然是实力雄厚。 哎,赵北桥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 白小琪与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可能都是李奇松设计的。 自己对白小琪说的每一句话,可能都会被汇报给李奇松。 白小琪投资到自己这里的每一分钱,可能都来自李奇松。 自己过去两三年里接收到的每条商业信息,可能都是白小琪与李奇松安排好的。 老婆? 赵北桥怎么也想不出来,以自己老婆那种性格与城府,怎么可能在工地里安插眼线。 就算是安插了眼线,工地离凤来湘这么远,难不成还有工人跟踪自己?不太可能。 就算是和老赵,自己都没有透露过对白小琪的感情。 更别提工地里其它那些工人了。 也就是说,自己对白小琪的感情,其实是只有自己知道的一件事。 怎么可能就让自己老婆知道了呢? 难道? 赵北桥有些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老婆确实是收到了自己与白小琪的传闻。 但这个传闻不是自己工地里的人传出去的。 是李奇松。 就是李奇松故意把这件事捅到我老婆那里。 可如果白小琪是李奇松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为什么李奇松要把这件事捅给我老婆呢? 他难道不希望我与白小琪的关系更进一步? 可白小琪直到刚才,对自己的态度依然是有些曖昧呀,连周老师都看出来。 难道,这就是李奇松希望的那种状态? 难道,李奇松喜欢白小琪? 不对,以李奇松的身份和背景,他身边的女人只会眼花缭乱。 李奇松没有必要,也不太可能对一枚棋子,产生更复杂的关系。 这与李奇松这种人的行事风格不太相符。 那李奇松为什么不希望自己与白小琪的关系更进一步? 以这么多年风花雪月的经验,赵北桥设想了一下与白小琪关系更进一步之后的场面。 可能在几个月之内,赵北桥就会对白小琪失去兴趣,关系趋冷。 这种关系下,赵北桥对白小琪这方面的信息与投资,都不太会放在心上。 是的,没错。如果赵北桥对白小琪失去了追逐的渴望,白小琪想投几十万到自己的项目中,赵北桥几乎不会考虑。 因为赵北桥会认为,这样一掺和,白小琪就会把两人的关系拉得更紧。 而赵北桥又有稳定的家庭,与一个自己已经失去兴趣的女人,捆绑得如此之紧,赵北桥图什么。 懒蛋 第25节 图她那些投资吗?别扯了,赵北桥自己就有,实在没有找宇哥就行了,为什么要拉一个白小琪入伙。 如果没有与白小琪的这么多次的合作,赵北桥也不会亏这么多钱。 再试想,如果这时白小琪把陈老板的楼盘消息告诉自己,自己也没有那么大的压力,要推着自己去搏这么一下。 周老师说的一点儿都没错,自己就是因为情人与兄弟的双重压力,才会接了这个项目。 所以。 所以。 所以,事情的真相让赵北桥有些沮丧。 自己果然被李奇松拿捏得死死的。 放了一个白小琪在自己身边。 离得太近了就扇一巴掌,离得太远了就拽一下。 李奇松精准地控制着白小琪对自己施展法术的最佳距离。 至于白小琪刚才是打给留学中介,还是打给李奇松,也都不重要的。 赵北桥,你就是只猪。 要是没有周老师,自己还要被这种关系控制多久? 周老师救了自己的命。 周老师帮自己追回了钱。 周老师还把自己从情感圈套里拉了出来。 这是一个人的三重命呀。 真真正正的三重命。 每一重都能让男人长高一寸。 周老师,现在坐在后排,吃得酒足饭饱,闭目养神的那个老男人。 回想着周老师与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不得不说,还是周老师活得更舒服。 而此时的老周,正在为刚才的两次意识共振复盘。 给自己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白小飞的那幅龙珠悟空的漫画作品。 自己明明已经在坐位上看到了那幅画,没有触发共振。 但凑上前去,仔细看的时候,却触发了。 老周开始反思着每一次的共振事件。 八元板面,找车钥匙,塔吊危机,混凝土块,这几次好像都是远远地看上一眼,就触发了共振。 就连看到白小琪的脸的时候,也是离她隔了一张桌子的,起码有两米远就触发了共振。 而地铁女生那件事,是看到离自己很近的那个挎包,触发的共振。 这次的共振,老周有点摸不准,不知道如果当时那个女生离自己相距远一些,是不是就不会触发了。 这样看来,好像可以概括为,与自己关系密切的事情,就可以远距离触发。 而和自己关系不大的事情,必须近距离触发。 白小琪的脸,为什么能算是关系密切呢? 是因为赵北桥吗? 把赵北桥从情感圈套中拉出来,对自己非常重要? 如果要是从保护当前与自己关系最为密切的人这一点来看,倒也说得通。 第31章 快乐 一起涌上地铁的, 还有一腔热血。 一起追随迷茫的, 还有一列皮囊。 这样的话,那我以后看什么东西都不趴近了瞅,就能省掉好多麻烦吧。 恩,不错,反正自己也有些老花眼了,原来老天爷让我朦朦胧胧地看东西,是有原因的呀。 不要太认真,不必太较真儿。 嘿,正中老中的懒怀。 原来还以为这是老天爷怜悯自己而洒下的几滴圣水。 现在看来,好像这圣水要成花洒了,无时无刻不在我头顶喷淋呀。 既然不是临时性的,那…… 那我这个,是不是就算是拥有了超能力了呀。 自己认为是,那就是。 反正也没人商量商量。 真为自己自豪。 尽管我还无法控制这个能力。 啥时能发作?不知道。 倒是有个办法,就是想让它发作的时候,就放眼四望,到处乱瞅。 有点像雷达哈,但凡被我扫上,但凡与我有利害关系的,应该都跑不了。 雷达品牌:全靠蒙。 然后雷达不管用了,实在找不到什么目标了,然后闲得无聊了,就可以开启放大镜模式了。 逮住一个东西,就凑近了使劲儿瞅,有点像游戏里开箱子。 你也不知道哪个箱子里有装备,运气好就会爆出来一件。 放大镜品牌:全靠瞅。 这个可远可近,可忙可闲的超能力,却好像会给不爱折腾的老周,添了好些事情做呀。 就连一向独来独往的他,现在也有了一个社交关系人,赵北桥。 超能力,哈哈,超能力。 那天中午,我肯定是饿昏了,竟然有为了吃两个不要钱的卤蛋,竟然憋出了这么一个超能力。 车速变慢,停在了路旁。 老周睁眼一看,是一个地铁站。 刚才老周让赵北桥把自己送到最近的地铁站。 赵北桥想把老周送到家,可老周根本没有家。 按老周的话说,我自己坐上地铁,想在哪下车,就在哪下车。 其实,老周是有目的地的,但是他没有告诉赵北桥。 这个目的地,就是他前两天住的那个城中村。 人的习惯,很难改的。 那里的生活设施,店铺,老周都很熟悉了。 懒得去适应一个全新的环境。 老周看赵北桥的神情有些落寞。 也难怪,任谁经历一这番的精神洗礼,也都会感冒吧。 自己倒是一顿分析输出,舒服了,可难为了赵北桥。 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总归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桥总,接下来,你要怎么应对白老板,建议你听听冯宇的意见。”老周说道。 赵北桥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老周,点了点头。 要不是老周刚才在餐馆给自己递了眼色,可能当时就露了底牌了。 即便白小琪的身份被实锤,那这个局面也就变成了二对二的棋局。 李奇松+白小琪,对阵,冯宇+赵北桥。 之前,李家打的是暗牌,而冯家不知道李家也在打牌。 冯家吃了亏。 现在,李家还在打暗牌,而冯家也知道李家在打暗牌。 那冯家要不要借这个时间差,扳回一局呢? 赵北桥是做不了主的,确实要冯宇来拿主意。 “周老师,您真就回去了?”赵北桥很是不舍。 两人相处不到一天,赵北桥已经对老周有了依赖感。 只要老周在,赵北桥看这世界,就像开了八倍镜一样清楚,行事也从容。 老周这么一走,赵北桥又坠回了凡人视角,前后左右,尽是迷雾。 “回去了,自己过得自由。” “那您保重。” “别整没用的,有需要我帮忙的,再找我吧。” 懒蛋 第26节 老周下了车,隐没在一个墙角。 赵北桥直到看不见老周,才驶离这里。 老周走了几级台阶,外面的风声被挡住,耳旁清静了不少,好似踏进了一个新的时空。 鞋子落在台阶的石面上,声音甚至都有些清脆。 我是为何感到愉快?因为不用在寒风中等公交车。 我是为何舍得花费三块钱而走进地铁?因为我有五万块,三块钱,谈不上舍得,而是应该。 老周记得上次自己这么嘚瑟,还是一次拿到了一千多的工钱,尽管累得狗都不如,可依然是十分开心。 五万块,我真的有吗?快拿出来看看。 老周生怕这奇幻的一天,会被突然唤醒。 不只是遗失了那五万块,也惋惜没能避免那一次次的悲剧,没能化解那一场场的危局。 老周小心地打开手机,看到余额,真的,是真的。 五万块就那样躺在那里。 老周也第一次留意到有零钱通这个东西。 算了一下,每天竟然还会赚到两块五。 两个两块五就是五块,老周在艰苦的时候,五块钱可以当做一整天的饭钱。 是的,那时老周一两天才吃一顿。 原来钱能生钱是真的。 有钱人的快乐,我老周也体会到了。 老周就这么站在墙角,抚摸着屏幕上的那几个数字。 他甚至都没有靠在墙上,因为衣服是新的。 不时有人进站。 老周观察着路人,感觉好有趣。 老周应该有好多年没有这样观察过其它人了。 平时,老周的世界里只有温饱二字。 其它人对于老周而言,也就像汽车、花草一样的地位而已,可能阻挡自己,可能伤害自己。 而现在,老周开始重新观察其它人,看他们的衣着。 有光鲜的,有朴素的,老周与自己穿的比较,好像都比自己穿的好看。 老周笑了笑。 老周又观察大家的神情。 为什么好像都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甚至老周觉得没有一个人的眼睛,比自己有神。 老周感觉自己的眼睛现在是发着光的。 可为什么这些路人,眼睛里没有光。 他们的眼神,十分微弱,可能一百个人加在一起,也没有老周眼神里的光亮足。 他们都要比我有钱吧?他们都应该有爱人吧?他们应该都有亲朋好友吧? 为什么他们的脸上看不到开心呢? 为什么他们的眼神里看不到希望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与这社会脱节太久,人们已经开始忧心于更高级的苦难了吗? 那我还是继续与这社会脱节吧。 现在,一碗板面加大蒜所能带给自己的快乐,就能让老周的嘴角一直咧到耳朵根儿了,老板要是不管的话,老周甚至会蹦上桌子上大喊,真是太香了! 倏地,一大堆可以让自己异常快乐的事情开始在自己的脑袋里,走马灯一样地闪现。 太好了,有这么多的快乐在前面等着自己,老周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第32章 地铁轻生 干饭解千愁, 喝粥化不休。 路上忘了买酒, 故事忘了开头。 老周还是到自助售票机上去买地铁票。 平时不怎么坐公交车和地铁,就不往交通卡里充值了。 虽然现在充得起了,但放一笔钱在别人那里,这件事儿老周还是不太适应,哪怕只放十块钱,也不行。 经常听到新闻里说,理发店、健身房跑路的,真想不通那些给理发店里充几万块钱的人,是比我多长了十颗脑袋吗? 还是比我的头发长得快。 会有那么多的头发需要理? 老周感觉自己的腿已经比昨天好多了,走起路来也轻快不少。 这些年风餐露宿的,身体亏空不少,导致各个零件也都经常出状况。 看来只是吃碳水,好像真的不行,买个苹果吧。 对,一会儿要买个苹果尝尝。 好几年没有吃过苹果了,更别提其它的水果了。 老周日常的维生素来源就是板面里的青菜,还有大蒜。 前面有位警察在抽查身份证。 老周不常坐地铁,不知道这是不是地铁里的规矩。 自己的身份证在手机壳里。 老周急忙把手机拿出来,费力地扒开手机壳。 然后就举着身份证走到警察身旁。 警察应该也是第一次见到主动举着身份证站在自己旁边的。 关键是,这查身份证这是有技术的,不是谁的身份证都查。 可能今天这位警察是带着任务来的,目标人物里,就没有老周这号体貌特征的。 查验工作证也是有工作量的。 同样一套动作下来,每天重复几百次,那感觉其实挺恐怖的。 所以,无缘无故的,警察也懒得去看老周的身份证。 老周举着身份证,前面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地面的声音。 老周抬头,是一位残疾人,拄着双拐。 破旧的工装已经看不出颜色。 背着一个破旧的书包,鼓鼓的。 应该是装着干活用的工具。 这人的穿着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 还没等老周多想,鼻子一酸,意识共振来了。 仅仅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呀。 没办法,来吧。 “此人可能轻生,概率90%,导致地铁事故的概率是60%。” 这还得了,其他的事儿也就算了,老周都不太想管,可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呀。 老周急忙冲那人跑去,起跑之前,还灵机一动地抓了一把身旁的警官。 一边抓,一边喊,“那人要自杀!” 警察本来正在疑惑老周举着身份证的动机。 突然看到老周要跑,这瞬间激活了警察的本能。 在警察面前撒开腿跑的,先抓住再说。 老周哪是警察的对手,一下子就被腾空揪回。 老周一手抓着警察的胳膊,警察揪着老周的衣领。 这动作有点高难。 而此时,那人已经把书包放在地上,向最内侧的屏蔽门快速移动。 老周见自己被警察抓住,急忙冲警察再喊了一声,“他要自杀,快!” 警察也是刚刚听清老周说的话,脑子也反应了过来,停下了下意识的抓人动作,看向拄拐的人。 这时,那人已经把拐杖扔到地上,开始向屏蔽门上爬。 这个车站的屏蔽门是半封闭的,有一米二三那么高,那人爬起来有些吃力。 警察急忙冲了过去。 警察立即冲向拄拐的人,一边跑还能一边通过对讲机呼叫同伴。 老周感觉自己脖子后面的拉力已经消失,瞬间也就冲了出去,直奔拄拐的人。 懒蛋 第27节 二人还是差了一步,等赶到屏蔽门前时,那人已经翻了进去。 那人站在不足二十厘米宽的站台边缘,一手扶着屏蔽门。 一辆列车,疾驰而来,即将进站。 千钧一发之际,警察抓住了他的手臂,并探出半个身子,想把那人挽回。 那人感觉到了突来的拉力,一个甩手,衣袖几乎从身上剥离。 警察抓到的手臂变成了空空的衣袖,整个事态已经不受控制。 如果这时再跳出去,拦腰抱住自杀的人,就能阻止他的迅速滑落。 但也让两人处在极其危险的境地,因为列车即将驶入站台,这里的宽度只有二十厘米,一不小心两个人就都会被列车刮到,甚至是卷入车底。 一时间,进退两难。 越来越强劲的风,从隧道里扑出来,扑到警察的脸上,面部的皮肤在不受控地抖动。 呼叫的同事是不可能这么快就赶到的。 不受控地绝望,袭上心头。 警察此刻也在懊悔,为什么没有提前发现这个自杀的人。 在此之前,自己在做什么? 在查验一个人的身份证。 当时这个自杀的人就从自己的身旁走过。 自己肯定是看到了的。 但他年纪较大,不符合这次任务的特征。 而且又拄着双拐,所以就没有查他。 可自己为什么没有感知到对方的自杀企图呢? 警察一遍遍地回想当时的每一个动作,都没有理由让自己怀疑他会有自杀企图。 那就是自己没有责任? 不对,他开始是背着一个书包的。 对,当时还纠结了一下,要不要查验他的书包,到看到露在外边的半截工具把手,就解除了警觉。 毕竟安检员会做查验的,既然已经进了站,这些东西就是合规的。 警察也会避免对体力劳动者有过分的关注。 那个书包呢,现在不在这人的身上,那他肯定是把书包摘了下来。 这个动作是应该触发自己的警觉的,但却没有。 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的发生。 那么,自己当时在做什么? 身份证,一个举着身份证的人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力。 都怪他,他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难道是为了掩护这个要自杀的人? 那么自己是怎么发现这个要自杀的人的? 是有个声音在冲着自己喊。 是谁喊的?就是那个举着身份证的人。 还是自己多疑了,他举着身份证,与自杀者没啥关系,否则就不用提醒自己了。 在这紧绷神经的时刻,警察焦急又无助的心思里,竟然还闪过这么多的分析过程。 但最终的结果还是无奈的。 事发突然,列车来不及制动,撞上自杀者,是肯定的。 如果再来一位同事帮自己一下就好了。 第33章 再遇老张 一万年, 炼骨成铜。 再一万年, 化身为龙。 都拜这片苍穹, 能有什么不同。 正在这时,一个影子从身后扑了上来。 警察倒是没有担心有人对自己不利。 只是怕再多生什么意外,那这件事就闹得更不可收拾了。 况且这还是在客流不大的下午时间段,在这几十个人候车的区域,如果有两个重点旅客,而自己都没能提前发现,那还是要自责一番的。 警察看到那道身影粘到了自杀者的头上,然后自己手上的受力瞬间减小。 来不及多想,警察也调动了全身的力气,抓住了自杀者的手臂。 警察腰部发力,拼命把自杀者往回拉扯。 没有想象中那么吃力,警察感受到了身旁那道身影也在拉扯。 终于,自杀者被两人合力扯了回来。 自杀者的腰部已经过了屏蔽门,腿还在屏蔽门之外悬空。 列车已经进站了,警察已经看到了驾驶室里模糊的人影。 两个人好像是说好了一样,又几乎同时发力,把自杀者再次往回拉了一下。 砰的一声,车头撞上了自杀者的腿,这也给两人的拉扯提供了助力,自杀者被拉回了屏蔽门之内。 警察瘫倒在地,自杀者的上半身压在警察的身上,脚还搭在屏蔽门上。 警察的手抓着自杀者的手臂,而在自杀者的衣领上,还抓着两只手,一只手上,还夹着一张身份证。 没错,就是老周的身份证。 此时的老周,转过头来,正好跟警察对视了一眼。 列车安全进站,瞬间围满了看热闹的乘客。 赶来支援的警察和工作人员也都到了。 大家合力把自杀者扶进了车站办公室。 老周也被警察拉着,一起进去。 办公室不大,只留下了两位警官,一位地铁工作人员。 三个人都站着。 两把椅子,一把坐着自杀者,一把坐着老周。 老周觉得这个对位有些别扭,想站起来,又被警官给摁了回去。 刚才救人的警官发问道,“叫什么名字?” 自杀者没有动静,老周则是直接递上了手里的身份证。 刚才让你检查,你不查,现在查吧。 警官接过来,看了一眼,又还给了老周。 “腿疼吗?”警官继续问自杀者。 还是没有回应。 老周这才想起来,这个自杀者的腿撞上了列车车头。 还好,没有想象中那么血腥,看起来只是破了一点皮儿。 老周抬头看了一下他的脸。 紧闭着双眼。 好像有点眼熟。 “老张?”老周试着喊了一声。 自杀者听到喊声,把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 紧接着,眼睛猛地张开,“周老师?” 两位警官听到这句称呼,立即互相递了个眼色,向坐着的二人靠近了一步。 两们警官的警觉,是有道理的。 一个地铁站出现了一个自杀者,可以看做是一个孤立的事件。 可他与救人者是相识的,这就让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可以产生延展的线索也就更多了。 警官还要小心提防这两个人之间的复杂关系。 是亲?是仇?会不会撕打起来? 这都要谨慎应对。 老周仔细观察了一下,果然就是老张。 懒蛋 第28节 赵北桥工地上,养着的那位伤员。 老张也认出了老周。 这个在工地上曾经上演塔吊奇迹的神人,周老师。 老张也大概清楚,刚才把自己从鬼门关上拉回来的人里,肯定有周老师。 这个周老师,真的总是能把人从阎王手里抢回来呀? 尽管他说自己不会算命,但真的不会是个凡人。 “周老师,您还说自己不会算命?您是不是一准就算准了,我会在这个地方寻短见,所以才特地跑过来救我的?” 老周这下真有些傻眼了。 是呀,自己怎么解释。 在老张眼里,老周的出现只有两次,一次是塔吊下救桥总,另一次就是地铁站救自己。 不到24小时,周老师出手两次,抢回三条人命。 这种神迹,让老张怎能不心生敬畏。 “老张,你先配合警官把今天的事讲清楚,然后咱们再聊。”老周只能先劝解老张。 老张对老周的话言听计从,十分配合,接着,从身上摸出了身份证,递给了警官。 遇到这种事情,一般警察也不会难为当事人,主要是怕对当事人产生更多的刺激。 一般会以教育安抚为主,然后让家人接回去,搁置矛盾,好好生活。 “我昨天半夜睡不着,就摸着黑儿,从工地出来了。”老张说道。 “半夜?这么冷的天,昨晚能有零下几度了吧,你穿这么少,出来干啥?”警官看着老张单薄的衣服,有些怜悯。 “哎,我也不想出来呀,可工地里停工了,发不出钱,家里闺女又需要钱,我就想出来找个活计,能赚一点是一点。” 警官见得奇人异士也算多了,可这位拄着双拐,还要半夜跑出来找零工的,也属实是把大家的心,给狠狠揪了一下。 原来如此,老张一大早就从工地出来了,所以工地里满血复活的场面,他压根儿就不知道。 否则,老张也不会如此绝望。 而工地里百废待兴,也没有人,会有时间去专门看看老张过得好不好。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老张都要选择自杀了,却还背着那个工具书包。 “找到活计了吗?”警官这话一出口,就知道说了句废话。 只见老张苦笑着摇了摇头,“哪里都不会要我这样的废人的,整整一个白天,我从工地一路问到了这里。又渴又饿又冻的,我就想找个地方暖和一下,就进了地铁。” “闸机外面也能暖和,你咋还进站了?”警官的潜台词是,你都已经如此穷困了,竟然还会花钱买地铁票?就为了取暖? “我也没想进站,我就坐在那儿,然后有个好心的小伙儿,问我要去哪,可以帮我买张票,我当时,我当时……” 警官意识到,关键点来了,如果老张只是想暖和一下,在闸机外呆着,也是一样的。如果那样,他也就不会想去撞地铁了。 而即使有好心人帮他买车票,他也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应该是不需要这张地铁票的。 他当时到底在想什么? 第34章 员工保险 两颗菜,几粒盐。 一大碗,十几块钱。 能唤醒,能助眠。 别聊太多,别想太远。 “我昨晚上本来就想,从楼上跳下去的。”老张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老周。 老周的脑子轰地一下。 老周突然想起,昨天半夜,自己和老赵、黑林子三个人,给各楼层的阳台混凝土拍照的时候,在十一层那里遇到了老张。 当时几个人都意识到老张的举止异常。 果然被猜中了,当时老张就是想去轻生的。 老周还想起和黑林子他们在实验室里蹦野迪的时候,在外面遇到了老张,自己和老张说了“牺牲”这个词,当时老张还嘟囔了几句。 不会是自己偶然的一句话,刺激到了老张吧。 如果真是如此,老周会十分自责的。 老张接着说道,“当时楼上有其它人,我就没跳成。” “你遇上什么难事儿了?非要寻短见呢?”警官问道。 老张抬头看了下天花板,叹了口气,“还能为啥呢,钱呗。” 短短的一句话,被心酸泡掉了渣。 “家里只剩我和闺女了。闺女学习很好,马上大四毕业了,过几天考研,怕考不上,还在准备去面试几家公司。然后还考一个托什么的试,闺女说,要是能考得好,出国就不用自己出学费了。” 几个人都被老张这段自豪的讲述,深深地感染了。 有这样一个前途明朗的女儿,老张为什么要想不开呢? 老张继续说道,“这个考试,一次就要两千一百块,上次闺女跟我说的时候,我只转给了她一百块。哈哈,这一百块还是从桥总那里借的。” 几个人的头都微微低垂,这样一个家庭,面对外面的世界,别人眼里的一朵浪花,就是这个家庭的一场海啸。 “你女儿知道你受伤的事儿吗?”警官问道。 “不知道,我一直跟她说,工地上的工资发得不及时。她也很懂事,自己做家教和兼职赚钱。平时不怎么问我要钱。这是最近的几件要花钱的事儿都挤在了一起,她才向我开口的。她昨晚上回老家了,回去考研,还有面试。她说接下来在老家那边跑来跑去的,需要路费,问我要。可我,可我是真的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呀。工地的工友们也都几个月不发工资,也凑不出来呀。我就只能让她找同学借。” 说到这里,老张哭了,嘴巴咧得好大,却没有声音,只有两行浊泪,从脸庞滑落。 “你女儿这么努力,为的不就是你们未来的幸福日子吗?你要是寻了短见,她该有多伤心呀?”警官说道。 “我以后就是个废人了,挣不到钱了,还要闺女养着,还要拖累她,我不忍心让她受这么多的苦。还有,我也想着,要是我这条命,能为闺女挣上一些钱,也算是我们,没白父女一场。” 用命换钱?听到这里,警官们的基础技能开始发挥作用了。 “你想怎么挣这笔钱?”警官问道。 “我昨晚上,从楼上下来,睡不着,看手机的时候,就看到有人说,买保险后,两年内自杀是不赔的。我就想,幸亏我没跳,不然就白死了。然后我看到有人坐地铁出了事故,地铁是会赔钱的,所以我就想到,实在不行,就撞地铁吧。我的衣服兜里装了字条,赔偿款都给我闺女张晓月。” “胡说,你这是自杀,地铁也不会赔一分钱的。如果你正常乘坐地铁,出了事故,导致你受伤了,地铁肯定会赔的。这是两码事。”警官怒道。 “啊?都怪我,出来之前应该问问别人,拿个主意。” 大家也是无语,这种事儿,谁能帮你拿主意呀。 “你这腿,刚才撞得重不重?”警官问。 “没事,撞得不重。撞的也是我这条废腿。”老张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在说一条桌子腿儿。 “腿是怎么伤的?” “腿是在工地上摔的,防护网没有扎牢,掉下来,摔的。” “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出来干活?工地没管你吗?”警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摔了以后,当时施工队的头头,立即就把我送到医院了,后来,突然就说要我转院,说是转到条件好的医院。我就信了,结果就把我给扔到了一家小诊所里。也不给好好治,就是维持吧。到最后,施工队连床位费也不给了,我就自己从医院出来了。” “你这种情况,直接举报,施工队跑不掉的,医药费、抚恤金、赔偿金,一分钱都少不了你的。”警官给老张打气。 “哎,等我回到工地,发现原来的施工队都散了,换了新的施工队,新的老板姓赵,我们都叫他桥总,是个好人,心善,一直把我养在工地里。” “那以前的施工队,总有负责人吧?他们怎么说?” “我托以前的工友也问了,那个施工队的头头说,工程款被上家给拖着不给,施工队都散了,他也没办法给我赔偿款,还说,我要是再闹腾这事儿,就得挨打。” “这事儿可不是他想甩得干净,就真能甩得掉的,你既然在那里工作过,他就应该负责的。” “没用的,他跟我耍赖,说我根本就没在他那里干过活儿,我也找过几个工友,可大家好像都没有啥证据能帮我证明。再有,就是他也真的是被上家给坑得挺惨,也是真的拿不出钱来。” 一时间,两们警官也像也被老张这个残局给弄得没了脾气,难道这明摆着的工伤,就会没处说理了? “有员工保险呀。”老周突然说道。 大家都看向老周。 “就是你在进工地的时候,监管部门会要求施工单位必须给工人们买的一份保险。应该是人身保险。我们以前的工地就有。”老周说道。 这方面的经验,警官就比不上老周了。 “要是真有这份保险,为啥施工队当时不主动理赔呢?”警官问老周。 “施工队要是这么做了,虽然能帮老张拿到一些钱,可施工队自己也要负担行政责任,会被主管机关处罚的。而且施工队还要另外赔偿一些钱给老张,所以,施工队不划算。要是没人声张,他们也就装没有这回事了。” 第35章 我单身 大冷的天儿, 还去上班儿, 不为孩子交学费, 只怕断了熬夜的烟儿。 “可以,前面的施工队已经解散了,保单也应该找不到了吧,他要怎么理赔呢?”警官问道。 “我先让桥总帮忙在工地里到处找找,这东西咱们看得重要,他们不一定这么看,可能随便扔在哪儿了也说不定。要是能找到呢,当然好,要是找不到,那咱们就一家家的保险公司问过去,总能查得到。” 听老周这么一说,老张的眼神都亮了一些,两位警官也对老周刮目相看,至少,这可以稳定住老张的情绪,让他暂时回归正常的生活。 暂时稳定住老张的情绪后,再次发生这种轻生的概率,就不大了。 这也算是老周帮了两位警官一个忙。 “警官,您这边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打电话,让工地的人来接他回去了?” “等等。你这赔偿款,可能一时半会儿还拿不到手上,你女儿这眼下就需要用钱,你还是犯难吧?”一位警官开口道。 懒蛋 第29节 老张点点头,眉头又皱了起来。 “我来加你女儿的微信,转给她一些钱,应应急。别误会哈,主要是年龄大的人,手机中木马,或者被诈骗的概率更高,我直接把钱转给你女儿,要更安全。” 老张本能地想拒绝,但当下,已经很难找到人愿意拿出这一笔钱,来帮女儿度过难关了。 老张又伏身下来,向警官们表示感激。 两位警官低头耳语了一番,然后都拿出了手机,互相看了看,面露难色。 看来,两位警官凑出来的金额,并不能解决老张闺女当下的困境。 “要不,问问咱领导,能不能号召大家给凑点儿?”一位警官说道。 两位警官为难的样子,这大概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还是我来吧。”此时,老周突然发声。 大家都看向老周,表情很是惊讶。 “你要干啥?”警官问道。 “我来给老张的闺女转钱。”老周答道。 “你?”一位警官努力憋笑。 连老周也很诧异。 在大家看来,尽管老周换了一身新衣裳,可还是透着一股穷酸气。 老周应该不会比老张强到哪儿去,也就是勉强糊口而已。 他怎么会有能力,揽下这个差事呢。 大家的表情,老周看在眼里,大家的心思,老周也都懂。 老周懒得向大家解释,直接展示终极证据吧。 老周便把手机展示给了警官看。 这一下,两位警官直接呆住了,眼睛瞪得老大。 两位警官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穿着土里土气的小老头儿,零钱通里竟然趴着整整五万块钱。 警官再看看自己手机里的零钱,又看看老周的穿着,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这个世界一定不是真实的吧,这个小老头儿一定的卡了系统的bug,我情愿刚才没有看到他手机里的零钱。 这个年纪不小的体力劳动者,竟然会拥有五万块的巨款,而且是现金。 而自己的零钱,还不到人家的百分之一。 如果人家的是零钱的话,那自己的那一丢丢,应该称作什么呢? 老周看到两位警官的表情,也不免有些共情。 作为一名警官,正值盛年,要照顾家庭,要赡养父母,要抚养子女。 可能他们会拿到经济适用房,比其它要还房贷的打工人强上一些,可车贷还是要还的,给孩子的日常花销也是个无底洞。 每个层级都有每个层级的卷法,孩子也是每个人的软肋,在孩子成长中花费的钱,几乎占了家庭收入的绝大部分。 而且,孩子的教育基金也是要存的。 警察的身份又特殊,遇到了困难的群众,可能还要帮上一把,就像今天这样。 和大多数打工人一样,他们也基本都是,工资一到手,撒手就没影儿。 所以,可能他们能拿出的现金,真的不多。 为了不让警官们感到尴尬,老周又对警官解释道,“我单身。” 两位警官听到老周的这个解释,好像找到了世纪难题的答案,轻吐了一口气,并对视了一眼,微笑了一下,可下一秒,微笑就消失了,两个人都低下了头。 短短几秒钟,两位警官脑子里的社会学、经济学、哲学、人口学捂脸狂奔,脑细胞已经不够用了。 这场景,真是越来越尴尬了。 老周也随即反应了过来,自嘲地摇摇头。 老周只好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去帮老张操作手机。 把老张和自己加了微信好友。 “老张,这个张晓月,是你闺女吧?”老周问道。 老张点了点头。 于是,老周又把自己推给了他的女儿。 “老张,来,给你女儿发一段语音,你就说,我是你工友,咱俩有过命的交情,要转给她一笔钱,放心,不用她还。” 老周这样做,是为了解除老张女儿的戒备心。 否则,老张忽然推过来一个人,老张女儿肯定是不会随便加好友的。 即便是老张发一段文字过去,也会被怀疑是不是老张的手机被其它人捡到了,或者中了病毒。 老周知道,如果自己和赵北桥说一声,赵北桥肯定不会不管,这笔钱也肯定用不着他老周来出。 但,老周想着昨晚与老张相遇的那一幕,总觉得激活老张的轻生思想的,应该是自己。 所以,老周对老张怀着一种愧疚感。这笔钱,就应该自己出。 老周拨通了赵北桥的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小小的办公室里,大家都能听得到。 “周老师,怎么了?” “有点事得麻烦你。” “我这刚到工地,还没顾上喝口水呢,咋了,是你舍不得我,想回工地来呀?我现在就来接您。”赵北桥笑着说。 “说正经的,你工地上的那个老张,你知道吧?” “老张?伤了腿那个?” “对” “知道呀。” “他现在和我在一起,就在你刚才送我下车的那个地铁站。需要你们工地派个车,把他接回工地。细节等老张回去,你再问他吧。”老周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老张。 “成。这会儿大家都忙,那就还是我跑一趟吧。”赵北桥料定这里事情不少,一时半会儿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 “另外,老张他们那个施工队,应该给他们上过集体员工保险。需要麻烦你,在工地的文件堆里找找,看能不能找到这份保单。要是能找到,这就帮了老张的大忙了。” “员工保险?是主管单位让我们也买的那个东西吗?” “对,名称都差不多,只不过承保的公司不同,你让人好好找找。我猜前面那支施工队撤走的时候,这些不会带走的。” 第36章 全靠演技 哪里板面便宜, 我就活在哪里。 哪里能有我便宜, 我又便宜在哪里。 老周挂掉电话,转头对两位警官说道,“老张给您二位添麻烦了,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和老张出去等着了,工地上有车来接。” “周先生,您先稍等一下,我有几句话想和您聊聊。”救人的警官向老周说道,随后向另一位警官使了个眼色。 让老周和老张在笔录上签了字之后,另一位警官就扶着老张出去了。 之后,警官对老周说道,“您好,我姓孙,孙国龙,是今天借调过来这边的警官。” 老周向孙警官点头,已经好久没有人称呼自己为“先生”了,老周有些蒙圈。 笔录不是签了字了吗,怎么还有话要单独和我说的。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在老张有行动之前,您就冲我喊过一句,提醒我有人要自杀,对吧?” “对。”老周点头。 “可那时,老张应该还没有实质性的动作,他当时离屏蔽门还有一段距离,你为什么在那个时间点,就能判断出,他要自杀?” 糟了,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小小的瑕疵。 老周当时为了救人,喊得有点超前了。 要是当时没有想着让身旁的警官帮忙,就不会有这个瑕疵了。 可如果没有警官,这次还真不一定能救下老张。 孙警官看到了老周脸上的细微表情变化,拉过一把椅子,与老周面对面坐下。 要知道,孙警官在这方面可以说是专业的,如果连他都没能预判出来一个人的自杀倾向,那老周这个小老头儿,又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老周的解释说服不了孙警官,那么就可以反向推导出,老张的自杀意图,老周早就知道。 如果仅仅是生活困苦,一直都有自杀的倾向,也就算了。 怕就怕老周在老张的决策中,是否起到了什么作用,或者说,是不是老周导演了这一切。 孙警官能够设想这些最坏的场景,但还是没有想通老周这样做的理由。 毕竟连老张自己都知道,自杀的话,保险都拿不到。 那就可以排除老周想骗保的嫌疑。 那会是两人有恩怨吗?于是老周怂恿老张自杀,以解心头之恨? 不排除这种可能。 但老张开口叫的那声“周老师”,又让孙警官觉得,两人之间,应该不会有这种致死的恩怨。 再加上老周主动要资助老张的女儿,这就基本上可以排除因财生恨的可能。 像他们这种体力劳动者,争端的焦点一般都是在钱财,或者工作分配不均上,归根结底,还是钱的事儿。 孙警官把几乎所有的可能都尝试了一遍,却并没有找到解题的钥匙,就只好先坐下来,听老周的解释。 懒蛋 第30节 老周沉默了几秒钟。 意识共振这事儿,是没办法跟孙警官说的。 这玩意儿连老周自己都摸不准,想验证一下都得靠运气,老周如果真的说了,也会被认为是神经病。 从外人看来,你脑袋里突然有一条信息进来,这不就是一般人所说的突发奇想吗。 你用自己的一个想法,来解释一个反常行为,这根本就站不住脚。 即使有人相信你是被这条信息指引着的,可人家还是会认为,这条信息就是你自己的主观意志。 不是外来的信息,而是你自己的意识决定的。 所以,老周只能尽量回忆当时的每一帧画面。 “我当时,是观察到老张有些反常的举动。”老周说道。 “哦?” “他进站后,走得有点远。” “有点远?什么意思?” “像我们这种干体力活的,除非有人驱赶,否则是能省些力气就省些力气的。当时老张进站后,本来可以就待在附近,可他却背着书包,往站台的最里面,一直走。这就很不合常理。” “也许他是想去找厕所呢。”孙警官反问道。 孙警官的反问,有道理,也没有道理。 孙警官质疑的是,不能因为一个人在站台上走得远了点,就直接喊出人家要自杀吧?这就有些离谱了。 但现在老周是在陈述自己的判断理由,其实只要有一个能够让老周自己相信的理由,那么老周这样喊,就没有错,就已经可以对老周的行为,做出合理解释了。 老周只能继续回忆。 “老张当时走路的样子,实在太虚弱了,好像一阵风就能给吹倒。” “这算什么理由?”孙警官双眼直视老周。 他有点觉得,老周在刻意地敷衍自己了。 老周笑笑,说道,“孙警官,你跟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有些事情,你可能永远也不会懂的。” 这话说得,有点网抑云了,孙警官感觉有些好笑。 “我们是体力劳动者,平时是会尽量找一些打零工的活儿的。所以,尽量让自己的身形非常强壮,已经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 孙警官的若有所思。 “我们基本不会让人看到我们虚弱、生病,或者疼痛,因为没用,还影响挣钱。” 孙警官听了,都不免点了点头。 生活是场戏,大家全靠演技。 “所以,一般情况下,即使这个人的腿伤了,年龄大了,走了十几公里的路,又累,又冷,可能两个拄拐的腋下都红肿了,他也会让自己的后背看起来厚实,让自己的每一次出拐简洁有力,让自己的那条好腿甩起来,虎虎生风。” 孙警官揉了揉眼睛。 “可刚才,我从老张的背影里,能明显地感受到,他好累,好冷,走了一夜的路,他好困,他已经那么大年纪了,他真的撑不住了,那个书包,好像马上就把他给压垮。所以,这不是一个正常的体力劳动者应该有的背影,这不合理。” 孙警官已经不打算再问下去了,他希望尽快让面前这个小老头儿回家,去享受他的下午阳光,享受他的晚餐,他手机里的那五万块钱,配上他这一脸的慵懒,真的是无比的美好。 “还有吗?”孙警官随口问了一句,准备结束对话。 “他的书包。” “书包?” “对,他当时把他的书包放在了站台上,那个地方是整个站台的中间,然后他就向站台的最里边走去。这个书包,是他的工具包,是他吃饭的家伙,简单几样工具,瓦工,木工,钢筋工,他啥都能干。就算是去厕所,他也会背着这个工具包的,再沉也会背着。他不是怕有人偷他的包,他是怕被人当垃圾丢掉。这些东西,在其它人眼里可能脏不啦叽的,丢了也就丢了,其它人根本不会心疼。可这都是老张他们用了多年的工具,想再找到这么趁手的,难。” “所以,我当时看到老张的背影,我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让他扔掉工具包,几个原因加在一起,我就觉得,他是真的不想活了。所以我就喊您过来帮忙,就算是喊错了,总好过眼睁睁看他跳进去吧。” 第37章 转账一万 别说多读书, 能赚更多钱。 会让那十几年, 有些肤浅。 孙警官听着老周的分析,深深地点了点头,与老周互留了联系方式,陪老周走出了地铁站。 很快,赵北桥又开着他的老款奔驰来了。 看到老周身后站着的两位警官,赵北桥有些局促和不安。 老张则是惭愧地低着头上车。 老周向赵北桥简单说了一下情况,赵北桥才放下心来。 突然想起什么,把手机掏出来,拿给老周看。 “周老师,多亏了您,白小飞那边的事情搞定了。抓到了一个男的,是小飞旁听时的辅导老师,说是喜欢小飞,你说多恶心,已经交给警察了。” 老周看着赵北桥手机里播放的一段视频,一个人戴着口罩和帽子的人,打开了房门,蹑手蹑脚地四处查看,随后从门外冲进一个壮汉,把神秘 人压在身下,然后,一个清瘦的身影出现在视频里,手里拎着一根棒球棍。 孙警官从旁边闪了过来,一把抓起赵北桥的手机,“这是怎么回事?” 老周和赵北桥都愣了一下,忘了身边有警察了。 老周赶忙解释,“警官,这是日本的事儿,不归咱们管。” 赵北桥又补充道,“已经交给当地的警察了。” 孙警官又反复看了几遍视频,感觉两人没有说谎,才把手机还给了赵北桥。 “这里面,有中国人吗?”孙警官问。 老周和赵北桥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如果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向当地的使领馆求助,他们会用各种方式来解决这种问题的。”孙警官叮嘱道。 “好好,谢谢警官,不过,我们有周老师在,每一步都能算得到。”赵北桥有些得意。 老周赶忙示意赵北桥闭嘴,他可不想把这几天的事情再向警官解释一通。 赵北桥急忙岔开话题,“周老师,老赵和黑林子听说您回家了,都舍不得呢,老赵说,您让多买一桶底漆,真是算得太神了,连黑林子打翻的那两个半桶,都算进去了。” 老周这时也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也就是在马驹桥遇到老赵的时候,那次共振的出来的信息,并不是真的。 共振信息里提醒自己要多买一桶底漆的理由,是气温较低,墙体挂料有难度。 可实际上的情况是,黑林子冲进来打翻了底漆桶,损失了大概一桶。 而多买的那一桶,是对这些损失的提前预判。 而共振信息当时这样说,确实给了老周足够的自信,让老周以为,这确实是出于长期刮大白的经验得出的结论,自己也确实是凭借这一句话,让老赵当时决定使用老周这位老手。 也就是说,共振信息撒了谎,骗了所有人,当然,也包括老周自己。 那这个共振信息就太不一般了。 他有意识。 他竟然具备自己的意识,在预知未来的情况下,生产出价值最大的信息,而不一定是真实的信息。 他确实帮助了老周,让老周登上了老赵的面包车,也才有了接下来的惊心动魄的工地一天。 原本以为这是老天爷的作弊,后来以为是自己的超能力,现在再看,这好像是有人给自己的脑子里种下了木马病毒呀。 老周低下头,他需要一些时间消化这件事。 一旁的孙警官则是越来越看不透老周了,只是出来送送二人,把这件事收个尾,结果这老周的影响力,竟然涉及到日本的刑事案件,还有些玄玄乎乎的事迹。 事情告一段落,老周转身又进了地铁站。 老周就想问问别人,这个地铁站,都是这么难进的吗? 救了个人,还让自己多花了三块钱,习惯性地心疼。 手机响了一下,老周掏出手机一看,是张晓月的好友申请。 “周老师,您好,我爸这样称呼您,我也觉得这个称呼挺好的。听我爸说您是他的工友,关系非常好,您一定对我爸平时非常照顾,非常感谢您。我现在在老家这边准备考研,接下来还要跑几个公司的面试,需要一些路费和住宿费用。我想向您借五千块钱,我也知道您平时赚钱非常辛苦,请放心,等到下个月,如果面试没有结果的话,我就会回到北京去找工作,只要一发了工资,我肯定就会立即还给您的。” 这段文字,老周看了两遍,他能想象出一个女孩子,开口向陌生人借钱,该有多窘迫。 老周随即给张晓月转了一万块钱。 并在转账说明里写道,“好好学习,不必还了。” 老周知道,这样写转账说明的后果,那就是即使以后自己想让对方还钱,对方也可以用这一句转账说明来当挡箭牌。 在老家的大公司面试,衣食住行都需要钱,有些企业福利待遇好,但可能并不是在繁华的城市中心,甚至藏在某个县城都有可能。 小姑娘既然报出了五千块,能感觉到,这个数字是张晓月一再压缩后的金额,她并不想欠老周太多的钱。 但老周既然已经决定要给张晓月提供帮助,那就帮人帮到底,所谓穷家富路,也别让一个小姑娘在外面受委屈。 至于这一万块对老周而言,意义是什么? 这当然是一笔巨款,无论是对过去的老周,还是现在的老周。 但老周输入转账金额时,却一点也没有犹豫。 老周虽然可以为花八块钱还是花十块钱吃饭纠结半天,但只要老周认为这笔钱花得值得,他就懒得再在心里抚摸这里的一分一毫。 走吧,转走吧,转到需要这些钱的地方,有人需要你的时候,钱才是钱,否则就是困在墙壁里的幽灵,除了坚硬和冷漠,传递不出一丝的悲欢。 过了许久。 张晓月才发来一个跪谢的表情。 然后收下了钱。 哎,以后每天零钱通就只能给我两块钱的利息了,呵呵。 老周能够感受到,远方有一位小姑娘,一直紧绷的心,也松弛了下来。 老周挺直了腰,扯了扯衣服,向检票口走去。 懒蛋 第31节 第38章 大妈的水杯 一段大西厢, 我能哼半天。 一段红月娥, 也能哼半天。 一段回杯记, 只想点支烟。 九腔十八调, 调起如年。 之所以能一直这样邋遢生活,不思进取,老周觉得,对钱财有一个正确的态度,才是实现懒惰人生的第一步。 别想着去控制钱的增减,控制来,控制去,你就看不清楚,到底是谁在控制谁了。 也不用去跟着其它人一起竞争,世界就这么大,路就这么宽,不可能所有人都挤上车,不可能所有人都赚到钱,也不一定这些赚到钱的人,就会一直赚到钱。 因为你一旦要去与别人竞争,那就意味着,你在参与这场游戏,你就要服从游戏的规则。 有规则就会有胜负,为了不输掉竞争,参与者都会付出代价。 有规则,就意味着不会所有人都赢,那这游戏就崩盘了。 所以,参与游戏,就表示认同被规则的制定者切割,分食。 即使你胜利了,你再检查一下自己的上上下下,还完整吗?你还是你吗? 游戏结束,你不喜欢,想找规则制定者理论几句,可有的游戏,是看不到规则制定者的。 可能规则制定者,是两千年前的一个农夫,他握住了一把麦穗,这规则的齿轮就悄悄开始转动了。 人,生来就很可怜,还要为这个无妄的游戏献血献肉,就更加可怜。 老周不想如此可怜,才选择了此时的生活。 当你花掉五分之一的财产,如同花掉一枚硬币时,谁还能设计你的人生呢?谁还能拿捏你的柔弱呢?谁还能令你东奔西跑呢? 没有人,连你自己也不行。 老周曾经对公园里的花草,诉说这些有趣的想法。 有的花草点头,有些也是无动于衷。 正如这位四万块富翁,悠闲地看着前面安检的大妈,要是她向自己寻求帮助,自己也会帮助的。 每个人与另一个发生的联系,都很宝贵,如果大妈真的看向自己,开了口,那一定是种种机缘巧合下,才促成的这一次交流。 老周一直是这样看待周边的人和事。 只不过,自己的穷困和邋遢,让自己收不到外界的反馈而已。 就在这时,老周的鼻子酸了。 得瑟,让你得瑟,到处乱看的后果就来了。 一条信息冲入脑海,“水杯夹层中有压缩氯化氢气体,可能导致事故。” 而此时,老周眼睛里看着的,正是前面的大妈。 大妈看样子是刚从公园溜弯儿回来,帆布包里有一个水杯,被安检员查到了,要求大妈喝一口。 水杯挺大,比那种户外运动的人用的水杯还要大一些,杯身上有漂亮的贴纸。 大妈有些犹豫,但还是把水杯拧开,象征性地沾了沾嘴唇。 老周刷票进了站,看着前面大妈的背影,在想着应该如何处理这个水杯。 抢下来?但这大妈会不会有功夫呀,要是把自己给弄伤弄死了,可就有点亏了呀,自己还没好好享受这超能力呢,可不能这么快就嘎掉。 那去和大妈搭话?找机会把水杯偷走? 不行,这水杯这么危险,那这大妈也就很危险,任何想靠近大妈的举动,都可能被大妈给断定为袭击的。 还是找警察叔叔吧。 果然,刚刚处理完老张轻生事件的两位警官,也刚刚回到站台内。 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下一般地铁马上要进站了。 一旦人流一多,这大妈不一定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老周朝孙警官的方向跑过去,两位警官警觉地转过头来。 怎么又是他,你继续坐地铁回家,我们也能理解,你又搞什么事,朝我们跑过来干啥。 两位警官很是无语。 老周也是很抱歉,可谁让自己刚才没管住眼睛呢,不但给自己添麻烦,还给警官添麻烦。 老周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向两位警官说明情况。 又想警示大家,这个水杯很危险。 于是,老周一边跑,一边指着前边的大妈。 老周的双手不断向外比划一个爆炸的手势,嘴型也是“爆炸”两个字,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的动作刚好能让警官看到,又不会惊动到大妈。 两位警官迅速明白了老周的意思,这位大妈身上有爆炸物。 警官没有任何迟疑,迅速向大妈靠拢过去,并把大妈挤到了一个墙角,那里恰好有一个防爆球。 警官们的动作没有过大,因为只是收到老周的警告,并没有真凭实据,所以警官也只是相当于接到报警,需要开启调查。 那这位大妈有可能身上没有爆炸物,是老周的误报,如果警官的动作太过暴力,接下来就比较麻烦了。 但又不能动作太轻柔,警官也知道地铁马上进站了,万一大妈身上真的有爆炸物,那危害性就不可想象了。 所以,为了把事态控制在最小范围内,警官们是用自己的身体,把大妈围拢在当中,这样,即使真的发生什么意外,周围的乘客受到的伤害也是最小的。 老周看到警官的动作,也是深感敬佩。 这可没有删档重玩的选项,一旦真的发生了,那就是个彻底的句号了。 大妈被两位警官围住,立刻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马上靠着墙壁,坐了下去。 可能是被吓着了,一时间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老周这时也跑了过来。 两位警官看到老周,都有些惊讶,心想,这么危险你还凑过来,不要命了? 老周急忙想警官解释,“我刚才看到她安检时,动作不太对,我就怀疑她这水杯可能有问题。” 啥,你就只是看人家过安检,就怀疑水杯有问题,还跟我们比划爆炸,你这不是胡闹吗? 不过事已至此,这也算是一个突发事件,不查清楚,肯定是不行的。 事情的级别瞬间下降,由原来的爆炸物危险,降低为疑似无业老头儿误报。 还是那间办公室,又被警官给借用了。 地铁的工作人员也有点奇怪,这个老头儿刚才不是刚来过吗,怎么又和一个大妈进来了。 孙警官给大妈端了把椅子,态度很客气地让她坐下。 对老周,则是随手一指另一把椅子,让他也坐下。 老周其实还是有点害怕的,怕这位大妈突然把那个杯子给弄爆开,所以,老周都没敢坐,而是蹲到了墙角。 大妈这时有点缓过来了,突然开口,声音尖利,“你们凭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错儿了,被你们这么对待,我要投诉你们滥用职权,我要告你们非法拘禁。” 大妈的维权意识还是很不错的,声音也是在办公室里久久回荡。 大妈说完,还用眼角的余光,夹了一下老周。 大妈当然是不知道老周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大妈只是觉得,怎么这件事里,混进来一个不相干的小老头儿,就觉得很不屑。 老周刚好看到了大妈的夹眼攻击,再加上大妈的几句高频反击,立即火冒三丈。 老子冒着危险跟你共处一室,结果你还在这里跟我玩恶人先告状,还用眼角夹我,那我可就不能忍了。 “你刚才安检时,根本就没喝杯子里的水,只是做了个样子,为啥?说,你这杯子有啥问题?” 吼出了这句,老周也有点疑惑,如果只是杯子的夹层里有氯化氢,为什么大妈却不愿意喝杯子里的水呢? 难道这水也有问题? 还是那气体能透过夹层,渗透进水里? 听到老周这一声吼,大妈也被整蒙了。 人家警察还没说话,你个小老头儿还敢吼叫。 不过,大妈的气势明显被压住了,没有回答老周,只是坐在椅子上,低头抠手。 第39章 难进的地铁 好像每部电影都看过, 好像每个城市都来过, 好像每家饭馆都差不多。 好像走过山河, 好像我不是我。 大妈的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两位警官立即察觉了不对劲。 懒蛋 第32节 如果大妈是被老周冤枉的,那大妈应该立即回怼,估计这间办公室,会一直被大妈尖利的嗓音充斥,直到两位警官道歉赔了不是,才可能罢休,说不定,还得开车给大妈送回家。 可现在,老周只用一句话,就打乱了大妈的节奏。 孙警官接手,“您现在能喝一下这水杯里的水吗?” 大妈抬头看了看孙警官,又看了看水杯,叹了口气,问道,“你们是怀疑这水杯有啥问题吗?” 两位警官差点没气笑了,怎么又给反问回来了。 但现在没有走正规的流程,当下也仅仅是大妈在配合问话而已,警官们也不好强制要求大妈回答。 但又一时没有什么理由,让大妈按照警官的思路来回答问题。 这就有些尴尬了,一时间竟然呆在这里。 老周则是突然发出了神助攻。 “这么冷儿的天,你为啥要带这么大一个水杯?”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两位警官。 一般情况下,大妈们出来逛公园,是会带水杯,但都是体积很小的那种保温杯。 年纪大的人,新陈代谢没那么快,一小杯水,足够了。 而大妈这个水杯,已经有快半米高,汉堡那么粗,这就太夸张了点儿。 警官们只是觉得是老周在胡闹,还没来得及针对大妈进行思考。 孙警官这时也有点反应过来,这个老周,刚才可是帮自己挽救了一名轻生的乘客,当时的观察力已经让自己很是佩服了。 老周应该不会在几分钟后,用恶作剧的方式,再次和自己碰面。 对,一定要认真听老周的发言,不会是无的放矢。 如果是警官继续盘问的话,大妈可能就放弃抵抗,实话实说了。 可警官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追问大妈。 倒是让老周找到一个突破口,向自己发问,这大妈就不舒服了。 我回答警官的问题,也算是公民应尽的义务,你个小破老头儿在这里东一句西一句的,算什么东西。 “我运动量大,需要喝很多水,所以买大杯子,你管得着吗?” 人家大妈说得也有道理,杯子大小,不能成为你怀疑别人的依据吧。 老周继续追问,“那你把杯子里的水倒出来,让我们看看,它到底有多能装。成不?” 老周当然是在意识共振的前提下,认为杯子夹层有气体,所以实际能够装的水,不会太多。 而在过安检时,安检员也会认为杯子中空的部分,是隔热层,这也是很常见的。 孙警官见有门儿,立即上前握住杯子,笑着对大妈说,“我帮您换一壶热的。” 这句话,其实是一句阳谋。 明摆着我要看一下事情的真相,但面子上还是要有一个正当的理由。 这样的话,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警察的做法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大妈的反应慢了半拍儿,杯子就到了孙警官的手里。 一拿到杯子,孙警官就脸色一变。 这杯子太轻了。 另一名警官观察到孙警官的神情,立马用找容器的机会,把大妈与办公室出口之间的路径封住。 还没等孙警官往出倒水,大妈则是把手一摊,说道,“就是刚才路上遇到几个小年轻儿的,说是拍个电视片,让我把这杯子带到地铁车厢里,只要被他们的人发现杯子,就能获得500块钱。” 孙警官听到这话,全身神经立即紧绷,没再对大妈多一句废话,开始转头低声打电话。 另一名警官则是把坐在墙角的老周扶了起来,并把水杯,放到了门外的防爆球里。 办公室里则是陷入沉静,只有孙警官、老周和大妈三个人,每个人的呼吸声都听得到。 另一位警官可能就守在了防爆球的旁边。 大妈好像有些绷不住了,脸色由红转青,下巴开始打哆嗦。 孙警官则是收起了刚才的温和表情,没有对大妈的表现,有一丝的关注,只是右手轻搭在腰间,双脚微微叉开,保持对大妈的威压态势。 接下来的阵仗就大了。 十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办公室里闪进了八个人影,四位警察,四位特警,荷枪实弹。 大妈已经吓得站不起来,两位女警搀扶着大妈出了办公室。 孙警官也给老周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一同出来。 防爆球里的水杯,被两位特警取走,放进了一个蓝色的小盒子中。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车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留下一脸震惊的乘客们。 孙警官陪老周上了一辆警车,都坐在后排,另有一位警官开车。 “老……周老师,这次的事,就不能走简易程序了,您必须得陪我到分局里坐会儿了。” 孙警官对老周的称呼,竟然也像老张一样,改成了周老师。 老周则是无所谓地点点头。 很快,车子开进一个整洁的大院,院子里停着几排警车。 老周被孙警官领进了一间有沙发的办公室,并给周拿了一瓶水。 办公桌旁,一边坐着孙警官,另一边还有一位警官。 “周老师,咱们今天的缘份还真是不浅,来跟我们聊聊吧,这次您又是怎么发现异常的?” 老周早有准备,警官肯定要问这些,不解释清楚,肯定是不行的。 “刚才已经说了,一是那位大妈安检时没有喝那杯子里的水,只是沾了沾嘴唇,被我看到了。二是她这个水杯太大了,不合常理。” 孙警官点了点头,仍是追问,“还有吗?” “她的杯子上有一个明黄色的贴纸,上面有个字母c,一般老太太哪有贴这东西的,要贴也是贴朵牡丹花呀。” “哦?”这一点孙警官也是注意到了,但没有想通是为什么。 “那,周老师,您说,她为什么要贴这个呢?” “我觉得,她刚才说的是真的,应该是有人诓她把这水杯送进地铁站的。” 孙警官放下笔,抬头问道,“为什么?” 老周笑了一下,“你见过坐地铁来逛公园的大妈吗?” 孙警官怔了一下,果然,老周说的没错,北京的公园星罗棋布,出门走上几分钟,都能找到绿地或者公园。 那位大妈应该不需要坐上几站地铁,来遛弯。 坐地铁每次至少三块钱,大妈们都普遍节俭,这样频繁地使用地铁出行,只为逛个公园,非常不合理。 原来,这大妈出现在地铁站里,就是个错误。 而自己竟然没有发现,孙警官有些汗颜,也默默为老周点了个赞。 “这么说来,大妈是被人指使,把这个水杯送到地铁车厢里。”孙警官自言自语。 他还在试图理清背后那帮人的目的。 但这要看另一边的同事们对杯子的检测结果而定。 老周又开口了,“其实不用检测,也能猜到,那杯子里不会是炸弹。” “对呀,那样的话,她根本过不了安检那一关。”孙警官恍然。 “不是炸弹,那水杯又那么轻,肯定是在夹层里放了什么东西。”孙警官继续自言自语。 “那东西肯定气体。”老周又说道。 “对呀,如果是固体或液体,安检设备里就能看到异常了。而且,应该也不会是真的有电视台在录制节目,这种类型的节目,备案时就通不过,台里都会慎之又慎,谁也不会为了点节目效果,把饭碗给砸了。” 听到孙警官这么一说,老周倒是省事儿不少,他还真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儿,怪不得那些真人秀,要么都是整天待在棚里录,要么就是到一个景区去录。原来是这样。 “所以,肯定是有个组织在背后策划,想用这杯子里的东西,制造事情出来。”孙警官继续在自行分析。 老周突然说道,“那么小一个瓶子,就算装满了气体,又能搞出多大的事儿来。” “您的意思是……” “如果要是我搞事情,肯定同时放好多个这东西在地铁里。” “然后定时引爆?”孙警官插话。 老周摇了摇头,“定时引爆得需要装置,那东西过不了安检,所以只能用人,那水杯上应该有个什么机关,大概踹一脚的力量就能打开的机关。然后里面的气体就能释放出来,这气体肯定有烟,可能有味道,有没有毒倒不重要。” 孙警官接话道,“他们不求杀伤,只求制造恐慌?在地最高峰时,几十次列车同时触发,人们看到烟雾肯定会四散逃跑,这里的事故概率就极高了……不敢想像。” 老周点点头,“所以需要尽快在各个车厢里寻找可疑的容器。” “每个杯子上都有贴纸,这个是字母c,那就可能还有def?”孙警官兴奋地分析道。 老周则摇摇头,“不一定,应该是个容器,什么形状,有没有贴纸都不重要,如果我来搞这件事,不会弄26个字母杯的,那样太容易被察觉了。” 孙警官思忖了一下,立即站起身来,看样子是一分钟都坐不住了,要去找这些容器了。 这时,门被推开了,一位警官把一张纸送到了孙警官的手上。 孙警官一边看着纸上的内容,一边喃喃出声,“压缩氯化氢……杯身中间有脆弱带……” 他不是不受控地念出声来,要想保密,孙警官肯定是能控制住自己,不出声的。 他这样,只是想表达对老周的叹服。 每一样都被老周说对了。 压缩的氯化氢,遇到空气会产生白烟。有刺鼻气味,吸入过量会对人体有毒副作用。 杯身中间有脆弱带,只要一脚就能踏破这个水杯。 这和老周的猜测一模一样。 要说这事儿是老周策划的,孙警官都信。 懒蛋 第33节 孙警官可没时间再与老周聊天了,一个眼神,另一位警官也站起身来。 两人瞬间就冲了出去。 接着,老周就听到整个楼里跑步声由少变多,才十几秒,跑步声就一下子密集起来。 外面的警车也随之发动。 看了眼墙上的钟,四点多了,太阳都快落山了。 办公室里好安静。 老周喝了口瓶子里的水,有点甜。 老周慢慢起身,走到桌子旁,在那张纸的右下角,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老周就这样溜达着走出了办公室。 至于那位大妈,麻烦小不了了。 这种事倒是不常见,但可以参考帮人带毒品上飞机的案例。 大妈得要承担她的责任的。 在走廊里遇到其它警官,人家看了一眼老周,又看了一眼老周身后的办公室,就也没理他。 老周就这样走出了大楼。 走出了大院。 沿着来时的路,老周一直走了有半个多小时,才总算是看到了刚才的那座地铁站。 老周又花了三块钱,买了地铁票。 已经不心疼了,就当是踩到了时空裂缝吧。 这地铁,没想到,真是难进呀。 第40章 孙警官的身份 停下来, 是不得不来。 挥挥手, 又不得不走。 地铁里的人,已经比刚才多了一些。 老周低着头,排队安检。 想尽量避免触发意识共振。 可还是忍不住扫视了一下安检的乘客队伍。 鼻子没酸,也没有信息跳入脑子。 老周松了一口气,继续垂下了头。 其实,扫视这一下就有些多余。 按老周现在总结的规律,意识共振只有与自己密切相关的事情上,才会扫视即出。 而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则可能需要凑近了仔细瞅。 所以,就算这安检的队伍里真的有坏人,只要不是危害到老周的利益,那大概率也不会触发意识共振的。 试想,如果老周的能力得以进化,可以扫视一下就蹦出所有的坏人坏事,那会怎么样? 老周还真不知道那些当官儿的,是怎么样的,会怎么对待自己。 但如果自己就是那个当官儿的呢? 那肯定不能浪费这个超能力呀,先放到最紧要的地方,机场,入境口。 对对,时刻扫视。 同时,科研部门不能闲着,趁他一边工作呢,一边开始科学研究,争取能搞清楚他的超能力是怎么运行的。 如果真能研究出来,那复制个几十上百个扫描仪,嘿嘿,想想就爽。 然后呢? 然后这个活体本身就没什么价值了,他会的,我们的机器人也都会。 造个神?没必要,与咱们的主流价值观不匹配,不好。 当个间谍?没必要,用机器也能当间谍,用人还可能被策反。 恩,老周对自己的分析十分肯定。 然后老周一阵脊背发凉。 我只是个不学无术的懒蛋,竟然也会如此对待这个超能力者。 真不敢想,如果哪天,自己的超能力真的被庞大的势力知晓,他们拥有无数的顶尖智慧,他们会怎样对待自己。 呵呵,老周笑了笑。 仿佛已经提前看到了自己的大脑,被放在自己的眼前,上面的血管,一蹦一蹦地。 安检到老周了。 安检员多看了老周几眼。 老周也看了安检员几眼。 对,他们在今天下午,已经第三次碰面了。 即便不是对老周的着装有什么印象,但两次陪着警官走出地铁的小老头,这些安检员肯定都是印象深刻的。 站台上,已经看不到警官的身影了。 也许都是去应对刚才的水杯事件去了。 也许,就像孙警官一开始说的那样,他们今天是被调过来协查的。 协查就是带着任务来的,他们的任务会不会就是这次水杯事件的幕后之人呢? 很有可能。 既然事件已经被老周给捅出来,而且对方可能马上就会动手,那再派人在各个车站,用查验身份证的方式来做预防,已经意义不大。 被动的海量防御,变为主动针对性出击。 老周忽然想到一个细节,刚才孙警官打了下电话之后,十分钟不到,就呼呼啦啦来了一大堆的警察。 可孙警官打电话时,当时就在那间办公室里。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捂住了手机,不想让老周和大妈听到这次通话的内容。 而且整个通话,可能都没说上三句话,就挂掉了电话。 老周与孙警官一起坐车时,看到了他的肩章,就是最低的光秃秃的一朵花。 如果这个孙警官,只是一位普通警察,对方接电话的应该是他的上级领导吧? 他是怎么能够只用三句话,且在声音极小的情况下,让领导立即领会他的意思,并按他的意见派人前来支援呢? 甚至来支援的人,肩章都比孙警官要高几档。 老周和孙警官一同走出地铁站时,整个支援的队伍十几号人,却没有一个负责的领导来指挥。 当时好像就是老周与孙警官走在队伍的最前头。 好像,整个队伍是跟着他俩在行动。 去分局坐车的时候,孙警官很自然地与老周一起坐在后排,与来开车的另一个警官,都没有任何的寒暄。 这种职场关系,真的不可想象。 到了分局,孙警官不用与任何人打招呼,直接打开了一间办公室的门,让老周进去坐。 还熟练地从柜子里拿出水给老周喝。 这个孙警官,应该不只是一个“一朵花”这么简单。 他应该掩饰了自己的另一重身份。 可在来支援的这群警官面前,他的行为,根本就没有掩饰呀。 连老周这个外人,都看出他的身份特殊了。 这是为什么? 难道他只是向普通老百姓掩示身份? 不对警察内部掩饰? 不对,孙警官要掩饰身份,肯定是要做大事的。 这事,肯定要比除暴安良的普通警察要做的事儿,还大。 做这种事儿的人,对老百姓掩饰身份有啥用。 在老百姓看来,你们做的事情已经很神秘,很危险了。 即便是你做了更神秘,更危险的事儿,在老百姓的眼里,是体会不到事件的差异的。 所以,孙警官如果想要掩饰身份,对警察内部,是更应该掩饰才对。 可从刚才的一些举动来看,孙警官并没有对这些来支援的警察做丝毫的掩饰,甚至对老周这个普通老百姓也没有。 为什么? 对老周没有掩饰,这一点,老周能够理解,孙警官可能认为,老周不会察觉到这些不合理的地方。 对其它警察的不掩饰,只一个解释说得通,那就是这些前来支援的警察,也不是普通的警察。 是与孙警官有相同的认知背景的警察。 这时,一辆列车驶进站台,打断了老周的思考。 懒蛋 第34节 老周随着人流上了车。 这次他没有坐在地上,因为身上的衣服都是赵北桥给换的新的,自己昨晚又刚刚洗了澡,坐在车厢的座位上,老周心里也没什么担心。 老周倚在右侧的树脂隔板上,想起了昨天碰到那个小姑娘的情景。 当时她好像也是坐在这个位置,也是倚在这个隔板上。 然后自己鬼使神差地敲击了隔板三下。 然后那位小姑娘就真的回头看了老周,并和老周说话。 老周不自觉地转头,看了一眼隔板。 隔板外没有人蹲坐在那里,老周笑了笑。 第41章 回来 在找到意义之前,放弃的遗憾,也不是不可接受。 车上突然走过两位戴红箍的。 好像是安全员。 以前都是偶尔看到一位安全员。 像这样,两位一组的,很少见到。 可能是在寻找大妈的水杯吧。 老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在做什么。 我竟然又来坐地铁。 自己都猜到了那些人接下来要搞什么东西,怎么还来坐地铁了呢。 算喽算喽,刚才确实也没往这方面想。 既然警察已经出手了,咱们普通老百姓,就不用瞎操心了。 地铁嘛,放心坐。 快到站的时候,又走过两位戴红箍的。 连老周都低头四处瞅瞅,看会不会发现个什么高压锅、小皮球之类的容器。 出了地铁,走上一小段路,就又回到了老周熟悉的地方。 一个嵌在城市臂弯里的城中村。 每次从这里走出的时候,老周的余额都屈指可数。 就像是游戏中被迫回城的玩家,背包里的补给已经空了。 为啥现实和游戏是反着来的呢? 游戏里,都是资源充沛时,一头扎进嗜血森林。 现实中,则是快吃不上饭了,才硬撑着冲向劳动力市场。 也有很多人,把现实中挥洒汗水赚到的钱,又扔到了游戏里,以换取一夜无畏的厮杀。 可能是老周年纪实在是有些大了,他不理解,为什么要把本可以用来睡觉的时间,用来玩游戏,关键还得花钱玩儿。 是不忍心让自己的夜晚寂寞空白? 还是那些游戏真的换回了现实中无法用劳动换回的东西? 如果有,应该就是希望吧。 现在的老周,像是刚刚狩猎归来,如果赵北桥也算只撞桩的大肥兔子的话,也可谓是收获满满了。 这次的归来,衣服没有被机油浸透,而是崭新的全套。 手掌没有被冻红,掌纹里,也没有顽固的黑泥与沙土。 拾级而上的双腿,没有被掏空力气,甚至还有劲儿一步三阶。 鼻子里嗅到越来越浓的味道,里面烹了油,蒸了馍,炒熟了三线肉,炸好了鸡蛋酱。 晚上八九点的时候,回到这里的人才是最多的。 白天把自己捆在写字楼里,晚上又被写字楼扔回这里。 老周记得小时候,很多工厂的宿舍区就在厂子边上。 下了班就能很快回到家,这很合理吧,为啥这些写字楼不让员工住在旁边? 干嘛要给扔回来呢。 老周慢悠悠地散步,眼睛瞅着路面,偶尔用余光扫一下。 他在寻找水果店。 餐馆的位置,老周记得熟悉,可这水果店,老周平时确实没怎么留意。 以前都是把肚子填饱,作为头等大事。 怎么可能去花钱买水果呢。 老周还记得一次,在菜市场里看到,有人把坏掉的苹果扔在了筐里。 坏掉的部分大概占了苹果的一半,起码还有一半是能吃的。 老周当时站在那个筐的旁边,就那样看着那些烂苹果。 摊主还对老周说,这些是不要的,你可以拿走。 老周最后却还是没有拿。 老周也不是怕食物中毒。 如果老周真的捡起了几个烂苹果,那从此以后,水果对于老周的门槛,就从买不买得起,变成捡不捡得到了。 削掉一大半的腐败,把剩下的部分送到嘴里的时候,那股腐烂的气味仍然会追着老周。 老周真正怕的,就是这股子腐烂的味道,会一辈子跟着自己。 自己会习惯于捡烂苹果,而再也没有机会吃到好苹果。 此时的老周,很庆幸自己当时忍住了,而没有低下头去那筐里捡。 因为他已经发现了一家水果店。 想不发现都难,那一篮子橙子,都快摆到路中间了。 老周小心地绕过橙子,迈上两级台阶,才看到了水果店的全貌。 水果琳琅满目,品种很多,摆放整齐,像是阅兵的队伍。 在灯光的映照下,每一颗水果都熠熠生辉。 但水果上都没有标示价格,需要逐个向老板询问。 火龙果、香蕉、雪花梨、山竹……老周每种都想尝尝。 可这样一路问下去,倒是怪麻烦的。 还是简单直接点吧,“老板!”老周开口喊道。 “您买什么?”一声回应从店铺的深处传来,同时在一堆水果的底下,冒出一个脑袋。 老周没想到这老板竟然会藏在那里。 “我想买一个苹果。”老周直奔主题。 听到老周的话,老板的眼神立刻变了,再次打量了老周几眼后,就用下巴指了一下离老周最近的一堆蛇果,“十二一个。” 说完,老板就靠在椅子里,好像想立即继续刚才的美梦。 顾客可以只买一个苹果,但卖水果的,不都是要称重的吗? 怎么会也按个卖给老周呢。 再看到老板的态度,老周当即后退了半步,主动撤出了这场交易。 看来是自己只买一颗苹果的行为,让老板觉得,这是一次不值得重视的交易。 老周也能理解老板的行为。 做小店的,为了多做生意,哪个不是起早贪黑的。 老板平时肯定是抽空就睡会儿的。 现在为了这一颗苹果的买卖,不但忙里偷闲的打盹被惊醒,还要做寒暄、站立、称重、示码、确认收款、送客这一整套流程。 可能从老板的角度看,这颗苹果的交易带来的利润,抵不上自己的这一整套标准动作的付出。 所以,老板将”站立和称重“,这两步合并为了一步,并简化为“抬下巴”这一个动作。 老板还利用这个动作,吸引了老周的关注点,让老周把目光集中到这堆蛇果上,而不再去寻找藏在更深一些位置的红富士、阿克苏、黄元帅。 这样可以结构化地抬升这笔交易的单价。 老板还将按重量售卖的方式,临时调整为了按数量售卖。 将单个蛇果十块左右的价格,再次抬升两元,算是为这场交易,加了一个保底利润,以便在交易之后,不会影响老板的心情。 这也是老板没有为水果们设置价签的原因吧。 既然自己给老板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那么在交易的收尾阶段,应该也是不会收到老板的送客礼仪了。 这也必然会影响到自己的心情,甚至能够影响这颗蛇果吃到嘴里的味道。 想不到,小小的一颗蛇果,会引起这么大的波澜。 老周是决然不会做的。 老周是懒得让自己的心情,受外界的影响而产生波动的。 与老板的理由差不多,老周也认为不值得。 懒蛋 第35节 第42章 一个苹果 希望你得到的每件东西,都是因为喜欢。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一阵扩音喇叭的声音传了过来。 “特价白菜两毛一,特价白菜两毛一……” 循声望去,是个大门脸儿的店。 稍暗的天色下,店门口向外吐着橙红色的光。 那色彩,能吸引着人的植物神经,不自觉地往店里面走。 左侧是蔬菜区,右侧是水果区,摆放很整齐。 品种不多,都是常见的,每一种都摞了一座小山。 每座山上,都放了一只硕大的价格牌。 老周平时不买怎么菜,实在是没有条件。 偶尔,住宿的地方也会有炉灶,但卫生条件都差到惊人。 可能起初房东是想给房客们一个便利的条件。 但,无奈住进来的各色人等,只会不断刷新房东的认知底线。 慢慢的,房东就放弃了对这些公共设施的维护。 如果要在这里的锅里煎个蛋的话,老周宁愿生吞掉它。 即使是像老周这样一个不怎么买菜的人,听到“白菜两毛一”时,还是隐约觉得,这个价格,不太对劲儿。 当下,应该不会有这么便宜的商品了。 否则自己吃到的烩菜里,白菜的量应该会翻上一倍的。 老周刚要往店里进,就看到从里面走出来两位顾客,手里都拎着一颗白菜,外加一兜子水果。 老周特意找到白菜山,看到那上面写的价格,明明就是八毛九,哪里有两毛一了。 再往下看,还有一行小字,“两毛一,每人一颗”。 原来如此,老板这是做促销呀。 这些白菜,每颗大概三四斤的样子,用两三块钱,换一个顾客进店消费,店里的商品这么诱人,很容易就会多买一些。 老板这可算是把那些电商促销的手段给看明白了。 在这城中村里,玩起了爆款引流。 这个店铺在空间布置上,也很绝呀。 由于商品的种类不多,索性就把每种商品铺展的面积放到很大。 当顾客站在店里,四顾之下,尽是堆成小山的果蔬,让顾客可以从视觉上得到充分的满足感。 从而,刺激到顾客的购买欲。 这样一番挤压之下,导致店铺里剩下的空间,就只有一条走道了。 随便走进来几个人,就能让店铺爆满。 这样,买了东西的顾客,也就不便多留,会迅速离开店铺。 还在无形中把压力给到犹豫不决的顾客,加速顾客决策。 好精明的算盘。 此时,店里还有三位顾客在挑选商品,已经把走道的空间给占完了。 老周也不想重复在上一家店铺的遭遇,索性就直接站在门口,喊了一句,“老板,一个苹果,卖吗?” 老周一只脚踏在台阶上,保持一个可以随时进退自如的姿势。 准备应对老板的冰冻伤害,或者嘲讽攻击。 “一个当然卖呀,大哥您随便拿,挑大的拿,扫个七块五就行。您要是不放心,就稍等我一会儿,我马上过去给您称。” 虽然没见到人,但老板娘这脆甜的声音,已经把一团热情,送到了老周的耳边。 啊?现在一个苹果都要七块五毛钱了吗? 真的是太久没买水果了,老周只依稀记得,很久以前,二十块钱能买半筐的苹果。 现在,真的是好贵呀。 但也可能只是自己不行,才觉得贵吧。 刚才出去的顾客,不都是买了一大兜子的水果吗。 看来自己平时不吃水果是正确的。 是买一个苹果,还是再添五毛钱,吃上一碗板面? 这还用选吗? 老周回想老板娘这句话,可不简单。 同样是由于老周只买一个苹果,同样是希望省掉“称重”这个交易环节,这家老板娘给出的解决方案是“让老周随便拿”。 比起刚才那家老板,用下巴指蛇果的操作,格局就提升了几个层次。 虽然从效果上看,都是老板懒得称重,都需要老周自己拿走一个苹果,扫码付钱。 可前面那个老板强调的重点是“十二块钱”,而这位老板娘强调的是“赋予了老周自由选择权”。 其实前面那个老板,也是赋予了老周自由选择蛇果的权利的,因为“十二一个”这句话的隐含的规则就是,既然所有蛇果的价格已经一致,那么就可以随意选择一个了。 到了这位老板娘,则是把这条隐含的规则,给放在了最前面。 先让你付出代价,顺便赠送给你一些自由的权利。 还是,先告诉你的自由,再标出你要付出的代价。 位置一换,乾坤大乱。 就像动画片里驯猴子的简单把戏,朝三暮四,人也逃不掉。 特别是老板娘的那句“挑大的拿”,简直就是一块磁石。 不知道得有多少人,被这块磁石吸住,成为常客。 而苹果,大的并不一定等同于好吃。 有的人爱占便宜,就给大的。 有的人体验至上,就推荐小的。 这一堆的苹果,都是老板压了进货成本的。 人家总要把每个孩子都夸一下,才配得上五福临门吧。 所以老周并没有挑选,只是随意拿了一个苹果。 扫码走人。 几年来,老周第一次为了存活之外的原因,与人发生交易。 不错的感觉,老周甚至看到自己的人皮盔甲,在感受到了财富的召唤之力后,开始飞向自己,啪的一声,贴在了脚踝那里,尽管只有一块,那也是重新披甲成人的第一步呀。 老周惨然一笑,没有盔甲这些日子,自己活得光怪陆离。 可又担心,盔甲齐整之时,自己又要重新面对那些光怪陆离。 果然都是穿脱剥披,果然都是围翻裹绞。 老周,还得是本心呐! 摇摇头,老周把苹果揣在口袋里,继续低头散步。 最近,又有好多沿街的铺子都撤店了。 紫色贴纸的,是服装店。 黑色贴纸的,是房产中介。 黄色贴纸的,是社区团购。 蓝色贴纸的,是手机专卖。 通常都是一把大锁,框着两片玻璃门,一阵风吹来,都能鼓进里面,根本保护不了门里遗留的杂物。 本来不冷,越看越冷。 第43章 理发 不怕逐风的天涯, 只怕沉潭的牵挂。 不怕已经不在, 只怕已被替代。 一阵好闻的味道,是理发店。 一个小伙正在店里打扫着地上碎发。 老周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鬓角,要不要让专业的人来打理一下自己的头发? 老周偶尔能捡到没人要的剪刀,要是碰巧天很暖和,头发又很长,老周就会自己摸索着剪一下。 也谈不上手法和发型,就是看抖音里学的。 把两侧剪到尽量贴头皮,后脑勺的头发不要超过一指厚,头顶的基本不用理。 就这样胡乱一弄,都和七八十块的总监作品气质差不多了。 在这两个点的气质互通,以老周的朴素理解来看,可能是飘荡在城中村的这些发型总监,师承的都是流浪的派系,胡扯的风格吧。 懒蛋 第36节 店里的墙上写着“洗剪吹30”,老周盘算着要不要消费这一笔巨款。 小伙往门外的垃圾桶里正倒着垃圾,刚好和老周的目光碰上,看了眼老周的头发,就冲老周招呼道,“大哥理发呀,进来屋里坐,充值送礼品。” 一边说着,一边把老周往店里让,老周前进的方向被小伙的胳膊给挡了一半儿,也就顺势进了理发店。 小伙让老周坐下,老周却还是站在门口,盯着墙上的价目表。 “大哥您要是充值300,就能理11次。” 开什么玩笑,地铁卡我都不充,会冲你这理发卡? 还十一次?我就算来得勤快点儿,半年剪一回头发,那就得五年半才用得完呀。 五年半,那时您也应该升到首席设计师了吧,到时还让您给我理发? 不管您咋想,我是有点受用不起了。 要是这五年半里,赵北桥做生意又赔了,等我余额又不足的时候,求到你这门口,能把剩下的钱退给我不? 嘿嘿。 “要不您冲150,我送您一个马克杯。”小伙见老周没啥反应,以为是嫌贵,还是不死心,就又扔出一块骨头,看来小伙是真的不想放过一个能够深度绑定老周的机会。 马克杯?一个水杯,属于私人的水杯。 这个概念让老周有点呼吸急促。 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水杯? 这念头光想想都兴奋。 刚才在地铁里帮孙警官找大妈水杯的时候,老周都从来没有萌生过要拥有一个自己的水杯的意识。 的确,老周平时是没有水杯的。 这几年,一直都没有。 老周应该都忘了端水杯要用到哪些肌肉群了。 但老周知道这附近哪一个公厕的自来水好喝呀。 当然,是从水龙头里放出来的。 老周有些晕乎乎地坐在了椅子上。 小伙见有门儿,就拿了一个纯黑的马克杯放在了老周面前的台面上。 “大哥,您一会扫我一百五,这杯子就可以拿走了。” 老周把手向前伸去,微微有点抖。 光滑的杯身,还有一个漂亮的纸壳简装。 把手圈出了一个诱人的弧度。 老周的手,好像要套进一个黑钻的指环。 就在快要触碰到杯子的那一刻。 老周的背部有些僵硬,让伸手拿杯子这个动作无法完成。 只要老周向前挪动一下,就可以轻易的拿到了。 但老周放弃了。 他轻松地靠向椅背,呼了一口气,轻声对小伙说道,“老板,帮我理个发,就要三十那种,我不充值。” 小伙看了一眼老周,只是笑了一下,“好,没事儿,大哥,不充值,这杯子我看您也挺喜欢的,我就送您了。” 老周也报之一笑,小伙生意肯定越来越兴隆。 “大哥,我看您这头发也挺厚的,发质还不错,想理个什么发型?” 老周心想,这小伙也真会说话 ,头发厚,就是几个月没理了。发质不错,就是常年用头油保护着。 至于发型,老周也说不好。 小伙指着墙上的发型样板,示意老周选一下。 老周看了一眼,都是上世纪的图片,也不知道小伙子这店是从哪位前辈的手里盘下来的。 找了一圈,没有特别喜欢的。 老周就向小伙描述起了自己给自己理发的步骤。 小伙耐心地听完,眼睛转了几转,“哦,您这个是上扬碎发呀,前两年挺流行的。” “老板,我也不太懂什么发型,您就按我说的那样弄吧。” “好咧,大哥。” 小伙拿起一个喷壶,给老周的头上喷了些水。 老周打了个激灵,太久没有在理发店里理发了,能知道大致的流程,但这水雾飘落的感觉,还是让老周一惊。 小伙手里的梳子,都是金色的。 这配色很浮夸。 不过,倒也可以让任何客人,都觉得,这在头顶翻飞的东西,尚且配得上自己的灵魂吧。 “两边剃得再狠一点儿吧。”老周向小伙建议。 把两鬓的头发剃掉,就可以抹掉两鬓的白发。 老周的头发已经有一少半,是或灰或白了。 老祖宗留下的词汇都是至理名言,两鬓斑白这个词,非常准确地指明了,哪里的白发,能最让人显老。 果然,把两侧的头发都剃光,直至露出头皮,老周立马年轻了几岁。 老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是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 岁月什么也没留下,只留下了一些心事而已。 小伙给老周扫清脖子上的碎发,摘掉了围巾。 老周扫码付款后,就向店外走去。 小伙急忙喊住老周,“大哥,您还没洗头呢。” 哦,老周还是搞忘了基本的流程。 小伙给老周洗头时,突然说道,“大哥,您是不是以前在我们这里住过。看您有些面善。” 老周笑着摇头。 他也不知道怎么跟小伙解释。 说以前那个浑身油渍,邋遢至极的老头儿是自己吗? 可能连这个老头儿,小伙也是没什么印象的。 因为老周从隔间走出来的频率并不高,一般二三十个小时才出来觅食一次。 吹干了头发,一个精神十足的大叔从理发店里走出。 仿佛一匹良马,奔波了满身的不甘,而今,又被雨水冲刷了个干净,重新踏上草原。 “大哥,您的马克杯。”小伙再次提醒老周。 老周却摆了摆手,并没有拿那个杯子。 与充值与否,没有关系。 甚至无关金钱。 老周只是不想看到一个能让自己喜欢的东西。 更加不想碰到这个东西。 一旦碰到,老周的心思可能都会缠绕上去。 看到时会抚摸。 看不到时会牵挂。 这应该是另一块人形盔甲,不要也罢。 老周一直拒绝在生存的必要条件之外,与更多的事物发生关联。 哪怕是一个杯子。 这种干脆的切割感,深埋在心底。 如果哪天老周离开了这个世界,最好能不扰动这里的任何一个原子,也不要让自己,对任何的事物粘有眷恋。 即便如今手握巨款,老周也仅仅是把这些钱当成弥补这个世界的泥浆。 而不要,把这些钱,兑换成了一堆的法宝,倾注了自己的心神加以淬炼。 法宝发光时,自然欢喜。 灾变来时,法宝也只能陪自己一同消泯。 何必呢。 没有让自己更强大,只是痛点变多了,而已。 第44章 豪华套餐 假如真的有悠长的岁月,你当如何致意? 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 小巷里的灯光,次第亮起。 食物的香气,已经占据了这里空气的主要组成部分。 这个时间,对于其它人而言,应该是又到饭点儿了。 饥饿感会不断窜升。 懒蛋 第37节 但这个,对老周,不太灵。 老周已经建立了自己的生物钟,掌管着新陈代谢。 二三十个小时补充一次碳水能量就足够了。 可老周也是在收到赵北桥的巨额转账的时候,就萌生了要暴吃一顿板面的想法。 想法这东西,犹如种子,越是忽略,越是茁壮,越是打压,越是顽强。 这顿板面,也真的是到了不吃不行的地步。 无关消化系统,只是为了,用裹着油花的面条,连接起断裂的一些幸福感神经。 对于普通打工人来讲,这里的食物都算是物美价廉。 在时间尺度的压缩下,还会产生所谓的选择困难症。 其实哪有那么多可供你选择,你会踏进哪家餐馆,你会点哪家的外卖,都是固定好了的。 你正值青春,身材高挑,刚逃离那一群的勾心斗角。 你会让自己放纵地享受一大块酥辣炸鸡吗? 你不会的,负罪感和束缚感已经把你的决策神经成功架空了。 你只能为了继续的上游之姿,为了两条锁骨透出的锋利感,继续把自己留在冰面上。 那些借助空气介质翻腾上来的寒意,正好带走刚刚产生的温情。 只有沙拉、日料、白人饭才配得上我灵魂的速度。 甚至两腮都不能鼓起,会产生风阻。 所以,你说我还有的选吗? 你信了抖音里的段子,不管不顾地冲到大城市开网约车。 证办了,培训费交了,车租了,没想到却被派单给耍了。 每天累不死也撑不着,还得出门比鸡早,下班比鬼晚。 各种职业病也让自己心惊胆战,为啥当初抖音上刷不到这些呢? 只能强迫自己作息规律,按时吃饭,否则车没报废自己先报废了。 所有的餐馆选项里,能坐下就吃饭,停车不贴条,便宜还管饱的,就只剩那几家卖盒饭的了。 饭菜软烂,别让一坐一天的我落下胃病就行,我才懒得管你是用的一年陈米,十年陈醋,还是百年陈酿呢。 天天都吃你们几家,这菜够味儿就行,别让我吃烦了,烦了我也没别的店可换,我才懒得管你每道菜都勾了多重的芡,挂了多厚的糊,调了多少的味精。 所以,你说我还有的选吗? 你三十七八,北漂俩娃,带着没改完的方案回来,晚上还得熬夜继续。 你已经累得没有体力去自己做一顿饭来补充能量了。 你会吃炒菜吗?一份土豆丝,加两碗米饭,就要二十四块了,还没吃到肉,夜里肯定不禁饿呀。 要是点个小炒肉,三十八块,肉倒是有十来片,可这代价也太高了,需要未雨绸缪的地方太多了,任何一个在未来等待的风暴眼,都容不下这十几片肉的。 那就吃个实惠的,烩菜加馒头?不到十块钱,便宜是便宜,还能顶饱,可满足不了心底的欲望呀,偶尔吃一碗还可以,长期下去,会寡淡得让自己抑郁的。 要不吃个米线?三鲜的,营养齐备,再倒上店里的辣椒油和醋,肯定可以红光满面地回到出租屋了,可这都是米粉做的,对于北方人而言,相当于没吃晚饭呀。 那就只能吃面条了。十八一碗的牛肉拉面,不敢使劲儿捞起面条,否则两下就吃光了,牛肉又薄又小,有时裹在一筷子面条里,根本发现不了,最后不得已,用半碗面汤骗骗自己,可一泡尿就能戳穿一小时之前的自己。 所以,种种都是过客,尽头坐着板面。 板面,碗里漂着油,面条上裹着油,辣椒里还吸着油,再补上一个蛋,一个豆皮,甚至一条把子肉。 甭管口味、能量还是维生素,都帮你考虑到了,凌晨一点打嗝时,还能勾起你的回忆。 真是吃上一碗,回味一天。 还有隐藏的全国连锁的气质,万店联动的自我迭代的实力,让我怎能不选他,还能怎么选,你根本就没的选呀。 所以,你说我还有的选吗? 老周早早地从这些复杂的劳动力交换体系里抽离了。 而是转入到了一个相对更为简单、更为脆弱的劳动力交换体系。 老周情愿被自己的生理系统裹挟,也不要被这种复杂的人为搭建的系统算计。 老周很自然地来到了板面店的门口。 对,就是昨天中午来吃的那家板面店。 就是那家送了自己两个半卤蛋的板面店。 就是那个第一次触发了老周意识共振的板面店。 看了一眼白底红字的直白招牌,没有触发意识共振。 刚才一路走来,经过的几个店铺,也都没有触发。 看来有了赵北桥的五万块打底,你的触发底线的水涨船高了呀。 刚才的几个店铺里,老周也近距离地观看了一些商品或者招牌,也没有触发。 恩,不错,大家都很好,祝福大家。 老周推门进店。 还是昨天那个位置,刚好空着,老周就坐在了那里。 老板一边忙活着手里的面碗,一边远远地招呼老周,“哥您吃点啥,坐下点,墙上有菜单。” 老周迅速报出了自己的点单,这都是在自己心里默默重复了好几百遍的豪华组合。 “大碗,一个蛋,一个豆皮,一个把子肉,加份儿辣椒。” 老板听到老周的点单,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老周点单的速度太快了,应该是根本就没有看墙上的菜单。 而又把这家店里的最高点击率的单品全都点了一遍。 一位如此熟悉自家菜品,又如此钟爱自家板面的一位顾客,怎么好像没见过。 “一共十九,扫桌上的码付款就行。” 看来是真的没认出来自己,还教自己怎么付款。 老板把老周的餐备好,端了上来。 两人的目光搭了一下。 老板多看了几眼,感觉老周好像见过,但看衣着,记忆里又没有这个人。 “哥您也是住这里吗?咋没见过呢?” 第45章 字母杯 人生大事,吃喝二字。 老周仔细地看了老板几眼,作为意识共振的第一单,老周不介意给老板再赠送一单。 这么近的距离,如果有什么事儿,也足够触发意识共振了。 不过还好,什么都没发生,老板接下来应该会生意兴隆。 “老板,昨天您还送了我几块卤蛋呢。” 老板愣了一下,可能大脑也在飞速思考,这“几块卤蛋”是啥意思。 为啥不是以“个”为量词,而是“块”? 再仔细瞅瞅老周的脸,老板张大了嘴巴,却没有出声。 老板应该是认出老周是谁了。 准确地说,应该是猜到老周是谁了。 因为老板对老周的印象,只有一身脏衣服,佝偻地坐着。 而此时的老周,衣着干净,长相精神。 二者没有任何的相似点。 但这“几块卤蛋”却是极特殊的记忆点,只有昨天,老板送出了这份赠品。 之前从来都没发生过。 昨天还是邋遢穷困,今天就能吃上豪华套餐,这位大哥是经历了什么人生神转折呀。 老板还是反应很快,“大哥,那点小事儿您还放在心上,看您现在这样,真为您高兴呀。” 老板说的都是实话,却也用小话儿点了一下老周,提醒对方,“几块卤蛋”这样的小事儿,您得放在心上,也就是要经常来照顾自己的生意。 老周笑着答道,“我这也是托您的福,遇到好人了。” 正在这时,老周的手机响了,老板识趣地退了回去。 老周看了眼手机——孙国龙。 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但好在老周的社交范围也足够狭窄,立即意识到,这是今天打过两次交道的孙警官。 “孙警官,你好。”老周这一声寒暄,把小店里的人的耳朵,都拎了一下。 “周老师,您在哪儿呢?” “我在家呢。” “您住哪儿,我这就过去接您,我得请您吃饭。” “孙警官,有啥事儿咱就说事儿吧,干啥非得吃饭呀?” “周老师,我这儿刚收了任务,细节不能多说,但有一点可以和您讲,您猜错了。”孙国龙的语气里全是得意。 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懒蛋 第38节 “孙警官,你说啥呢,我没听懂啊。” “那帮家伙真的就是做了26个字母杯,一样的杯子,一样的贴纸,唯一的区别就是贴纸上的字母不同,全是那种鲜艳的黄色,一找一个准儿。” “啊?”老周也很惊讶。 “所以,我说您猜错了吧,他们真的比您差远了,要是您去领导他们……”孙国龙说了半句,感觉不太对,就收住了话头儿。 “周老师,今天您帮了我两次,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特别是这水杯的事儿,我和我的同事们,都对您非常感谢。对您的观察力,都非常崇拜,所以,我必须当面感谢您。” 孙国龙说得也对,二人合力救了下轻生的老张,这对孙警官来说,肯定要记上一个事迹的。 老周还及时发现了异常的大妈水杯,顺藤摸瓜,孙国龙他们竟然真的找到了整个破坏事件的中的危险物品。 老周相信,以警官们的素养,接下来找到幕后团伙,以及查到危险气体的制作链条,应该也只是时间问题,一下子,估计能抓到一连串的大鱼。 这得是多大的一件功劳,孙警官肯定是会受到嘉奖的。 所以,孙警官想感谢老周,这也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至于崇拜,老周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自己只是凭着意识共振,提前知道了一些信息而已。 比起训练有素的警官们,自己就差得远了。 今天的水杯事件,给老周的震撼也是很大的。 自己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儿。 孙警官当时说,今天他是被借调过来协查的,说不定,要查的就是这个水杯事件。 只不过,大家可能都不清楚,这伙人是用什么方式来进行破坏。 而类似的警官协查,老周以前也遇到过很多次。 但都习以为常了。 从来没有意识到,可能警官们每一次任务的背后,都可能是一次破坏事件。 中国是个和平的国家,但就算老周这个普通老百姓,也能想象得到,其它国家会有多么嫉妒我们的和平,多么希望打碎我们的安居乐业。 就连正常的新闻图片,都要给我们强加一层阴森滤镜,他们还有什么是什么不出来的呢。 换位想一下,老周也觉得,他们肯定会夜以继日地,想方设法地在我们国内发展间谍,搜集情报,伺机破坏。 所以,可能咱们的身边,就渗透着这些间谍特工们。 “孙警官,这感谢就不必了,能帮上你,也是我应该做的。” “周老师,我……” 见孙国龙还要说什么,老周急忙打断,“孙警官,我这儿正扒蒜呢,就不和您聊了哈。” 说完,老周挂掉了电话。 店里的几位顾客,全都低头专心吃面。 敢用这种语气跟警官说话的人,在这个城中村里,可能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大家都避免与老周的目光产生交集。 这么厉害的人物,为什么要和我们一起吃面呀。 老板给老周端上了一盘凉拌萝卜皮,“哥,送您个菜。” 说完就急忙又退回了后厨。 这不但是个长期客户,还可能是一个隐藏身份的狠人。 毕竟,谁又敢把扒蒜的位置,摆在警官的前面呢。 老周也才意识到,好像自己刚才对孙警官的措辞,不太合适。 不管了,不能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影响了自己吃面。 再不吃就凉了。 老周从桌上拿了两颗大蒜,扒好。 满满登登的一碗面,盖了一层整个的红辣椒,十分诱人。 上面还压着一大块紫红的把子肉,漂着油花的面里,埋着一颗卤蛋和一块豆皮。 老周狠狠地夹起一筷子面条,手上能够感觉到面条的劲道。 甩开腮帮子,老周开始巨口吞噬。 这味道,怎么不一样? 老周忽然发现了一些不同。 这面的味道特别的醇厚,辣椒的香气与辛辣也有更丰富的层次,好像在一步步地勾引着老周的舌头。 其它三样单品,老周还没有动,这感觉应该与它们无关。 就是这面条本身的味道。 可这些感觉,以前自己没有过呢。 第46章 凉拌萝卜皮 时来天地皆同力, 运去英雄不自由。 老周淡定地观察了一下小店。 应该不会是老板升级了厨艺吧? 不会。 否则老板不会不打出更惹眼的招牌,店里的食客也不会只有这么几位。 不是面的原因? 那就是自己的原因喽? 难道我换了行头,理了发型,这面就都会变得好吃几层不成? 自己还发生了什么变化? 老周仔细想了想——饱了。 自己是吃饱了之后,才来吃的这碗板面。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以前老周来吃板面的时候,都是刚刚睡醒,距离上一次吃饭,可能已经过去了二三十个小时。 老周就像一只刚刚结束冬眠的狗熊,恨不得把面条一整碗倒进胃里。 而现在,老周距离上一顿饭,刚刚过去四个小时。 而且,上一顿饭是包括了两碗米饭和三荤一素的。 也就是说,此时的老周,以老周自己为参照物的话,他现在还没有感觉到饿。 这时端给老周一碗面,老周能吃到的,全是食物的味道,他能有更多的感觉细胞参与品味这碗面。 而不像以前,吃到的全是能量摄入的满足感。 这应该是两种层次的满足吧。 哪种更高,老周说不好。 但,很显然,哪种更有必要。 大部分人,是为了有力气赚钱才吃饭。 他们的一日三餐只是因为生理习惯,不得不吃。 到底是谁规定的,每天要吃三顿饭的? 也许是从猿猴开始,就延续了三四个小时完成一次消化的生理习惯。 要是远古先贤们,从那时候就开始倡导一天一餐呢? 粮食的需求少了一多半,是不是那些灾年饥馑也就不会发生了。 老周自己就是实例,可以确保一天一顿没啥问题,饿不坏。 总之一句话,没劲儿了就睡觉,别跟自己较劲。 但是,那样的话,庄稼地里的活儿,也就干不完了吧,粮食也就会减产吧,就养不活这么多人了。 不对,庄稼地里的活儿,可不像在写字楼里上班,每天要十几个小时聚精会神。 而且在古时候,农事要更简单,除了春种秋收的农忙时节,其它时候一天一餐应该没啥问题。 可要真是这样,除了基本的田间劳作,就没有多余的能量和人力,供统治者抽走征伐了。 古时全民都是农民,大家一天一餐,自己家门口的那块地都种不完,为啥还要去抢别国的土地? 所以,只要一天一餐,就能息兵止战了? 如此世界和平的神器,先贤们竟然没有想到? 那人类的发展进程也就会降速到如今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 那岂不是当下才到了春秋时期。 我们的先贤倡导一日一餐,可其它国家的人们,也会同步执行吗? 不会。 他们肯定仍是醒了就饿,饿了就吃的一日三餐。 他们的发展速度也就不会减缓。 那到了现在,就是一群现代人,围观我们的宽衣大袖了呀。 杰克船长一只手枪,就能从南杀到北,妥妥的带着仓库穿越的剧情呀。 懒蛋 第39节 这可不成。 还是老周想得简单了些。 人就是要保持基本的动物性的,饿了就吃,饱了也不闲着,总是持续地创造更多的需求。 在这种不断争夺资源的过程中互相厮杀,或者说,叫一起进步。 而像老周这种能想出一日一餐的古怪生物,注定就是人类中的杂质,遗传学中的末流基因。 所以老周才会孤单终老,没有伴侣,用社会规则剥夺了他的末流基因的传递资格。 如果就这样顺其自然,老周在昨天的寒风中冻毙,应该就是一个十分合理的结局了。 可为什么还要出现意识共振,为什么还要让老周得以喘息? 老周暂时只能想到两种可能。 一是自己非常重要,绝境之中激活了超能力的保护机制。 还有一种,就是老周想多了,自己这种卑微的生物,根本没有任何的神仙体系或者异能系统会多花费一秒来考虑他的死活。 老周当下所见证的奇遇,可能本就是自然的规则,可能世界上已经有无数的生物遇到过。 只不过,大家都没有说。 因为。 大家,都在幸福地生活。 老周想要夹起那颗卤蛋,没控制好力道,卤蛋碎成两半。 老周把它们摁在汤底,看着它们沉浸在幸福中的样子。 老周把碗里的食物都美美地品尝了一遍,嗦面的声音,好像比其它人的都大。 老板甚至怀疑老周是个卧底,之前的邋遢怪相只是伪装而已。 老周差点忘了,老板还送了自己一盘凉拌萝卜皮呢。 上次送卤蛋,这次又送小菜,老周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老周还是不太习惯,桌子上除了面前的碗,还有一个盘子里的食物,也是属于自己的。 老周小心地夹起一块,放到嘴里,脆爽的声音,通过双颌的传导,口腔的拢音,在小店里播散开来。 好像板面店里的小菜,都是这种声音很有穿透力的食材。 老醋木耳、芹菜花生,都是这样,就连炝拌土豆丝,咬起来的声音,也很魔性。 在面馆里点一个小菜,就已经是生活的强者了。 要是点上两个小菜,就立马比强者还要高出一个等级。 要是点上三四个小菜,周围的人就要小心应对,这里将有大生意要谈。 在一位中年男人的身上,是很容易区分谁是成功者,谁是失败者的。 不管老周认不认同这个判断标准,但的确,大多数人都在使用这个判断标准。 衣着、头发、香烟、打火机,当然,还有点的小菜。 最重要的,是数量。 像老周这样的失败者,随处可见。 而坐在奔驰车里的赵北桥,就会被初步认定为成功者。 遇到一千个老周,都不一定会遇到一个赵北桥。 这就是“数量”这个判断标准的实例。 如果你走进一个屋子,几乎全都是成功者,那么,这场景很可能是假的,或者只是中老年相亲角。 把这一套放在年轻人的身上,就不太灵。 因为年轻可以掩盖一切。 胶原蛋白和发量,就代表了希望。 希望的光耀,能够轻易地掩盖成功概率的本质。 第47章 白小琪危险 经不起算, 也经不起看。 躲在酒壶里, 看我的人间。 现在的老周,吃面都能配上小菜了。 而且,只要他想,再点上几个小菜,也没什么问题。 尽管从外形上,老周还是能被一眼认定为失败者,就算在面馆老板的眼里,也只不过是加了层神秘色彩的失败者而已。 一顿饭要花掉几十块?四万块经不起这样花? 是的,缺少危机感的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 如果你一直不去计算四万块平均到每一天的可用额度,你就不必受那几十块的气,不必时刻被一把尺子扼住脖子。 如果你一直把四万块堵在门口,每天出来进去都会看到这堵烦人的墙,你该有多快活。 余额十块的时候,老板不让我吃小菜。 余额四万的时候,你又不让我吃小菜。 难道一定要余额四千万,别墅六七座的时候,我老周才能吃小菜吗? 老周不需要危机感,也不需要把财富平摊到八十岁的终点去思考问题。 都摊到那么薄了,你现在多喝口水也都是错呀。 老周是可以把财富都放在一天花掉的生物,从他转给张晓月一万块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了。 老周不会因为穷困而主动放弃生命,这没道理。穷有穷的活法,干嘛轻生。 老周也不会被冗长的未来所要挟,何况那段生命还是有概率前提的。 做事时,不用瞻前顾后,那些前后的羁绊都不是自古而生的,是小人设计的,是贪念罗织的,是前人欠下的,也有后人期待的。 做人时,不用屏退左右,那些左右的绞杀都不是如影随形的,它怕你直视前方,它怕你双手紧握,它怕你背生双翅,它怕你一览无余。 此时的老周,应该想一下下一步的打算吧?他没有。 应该筹划一下,这四万块钱要怎么花吧?他没有。 应该思考一下,自己要不要重返职场、回归正常的生活吧?他没有。 应该琢磨一下,如何维护与生命中的最大金主赵北桥的关系吧?他没有。 老周的嘴里嚼着萝卜皮,味太冲了,喝了口面汤。 老周,你活该邋遢。活该如此。 老周把食物都吃了个精光,心满意足,想擦擦嘴,桌上的纸巾盒空了。 老周就下意识地摸摸身上的口袋,看有什么可以擦嘴巴的东西。 右边的口袋里,硬梆梆的,是刚才买的那个苹果。 左边的口袋里,好像有纸,拿出来一看,“充500送100”的字样很醒目,这是中午吃饭时,在白小琪的餐馆里,随手接过的促销传单。 老周鼻子一酸,触发了意识共振。 “晚上八点半,乐居广场后街的公交车站,白小琪有危险。” 老周撑饱的胃,正在调动全身的血液。 被这一条信息叫停了。 强制回流大脑,老周必须尽快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八点半,离现在还有一个多小时。 乐居广场,离这里挺远的,坐地铁都要坐好久。 白小琪?谁是白小琪? 哦,是中午餐馆的老板娘,赵北桥的减速带,李奇松的过河卒。 总结一下,白小琪有危险,时间地点都有。 她们姐弟俩,怎么总有危险。 这条信息能干啥?为什么要推送给我? 她白小琪有危险,关我什么事? 她和赵北桥有关?但那也是赵北桥的敌对方呀,干嘛要救她? 还是在我找纸巾的时候触发的共振。 要是我今天吃饭之后和以前一样不顾形象,直接用袖子擦了嘴巴,那是不是就不会触发了。 她的危险也就只能靠她自己应对了。 不对,老周记得刚才的动作,只是扫了一眼那张传单,按目前老周总结的规律,这种力度的扫视,是不会触发与己无关的共振的。 而事实是,现在触发了。 这说明,这条信息与老周有关! 白小琪为什么会与自己有关? 她与自己的关系,只有赵北桥呀。 难道这女人出了事,会让赵北桥殉情,断了自己的粮票? 好吧,算你有道理。 懒蛋 第40节 那我打给赵北桥,让他去救她?这很合理吧,你不忍心就去救她。 可我要怎么跟赵北桥说呢? 靠,又是这个经典问题,我的人设太局限自己了,不是神棍,没有通灵,遇到共振,只能自己化解紧箍咒,没人能在合理性上帮我。 好吧,正视问题,问题不会自己消失。 脑袋里已经开始了反复吟诵,一碗豪华板面套餐的快感,正在消弭。 查了一下地图,从这里到乐居广场,坐地铁要一个多小时,打车会节省一半的时间,可要花掉六十多块钱。 可老周根本没的选呀,总不能为了省六十块钱,让人家处在危险的境地吧。 老周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接入了脑机游戏。 赵北桥给自己的五万块,就是登录大礼包。 接下来的每个主线任务,都得花钱。 先是一万,现在又是六十多。 自己补血才花了十九块呀。 关键是完成了任务给点儿啥奖励呀? 啥也没有,也没有加个技能点数之类的。 就是干花钱。 挺有创意的游戏。 下次别创了。 时间已经有点紧了,老周赶紧叫车。 很快就给派了单,车子就在不远的巷子口。 老周急忙从临桌抽了一张纸巾,和老板打了个招呼,就从店里出来。 是辆浅色的新能源车,但款式有点老了。 车里也有些脏兮兮的,还有很浓的烟味儿。 一坐进车里,老周感觉,就像进了司机的被窝儿。 几年以来第一次打车的兴奋感,简单两步,打到谷底。 老周想起了自己邋遢的时候,估计那时,自己周围的五米之内,也都是自己的被窝儿吧。 果然,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老周甚至还看到了副驾上的青菜,套着粉色的塑料袋。 这车应该就在城中村附近转悠,因为那种价格便宜的塑料袋,只有在城中村的菜市场里还在用。 “大哥,我一会得靠边停一下,就一分钟,很快的。”司机师傅突然开口。 老周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司机是在跟自己说话。 刚吃饱,反应慢。 应该是要去卫生间,老周表示理解。 第48章 网约车 如果没有那个人, 我愿做那个人。 如果可以当真, 那就当真。 司机把车转到一段辅路上。 老周看了眼周围,感觉不太对,这里都是民居小楼,没有路边的卫生间,怎么开到这里来了。 老周又看了眼地图,还没有偏航,但要是再拐个小弯,可就要绕一大段路了。 难道我不但看起来很失败,还很好欺负不成? 老周紧握着手机,只等司机转弯,就立即发飙。 快到前面转弯的口子时,司机把车停下了。 老周话到嘴边给忍了回去。 再次确认了一下,附近没有卫生间,难道司机要趁天黑就在路边解决? 司机抓起副驾的一袋子青菜,就下了车。 司机一直向前面跑,一边跑,还一边从怀里掏着什么东西。 哦,老周大概猜到,司机这是要把青菜转交给什么人。 果然,借着车灯,老周仔细分辨,才从一个墙根儿底下,发现了一个小女孩儿。 应该有六七岁的样子吧,穿的是灰色的棉服,远处不太好认。 司机向小女孩儿越跑越近,小女孩儿也发现了司机,就把双手搓了搓,张开双臂。 司机蹲在小女孩儿跟前,抱了一下,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把青菜交到小女孩儿右手上,又把另一件东西放到了小女孩儿的左手里。 老周大概是明白了。 这是司机师傅买了青菜,顺路送到女儿手里,还有一个小玩具,哄女儿开心。 司机把东西放到小女孩儿手里,就让小女孩儿回去。 小女孩儿很听话地往前走,拐了个弯儿,就不见了。 司机目送了几秒钟,就立马转身,向着车子狂奔。 老周有点自责,又有点后悔。 自责的是,刚才还以为司机要给自己绕路,错怪人家了。 后悔的是,早知道司机要见女儿,就该多跟司机说上一句,让他别着急,自己多等一会儿也来得及。 现在看着司机跌跌撞撞跑过来的样子,怎么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司机回到车里,老周看了一眼手机,刚好一分钟。 车子继续开着。 自责虽然只有老周自己知道,可这歉意总是要表达出来的。不然老周可能晚上就会失眠了。 老周好几次都想开口,和司机搭个话,可又不知道要说些啥。 最后,只能憋出了一句,“师傅,您这开一天车……” 司机听到老周说话,从后视镜里看了老周一眼。 “……真够累的。”老周斟酌了半天,最后决定用情感代入,比较合适。 然而,尴尬的是,司机竟然没理会老周。 车子里非常安静,车窗密封不好,颠簸之下的嗡嗡声,显得尤为刺耳。 老周仔细观察了一下,确认司机的嘴没有动,人家确实是没搭理自己。 也好,扯平了。 老周只好转头看向窗外,飞奔向后的桥墩,一个连一个,好像每隔几秒就派一个过来,嘲笑一下自己。 这时,老周好像真的听到了嘲笑声。还是司机那里发出的嘲笑声。 这就是你不地道了呀。 我尴尬归尴尬,你作为司机,犯不上笑话我吧。 下一秒,这声音越来越大,老周已经能确认是司机发出的。 但这声音,又不像是在笑。 再一秒,他是在哭! 老周慌忙换到右侧座位,看到了司机的侧脸。 他真的在哭,咧着大嘴在哭。 魔幻的现实,把老周再度击晕。 我这儿正赶着去救人,怎么还遇上了一个会哭的司机,我还能顺利到乐居广场吗。 “大哥。”司机在对老周说话。 “你是第一个……” 我是第一个啥?第一个被你嘲笑的人吗? “……说我累的。” 老周理了一下,司机说,我是第一个说他累的人。 老周第一次面对一个哭泣的男人。 其实老周也没面对过哭泣的女人。 老周第一次面对一个哭泣的人。 咱们都是第一次,我该说些啥? 老周手足无措。 “这天天开车,哪能不累呢,你也多注意身体。”老周终于给出了回应,希望能平复一下司机的情绪。 “大哥,对不住了,我刚才没控制住。” 司机已经努力进行了表情管理,只是脸色涨红。 “没事儿,都有为难的时候,你要是愿意,可以跟我唠唠。”老周见司机还是很激动,就劝慰道。 懒蛋 第41节 “你真愿意听?” “愿意听,咱俩岁数差不多,你就说说吧。” “你知道我一天跑多长时间吗?” “十八个小时。” 老周看了眼司机,感受了一下他的情绪,可能接下来,不单单是设问句这么简单了,可能司机真的要给自己讲一段故事。 “我小时候……” “……呵呵……”司机惨笑了一下。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邻居家的捷达,总去摸人家的前脸儿。特别羡慕邻居会开车,我当时就想,我以后要是也能天天开车……该有多好。” 司机绷紧了嘴唇。 “后来,我就真给公司的老板当起司机了。每天陪着老板吃吃喝喝,指指点点,觉得自己特牛。第二年结的婚。” 司机的脸上浮现着回味的笑意。 “后来我就求老板,让我去分公司施展一下拳脚,哼,拳脚。” 司机微微摇了摇头。 “人呐,得有自知之明。这东西就像……一个写网文的,平时水一下字数,每天逗逗大家就得了,还不知足,还非要出版,那是一回事儿吗?那不得规规矩矩地站直了,让人家从头到脚地挑毛病呀,那病比毛都多。” 老周无奈地捂着脸,这司机怎么还用上比喻了,关键是,这把自己写的水文出版的事儿,自己以前就真的干过呀。 “结果,我被分公司那帮家伙合起伙来整,没啥业绩,还惹了一堆事儿。” “接着就赶上裁员,一堆不着吊的中层全被裁了,对,我也是那个不着吊的。” “工作不好找,我当时还想,一边找工作,一边开网约车,做不成管理岗,就还给人家当司机呗。” “我也是怎么都没想到,原来的那位老板,竟然是我遇到的最好的老板了。没缘分呐。” “然后孩子慢慢大了,每天开网约车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可就算我一天24小时不停地开,也给我老婆买不起进口药呀。” 听到这儿,老周也明白了,为啥司机要一边开车一边抽空去买菜。 可能家里只有他能去买菜。 为啥要那么晚了,还让女儿在那里等自己。 可能女儿回去还要给妈妈做饭。 为啥这车里一股被窝味儿。 可能司机为了趴活儿,经常要睡在车里。 “我们刚结婚的时候,我老婆还跟我开玩笑,说,不结婚的话,还有希望嫁个帅哥。这一旦结了婚,就一眼看到头儿了。” 司机摇了摇头。 “她说对了,这日子,真是一眼就看到头儿了。” “她那天问我,是不是接下来,就再没有什么,让人开心的事儿了。” “我……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司机师傅的故事,讲到这儿,就没再继续。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短短的一段车程,给老周堵了个满心满肺。 老周就四处看看,分散注意力。 甚至仔细地盯着司机的侧脸看了好久,都没有触发共振。 老周也不知道,这对于司机的家庭来讲,是好事,还是坏事。 老周发现了一个藏在椅背上的收款码,就问司机,“师傅,这后面的收款码是你的吗?” “哦,是我的,有时候平台上派的单子少,我就往远郊的大集跑跑,你不用扫这个,一会儿软件里会自动扣你的费的。” 乐居广场到了。 老周下了车。 往后街的方向走了几步。 忽然转过头,找到了刚刚自己坐过的那辆车。 车子缓缓往前开,应该是接到了新的单子吧。 突然,车子停住。 司机师傅从车上下来,冲着乐居广场的方向张望。 随后,捂住脸,趴在了车门上。 司机的手机里,是一条微信转账记录。 整整一万块。 转账留言:“帅哥,告诉她,还有开心的事儿”。 第49章 骗局 想让你跳下去之前, 肯定没人关心那里的深度。 他们甚至在炫耀, 那里的沙质, 很像马尔代夫。 八点十分。 老周找了个地方坐下。 远远地瞄着公交车站。 手机一震,是扣的车费。 打个车而已,咋就花了这么多钱呢。 一万零六十六块三毛。 这才一天不到呀,就花出去了两万多块,果然钱不能放在男人手里。 老周看着自己的古董手机,钢化膜都碎成丝袜了,还不舍得换。 结果反手就给人家一万一万地转账。 转账这功能,你以前用过吗? 是不是觉得这功能挺爽的,挺有成就感的? 是不是感觉像扔给到大殿上的一块金砖,让满朝文武慌忙捧起,山呼万岁之后,拿下去赈灾放粮去了? 是不是觉得,那是你的一道袖里箭,抬手就扔,一扔就中,直达人家心里最柔软的部分,结果就中了你的毒,一心一意听你的鸡汤了? 是不是觉得,你就是时空审判者,到处没事儿闲溜达,这里不平你踩一踩,那里不顺你捋一捋,在美国你这是时空审判者,在中国你这就是济公活佛呀。 是不是觉得这破手机,玩游戏也卡,看视频也发烫,就转账这个功能,用起来不卡不烫,还很丝滑帅气? 是不是觉得,这就是老天冥冥之中的最好的安排,安排你关键时刻站出来转账,还必须转一万,但凡少了一分,月球矩阵就不稳定了,拉格朗日点的飞船就要相撞了,宇宙就要开始坍缩了? 买水果就只舍得买苹果,火龙果都不敢瞅一眼。 就算买苹果,也只舍得买一个。 理发都不敢让人家给用护发素。 吃面都不敢点小菜。 结果听了人家一段贯口,你就心动了? 你的心就和人家的故事同频共振了? 就震出去一万块? 就你这心理承受力,估计路过ktv的门口,都得带几套复习资料,让小姐姐们带给辍学的弟弟们。 老周在一遍遍的自我怀疑,自我肯定,再次怀疑自我,再次肯定自我。 反复的心理拉锯中,老周承认,刚才有点上头了。 但不后悔。 刚才确实可能,是个骗局。 老周亲身经历过一件事。 一次在地铁上,有个人在讲电话,留着山羊胡,感觉挺怪,但挺有文化的样子。 他打电话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能清楚地落到老周的耳朵里。 意思是他帮对方把一个外地户口的小孩儿,给安排进了重点小学,现在事情办完了,要退给对方五万块钱。 然后双方可能是一阵推辞,最后决定这五万块钱先不退了,等升初中时再帮着使使劲儿,到时再补三十万就能在名额派位里给占上个位子。 这个人说话时,关键词语全是模糊处理的,用的都是代词,但意思肯定能让你听得懂。 说了三四站之后,在一个人比较少的车站,这个人下车了。 老周看了一下周围的乘客,有几个都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大家也都若有所思的样子,还有人扭头去看下车的那个人。 他说的这些事情,只要对升学政策稍微研究一下,就能抓出一堆的破绽。 完全是胡说八道。 如果事情就到这里,那也可能老周只是遇到了一个爱吹牛的家伙而已,还谈不上是骗局。 结果过了几天,老周去城南办事,又在地铁上遇到了这个山羊胡。 懒蛋 第42节 这个地方离上次的地铁线路,起码相距四五十公里。 老周只能说,自己与这个山羊胡,确实有些缘份。 结果更神奇的部分来了。 这个人又开始讲电话。 通话的内容与上次老周听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然后他又在一个人比较少的车站下了车,这时,有个男乘客在即将关门的时刻,冲出了车厢。 接下来的事情,老周就不清楚了,但整件事,细思极恐。 由于通话内容的雷同,老周可以断定,山羊胡在背台词。 而台词内容又描绘了一个可以付费通关升学路径,所以基本可以认为,这是个骗局。 再来说几个细节。 山羊胡应该没有在通电话,他只是在做个样子,但却可以节省一个演员成本。 少一个人,还能减少一倍的穿帮风险。 山羊胡应该是在随时观察着车厢里乘客们的神情反馈的,他会根据这些反馈来调整话术。 这样,一旦有什么突发情况,山羊胡一个人就能完成对整个话术进程的控制,这要比两人配合演出,容易得多。 还有,山羊胡一直都是站着的。 即使有空座位,山羊胡也不坐。 站着应该视角更广,可以观察到更多乘客的表情。 站着,还能让乘客更多地观察到他全身的服饰与搭配的细节。 行政夹克搭配白衬衫,氛围感十足。 背包上的名校logo。 这些放在一起,你会怎么猜测山羊胡的身份? 站着,山羊胡就比其它乘客要高,会产生心理上的压迫感,也更能让他在乘客的心里,树立身居高位的形象。 站着,也方便逃跑。 另外,山羊胡站的位置,也是精心挑选过的。 他站的位置,周围总是有三十多岁的乘客,应该都有快上小学的孩子。 这些都是他的目标客户。 山羊胡应该专门练过发声部位,他的功力几乎和话剧舞台的效果差不多,声音不高,却能让人听得那么清楚。 如果不是天赋异禀,那就肯定是下了狠功夫的。 这一点上,老周能够理解,毕竟在传统行业上,即使下了几年的苦功,有了丰富的积累,收益也不会太多,内卷太严重了。 山羊胡把精力投放在偏门上,这个赛道人少,容易出成绩。 山羊胡的话术也很考究。 里面基本没什么废话,全是关键词,敏感词,就是外地户口的家长一听都后脊梁骨冒凉风儿的那种词。 这些东西揉巴在一起,要是放在朋友圈里随时几十条评论的那种。 现在由真人播讲出来,递送到你耳朵里,谁能不上头呢。 另外,山羊胡应该吃过亏,或者他的师承系统有一个吃亏错题本。 导致山羊胡的这段台词里,全部都是代词,或者含糊其词。 就算录音下来,也不能依据这段内容提出指控。 这段内容容易取得信任的地方,还在于山羊胡设置了一个还五万块钱的小情节。 这让整段内容的真实性瞬间拉高。 如果你真的付给了山羊胡一些钱,就算有转账记录,就算有转账说明,但想告对方合同违约,也是不行的。 因为这是非法手段达成非法目的,不受合同法保护。 如果想换个角度告他,比如诈骗,那人家的话术的作用就发挥出来了。 他可以虚构任何一种场景,让人认为你付给人家钱,并不是为了孩子上学,而是为了还多年前的债,或者替朋友还人情,甚至是为了买两粒核桃。 老周在短时间内,两次遇到山羊胡。 从车站的位置上判断,山羊胡应该是在全城撒网。 并对地铁线路和乘车时间做了挑选,很难被同一位乘客撞见两次。 而且他可能会换个造型,换个话术,换个赛道,那被人识破的概率就更小了。 山羊胡选择人少的车站下车,一是为了安全。 另外,也是为了便于与目标客户交谈。 所以,要对一切保持怀疑的态度,至少会少吃点亏吧。 就算现在看到,小巷子里的那两家水果店的老板,在这里并肩散步,老周都不奇怪。 一个高价恶语,一个平价热情。 各自守住巷子的一端,用店铺密度占领小巷。 用服务与价格把顾客聚拢在一个店铺。 对比之下,甚至平价的店还能赚取声望值,一个店铺负担两个店铺的成本,完全有可能。 对于人性,要多些准备。 第50章 演技 每个年代,都有每个年代的岁月。 每段岁月,都有每段岁月的枯叶。 在风暴中,轻易被裹挟。 残存的,仍在摇曳。 如果世界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那么,那位司机给老周演了一出戏,骗取老周的同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索性都说到这一步,那就腹黑一下吧。 让我们一起来解构一下,打车这场戏。 先看结构。 等候在墙根儿的小女孩儿,不容易复制。 否则,就需要招募很多个孩子,部署在很多个地方。 这样虽然可以方便启幕入戏,但演员的成本太高了。 除非有多个司机,进行多对多的配对演出,才可能拉低成本。 但多对多的结构下,穿帮的可能性就会极速变大。 而一对一的固定演员搭配下,多次成功骗取同情,也是符合逻辑的。 这样说来,小女孩儿出场等候的位置,也就应该是固定的。 那么整个剧本想要利益最大化,就必然要让司机开车,不断地经过小女孩儿的位置。 这个剧本事宜的时间段,是中午到晚上八点,太早不用青菜,太晚小女孩儿的出现就不合理了。 十个小时,一般能接30个单子,即便设置了接单区域,也不是每次都能路过小女孩儿位置的,算一半吧。 剧本的展开之匙太过隐蔽,如果不是老周的情感代入,接下来的剧本要如何展开? 也许是还有另外的主动展开方式吧。 同情心不是每个人都有,即使是老周,也不一定就必然中招,概率再砍一半吧。 收益方面,相当于开直播收礼物,如果给现金,一般的心理门槛是一百。 如果是微信转账,心理门槛要低得多,十块八块都有可能。 当然,老周这种乘客属于宝箱,全服务器的爆率都不会高于千万分之一。 这样的话,乐观估计,稳定收益是每天两百左右。 至于最后的收款码环节,可能设置过于隐蔽。 但老周认为没有问题。 这是这个剧本的场景感染力的必然结果。 大多数人在这种氛围下,都会选择匿名支付。 再看演员。 司机的演技肯定是没话说的。 从下车到上车,一分钟读秒,节奏上的细节把控很到位了。 在车外的两次奔跑,彰显了其在肢体语言方面的深厚功底,传达了丰富的情感。 台词方面更是令人印象深刻,大段的叙述,有张有弛,还穿插了饱含情感的停顿,这都是保证最终转化率的决定性因素。 情绪方面,特别饱满,没话说。 就算在已经接到老周的转账后,司机还特意走出车外,进行了这一段落的谢幕。 注意,这个场景应该算是无观众的,演员知道无法用台词表现,所以很聪明地进行了无声化处理。 这里其实能算做是点睛之笔了。 而且完全是一段奉送的表演,给了老周很大的触动。 懒蛋 第43节 小女孩儿的年龄太小,演绎的可能性不大。 很可能是本色出演。 考虑到频繁程度,应该给小女孩儿进行了足够多的心理建设。 呵呵。 挺好。 整挺好。 老周的手机震了一下,是转账已经被收取的通知。 距离老周转给司机,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也就是说,司机在见到这笔一万块的转账后,没有第一时间接收,而是立即下车,用动作向老周表达了感动。 也许是又送了一位乘客之后,司机才收取了转账。 这十五分钟,是真情留给世界的一段独白。 其实有些事,你永远也无法证明真伪。 司机这件事,老周也永远无法证明,到底是自己中了套路,还是真的帮助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家庭。 老周也无所谓。 如果自己真的被套路了,至少可以肯定,小女孩儿并没有一个生病的妈妈。 她还大概率会有一个幸福的家。 父母演技精湛。 护佑女孩儿长大。 多好。 可能是由于人性,可能是由于规则,痛苦,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常见的颜色。 有多常见呢,就是那种,非常普遍,而又不易言说的那种。 痛苦,如同一幅苍凉的画卷,在时间的沉淀中被拉长。 在痛苦面前,无人可躲,也无处可躲。 沉浸其中太久,已经不觉其苦,已经不觉刺骨。 老周看了眼时间,马上就到八点半了。 好吧,人生的精彩,真是一波接着一波。 老周的心情,也随着时间的逼近,有些紧张起来。 意识共振的信息里,都没有说是哪种危险,自己就这么冒失地跑来。 要是被狗咬了,自己还可以救一下。 要是遇到流氓了,自己也可以拼一下喝退。 要是坏人再多两个,自己要怎么办呢? 跑还是不跑? 成年人哪有权利选择。 老周在四周寻摸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趁手的家伙,就只能把绿化带里的一根木条抄在手里,背在身后。 总比啥都没有强吧。 乐居广场的人很多,要到九十点钟才会沉寂下来。 但相距几百米的后街这里,就没什么人了。 灯光也比那边稀疏。 公交车站那里,都没人候车。 老周还很好奇,这个白小琪,会如何出现在这里。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老周的身后传来。 老周回头看去,是白小琪。 尽管白小琪把自己包裹在一件柔软的羽绒服里,但老周还是从露出的五官里,辨识出了白小琪。 白小琪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随着她的步伐,哗啦啦作响。 每走几步,白小琪就把文件袋摩挲几下,眼睛也是直盯着公交车站。 完全忽视了近在咫尺的老周。 老周又不好紧跟在白小琪的身后,就只能离她几十米的距离,远远跟着。 白小琪走到公交车站。 手里拿着文件袋,不住地左右观察,像是在等人。 她在等谁?为什么共振信息里说,她会有危险? 现在看起来,都很正常呀。 难道是她等的人,会带来危险? 路过的一台车,停在了公交车站旁边。 是台商务车。 车子没有熄火。 白小琪用手挡了一下车灯的强光,好像是确认了车牌信息,随即就向商务车走了过去。 第51章 视频连线 听劝,你得听劝。 扶墙你得走直线,不然你就得听劝。 现在已经很明显了,与白小琪可能发生交集的,就是前面这台商务车。 危险也必然来自这台车。 父母经常唠叨,天黑不要乱跑。 电视剧里演了几万集了,坏人无处不在。 可还是有人不听。 从白小琪的脚步里,老周就能感受到她的害怕。 白小琪应该是不认识车里的人的。 但还是硬着头皮,顶着恐惧迎了上去。 这女人真是狠厉。 看来她今天要解决的事情,也是真的麻烦。 白小琪已经走到了商务车的跟前,把手里的文件袋举起来晃了晃。 车子还是没有熄火。 副驾的车窗降下,伸出了一只大手,接过了文件袋,但却没有打开,而是直接扔到了后排。 老周能透过降下的车窗,看到后排上至少还有一个人影。 那这车里就至少有三个人了。 老周感觉手里握着的木条也跟一根狗尾巴草差不多了。 这时白小琪慢慢地把羽绒服的帽子抹了下来,露出了脸颊的轮廓,吐着哈气。 副驾的车窗又升了上去。 过了几秒钟,商务车的侧门缓缓打开。 白小琪本能地后退了半步。 接着,从车里伸出两只手,抓向了白小琪。 白小琪本就是惊弓之鸟,这时更是猛地向后仰倒。 但还是被对方抓住了一只袖子。 白小琪这时也彻底明白了,今天是真的遇到坏人了。 她想大声呼救。 可能是太过紧张,喊出的声音,好像被逼到墙角的猫叫,老周都听不太清。 白小琪在强力的拉扯之下,已经被拽到了车门口。 老周这时也怕了。 对方至少三个人,自己现在冲上去逞英雄,会不会就此交待在这里呀。 这真的不好说。 自己都知道找根木条防身,这些早有准备的坏人,又怎么会不带着家伙。 老周也想大声呼救。 但这周围确实没什么人,自己喊破嗓子,传到广场那边的时候,也会被轻易地淹没掉。 老周也怕因为自己的打草惊蛇,让对方改变策略。 比如副驾上的人要是下车,两人合力,就能瞬间把白小琪掳上车。 就算对方只派一员猛将与自己赤手单挑,自己也没什么把握能胜出。 因为这白小琪与自己没啥关系,救与不救完全在一念之间。 这又不像是在公交车上抓小偷,到时就算一车的人都不出手,小偷也会自己先怂的。 懒蛋 第44节 所以这气势上自己就不占优。 再者,光从体力上讲,老周也肯定是吃亏的。 老周年纪都这么大了,还长期营养不良,今天才刚刚吃了两顿饱饭,现在两腿已经在抖了。 再看人家,是开商务车来的,就算平时生意再不好,每天的肉蛋奶是能保证的吧。 估计老周吃上一脚,就得在床上躺几个月。 情急之下,老周掏出了手机。 老周一边举着手机,一边大步向商务车走来。 离车子还有十几米时,老周突然大喊,“干嘛的!” 这一声把对方给吓了一跳,拉扯的动作停住了,但却没有松手。 随即,副驾的车门被打开,一个黑影走了下来。 这人的动作不疾不徐,非常镇定。 应该是个非常有经验的家伙。 眼下的这一片区域内,还真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让这些人真害怕的。 这条路十分僻静,经过的车极少。 而白小琪又被商务车遮挡,即便是有车经过,也不能立即判断出发生了什么。 老周这个大叔级的,战斗力一看就不怎么样。 就算他举着手机拍摄,一会儿抢下来就行了。 车上下来的人,穿了件黑大衣。 他眼神冷酷,衣角在寒风中摆动,不时发出声响,仿佛是对老周的一种警告。 老周惊恐地看着这个人朝他走来,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我,我这儿和警察连线视频呢,你,你们要干什么。”老周的声音颤抖。 黑大衣的脚步停住了,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被老周的话吓了一跳。 但是,他并没有退缩。 他看着老周,仿佛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也许是看到了老周打颤的双腿,黑大衣竟然又向前迈了一步。 他应该是断定,老周是在虚张声势。 自己精心策划的时间地点,突然冒出个小老头儿,就说正和警察视频连线。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除非这小老头儿是警察的眼线,已经盯了自己很久了。 如果警察真的在关注自己,哪还用得着埋伏眼线,直接出手抓了不就得了。 所以,他断定老周是在胡扯。 黑大衣又向老周走过来,并喊了一声“抓紧点儿”。 声音低沉嘶哑,一听就是用故事和酒精滋养的声带。 这句也是对行动执行者的命令。 只两下,白小琪就被拉进车子一大半了。 “你的车牌号已经被记录,周围路口已经布控,立即停止你的犯罪行为。” 一道严肃的声音,从老周的手机里传出。 手机很破,音色也不太好。 但在这块安静的范围内,相信每个人都听到了。 你这个小老头儿,确定不是播放了一段警匪片的片段? 黑大衣低头琢磨了一下,又抬头看了一眼老周。 老周则是像听到了援军的冲锋号一样,表情紧张而兴奋,还往前挪了半步。 原来,老周真的在与警官视频连线。 他手机里,能视频的警官,当然只有孙国龙。 老周站出来那一刻,就拨打了孙国龙的视频通话。 老周一边等待接通视频,一边走向了商务车。 老周也打定了主意,如果视频没接通,他就停在离车子十几米的地方不再向前。 这样一旦要跑起来,也有十几米的先机。 如果没有接通,老周就唱空城计,争取吓退对方。 能吓退就赚了。 要是吓不退,就跑。 作为一个毫不相干的老头儿,能放下筷子,花了一万多打车过来,并且做到这一步,老周自认为,问心无愧了。 至于能不能镇住场子,稳住局面,就看你白小琪的造化了。 这件事里你白小琪才是主角,不管是求神拜佛,还是洪荒传承,你总要贡献点儿神力,让咱们挺过这一劫吧。 第52章 你的声音我认得 黑大衣看着老周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在唱空城计。 他还在想,是不是要把这个小老头儿的手机给抢过来,确认一下。 这时,孙警官的声音再度响起,“立即停止犯罪行为!” 适时出现的一声,击溃了黑大衣的心理防线。 尽管黑大衣还是不太相信视频连线的真的是位警官,但他还是当即决定,撤。 没必要冒这个险。 黑大衣冲车上的人摆了下手,抓着白小琪的手,松开了。 白小琪如同出笼的兔子,迅速跑到广告牌后面。 风和寒气交织在空气中,黑大衣如同一抹阴影,站在那里。 他慢慢伸出一根指头,如同寒铁一般。 他毫不掩饰地将目光投向老周,仿佛要用眼神将其刺穿。 老周感受到了这股来自深渊的凝视,不禁慌乱地握紧手机。 在这一刹那,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的手指犹如一支枪尖。 也不知这一枪,是冲着老周来的,还是冲着视频连线的孙国龙。 黑大衣缓缓说道,“你的声音我认得了,别让我碰上你,干死你!” 每个字都透着阴森的气息。 这句话,尽管是黑大衣冲视频连线里的孙国龙展示的威胁,但当前的场景下,最受冲击震慑的,其实是老周。 “你的声音我认得了”,这里的每个字都像一个冰疙瘩,掉进老周的胸口,置换老周的体温,渗入老周的躯体。 老周紧张得好像已经飘到了半空,希望自己此刻就是落在树梢上的麻雀。 换了一个角度看当前的场景,也让老周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这件事,与当前这个场景里的另一个人有关,白小琪。 老周突然明白,为什么中午在餐馆里,听到自己的声音的那一瞬间,白小琪眼神突然凌厉,又锋芒瞬间收拢。 白小琪认得自己的声音,唯一的机会,就是视频。 就是那段自己帮赵北桥用手机录制阳台负载试验结果的视频。 在那段视频里,老周为了让阳台上的裂纹尺寸有可比性,就想找个参照物摆在上面一起拍。 当时老周随口问了一句 “有钢蹦吗?” 就是这句话,被录进了那段视频里。 这段视频,可能被赵北桥连夜发给了建设单位的陈总。 而陈总可能只是李奇松势力中的一个小角色,他可能也拿不定主意,所以,很可能立即汇报给了李奇松。 而李奇松拿到这段视频后,应该会尽量避免扩散,所以不会乱发。 让白小琪与这段视频产生关联,只可能是白小琪当天去见了李奇松。 而那天中午老周和赵北桥到凤来湘的时候,白小琪当时并不在餐馆。 时间线上就能对得上了。 能够想象得到,当时的李奇松会有多么气恼,甚至暴跳如雷。 李奇松针对冯宇的整个计划,都已经进展到了这一步,已经把冯宇拖下水了。 整整坑了冯宇两三千万,可在视频发来这一刻,都有了变数。 如果李奇松置之不理,事情有可能被压下去,无非就是花些代价。 但也不能对冯宇的能量太过低估,那这件事也可能压不下去,那他李奇松就有可能被反噬,直捣黄龙不至于,掉上半边翅膀却很有可能。 所以那个夜晚,李奇松可能也像赵北桥一样,彻夜未眠。 李奇松最终的决定是,示弱。 让李奇松下这个决定的,就是这段视频,也只能是这段视频。 李奇松反复思考后,发现这段视频的出现,极不合理。 懒蛋 第45节 这不是李奇松熟悉的事件走向。 他知道赵北桥干事情没问题。 他也知道冯宇基本不会插手具体细节。 但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赵北桥会突然发现阳台的质量问题。 而且,这次发现,是贯穿整个计划的一根刺。 这就像整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有一双天眼在盯着,并且划了重点。 然后当计划即将完成时,这双天眼出手了,直插重点,毫不拖泥带水。 像拎鱼骨一样,轻轻一抖,毁掉整个计划。 李奇松怀疑赵北桥和冯宇这对组合中,有新的成员加入。 这完全是猜测,但李奇松相信直觉。 这段视频的内容如此隐秘,赵北桥也不会让不相干的人知晓。 所以,与这段视频相关的人中,就极有可能,包括这位新成员。 所以,李奇松把视频给白小琪反复地看,就是要让白小琪努力回忆,到底赵北桥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位这样的新成员。 而白小琪从这段视频里,根本毫无发现。 她与老周当时的交集为空,她又怎么可能有发现。 李奇松可能因此而暴怒,波及到了白小琪。 当时老周发现从外面回来的白小琪,下巴上是补过妆的。 妆的浓淡不同,看起来就是很仓促补的。 而那个位置,并不是女性经常的补妆位置。 老周猜测,是白小琪被打了。 李奇松还是给白小琪下了狠命令,要她接下来一定捉出这个新成员。 而整段视频里,人的画面几乎没有,但却出现了一句人声,就是老周的那句 “有钢蹦吗?” 这也让白小琪对此印象极为深刻。 也就导致了白小琪初次听到老周的声音时,立即非常紧张。 她的紧张不仅来自于这段声音的吻合,还有就是老周外形上的欺骗性。 老周当时坐地包间里,就像是工地里刚发了工资的一位工人,头发长得老长。 老周的这个形象,与李奇松定义的那位极为重要的“新成员”身份相比,反差性太过巨大。 这种反差,让白小琪全无准备,才会略显失态。 仅从老周的角度看,李奇松的这个计划,称不上严谨,甚至还有险着。 这个计划里,重点在白小琪,弱点也在白小琪。 李奇松让白小琪经营这家餐馆,成本上不会亏钱,计划不成,直接转手就行。 让冯宇选择这家餐馆,也算高概率事件。 当时他们在的工地,附近可吃饭的地方也不会太多,他只要提前算好当时的位置,周边的餐馆在软件里的排名,就完全可以十有八九命中。 万一没有命中,那就只能再找下次机会了。 真正的险着是赵北桥。 如果赵北桥对白小琪不感冒,那整个计划就没办法执行。 白小琪在李奇松这里的价值,也就没了。 第53章 一个纸团 老周现在仍能想起白小琪像个学生一样站在收银台的样子。 综合老周的判断,白小琪自身是没什么财力的。 所以,如果白小琪在李奇松这里失去了利用价值,那她弟弟白小飞的留学费用,李奇松是肯定不会支付的。 而白小琪之所以把弟弟的事情都告诉赵北桥,甚至让赵北桥帮一些忙,可能都不是在李奇松的计划之内的。 白小琪这样做,可能也是希望能有另一个人站出来,把她拉出火坑。 只可惜,她也感到了赵北桥的能量不够。 而李奇松为了增加对白小琪的掌控力度,对白小琪的黑料也肯定越攒越多。 白小琪也就慢慢认清了现实,进了这个泥潭,是很难解释清的。 所以她也就放弃了。 赵北桥呀赵北桥,白小琪身后的男人不是你,你也不冤。 这局说到底,还是李奇松与冯宇的局,赵北桥还是差上一些段位。 黑大衣转身上了车,打断了老周的思考。 商务车随即启动,如同一头黑色的巨兽迅速驶离。 车子的尾灯消失在街道的尽头,老周感到双腿仿佛泄了气般软弱无力,他不由自主地往地上瘫倒。 一只颤抖的手顺手扶住了旁边的垃圾箱,成为他此刻唯一的支点,勉力支撑住疲惫的身体。 眼前仿佛在旋转。 视频连线里,孙国龙焦急地呼叫着:“周老师,你们都没事儿吧?” 老周微微定神,回头看了一眼,缩成一团的白小琪。 老周努力稳定情绪,“没啥事儿,那些人都走了,你们赶过来了吗?” 老周说完,却发现嘴唇有些发颤。 孙国龙回应道,“周老师,乐居广场附近的布控,我已经让人安排了。不过我还没出发呢,你视频叫我的时候,我们正在吃饭呢。” 孙国龙晃了一下摄像头,果然,他们是在一家餐馆里,这时正要出发。 老周这才想起来,自己晚上吃面的时候,孙国龙说要请吃饭,感谢自己,应该是字母杯案子进行得很顺利。 这时,老周突然看到垃圾箱里的一个东西,老周凑近了看,最后伸手把那个东西拿在了手里。 这是一个纸团,是把一些贴纸的边角料揉在了一起。 纸团是鲜艳的黄色,被用掉的部分,应该是个圆形。 老周赶紧撕开一些,仔细分辨。 和字母杯上的贴纸材质非常像,大小也吻合。 老周赶紧拿起手机,“孙警官,字母杯的案子,你们已经破了吗?” “当然,你问这个干啥?” “所有的人都抓到了?”老周问道。 这个问题老周问得有些不太合适,在案件侦办过程中,这些都是不能透露出来的。 孙国龙想了一下,答道,“是的。” 这个答案可能是真的,也可能只是孙国龙的敷衍。 “那就好,可能是我想多了。” 老周把纸团拿起又看了看,随后扔回了垃圾箱。 “周老师,那是啥东西?”孙国龙从视频里看到了老周的手,急忙问道。 “一个纸团,我还以为是字母杯的贴纸用的,但既然你们把人都已经抓到了,那这个就肯定不是了。” “周老师,把那个纸团捡回来,一定要拿好。”孙国龙着急大喊。 “啥意思?”老周疑惑。 “一定要把那个纸团拿好,我马上就到。” 老周只好又伸手从垃圾箱里把纸团儿捡了回来。 这个东西如果真的是字母杯上用的材料,那这上面一定有嫌犯的指纹呀。 而且,这个嫌犯还可能非常重要。 因为粘贴纸这一步,是在水杯和贴纸都制作完成之后才能进行的。 大概就是两个分支小组把任务完成,都汇总到这里。 然后在这里把贴纸粘到水杯上。 之后再从这里把水杯分发给各执行小组,到地铁附近物色乘客,把水杯带进地铁。 这样看来,这个粘贴纸的步骤,就是整个计划里的腰部环节。 负责承上启下。 这个环节里的参与者,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多个。 但肯定都是这个计划的首脑级别的人物。 字母杯的粘贴完成,如果是在一处公寓里完成的,那么丢弃用过的材料这件事,肯定会非常小心的。 至少会用袋子包好,不会这样直接扔出来了。 而且做这件事的极可能是计划里的重要人物,保密意识应该没有那么差。 否则早就夭折了。 如何处理废弃物,估计连小学生都会很熟练地做好保密工作。 真的不用多说,这些警匪片里的情节,已经比四则运算还要熟悉了。 可这个计划首脑,竟然还是把这个纸团,毫不掩饰地扔到了垃圾箱里。 懒蛋 第46节 说明他当时应该没有在一个由自己掌握的房间里,也不具备保密处理的条件。 最后只能被迫把这些废料仍进路边的垃圾箱。 不是在自己的房间?那可能是路边的某个小店吗? 也不太可能,只要是临街店铺,就有可能随时有人进出,人多眼杂,不是个做秘密事情的地方。 既然不在房间,也不在店铺,那就基本不可能在这附近的建筑物内了。 不在建筑物内?那他是怎么完成粘贴和分发的呢? 老周仔细想着。 汽车! 对,就像刚才那伙人一样,开着车,来去自如,行动迅速。 他们的交接环节也应该是在几辆车之间完成的。 但是为什么要这么着急把废料扔掉呢?放在车上不就好了? 除非,放在车里也让他们觉得不安全。 什么样的车会如此没有安全感? 抢来的?偷来的? 不成,那样会分分钟被警察抓到。 车子肯定是合法获得的。 买的?租的? 都有可能。 但如果是这样,那车子就至少暂时属于他们自己了呀。 就应该不会感觉不安全了呀。 他们在怕什么呢? 谁又会随时冲上车子来检查呢? 警察! 他们为什么会怕警察? 现在的私家车,从南到北随便地开,估计开遍全国也遇不到警察查你的。 他们的车,身上有事儿! 这么说来,他们并没有老周想象中的那么专业,或者说专注。 可能经费也没有那么充足。 他们可能主要目标是搞破坏,但也可能顺手做一些其它的生意。 而且做其它生意的时候,还只能用这台车,没得换。 这些生意可能会让自己的车子,随时被警察盯上。 可能这些生意的罪过没有那么严重。 所以要及时清除掉车子上罪过最大的那些痕迹。 当然只是他们心里以为的清除掉了,可能在警察眼里,还是破绽百出。 第54章 都市遗弃之地 字母杯被老周在地铁里发现,已经是今天下午时分了,那很可能这些字母杯的完成粘贴的时间,是在中午,或者早上,甚至昨天。 现在都已经快到晚上九点钟了,过去了至少大半天的时间。 城市环卫会每天清空一次垃圾箱,所以应该不会过夜。 而这个纸团,还是被老周一眼就发现了,说明在丢弃这个纸团之后的大半天时间里,几乎没有新的垃圾被丢弃进来。 看来这个地方,平时真的没什么人经过。 但却成了犯罪分子的首选之地。 纸团被扔到这里。 刚才那伙人也把与白小琪的见面地点约到这里。 如果自己是刚才的那伙人,约白小琪来这里,不可能对这里一无所知。 至少要踩过点儿。 或者对这一带非常熟。 而且看那伙人的样子,绝对是惯犯。 那这里可能就不是第一次被他们利用。 反而会经常约被害人到这里。 那么,这个纸团的制造者,对这里熟悉吗? 他们要寻找气体来源,还要找杯子制造商,或者货源。 要订做贴纸。 要选择实施计划的地铁线路。 这么多事情,需要的筹备期不会短。 尽管他们很可能在计划实施后会很快离开这座城市,但也应该只是避避风头。 因为这座城市实在是太重要了,如果要想让他们的计划的效果显著,全国合适的城市并不多。 况且,其他城市应该也有相应的团队负责。 这行当也很注重本地化运营,对这个城市不够熟悉不够沉浸的话,也很难出效果的。 所以,他们就算离开了,也会很快回到这座城市。 而字母杯计划的首脑,会把关键的步骤选在这里,说明这里也是他们非常熟悉的。 两个团伙,一个是搞破坏的,很可能兼营其他生意。 另一个,老周还不清楚,但从刚才白小琪的遭遇来看,至少是诱骗拐卖人口。 这么复杂的业务范围,两个团伙共用同一处工作平台? 每次踩点儿,每次遥控,每次监督首尾,都能完美避开? 这是妥妥的时间管理大师级别的团队呀。 而且是跨团队双盲协同。 如果没有避开呢?互相商量一下?中午我有单子要用这里,你们别来。 晚上我有业务要到这里,请你回避? 那这就不是两个团伙了,这就是一个团伙的两个作战小组呀。 连哈士奇都知道撒尿圈地,两个团伙都是做见不得人的生意的,不可能和谐相处。 老周猜测,这两件事应该是同一伙人做的。 这是一个业务范围极其广泛的组织。 至于刚才黑大衣对老周现在垃圾箱旁,也没有任何的担忧。 可能黑大衣根本不知道纸团被扔在了这里。 也可能在他看来,纸团不重要,甚至忘记了这回事。 老周从地上捡起一个文件袋,那是白小琪带来的。 刚才的撕扯中,可能从商务车里掉了出来。 老周打开袋子,把垃圾箱里捡出来的纸团,小心的放了进去。这上面可能有指纹,老周要帮孙国龙做好保护。 老周就捧着文件袋,走到了广告牌的后面。 这里的灯都坏掉了,只能靠旁边的路灯照明。 路灯离得稍远,把这里映得朦朦胧胧的。 老周绕过公交站牌。 忽地又退回来。 老周睁大眼睛,仔细看了一下。 这个站牌上竟然没有公交车信息,两面都没有。 是个空的站牌。 也就是说,这里根本不会有公交车停靠。 怪不得刚才的商务车,如此放心地停在这里。 在四环边上,背后就是乐居广场,马路在这里拐了个弯。 这个伪公交站点与乐居广场之间,是一片巨大的绿地,终年喷水,洒药,警告牌杵在那里,遛狗的都不进来。 附近也没有大型的居民区,养狗的人也不多。 这里是乐居广场的后街,与乐居广场的正门肯定是不能比的。 但如果正门有一万个人,这条后街里的行人数量,竟然可以用屈指可数来形容。 由于这里是个弯道,所以路灯可以按直线距离布置,也可以按曲线距离布置,都有合理的说法。 很巧,这里就是用的直线距离布置的。就刚好造成整个弯道里,只有一个灯杆。 更绝的是,这里的路边全部画上了收费停车线。 而人家乐居的地下就是整整2000个车位的停车场,只要购物,就能免四个小时的停车费。 懒蛋 第47节 谁还会到你这里来停车,黑漆麻乌的。 为啥还要画收费停车线呢,浪费石灰。 如果这里不画线,也许就会有一些使用率比较低的车,会常年停在这里。 所以,就在这里,风云际会之下,渐渐出现了这么一块特别的地方。 它仿佛被遗忘在了城市的边缘。这里人迹稀少,没有熙攘的商铺,也没有车辆停留,甚至连遛狗的身影都难觅。灰暗笼罩着这片区域,没有公交车穿梭,广告牌上的灯箱也无人修缮,只是在寂静中默默地熄灭。 它就像被周边几个街区合力冷落了一般。 老周曾经路过这里,然而现在,这片区域比以往更加冷寂。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就像是被人刻意设计成了一块都市遗弃之地。 在整个城市日新月异的变化中,唯有这里,肉眼可见地陷入了沉寂。 然而,又说不出其中何处不对,仿佛这种萧条是注定的命运,无法改变。 或许,可以解释为人气不足导致的恶性循环。 而像刚才的那伙人,就很自然地选择了这里。 这让老周想到了炖肉时撇出的血沫。 好像是整个城市把无用的渣滓一点点推将出去,最后,这些阴暗的毒物,都自然地汇集于此。 如果在这周围安装上一堆的隐蔽摄像头,一定能抓到不少的犯罪现场。 坏人是抓不完的,但如果能利用一下这里,就可以把发现坏人的成本和概率提高很多。 那这不就成了这座城市里的一块鱼塘,只要养得足够肥了,就可以把鱼捞上来,收网了。 哈哈,老周你可真是聪明,这你都能想到。 你都能想到,警察会想不到吗? 老周四处张望,怎么突然感觉每一丛树里,都藏着摄像头。 难道这里真的有警察捞鱼? 第55章 白小琪也哭了 广告牌挡住了大部分的寒风,是这周围,难得有些人情味儿的物件儿了。 它立在当中,一边是坚硬的马路,空旷诡异,另一边是枯黄的草地,等待生机。 一边站着老周,手里捧着文件袋。 另一边蜷缩着白小琪,头上戴着帽子,双手抱着膝盖。 老周对这寒风已经习以为常。 可刚才的几个片段,还在他的脑海里不断闪回。 他在等待孙国龙的到来,这是他目前的精神支柱。 一个普通人,经历这种事情,犹如被扔到洗衣机里转了一天。 五脏六腑已经揪成了一团,不知道一旦松开,这些血肉还在不在。 脑袋也是晕晕的,不敢眨眼,怕再次睁开时,那根如枪的手指,还悬在眉心。 老周想挪动一下双脚,却失去平衡,一下子靠在了广告牌上。 老周这时才感觉到,后背和腋下,已经湿透。 冰凉的布料,一下子贴到了背上,犹如潜伏的冰刃,在最意想不到的时机,提示了老周一下,现实会用什么样的角度,把你给拉回来。 广告牌的另一边,传来了几声咳嗽。 老周这才想起,与自己共同经历这段剧情的,还有一个人。 而她,应该要远比自己,要更脆弱。 老周走到白小琪的这一边。 “白老板,你还好吗?”老周声音很轻,站的位置也离白小琪有两三米远,尽量保证她的安全感。 白小琪没有回答,而是把双膝搂得更紧,头也埋得更低。 像是一只躲避天敌的鸵鸟,默默祷告着,让这噩梦般的夜晚,快些过去。 “我是老周呀,中午我还在你的店里吃过饭呢。”看到白小琪紧绷的状态,老周猜测,她可能并不知道,刚才是谁和她一起经历了那场惊心动魄的劫难,所以,有必要向她主动表明一下身份。 白小琪缓缓抬头,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这里光线太暗,白小琪努力分辨了好久。 一个声音才从帽子里,一点点地传出来。 声音尖细,沙哑。 白小琪在哭。 与刚才的网约车司机,是类似的发声方法。 在车上自己还想着,从没当面见过男人哭,从没当面见过女人哭。 一定是老周的思考震惊了寰宇,马上就被安排了两场哭戏。 男哭的票价一万。 不知这女哭,会不会收钱,但刚才自己的半条命是差点被收走。 一个老头儿,站在一个不太熟悉的,哭泣的,女人面前。 向前,是错。 后撤,也错。 不动,是铁石心肠。 安慰,是别有用心。 看她,是伺机而动。 闭眼,是心猿意马。 就这样,被一串声波,锁住了。 “怎么……是……你呀……”白小琪伴着哭声,说出了一句话。 老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能正常说话,就说明她没啥大事儿。 老周这时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来得太着急了,忘了想好应对这次意识共振的合理性解释。 你老周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 就像用不合法的手段,获得了证据,法官同样不会采纳。 老周得想办法解释清楚,否则,自己就成了当下白小琪的新的敌对目标,你刚才吓走了坏人也不行,也许你就是更坏的人。 老周只能先应付一句,“我刚才就在旁边,你刚才从我旁边路过来着,可能是你走路太急,没发现我吧。” “就是……为了……这个?”白小琪抬起了头,看着老周怀里抱着的文件袋,眼神里还是没什么光彩。 袋子里装了那个捡来的纸团,被撑得变了形,像个大号的面包。 白小琪知道刚才老周靠什么吓退了黑大衣。 也大概听到了老周与孙国龙的对话。 白小琪以为老周是为了寻找某样东西,才会出现在这里。 现在东西找到了,所以老周把东西抱在怀里,等警察到来。 既然老周在帮警察找东西,就可以大概理解为,老周在帮警察做事。 虽然不能算是卧底,但也是能与警方保持频繁沟通的人,这就比普通老百姓,要多上一层强力的背景了。 所以,是这个纸团帮老周解决了此时的合理性问题。 老周突然意识到,这个文件袋,是白小琪带来的。 也不知道这里装的是什么,就被老周用来装纸团了。还是从垃圾箱里捡来的纸团。 好像不太礼貌呀。 更何况,人家白小琪已经注意到了这个袋子,老周只好后知后觉地补救一下,“白老板,不好意思,这个东西需要保护起来,上面可能有指纹,所以就用了你的这个袋子,等会儿警察来了,我就把袋子还给你。” 白小琪无力地摇摇头,好像又有什么难过的事翻涌起来,哭声变得更大了些。 “白老板,这袋子一定很重要吧?真是对不起了。” 白小琪听了,哭得更厉害了。但声音还是尖细,没有太高。 这就让老周有点儿手足无措了。 自己根本就听不出来,这哭声里,哪个音符是委屈,哪个音符是害怕,哪个音符又是责怪。 白小琪则是越哭越伤心,大量的空气交换,导致她的面部的热量迅速流失,鼻子和嘴唇都冻得通红。 见过白小琪这个样子,下次再去凤来湘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让老周进门。 老周只能继续想办法安慰白小琪,“警察马上就来了,而且孙警官说,这周围都做了安排,那几个人跑不掉的,到时就让警察给你出气。” 白小琪听了,哭声更大,开始抽泣,整个人开始不住地耸动。 老周感觉不太妙,往前挪了一步,仔细观察白小琪。 发现她的面色苍白,嘴唇颤抖,双手也在抖动。 这是血糖过低的症状,要及时补充糖分。 否则可能晕倒,或者更坏的结果。 糖,糖,糖,哪里有糖? 乐居广场里肯定有糖,只要找到一瓶有甜味儿的水就成。 可这里离乐居广场有几百米,老周对里面的环境不熟,可能还要找上一会儿,才能搞到糖。 懒蛋 第48节 到时候,白小琪会不会出意外,就不好说了。 而且让白小琪一个人留在这里,也还是有些担心。 第56章 苹果榨汁 这周围有没有自动贩卖机? 老周迅速环视一圈,啥也没有,果然是都市遗弃之地,遗弃得真彻底。 没办法,只能去乐居广场了。 老周把文件袋放在白小琪身旁,带着这个鼓鼓囊囊的东西跑不快。 老周已经有多久没有疾速跑了。 甩开双臂,老周冲了出去。 忽然,老周摆动的手,撞到了身上,还有些疼。 是衣服的口袋。 那里有一个苹果。 下午在巷子里买的,花了七块五毛钱。 苹果不管多酸,肯定是有糖的。 没想到,糖就在自己身上。 任何时候都不能忽视自己。 你有无可估量的价值。 老周马上把苹果掏了出来。 看到果皮上粉红的纹路,老周兴奋极了。 老周赶紧跑到白小琪身边,可她要怎么吃呢? 身边没有水果刀,不能切给她吃。 自己咬开? 喂给她? 这题超纲了。 嫌自己恶心还是其次,最主要的问题是,老周不能确定白小琪现在是什么状态,能否自主吞咽。 否则,一小块苹果,可能要了白小琪的命。 急中生智,老周把苹果放回口袋里。 然后脱下外套,扔在地上。 抬起脚,朝口袋的位置狠狠踩了两脚。 听到两声清脆的碎裂声。 老周把外套提在手里,蹲在白小琪的身旁。 把白小琪的身体拉了一把,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大腿上。 老周能够感受到白小琪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老周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苹果。 攥在手里,用力一挤。 显然,老周调动了右手上的每一块屈肌。 这一刻,老周好像看到了那个背着包,离开写字楼的自己。 看到了那个放弃掉敲击键盘的工作的自己。 看到了那个欣然出卖力气换取报酬的自己。 看到了那个扛起两袋水泥的自己。 看到了那个搬起半米宽厚板的自己。 看到了那个拖动一整捆钢筋,烈日下前行的自己。 看到了那个抡动铁锹,一夜把砂山削平的自己。 看到了那个累到连筷子都拿不住的自己。 这些日子里。 这些靠打零工活命的日子里。 一块块的肌肉被撕裂。 一块块的肌肉重新弥合。 一块块的肌肉再被撕裂。 一块块的肌肉又重新弥合。 这一刻。 这一切。 都有了意义。 这是肌肉应有的意义。 苹果的汁水,滴入了白小琪的嘴里。 可能感受到了苹果的味道,白小琪本能地开始吞咽。 一滴,两滴,老周拼命挤压,拼命握拳。 一直握到关节惨白。 再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再挤。 老周感觉到,白小琪的颤抖停止了。 苹果也全部挤完了。 老周仔细观察白小琪,看到她的面色逐渐恢复正常。 老周也放下心来。 急忙把白小琪的头,挪了个位置,让她靠在广告牌上。 然后慢慢把腿从白小琪的身后抽离。 缓缓站起,双腿有些麻木了。 站在白小琪的身旁,留心观察。 很快,白小琪缓缓睁开了眼睛。 大脑的功能开始慢慢恢复。 她看到一个人站在身前。 穿着灰色的秋衣。 尽管是刚才是低血糖状态,但意识和记忆还是不太受影响的。 白小琪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才周老师穿的是黑色的棉服。 这个灰色衣服的是谁? 嘴里还有香甜的苹果味道。 再看看地上的苹果碎碴 白小琪仔细看了一下,在灰暗中总算看清了。 这也是周老师,只是没穿外套。 这么冷的天,只穿着秋衣。 白小琪不知道细节,但她知道,是周老师让自己重新苏醒过来的。 “谢谢您,周老师。”白小琪一边说着,一边努力想要站起来。 看他摇摇晃晃的样子,老周怕她再摔倒,就伸出一只胳膊,让她扶着。 白小琪就抓着老周的胳膊站了起来。 “您快把外套穿上吧。”白小琪关心地提醒老周。 老周也才感觉到寒冷,就俯身去捡地上的衣服。 “呀!”老周听到白小琪突然的一声大叫。 老周抬头。 白小琪正盯着羽绒服的袖子,那里有一条鲜红的印迹。 老周拎着衣服,上前一步,“咋的了?” 是血。凑近一看,老周就明白了。 这是血迹。 老周赶紧检查白小琪的后脑勺。 这个部位是最要紧的。 老周怕是刚才的厮打中,白小琪受到了误伤。 可是没有什么发现。 白小琪的耳朵和脖子也没有发现出血的地方。 懒蛋 第49节 正纳闷的时候,老周感觉到自己的右手传来了一股冰凉。 老周低头,吓了一跳。 是白小琪。 白小琪的手,正在握着老周的右手。 两只手之间,隔着几张纸巾。 纸巾上突然渗出了几个红点,似梅似火。 随着动脉的每一次泵送,老周的手心就是一阵灼痛。 然后,又被白小琪的冰冷的手给化解掉。 像是冰山下喷涌的岩浆。 是温度的争斗。 也是热量的交换。 我知道你有多冷。 你也知道我有多热。 不知为何,这手心里的灼痛,频率越来越快。 越来。 越快。 快到让老周已经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快到让老周已经看不到任何的东西。 老周已经化作一支响箭,不知为何要飞,但路只有一条。 感觉到外套慢慢披到了身上。 老周轰然醒来。 急忙抽出了右手。 一张纸巾飘落下来,上面的血迹也随风跳动。 已经粘在手上的几张纸巾,被老周握住。 白小琪的另一只手,停在半空,她正在帮老周把外套披上,动作被老周打断。 老周转过身,迅速把外套穿好。 右手好痛。 应该是刚才挤压苹果的时候,太过用力,指甲嵌入了掌心。 然后帮白小琪靠向广告牌的时候,手心的血弄脏了她的羽绒服。 老周开始迅速回忆刚才发生了什么。 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 可却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背对着白小琪,老周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吧。 自己自然也就什么都没做错。 老周转过身,看到了蹲在地上,正在拾起那张纸巾的白小琪。 老周一下子,什么都想起来了。 白小琪把纸巾仔细叠好,放进口袋里。 她即将抬头。 她的目光即将遇到老周的目光。 老周还没想好,要怎样面对她的目光。 是要回避她的目光吗? 我什么也没做,为什么要回避。 是要直视她的目光吗? 对,就是要直视,坦坦荡荡,老周,你要相信自己,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小琪抬起头来。 看到老周,硕大的鼻孔正冲着自己。 阿嚏! 老周结结实实打个了喷嚏。 第57章 鞠躬致谢 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老周好像一切的感官都失灵了,就只有右手,是有感觉的。 不但有感觉,好像还能看到东西。 这一个片段,都是从右手的视角记录下来的。 有点像封神榜里的杨任,金丹化作了手掌里的神通。 这个片段,好像是用全景摄影机拍摄的。 老周可以观察到当时的任何一个细节。 好像还有补光,让白小琪的羽绒服散发着光晕,让老周的秋衣上,蒸腾着热气。 准确地说,两人没有身体接触。 就连两人的手,也是隔了几张薄薄的纸巾。 因此,两人之间保留了精巧的空隙。 这给画面赋予了恰当的呼吸感。 这个片段里,两个角色没有对视。 老周在看白小琪的头。 白小琪则是在看老周的手。 都是关心地俯视。 都是怜惜的角度。 这两条目光的延伸线,构成了整个画面的隐藏骨骼。 也隐喻了,这一对人物关系中的矛盾点。 不易察觉,又不易摧毁。 或者说。 牢固,又并不存在。 借着这个喷嚏,老周使了一个趔趄。 一下子向旁边冲了几步,离白小琪也远了一些。 老周也借着这个喷嚏,让这个离大脑最近的声源,摇一摇自己。 把那些有的没的都摇下来。 让清冽的空气,叩进七窍,阴阳平衡,五行有序,髓海清明。 老周呀老周,你要认清楚现实。 这不是电影里的一段虐恋。 你也不是在演戏。 你这头顶的灰白碎发,可不是托尼老师精心为你漂染的。 这是你年轻时熬的夜,这是你中年时操的心。 你这眼角的深沟浅纹,可不是戈平高材生帮你做的妆造。 这是你无助时堆的笑,这是你脆弱时扛的风。 你这身上廉价的衣服,可不是横店路边租来的服装道具。 这是你早就放弃的生活标准,这是你无地自容的审美品味。 你这无以掩饰的赤贫身家,可不是读秒短剧里的精巧伏笔。 这是你懒得勾心斗角的必然代价,这是你惰于厚积薄发的三维映射。 你纵容过的光阴,不会因为一个空镜,就切回你的身上。 你苟且过的三餐,不会因为一个虚焦,就变得精致梦幻。 你放弃掉的一切,不会因为一个蒙太奇,就渐渐失而复得。 你刻在骨子里的懒惰,也不会因为一句画外音,就让观众,把成见从你的身上抹掉。 这就是真正的你。 这个你,不会因为剧本的合上而消失。 也不会因为导演的一声卡,就被抛弃在摄影棚里,而与自己无关。 你就是老周,那个寻找了半生,也没有找到阶级跃迁之门的老周。 你还想让白小琪来陪你搭戏吗? 懒蛋 第50节 老周摇了摇头。 刚才应该只是错觉。 可能只是白小琪在陷入突如其来的恐慌之后,衍生出的一种安全感。 可能只是白小琪在身体极度虚弱之后,应激而生的一种依赖感。 利用极端的情境,来放大自己在白小琪心目中的形象,老周不想,也没有必要。 还有些可耻。 那么,刚才短短的几分钟里,白小琪经历了什么? 她为了弟弟的事情,跑来与对方见面。 明知其中的风险,可为了一线的可能,她也是要来试一试的。 当商务车里伸出两只大手时,她就明白,自己之前的暗自努力,都打了水漂。 她不但要面对一条云端石阶的碎裂,还要与近在咫尺的恶魔之手纠缠。 白小琪,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在这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将自己从深渊的吞噬中救出? 答案是,这没有可能。 羽绒服已经被对方牢牢抓住,勒着自己的整个身体,被拖向商务车。 白小琪想把羽绒服挣脱掉,像金蝉脱壳一样逃出来。 可扭动了几次,都失败了。 白小琪感觉自己的魂魄都已经被对方给拉扯住了。 可能再有几厘米,自己就不是自己了。 一旦灵魂跌进了滚烫的深渊,就算捞起来,也只剩下残留的躯壳了。 此时的白小琪,是真正在担心,会丢失自己的灵魂。 突然,白小琪听到了十分好笑的一个声音。 是的,她觉得这个声音的出现,太过好笑了。 那声音里紧张,连此时的白小琪都能感觉得到。 一句话十几个字,被颤抖得支离破碎,白小琪都觉得,再说下去,这句话就真的会碎成渣了。 把这句话拼接起来,白小琪又立即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是赵北桥身边的那位周老师。 这个声音今天在自己的脑海里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很难忘掉。 在如此危急的时刻,旁边会突然冒出一个自己认识的人。 这个概率是不是非常的小? 哪个拙劣的编剧,会这样安排情节? 更为可笑的是,这个周老师,竟然会在这个时机,站出来想要搭救自己。 这个周老师,应该只是一位工地里的普通工人。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机缘,让他帮赵北桥成功翻盘。 还神奇地帮助自己的弟弟,躲过了一场劫难。 可无论对周老师的感觉有多复杂,从立场上来讲,白小琪还是与他站在对立面的。 就是这样一个站在对立面的老头儿,此刻竟然要救自己。 而且是明显地不自量力。 这是命运对自己的嘲讽吗? 嘲讽到自己,在心底暗暗发笑。 可这位神奇的老头儿,再次召唤了神奇。 他真的让那双利爪胆怯了。 接下来,白小琪就进入了不受控制的自我保护状态。 周老师过来和自己说话,自己竟然紧张到辨识不出他的声音。 强撑着说了几句话,她就变得越来越虚弱,不但是身体,还有心理。 她知道,自己为弟弟所做的努力都不会发生作用了。 本以为就快见到曙光,结果又坠入了黑暗。 这股黑暗,在自己的整个世界弥漫。 白小琪在这黑暗里,看到了自己的童年,学生时代,成年后的打拼。 看到了弟弟,爸爸,妈妈,亲人,石桥,小溪。 她无法和他们中的任何人对话。 她也无法触摸这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景致。 她只是从他们的旁边掠过。 她只是在慢慢地,向这一切告别。 在无底的黑暗里,有一片陆地轻软地托住了她。 让她不再无限地坠落。 并渐渐向上漂浮,每漂浮一会儿,就有一颗恒星在上方爆发。 超新星发出的光亮,让那些熟悉的景致再次出现。 这些光亮的中心,是甘甜的白炽,边缘,是微酸的橙红。 无数颗恒星爆发的光亮,渐渐成为持久的出口。 白小琪从这出口爬了出来。 矗立在出口的,是一座包裹着光晕的神像。 再向前踏一步,神像幻化成了一个穿着秋衣的男人。 是周老师,秋衣上散发着热气。 是这个神奇的老头儿,再次把自己从黑暗中拉了回来。 白小琪注意到了地上的苹果碎碴,和口中酸甜的味道。 这应该就是那个神奇的老头儿,拯救自己的武器。 发现了衣服上的血迹,周老师立即关切地冲过来。 那件灰色的秋衣,带着飘散中的热气,冲了过来。 白小琪离周老师的距离是如此地近。 近到可以让白小琪闻到他的气味。 近到可以让白小琪能轻易地看到,一只还在滴着果汁的手。 那手上,还渗着血。 无论这个场景有多么偶然。 这也是另一个人,为自己流的血。 白小琪,第一次见到,另一个人,为自己流血。 此时的白小琪,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 也忘记了自己与对面这个人,之间的鸿沟。 她只是本能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轻轻地敷在那团血上。 她只是本能地不希望他流出更多的血。 此刻,白小琪不用再扮演白小琪。 不用去扮演凤来湘的老板娘。 此刻,白小琪见到了,只有在现实中才会出现的苹果的形状。 此刻,白小琪见到了,现实中,一个在危急时刻,奔向自己,为自己紧张的人,为自己流血的人。 相同的一段时间的流逝。 有人认为这是现实。 有人就认为这不是。 老周知道这个世界是有多么的现实。 白小琪也知道,这个世界是有多么的不现实。 他们都做了相同的选择,打破这个脆弱的宫殿。 “周老师,您这是着凉了呀,一会儿回工地做碗姜汤喝,要是没人给您做,那就去我们店里,我来给您做。” “不用不用,我这皮糙肉厚的,没那么容易生病。”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 用对话填充这一段等待的时间。 用对话逐个砍断敏感的藤蔓。 但这些对话中,两人都保持着一种默契。 都没有一个词,去触碰苹果榨汁的那一段戏。 就像在陡峭的山峰上,凛冽的寒风中,永远保留了一个深深的雪窝。 那里深埋着一个音乐盒。 那里人迹罕至,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懒蛋 第51节 再次奏响。 人活得只是几个瞬间。 就是这些瞬间撑起了你灵魂的骨架。 就是这些瞬间镌刻出了你人生的意义。 就是这些瞬间,让你虽然只是行尸走肉,却仍期待瑞克的出现。 就是这些瞬间,让你虽已沉沦于满目繁花之时,也保持着与宝总擦肩而过的可能。 白小琪感谢老周,不是救了自己,而是救了自己。 老周也感谢白小琪,不是那张纸巾,而是那张纸巾。 就像,一幕戏已结束。 演员都在向观众鞠躬致谢。 起身后对视的那一眼,就是对彼此的致谢。 第58章 你有一家公司? “以后出门,兜里带块糖。觉得不对了,就吃上。”老周有意放缓了语速,让这句话,更像长辈的唠叨。 “嗯。”白小琪点头。 两个人就这样,面向马路站着。 好像一个人把一句话抛向马路,反弹给了另一个人。 两个人就这样,在公交站牌旁站着。 好像是在候车的乘客,可能会乘坐同一辆车,也可能不会。 两个人就这样,在寒夜里站着。 一个缩在羽绒服里,像只毛熊,一个小心地背着右手,像个绅士。 两辆警车,如约而至。 孙国龙一边下车,一边和老周打招呼,“周老师,咱俩今天可真是有缘。” 走向老周的几个大步里,就把老周和白小琪的阵型给扫视了几遍。 两人之间具体是啥关系,孙国龙可能猜不了那么准,毕竟年龄差在那里摆着呢。 但这俩人之间肯定有事儿,站得再板正也没用。 一旦陷入了灵与肉的纠葛,当事人无论再怎么掩饰,其实也是逃不过有心人的法眼的。 把村口槐树下的大妈们给请来,转眼就能给你编一篇十万加出来。 “孙警官,我刚才太着急了,也找不到能帮忙的人,就打给你了。”老周表达着自己的歉意。 “有困难当然找警察了,您这么做就对了。”孙国龙迅速对现场做了初步的勘察。 他留意到了白小琪衣袖上的血迹,这是最明显的一处重点。 “他们把你们打伤了?”孙国龙指着白小琪的衣袖,看了看白小琪,又看了看老周。 “没有。”白小琪答道。 “不是。”老周答道。 两个人几乎同时表示了否认。 孙国龙懂事儿地点点头,没再追问。 孙国龙又到广告牌的后面瞅了瞅,看到一小堆已经氧化变色的苹果碎渣。 “这是她刚才吃的苹果。”老周跟在孙国龙后面,像个导游。 孙国龙看到老周一直把右手背在身后,就指了一下。 老周立即把手拿了过来,伸开给孙国龙看。 “我不小心弄坏的。”老周解释。 孙国龙摇了摇头,看来这里是没啥有用的线索了。 他让人把那个垃圾箱里的东西全部装走。 他又让老周把左手捧着的文件袋也转交给了另一位警察。 然后,所有人上车,回分局。 老周和白小琪都坐在了后排。 孙国龙坐在了副驾,借着后视镜,对后排的两个人说,“案情紧急,天也比较晚了,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周老师,你先说说,怎么到这儿来了?” 老周用手指了指白小琪。 孙国龙以为,这一指的意思是,老周是和白小琪一起来这里的,而且也不应该问老周,应该问白小琪。 孙国龙想想也对,先别管两个人是啥关系,但报警的人应该是老周,而报警视频里的受害者,应该是白小琪。 所以从白小琪开始询问,这也合理。 而在白小琪看来,老周指向自己的这个动作,是因为老周与孙国龙之间有工作上的秘密,不方便当着自己说。 于是,孙国龙从后视镜里,看向了白小琪。 “这位女士,那就请你把今晚的事情说说吧。” “哦,好的。我叫白小琪,我应该是被人骗了。” “我弟弟在日本留学,已经三年了,可现还被卡在语言学校。然后我在网上咨询这些做留学的机构,就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一下。也是病急乱投医吧,有一个机构说,他们能搞定,说有个入学加速的服务。几个月的时间,我在这个机构里扔了总共十五六万吧。可一直也没有啥进展。我最近也是急了,就一真催他们。后来催得烦了,他们就直接没人理我了。我当时就以为好像是被骗了。结果,前两天突然又有人联系我了,跟我说,他们一直在努力尝试,说这次快了,只要把我弟弟受伤时的医院的诊断结果拿来。哦,我弟弟小时候生过病,有后遗症,是聋哑人。” 老周这才想起,刚才那个自己从地上捡起来的文件袋,里面装的是白小飞小时候的病历。 结果被自己拿来装了垃圾箱纸团。 白小琪之所以受骗,就是因为白小飞迟迟不能入学。 而白小飞完不成学业的另一个后果,就是白小琪要一直受制于李奇松。 在人与人的关系中,别管条件有多么优渥,只要是受制于人的,这种关系就会让人产生抗拒,总会寻找机会逃离。 白小琪接着说道,“我想他们又联系我了,可能就不是骗子吧,而且这次让我送病历,也没有说要钱的事儿,我就以为这事儿挺靠谱的。” “他们就约你在乐居广场后街那边见面?”孙国龙问道。 “对。” “那么偏僻的地方,你就没有一点怀疑?” “我也觉得那里太偏僻了,可他们说,入学加速这事儿,是见不得光的,需要秘密进行,要是被人抓到了,我弟弟就连语言学校都待不下去了。” “那他们为什么要拉你上车?” “我把病历拿给他们,那个人说要看一眼我的样子,让我把帽子摘了,验证身份。我当时也纳闷,他们又没有我的身份证,咋验证身份呀。但当时挺害怕的,也没多想,就把帽子摘了。然后,他们就……” 老周适时插话,“我看情形不对,就马上视频打给你了。” “警官,我那十五六万块,可是我攒了一年的钱,还能追得回来吗?”白小琪的语气,听起来很伤心。 孙国龙没有接茬,而是在摆弄手机。 过了一会儿,孙国龙问道,“你有一家公司?” 老周一听,这应该不是问自己的。 “是的。”白小琪答道。 “你是法定代表人?” “是的。” “你的出资额是一千万?” 白小琪半天没有说话,低着头。 老周想起赵北桥说过的,与白小琪一同的投资经历,而且赵北桥天然地认为白小琪实力雄厚,甚至认为白小琪经营餐馆,只是为了兴趣。 现在听孙国龙这么一说,老周觉得赵北桥的说法也是有一些道理的。 但老周仍然相信自己的判断,认为白小琪只是李奇松的棋子,但这些背景铺垫,不得不说,李奇松是花了大工夫的。 第59章 卧底 孙国龙这样问,一是为了核实信息,另外,也是在质疑白小琪的说辞。 一个能出资一千万开公司的人,怎么会攒了一年,只有十五六万? 当然,谁的钱也不大风刮来的,毕竟十五六万刮跑了,谁都会心疼。 可白小琪张口就说,攒了一年的钱,这是与白小琪的投资现状,有明显的不符的。 这就会让孙国龙立即警醒,一个能够随口伪装自己的人,她所提供的报案记录,还会有多少可信度。 “都不是实缴的,而且,而且公司经营得也不好。”白小琪声音很小。 这样说来,老周倒是能理解白小琪。 如果李奇松只是为了给白小琪一个唬人的背景,那确实没必要实缴太多。 白小琪想要用事实来反击孙国龙的质疑。 因为,如果引起了孙国龙的质疑,那接下来,就会对自己被骗遇袭的这个案子,产生不好的影响,甚至会影响到,自己被骗的那十几万,还追不追得回来。 但又不能把自己的真实经济状况在老周的面前暴露。 否则就相当于在赵北桥那里的人设崩了。 所以,白小琪用了一种折中的方式来反击。 懒蛋 第52节 警车进了院子,还是下午的那间办公室。 孙国龙开了办公室的门之后,就接到了电话,一边低声讲着,一边出了办公室。 老周从柜子里拿了两瓶水,递给白小琪一瓶。 然后坐在沙发上,还是下午他坐过的那个沙发。 抬头看了眼白小琪,还局促地站在办公室的中间。 老周晃了下脑袋,用鼻尖示意白小琪坐下。 白小琪看了一眼门外,有些忐忑。 又看了一眼老周,才缓缓坐下。 旁边的这个男人,能作为对手,帮赵北桥力挽狂澜。 能危急时刻,挺身而出,救自己于水火。 好像还能在这大院里如鱼得水,泰然自若。 白小琪真的是越来越看懂这位周老师了。 这个大院,白小琪刚刚在手机上看了一下,确实是分局。 而从车上下来,到进这间办公室,这位周老师,对周围的事物,一点都不好奇,就一路跟在警察的后面。 进到在这间办公室里,那状态也是没谁了,好像这就是他自己的办公室一样。 一点也不紧张,随手就能找到水放在哪里。 周老师,你不会真的是名卧底吧。 一名卧底,为什么要帮赵北桥追工程款? 难道是冯家出手了? 可李奇松一直都说,冯家人太过爱惜羽毛,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插手这件事的。 所以才会让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赵北桥身上找突破口。 白小琪一直记得,当得知要面对的是冯家时,自己当时整个人都傻掉了。 你李奇松有三代护体,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一个平头百姓,你把我当棋子也就算了,还当过河卒,直接去动人家的蛋糕。 我一个弱女子,要有几条命,才能撑得过这一局呀。 可李奇松却说,踏踏实实地陪赵北桥玩上两个项目,如果这期间有任何的事情威胁到自己,自己就可以随时退出这件事。 果然,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面对的最大的威胁,竟然是赵北桥的老婆。 那会不会是冯家输红了眼,认为两三千万已经触动了自己的底线呢? 但也不至于派个卧底呀。 白小琪真的想不出来,一个警方的卧底,在套牢赵北桥这件事上,能有什么作为。 难道这个卧底,还是个土木工程专家? 赵北桥也算是干了这么多工程的人了,还不是对这个局一筹莫展。 白小琪不相信一个警方的卧底能掀起什么风浪。 所以,白小琪否定了老周的卧底可能。 如果真的是卧底,怎么会在我的面前,在这间办公室里,表现出这么多破绽,那他以后还怎么执行任务。 但他与这位孙警官的关系,却是真的非常要好,看他可以随时都能与孙警官视频连线。 “周老师,您,您常来这里?”白小琪小心措辞。 “今天是第二次了。”老周知道白小琪心里想什么,但怎么说都不对,只能照实说。 真实的谎言,最难戳破。 “你弟弟怎么样了?”老周还是想扯些别的话题,分散一下身上的压力。 白小琪的神情突然就黯然下来。 “我听桥总说,那个变态不是抓到了吗?还有麻烦?” “那个变态,是小飞语言学校的辅导老师,现在那个人虽然被抓了,但语言学校却责怪小飞,说小飞不懂事,扰乱了学校的教学计划。” “啥?他们没事儿吧?” “他们的想法……可能……可能也是欺负小飞吧。现在还要小飞赔给学校五十万。” “啥?他们有病吧?”老周真的听不下去了。 为什么在中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在日本就会发生得这么理直气壮。 “哦,是五十万日元。”白小琪补充道。 “那是多少钱?五万?十万?” “差不多两万五吧。” “两万五?他们干脆去抢好了,让小飞趁早回来,那个破学,还非留不可吗?”老周气愤至极。 白小琪无奈地笑笑,“我这几个月已经被那伙人骗了十几万,现在是真的……唉!” 白小琪及时打住,没有继续说。 老周渐渐冷静下来。 人家白小飞过去留学,肯定是有人生追求的,这一点,外人不能横加干涉。 所以不留学不太现实,要是这么容易放弃,那当初白小琪大概也就不会上了李奇松这条贼船。 这钱白小琪完全可以向李奇松伸手,但如果不付这笔钱,后果是会让白小飞的求学之路愈发困难,可能会滞留在日本更长的时间。 这一点上,是符合李奇松的利益的,他可以对白小琪保持更长时间的控制。 所以,李奇松大概不会出这笔钱。 白小琪也知道李奇松的心思,她也应该没有向李奇松伸手,所以也才会有刚才的这半句感叹。 赵北桥现在是有钱的,这白小琪也知道。 但如果赵北桥不明确地向白小琪通知,已经有工程回款这件事,那白小琪就应该仍然不知道赵北桥有钱。 而白小琪此刻完全可以向赵北桥提出,撤回一部分投资款。 只要白小琪提出,那赵北桥就多半会把工程回款的事顺便通知白小琪。 可工程还没有结束,有工程回款也还远没有到收益分红的时候,所以仍然不能用获取收益的理由,向赵北桥要钱。 那么撤资这个理由可不可行呢? 只要白小琪能将自己缺钱这件事传达给赵北桥,以两人在台面上的关系,再基于赵北桥已经有工程回款的事实,赵北桥应该会吐一些钱,给白小琪。 可这个撤资的口,白小琪不敢开。 一是没有李奇松的允许,偷偷做这件事,一旦后来事发,李奇松不会放过自己。 二是一旦提了撤资,自己在赵北桥那里的人设就会垮掉,两个人的合作也有产生裂痕,关键是自己刚刚向赵北桥提过搞土方工程的事儿。 这个时候说自己缺钱,那接下来投入土方工程的钱源,又做如何解释。 第60章 利率同银行 两个金主,白小琪守着两位金主,却被两万五困在当下。 所以,现在,此时,白小琪需要两万五千块钱。 她能指望谁呢? 她可以贷款呀。 可能她在给骗子骗走的那十几万里,就已经穷尽了招数。 也才导致白小琪情绪失控。 那么,再问一次,此刻,她能指望谁呢? 老周,这两万五,你就有呀。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我老周的钱是用来吃板面睡标间儿的,不是用来随便施舍的。 尽管我今天已经施舍出去了两万块。 但这不代表老天爷就可以再安排一个支线任务,在我睡觉之前,把我剩下的钱也给抽走呀。 老周打开瓶子,大口喝水,希望分散注意力,把那个可笑的想法驱离出去。 可老周越是喝水,白小琪拿着文件袋冲向商务车的样子就越是清晰。 越是想让自己保持清醒,白小琪的眉头微蹙就越是拧在自己心里。 越是想让自己脱离这个可笑的旋涡,另一端的白小琪,就越陷越深。 “你……还差多少?”老周说了几个字,就开始剧烈地咳嗽。 “啊?”白小琪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是问,你给小飞凑的那两万五,现在还差多少?” 白小琪这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一般这么问,都是想要帮忙凑钱吧。 “不,不用,我自己能搞定。” “哦,那就太好了。”老周如释重负,余额保住了。 几秒钟后。 “一,一万。”白小琪声音极小。 “啊?”这回轮到老周以为自己听错了。 懒蛋 第53节 你不是上一句才说不需要人帮忙吗?怎么下一句就说一万呀? 你是真舍得张嘴呀,这不是你自己的钱,所以借起来不心疼是吧? 一万!什么?只要一万?不是两万五吗? 看来这心理锚点还真挺有用的,从两万五降到一万,立马就觉得,非常能接受了。 “一万就够了?”老周想确认一下,说完就后悔,万一人家说一万不够,这不就更尴尬了吗。 “再有一万,就够了,我自己也凑了一些。” “来,收款码。”老周说道。 “啊?周老师,您真的要借给我钱吗?”白小琪真正想说的是,您真的有这么多钱吗? “我手头刚好有点儿,小飞跟我也算有缘,就先借给你吧。” 白小琪再三确认老周的表情,感觉不像是开玩笑,才把收款码亮出来。 鼓捣半天,白小琪才收到了老周的付款。 一共两笔,每笔五千,微信有限额。 每笔上还有一行备注,“借款,利率同银行”。 两个人,甚至都还不是微信好友。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一万块也能困住老板娘。 白小琪看到这两笔收款,就一直盯着老周看,把老周都看得低头玩瓶盖了。 白小琪怎么也想不到,周老师竟然能拿得出一万块。 而且听刚才的口气,如果自己借两万五,估计也是能拿得出来的。 这是什么恐怖的实力,这真的是工地上的工人吗? 就算赵北桥回了血,给大家发了工资,可哪个工人不是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就算是个单身汉,也总要留着钱去吃喝玩造,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借给别人。 白小琪又仔细看了眼那行备注,不由得笑了一下。 白小琪把身边的人想了个遍,就是没有想到,这个雪中送炭的人,会是周老师。 即便老周加了一行备注,可这行备注在白小琪看来,更像是一杯热茶里的红枣,一点也不影响这份温暖,还更踏实。 白小琪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平时是极少哭的,可今天在周老师面前,已经哭了两次了。 第一次是从恶魔之爪里,把自己救出来。 第二次是让已经匍匐在李奇松脚下的自己,又硬撑着站了起来,至少可以再撑一会儿,再趴下。 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呀? 白小琪已经搞不懂了。 小时候的世界,就是一张照片。 有成缕的阳光,有痒痒的溪水。 有割不完的猪草,有捉不住的小鱼。 在里面的时候,永远都过不完一天。 出来之后,却再也进不去了。 读书的时候,世界就是一条跑道。 憧憬的代价是枯燥,渴望的底色是无知。 我以为我挥洒的是汗水,其实是青春。 我以为我缺少的是知识,其实是幸运。 我以为我背诵的是经典,其实是回忆。 我以为我书写的是努力,其实是服从。 我以为这间教室武装了我自己,其实它只是掩藏了你的脆弱。 我以为在那座食堂看到了你,其实你只是看到了可能的自己。 你以为跑道的尽头是终点? 我也以为是。 长大后,世界就是一座屠宰场。 懵懵懂懂的进来,还没报上名字,可能就直接一刀被砍了。 躲在草垛里的,有了倚仗和庇佑,可以多活一阵子。 为了能躲进草垛,猪狗会互相撕咬,苟活下来的,叼着对手的大腿,在草垛外哼哼。 有可能被允许进入,里面会被踢出来一只,里面早就满了。 也有可能不允许进入,里面冲出来一群,就把新来的吃了。 每隔一段时间,会堆起一个新的草垛。 全都看到了它的干净,舒适,宽松。 旧草垛里的,会有一半冲向新草垛。 全场四分之一的猪狗会死掉,比用刀砍要快的多。 再隔一段时间,会有一只火把丢进来,引燃一个草垛。 里面的都冲出来,去其他草垛抢位置。 所有的草垛都会被波及。 少了一个草垛,多了一地的尸体。 这次会死一半,比上次还要快的多。 新草垛,丢火把,周而复始。 猪狗互吃,没有规则。 现在,老周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白小琪,还给了她一碗干净的水。 白小琪看到其它的猪狗在咬老周的血肉。 我还以为你有另一个草垛,或者另一个世界呢。 并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让给我? 这不重要。 这个草垛也不重要。 喝吧,喝掉这碗干净的水,才重要。 看着老周没了双腿,没了内脏,白小琪哭了。 看到老周成了一副骨架,被踩一下,就晃上一晃,白小琪笑了。 所以,这个世界。 哭笑不得。 第61章 人抓到了 一阵嗡嗡声传来,两个人都看向了各自的手机。 是白小琪的。 屏幕上显示了一长串的大写字母a,长到需要滚动显示。 滚动的尽头,也还是a。 谁会给一个联系人的名字写成这样呀。 哦,是白小琪。 白小琪你怎么把一个联系人的名字写成这样呀? 老周抬头,想看看白小琪是怎么接这一长串a的电话的,肯定挺有意思。 可老周却看到了另一个人。 这个人仍然是白小琪的外貌,但眼神里晃动的那个灵魂,却不是她。 冰冷、阴沉、犹豫、警惕…… 老周不知道还有哪些词可以形容此时的白小琪。 这太诡异了,只是一个来电显示,就抽走了她的清澈、柔和、惆怅和心酸。 白小琪看了一眼老周,两人的眼神第一次搭线。 老周让白小琪仍在回味刚才的温暖与感动,也透出一丝担忧。 而来电震动也提醒着白小琪,即将笼罩她的寒意。 两种情绪搅和在一起,复杂又矛盾,纷乱又纠结。 老周从没见过如此内容丰富的一个眼神。 这个眼神里传递的情感与信息,老周估计即使写成几千几万字,也会遗漏几缕。 人类真的好神奇,只靠着眼球的光洁度,眼睑的开合,几条肌肉的伸缩,就能把这颗大脑里的思维投射到另一颗中。 依靠的介质,就是光线,却不需要光纤的引导。 白小琪还是接起了电话。 她下意识地起身,想走到门外去接,可好像又顾忌这个特殊的环境。 懒蛋 第54节 于是就面向墙角。 可这间办公室还是太安静了,老周还是能依稀听到一些只言片语。 “……去工地一趟……催他……找那个人……” 白小琪中间看了老周一眼。 老周也基本猜到,对方是李奇松。 他关心无非就是两件事,一是拉冯宇入坑土方工程,二是找到那个帮赵北桥翻身的人。 白小琪应承了几声,然后回到沙发坐下。 这时门外有脚步声,是孙国龙。 他一进屋,就看了两个人的手机一眼。 黄橙橙的一片。 就随口提醒道,“转账小心,谨防诈骗!” 应该是职业习惯了。 孙国龙放了几根碘伏棉签在老周的沙发扶手上。 “没找到纱布,你用这个勤涂着点儿。” 老周急忙双手拢住,点头致谢,“谢谢,谢谢孙警官。” “人抓到了。”孙国龙掏出手机,把几张照片划拉了一下,然后放在两人面前。 “没来得及打印,就先认认人儿吧,看看,是他们不?” “这么快?” “他们要是在我第一次警告时就跑,估计能跑到城外。结果还非要耍个狠,帅是帅了,这不刚出五环就被摁住了。” 白小琪直把头向后仰,尽力离孙国龙的手机远一点,像是很惧怕看到里面的照片。 孙国龙皱了一下眉,白小琪要是不认人,是不合规矩的。 老周则是把手机拿了起来,如果自己能确认这些人的身份,可能就不用难为白小琪了。 第一张,没见过这个人。 第二张,也没见过这个人。 这很正常,老周在刚才白小琪遇袭的过程中,只与黑大衣打个照面,车里其它人,他是没见过的。 第三张,有点眼熟,像是黑大衣。 可能是光线和镜头的原因,脸有些变形,表情也没有刚才那么狰狞,所以老周勉强把他认了出来。 老周刚要抬头向孙国龙交差,突然鼻子一酸,意识共振又来了。 老周可以确认,这第三张照片就是黑大衣,可为什么现在会出现意识共振? 刚才在乐居广场后街,自己与黑大衣对峙了有一两分钟吧,为什么当时没有共振? 为什么现在看到照片了,才触发了共振? 看来这条信息,跟自己的关系不大,但对黑大衣,就说不好了,至少会印象深刻吧。 “此人在东州金皇冠ktv偷拍过一段视频。” 信息到此为止。 我的老天爷,这是条啥信息呀,你敢再多写一个字不? 果然是从黑大衣的脸上共振出来的信息呀,每个字都不简单。 这条信息对黑大衣意义重大? 那就要看这条视频对他是哪方面的意义了。 偷拍到明星去玩了?这好像没啥意义。 总不会是偷拍到外星人,那么有意义吧。 所以,这个意义,放在黑大衣的身上,就让老周很自然地想到了犯罪。 偷拍视频能到犯罪的程度,难道是偷拍人家隐私了? 但偷拍隐私这事儿,听起来难听,但顶多也就是治安拘留,放在如今黑大衣的身上,就像落了片鹅毛一样,算不上有意义。 如果他偷拍到了见不得光的东西呢?溜冰?打人?不对,这些对黑大衣没啥用呀,如果真的有别人犯罪被他偷拍到了,那他的揭发检举是会对他的减轻处罚起到一些作用。 不过把这些东西算作立功?法官需要考虑的因素还很多,可能性不高。 “怎么?一个也不认识?”孙国龙看老周也没动静,就有些急躁。 老周抬起头,看到了白小琪,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而且是极有可能。 “我光看照片,真的认不出来,我要是见到真人,应该就能认出来。当时他拿手指着我,可把我吓惨了,那眼神,那叫一个狠,我现在想起,还腿肚子发颤呢。”老周把手机递向孙国龙。 “啥?你要当面认人?” 这也不怪孙国龙一惊一乍的,一般公安机关为了保护当事人,都会安排指认照片。而且是在一堆照片里,只有一张是真正的犯罪嫌疑人。现在纸质的照片还没打印出来,所以孙国龙就是想先初步判断一下案情。 而且,不希望犯罪嫌疑人给当事人带来二次心理伤害。 当事人一般也不会想见到真人的,大多是怕被报复。 “你这照片拍的,怎么说呢,这坏人在你们面前吧,肯定都是灰溜溜的,就是夹着尾巴那种,而且又刚被你们抓住,惊魂未定的,这样拍出来的照片,和本人肯定差了很多的。” “周老师,你可得想清楚,你确定要当面认人?”孙国龙再次提醒。 第62章 茶杯 孙国龙总不能直接说,你被人家记恨的话,以后就可能有风险。 “孙警官,您的意思我明白,我不怕他惦记我。我这没家没业的,他上哪找我的麻烦去。再者说了,我就是个小老头儿,平头百姓,没权没势的,如果不把他的罪过儿给弄明白,他以后要是真想找我的麻烦,我可是一点儿招儿都没有呀?所以,就得趁着现在,跟你们警察站在一起,去指认他,给他点儿压迫感,让他把犯的事儿都倒出来,老老实实地在里面改造,改造好了,我们才能安心。” 孙国龙不住地点头,你周老师,果然与众不同。 “那你跟我下楼?” “稍等我一下。” “咋?这么快就改主意了?”孙国龙笑了。 老周没说话,把那几根碘伏棉签用左手揣到左边的口袋,然后拿出一根,用牙咬了一下,开始往右手掌上轻轻涂抹。 白小琪给摁到伤口的那几张纸巾,已经粘到了伤口上,老周也没往下撕,就用棉签一点点地轻触那两块血痂。 老周每点一下,都轻轻皱眉。 旁边的白小琪,也是一副不忍心的样子。 老周涂抹得越来越慢,好像思考着什么。 这一下摁在伤口上,没有动,越摁越深,把伤口都弄裂开了,渗出了鲜红的血。 “周老师。”白小琪看到出血了,轻声提醒了一下。 老周猛地抬头,好像打定了什么主意,随即站起身,把棉签往垃圾桶里一丢。 老周走到办公桌旁,“这个茶杯,借我壮壮胆子。” 孙国龙不知道老周打的什么主意,只能点头。 这是个透明的保温杯,没有水,里面有些剩茶,老周小心地拧开盖子,在饮水机里接了半杯。 “咱们走吧。” 老周临出门,还回头向白小琪示意了一下,让她稍等。 孙国龙在前面带路,老周掏出手机,一边鼓捣,一边跟在后面。 就在下面一层,他们就走的楼梯。很晚了,只有很少的办公室是亮着灯的。 走廊很长,走到头还拐了个弯。这里的屋子都没有灯光透出来。 孙国龙在一个门口停住,敲了三下。 门被打开,一大片灯光砸在两人身上,惨白惨白的。 “你们继续。”孙国龙向开门的警官说道。 警官看了老周一眼,转身,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孙国龙关好门,走到桌子前,去看电脑上的笔录。 老周也跟在后面,偷偷瞅了一眼,连一屏都没写满,看来这家伙没说啥有用的。 老周看了眼屋子中间坐着的那位,没错,是黑大衣。 黑大衣也看到了老周,随即冲着老周“呦吼”了一声,有点戏谑老周的意思,潜台词是小老头儿胆儿挺肥,还敢到这儿来。 负责审讯的警官立即喝道,“让你说话了吗!”把老周也给吓了一跳。 老周右手托着茶杯,左手轻轻摩挲着杯子,轻轻地踱步,慢慢走到了墙边,右肩倚在了墙上,斜着身子。 “你是跟我呦吼呢?”老周慢慢地吐出这么一句,语气不紧不慢,声调也不高。 加上孙国龙,屋里子有三位警官,听到老周这句话,都没有任何异样。 其实,正确的顺序是,孙国龙没有任何异样。 两位负责审讯的警官没有感受到孙国龙的异样,所以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作为有丰富审讯经验的警官,各种各样的审讯招数也见过不少了,所以,老周这一句,也不算太奇怪。 而孙国龙的心里则是想打人了,让你来认人,你来看上一眼签个字就完事儿了,这一进来就到处溜达,还靠墙上了,还跟犯罪嫌疑人对上话了,你这都是什么套路呀。 不过,孙国龙今天已经是第四次和老周打交道了,至少前三次,都给孙国龙带来了出乎意料的惊喜。 所以,他相信老周不会胡闹,至于最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孙国龙也只能跟在老周后面,边走边看了。 可这一句话,在黑大衣的心里,可是炸开了锅。 懒蛋 第55节 老周刚进门的时候,黑大衣没看仔细,直到老周靠在墙边,他才看到老周手里的茶杯。 这茶杯倒没什么特别的,也不是那种有个金光闪闪的警徽的杯子,就是一个普通的保温茶杯。 可这茶杯就释放出一个信息,老周是在这栋楼里有办公室的人。 什么人会在这里有办公室呢?当然是警察呀! 这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儿,竟然是警察?可能吗? 会不会只是碰巧拿着个茶杯而已? 再看屋子里的三位警官,对老周的言行,没有一点的惊讶,好像在说,他每次审讯都是这副模样,没人管得了。 黑大衣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在乐居广场后街那里,这个小老头儿一冲出来,就把手机拿出来,说跟警察视频连线呢。 自己在路上被警车拦下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小老头儿没有说谎。 那么谁能随时用视频连线的方式,把警察给摇来呢? 只有警察呀,或者警察家属。 可看老周这靠在墙上的样子,可真不像个家属。 关键是这句,“你是跟我呦吼呢?”这里面藏的那股子暗劲儿,已经让黑大衣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句话里就是明摆着回怒黑大衣,你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的废话,看我小老头儿怎么收拾你。 而这里面最吓人的一点,这小老头儿穿了一身的地摊儿货。 如果只是没穿警服,便衣出警,也没啥,警察局很多部门都可能便衣执行任务。 可这小老头儿,整个人从头到脚,都与这身地摊儿货的气质完全吻合,简直就是融为一体,扔到工地都可以直接扛钢筋了。 这就不是简单的便衣了,而是卧底。 什么人能被派作卧底?那都是要经过严格的训练和考核的,都是百里挑一甚至千里挑一的人物。 在乐居广场,这小老头儿腿都在打颤,任谁都不会想到他是个卧底呀。 那演技,真是绝了,滴水不漏,即便是那么危险的三对一的时刻,仍然没有泄露自己的警察身份。 结果,人家刚才一进门,就被自己调戏了一句。 我这是惹了一尊什么样的大佛呀。 第63章 金皇冠 老周对孙国龙他们的镇定,非常满意,不愧是训练有素的队伍,处变不惊。 再看黑大衣,眼神已经发愣了,这是被自己唬住了,不错,再接再厉。 “你们想把那女的,弄哪去呀?” 老周就这样轻抬着下巴,把问题抛给了黑大衣。 孙国龙则是一震再震,本以为老周是摆个潇洒的站姿,再回怼黑大衣一句,痛快一下也就完事儿了。 看起来不是呀,你这是要把我们审讯的活也干了吗? 孙国龙想出手制止,让老周不要太过分。可仔细想想,人家老周也没说要审讯,从打进屋,说了两句话,两个问句。 可以把这两句话认为是审讯,可要是认为,这只是指认犯罪嫌疑人过程的一部分,也说得通呀。 也没有规定,指认犯罪嫌疑人的时候,不让当事人说话呀。 刚才在楼上,老周也和孙国龙表过态了,就是要让犯罪嫌疑人好好认罪,所以,凭老周那种思考问题的角度,说不定还真能从这小子嘴里掏出点儿东西来,总好过现在的半页纸吧。 孙国龙碰了一下做笔录的警官,给他递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真就开始噼里啪啦地敲起键盘,做起笔录来。 老周刚说完这句话,屋子里响起了很魔性的音乐,应该是手机铃声,或者闹铃,几位警官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审讯室里有纪律,手机都要静音的,是谁这么不小心,抓到了一定要罚一顿烧烤。 可三个人互相怒目而视的样子,就说明这铃声跟这仨人没关系。 再仔细听,果然是从老周的身上传来的。 老周不慌不忙地把水杯放在两位警官的桌子上,然后掏出手机,扫了一眼,就摁掉了声音,双手捧着手机,打起了字。 一边打字,一边接着说,“有下家儿吗?” 老周这一心二用的派头,孙国龙是真心学不来呀。 黑大衣一听,这位是给自己定了性了呀,什么叫有下家儿了,卖东西给人叫下家儿,您这意思是就认定我是贩卖人口了是吧? “警,大,大叔。”黑大衣一时没想好该怎么称呼这个小老头儿,但已经急得必须反击了。 “我刚才已经和这两位警官说清楚了的,我没啥坏心思,就是以前在青州那边玩的时候,认识了几个领队,今天想着给那位美女介绍个工作,结果她胆子小,就……今天都是误会。” “切~”老周发出了一个音,然后把手机收了起来,好像是刚刚处理完家里的破事儿。 “你不是指着我的鼻子说要干死我吗?以为你是个人物,咋这么笨呢,撒谎都不知道选个远点的地儿,你是不是没跨过长江呀?” 黑大衣被搞蒙了,啥意思,我就是随便选个外省的地方,给你们打打马虎眼,你凭啥说我撒谎?我去过青州还用撒谎?你是给我安了定位还是咋的。 还说我没跨过长江?这又是啥意思?这和现在这么紧张严肃的气氛,有关系吗? 老周又靠在了墙上,“青州?那边有啥好玩的?离着五十里就是东州了,你是不是想说东州呀?” 黑大衣劈头被扣了一盆雪,一下子就清醒了。 这小老头儿真在我身上安定位了不成?他咋知道我常去东州?我刚才确实就是随便说了一个地方,也确实就是围着东州随便选了一个地儿,完全就没有过脑子想这事儿。 连我自己都没过脑子,他又是怎么知道我想说的是东州的? “在我们面前还打啥马虎眼呀,东州的夜场比青州挣钱容易多了,领队给的介绍费也多,你说,谁会绕过东州去青州呀?你长得也不像个缺心眼的主儿呀。” 老周这样说,只是凭的常识,东州要比青州大一些,经济也好,所以就这样大帽子一盖,盲猜一下,至于什么夜场,老周肯定是不了解的。 孙国龙他们则是直勾勾地互相瞅着,一句交流也没有,却像是见到了一头大象踩着自行车,慢悠悠地经过。 孙国龙,你确定这不是你的卧底吗?而且还是老侦察员那种卧底。 老周说的这些信息,就连孙国龙自己也没掌握呀,可能资料里会有这些东西,可在开始这场审讯之前,谁又想到,会涉及到这方面的资料呢。 再看黑大衣,好像是被老周给掐住了脖子,这小老头儿说的都是常识,都是最粗浅的逻辑,可为啥他说的每个字,都刀刀不离自己的七寸呢?你但凡偏上几厘米,也不会把我逼到如此刁钻的墙角。 “你是怕我们去查东州吗?所以才绕着说?” “没,没有。”黑大衣是真的顶不住了。 “其实都不用查,东州一共才几个领队呀?你找的是小勇吗?” 当然,这小勇也是老周随口胡诌的一个名字,却能对黑大衣,保持极强的代入感。 “不是,不对,不是不是……”黑大衣已经语无伦次了。 “哟,听语气可没有刚才那么自然了呀,看来这东州好像还真有事儿。” “没,没有,真没有。” “来,那咱们就一起来看看呗,看看你,到底是在哪家店,有事儿。” 老周轻巧地说着每一个字,随手就把手机打开,把东州的ktv一下子都拉了出来。 老周就真的开始逐个念起了各家ktv的名字。 “飞翔?” “紫色港湾?” 老周顿了一下,歪头冲黑大衣说,“别怪我没给你机会哈。” 然后又继续念。 “金皇冠?”顿的这么一下,再接上这个名字,可真是要了黑大衣的命了。 “一百度?”老周还在继续。 又是那个魔性的声音,老周的手机闹铃又响了。念名儿游戏被打断了,老周扫了一眼手机,又和刚才一样,摁掉铃声,双手捧着手机,打起了字。 这一次,老周一边打字,一边向门口的位置挪动脚步,就像一个听到下课铃的老师,尽管ppt还没讲完,却已经心头长草,要去食堂打饭去了。 第64章 三段视频 黑大衣正在调动所有脑力,来处理老周这一段精彩的心不在焉。 这个小老头儿说“别怪我没给你机会”?是他想给我机会?然后他又念出了“金皇冠”,这里面的暗示太明显了,这说明他肯定知道重点就在金皇冠呀。 难道他真的知道了那件事?他一会儿一个闹铃,还急着打字,这是约了什么朋友去吃饭吧,好像就是进来走个过场。 结果老周也不装了,直接亮了底牌,“我猜,是金皇冠,对不?” 黑大衣最后的一丝侥幸也断了。完了,这小老头儿,他真的知道。 在审讯时,出于程序正当性,以及固定证据的目的,警察一般也会希望犯罪嫌疑人主动交待。 老周直接猜了一家ktv的名字,叫什么金皇冠,孙国龙大致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几个片段,如果从心理学上看,老周应该是一直盯着黑大衣的面部表情,在念每一家ktv名字的时候,观察黑大衣的表情变化。 只能这样理解,尽管孙国龙刚才也在盯着黑大衣,也确实看到了黑大衣的表情变化,但那个变化,应该是老周的停顿和引导才导致的。 这个逻辑不太对呀,老周又凭什么要猜金皇冠呢?这属于自己给自己判卷子呀,审讯不是这样搞的呀。 周老师,你不会要在这里栽跟头吧。 孙国龙也很紧张地看着黑大衣的反应。 老周已经挪到了门口,然后就势靠在了门上,手里还拿着水杯,不过手势已经变了,从刚才的双手端着,变成了单手提着,好像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想要马上脱离这个战场。 “我猜,你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儿。你要是愿意说呢,我们就给你记上一笔。不愿意的话,也就算了。”老周的表情,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这个表情,在审讯的过程中出现,基本就等同于摇铃下班了。 孙国龙则是着急地咬了咬牙,他真想冲上去把老周给喊醒。周老师,你的分析挺好的,可得看人家认不认呀,不能你说是啥就是啥呀。 哦,你说算了就算了,那一会你转身出去了,把门一关,你让我们几个,咋往下演?周老师,你的场子,真心不好接呀。 “等等。”黑大衣总算说话了。 懒蛋 第56节 他竟然说“等等”?孙国龙使劲地捏着桌子,看来有门儿。 “你说的对,其实真没啥大事儿,我就是,我就是拍了点东西。” “挑重点说。”老周出言打断。 老周的语气突转强硬,完全不见了刚才的和颜悦色,这也让黑大衣更加认为,自己没有看走眼,这小老头儿的卧底演技,是真的来去自如呀。 而老周让黑大衣只说重点,更是要让黑大衣明白,他当前的情势不太好,基本没什么筹码,老周这边也只是想要他一个态度,细节什么的,人家早就掌握了。 可黑大衣越是想表明自己的态度,就越得把细节说清楚。老周这一手覆手为雨,把黑大衣淋个了通透。 几位警官却是一脸无语,什么叫挑重点说,听得我们自己都信了,好像咱们真的有一套永乐大典在书架上镇宅一样,其实每一本上都没有字儿呀。 “有个人,他说他是一个公司的副总,公司好像是做进出口的。他找到我,让我帮他找个荤场,卫生间要大的,可以多给台票,他这要求吧,其实不好找,最关键是,他还要放针孔。这两样,都是人家场子的忌讳。但他出手还挺大方,先给了我一万。演员的事儿,我找领队就能搞定,针孔就得我自己来了,相当于收钱顶雷吧,要是被人家发现,得卸我一个肘子。” “一共拍了三次,每次都是这个副总带另一个人过来,也像是个什么老板。拿到视频以后,他就让我给一个号码打电话,要钱,50万。电话只打一次,不用催。但我可没见到过这笔钱,每次都是这个副总单独再找到我,付给我10万,这一单就算完活儿了。” 黑大衣一口气说完,老周也就一直倚靠在门上,懒洋洋地听着。 孙国龙他们,也是顺着老周铺垫出来的气势,应付差事似地听着,做笔录的警官,键盘的声音都控制得不疾不徐的。 大家全程都没有出声打扰黑大衣的讲述,因为手里一发子弹都没有,打断人家,你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孙国龙看黑大衣已经告一段落,就从桌上捏起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部手机,朝黑大衣晃了晃。 黑大衣见了,点点头。 于是孙国龙迈着极不情愿的步伐,挪到了黑大衣跟前,让他找到了那三段视频。 这么重要的东西,黑大衣绝对不可能自己不留个备份的,所以孙国龙猜测,备份视频就在黑大衣的手机里,这样以后万一要用,也方便。 孙国龙转身往回走,那心里,就别提有多爽了。 拿着空无一字的永乐大典,骗了一个内阁首辅的位子,你说爽不爽。 把手机放回桌子上,警官们就立即开始把视频往出导。 “说完了?”老周这时又开口了。 “说完了。”黑大衣回应道。 “没别的了?” “没别的了。” “看来还是想让我给你提示呀?” 孙国龙强忍着,没有抬头去看老周,他不知道老周接下来,还要准备从黑大衣的身上,套些什么出来。 孙国龙是真的有些分不清,到底老周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真的知道内情。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他这还要给黑大衣提示,难道这黑大衣身上的事儿,周老师不止知道一件? “水杯的事儿,这么高。”老周拿自己手里的水杯比划,大概有两个水杯那么高。 孙国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怕自己的下巴掉下来。 周老师,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你比划那么高的水杯,难道是在说字母杯的案子吗? 这两件事儿,怎么能混在一起说呢?关键是,这对象不对呀。 你不能因为人家今天出现在那个公交车站,就把周围所有的案子都算到人家头上吧。 你总不能因为进了一次审讯室,就想把所有的案子都让人家一个人都背上吧。 这都是案子呀,还一件比一件事儿大,这玩意,可不能买一送一呀。 第65章 丁字路口 “大叔,这事儿你也知道?”黑大衣好像完全没有准备隐瞒。 “我这儿还有事,就不陪着你们了,盯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都倒出来,大家都省事儿,可别让我们心烦哈。” 老周说完,就冲黑大衣点了一下头,转身开门,要出门前,还冲三位警官点了一下头,从背影看上去,他真是疲累极了,这屋子一分钟都不想待了。 看老周就样走出了门,三位警官则是生生把场子给接了下来,看似强顶困乏地为黑大衣继续做着笔录,诱导他一步步地都交待出来。 老周听到身后的门咔嗒一声关上,双腿立马开始狂抖,几乎跪下。老周扶住墙,深呼吸了几次,总算能坚持着挪步行走。 老周走进审讯室,本身就是冒了风险的,尽管老周已经把所有看过的审讯电影的片段都杂揉到了一起,但他还是不知道,自己这个造型的人,扮作警察,应该迈哪条腿进屋,是先和同事打个招呼,还是直接与嫌犯对线。 最后,老周采用的方案,就是自己的储备剧本。他想起了初中时,在学校小树林里抓到了几个翻墙进来的外校生,那个同班的十三太保,就是用同样的语气和造句结构,让这几个外校生交出了身上的烟和钱,还交待了整个下午的泡妞计划。 结果,真的侥幸在黑大衣的身上,印证了共振信息。 字母杯的收尾方式,完全是为了让老周的整段表演有个合理的解释。一位如此资深老辣的卧底,手里只掌握偷拍视频这一件事儿,就亲自跑到一个猥琐毛贼的面前,现露真身,有些掉价儿了。 老周要让黑大衣感受到的,就是一位老猎手,终于在蛰伏几天后,抓到一头野猪,要亲眼看看这头猎物被放血、剥皮、分割的全过程,把猪头猪脑都给榨个干净,才对得起自己受的冻。 老周与孙国龙进入审讯室后,就把审讯的进程大幅推进,让黑大衣认为,掌握自己全部罪行的,是后进来的这两位。 而当老周说出字母杯三个字后,听到黑大衣的反应,老周就知道,这事儿黑大衣不会是首脑,自己也实在有点撑不住了,索性见好就收,退出战场,专业的事儿,留给专业的警官们去做。 老周出门前的两次点头,给了所有相关人,必要的提示和警示,让这种信息差优势,依然保留在了审讯室里,以保障接下来进程的顺利。 可是,老周也对自己的意识共振,产生了新的疑问。看黑大衣的作派,以及目前掌握的事实,他身上的事儿绝不止偷拍一件。 假设黑大衣身上有三件案子,那共振信息,是用什么规则,从这三件案子中,挑选出一件,把信息推送给自己的?随机?时间线?重要程度?甚至,是与自己的相关度? 这个规则,如果真的能探究出一二,也许能让自己与意识共振的真相,更近一步。 老周经过一个茶水间,把孙国龙的杯子给洗了干净,然后顺着原路上楼。 老周加重了脚步,让白小琪能提前知晓。果然,再次见到白小琪的时候,她已经坐得直直的,盯着门口。 老周尽量卸去刚才的紧张,好像真的只是去洗了个杯子那么简单。 可看到白小琪时,老周却能从她的脸上,感觉到不对劲儿。她看着老周,脸上的表情,比刚才更为担忧和惊恐。 人是很难把情绪,展现给不相干的人的,那么很自然,这份担忧和惊恐,就是源于老周自己。 “周老师,你,你一会儿还回工地吗?” 自己是去认人去了,白小琪的关注点却不在认人这件事上,而是突然关心起老周的归宿,老周大致能够猜到缘由。 自己到底还是介入了一场世家争斗,在这里边,老周的表现越是扎眼,也就越是作死。 老周在赵北桥这边虽然发挥了作用,但几乎都是隐身出手,李奇松不会这么快就挖出自己。 可李奇松也不傻,赵北桥这条线上的反常表现,大概率是藏了妖孽的,他是必然要查上一查的。 如果白小琪迟迟不能给自己答案,那李奇松可能就要上另外的手段了。 这也正是白小琪此时担忧的。或许是刚刚老周去审讯室的这段时间,李奇松又向白小琪做了施压。 老周这条残破的小舢板,面对两艘巨轮的交错,怎样才能避免被掀起的浪头打翻? 靠灵活走位?加装个发动机,增加速度? 大船上可能准备了一万种武器,用来对付老周这种小人物。 你老周无论怎么闪转腾挪,人家放出一台直升机,你又如何应对? 很简单,上大船。 而且还要大叫几声,我以后就是冯家的狗了,别再找我的麻烦了,再找麻烦,就是找冯家的麻烦了。 但还要看冯家会不会认你这条狗。 只要你的狗身份没有得到冯家认证,那在你老周身上发生的任何事,堕落,倒霉,侮辱,甚至消失,都无人关心。 现在,老周的面前有两条路,一是自此从赵北桥这条线上抽身出来,不再介入冯李之争,继续自己的平滑日子。 另外一条,就是凭借自己的意识共振能力,一路三连跳,尽快获得冯家认证的狗牌。 老周,你会选哪条? 开什么玩笑,你见过成年人做选择题吗?何况是老周这种酱油色的成年人。 第一条路,老周的介入只是误打误撞,完全是意识共振在引导着自己,所以,现在发生的一切,不是老周的主观意愿,只是意识共振投射到老周身上后的客观结果。你再让老周把这条路重走一遍,只要意识共振还在发挥作用,那么,老周也是没得选的。所以,老周本未投身,为何要抽身? 第二条路,以老周目前对意识共振的规则理解,是有可能的。没有意识共振时还能做个躺平的人,这有了天外飞仙的绝技,还要躬身当狗,反而做不成人了。我拿到的是系统金手指,不是金毛冻干,八字不合,关门不送。 那怎么办?我老周就无路可走了吗?就被李奇松一个电话,白小琪的一个表情,给困到了丁字路口? 第66章 避避风头 老周曾经捡过瓶子,后来那条线路上的玩家太多,被那伙人给踢出去了。 没挣到几个钱,但让老周印证了一个道理,垃圾桶带给你的,不只是有瓶子和没瓶子这两种答案。从这个垃圾桶到下一个垃圾桶之间,六百七十步,你每走一步,前面垃圾桶里的答案都可能在变化。就像是六百七十个平行宇宙。 在这六百七十步的过程中,也完全没有必要为了这个答案而消耗一丝的心神,你既然只能接受答案,也不能改变答案,那就相信答案,相信垃圾桶一定会给自己一个合理的答案。并且,不要给任何一种答案分类,或者贴上标签。就算下一个垃圾桶里有一千个瓶子,你的塑料口袋也是装不下的。就算一个瓶子也没有,也总好过从一堆污物之中挑出瓶子的感觉。捡瓶子这件事儿,本身就已经注定了不会让你跨越阶级。 捡得越多,就越不可能。 所以,现在面向丁字路口的老周,凭借这套捡瓶子理论,他相信,在走到路口之前的每一秒,路口的情况可能都在发生变化,也许是丁字,也许是十字,甚至是立交。老周只会相信自己脚下的路,没到路口之前,不为路口担忧。 白小琪以为老周一直住在工地,跟赵北桥混在一起,所以才问老周要不要回工地。 “当然回工地了,不然睡哪呀。”老周也不躲闪,直接把白小琪的这个问题给来了个直来直往,老周就是要看看,白小琪接下来,要怎么演。 白小琪也后悔刚才自己多的这一句嘴了,没办法,都是心软呀。以她对李奇松的了解,既然刚才电话里已经放了狠话,那可能就在这几天,甚至明天,李奇松可能就会开始想办法把周老师给挖出来。 工地上人多手杂,周老师又在明处,李奇松在暗处,一旦让李奇松的人确定周老师的身份…… 周老师的下场,白小琪想想都手心出汗。 周老师救了自己,白小琪不可能坐视不理。 “周老师,你和赵总,认识多久了?”白小琪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先投石问路。 白小琪是不清楚周老师与赵北桥的关系的,看中午吃饭时的样子,两人是关系很密切的。但以前又从没见过周老师,也从没听赵北桥提过,这就让白小琪很难判断。 “昨天我到工地上打零工,认识的。”老周仍然实话实说。 昨天?白小琪差点气笑,闹了半天,周老师和赵北桥相处的每一天,自己都已经掌握了。 那段给阳台加荷载的视频,就是发生在昨天晚上,也就是他们相处的第一天。 懒蛋 第57节 今天中午到凤来湘吃饭,也就是他们相处的第二天。 刚刚认识两天,赵北桥就一口一个周老师,叫得那么亲。 “那你除了打零工之外,就是帮这里的孙警官……提供线索?”白小琪虽然不认为老周是个卧底,但至少应该算半个线人。 老周回想了一下,今天确实真的帮孙国龙找到了不少的线索,“要看缘份,缘份到了就帮帮他,没缘份的话,想帮我也帮不上。” 老周摸摸鼻子,这也算说的是实话吧。 “周老师,其实呢,刚才我和赵总通了电话。” 啥?白小琪,你真的是让我老周大吃一惊了,你这到底是什么脑回路,才能想出这么一句神转折呀。 老周还得奉陪着,“哦?这么晚了,你还给他打电话呀?” 老周浅浅地释放了一下恶趣味,这把白小琪给弄得耳朵赤红。 “你可能不知道,我和赵总是多年的合作伙伴。”白小琪想用这层关系,来解释深夜通话的合理性。 “哦,是吗?合作个啥?是赚钱那种?还是赔钱那种?”老周这是摆明了不想让白小琪全身而退了,我就是想听听,你们到底合作了个啥,到最后还得我借给你一万块。 “这些都不重要。”白小琪强行拉回话题。 “哦,好吧。” “我和赵总说了今天晚上在乐居广场的事,我感觉是被人算计了,想让他帮忙出出主意。结果,赵总说已经有人放话给他,说是工地里有人惹了大人物。” “谁这么有能耐,还能惹上大人物?”老周是个称职的捧哏,决不能让话掉地上。 “就是你。” “啊?我?怎么可能呢,是不是赵总他搞错了呀。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老周说着就要掏手机。 “你仔细想想这两天,你在工地里做了哪些事,可能会惹别人不高兴的。”白小琪倒是沉得住气,竟然没有伸手去拦老周的手机。 老周就真的放下手机,仔细思索起来,你还真别说,这白小琪的思路倒是很合理,老周顺着她的引导去找,果然,自己半夜给阳台加荷载那件事,就真的是很有可能被人诅咒一万次的。 “那我现在应该咋办?” “赵总和你的关系,肯定不用说了,他现在也不方便和你直接说这事,所以,他让你先在外面呆一段时间,避避风头。” 白小琪虽然是编了一套说辞,但这句避避风头,说的则是很贴切,因为只要赵北桥在土方工程上表了态,不管是做不做这个工程,都会转移李奇松的注意力,而这期间,老周又不在赵北桥身边,也就能够把老周身上的仇恨值消解掉。 说到这里,老周已经在心里给白小琪发了一座够意思奖杯。 “哦。”既然不让自己回工地,那我就去住小隔间吧,老周就回应了一句。 “周老师,那你还有地方去吗?”白小琪担心的是,老周会因为此事失去了赵北桥那边的食宿保证,还可能中断了打工收入。 老周一听,怎么,你还要帮我找份稳定的工作不成?尽管你真的帮我找了,我也不可能会去打工,但还是想听白小琪想怎么给自己安排,就答道,“就再去蹲个小工的活呗。” “要不,您先到我的餐馆来帮忙?”白小琪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早就预谋已久的终极方案。 第67章 请您洗个澡 白小琪这样做,本意当然是要保护老周。而这个善意的谎言,实在是太容易戳破了。 但白小琪却也不怕,她认为老周与赵北桥之间,认识时间短暂,应该只是利益关系。在如此性命攸关的大事关口,有了白小琪的一句垫话,就让老周与赵北桥二人的沟通,无法从容如常,他们之间互相印证白小琪说辞真伪的窗口,也被挤至狭缝。 而就算李奇松最终发现老周出现在了凤来湘,白小琪是也有理由搪塞过去的。她可以推脱,说自己始终都不清楚,李奇松要找的人是谁。而老周是赵北桥的朋友,有过一面之缘,跑过来想找个轻松点儿的活计,自己应允下来,这很正常,甚至还可以说是在维护与赵北桥的关系。 凤来湘,虽然是李奇松给白小琪量身定做的地下交通站,但李奇松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第二次,因为要避嫌赵北桥。 而这家餐馆里,白小琪也确信,没有李奇松的第二枚棋子了。为了一个赵北桥,放一个白小琪已经成本够高了,而且李奇松对白小琪的掌握力度又有足够的自信,所以这里也真的没有第二个眼线。 所以,让老周在这里避风头,真的没什么风险。 “您就在后厨简单帮帮忙就行,餐馆晚上没人,大厨和服务员在外面租了宿舍。你可以睡行军床,有电热毯。”白小琪又补充了一下工作环境,她现在没有多余的钱帮老周再租一间宿舍,而且,在后厨不用见人,也进一步降低了老周被人挖到的风险。 白老板,你这步棋,可就给老周将了一军,将到心门,动弹不得。 老周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不可能去凤来湘避难的。 白小琪就是李奇松的傀儡,自己跑到白小琪的餐馆里,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但如果按老周的推测,白小琪已经知道,老周就是李奇松要找的人,那白小琪直接把老周的信息告诉李奇松就行了,完全没有必要挖坑诱捕。 所以,白小琪对自己的邀请,可以看成只是她对救命之恩的回报。 白小琪既然邀请了自己,那她就肯定对这件事是有些把握的,如果自己出现在凤来湘,会立即被李奇松发现,那白小琪也肯定是不会冒这个险的。 李奇松一方,目前对老周一无所知,他们只是怀疑有这个人,甚至可能是几个人,改变了故事的走向。 所以,他们的线索其实是赵北桥。如果他们从赵北桥这个树根上,尽量搜寻细节,并在工地里做些查访,还是有可能获得老周的一些信息的。 这个思路,李奇松会想不到吗? 老周想到这里,打了个哆嗦。 灯下暗,在白小琪这里待上一阵,让赵北桥在土方工程上与李奇松石硬刚,吸引了李奇松的全部火力,自己也就能重见天日了。 反复推敲一下,凤来湘,竟然也能作为一个选项了。 “我啥活都懒得做,进后厨,合适吗?” “后厨有把躺椅,平时没人敢坐,我看挺合适你的。” 白小琪开心地抿了下嘴唇。 十一点多了,孙国龙终于回来了。 “白小姐,这份材料你看一下,没啥问题的话,就签个字。” 孙国龙也给老周一份材料,比给白小琪的多了两页。 “白小姐,天太晚了,我同事开车送你回去。” “谢谢。” “周老师,您得跟我再聊一会儿。” 啊?孙国龙还要再唠十块钱儿的。 白小琪看向老周,意思是,你一会儿怎么去凤来湘呀,没人帮你开门。 老周一想,要是和孙国龙聊得太晚,今天就先不去餐馆了,一会儿随便找个小隔间住下。 老周就向白小琪说道,“今晚我就先不去你那了。” 这句话一出口,老周立马感觉不太对,就又改了口,“你是说,今晚我就先不去了。” 好像还是不太对,老周就赶紧调转话头,“我在这儿,不用担心。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就啥事儿都没有了。” 老周的意思是,我这跟警察在一起呢,你就不用担心了,至少目前是安全的。 可这句话,越改越不对劲儿,放在老周和白小琪之间,前面像是幽会爽约,最后这句,像是查岗报备。 孙国龙在一旁,神色也是十分精彩,在公交车站就感觉两个人不太对劲儿,怎么自己去审个人的工夫,就这么明显了吗?都不背着人了吗? 孙国龙很想和老周说一句,要不,我的事也不是那么重要? 还好,一位警官来接白小琪,她才垂着头,从这里逃离了。 孙国龙还在一脸戏谑地看着老周。他还在想着,白小琪和老周?这也不符合社会吸引力法则呀。 “孙警官,你要找我聊啥?” “哦,你等我换身衣服。” 不一会儿,孙国龙从里间出来,换了一身夹克牛仔裤。 “周老师,走,我请您洗个澡。” “啥?你不是要聊案子吗?” 老周可不想洗什么澡,昨晚在铁皮桶旁边刚洗过,今天一天都没干活儿,洗那么勤干啥,费水又费劲儿的。 “边洗边聊。” 孙国龙推着老周,出了办公室。 老周只能跟着上了车。 只开了十分钟,就到了一家洗浴中心,霓虹灯的招牌,把老周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在这座城市里,老周从来没有来过洗浴中心。 就算是以前上班的时候,也都是在家里洗,这里的价格,要比老家贵上两三倍不止,老周舍不得。 今天是工作日,客人不多。 大厅里灯火通明,摆了架三角钢琴。 两人找了个小点的药池泡着,没人。 “周老师,我刚才在审讯室里就在想,您要是名警官,得该有多厉害。” “我每天十一点起床,是不是比你们的警犬起得都晚?” 孙国龙笑着摇头。“您是凭什么认为,字母杯也是他做的?” 总算是开始聊正事儿了,你要是再不开口,我都要睡着了。 “我也以为字母杯不是他做的,但那样的话,那个公交车站,就至少要有两个犯罪团伙在那附近溜达。这庄稼密得过分了,跟没间过苗似的,不合常理。反推回来,就合理了。” 第68章 摸索规则 “啥是间过苗?” “啊?哦,不是间过苗,是间苗。” “那,啥是间苗?” “就是……就是往地里扔种子的时候,扔多了,等苗长出来了,要锄掉多余的,不然就都长不大。” “哦,那为啥扔种子的时候,不只扔一个,那样不就省事儿了吗?” “因为……你要是只扔一个,万一它就是个臭子儿,长不出来,那它这个位置,今年就没收成了。城里人,啥也不懂。” 懒蛋 第58节 “周老师,您还种过地?” “没有,但也算是种过吧,就是我们小学的时候,安排的社会实践课,是到农田里学习咋种地,忙活一天,手都起泡了。” “哦?真好,我们小学时,社会实践课是去恭王府那些景点当讲解员,要写稿背稿,比上课还累。” 老周笑着抹了把脸,“都累,都累。” “您刚才咋从审讯室提前出来了?” “我害怕,腿肚子都要抽筋儿了。” “啊?” “那家伙答应得那么痛快,那这字母杯的案子就和他关系不大了,应该就是整个链条里的一环而已。” 孙国龙点头,“确实是这样,他们只是把东西接收,然后再分发。那个纸团也确实是他扔在公交车站的。他压根不觉得,这是个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以为只是收了一个傻子的钱,做了个货拉拉的活。” “这么看来,字母杯这件事,背后的人智商很高,反侦查能力很强。他的思路就是把自己保护好,其它的人都可以随时抛弃,被抓了也伤不到他本尊。然后他过一阵子,就又可以跳出来搞事情了。” 孙国龙点头,“对,这些被利用的人,虽然可能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但如果就咬定说不知道,见钱眼开就干了,也都不能定太大的罪过,毕竟缺少主观意愿。各个环节都有小错,但不能拼起来定大罪。” “拼起来的大罪,就是那个首脑。” “是呀,可他们上下游之间都不认识,挖不动呀。” 按纪律,孙国龙是不应该把案情透露给老周的。可这些案子,就是老周发现的,也是老周审出来的,就连案子的来龙去脉,案子之间的关系,还是靠老周推导出来的。 所以,在孙国龙的眼里,老周可不是普通群众,他是个卧底,加审讯组,加分析组于一体的这么一个怪物。 “挖不动吗?那你说,这件事的首脑是怎么找到他们的?总要有个原因吧,为啥不找我来干这活儿呢?” “原因?”孙国龙也在摸着下巴思考。 “是不是这伙人的名号大?”老周问道。 孙国龙笑了,“现在哪有什么名号。应该就是这件事的首脑,事先掌握了各个环节要用到的人的信息,必要的时候,串联起来使用。一般这种事情,转账也都会用冒名账户,或者用现金。这案子太大了,他们的中间收集分发环节,准备到各地铁站钓鱼的人,具体投放的人,都在做线索反查,接下来就是杯子的生产和气体来源,这个藏得更深,但也比找人更好查,属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虽然说是做线索反查,但涉及的人太多,细节也太多了,我们想快也快不起来呀。” “那就按你说的,是首脑事先了解到有这么一伙人,能做这些捞偏门的事,那这问题的答案,不就在这问题身上吗?” 孙国龙皱眉想了一下,“你是说,把这家伙做的事儿都摆出来,从这些事情身上找线索?” 老周竖了下大拇指,“对,字母杯的首脑应该对自身的保护做得极好,所以首脑和链条上的这些环节,太熟悉了不好,互相知道隐密的事情太多了,也不好。所以,双方打过交道,又保持着陌生的距离,就最适合次抛了。” “那我明天还得接着审那家伙。”孙国龙有些兴奋地把毛巾抛到池子里。 “嗯,既然这伙人不太可能拥有全市通晓的名号,那他们收过钱的人,打过交道的人,都可能是字母杯的首脑,或者跟首脑有关系。” “他现在撂了几件事了?” 孙国龙开始掰着指头数,“白小琪的涉嫌非法拘禁,金皇冠的敲诈勒索,您从审讯室出来以后,我们又套出了两个,一个是侵犯气氛组女孩儿,再有一个,就是外省有个故意伤害,这个可能判得最重。目前就这四件事儿。” 老周答应和孙国龙聊天,也是藏了私心,他要反向推导一下,意识共振的规则。 当时老周看黑大衣的照片时,意识共振出的消息,就是偷拍这一件事。老周认为,共振出的这个消息,肯定会增加黑大衣的罪责。 而按孙国龙的说法,至少还有两件事,也能增加他的罪责,却没有一起共振出来。 不一起出来,老周也能理解,但如果在几件事里挑一件出来的话,又是怎么挑的呢?这个挑的规则是什么? 完全随机的?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规则真的是这样,那也就没有必要推导了。 但这只是最为无奈的兜底答案,趁着黑大衣这个机会,老周还是想努力一下。 那会不会是时间线呢?“这几件事,哪件最早发生?哪件最晚?”老周问道。 “那当然是非法拘禁最晚了。” “这件不算,再早一点点呢?” “再早一点点?那就是外省那个故意伤害了,是上个礼拜的事儿。” “哪件最早呢?” “气氛组女孩儿那个案子,是去年的事儿了,目前看是最早的。” 看来规则不在时间线上。难道是重要程度?可孙国龙刚才已经说了,故意伤害案可能会判得最重,所以这个方向也不对。 或者,是和自己的相关度? 那三段偷拍的视频,能与老周有什么相关度呢? 有过出镜?嘿嘿,老周已经好久没出过市区了,出的哪门子镜。 或者视频里的人,自己认识,或者将会认识? 这些都只是相关度的猜测,而相关度本身就是老周的一个猜测,所以,在意识共振规则的摸索道路上,老周暂时得到了一个阶段性的结论。 近瞅无关信息时,共振出来的内容,不是按时间线抛出的,也不是按重要程度抛出的。 可能是按与老周的相关度抛出的,也可能是随机抛出的,当然,还可能有更多的可能性,但老周没有数据支撑,全凭瞎猜,这个概率的分母太大了,没有灵感杀号的情况下,这么推导下去,基本会累到吐血。 第69章 情景模拟 搓了澡,孙国龙带老周到了楼上餐厅。 太晚了,老周只点了一小碗面条。 孙国龙又聊起了白小琪的案子。 “他们抓白小琪,应该是想送到外省,介绍到夜场去。当然,介绍这个词是他一直咬定的,但实际上用什么手段,就说不好了,这帮人面白手黑,幸亏有你了。” 老周也对当时的场景,心有余悸。“那他说是介绍工作,你们就按介绍工作定了?” “哪能呢,要是啥事儿都按犯罪嫌疑人的说辞走,那不乱套了。这事儿要看本质和后果,大概能判个非法拘禁吧。” “那白小琪说被骗了十几万,他们能吐出来不?”老周比较关心他的借款啥时能收回来。 孙国龙吃了口菜,“那钱不是他们收的。” “为啥?” “办这种案子,我们有经验,现在这伙人,一看就不是做诈骗的路子。这个白小琪呀,应该是先陷入了一个骗局,就是她想找人做快速入学的事儿。在这件事儿上,她着了道了,已经被杀了几笔。然后其实这种案子,接下来还有剧本的,会有很多的变种,也稍有些复杂。然后对方可能是看白小琪出款越来越费劲,就不想要这条鱼了,可能就通过几次转手,把这条鱼卖给了现在这伙人。” “这伙人虽然接手了,但没啥经验,以为白小琪还是条肥鱼呢,他们就想使用一些手段,继续从白小琪身上坑钱,所以才约了见面。” “他们还能用啥手段?这不下一步就是办入学了吗?他们要是迟迟办不了,那白小琪肯定不会再付钱了呀。” “周老师,你这样想,就把人家想简单了。” “哦?” “今天晚上白小琪从分局院子走出去,如果那些诈骗的人就在附近,开着车候着她,也还有办法从她身上再诈一笔出来。更何况,他们还有可能拿到白小琪弟弟的资料,要是再从她弟弟这边打一些主意,还能骗上几笔的。” “那这伙人为啥又要抓人了?” “所以说他们不专业嘛,应该就是他们见到了白小琪的样子,觉得不错,就临时起意决定不走风门了,直接转卖人口。” 说到这里,孙国龙突然话锋一转,“周老师,我有件事,一直很好奇,你和这白小琪……” “你想问我和她之间是啥关系吗?” 孙国龙笑着点头。 “我就是她要找的人。”老周也笑着回应。 这样回答,老周至少没有骗人,也满足了孙国龙的好奇心。 两人取回了手机,又换到休闲区,点了壶白茶。 “周老师,偷拍视频的事儿,您怎么看?” “你放给我看呗。” “周老师,咱不开玩笑,他敲诈人家五十万,最后是那个副总给了十万,这事儿,您觉得有啥问题不?” “孙警官,这事儿这么明显,还用问我呀?” 孙国龙摸摸额头,有点不好意思,“可能就是因为太明显了,我们判断不好,想听听您的想法。” “那你们就做下模拟呗。” “这东西,有啥好模拟的,又没有伤害。”孙国龙问道。 老周挪了挪位子,“你看哈,我就是那个副总,带着你,一起去ktv,然后叫了两位演员。” 老周指了指两个人的茶碗,又把碗盖拿下来,放在了每个茶碗的旁边。 “然后呢,很不幸,被偷拍了。”老周把茶壶在桌子上左右移动了几下。 “结果第二天,有人打电话给你,向你要五十万。你怎么办?”老周看向孙国龙。 孙国龙被突然点名,急忙说道,“我拿不出那么多钱。给不了。” 老周扭头笑了笑,“人家都不是普通人,不差这几十万。” “那我也不太想给,毕竟是五十万,有点多了。” 老周点头,“这也是整个剧本里设计得高明的地方。钱不多,也不少,能付得起,但不甘心。而且偷拍的人还给你一天时间,明天就要见到钱。这时,我,给你打了个电话。” 老周抬手在耳边比划。“喂,孙总呀,我刚才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把昨晚在ktv的事儿给偷拍了,跟我要五十万。” 说完,老周就看着孙国龙。 孙国龙一看,这是要自己接戏呢,就也抬手比划,“我也接到电话了,也是跟我要五十万,明天就要。” “哟,一模一样,看来对方是常年干这个行当的呀。都怪老弟我,这次没选对地方,按道理ktv很在意这方面的,这不应该呀。” “是呀,不应该呀。”孙国龙还在搭戏。 “得,这事儿呀,都是我拉着您陪我去的,我得负主要责任,怪我,这钱呀,我替您出了。” “啊?这么一大笔钱,怎么能让您出呢,我这,多不好意思。”孙国龙回应道。 “瞧您说的,咱们昨天可是认了兄弟的,这点小风浪算什么,就算是刀山火海,兄弟我也能替您扛过去。”老周的表情,惟妙惟肖,把孙国龙都看得入戏了。 “那……那就谢谢兄弟你了,以后你有啥事,只要你开口,我义不容辞。”孙国龙拍了下胸口。 老周左手拿起茶碗托盘,右手拿起碗盖,饮了口茶,盖上碗盖。 孙国龙也依样饮了口茶,“这就完了?” 老周笑道,“过两天我再请你吃饭,期间不经意地提起一件麻烦事,让你帮忙,你会不会答应?” 懒蛋 第59节 “当然答应,必须答应,肯定要答应呀。”孙国龙立即回应道。 “看,这就是模拟的好处。”老周说道。 孙国龙被老周这句话从摄影棚里拉了出来。 “有的事儿,云山雾罩,毫无头绪。可你只要沉心一算,就是那么回事儿,也只能是那么回事儿,不就水落石出了。” “周老师,您是说,这位副总,导演了整个偷拍敲诈的过程,目的就是为了让对方帮他一个忙?” “对,但这个忙不太好帮,不然也不用花上十万块了。” 孙国龙一听,想起还有这位副总付十万块给偷拍小组的事,拍了一下腿,“那这事儿,就都得对上了。” 第70章 商业机密 “可是,这位副总,想让对方帮什么忙呢?”孙国龙嘀咕道。 “这个还要查吗?”老周问道。 “当然要查了,这相当于是,这位副总,设了个局,从对方手里骗了一张办事卡,算诈骗。如果对方不答应办事,那他还是有可能使用偷拍视频作为要挟手段,强迫对方帮忙办事的,这就算敲诈勒索了。” “那这个你们查起来,应该手到擒来吧?” “是的,已经查到了,就在咱们泡澡的时候查到的。” 孙国龙摆弄了几下手机,“那三段视频,拍的是三个人,涉及三家企业,各自在企业里担任要职。” “哦?现在为了签合同,已经这么卷了吗?一条龙还不行,还得拿段视频做加持?”老周撇撇嘴。 “可这三家企业,都是国企,采购合同也大部分是跟国企签,这个副总是做进出口的,搭不上呀。”孙国龙疑惑道。 “帮人干脏活,也有可能呀,把这家的采购合同,变更到另一家去。” “可是,这总工程师好像管不到采购合同这一块吧?”孙国龙像是在问自己。 “哦?三个人都是总工吗?” “不全是,一个总工,一个副总工,还有一个是副总经理。” “他们的企业是做什么生意的?” “都是大型机械,或者重型机械。” 老周想了一下,“这种企业,采购的原料复杂,型号呀,材质呀什么的,一般都会找几家供应商签框架合同。再者,你说他们都是国企,这框架可能一签就是几年的合同,毕竟领导们既要效率,也要成绩。所以,这位设局的副总,不会是为了抢合同才花的这笔钱,除非这三家公司的领导,都在近期同时换人。” “来还有这个说道,那他不为抢合同,就应该是商业间谍了。”孙国龙悟道。 “对,跟那三个人要设计图纸之类的东西。”老周也附和道,好像案子已经在两人的茶水对谈中,破了。 “周老师,他们这里还有小点心,搭配这个白茶,还是网红吃法呢。”孙国龙高兴地站起来,应该是想去买些点心。 “刚吃过饭,还吃点心?你的肚子还能装得下?”老周摇头道。 忽然,老周好像想到了什么,但又抓不到。 “您要啥样的点心?”孙国龙还在一旁问老周。 老周摆手让他坐下。 孙国龙附身下来,“怎么了?” “这庄稼还是有点儿太密了……”老周用手挤着额头。 孙国龙见老周表情严肃,也就坐了下来,“还得……间苗?” 老周抬头看了孙国龙一眼,“你这社会实践没白去。” 孙国龙又把刚才二人分析的内容想了一遍,也没看出什么问题,都挺合理的,不知道周老师又从哪个刁钻的角度想到了破绽。 老周一边思索,一边说道,“我刚吃过饭,肯定是不想吃点心的,因为吃不下。那位副总,在这社会上的资源是有多丰富,认识多少的需求方,才会需要接连三次出手,获取商业机密呢?” “您的意思是……” “机械制造,这个领域已经算是圈子比较小的了,在这种行业里,能够短时间内出现三个购买商业机密的单子,你说,是不是有点反常?” 孙国龙没有表态,他也说不好这个尺度怎么衡量。 “而且,三个视频,只是我们所知道的。” “啊?您是说,还有更多的视频?”这下,触动了孙国龙的敏感神经。 “如果是我来做,委托一个人帮我做偷拍这种脏活,我肯定不放心和他交易次数太多呀。如果我想拍三十个视频,至少会分派到十个人头上去做,每个人最多分到三个。这和刚才说的字母杯首脑,是一个道理。” 说到这里,老周又警醒了一下。“对呀,按咱们刚才对字母杯首脑的分析,做偷拍这件事的人,跟谁打过交道,那谁就是有嫌疑的,就有可能是字母杯的首脑。” 老周闭目仰头,随即对孙国龙说,“孙警官,这件你一定要记下,做偷拍局的这个副总,有很大的嫌疑,与字母杯首脑有关系。” “啊?”孙国龙有点乱。刚才和老周分析的结论,确实是这样的,要怀疑所有与偷拍者打过交道的人,可现在就把二者联系到一起,是不是有点急了。 “周老师,咱们还是回到偷拍这个案子上吧。” “没关系,不影响结论。”老周饮了口茶,继续说道,“咱们抓到的偷拍者,只拍了三段视频,这个数量正好符合我的推测。所以,我有理由相信,这位副总不止偷拍了这三个人,应该还有更多。” 孙国龙是信赖老周的,但这个分析的依据有点牵强了,“周老师,那这三段视频,会不会是巧合呢?” “是不是巧合,只要回到这三家企业身上,就能揭晓了。” 老周搓了搓手,问孙国龙,“这三家企业的情况,你们掌握了吗?” “掌握了一些,但都是皮毛,太深的东西我们现阶段还顾不上,您想知道哪方面的?” “皮毛?也许皮毛就够了。” “这三家企业,在行业里算龙头吗?” “您说的这个行业,有没有具体的细分呀?如果笼统地来比较的话,三家都算是机械制造行业。在这个行业里,三家肯定都不是龙头。” “嗯,这样比的话,就有点粗糙了。那这三家的主要产品,都是什么?” “第一家是塔吊,第二家是起重机和龙门吊,第三家是起重机。” “如果只看塔吊的话,第一家在塔吊这个品类里,算龙头吗?” “您这个问题,有点深了,我们还没掌握,但以常识来看,这家肯定算不上龙头,因为他们家每年的纳税额才四百多万,一家稍微上规模的企业,每年的纳税都是几千万起步的。” “其它两家呢?” 孙国龙翻找了一下,“也算不上。顶多算了中下游的排名吧。” 老周点头。孙国龙突然醒悟,“商业机密都是偷行业里数一数二的企业,他们的图纸和数据才值钱,而这位副总,竟然花十万块,只为获取一家中游企业的商业机密,这就,这就……” 孙国龙一时想不出来应该怎么形容。 “这就不能说是商业机密了。”老周补充道。 “不是商业机密,那他费力拿到这些东西干什么?还拿那么多家的。”孙国龙疑惑道。 “不是奔着商业机密去了,那就不是商业行为。” 孙国龙顺着老周的话头,“商业机密,去掉商业?那是……机密?” 第71章 说不出口 “不管是不是商业机密,他肯定是想拿到一些东西,这个东西,很可能是机械设备的技术资料。”老周回应道。 “可是,他只要买上一套设备,不就什么资料都可以拿到了吗?”孙国龙问道。 “那个资料,满足不了他。” “满足不了?那除了那个资料,还有什么资料?” “咱们打个比方,鲁班锁玩过吧?” “嗯,玩过。” “你买的鲁班锁会有一个玩法说明书,但是,厂家不会给你一个制造工艺的说明书的。” “这有什么需要说明的,我可以直接拿块木头,照着样子刻出来,不就行了?” “你照着刻,就需要把每根木头当成一个独立的物件儿,每个毫米都要比照着来,很费工夫。可你做好后,可能发现,总是和原厂的那个,感觉不一样,还可能容易坏掉。” “为啥?” “不是任何一根木头都适合做任何一个部件的,可能需要考虑材质,纹路,否则加工过程中,良品率会降低,做出来以后,也可能在最常受力的位置,比较薄弱,或者受力不合理,玩家上手后,就很容易掰断。而且,纹路还会影响拼接时的手感,影响不同木头之间的摩擦力。” “这么复杂吗?” “这还只是玩家体验方面。” “那还有啥?” “制造成本。你仿制时,是一根根加工的,而厂家可能是几根一起加工的。这样,多根木头相互之间的榫卯,可能只需要车床车一下就好。” “原来如此,那就是说,他们想把技术资料拿到手,然后回去自己做?” 老周还是摇了摇头。“咱们国家有很多车工、铣工师傅,都是国宝级的,就是因为制作一个零件时,图纸是一回事,到了手艺人那里,又是另一回事。就算总工来了也没用,他也一样做不出来。” “嗯,这个我倒是听说过。那他们拿了资料也用不上,干嘛还这么费力地要拿到呢?” “他们是在比较,要买哪家的好。” “啊?怎么又绕回来了?您刚才不是说,买设备满足不了他们吗?” “他们要把每一款设备的底细摸透,才知道是不是他们想要的东西。” “不是他们想要的,就让厂家改进呀,或者退货呀,现在制造业都这么卷,哪有服务不了的需求呀。” “可能他们说不出口呢。” “啥?说不出口?正常的客户需求有啥说不出口的?难言之隐呀?还得给他保密发货呗?”孙国龙嗤笑了一下。 “你真的猜不到,是什么样的需求吗?”老周反问道。 孙国龙低头想想,又摇摇头。 “航母阻拦索,你总听过吧?” 老周这句话,把孙国龙电了个激灵。 懒蛋 第60节 “周老师,你是说……” “我也是乱猜的,你就随便听一下,反正重视一下这个案子就行了。” “对方是哪个国家?”孙国龙已经有些兴奋了。 “是哪个国家就不用猜了,你们也不用费心查这个,就那几个国家,到谁手里都差不多。” “那他们想买什么东西呢?我看这些起重机、塔吊这些,全世界哪都有呀。” “这个我就没有发言权了,你得找专业的人来分析了。” 孙国龙点头,好像真的在想,接下来要找谁来分析了。 老周接着说道,“不过,基础的工作你们还得先做好,才能拿给人家分析。” “什么基础工作?” “他们看重的,肯定不是设备整体,而是其中的某个部件。所以,要让这三家企业的人,自己找,哪个部件是比较强的,至少能和行业龙头掰掰手腕的那种强,甚至在全球也能数一数二的那种强。” “嗯,对,对,对。”孙国龙连连点头。 “还有件事,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愿意做。”老周饮了口茶,说道。 “国家大事,有啥愿不愿意的,周老师,您就说吧。”孙国龙挺直了背。 “这事儿呢,有点麻烦。” “我们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暗地排查,注意,一定是暗地排查哈,排查起重机和塔吊行业里的所有企业高管,按纳税额从高到低找就成,看看这些高管最近有没有出差,或者应酬。如果有应酬,要落实到具体场所。到底有多少家企业我也不清楚,如果太多,可以逢五抽查,或者逢十抽查。” 孙国龙一听,确实有点头大。不但工作量大,这调查对象也敏感呐,周老师说得对,排查一定要动静小,不然就惊了幕后之人了。 “周老师,您说,他们这次是又看中咱们的什么东西了呢?” “不是让你找专业的人分析吗?” “这我知道,您就猜一下,随便说说,不用您负责,我觉得,您猜的东西,都八九不离十。”孙国龙笑着给老周续上茶。 老周眯着眼睛想了想,“大概哈,我就说个大概,你看那起重机和塔吊,共同的特点是什么?” “都能吊起重物。”孙国龙答道。 “嗯,可能是高强度的悬臂,但这东西我没想好有什么军事用途。” “也许工兵用得上呢。”孙国龙补充道。 “有可能吧。但如果真的是工兵级别的,也没有这么紧急地动用如此频繁的间谍手段吧。” “也是。”孙国龙点头。 “除了悬臂,还有一个东西,或者,他们想要的是……基座。” “基座?” “对,在大质量的物体压迫下,仍能保持良好的稳定性,转动速度,转向精度的基座。” “是什么的基座?” “这个我就真不懂了,舰炮,雷达,都有可能。还有更多的地方可能用到这类东西。” 尽管老周分析了一大堆,但还是范围太广,也不专业,孙国龙目前还不能确定这个案子的性质。 “可惜,我们对这位副总,掌握的资料太少了,视频里也没有他。”孙国龙感叹道。 “没关系,这个人,就算知道是谁,你们也不能抓。” “为啥?”孙国龙满脸不解。 “反正要是我能拍板儿,这个副总,我就不抓。”老周自顾地摇头晃脑。 第72章 毒饵 “养鱼的事儿我们也常干,但这件事里,事关重大,可不能麻痹大意。”孙国龙反呛了老周一句。 “养鱼我不会,但我会用毒饵。” “毒饵?” “以后但凡是这种事儿,只要我们能查清楚,都不抓人,就让他们买回去。当然了,咱们的专家得能弄清楚,对方到底要买这些用在哪里。比如就说刚才的雷达,如果对方真的是买回去,改吧改吧,给用到雷达上了,那咱们卖给他的时候,绝对内置干扰器呀,就做在转轴里。” “被对方发现了怎么办?”孙国龙怀疑老周在异想天开。 “你到我家厨房锅里偷卤猪蹄子,会怀疑猪蹄子里被我下了耗子药吗?” 孙国龙被老周的比喻给整不会了。 “你肯定啥都不管,先吃进肚子里再说呀。而且……” 老周一边说,一边挠头思考,“而且,要是可以做成那种受到重压之后,能够把压力转换成电能,再给干扰器供电,那就更牛了,被发现的概率就会更低。你看哈,这样子一来,他就只有安装好之后,才会接收咱们的信号,想让他工作就工作,想让他休眠就休眠,除非是咱们出了内鬼,不然,你几乎就发现不了呀。” 孙国龙听着听着,觉得老周说的办法,好像有门儿,就接茬说道,“甚至可以做成带定位功能的,平常不工作。紧要时刻,不用对方打开雷达,我们也知道雷达在哪了。甚至把干扰器做得再牛一点儿,还能给出误判的雷达结果。” 孙国龙不自觉地端起茶碗,饮了一口,又看向老周,“周老师,你这鱼饵,真够毒的。” 老周只是嘿嘿地笑。 “您可千万别被敌人收买了呀,不然,你这下毒的方法,再有十个周老师,也防不住呀。” “这就毒了?” “您还有?”孙国龙瞪大了眼睛。 “只要你明天早上不吵醒我,我就再补一枪。”老周笑道。老周是真的需要自然醒,这是他这几年好不容易攒下的福报。 “成,您说吧。” “不能单独卖部件给他们。”老周语速平缓。 “不能单独卖?这是为啥?” “你要是偷的不是一个猪蹄,而是一整锅的猪蹄,而下毒的只有其中一个,你发现的机率就更小了。” “可是,人家要是指名就非要买部件呢?” “在法律规章的大海里,找一个理由把货给挡下来,应该不难。” “那他们要是不买这家的了,换成其它企业呢?我们可能防不住。” “那他就要花更多的时间成本,现在做的每一步,都省不了,他可能耗不起,就算耗得起,你们的调查也在同步追踪,他们未必就能躲得开。” 孙国龙点头。 “还有……” “还有?” “嗯,还有就是,让他们只能买设备的整体,这就会让这笔订单,显得很突兀。” “突兀?” “对,具体的数据我不知道,但如果正常情况下,他们全国一年只会进口一百台左右的设备,而这一次,他们这一家公司,就一下子就进口了三百台,这不是很明显的异常数据吗?我们会很容易发现不对劲儿的。” “那他们只能分成几批,甚至几年买?” “不,那样会把时间拉长,所谓夜长梦多,他们很担心在第二批的时候,我们就反应过来,不再卖给他们了。” “所以……” “所以,他们会利用各种身份,假手各个国家,同时买,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暴露出一堆的小号,马甲,甚至是探子,一些隐蔽的商业链路,也会在这个时候显现出来。” “确实很有可能。如果真能这样,岂不是一举两得。哈哈,周老师,真有你的。”孙国龙评价道。 “还有……” “还有?” “嗯,还有就是,让他们只能买设备的整体,这就相当于我们送达了一堆的材料到达了对方本土。” “您这不是等于没说吗?” “这些材料里面可做的文章可就多了去了,咱们今天就不展开了,展开的话,我怕你把前面重点给忘了。” “可我觉得,这里也是重点。” “没事儿,如果真有人能重视这件事,他们就会整体考虑了,往里面加什么料,在什么时间点利用这些料。行了,真的不展开了,我们提前想这么多,属实浪费这茶了。” 老周说完,轻抚茶碗,好像是在欣赏。 孙国龙则是低着头,好像是在背诵刚才二人的对话。 “你现在还觉得,这个搞偷拍的副总,必须要抓起来吗?”老周突然问道。 孙国龙抬起头,没有说话。 “你现在还认为,字母杯的首脑,与这个副总,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了吗?” 搞破坏,隐蔽采购,这些正好符合一个资深间谍的任务主线呀,孙国龙彻底服了。 像这样存活下来的间谍,可能本身就已经成为了派出国一方的毒饵。 而全世界纷纷扰扰的,互相的撒的钉子,多如牛毛,有的就是故意被留下的毒饵。 所以,这些钉子也是有保质期的,年复一年,撒了一层又一层。 有些已经被上级忘了,有的自己都忘了。 “孙警官,我突然想起个事儿,想在你这儿求个答案,看看我猜的对不对。” “啥事儿?” “就是今天晚上,在公交车站那里。” “哦?” “就是吧,为啥我当时跟你视频一连线,你就能立即安排布控呢?” “这是我们系统内部的快速响应机制,细节不能和您多说,但肯定能让犯罪分子插翅难逃就对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想说,为啥你刚一和我视频连线,就能立即知道,我是在哪个位置了,然后就能迅速在那个位置的周围布控?” 孙国龙的表情明显卡了一下。 懒蛋 第61节 卡顿只能给孙国龙不到半秒的喘息时间。他此时要面对的问题,不亚于一次极高风险的卧底交易任务。 即便对方只是老周,这样一位普通群众,应该没什么复杂背景,而且还多次为自己提供破案线索,可以说是孙国龙的自己人了。 可此时的局面,却让孙国龙极为被动。 第73章 加班开会 只要不是孙国龙想主动暴露这件事,那么,此时让老周获取到哪怕一丝的线索,都是自己的失职。 如果此时不是孙国龙坐在这里,那么老周他随便和人吹牛,即使是讲的句句到肉,直接把真相给晒到了台面上,他孙国龙也无所谓,因为这个问题没有抛到系统内部,大家可以对此事置之不理。权当是饭后谈资,做不得数。 相当于没有发生过。 不过,此时恰恰是孙国龙在面对老周。他避无可避。 他的任何表现,任何蛛丝马迹,都可能被老周给捕捉到,那么,老周也就极有可能,从孙国龙这里,直接拿到真相。 唉,要是没穷大方,请周老师来泡这个澡,就好了。 “那里离乐居广场很近呀。”孙国龙答道,这是一句废话,是孙国龙在给自己争取思考的时间。 “就算离得近,你是怎么能在看一眼绿化带,就知道是在乐居广场的呢?我记得,当时我的情况很危急,我当时也是太紧张了,视频的全程我都没有和你说明,我当时所处的位置,这是一个大失误,可能就此要了我和白小琪的命。也就是说,在我完全没有报出是在乐居广场的情况下,你们的这个系统,就自动判断出了我们所处的位置,现在系统已经这么先进了吗?或者说,是你孙警官的业务技能,太强了呢?” 孙国龙已经迅速想好了应对,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紧张感。“周老师,我记得,应该是你的视频里,拍到了乐居广场的远景。” “远景?”老周已经记不起,是否拍到了乐居广场的远景,但人家既然找到了这个理由,老周也就不想较真了。 “这是咱们的基本素养,每一栋商圈地标,都要熟记的。”孙国龙又补充道。 老周笑了,你要是非要这么说的话,那就别怪我给你上上难度了。 “哦?你的业务真这么厉害?听着就很神了。” “不止我,我们很多人都做过这种训练。” “你们是怎么训练的?拿一张图,反复看吗?” “不能只看一张,同一栋建筑,亮灯灭灯,四季更替,都得看。这样才能反应迅速。”老周想笑了,倒不是怀疑孙国龙的业务能力,但他这样一说,多少有点假了,有点像公司的培训总结,本来就是大家一起做了两个游戏,怎么就写成参透了人性本质了呢。 “这么厉害?那咱们玩个游戏,我给你看一张图,你看一下是什么时候的乐居广场。” 说完,老周就摆弄起手机,然后,就把手机推给了孙国龙。 这是一张夜空的照片,乍一看,根本就没有建筑物,可是仔细瞅瞅,还是能在角落里,看到一栋建筑物的模糊外形,好像是红色的亮化。 老周选这张图,也不算欺负孙国龙,毕竟这要比视频连线时的信息量要更稳定。 “春节期间的乐居广场。”孙国龙观察力还是不错的,他不但看到了红色的建筑物,还看到了更为隐蔽的一个路灯,那上面有几个红色的像素点,孙国龙判断,这很有可能就是春节期间挂上去的红灯笼。 老周点了点头,“我果然猜的没错。” 孙国龙有惊无险地过了这一关,但他不知道老周这句“猜得没错”是什么意思。不管怎样,老周看起来已经没有穷追猛打的意思了。 孙国龙想尽快转移话题,就要把手机推还给老周。可一不小心,孙国龙的手,碰到了这张图片,图片收起,标题显现,这是一篇游记,讲的是外省一座城市的事儿,那栋建筑,也根本不可能是乐居广场。 孙国龙表情尴尬,还有些紧张。 他可以找出各种理由,来解释这次的判断失误,但这样一来,他能在视频连线里面,精准判断出乐居广场的那一番说辞,可也就崩掉了。 因为二者的判断难度,不相上下。他在这张图上都能很容易地犯错,那他在视频中也就应该很不容易猜中,才对。 而孙国龙也不能说自己毕竟是猜中了。因为,不管猜没猜中,孙国龙都应该立即调动系统,对他猜到的位置,进行布控。 在很不容易猜中的情况下,立即调动系统布控,这里面就有很大的可能,搞错地方。也就会很容易错失抓捕机会,并且大概率是在浪费警力。 这还是在与老周这个普通群众的视频连线里犯的错,那按这个做事风格来推断,孙国龙每年不做错十几次,都是烧高香了。 什么系统里,能够容忍这样一位空炮专家呢? 所以,此时,老周什么都不用说,孙国龙就知道,自己已经帮助老周,拿到了对照参数。 只是,孙国龙不确定,老周这个实验的目标,离真相到底有多远。 让老周知道这个真相,也没什么大不了,系统里也有很多人都知道,但没有老周这样的普通人。 本来等着老周的进一步追问,可老周却不声不响,没有抓着这件事继续和孙国龙掰扯。 好像他自己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就满足了。 或者说,这件事情并不一定要有个结尾,处于这个状态,老周也能接受,因为再刨根问底下去,孙国龙可能会不好意思,可能会尴尬,没必要。 老周打了个哈欠,算是为这次的谈话的结束,开始运笔。他也确实困了,这一天过得,好像有十集电视剧那么漫长。临近尾声了,还被孙国龙拉来泡澡。名为泡澡,这实际就是来加班开了个案情分析会,只不过分析组只有老周一个人,向孙国龙汇报。 我老周图的是什么,不想上班才摆烂的,可这做了个热心市民,却还被拉来加班,这件事在老周的角度,怎么说都赔了。 可孙国龙却不满足现在的状态,他不想自欺欺人地认为老周什么也不知道,或者认为老周拿到的答案不痛不痒。 反而,他现在非常想知道,老周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第74章 大四元 “周老师……”孙国龙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了。 “嗯?我有点儿困了,得睡觉去了,他们这儿过夜单独收钱吗?” “周老师,我还得拦您一句,说完了,我就带您去找休息的地方。” 得,还被孙国龙给拿住了。 没办法,老周把第二个哈欠给憋了回去,人家都这么说了,再当面亮嗓子眼,就不太礼貌了。 看来这事儿真的捅到了孙国龙的披风之下,不说明白,孙国龙今晚是睡不着觉了。 老周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就是在那里静静侯着孙国龙的色子。 “周老师,我确实是了解各商圈的建筑,算是个小技巧,办案的时候会方便些。但,但没有我刚才说的那么神。” 得,孙国龙没扔色子,直接打个张南风出来。 老周不吃不碰,安静地摸了一张。 “您和我视频连线里,我也没看到任何的地标建筑。我刚才,说谎了。” 孙国龙这是没有闲牌了,抬手一张幺鸡。 老周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说话,只是摸牌。 “我只是对那里的环境,非常熟悉。” 孙国龙已经不能再换张了,把牌一扣,听牌。 “非常熟悉?是因为那里经常能发现线索?经常能抓到人?” 老周暗杠。 “因为那周围全是隐藏的监控?” 老周再杠。 “同一个方向,一直一弯两条路,撤了公交线路,鸟不拉屎的地方画满了收费停车位?” 老周还杠。 “广告牌的灯坏了也不修,周围能有多暗就搞多暗,没见过哪块草皮常年打药的,明摆着就是不让遛娃遛狗的进来。” 老周抓起一张,正在搓牌。 “所以,那个地方,就是故意打的窝子,方便给鱼下钩子。所以那里才能经常发现线索,所以才能经常抓到人,这可是块宝地,节省破案成本,算是你们的省钱小妙招吧,游戏里卡bug刷宝物的地方?” 单吊幺鸡,绝张自摸。 “放心,这事儿我没啥兴趣,就是偶然间发现的,觉得挺有意思的一个地方,没想到,还真让我给猜中了。我也不会透露给别人的。” 老周掀开桌角的牌,暗杠中发白。 大四元。 孙国龙输了个精光,跑去找了领班,给老周找了个安静的位置,还让人家给加了一层帘子,这样就挺隔音的了,不错。 休息大厅里还有其它人,能听到轻微的鼾声。 孙国龙还嘱咐领班,早上不要吵到这边,让老周睡到自然醒。 领班都一一点头,看来孙国龙和这里很熟。 孙国龙也睡在与老周紧邻的地方。 观察一下,这里不是床,只是稍大一点的躺椅,比小隔间里的床要窄一点儿,但确实舒服,软软的,又能撑得起各个关节。 老周缓缓躺下,感觉一下这特别的环境。 灯光昏暗,很适合睡觉,而且,有位警官在旁边,老周这一觉,也能睡得安心点儿,不用担心李奇松这颗定时炸弹。 如果李奇松足够勤快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摸到赵北桥那里了吧。 那里至少有二三十个人见过自己,李奇松会派几个人进去呢? 应该只派一个,以工人的身份?不行,那样的话,不能到处打听消息,效率太低了。 给厨房送菜的?恩,这个可以。 要是老周来安排这件事,直接找一个消防检查的人,进到工地里,可以随便进入任何一个空间里,跟任何人打招呼,大家也都乐于哄这个人开心。 然后可能会与随便一个工人聊天,打听最近有什么人和赵北桥走得近。 那么,老周从塔吊事件里救下赵北桥和黑林子的事迹,就必然会被提及。 那么,聊一聊这个神人的外形样貌,现居何处,也都是很自然的事儿。 按照这些线索,李奇松只要派两台车,在附近转悠就可以了。 李奇松一点儿都不必担心老周跑到更远的地方,因为那就意味着,老周与赵北桥的物理关系远了,这样,赵北桥这条线,也就很大概率会回到之前的节奏和表现。 只要老周这个变数,不整天和赵北桥混在一起,那李奇松就不必像现在这样担心。 这样的话,老周寻思着,明天还是换一身衣服吧。 老周前天是睡在小隔间,昨天是睡在工地,今天是睡在洗浴中心。 懒蛋 第62节 三个晚上,三个不同的环境,不同的感觉,甚至,老周都不能确认,沉沉入梦的,是不是同一个灵魂。 可能是这里水汽太重,老周总能听到水声,不是很烦,但总是能听到。老周翻了个身,感觉胳膊痒痒的,刚才搓澡的师傅,还说老周好下泥,看来是真卖力气。 老周摩挲一下,胳膊就没有那么痒了。 可耳边的水声,却哗啦哗啦的,越来越近,好像已经到了躺椅的下边。 老周感觉躺椅都动了一下。一定是错觉,可晃动的越来越厉害,老周只好强撑着困意,从躺椅上下来,想去找孙国龙帮忙看看。 脚在摸索拖鞋,可却沾到了一片冰凉。 老周低头一看,真的是水,澡堂跑水了。老周开始叫人,可没人回应。 老周打开帘子,那帘子真的挺重的,底部泡了水,更沉。 帘子外面的躺椅上,都没有人,只有杂乱的床单。 孙国龙半夜回家了?还是他们都收到了跑水的警告,但唯独把老周给落在这里了? 老周只能趟着水,往出口走。 地面又晃了一下,溢出的水泛起了波浪。楼下甚至传来了钢琴的弹奏声。 老周脚步不稳,摔在了水里。 地面晃得越来越厉害,难道是地震了? 水面也在迅速涨高,已经有三四十公分高了。钢琴声也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 老周急忙站起身,砰地一声,老周被一股力道抛向空中。 老周就乐了。 自己被自下而上的瀑布包裹着,巨大的水流冲刷着自己的身体。只几下,就把自己剥了个精光。 水的颜色也忽白忽黄,好像有很多杂质。 更为离谱的是,在水流之后,竟然不再是水,而是一堆岩石,还有泥浆,还有大树,还有自行车,还有楼下那台钢琴,弹琴的是地铁里遇到的那个姑娘…… 是的,这是一个梦。 老周就在这倒流的瀑布里,乐呵呵地看着从眼前呼啸而过的每样东西。 有的东西,老周从来都没有见过。 那它们是怎么出现在自己的梦里的? 老周感觉,这瀑布里,已经把全世界所有的东西都喷了出来。 可它还没有结束,喷出的东西,也越来越离奇。 有的是光,有的是丝线,还有一串串的泡泡。 第75章 保洁员 又是活着的一天。 刚从梦里醒来,老周就跟满是蛛网的顶棚,打了个招呼。 从窗户的那条光影判断,太阳已经老高了。 周围是绛色的布料,老周总算想起,这里是洗浴中心。 果然,孙国龙没吵醒自己。 领班见老周拉开了帘子,就过来告诉老周,可以去餐饮区吃些东西,有免费的粥和馄饨。 还有这么好的事儿?老周直接冲过去,不用忍饥挨饿,不用特别考虑食物与能量的转化性价比,就是那样由着念头,在食物上游走,可能在任何一个盘子上停下,因为欲望,也可能游走到另一个盘子上,因为更强的欲望。 最终,老周吃掉了两碗馄饨和三个茶叶蛋。 吃完东西,去换衣服的路上,老周看到旁边垃圾桶里的牙刷,像个小山包一样。才想起,自己刚才吃饭前,没有洗漱。 老周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嘿嘿,老周,你不太一样了呦,有些坏习惯,还是要捡一捡的。 穿衣服时,老周感觉,柜子里的东西好像和昨晚上自己取手机时的样子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说不清楚,也许是衣服挂的位置靠边了一点?不过,老周也没在意,这里反正也没有值钱的东西。 孙国龙已经结过账了,老周经过大堂时,还听到了钢琴声,那声音里有大提琴的合奏,老周就知道,这是放的音乐。 老周出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台钢琴,没人弹奏。 没有了霓虹灯的闪烁,身后的招牌也内敛低调。 老周吃饱喝足,阳光和煦,无风无雨,周围市政设施完善,也不必为十五分钟后和四个小时后的生理压力点而担忧。 这就是老周最为熟悉和最容易掌控的状态。 下一个目标,就是没有目标。 这一会儿的意义,就是没有意义。 一座过街天桥的台阶,把前面人行步道的大部分都占完了,要想继续向前走,就要跟在其它路人身后,侧身通过。 何必呢,又没有鱼线勾着自己,规定一定要走直线。老周就顺势而为,改了路线,直接抬步上桥,桥上没有遮挡,阳光要更足一些。 过街天桥上,能看到右侧坐着两个人,倚靠着栏杆。 应该是做家政保洁的,每个人身旁都放着一个保洁书包,沉甸甸的样子。 其中一个,看样子有五十多岁,另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年龄特征不明显,但从散落的发色上看,应该年纪小一些。 年纪大的,好像在劝解年纪轻的。但无论她说什么,年纪轻的都是没什么反应,只露出红肿的眼睛。 “……她让你刷干净,你就多刷几下做做样子嘛,你跟人家犟个啥子嘛……” 两个人都端着透明的饭盒,饭菜早已被风吹透了,多捧一会儿,就能让午餐的仪式感更强烈一些,下午才不会太饿。 其实很多买了保洁服务的家庭顾客,一般都会为保洁员的就餐提供些方便,比如让保洁员在家里加热午餐,吃了饭后再出发去下一个顾客家中。 有的顾客甚至会邀请保洁员一起吃午饭,只不过很少有保洁员会接受这份好意。 这种事,首先肯定是饱含着善意的。 但一般保洁员都会事先准备午餐,如果接受了顾客的邀请,吃了这顿午饭,那她为了准备午餐而付出的劳动和准备,就都浪费了。 而保洁员又没办法预知顾客是否会邀请自己共进午餐,所以这些准备工作每天还是节省不了。 还有就是,顾客的午餐,保洁员不一定吃得惯,而保洁员在决定是否接受这份善意的时候,又不能询问顾客午餐的食谱,所以,为了防止遇到不合口味的午餐,保洁员一般都会婉拒。 另外,如果顾客在九点钟的时候邀请你共进午餐,而且也告知了你午餐的菜色,烹制方法,甚至主食是不是五常大米。这样保洁员就可以很容易地判断出,这一餐合不合自己的口味了,那么在顾客诚意满满的情况下,她可以接受这份善意吗? 也不会。保洁员一般也不会接受的。 因为这样就会导致接下来的三个小时,保洁员对工作强度的把握上,会很纠结。 按道理,顾客向你释放了善意,你在保洁过程中给予适当的回报,把活干得漂亮一些,多卖些力气,也都属正常。 但这也是保洁工作中的一个陷阱。 你今天多干了一点,把吸油烟机的管道也给除了下灰,那下次顾客如果没有邀请你共进午餐,你还要不要多干这一点呢? 你又让顾客怎么看待两次的服务质量上的差距呢? 心态平稳的顾客,可能就会在内心把这些化解掉了,都是可以接受的正常现象。 但也不排除,有的顾客会打电话投诉的可能,甚至保洁员还要背负一个“没给好处就不认真干活”的标签。 所以,保洁员婉拒掉这个邀请,内心就会更轻松一些。 还有,有的时候,这种邀请并不是一个经过深思熟虑的邀请。有的顾客可能真的只是出于善意,觉得自己稍微多做一点饭菜,就可以让保洁员在辛苦工作一个上午之后,能够有一餐丰富可口的午餐,并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其实,这种邀请,一旦保洁员真的接受了第一次,就会给顾客带来困扰,困扰会在接下来的每一次保洁服务中产生。 因为顾客可能在每次接受保洁服务时,心情、心态、备餐的情况都有所不同,可能这一次就并不适合邀请保洁员共进午餐。 但由于上一次保洁员接受了邀请,大家相处也很愉快,而这一次顾客如果不发出邀请,顾客可能会担心保洁员会怎样看待这件事。 而且,一旦顾客一方在这件事上能够连续坚持几次,那么,共进午餐也就会成为保洁员劳动对价的一部分,这种印象也会给保洁员造成形势误判,也会给顾客增加心理负担和支出成本。 所以,出于保护自己,也是为了保护顾客,保洁员一般都不会接受这种邀请。 第76章 只唱自己的歌 此时过街天桥上的这两位,她们的饭盒,就是那种可以直接用微波炉加热的,正常来说,她们的这餐饭,应该是在上午的这家顾客家中吃完再出来的。 但很明显,她们没有享受到这一份默认便利。 从时间上看,此时还没有到十二点。而一般的家政服务都是四个小时的服务时长,那么正常的结束服务的时间,应该是在十二点左右,这两位很可能是提前结束了服务。 一般的家庭,一位保洁员就足够了,而这两位同时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说明她们二人很可能今天服务的是同一个家庭。 这个家庭很可能面积比较大,工作量比较多。 也就是说,她们今天是因为这位年纪轻的保洁员与顾客之间产生的不愉快,导致了二人被从豪宅里驱逐,提前收工,并很可能遭到海量词汇的投诉,而影响到二人以后的接单质量。 这也是她如此伤心的真正原因。 只要扫上一眼,任何人都能迅速脑补出这两位的遭遇。 老周没有倾向于其中一方的立场。他只是觉得,那位年纪轻的保洁员,确实有些年纪轻。 老周从两位保洁员的身前经过,没有停留。 在过街天桥的另一头,有个小伙子,也倚靠在栏杆上。 小伙子身边的东西有点儿多,老周就转头多看了几眼。 身上斜挎着一把吉他,吉他很普通,面板都有些开裂了,弦扭的颜色也不一致。 地上摆了一张收款码,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几个字,“只唱自己的歌”。 有点意思,只唱自己的歌,意思是听众不能点歌,难道扫码付了钱的,也不能点首歌吗? 在小伙子的对面,有一个人也靠坐在栏杆上。 这人只穿了一件大红的短袖,一件金色的外套捏在手里,面色通红,也不怕冷。 红短袖在冲着小伙子大吼,“让你唱光辉岁月你不唱,蓝莲花你也不唱,你他妈到底会不会唱?不会唱就别站在儿碍眼。” 懒蛋 第63节 经过的路人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不过也都没在意,想吃开口饭,那就什么人都有可能遇上。 被人吼几嗓子都是小事儿,唱得不好被人打上几下,也是常有的事儿。 不过,有红短袖的这句话作证,看来小伙子的声明是真的,人家确实只唱自己的歌。 尽管红短袖拧着眉毛,但对红短袖的怒吼,小伙子却波澜不惊,只是用手拨弄着琴弦。 还挺好听,奇怪的是,小伙子只用右手随意地弹着,左手完全不参与。 左手一会儿摆弄一下手机,一会儿又拿起水杯喝上一口,好像是在趁红短袖输出的时候,偷闲一会儿。 红短袖吼了几句,见小伙子也没有什么反应,竟然自己唱了起来。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你对自由的向往。 ……” 小伙子还在一旁拨弄琴弦,像是在为红短袖伴奏。 老周觉得,这红短袖唱得还挺好听的。 突然,红短袖的电话响了,“喂,峰哥,东西我马上拉走,这不正和司机在路上呢吗,放心,有点堵,您就放心吧,明天您进场就行。” 通话应该是结束了,但红短袖仍然保持着通话的姿势,撅着嘴巴,问候了对方家人十几遍。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你对自由的向往。 ……” 红短袖继续唱了几句,电话又响了。 这次,红短袖直接穿上了外套,像一根大香蕉一样,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垂头丧气地下了天桥。 能扮演歌星的时候,也就那么几年,过了,就得扮演有点用的东西,比如水果。 小伙子刚才也听到红短袖对自己的吼叫,他可能经常听到类似的……建议。 这些建议,有些是出于愤怒,有些是出于关心。 情绪的迸发角度有很多,而他只有一颗心,怎么接都是千疮百孔,索性戴上墨镜。 红短袖走了,小伙子收了收心,开始轻轻哼唱。 “会员要便宜的,四十九块五的。 伏特加要便宜的,微苦的。 丝袜要便宜的,带字母的。 剧本杀要便宜的,江户幕府的。 奔向最便宜的,最露骨的。 生活不在当下,其实回忆为主的。” 小伙子唱得一般,吉他的伴奏也可有可无,确实没有必要用两只手。但能听出来,都是原创的,而且每首歌都只唱几句,很短,也不知道是故意唱的半段,还是压根就没写完。把老周听得也莫名其妙的。这个风格出来卖艺,是挺招骂的。 但为了能在下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也能遇到给自己唱歌的人,老周还是给小伙子打赏了十块钱。本来还想给更多的,但他确实不值更多的钱了。 小伙子听到了到账音,礼节性地点头致谢,甚至这个点头,都不是朝向老周的方向的。 周围的观众给小伙子带来了收入,但他无法对某一位观众表达更多的感谢。 “只唱自己的歌”这几个字,不但限定了他的浅吟低唱,也已经限定了他的举手投足。 他不能因为没有打赏就不唱了,那样会让他失去人气而越发没有收入。 他也不能因为有人打赏的多,就越发感谢,或者越发表演。 因为这种讨好式的感谢,会不断拉低他的独立屏障,让外面那些与民谣无关东西,开始星星点点地投射到内心,久而久之,也许有一天,他就会真的为红短袖唱上一曲蓝莲花,毕竟是首不掉价的歌,但他唱得可能还没有红短袖有感觉。 这样一来,他可能就不再是他了,可能连他自己都不会发现。 但总有一天,他会想起有一个下午,有个小伙子,在宿舍里写下了那张字条,“只唱自己的歌”。 他也会想起,那时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写。 他也会希望,他没有想起。 每个人都有保护自己的方式,手艺人也有。 手艺人保护自己的扇面上,一般都写着才疏学浅、学艺不精之类的,目的是为了降低别人对自己的期望值。 大多数,这都不是谦虚和隐藏实力,而这说的,就是实话。 毕竟手艺人里像大师一样能耐深的,几乎是遇不到的。 有的歌,你可能就是不会唱。 有的歌,你可能就是唱不好。 有人让你声调再高几度,有人让你音域再宽一点儿。有人说你感情不充沛,有人说你特点不明显。 这些你都知道,但你也确实做不到。 无论厨子还是画师,尽是如此。 就连写水文的,也是这样。想答应一天四更,就怕两更半里都是咳的血。想顺应大潮后宫一百单八凤,可你满脑子的金鱼池怎么能写出金步摇啊。 老周就见过一个招恨的作者,给他写了几百条评论,都是肺腑之言,作者却从来都不回。 现在老周有点懂了,他不是缩在壳里,他恰恰是找不到壳。 过街天桥的一头儿,是暗自抽泣的保洁在熬过午餐时间。另一头儿,是没有多少本钱的小伙儿,在用单手弹奏炫耀自己的本钱。 桥上不时有人走过,有的在自顾地交谈,有的在低声地笑,显然自己更重要些,别人的境遇,基本是看不到的。 两位保洁员走了过来,应该是要赶往下一个顾客家里了,小伙子的琴声都没能让她们侧目。 “唉,慢慢就习惯喽。”这应该是年纪大些的保洁员说的话,飘进了老周的耳朵里。 这算是对年纪轻些的保洁员的风险的评估,也像是对自己过往的复述。 老周打赏之后,也就准备继续向前溜达了。 “被微信困在那里, 辗转反侧。 被余额困在这里, 动弹不得。 裹挟来的消息, 需要附和。 自己留不住自己, 只剩下宾格。” 小伙子的歌声又从后面追了上来,像是送给老周的,也像是送给自己的。 老周顶烦这种听不懂的玩意了。 但老周觉得。 这小伙子,已经不年轻了。 第77章 交流病情 下了过街天桥,是一座公交车站。 中午,人不多。 在这儿苟了这么久了,还没端详过这座城市,老周就想着,搭上一辆车,随便转转。 前面有一家三口,老周就排在他们后面。 一男一女,年纪比老周还要大些。女的穿着白棉袄,拎着一个医院里x光的袋子,男的穿着灰棉服,背着一个书包。 两人护着一个小孩儿,共同牵着。 很快,来了一辆公交车,老周也没看是几路车,只是看到车上人不多,应该有靠窗的座位,就跟着上去了。 老周看到最前面的那个位子是空的,就直接坐了上去。 车子无声开动,斑驳的阳光打在老周的脸上,节奏时快时慢,仿佛是刻了一首曲子,在老周的皱纹里。 “小朋友几岁了呀?” 应该是有人在逗小孩子,老周听到了,但没回头,仍然在看着窗外向后飞奔的树。 “你们是爷爷还是奶奶呀?”这是一个稚气的声音。 这句话就对老周非常有吸引力了,老周的第一反应是,怎么会有让小孩子都雌雄莫辨的人呢?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小孩子童言无忌,但老周还是忍住了,现在就转头过去看答案,有些不礼貌。 “我是奶奶呀。”一个声音答道。 一阵窸窣,小孩子没有再说话,应该是被大人给制止了继续地刨根问底。 “没事儿,你们这是还没开始?”还是刚才那个声音,老周很奇怪,单凭声音的话,老周肯定可以迅速判断出此人的性别,可为什么那个小孩子判断不出来呢?难道外貌的反差那么强吗? 另外,这句问话也是很奇怪,什么叫还没开始呀?又不是在景区遇到漂流的游客。 最关键的是,这句问话后面,竟然一直也没有回应。 被无视了?这就更加奇怪了。 老周终究还是没踩住好奇心,侧过了头。 那边坐着两个人,都裹着漂亮的头巾。两人的年纪应该都不小了,脸上的皱纹,离这么远都能看得清楚。 老周的第一反应,两位朋克,去赶演出? 再仔细看,才明白为什么小孩子刚才会问出那个奇怪的问题了。两个人都没有眉毛,也没有胡须,再加上年纪比较大,性征不明显,这样看上去,真的比较难判断性别。 懒蛋 第64节 在他们前边的座位,就是刚刚和老周一起上车的那一家三口。 紫头巾从包里掏出了一个桔子,红澄澄的,递到了小孩子手里。 小孩子也没扭捏,直接剥开就吃了起来。 “诶?”灰棉服应该是觉得小孩子这样直接就吃,没有礼貌,就拦了小孩子一把。 紫头巾却说道,“让他吃呗,你看,多甜。”像在说桔子,又像在说孩子。 “咋还带着孩子来这儿?”紫头巾问道。 “没人带,都上班儿了,晚上,我再把他送回去。”灰棉服口音很重,老周勉强能听得懂。 “第几次开始掉?” “记不得了,反正都得这样,别想这些。没事儿。”紫头巾摸了下头。 “大夫说,进口药的副作用会小一些?是真的吗?” “呵,是哪个大夫跟这样说的,我那位大夫可实在了,说这就跟喝酒一样,有钱你就喝茅台,没钱你就喝小烧,都是个醉。”紫头巾的笑容,特别自然。 “我们这个,可能有点晚了。”灰棉服看了一眼身旁,抬头闭起了眼睛。 老周又看了看那个装x光片的袋子,明白了。 这辆公交车,一定是经过一家医院,他们都是去做化疗的。 刚才那一家三口,应该是爷爷奶奶带着孙子,陪奶奶去医院。 奶奶的病情不太乐观,爷爷是在纠结,是否应该使用进口药,让老伴少些痛苦。 爷爷此刻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说明他还有选择的余地,算是比较幸运的了。 母亲的第一次化疗,子女都没能陪着一起来,看来是赚钱不易。 否则也不会让祖孙三人搭公交来了。 奶奶看了一眼爷爷,对着小孩子说道,“以后奶奶也戴头巾好不好?” “不好,奶奶的头发,比头巾漂亮多了。” 奶奶把头转向了窗外。 有些人来北京,是看天安门的,有些是来看命运之神的。 老周也被小孩子的这句话,给整得有点闹心。 为什么自己总是能看到这个世界的阴影呢?是因为自己的位置太过偪仄?是不是哪天自己腾龙出海,就能看到满目的光彩了? 还是,光彩之下,必然就是层层叠叠的阴影? 老周无论从哪个方面,都对这祖孙三人帮不上什么忙,但他不甘心。 老周就凑过去,装做在看车上的线路信息,偷偷看了几眼那位奶奶。 果然,老周的鼻子一酸,老周心头一喜。 在这个谷底时刻,能在她的身上产生意识共振,已经不可能是坏消息了。 “无需化疗,试试中药。” 只有8个字,共振信息竟然希望白棉袄放弃化疗。 有一种可能,是白棉袄没能找对路子,也许她的病症真的不需要化疗,因此,听从共振信息,就能挽救她的生命。 另一种可能,是比较悲观的,就是白棉袄可能已经无力回天,即使化疗,也不能改变最终的结局,而此时放弃化疗,可以少受些苦。这其实灰棉服刚才问的那句话是一个意思。 当然,无论怎么选,既然共振信息出来了,那就代表这8个字对她的意义重大,听从的益处总要大过坏处的。 打定主意,老周对白棉袄说道,“能让我看看你的片子吗?” 大家对老周的请求并没有太奇怪,能在这辆车上相遇,他们猜测老周要么是患者,要么是患者家属。 病人之间交流一下病情,也很正常。 而且,到了这个时候,即使病人自己,也都已经比较坦然了。 白棉袄把袋子递给了老周。 老周抽出了片子,转身冲着阳光眯着眼睛。 看了足足有两分钟,老周才对白棉袄开口。 “你这情况,和我亲戚一模一样,她当时就是不想化疗,就又转头去看的中医,现在在家好好的,已经三年多了。” “真的?”灰棉服有些急切。 老周用平缓的点头来表达肯定。 “当时那个中医的大夫说,有的人体质弱,可能抗不住几轮化疗,把身体的底子都化光了,到时中医也没办法了。” “那我得去找哪个大夫?” “这个,我就不好说了,反正你就奔着名气大的中医院去呗。” 老周这样一说,两个绑头巾的,也点了点头。 医托在这个病友圈里,是很常见的。以交流病情的名义,把病人引到一家医院,病人可能会因此人财两空。 而老周没有给出任何明确的就医信息,就表明自己的动机纯良。 “那你现在这是去……”灰棉服还是最后求证一下。 “哦,我去医院帮着把前的病历打出来,她在老家办事要用。”老周随口说了一个理由。 老周给出的指导意见,十分符合这对夫妇的期望。 西医的化疗,指向明确,效果直接,但也确实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中医的治疗效果不够直观,一般是先控制住病情,再徐徐图之。 现在偶然遇到这样一个人,以亲身经历告诉自己,建议转向中医。 对于这对夫妇来说,老周的出现,有着极强的宿命感。 其实就是巧合叠加了真实。 老周说完后,就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他只是单纯想帮助一下别人。希望这个挣扎中的家庭,能够上岸。 老周继续看向窗外。 外面的街道有些熟悉,老周竟然看到了凤来湘的招牌。 再次确认一下,没错,这条街道就是赵北桥开车带自己来过的地方。 但是,显然,公交车没有在凤来湘停下。 嘿嘿,白老板,果然是有点缘分的,但不多。 公交车又继续前行了一站。 “前方到站,是终点站,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下车。” 啥?这就到终点了?老周抬头看去,果然是家医院,但不是想像中的样子,这里只是一片住院部,都是小楼,不高,位置也比较偏僻。 看老周这运气,随便坐上一辆公交,终点竟然就是住院部。 你要是个香火旺的寺庙,我也能接受些。 没办法,只能先下车。 车上的人基本上都是奔着医院去的,即便是比较乐观的紫头巾,也能看出身体的虚弱,步履沉重。 那祖孙三人也在前面,走得很慢,然后,灰棉服突然转过身,向老周走过来。 “那个……我老伴让我来感谢您。”灰棉服说道。 老周连忙摆手,示意不必。 “我想再问一句,您那位亲戚,也是低分化吗?” “不,是高分化。” 老周刚才看片子的时候,看到了里面的诊断页,写的就是高分化。 灰棉服这么问一句,其实是最后甄别一下老周所述的可信度。 灰棉服很感激地向老周拱了拱手,“太感谢您了……” 老周看到其它人都走远了,就连忙提醒,“没事儿,都是病友,能帮就帮一下呗。你快去吧。” 老周说到这儿,看到灰棉服的眼睛突然睁大,全是惊恐。 第78章 渣土车 灰棉服的双手,也同时抓住了老周的双臂。 老周能感受到从灰棉服的双手传来的很强的抓力,好像是要把老周拉向自己。 但同时,灰棉服的胳膊却是僵直的,好像是在推一块盾牌。 这一推一拉,就很矛盾。 老周第一次在另一个老男人身上,感觉到了欲拒还迎。 灰棉服的异常举动,再加上惊恐的表情,也警醒了老周,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虽然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但老周感觉好像有十几根银针,同时扎在了背上。 如果老周此刻的心神站立不住,可能会随时被灵肉分离。 灰棉服的眼睛,直愣愣地瞪着,此时在老周的面前,显得无比硕大。 这在老周看来,已经不能算是眼睛了,而是一面广角镜。 在这面镜子里,老周看到了一颗绿色的豆子。豆子在迅速变大,棱角也逐渐清晰,渐渐浮现出一辆绿色的玩具车。 车后面,还跟着一团灰色的泡泡糖。 老周也终于意识到了,身后到底是怎样的一副景象,才能把灰棉服捏出这样的一脸表情。 老周托着灰棉服的双手,开始向后蹬地,同时甩头向后看去。 懒蛋 第65节 这一下,也把老周惊呆了。 一辆绿色的渣土车,带着滚滚的尘土,直冲着老周而来。 好像在划开巨鲸,可刀手和巨鲸,都悄无声息。 老周的大脑搭了一次线,就大致做出了判断。 只凭老周那双运动鞋与地面的摩擦力,所产生的位移,肯定是大不过那几只,让砾石迸飞的车轮的,蹬出飞火轮来都没用。 在电影里两三帧的画面时间里,老周的脑海里闪过了一切,甚至,老周已经想明白了,意识共振是什么。 老天爷呀,你偏偏在这个时候,给了我答案。 却只给我看上一眼,就马上又要收回这场游戏的密钥了? 耀眼的绿色车漆,幻化成了一张大大的笑脸,笑脸代表一切,也能吞噬一切。 在这张笑脸之后,是另一张笑脸,接着又是一张笑脸…… 这是对老周生命里的每一秒钟,做出的点评。 老周被这些笑脸托举着,逐渐升起,身体渐渐失去控制。 双脚与地面的接触面,也越来越小,脚上蹬地的力量也越来越弱了。 那一张张笑脸,也扭成了奇怪的曲线,老周感觉自己也在随之扭动着,像是灵魂在穿越气流,产生的波折。 突然,一座红色巨山,从左侧推压过来,打断了一切的扭动。 绿色的笑脸迅速聚拢,老周失了依托,灵魂也蜷缩着复位,意识共振的答案,也在被迅速抽走几个字,几个标点,老周无论如何努力,都抓不到一个,很快,答案就被抽了个干净。 双臂传来一阵吃痛,老周又看到了灰棉服。 老周渐渐恢复理智,明白了发生的事情。 一辆渣土车,偏离了方向,开下了公路,冲向了自己,顺带也会捎上眼前的灰棉服。 在马上就要全文完的时候,一辆消防车从岔路上开了出来,速度很快。 消防车离公路还有一段距离,还没有到减速的时候。 渣土车为了躲避消防车,突然变向,再次回到了公路上。 然后,这辆渣土车,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顺势直接开走了。 而刚才老周自以为的蹬地发力,带上灰棉服向前冲刺逃离,这些都没有发生。 确切地说,老周的大脑确实下达了这些指令,但老周被吓傻了,腿脚都是软的,他什么动作也没做。 但老周确实是转过头去看了一眼。 而此时,渣土车带起来的滚滚尘土,才渐渐扑到老周身后。 在灰棉服的眼里,则像是见证了一场神迹。 他看到,老周应该是意识到了情况不对,转头淡定地看了一眼,却纹丝不动,好像一切尽在掌握。 这可是生死一线的时刻呀,老周竟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惊慌。 随后,一辆消防车就冲了出来,挡在了渣土车的前面。 简直就像是老周已经预知到了这一切,都做了最好的安排。 灰棉服已经被吓走了一半的魂魄,双腿一软,就跪在了老周面前,双手还抓着老周的双臂。 老周就像一尊新神,身后的尘土宛若道道佛光,正在给一位信徒开释。 老周可以利用意识共振来当神棍,但如果要用生命来当背景,老周就肯定不干了。 两台车的喇叭声,让小孩子和奶奶也转过了头。 老周连忙让灰棉服站起来,并叮嘱了一句,“记得,用中药调理哈。” 灰棉服刚才还用各种方法对老周加以试探,现在,这分明就是一道神喻呀。 更为重要的是,灰棉服认为,正是因为和老周在一起,刚才才能躲过一劫,是老周救了自己一条命。 灰棉服还要给老周跪下,老周就使劲地扶着,“别吓着小孩子,快走吧。” 灰棉服转头看了一眼,不住地向老周点头。 两步一回头地与老周道别。 老周也拣了一条小路,快速向前走,想尽快摆脱这场意外带来的惊扰。 在场的人,也都认为,自己是目睹了一场意外。 老周走了几步,看到马路上那几道带着灰土的轮胎印。 突然,老周隐到一处角落,向公路上望去,确认那辆渣土车,已经走远了。 这真的是一场意外吗? 老周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短短几秒钟的情景,只有消防车即将与渣土车快要相撞时,两辆车同时鸣了一次笛。 这证明,渣土车的司机意识是正常的,知道危急时刻需要鸣笛示警。 渣土车的喇叭也是功能正常的。 而在消防车出现之前,渣土车冲向老周时,却一直没有鸣笛。 难道撞向行人,不比撞向消防车,后果更严重吗? 还有,刚才看到渣土车冲向自己时,老周觉得这可能是车辆失控了,自己倒霉,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可当消防车出现时,渣土车却能够迅速转向,回到公路上,而且迅速开走了。 这说明渣土车冲向自己时,根本就没有失控。 很明显,这辆渣土车,就是冲老周来的。 第79章 捡土豆 难道真的应了老周的猜测?李奇松已经掌握了自己的信息? 这个位置,确实也离赵北桥的工地不算太远。 老周甚至还有一点后怕,刚才如果在公路上真的望见了那台渣土车,然后触发了意识共振,蹦出点儿什么信息,自己又当如何应对这些信息呢? 等等,意识共振,这个天上掉下来的超能力,名字还是我老周帮你取的,刚才那么生死攸关的时刻,你,你竟然不给我一丁点的提示吗? 你竟然都不护着我?就这么任由我自生自灭? 到底是我太在乎你了,还是你太不在乎我了? 这意味着什么?是我不重要吗? 即使我挂掉了,你也可以随时找到下一个载体? 你把我当什么?当灯泡吗?这个坏了,再拧上下一个? 可我前几天还把你当成我的救世主呢,以为你是怕我过得太辛苦,才出手拯救我的。 怎么,你只保财产,不保人寿吗? 或者,你真的只是保人寿,出了事儿才现身? 刚才要不是那个灰棉服…… 等等,灰棉服?如果刚才公交车上的小孩子没有勾起我的恻隐之心,我也就不会对他老伴使用意识共振,那他也就不会下车后转回头来和我说话。 如果他不和我说话,我也就没有那面广角镜,也就无法预知身后发生了什么。 我也就会在被蒙在鼓里的情况下,被人把鼓压扁。 那我在车上主动触发的意识共振,算不算老天爷给我的拯救呢? 难道小孩子的那句话,就是老天爷给我的提示? 可我要是没有被感动呢? 我要是当时在打电话,没有听到呢? 还是不对呀,就算有了灰棉服的广角镜,老周也没有做出任何的有效反应。 当时老周完全被吓傻了呀,脚也吓软了,明知恶虎扑来,却只会瑟瑟,全无闪躲。 广角镜的作用,仅仅是在鼓被压扁的前一刻,灰棉服把鼓由黄铜材质,点化成了水晶材质,让老周能看到,到底是什么东西把自己压扁而已。 所以灰棉服在这次事件中,完全可以游刃有余地滑走,他的出现与否,都不会改变事件的走向。 还可能陪老周,搭上一条命。 要不是那辆消防车…… 等等,要不是那辆消防车,老周就真的被压扁了。 是老天爷安排了那辆消防车吗? 还是老天爷本来就知道,那里会出现一台消防车,所以才啥也没说? 老天爷你太惜字如金了,平时没事儿和我多说几句呗,我老周现在心理承受能力强了不少了,你这么事事尽在掌握当然好,可我当时魂儿都要吓飞了。 等等,消防车? 那里为什么会突然凭空出现一辆消防车? 是来灭火的? 可为什么没有鸣警铃闪警灯呢? 是已经执行完任务了? 只能这样解释,可那台车,看起来也不像是刚刚灭过火的样子。 就,真的是,太突兀了。 老天爷,这情节,太刻意了。 老周看了一眼,这条公路上,还是不断地有渣土车经过。 看来,李奇松找了一件非常合理的道具。 懒蛋 第66节 如果刚才那台渣土车,就是李奇松安排的,难道司机不怕坐牢吗? 好像还真的不会。 如果最后事故的判定,真的是因为车辆故障导致的,而司机也确实尽到了检修义务,开车的操作也没问题,那就还真的不能给司机定上交通肇事这个罪名。 但可以判民事责任呀,难道李奇松真的愿意为自己,拿出这么一大笔的民事赔偿? 好像还真的有办法,不用赔钱。 如果李奇松找到一个穷光蛋呢,那这个穷光蛋肯定是赔不出一分钱的。 尽管法院可以给出赔偿判决,可老周又没有亲属,那这笔钱可能就归了政府了。 这事儿一旦从私事儿变成了公事儿,那最后也就慢慢也就没人追究了。 所以,刑事责任没有,又没钱赔,这就相当于没人负责了呀。 这事儿可能连刹车线都不用割。 李奇松,不管怎样,这事儿就算在你头上了。 你打的好算盘呀。 老子的钱还没花完呢,你就想把我送走了是吧。 尽管心里是对李奇松的咒骂,可面对现实,老周在人家面前,还是太渺小了。 人家想使手段搞自己,也太简单了。 而且随便一出手,就是终极杀招,根本不给老周留任何喘息的机会。 刚才那个司机,出手失败,会不会兜个圈子,一会儿就转回来呢? 看来以后要小心渣土车。 老周赶紧转了个弯,沿着一条小路疾走。 就算那个司机没有卷土重来,他会不会把老周的信息向上报告呢? 如果他报告了,李奇松会怎么做? 当然是继续跟着,伺机下手呀。 老周赶忙回头瞅了瞅,还好,这条小路,后面没人,也没车。 老周又抬头看了看天上,也没有无人机。 老周想想也是笑了,李奇松不会真的为了自己,把海陆空手段都用上吧。 老周还是加了几分小心,急忙向前快步走。 前面一段缓坡,老周埋头前行,忽然,一个土豆出现在眼前。 这就是一个新鲜的土豆,有老周一只手掌那么大。 老周本想绕过去,但这土豆实在太新鲜了,感觉像是从谁的菜篮子里掉出来的,老周就捡到了手里。 恩,还不是太冰手,应该掉的时间不长。 再往前走几步,竟然又出现了一个土豆,像这个的孪生兄弟,老周又捡到了手里。 两手各持一个土豆的老周,抬头一看,前面每隔几米,就躺着一个土豆,一直隐到一扇门里。 这家人是有多喜欢吃土豆,光掉在地上的就有十几斤了吧。 老周就把土豆兜在衣服里,一个个地捡起来,想给送到家里。 门开着,是个小院儿,往里走,有一大扇玻璃门,老周敲了敲,没有应门。 拉了几下,也没拉开。 老周兜着土豆,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就比较尴尬。 老周想把土豆放下,直接走人。 地上看起来不太干净,四处瞅瞅,角落里有一把躺椅。 本来是想把土豆放在躺椅上,可走近一看,老周又改了主意。 就这样,老周躺在椅子里,晒着太阳,怀里的土豆,也逛来逛去的。 第80章 切洋葱 熊大伸掌过来,老周就丢下一个蜂蜜罐,再伸过来,就再丢下一个。 眼看着熊掌又过来了,可身边已经没有蜂蜜罐了,老周急得四处摸索。 终于找到一个,可熊掌也扑了上来。 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小伙子,正和自己争夺一个土豆。 旁边,站着白小琪。 “周老师,您真厉害,连我们后厨的门,都找得到。” “哦,我,我就是想来试试,看你说的躺椅,到底舒不舒服。” 老周也随之松开了手,那个小伙子把土豆都拣到一处。老周也想起来,上次来吃饭时,见过这个小伙子。 “那到底舒不舒服呢?” “挺,挺好,这不,我都睡着了。” 扑通通几声响,小伙子把土豆都倒在了一个大盆里。 老周这才发现,小院里已经摆满了菜和清洗的工具。 “既然睡醒了,那就也帮着干活儿吧,实在忙不开了。”白小琪说完,就打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干活?昨天请我来的时候,不是说好,只需要躺着,啥也不用干吗? 老周直起身子,小伙子已经开始削土豆了。 “小伙子,你……” “周老师,您叫我小胡就行了。” “哦,小胡,你们老板娘……” “您就切那边的洋葱吧,比削土豆要轻松些,我们老板娘早上和我们说过了,说是有位周老师要来店里帮忙,但不让您干活儿,就在后厨打更就行。” “诶?”老周心想,你这口是心非也太明显了吧,这面对面也能说假话空话吗? “刚才我在院子里看到您在椅子上睡觉,就和老板娘说,老板娘一猜就是您。” “可是,中午接到一个订餐的,要四百人的盒饭,下午就要送过去。”小胡一边说话,手里的活儿也没停。 “店里的人手实在是不够,老板娘从来不沾油的,刚才都切了几块肉呢。所以,就让您也一起帮个忙。” 哦,原来如此。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老周也就只能寻了块砖头,垫在屁股下面。 一边是一座洋葱山,另一边放了一个巨大的红塑料盆,里面有半盆的水。 小胡还给老周拿了一顶厨师帽戴上。 真没想到,捡个土豆子,还能捡到凤来湘的后厨。 看来自己和这凤来湘,还真是有缘份。 既然来了,就别慎着了,就彻底投入美好的帮厨生活吧。 另一方面,老周在外面确实有些危险,刚才在躺椅上能那么快睡着,估计也是被那辆渣土车给吓得神魂出了窍,需要一段安静的时间归位。 先在这凤来湘里避一避,也是个不错的安排。 老周一边切,一边问小胡,“这附近也没什么大公司吧,怎么会突然有四百份盒饭的单子?不会是有人捣乱吧?” “老板娘说,钱都给了,应该不是捣乱。说是开一个消防什么知识什么大会,附近的工地多,主要就是给这些工地的人开的。” “消防?培训?” “对,消防车都来了,刚才从我们门前过的。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到一台消防车,真大,真威风。” 消防车?原来如此。你救了我一命,我就得为你切洋葱,恩,这个回报闭环,老周认了。 老周不禁流出了泪水。 “周老师!” 老周抬头。 “把洋葱先切开,扔到水盆里,再拿出来切,就不会辣眼睛了。” “哦。”老周开始按小胡说的方法来,可已经开始流的眼泪,一时半会是止不住了。 这时,院外传来了一阵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近。 老周突然神经有些紧张,这和渣土车的声音很像,感觉薄薄的院墙,就快被这声音给撞开了,直接冲过来,要压扁老周。 小胡这时候突然站了起来,从墙边拖出一个垃圾桶。 老周这才反应过来,是收垃圾的来了。 可能今天的垃圾格外多些,小胡拖动得很吃力。 老周只好出手帮忙。 一阵折腾下来,老周还有些热了,就把外套脱了,扔在躺椅上。 老周还是感觉眼睛不太舒服,“小胡,你看我的眼睛怎么了?” “有点肿,要不您别切了,放那里一会我来吧。” 老周心想,这当然好,就想放下手里的活计,可又一想,连老板娘都要帮忙的餐馆,躺着一位大爷,啥也不干,被别人背地里说闲话倒还是次要的,老周更怕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没事儿,正好,明明目。” “诶?诶?走错了!卫生间在右边!”是白小琪的喊声,音调极高。 老周立马把身子侧了侧。 懒蛋 第67节 一个客人找卫生间,即便是走错了,老板娘也完全没有必要这样提醒,应该是白小琪在给老周示警。 果然,即便连老周在后院里都听到了这句话,可玻璃门还是被尝试了几次之后,推开了。 一个寸头探出脑袋,飞快地在后院里巡视了一圈。 随即,寸头就关上了门。 又过了一阵儿,白小琪才从玻璃门里闪身出来,“你说这真是什么奇怪的人都有啊,说是借卫生间,给他指路他还乱跑,结果又说不借了。” 这句话,像是在给后院的两个人唠叨一下,其实是在给老周交待事情的原委,提醒他提高警惕,如果情况不对,就抓紧离开。 因为白小琪也不确定,刚才那个寸头,到底有没有对老周产生怀疑。 可当白小琪看到老周时,竟然没忍住,笑了出来。 此时的老周,戴着厨师帽,埋在洋葱山里,正在奋力切削。 再看老周的脸,两个粉嘟嘟的肿眼泡儿,让白小琪也是辨认了几秒,才认出来。 刚才老周还脱了外套,现在看老周的这身衣服,已经不太好识别了。 两位认真净菜的小工,也互相看看,笑了起来。 老周则是笑容未散,心底已寒。 这李奇松还真是每一步都没有让自己失望。 渣土车没得逞,侦察兵就迅速跟上了。 已经排查到了凤来湘。 如果刚才自己偷懒,那么寸头进来时,就会看到一个穿着非常符合目标人物特征的懒蛋,正在躺椅上监工。 从刚才寸头的表现来看,老周应该是暂时过关了。 否则,白小琪也就笑不出来了。 第81章 小炒肉 “一会儿忙完了,给周老师把工作装换上。”白小琪对小胡吩咐了一句,就又回去了。 “我刚才以为是查健康证的,吓我一跳。”小胡说道。 “健康证?你没有吗?” “是你没有呀,周老师。” “哦,咱这附近有体检的地方吗?” “有,一百五,你要是待的时间短,就没必要花这份钱了。” 老周点点头,健康证事小,要是给李奇松送了人头,可就蠢到家了。 这东西,老周肯定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太阳西斜的时候,菜总算是炒好了。大家一起动手,菜都被倒进保温桶里,整整八个保温桶,然后再盖上棉被。 一辆三轮车里放不下,小胡要送两趟。 这些饭菜,要到了地方,再给人家逐份儿打出来,这样保温更好。 对方也有人帮忙打饭,不然这店里的人手,还真串换不开了。 老周肯定是不会去帮忙送餐的,对方四百多人,还有大半是工地上的,对老周来说,暴露几率太高了。 老周也有空了,换上了凤来湘的工作装,就是一件黑色的褂子,胸口有一盘冒着热气的菜。 老周和白小琪申请,说是戴上口罩,可以帮忙跑堂。 “你以为跑堂那么简单?戴个口罩就能干了?客人就是要看你的笑脸的,你戴上口罩,本来能点四个菜的,可能就点俩,你信不?” “客人问你土匪猪肝不想太辣,你咋回答?” “客人给你二百块,让你随便安排,你咋安排?” “来两位客人,你是往四人大桌带,还是往两人小桌带?” 白小琪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这还用回答吗?这不答案都在问题上面了吗? 老周差点就顺口回答了,但看白小琪的表情,这问题,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正好到饭点儿了,白小琪说店里客人多,还是让老周到后院待着,怕他冷,还给老周塞了一个暖水袋。 过了一会儿,白小琪又给老周端出了饭菜。洋葱炒肉,紫菜汤,大米饭。 “我们吃饭的时间晚,您刚来,可能不适应,就先吃吧。要是一会儿饭菜凉了,您就去厨房,用微波炉打一下。” 老周道了谢,连忙接过,上一餐饭,还是在洗浴中心吃的馄饨,这一下午,工作还是满负荷,早有些饿了。 吃到一半儿,电话响了,是赵北桥。 “周老师,您在哪呢?我得去见你一面。” “有啥话,不能电话里说?” 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还和你赵北桥见面。要是不见面,我老周就在这凤来湘苟上几天,说不定风头就过了。 要是和你见了面,万一身后带了邪风,我可就彻底凉了呀。 “今天这事儿,还真得见面说。” “非得见面?” “对,您是咋了?有啥不方便的?我这也快一天没见着您了,怪想的哩。” “你可快别这样说话,这样说话我就真不能见你了。” “好了,周老师,咱不开玩笑了,快说,在哪呢?” 看来,赵北桥是一丁点儿风声也没感觉到。也完全没有意识到,当下的这场会面,要给老周带来多大的风险。 “你是从工地过来吗?”如果赵北桥是从工地过来,老周就铁定不会应约了。 “没,我今天跑了一整天,现在在西三环呢。” 老周在脑袋里比划了一下,“那你来凤来湘吧,我们在那里见。” “啥?凤来湘?” “对。” “您不是说,那位白老板,她……” “她在明,咱在暗,咱们怕个啥。” “虽然不怕,但咱们随便找个地方,也比那儿强呀。” “我离凤来湘近,就这儿了。” “您不会就住那附近了吧?昨天我把老张接走后,您没走?” 老周苦笑了一下,昨天的事儿,不想再提了。 “别管那么多了,就到凤来湘,到了电话我。” 老周说完就挂了电话。 饭凉了,老周溜进厨房,去找微波炉。 小胡不在,厨房两位师傅,一边炒菜,一边客串跑堂,白小琪也不帮忙,就在收银台,单手撑腮,神游窗外。 外面有点冷,师傅就让老周待在厨房。老周找了个凳子,坐下来继续吃。 师傅炒完一个菜,叮当几下叫了勺,另一位师傅就把菜端上桌儿,形式上保持着厨师不跑堂的底线。 炒菜的师傅又在锅里来了个回手掏,举着勺子,送到老周面前。 老周很识趣地送上饭碗,一小勺小炒肉,肉上还在跳着星星。 老周用肉片包住一口米饭,六七十度的温度,在老周的舌头上几下弹跳,终于还是交出了味道,差点把老周给香迷糊了。 果然菜刚出锅时最好吃,端到桌上,就减了一分。 看着老周陶醉的表情,师傅也开心大笑。 白小琪听到了,歪过头来瞅了瞅,但没看到老周。 几个人在厨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师傅们不时给老周的碗里加这加那,都是能把老周的味蕾给弄打结的东西。 刚从油里捞出来的葱蒜,微黄酥脆。 一位师傅秘制的辣椒段,又咸又香,就是不辣。 一颗从红烧肉盆里捞出来的虎皮蛋,那味道,可真的要比肉,好吃多了。 …… 这些东西,师傅们早已经腻到没有感觉了,但老周给的情绪反馈却足够强烈,就把师傅也给整得挺上头的。 老周则像是把头沁在糖醋汁里的哈士奇,怎么甩都甩不掉这些味道。 师傅又给老周显摆柜子里的东西,拿出了一个大碗,说这才是他们平时爱吃的。 老周瞅了瞅,好像就是一堆烂菜根呀,用一些酱油之类的泡着。 师傅给老周挑了一根,直接送进了老周嘴里。 嗯,好香,好脆,又带着些许微苦,有点香菜的味道,又有泥土的芳香,还特别有嚼劲儿。 师傅说,这是香菜根,一般的香菜不行,要那种根稍粗一些的,这一大碗,也不知道要切多少捆香菜。 老周胃口大开,又盛了一碗饭。 刚要开动,老周瞥见白小琪带着赵北桥,走进了上次的包间。 懒蛋 第68节 第82章 工作餐 白小琪进去的时候,还向后院这边张望了一下,顺手把门带上了一大半。 老周让师傅往饭碗里拈了几个香菜根,踮起脚朝大厅里张望了一下,就走了出去。 才走几步,腰间的手机就震动个不停。 老周用屁股顶开了门,走进了包间。 “周老师?” “周老师?” 反应了几秒钟,包间里的两个人,才都瞪大了眼睛,瞅着老周。 此时的老周,戴着厨师帽,穿着工作装,端着一个海碗,站在门口。 餐馆就这么大,人也就这么几个,再怎么躲,也是绕不开这三个人的正面相遇的,索性就在第一秒,把故事讲完。 赵北桥也把手机放下了,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两个人,怎么着,得给我一个解释吧? 白小琪,从我进门到点菜,你可从来都没提过,周老师在店里,而且还是这么一个造型。 周老师,你说你离凤来湘很近,我也就信了,可总不能近到就在凤来湘的厨房吧?要不是我赵北桥真金白银地亏了那么多钱,我是真的怀疑,周老师你跟我是不是玩了一出唐伯虎点秋香。 白小琪得给赵北桥一个解释。 昨天才陪着赵北桥来吃了一顿饭,怎么就摇身一变,周老师就成了你家跑堂的了。 还有周老师,我可是时时处处为您考虑,利害关系也跟您讲明白了,就是让您尽量远离赵北桥,可您怎么就这么闯出来了,而且饭还没有吃完,他赵北桥的吸引力就这么大吗?隔着几道门,都能告诉你,他来了? 老周也得给两个人,各自一个解释。 “是我约的桥总在这儿见面。” 这就算是给两个人的解释吗?周老师,您这也太草率了吧,这就是你无法解释行为的张狂延伸呀。 老周说完这句话,就找个位子,坐了下来,刨了一口饭,又抬头向两人分别点了点头。 白小琪看到老周的点头,以为老周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是十分清楚的,在这里见赵北桥一面,也是不得以而为之,毕竟要论起与老周的交往,赵北桥确实要比白小琪要久那么一点点,说不定两人的之间确实有些什么事情,需要此时交割。 于是,白小琪就对赵北桥说道,“周老师今天找到我这里来,说是你那里干活太累,问我有没有轻松些的,我就让他在后厨先帮帮忙。” 老周适时地转了转饭碗,确实比较轻松,还没见过哪个跑堂的,在饭点儿干饭的。 赵北桥看到老周的点头,以为老周肯定是有其它的目的,才暂时窝在凤来湘,先把白小琪打发走,两个人再细说。 再加上白小琪的这句解释,赵北桥就明白,至少这个理由,就是老周在骗白小琪,他周老师在工地根本就没干过啥活儿,累个啥。 白小琪也解释完了,想尽快离开这里,不管怎样,先逃离尴尬才是当下的头等大事。“那赵哥,您看这菜,还点这四个吗?” 白小琪瞅了一眼老周的那一海碗的米饭,意思是,赵北桥点多了,人家周老师都不知道干了多少米饭了。 老周见白小琪看向自己,就把饭碗展示给赵北桥看,“白老板这里的工作餐,老香了,要不你也尝尝?” “好呀,白老板,就给我也来一份你们凤来湘的工作餐吧。” 听到赵北桥这话,白小琪只能抿了抿嘴,用力在纸上划了几笔,“好,工作餐,一份。” 说完,就退出了包间,还把门也给带上了。 赵北桥就这么一直盯着老周看,老周吃了几口饭,感觉赵北桥格外安静,就抬起头来。 “我应该是被人盯上了。” 赵北桥立即脸色大变,此时老周在他的心里,只能说是非常重要,被人盯上,事情可大可小。“被谁盯上了?” 老周看了一眼包间的门,赵北桥立即会意,果然是最坏的结果,是被李奇松给盯上了。 赵北桥一直以为,老周是自己的天降福星,有老周相助,接下来的事情,肯定都会顺风顺水。 赵北桥也忽然醒悟,自己把李奇松只当成了一个敌人,却忽略了,这个敌人的心机,到底有多么可怕。 自己如此干净利落地陡然翻身,特别不合常理,就连赵北桥自己,这两天也是晕晕乎乎的。 但人家李奇松可不晕乎,已经摸到了周老师的本尊这里。 “你咋知道是他们搞得鬼,会不会是过路图财的?” 老周摇了摇头,“过路的不会当街索命。” 赵北桥听到这四个字,后脊略过一阵凉风。 但赵北桥随即又感觉不太对,“那你怎么还来这里?” 老周的饭也基本吃完了,就放下碗筷,“我试探过白老板了,应该不会是她提供的消息。” 赵北桥回想了一下,猜到应该是白小飞的事情,让白小琪心存感激,老周选择这里,有点灯下黑的意思,如果已经发生过当街索命的凶险,那躲在这里的胜率倒还高些。 “说吧,有什么事儿必须当面说的?” 赵北桥这才回过味儿来,为什么老周不想和自己见面。 “昨天,您不是让我帮老张找集体员工保险吗,我让底下的人把带纸片儿的都翻了个遍……” “等等,你是咋跟他们说这事儿的?” “我就说,周老师说,咱们这里应该有集体员工保险的单子……” 赵北桥突然停住,低头摸了摸脑袋,“我当时也没多想,就是实话实说,要是我让他们找,他们可能不上心,肯定说找不着,您在工地里名声响呀……我也是没想到李奇松会盯上您呀……” “唉,算了,你继续说吧。”老周也没了脾气,自己在这边谨小慎微,你赵北桥在那边锣鼓喧天,他李奇松想找不到我,都难呐。 “好,好,然后,然后保单就真的被他们给找到了。” “钱拿到了?” “哪有那么容易,我这还是特意找了朋友,说是可以帮忙在流程上提提速,再快也要一两个月吧。” “哦,那就好,赔多少?” “三十万左右吧。” “还不错,够老张回家养老了吧?” “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怎么了?” “老张说就待在工地上,这个活儿干完了,就跟着去下个工地,不回老家。” “那不也挺好,三十万,给你一半儿,照顾他一日三餐,没问题吧?” 赵北桥白了一眼老周,“他那么大岁数了,又是个残疾人,我还收人家救命钱?” “况且老张平时也能坐着干些活儿,干了一辈子工地,每门手艺都不孬,在工地上挣个饭钱,没啥问题。” “那还得感谢你这么有善心的老板了。” 赵北桥摆了摆手,“最麻烦的事儿,是他要把钱给你。” “啥玩意?给我?” 第83章 空白共振 白小琪把赵北桥的饭菜给端了上来,一碟洋葱炒肉,一小碟香菜根儿,米饭是用小碗盛的,看起来要比老周的海碗要精致上一些。 由于谈论话题都是老张的事儿,两个人也就没背着白小琪。 白小琪退出去了,赵北桥吃了两口饭菜,就继续说。 “老张说,赔偿款,还要给我三千块,算是过去这些日子,没活儿干的时候,供他吃住的费用。你说说,这个老张呀,我哪能要这钱呢,但不能和他争这个,一说又该急了,所以我就点个头,应承过去了。” “然后,我帮他办了张银行卡,保险公司的人说,赔偿款到时就会打到这张卡里,老张就让我把这张卡,放到你手里。” 赵北桥就从旁边的手提袋里,翻找出了一张银行卡,放到桌上,推向了老周。“密码六个零。” 老周哪会这么轻易就接下来,这事儿看起来像是份美差,毕竟一大笔钱攥在手里。 可老周想到的是,这位老张可不是个善茬,那是可以为了赔偿金敢跳地铁的狠人,要不是碰巧遇到,说不定就从赵北桥的1号楼上跳下来呢。 尽管老张不至于设局害自己,但这钱拿到手里,是真扎手呀。 老周突然想到,自己还给老张女儿转了一笔钱呢。 “不对呀,老张他有家人呀,他为什么不把钱留给家人,为啥要给我?” “您是说,他女儿吗?” “对呀,他至少有个女儿,叫张什么来着,我还有他女儿微信呢,这事儿你可不能随便作主,至少得问问人家女儿吧。” 老周说着就往外拿手机。 “问过了,这么大的事儿,哪能不通知老张的家人呢,可老张说,老家没啥人,就一个女儿。我就给他女儿打电话,昨天晚上打的,人家说都听他爸的。你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咱还能说啥,所以,我就给您送来了。” 老周听了,也就放慢了手上的动作,这可如何是好? 老周的微信好友里就三个人,赵北桥,孙国龙,张晓月。 老周看到张晓月的名字时,总算想起来,老张女儿叫什么名字了。 眼睛盯着张晓月这个名字,老周刚要说话,鼻子却突然一酸。 意识共振又来了。 可这次的信息好奇怪,没有内容,只有一块似云似玉的背板。 老周又在脑海里仔细确认了一下,没错,以往意识共振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背板。再加上鼻子的酸爽,所以这次应该是意识共振没错。 我刚才是看了什么东西触发的?手机吗? 不对呀,下午我也看了几次时间,刚才还接了赵北桥的电话呢,都看到手机了,为什么刚才不共振呢? 那就是看到的内容有什么特别的? 我刚才看了什么?微信! 我看到了微信好友,里面就三个人,我看到了赵北桥的名字,会是他触发的共振吗?应该不会,如果共振是由于某个事物触发的,那么赵北桥就坐在我对面,没有理由看到真人不触发,反而一定要看到名字才触发。 会是孙国龙吗?也不像,刚才看他和赵北桥的名字,都是一扫而过,触发的时间点好像不是他们。 难道是张晓月? 懒蛋 第69节 老周又拿起了手机,重复了一遍刚才的眼球动线,是的,就是在张晓月这里,老周当时总算是想起了老张女儿的名字,所以多看了几眼。 应该就是张晓月的名字,触发了这次共振。 原来不止看到事物可以触发共振,看到人的名字也可以呀。 那要是听到这个名字,会不会触发呢? 一直以来的意识共振,都是靠视觉,听觉还真没触发过。 刚才我和赵北桥对话时,应该也提到了老张女儿很多次,却都没有触发。 哦,不对,老张女儿不是她的名字,但现在也没机会验证了,等有机会,挨个叨咕一遍所有人的名字,我看会不会触发。 触发的源头就算是找到了吧,可这块空白的共振信息,又是咋回事儿呢? 老天爷为啥要给我一条空白的信息呢? 难道是个隐喻?隐喻什么呢?四大皆空?不可确定?重新开始? 这也太宽泛了,我老周又没什么宗教背景,连个参考答案的范围都没有,就让我这么胡猜吗? 不对,意识共振,从来都没有让老周猜过,一直都是十分朴素直白,让我去吃板面,让我多买一桶底漆,这就是指引一个低智商的信息水平,不应该触及隐喻这个层次。 不是隐喻?那么…… 那么,这就是一个对话框,只不过,里面啥也没有。 一个对话框,却啥也没有,但应该有,否则就没必要出现这个对话框了。 这怎么有点像那种网站里偶然发生的错误呢? 对对对,老周总算是想起了这一片空白,像是什么。 这就像是一个程序员,笔下的一个失误,可能是异步操作没有处理对,要么就是监听器或回调函数搞错了。 没啥大事儿,修复一下就行了。 可是,意识共振这玩意,难道真的是一段代码?一套程序?一个系统? 晕,系统文呀。 不过,认真地说,时不时出现在我脑袋里的这个意识共振,真的极有可能,是有人参与的,参与的方式,是编程。 不对,这么高级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人搞的。 那应该是,有一帮仙姿玉貌、飘逸出尘的家伙,在云峰之上,敲着键盘,造了一个系统,只为让我老周,在那个中午,能吃到免费的两个半卤蛋? 听着就挺可笑的,对吧? 吃到免费卤蛋只是系统的一种结果,应该都有一套核心逻辑,遇到小巷是卤蛋,遇到飞船是燃料棒。 嗯,对。 可这工具就不对了,神仙们不应该需要靠敲击键盘写代码,应该……应该像四岁天才编程班里的那样,拖拖拽拽,就可以把代码写完了。神仙也用低代码平台吗? 还是不对,哪里不对呢? 神仙,是神仙,把神仙替换成人,是不是就顺畅多了。 所以,我一开始的想法要更合理一点儿,意识共振,可能真的就是,有人在编程。 第84章 天选之子 一个对话框,啥也没有,但却应该有。 这是不是就表示,老周错过了一条共振信息? 这条信息,是老周看到张晓月的名字时,就触发了,非常迅速,不像是与自己无关的信息。 那就是一条对自己非常重要的信息。 错过了,就表示这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已经在老周的身上发生了。 这会是一件什么事情呢? 老周开始细数,在这之前发生的每一件事。 切洋葱?不算重要。 捡土豆?不算。 渣土车?应该算。 再往前,就是天桥打赏了。 所以,应该就是渣土车这件事。 对,就是渣土车,当街索命的渣土车。 如果老周早点看到张晓月的名字,意识共振就会提前告诉老周,那台带着黑煞的渣土车,或者,共振信息里不会提及渣土车,但至少就不会让老周坐上那辆公交车了,甚至都不会让老周走上那座过街天桥。 如果老周错过的,真的就是渣土车这条信息,那么是不是就表示,那台渣土车,如果按照正常的轨迹行进的话,是真的会把自己压扁的? 但这件事却没有发生。 老周在没有接收到意识共振的情况下,躲过了一场劫难。 老周,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到底做了什么?或者,你到底没做什么? 我上过街天桥时,对那位保洁员的抽泣置若罔闻。 我给那位卖唱的,打赏了十块钱。 我上了一辆公交车。 我听到了小孩子的一句话,动了恻隐之心,在她奶奶身上触发了意识共振。 下车之后,我与小孩子的爷爷,一起逃过了一劫。 如果一定要在这几件事里挑选,在不开挂的情况下,老周只能认为,是自己主动触发的这次意识共振,干扰了渣土车事件的运行轨迹,也救下了自己的一条命。 用一个意识共振,干扰另一个意识共振里的事件,倒也算说得通。 但,如果,自己没有主动触发这次意识共振呢?自己就会在此终结? 到底是什么救了自己? 是小孩子的那句话吗? 还是,自己的恻隐之心? 如果没有小孩子的那句话,自己肯定是不会有任何行动的。 但即使有了小子的那句话,老周又一次次地把自己代入当时的场景,想评估一下,自己到底有多大的机率,会被牵动恻隐之心。 结果是,百分之百。 那么现在,意识共振大概是个怎么回事儿,老周也总算是给画了个草稿,就是有个人,编了个程序,能够把一些信息,扔到老周的脑子里,然后好巧不巧地,这程序有个bug,被老周给撞见了。 是人就会犯错,这个老周能理解,但不能理解的是,你们都比我老周高出那么些个维度了,咋还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关键是,写了代码,你不做单元测试吗?你不检查吗?你不debug一下吗?直接写完了就扔出来给用户来用了?你咋那么自信呢? 老周一下子想到了一种电影里的场景,大厦将倾,家园尽毁,在被抛向宇宙深处的前一秒,一个长着触手的家伙,完成了这套系统,确认发布,身首异处。 回来回来哈,把思维拉回来,咱这可不是电影,也不是小说,咱这是真事儿。 推导过程也得靠谱点儿才行呀。 按道理来说,一套程序,肯定可能会有bug,但应该会有人来修。 为啥没人来修老周遇到的这个bug? 一种可能,太忙了,一个人管理着亿万个类似的系统,除非冒黑烟了,否则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可这个假设就太扯了,连一家小公司,都知道要把系统做整合,排错机制自动化,意识共振的制造者,应该不会做出几亿张蜘蛛网来给自己添堵。 另外一种可能,系统只有一个,但用户也少,甚至可能只有老周一个用户。 用户少,自然触发bug的机率也低,既然没人触发bug,那系统制造者也就没有时机,来修复它。 或者你留下一个反馈bug的渠道也行,我主动报给你,这渠道也没有。 反推一下,如果这个系统用户人很多,空白信息这种bug,真的是太容易遇到了,但却一直没被修复,说明用户真的很少,或者……。 老周有点疑惑。 好吧,如果这系统中的用户真的只有我一个人,那我要是哪天挂掉了,这套系统又会拿给谁用呢? 如果要换人,说明这东西仍然是有人管理的。 也不对,也可能没人管理,做好了自动随机降临的机制。 如果有人管理,却没发现bug,说明,这个管理的人,要么渎职,要么已经挂了。 如果这是个无人管理的系统,即使是无人管理,所以,就是没有人在管理了…… 所以,这个系统,可能已经真的找不到人,来管理了。 这样一算,75%的可能性,这个系统运行之后,是处于无人管理的状态。 乐观的说法,是制造者们都去度假了,一去几光年。 悲观的说法,就是。制造者们,已经死光了。 所以,刚才那个大厦将倾,家园尽毁的场景,可能不是电影,也不是小说,就是真事儿。 所以,尽管我老周有了这样一个系统,却不能百分百地指望系统。 因为它就是一套逻辑,没有高阶灵魂可以依靠。 你可以把自己想像成为一个天选之子,但你不看提示,掉进下水道的话,天选也捞不回来。 原来,越是天选之子,越要小心翼翼。 今天的渣土车事件,就给老周提了个醒。 能够打动你心灵的场景,不是可有可无的。 就算是阳光洒身,也可以闭目倾听。 向左可行,向右无碍的时候,问问自己。 懒蛋 第70节 唉,小心地活吧,没想到,我老周,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还被抬高到这么孤冷的位置,天选,之子,嘿嘿,哈哈。 尽管老周有些忌惮,有些得意,但还是有些疑问。 这个意识共振,为什么要每次告诉我的信息,都只是解决当下问题的,而且非常短浅,好像生怕我记不住,怕我不理解,就像,就像我明知道你有一大锅红烧肉,可每次盛给我的,都只有一两根干豇豆。 你个坏人,坏系统,你在那里馋谁呢? 你为什么,不直接把那一大锅红烧肉,都端上来呢?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如何搞到钱,如何泡到妞,如何登上世界之巅,如何成为宇宙共主呢? 这不就是你的份内之事吗? 这不就是你应该做的吗? 这不就是你选中我的意义吗? 难道不是?那你选中我的意义又是啥? 你又为什么会选中我? 你又为什么不把选中我的理由,告诉我呢? 别人的系统都会的呀。 你是不能告诉我你的究极意义吗? 你肯定能呀,你看你共振给我的每条信息,都是提前几步就预知了最终的结果的。 我生活里的每分每秒,在你那里好像都不是秘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最终答案呢?难道非要我自己慢慢摸索?非要像唐僧取经那样?赵北桥就是我的大徒弟吗? 或者,难道,你是不敢? 这个有意思。 你真的不敢吗?你在怕什么?你们都可能已经灭绝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一个已经灭绝的种族,还有什么是他们害怕的? 还有,为什么是张晓月? 第85章 合同咨询费 “周老师,你这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的,想啥好事呢?” 赵北桥一句话,把天选之子,拉回到后厨帮工。 老周放下手机。看了眼赵北桥这个大徒弟,脸上没啥表情,心里诵了几遍紧箍咒。 赵北桥吃了几口香菜根儿,不住地点头。 “原来这工作餐,比那些炒菜还好吃。” 老周又看了眼桌上的银行卡,“老张有没有说,为啥不把钱放在女儿手里?” “他说,要是他女儿出国留学了,这钱就不给她了。” “出国留学才正是用钱的时候,老张这不是胡闹吗?” “他说,本来她女儿也没指望过会有这么一笔钱,而且,要是出国留个学,就要把他老张敲骨吸髓,那也就别去了。” “那他女儿要是不出国呢?” “要是不出去,或者回来了,就等结婚时再给她。算作陪嫁。” 老周低头想了想,“还是那句话,为啥要给我?你跟他都待在工地上,有点啥事儿商量也方便呐。给你不成吗?” “我?我可不够格。人家老张说,命是您周老师救下的,保险这事儿也是您周老师给划的道儿,还有,对了,老张还说,您还借给他女儿钱了?” “对呀。借了。” “借了多少?” “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 “几千块。” “几千?!” “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 “除了我给您那笔钱之外,您没别的收入了吧?” “没了呀,我还能有啥收入,刚从你那工地出来,你又不是不知道。” “您咋不让老张跟我开口?” “事情到了我眼前,没道理还推给你呀,我又不是没钱,能帮就随手帮一把呗。” 赵北桥仔细端详了老周一会儿。“所以呀,你说老张为啥要把这笔钱放在你手里,才放心。” 老周只能把银行卡收了起来。 赵北桥又把米饭拌在了洋葱炒肉里,看起来这一天是没怎么吃东西。 “中午,我去找土方工程发包方的那伙人了,他们撂了。” “撂了?” “我本来也不想去的,可不知怎么的,他们把压力给到宇哥那边了,撒泡尿的工夫,六七个人打电话催我。我这就不能忍了,大家真刀真枪上吧。我就直接冲过去,约个地方,我就明说了,要在这合同里加条款。” “他们怎么说?” “肯定不干呀,翻过来掉过去,就是那几句车轱辘话,什么流程长,不好办,人头都打点过了。我能被他们忽悠吗,这都是我们玩剩下的。我一看,这就基本照着您周老师说的路子去了呀。能摇的人我也是摇过了,还是没戏。” “那这合同就吹了呗?你们没损失吧?” “吹是吹了。可事情不能这么就完了,我得探探他们的底。” “底?” “周老师,不瞒您说,对付这种局,我有一个绝招。” 赵北桥得意地笑了笑。 “我让服务员给我摆了一圈的牛拦山,我就一边盯着对方的眼睛,一边往地上扔酒瓶。一般的人,扔到第五瓶,就受不了了。” 老周心想,对方怕的可能不是你的斗狠,而是怕你背后的枝枝蔓蔓吧。 “他们招了?” “对,但肯定没提李奇松这三个字儿哈,就算提了,我也得装听不见。” 赵北桥和老周,对视一笑。 “几个人的话茬一拼,大概就都指向李奇松了。就是李奇松故意让人争抢这个土方工程,还有一圈的小鬼给护驾。 宇哥就上了当了,还是费了些周折才拿到这块肉。” “李奇松他们是怎么知道这土方底下有问题的?” “还是发包方这些人,这些人真是够黑的,他们还拿了宇哥的钱呢。这其中有一个人,很多年前做过的一个工程,就是这附近河道的护坡。他做这个护坡时,知道了这一块土方的底层地质不好。以前那些工程,资料也没上网,一般人查不到。而且这种数据,连他自己都没太在意。没想到,这都能被李奇松给利用上。” 老周点头,“所以,这个李奇松,如果只是经商还好。” 赵北桥的眼睛亮了一下,又恢复正常。“这工程确实是难得的一块肥肉,可惜呀,没能拿下。宇哥说,既然没啥大的损失,这事儿就算了,也不让我再与对方争这些得失,毕竟李奇松也没有亲自下场。从表面上看,都还算是正常的商战。要是李奇松再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就不客气了。” 赵北桥又从手提袋里抓出了一把钥匙,摆到了桌上,眼睛还看了一眼包间的门。 “这是一套房子的钥匙,宇哥让我给您租的。正好离我工地也不太远,有什么事儿也能照应一下。” 这么快,合同的咨询费就到位了吗?冯宇还是挺讲究的呀。 老周看了一眼,那把钥匙下面,吊了一个粉色的门禁卡,好奇怪,一般都是蓝色的。 “一会儿我就带您过去,认认门儿,您现在,正需要这个。” 赵北桥的意思,是指刚才老周说被人盯上了的事儿,住进了这套房子,李奇松的人,就应该不会再针对老周了。 为什么呢?门道儿就在这套房子上面。 这一天,赵北桥可没闲着,他还有空帮老周租好房子?可能性不大。 更有可能的是,这套房子,一直都在赵北桥手里,但什么时候用,给谁用,要听冯宇的。 而在冯宇和李奇松之间,大家缠斗了这么久,互相有什么牌也都有摸过底。 这套房子的作用,就有一点像是一个身份标识,荣誉勋章,一旦老周住进里面,就表示,老周这个人,对于冯宇相当重要,李奇松的爪牙,就不能再摸过来了。 所以,赵北桥才会说,老周现在正需要这套房子。 至于房子从哪里来的,冯宇还有多少处这样的房子,这道题,又超纲了。 “我为什么需要这个?” 听到老周这么问,赵北桥立即明白,刚才自己这句话,说得有点着急了。 “哦,您今天睡这里,明天睡那里,也没有个固定的家,租套房子,总归要方便一些吧。” “哦,我差点儿搞忘了,还有这个。” 赵北桥又从手提袋里抓出了一沓卡片。 第86章 志存高远 “这一沓,是乐居广场的购物卡,离租的这个小区挺近的。” “乐居广场?” “对,您可能没去过,挺大的,里面啥都有,就是个购物中心。” 老周心想,我确实没去过。但我去过乐居广场后街呀。 “那这些卡,有啥用?”老周还真没接触过这东西,听起来就挺老气的。 懒蛋 第71节 赵北桥看了看这沓购物卡,又看了看老周,只好解释道,“购物卡,当然就是购物用的,你可以拿这些卡,去乐居广场里,买东西,买什么都行,只要是他们店里卖的。” “那这不就和钱一样了吗?为啥不直接用钱?要用购物卡呢?拿着也不方便呀,还容易丢。” 赵北桥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些,我也不太懂,总之,您就拿着就好了。” 老周看了眼购物卡,上面写着“500元”的字样,“意思就是这一张购物卡,就可以当500块钱用呗?” “对,没错。” 老周估摸了一下,大概有二十张左右,那这一沓,就是一万块。 老周思虑再三,还是把钥匙和购物卡抓在了手里。 单纯从土方合同这件事上来说,冯宇给出这样的谢礼,不多,也不少,人家也没说房子能住多久,购物卡用完了还给不给。 但是老周目前的处境,确实需要一个庇护所,要是晚上在这餐馆里一个人睡觉,突然再闯进来一个寸头,可就没的玩了。 “这也太客气了,那我就收下了,你那手提袋里还有啥,再好好瞅瞅,别把给我的东西落下了。” “东西肯定还有,但这可就不是给您的了。这个呀,是冯老爷子给我的。” 赵北桥半开玩笑,半是炫耀。 “哦?冯老送了你啥好东西,能不能也让我开开眼?”老周也凑个趣。 赵北桥显得非常开心,“上午我去顺路看他去了,我把工地回款的事跟老爷子说了,他也挺替我高兴,还说有机会想见见您这位周老师。然后,老爷子当场给我题了幅字。” 赵北桥一边说着,一边又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纸卷。 应该是冯老写了字,然后用毛边纸两面保护着,卷在一起的。 赵北桥小心翼翼地展开,刚露出一横,老周的鼻子就是一酸。 “书法作者由于误服葡萄柚汁,心脏功能受损。”一条意识共振信息,铺展开来。 意识共振的次数多了,老周的应对也略显从容了。老周之前还想要不要戴个墨镜,或者目不斜视啥的,这样可以尽量少看到一些东西,也减少触发意识共振的机率。 但经过渣土车事件之后,老周好像对意识共振这套逻辑,稍微有了那么一点感悟,这个感悟就是,一切都有安排,顺其自然吧。 对共振信息的解读上,老周也是越来越熟练了。这玩意,就和做阅读理解差不多,抓住问题的重点,然后发散思维,带着问题去思考,一般都会找到解题思路。 如果找不到,那就在越来越快的诵读声中,抓紧时间,再执行一遍前面的流程。这样轮转几次,思维已经足够发散了,总会刮蹭到问题主干的,题目也就自然被解开了。 现在来看这条意识共振信息,寻找里面的重点词,是哪个? 心脏?不对,心脏只是问题的结果。 葡萄柚汁?不对,葡萄柚汁只是整个问题中的原料而已,还不是题眼。 应该是,误服。 误服,有点像白小飞吃药的事儿。也就是说,此人本来就应该喝某样东西的,结果错喝了葡萄柚汁。 葡萄柚汁是什么,老周可能不太清楚,但听起来,这东西就应该是一种果汁吧, 误服掉的是果汁,那么原本应该喝什么呢?肯定也是果汁才对。 事情已经大概有了眉目,老周又把注意力转回到赵北桥这边,争取打一杆小鸟球。 冯老送给赵北桥的题字,写的是“志存高远”四个字,繁体,颜体。 “志,存,高,远,看来冯老对你是十分看重呀。” “那当然,每次去看老爷子,都像回家一样。” “这怅庐,是什么意思?” “这是老爷子的斋号,具体是啥我也不懂,就像笔名之类的吧。” “那怎么不取个吉祥点的笔名,取了个怅,好像满眼都是忧心的事儿似的。” 赵北桥怔了一下,“老爷子以前也不叫这个,可能后来确实大事小事,国事家事的……咳,文人的事儿,咱不瞎分析。” “嗯?”欣赏题字的时候,老周发出了一声疑惑。 “怎么了?周老师?老爷子写的不好?” 老周连忙摆手,“我哪看得出来好不好呀,我都不会写。但是吧……” “周老师,您就直说吧,这幅字,怎么了?” “我就随便这么一猜,你也就随便一听,看看对不对哈。” “您就直说吧,这屋里又没旁人。” “你看,这个高字,一共有六个短竖的笔划”老周在纸上做着指点。 “是,没错。” “我猜呀,冯老应该是要对这六个短竖,做一下艺术上的处理。” “处理?什么处理?” “渐粗。” “那是啥?” “就是从左到右,逐渐变粗。” 赵北桥仔细看了看,“嗯,确实像是这么回事儿。周老师,您这眼力不错呀。” “这个我确实是瞎蒙的,但你看这里,口字的这个竖,太重了,不谐调。” “是有一点。” “你再仔细看,其它几个竖,都是能看到笔锋的,而只有这个竖,缩成一团。我猜,冯老写这一笔的时候,不是一气呵成的,他应该至少下了两次笔。” 赵北桥满脸疑惑,这都哪跟哪呀,写个字而已,一笔两笔有那么重要吗? “周老师,这有什么不对吗?” “你不记得当时的情景?” “我,我对书法没啥研究,就是看个热闹,当时没太在意。” “没关系,这个竖,冯老不但写了两次笔,而且用的也不是与其它几个竖相同的笔形,其它几个能感觉到悬的力度,都是中锋。而这个,重写时,是用的笔的侧锋。” “冯老写字多少年了?” “几十年是有了吧。” “这么久的功力,遇到这种败笔,冯老竟然都没有要求重写一幅?” “哪有什么败笔,我觉得挺好的。” “他当时一定说,有点累了。” 赵北桥突然看向老周,“您怎么知道?老爷子写好这幅字,就让我自己收拾起来,他说他要休息一下。” “我以前遇到过一个爱好书法的老中医,他说,这竖,连着心和肾。还有些什么经脉的说法,我也没记住。但我记得,他说,如果一个人平时写字都挺好的,突然有一天,写不好竖了,那并不是他的笔力出问题了,而是他的心和肾,出问题了。” 第87章 金香柚 “心和肾?周老师,一幅字而已,真的能看出来这些东西?跟号脉似的?” 赵北桥有点后悔显摆这幅字了,周老师是自己的福星,这不假,可这次牵扯到的是冯老爷子,又是与健康有关的,这事儿在年纪大的人面前,最好少提。可就这么对周老师的提醒充耳不闻?赵北桥又怕周老师说的又真的应验了。 唉,左右为难,给夹在这儿了。 “周老师,老爷子是有专门的保健团队的,经常要做体检的。”赵北桥还想把事情扳回来。 “哦?保健团队?” “是的,都是一些医院的顶级专家,中西医都有。有他们在,如果真有这么明显的病症,肯定一下子就查出来了。” “顶级专家?就是我去医院要一百块能才挂上号的那种呗?” 赵北桥白了老周一眼。 “咋?我说错了?一百说少了?三百?难不成是……五百的号?” “周老师,算了,您也甭猜了,反正就是有很厉害的大夫给老爷子看病,他的身体应该没啥问题。” 老周确实不知道有保健团队这回事,那这意识共振是不是搞错了。 老周也被搞得有点不自信了,这还是头一次。 老周重新靠在椅背上,可脑子里的共振信息却仍在重复吟诵。看来绕不过去呀,而且,如果只是冯老的健康问题,赵北桥拦这么一下,也就没啥必要跟人家争执,可这事儿与自己有关呀,是扫了一眼那幅字就蹦出来的共振信息,哪能就这么算了。 “那冯老的保健团队,都咋给检查身体呀?一起坐着中巴车来家里吗?再拉一堆仪器?” 赵北桥这次连白老周的力气都没有了。“周老师,您想啥呢,那么多项目,咋把仪器都拉来呀,医院的仪器都拉过来了,其它病人们用啥。” “哦,我还以为专门有一套仪器是为他们准备的呢。” “没有,有的项目简单的,医生就直接到老爷子家里来看了,像是中医,还有一些简单的检查啥的。而且大夫也不是组团来的,来的时间也不一样。然后那些需要大型仪器的检查,还是要约时间,亲自到医院里去的。” “哦。”老周频频点头,“跟着桥总,真是长见识了。” “那这检查一个月一次的话,想想也挺费事的哈,每天不用干别的了,净看大夫了。” 赵北桥要被气笑了,“哪能一个月一次,要真是那样,老爷子也烦呐。简单的检查,两三个月一个,复杂的要半年甚至一年一次。” “烦?所以,有没有可能,冯老就是因为不喜欢这种检查,而且,已经错过了那么一两次了?” 老周的语气,由夏入秋。 赵北桥正蹦蹦跳跳地玩着呢,突然滑梯变云梯了。周老师,感情您还惦记着那笔短竖呢。 心里历数了周老师的种种,赵北桥终于还是没胆子滑过这一段,先听周老师怎么说吧,顶多被老爷子骂上几句,但要真的有问题,可就追悔莫及了。 “这倒不是没有可能,我就听老爷子说过几次。那周老师,您说这问题是出在心还是肾呢?” “这些都交给大夫就行了,我担心的是,治标不治本。” “治标?治本?这都交给大夫标本兼治不就行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 “得找到这个病是从哪儿来的。” 懒蛋 第72节 “病从哪儿来?还能从哪儿来,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呢。” 老周笑了笑。“咱们可能是因为吃了五谷杂粮而生病,冯老可不能,要是他都因为这个生了病,那你说的那些保健团队,在这行当里,也就甭混了。” “冯老还有职务在身吗?平时出去的时候多吗?” “只有几个闲职,其他的都退了,平时都待在家里,很少出门。” “这样说的话,首先是药……” “老爷子的药,都是保健团队批准过的,不会乱吃。” 老周点头。 “其次就是一日三餐了……” 听到这里,赵北桥也总算明白了老周这些话里的意思。 “周老师,您不会怀疑,是有人……” 老周抬起头,看着赵北桥,想看看他想怎么说。 “这,这不太可能吧,绝不可能。老爷子吃的东西,也都是保健团队批准过的食谱。而且用的也是心腹人,好多年了,和家人一样。” 老周想回怼几句,可想了想,还是算了,先完成主线任务再说吧。 “要是我也有一个御用的厨子,给我做了好多年的饭,我也肯定会吃腻的,你说呢?” 赵北桥喝了一口水,“老爷子确实偶尔会出去吃……” “在哪儿吃?远不远?” “不远,就挨着小区,走几步就到。那儿有一个餐馆,老爷子就算出去吃,也基本上只吃这一家。您说的对,他有时也不想总按食谱吃,另外,他也不想总受管制,有时会让那家餐馆给家里送外卖,点几个家里做不好的菜,另外,有老朋友来访的时候,夫人喜静,就不在家里招待,也会出去吃。” “听起来,这个餐馆不会就是为冯老开的吧?” “哪能呢,就是一家普通的餐馆,恰好是湖南菜,老爷子爱吃。” “湖南菜?湘菜?” “对,老爷子老家是湖南的。” 老周看了一眼这个包间,这凤来湘,也是湘菜,仔细咂摸咂摸,湘菜馆太多了,应该只是巧合吧。 “那这个餐馆不会不知道冯老的身份吧?” “当然知道了,但凡经常看新闻的,也会认识老爷子的,而且他还带着警卫员呢,这您就放心吧,这餐馆也都是很可靠的,否则是不会让他们在那个位置开餐馆的。” “既然知道冯老的身份,那这餐馆对待冯老,肯定不能像对待普通顾客那样吧?总得有点什么服务上的区别吧?” “这个,好像还真没有。我也陪老爷子一起在那里吃过几次饭……” “哦?那你就把最近一次吃的菜,报一下。” “周老师,您这就有点难为我了吧,我哪记得住。” “其实这个一点都不难,冯老爱吃的菜不会太多,又是家里不好做的,所以,范围就更小了。要不你把手机打开,照着菜谱想。” “诶,这个办法好。” 赵北桥就开始翻手机。“臭豆腐,这个家里做不了,一般都会点。还有,还有生炒黑牛肉丝,这个火候比较难掌握……” 老周在一旁根本就没听赵北桥说的这些,他只是在静静地等赵北桥看完菜谱。 赵北桥总算是说完了。 “喝的什么?” “老爷子喝的柚子汁。” 终于来了。 “柚子汁?” “对,是一种湖南的特产,好像是叫金香柚,榨的汁。您刚才不是说有没有对老爷子区别对待吗,那这个柚子汁,应该算是一个。” “哦?” “这个金香柚,只在一个水果批发店那里有货,那里有一个冷库,存了一些,平时给一些湘菜馆供货。然后,这家餐馆知道老爷子喜欢这种柚子汁,就会定期去买这种柚子回来,还专门买了一台榨汁机,也是从这以后,这家餐馆才有鲜榨果汁卖。但医生不让多喝,怕糖份超标,有时会打电话,让餐馆送到家里。”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家餐馆好像也开不久了。听说是最近消防要求提高了,消防上的人,隔几天就来查一次。现在生意又不好做,老板折腾不起,想转手了。” “冯老这么喜欢这家餐馆,打个招呼不就行了?” 赵北桥笑着摇头,“人家也都是按规定来的,又没乱说,再者,就是因为这小区里的业主都不一般,所以要求才更严格了一些。” “周老师,您看,菜谱我也背完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咱们把家里排除了,认为最可能的漏洞在这家餐馆,而且你也说了,餐馆的人都是审核过的,按道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人使坏。再看吃的东西,冯老年纪大了,即便是再爱吃的东西,也吃不了太多,所以,就算是食物犯冲相克,也不会这么明显,达到影响身体的程度。” “那您这么一分析,就是没有问题了呗?” “问题就在喝的东西上,只有喝的这个柚子汁,会大量进入冯老的身体,才有可能达到影响冯老健康的程度。” “可这个柚子汁,老爷子已经喝了很多年了,身体都一直好好的呀。” “至于为什么,我也就不清楚了。现在你可以通知冯老那边了,检查一下身体。同时,可以查一下这家餐馆,我的建议是可以从这个柚子汁开始查,这样可以有可能更快发现问题。” “周老师,不会真的有人往柚子汁里下毒吧?我上次还喝了两大杯呢。” “香菜根儿能解毒,你多吃点儿吧。” “真的?” 老周哈哈大笑。“快打电话吧,那是正事儿。” 赵北桥这才急忙掏出电话,“宇哥……小事儿……老爷子的事……你看看咋办吧……” 第88章 星和城 “不是我猜的,是,是我和周老师在一起……对,他看出来的……好的宇哥,那我等你消息。” 赵北桥挂掉电话,又看了眼桌上的那幅字,小心地收了起来。 老周忽然想起一件事。“桥总,土方工程你们不参与了,接下来,白老板这边,你们要怎么处理?” 老周担心的不是冯李两家的商战,而是白小琪这颗棋子的命运。 “这个我也和宇哥商量了一下,中午搞定了发包方那些人之后,随后我就联系了白老板,说土方的生意吹了。但手里还有个小生意,要不要一起做,这次一人一半儿。” “那白老板怎么说?” “她没有立即回复我,应该是要再请示去吧。” “你真的有这个生意吗?” “没有。” “啊?那你还……” “宇哥的意思,就是先缓一手,把水搅浑了再说。” 老周想了想,也是,只要水还是浑的,冯李两家还在纠缠,那白小琪就还是有利用价值的,暂时无虞。 赵北桥收好了题字,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周老师,要不,我现在就带您去那套房子看看吧?” “现在?” “我是想,如果老爷子那边真有什么问题,我得去搭把手。” “也是,那边应该挺需要人的,那你就直接去吧,不用管我了,把小区位置告诉我就行,我自己能找到。” “咋,您还真要在这里干跑堂呀?”赵北桥指了指老周身上的工装。 “人家白老板好心收留我,愿意给我一份比工地轻省些的工作,就冲这一点,也不好虎头蛇尾不是。” 老周倒是想现在就离开,毕竟躺在床上才是老周的本职工作,后院的那把躺椅,只能算兼职。 可那样的话,白小琪刚才在包间里应对赵北桥的几句说辞,就站不住脚了。 赵北桥想了想,“那也行,不过,您可得注意安全呐,差不多就行了,别回去太晚,一会打个车,不太远。” “成。” “那房子就在星和城,星星的星,和平的和,三号楼,五单元,701。” “星和城,三号楼,五单元,701。行,记住了,三五七,挺好记的。” “有啥问题就给我打电话。另外,一会儿直接告诉白老板,就说我帮您租了房子了,就在星和城。” 赵北桥撂下这句,就拿起手提袋,走了出去。 桌上的饭菜被吃了个精光,赵北桥看来是真饿了。 老周把餐具拿回到后厨。送餐的小胡回来了,看到老周在收拾,又急忙拿着抹布来擦桌子。 一边擦,还一边和其他人炫耀。“老板娘,你说奇怪不,我送了这么多次外卖,还第一次拿了个奖状回来。” “啥奖状?”白小琪好奇地走过来。 “就是人家那个消防大会给发的,你看。” “消防培训大会,授予凤来湘餐馆,优质保障奖?以资鼓励?”白小琪把奖状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为啥要给咱这个?” “人家领导夸咱们饭好吃,夸我打饭快,就给我发了这个。” “夸你咋不给发100块钱呢?”后厨的师傅调侃道。 白小琪摆弄着奖状,“给个奖状?这是啥意思?” “这事儿,有点儿意思。”老周嘀咕道。 “你说啥?” “没啥,那个,白老板,我这身工装,我想先穿着。”老周说道。 “这工装本来就是你的呀。” 懒蛋 第73节 “那个,刚才桥总过来,说给我租了个房子,说我一会儿就可以过去住了。” “哦?在哪?远吗?” “不远,我看了地图,公交车几站就到了。” 老周总算有个安稳的地方住了,白小琪也为老周高兴。 “那好,工装您就穿着吧,没啥事也就别来这里了。可不是说您干活儿不行哈,我听师傅说,您切的洋葱,刀功还不错。” “老板娘,日本的快递。”小胡在前门喊。 “知道了,喊那么大声干嘛!”白小琪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是你弟弟寄的吧?” “嗯,是他寄的,你知道从那边寄过来,有多贵吗。跟他说过多少次,没事儿少寄东西。他就是不听。” “那不也是小飞的一番心意嘛。” “是,一番心意。算了,不说这个了。” “老板娘,快递给你放吧台了。”小胡卖力地喊道,也没见白小琪回应。 老周跟大家打了招呼,拎着后院的外套,穿着工装大褂,上了一辆公交车。 车上没有空座,老周就晃晃悠悠地站着。外面天已经黑了,老周发现前面路边停了几辆车,体积挺大,有车灯晃过,是一排渣土车,老周急忙盯着看。 现在的老周,一看见渣土车就紧张得腿肚子抽筋,就怕再遇到一台横冲过来。所以,意识共振,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发挥你能量的时候到了,我倒要看看,哪台要害朕。 扫视了好几遍,老周的鼻子也没啥反应,看着这些黑乎乎的大家伙,老周竟还有点泄气,危险果然不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老周一路上都对身边的人保持警惕,连下车时还不住地向后面张望,看有没有人盯梢。 拿出手机,导航一下,很快就找到了星和城。楼盘的外层,加装了半透明的玻璃幕墙,再透出些灯光,有点璀璨的意思。 老周对这些建筑倒也没什么好奇心,毕竟更豪华的购物中心,老周也进去洗过澡,只不过保安留给自己的阴影,有点儿大。 但这种小区,特别是装饰有点浮夸的小区,老周还没进去过,更别说是以一个租客的身份了,也不知道这里的保安,踹得疼不疼。 老周把钥匙提前攥在手里,一边在心里默念房子的位置,“三五七,三五七……” “送餐的?”一个疑问句从身后飘来。 果然是被保安盯上了,老周紧张得没敢回头。 “闪送?还是众包?”见老周没回头,身后的人还在从衣着上猜测自己的身份。 老周不自觉地把钥匙举过头顶,头却一动不动,直挺挺地。 “哦?住这儿呀?”保安应该是看到了特有的粉色门禁卡。 “跟你们老板说,这里不让群租哈,别让人查了,不然,到时我们也得扣工资。” 老周听了,只是连连点头。 “有钥匙就往里走吧,别堵门口呀。”保安催促到。 老周太紧张了,刚才一直都没有往小区里面走。 被保安解除了身上的咒语,老周才稍稍放下心来,忐忑地迈过了大门。 这种小区,不会是有什么魔法吧,老周感觉是刚刚穿过了一道结界。 外面看像是一颗发光的宝石,进了小区,则像是进入了宝石的内部,哪哪都感觉不太一样。 小区没有做人车分流,所以行人不能到路上去走,人行道的边缘,涂满了黄黑相间的条纹,每隔几米,还放了路障铁架,防止行人误入马路。路边,为了防止随意停车,还非常夸张地摆满了雪糕筒,雪糕筒和路障也都是黄黑相间的条纹,与人行道上的相互映衬,让老周感觉,像是走在星光大道上,路边站满了着装统一的粉丝…… 忽然,一股力量拉住了挂在手臂上的外套。老周回头一看,吓了一跳,是一只金色大狗,鼻子正使劲儿地往老周外套的口袋里面拱。 老周赶忙想扯回外套,这时,一个小女生跑了出来,在大狗的头上轻拍了一下,大狗这才止住动作。 小女生向老周点头示意,说了句抱歉,就扯着狗跑开了。 老周被吓了一跳,脑子里只残留着那条暗金色的狗绳,那狗绳,应该比自己都值钱吧。 老周自嘲地笑了笑,整理了一下外套,口袋里到底有什么,吸引那条大狗的? 老周把手伸到口袋里,摸出了几颗苹果碎块儿。 前面好像是一片绿地,有半个足球场大小,走近了,才看清是铺了一大片的人造草皮。 这草皮中间的区域,是一块明显的洼地。这个造型还挺别致的。草皮看上去软软的,就很想踩上去走上几步。 老周回头看看,没有保安,但又怕其它的业主经过,所以还是忍住了。 前面一道黑影闪过,原来还是刚才那条大狗,那个小女生带着大狗,在这片草皮上奔跑。 原来这里可以踩呀,老周等那大狗跑过了,才小心地踩在了草皮上。 原来,冬天踩在人造草皮上,也是可以有夏天的感觉的。 草皮的另一边,地上散落着很多老周叫不上名字的玩具,还有两只滑板,大概是孩子们玩累了,都回家了,东西就随意地丢在这里。 稍远一点,还有座童话宫殿一样的东西,好像是白色的,两只电灯泡从宫殿里伸了出来。 原来是一只黑猫,见到老周这个生人经过,黑猫惊恐地迅速窜到宫殿的最高层,弓着背,盯着老周的一举一动。 原来这真的是一座宫殿,只不过是属于这只流浪猫的宫殿。 老周真心羡慕生活在这颗宝石内部的流浪猫,也感谢这张门禁卡,让老周进入了宝石的内部。 老周一时也没有找到三号楼的位置,就坐在这块人造草皮的边上休息。 旁边有一块立牌,上面还有些字,老周就凑近了些。 “高压水流,严禁入池嬉戏!” 第89章 焦躁的拉布拉多 星和城真的好大,老周对这里的方位和距离都一无所知,夜里找起来真的挺费力的。 一阵啪嗒声,又是那条大狗。老周踌躇的样子,让小女生礼节性地询问了一句,“您是找不到路了吗?” “哦,是的,我要找三号楼。” “三号楼?我带你去吧。” “那太感谢了。” 小女生带着老周绕过了一片健身器材,走到了一栋楼的后面。 左边的绿地里,立着一个大大的数字“3”,比老周还要高,像是金属的材质,沉稳而醒目。 原来楼号是用这种方式标示的,难怪老周怎么都找不到。 楼里透出清澈的光线,不多不少,把老周要走的路,就勾勒出来。 “这里就是三号楼了。” “谢谢。” 老周就逐个单元细数过去,终于找到了五单元。 进了单元门,竟然是个开阔的空间,挑高有四五米的样子,天花板上还有华丽的吊灯。 这足有两层楼了吧,竟然只修了一个大厅?真的好浪费。 进门的右手边有一套沙发,是那种古典的欧式风格,老周忍不住上去坐了坐,真舒服呀。 其实不用租房子也可以,如果让老周睡在这个沙发上,晚上老周也有信心熬过去,软软的坐垫,可以很裹住很多热量。 光滑而坚实的地面,色彩斑斓,图案繁复。 原来,住在宫殿里的人,也要让流浪猫住在宫殿里。 老周按了电梯,但却没有反应,电梯的楼层,也没有发生变化。 老周又去试了另一部电梯,也是一样。 这么漂亮的装修,物业维护得不太行呀,电梯都坏了,也没人来修,楼上住的人们也能忍? “您得刷一下门禁卡。”身后又传来了刚才那个小女生的声音,还有一阵啪嗒声。 老周转过头,认真地说了句谢谢,人家应该是看出来自己不懂,专门跟着自己进来了。 老周掏出了钥匙,在电梯按键的附近找了找,果然有一块画着卡片的位置。 老周扫了一下,电梯打开,金色大狗蹦了两下,好像有些急躁,小女生就牵着大狗,也走进了电梯。 难道这小女生还要看着自己打开门才放心吗?小小年纪,怎么会这么有爱心。 老周想让小女生回去,自己接下来应该就可以了,拿钥匙开门而已,自己应该能搞得定了,但又怕人家这里还有什么没见过的机关,有小女生在一旁辅导一下,也总是好的。 电梯里,老周没有做任何操作,七楼那一层的按钮,就已经亮着了。 这东西还挺高级的,这么自动化吗? 老周想和小女生搭个话,可又实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就观察这条金色大狗。 大狗还是像刚才那样,蹦蹦跳跳,左右移动,很不安分,小主人已经带你在外面玩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么急躁呢? 突然,老周的鼻子一酸,意识共振的信息出现了,“这只拉布拉多的主人家里,有一位老人需要救护车的帮助。” 原来这只金色大狗,是拉布拉多。此时再看大狗的眼睛,好像传递出更多焦躁的情绪,再加上大狗不安分的动作,老周甚至怀疑,这只大狗已经预知到了这条共振消息中的内容,它的焦躁的状态,可能就是为了家中的老主人而产生的感应。 时间紧急,老周也没有想到太好的办法,就只能以这只大狗作为理由了。 “小姑娘,刚才谢谢你,接下来我自己就能进家门了,你可以回家去了。” 小女生也没有转头。 “我看你的这条狗,状态不太对,非常焦躁,眼神也很惊恐,这应该是感知到了什么事情,才会这样的。” 听到老周谈论自己的狗,小女生这才转过头来,看着老周。 “我以前也遇到过种情况,当时是一个朋友带着狗,和我们一起吃饭,吃到一半,那狗就非常的……就和你这条狗一样,那样子一模一样。” 小女生看了看自己的狗,又看了看老周,好像是在甄别,老周这些话的真假。 老周希望小女生尽快回家去给家里的老人打急救电话,就只能继续编着故事,“然后那狗就非要拉着我那朋友上楼,结果家里的老人发了急病,摔在地上了。幸亏我朋友回去的及时,否则……” 老周的故事还没说完,电梯门就开了,七楼到了,金色大狗一下子就冲了出去,小女生也被带了个趔趄。 懒蛋 第74节 大狗跑到了楼梯间的门旁边,仍在急躁地走来走去,小女生转头再次看向老周。 老周想,如果她们从楼梯跑下楼去,然后尽快回到家里,这也是个办法,就冲小女生补充道,“是真的,老人如果真的发了急病,不要乱动,直接打120,等待救护车来。” 小女生听了,急忙推开了门,并大喊,“快来帮我!” 一边喊着,一边带着大狗向楼上冲去。 小女生这是希望自己能帮她,嗯,这个能理解,家里如果真的出了事,小女生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可能自己处理不来,老周应该出手帮忙,就跟了过去。 不过为啥小女生要往楼上跑,回家不是应该先下楼吗? 除非……除非小女生也住这个单元。 来不及多想了,老周跟着爬楼梯。 小女生只爬了一层,就拉开门,冲了出去。 难道小女生就住在八楼?自己的楼上? 老周紧跟在小女生的后面,小女生正在开802的门,这楼是两梯两户。 越急手越抖,老周见状,接过钥匙,打开了门,与己无关,果然心态平和些。 小女生推开老周,第一个冲了进去,大狗紧随其后,老周拔下钥匙,也跟了进去。 “阿爷!阿嫲!”小女生大喊。 “你嚇親我啦!”是个老年女性的声音。 老周冲得太快没刹住,被对方看到了。是一位老太太正在客厅里,一边泡脚,一边看电视。 小女生见老太太没事,就镇定了一些,也恢复了用普遍话交流,“奶奶,爷爷在哪?” “卫生间。这位先生是……” 小女生用眼神向老周求助。老周只好顺着小女生的指引,冲向了里面的卫生间。 好厚重的门把手,老周推开卫生间的门时,脑子里只存留了这么一点感觉。 老头满头银发,靠在马桶旁边,嘴里冒着白色的泡沫。 老周一边拨着120,一边用手清理老头嘴里的东西,怕他窒息。 “星和城,三五七,不是,三号楼,五单元,802,老头,八十多岁吧,昏迷,嘴里吐白沫了,不对,没事儿,是牙膏,就是昏迷了,请快点儿来……” 第90章 水滴形摆件 老周让小女生把奶奶扶进卧室,免得再生意外。可奶奶还是坚持过来仔细看了一下爷爷的状态。 老周已经给爷爷的头颈之后垫了块毛巾,呼吸还是正常的,“看样子是死不掉了。”奶奶扔下这句话,才回到卧室。 奶奶应该是那种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吧,即便是担心得不得了了,也还是要冲着老伴儿,骂上一句。 “去楼下,带120的人上来。”老周想起刚才自己按不开电梯的情形,急忙让小女生下去帮忙。 大概十几分钟,小女生就带着救护人员冲了进来。 老周也从卫生间里让身出来,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不一会儿,爷爷就恢复了正常。 救护人员的诊断结果,说爷爷的情况还算不错,只是直立性低血压,也不需要上救护车了,在家里静养就行,平时注意一下动作的合理性,给留下了一些药。 老周陪着把爷爷安顿到了另一个房间。家里的灯光比较暗,可能是老年人都比较节俭。 老周也就没有搞清楚整套房子的户型是怎样的,反正就是感觉小女生的家层层叠叠的,到处都是房间,面积很大,看不到头儿,也走不到头儿。 赵北桥给自己租的这是什么房子呀,真的要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豪宅吗? 都安顿好了,老周就要下楼了,去跟小女生打招呼。 “今天多亏您了,太感谢了,等我爸爸来了,他会登门感谢您的。您留个联系方式给我吧。” 来了?听起来,小女生的爸爸,好像是不住在这里的。 老周也没在意,给小女生留了手机号码。 “您等我一下,我和您一起下去,多多要回它的家。”小女生说道。 小女生就把金色大狗扯了过来,跟老周一起下楼。 多多,应该就是拉布拉多的名字。回它的家?难道这条狗的窝,不在这里? 两个人下了楼,小女生打开了702的门,把大狗给放了进去。然后又锁上门。跟老周打个招呼,又跑上楼去了。 什么情况?小女生的狗,住在702,她的爷爷奶奶住在802,而且802是一套那么那么大的房子,她们一家人,竟然不住在一起,要住在楼上楼下? 这个宝石的内部,快要把老周的头给闪昏了。 看着701的门牌,老周先是敲了敲门,然后摸出了钥匙。 伴随着大门的打开,一捧灯光也笼也上来。这是进门的玄关,自动亮起的灯。 屋子里没有想象中的长期空置的异味,应该是有做定期通风。 站在门口,老周可以看到一个大开间的布局,对侧是窗子,靠墙有一只宽大的沙发,开间的另一头,是一张大床。 这好像和802的户型不太一样。 老周瞅了眼脚下,摆着一双黑色的皮制家居鞋。犹豫了一下,老周还是脱下了脚上的鞋子,换上了居家鞋。 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脚底传来全新的一种触感,以暗示家的欢迎礼。 但这个全新的混凝土空间里,老周还没有接收到任何能与“家”划上等号的讯息,可能熟悉几天就会好些吧。 老周在墙壁上找到了开关,把屋子里的灯开得通亮。 老周开始巡视这套房子,同时,也让居家鞋独特的弹性,给予脚底充分的按摩。 从这个大开间再往里面走,还有卫生间,一间卧室,和厨房。 就这么多了,虽然面积也已经有一百多平米,但肯定和802的面积没法比,所以,这栋楼真挺有趣的,对门的两个户型,竟然是一大一小的分配方式。 一想到对门702,此刻正有一只拉布拉多,在数倍于自己的房间的空间里,吃喝玩耍,老周就很想叫上两声。 这屋子太安静了,老周一时没有找到电视机的遥控器,就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让一些声音,伴着冷空气,钻进屋子里来。 老周开始给自己找一些事情做,把身上的东西都掏出来,放在茶几上。 手机,充电头,充电线,房门钥匙,一沓购物卡,一张老张的银行卡,还有一个塑料袋,里面包着毛巾和澡巾,是赵北桥在工地上给老周洗澡用的。 老周把毛巾和澡巾拿到卫生间,找到暖气,晾了上去。 接着,老周又把外套的右侧口袋给清洗了一下,那里有被踩碎的苹果残渣和汁液。 洗好后,老周在厨房里边,找到了阳台,那里有晾衣架。 用一些居家的动作,来让自己忙碌起来,也是想让自己对这个空间,逐渐熟悉起来,毕竟这里是目前老周难得的庇护之所,也许真的要待上一段时间。 老周陷在沙发里,在茶几上发现了电视遥控器。尝试着搞了几次,总算是能在电视里看到东西了。 至于电视里播放了些什么内容,老周全然没有在意,但窝在沙发里,看着电视,这个动作形状,已经十分顽固,无可争议地成了为一种符号,这种符号,代表了家庭。 一个没有家的人,顶着这个符号,显得可笑而失衡,老周的精神力,还是没能顶住这种反差带来的胀痛,双眼的目光开始游离。 一旦不看电视屏幕了,老周内心的不适就稍微好些。电视机的左上方,有一个置物架,这是电视机周围仅有一点装饰。 置物架上,有个摆件,水滴形的,还挺别致的。 突然,老周的鼻子一酸,意识共振来了。“摆件里,有冯彻的血液残留。冯彻是冯宇的哥哥。” 这屋子果然不干净。老周被脑子里的这条信息给吓了一跳。 “血液残留”是啥意思?这个水滴形的摆件里,曾经装过一瓶子人血?然后血被倒掉了? 老周想把摆件拿过来,看个究竟,但一想到里面曾经装过人血,老周又有点畏缩。 冯彻?是冯宇的哥哥?为什么赵北桥没和自己说,冯宇还有一个哥哥? 他当时可是把冯李两家的恩怨说了个仔仔细细,没理由落下冯宇的哥哥呀。 难道,这个冯彻,已经不在了? 第91章 阳谋更可怕 被人把血装在这么大的瓶子里,估计人也好不到哪儿去,挂掉的可能性更大些。 但是,如果这个冯彻真的是因为这瓶子血挂掉的,那这妥妥的刑事案件呀,这么明显的一个瓶子摆在这里,不会被警察取走分析化验吗? 难道,是警察也没发现这个瓶子的存在? 一种可能,是瓶子是被人从别的地方拿到这里的,所以可以避过警察的耳目。 如果是被人拿过来的,那么拿瓶子的这个人,肯定是知道这瓶子里有什么的,否则他没必要做这件事呀,而且这个拿瓶子的人,大概率应该就是整个事件的肇事者。 那这个肇事者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物证保留下来?而不是销毁掉?那样不是对自己更有利吗? 所以,这个瓶子应该不是从别的地方转移过来的,它应该一直就在这里。 而且从这个置物架的情况来看,摆上这个瓶子,就很舒服,与整个房间的风格也比较搭配。 另一种可能,就是当时的情况特殊,导致警察也没有关注到这个瓶子。 这个的可能性就太多了,老周已经无法推测。 在一套赵北桥租来的房子里,出现冯家人的血瓶,先不说刑事案件的事儿,老周可以肯定,这房子根本就不是赵北桥租的了。 因为如果这房子真的是租来的,那么这个巧合的程度,就太离谱了。 既然房子可能就像老周想的那样,是冯家掌握的资源的一部分,那么,以冯家那么高的地位,又为什么会任由这个血瓶摆在这里? 除非,冯家人也不知道这个瓶子里有冯彻的血? 在自己家的房子里,出现了涉及家人的刑事案件,证物却被完整地保存了下来,警察没能发现,冯家人也没能发现,这就奇了怪了,难道都被施了障眼法? 施了什么法术还是其次,关键是老周自己,要如何把这条消息公布出去,在脑子里转得头疼。 突然,电话响了,是赵北桥。 懒蛋 第75节 “周老师,真的是柚子汁。”能听得出来,赵北桥在尽量压低声音。 “冯老怎么样了?” “老爷子没事,已经去医院做全面检查了,刚才保健团队也都来了。您猜怎么着,是那个餐馆的负责买菜的家伙……” “他要害冯老?” “这倒不能肯定,刚才我也跟调查的警官聊了聊,这家餐馆的老板不是要转让了吗,所以这个负责买菜的,就也开始混日子,干活儿也就没有以前那么上心了。当然也不能全怪他,他常去买金香柚的那家水果批发店,最近因为消防不合格,搬到另一个批发市场去了,买菜的人想买呢,就得绕比较远的一段路。” “又是消防吗?看来最近这消防查得好严呀。” “可不是吗。然后他呢,就在附近找了一家店,当然是买不到金香柚了,他就就买了些味道差不多的葡萄柚。这东西和餐馆里存的金香柚掺和一下,喝不大出来。葡萄柚这玩意,咱们喝了可能没啥事儿,可大夫说,它会影响药物的代谢,像老爷子这样的,平时哪天不是吃一堆的药,什么降压的,抗过敏的,这些多余的药性本来能正常排出体外的,可因为这个葡萄柚汁,就有一些沉积在老爷子体内了。更难办的是,这两种柚子掺在一起,老爷子说比以前的要更好喝,就多喝了一些。所以,才影响心脏的机能了。” “也就是……” “也就是您猜的没错,您说那个短竖,反映的是心和肾,现在一看,真的是心脏受到影响了,连保健医生也很佩服,说想有机会认识您呢。” “那个负责买菜的人,怎么处理了?” “反正警察那边说是算个巧合,从调查的情况来看,他也没有什么恶意的动机,而且这个葡萄柚的事儿,一般人也都不了解,不能靠这个就说人家有罪。” “那这算是个无心之失了呗?” “只能这么着了,老爷子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但这餐馆今天晚上就被停业了,我估计老板可能已经吓得直接回老家了吧。” “停业了?理由是啥?柚子汁下毒吗?” “那倒不是,还是消防不合格。门上给贴了个整改通知单。” “那家卖金香柚的,也是因为消防不合格才搬的家,对吗?” “是……周老师,您不会觉得这里面也有问题吧?” “我也说不准,只不过,最近消防这个词,出现的频率有点高了,而你要现在去市场上大致瞧瞧,看买到葡萄柚的几率有多高,就能大致明白这件事。” “几率?” “对,我猜应该与其它几种柚子的几率是差不多的,这样的话,我们可以认为,买菜的人,确实是无心之失。可,又是什么导致他不继续去买以前的金香柚的呢?” “因为水果批发店搬家了呀。” “还有吗?” “餐馆老板要转手?” “对。” “周老师,你的意思是说,这两个原因,都与……” “我也是乱猜的,刚才我也说了,只是觉得出现的频率不太正常。如果这样,就真不一定是无心之失了。多一些小心吧。” 阳谋更可怕。 “周老师,房子感觉怎么样,住得惯吗?” “挺好的,小区很漂亮,我可从来没有住过这么高级的房子。” 老周想了好几个由头,想把冯彻这个名字给抛出来,可都不太合适,只能暂时稳一稳。 “那就好,这两天老爷子如果没什么大事儿了,可能会请您过来吃个饭。” “啊?冯老跟我吃饭?” “对,我把你跟我说的话,原样转述了一遍,老爷子说什么,反正意思就是说,他写了这么久的字,都不如你吧。” “天呐,冯老夸人,这也让我太……太容易失去自我了……” “这也是宇哥的意思,他也应该快要回来了,他说也要当面谢您呢。” “对了,桥总,这房子……” “房子怎么了?” “这房子里的装修还挺好看的。” “是吗?您喜欢,那就太好了,我在网上看的图片,觉得不错,就直接去中介那里拿了钥匙,给租下来了,还怕房东弄张假图来糊弄我呢。” “网上的图片里,有没有一个水滴形的摆件?” “这我倒没注意,咋?不喜欢?”赵北桥的这句回复,语气极为自然,老周愣是没有听出一丝的异样。 “喜欢,就是觉得这摆件真的挺好的,看着好像就能平心静气的感觉。” “是吗,要是真这么神奇,过两天我也去瞧瞧。” 两人挂了电话。 赵北桥确实好像对这个摆件,没什么隐瞒。 老周也一直没有机会,提及冯彻。 第92章 水滴崩碎 脑袋里的共振信息还在一遍遍地翻滚,老周盯着那个水滴形摆件,就像树上掉下的椰子,在脑袋上,砸了又弹起,弹起又落下…… 老周尝试着闭上眼睛,假寐一会儿,没用。 又折腾到床上,用枕头捂住脑袋,还是没用。 这个结果,老周早就预料到了。这个超能力,就是给了自己一个职业选择,是选择做一名合格的头疼患者,还是一位野生神棍。当然,还有一个维度的选择,是在角落里悄咪咪地猥琐发育,还是被人拎起来研究,大脑切片。 大脑留给老周的思考间隙越来越短,左右太阳穴之间的物质,时而清澈,时如薄雾。也在不断拉扯着老周的理智和判断力。 要不,我直接在这瓶子上写上冯彻的名字?然后就直接问赵北桥是咋回事? 这个蠢办法,其实还挺聪明的,对吧? 可能会有一点漏洞,也许赵北桥,他也想不到呢。 哈哈,对,他应该没有那么聪明。 老周把枕头拿开,坐了起来。 大脑有个短暂的喘息。这套房子,如果真是冯家的,会不会安装了摄像头之类的监控设备,目的嘛,有可能是对老周的一种甄别,老周接二连三地祭出奇招,产生些怀疑应该很正常。老周在公园里过夜时,有夜跑的反复经过,老周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要抢自己的手机。 当然,这摄像头甚至可能都不是针对自己的,就是基本的安全标配。 现在,自己只能默认,屋子里是存在摄像头的,如果被人以后看到自己此时的一举一动,自己又要如何解释?你老周,在一个装过冯彻血液的瓶子上,写下冯彻的名字,你要怎么解释?冯彻这个名字,你是咋知道的?这瓶子里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这不像是趴在车底帮老赵找钥匙那样的小事,那时老周故弄玄虚一下,也没人跟你计较。可现在,有可能关联到了一个刑事案件,搞不好,老周每天的起床时间,就不能自定义了。 想到这些,老周又颓了,一丝丝理智,让老周在床边踱步,转头看向瓶子,反射的灯光,刺入眼睛。 老周下意识地挪了一下身体,一个主意,莽撞地来了。 老周躬下身,尝试推了一下这张大床。还算好,能推得动。地面平滑,推起来也没有什么刺耳的摩擦声。努力了几次之后,总算把床给推到了靠墙的位置。 这个区域的家居风格,就一下子从视觉上的平衡美感,转换成了空间有限约束下的收纳体系。 然后,老周重新躺回到床上,水滴摆件的反射光,仍能准确地闪到老周。 老周转了下头,随即猛地跳下床,冲到水滴摆件前面,用两只手指夹起了摆件。 老周给摆件挪移了几个位置,还是不太满意,索性就直接把摆件拈了起来。 这瓶子,还挺重的,老周拈起的这个动作,非常吃力。 老周终于可以从高过瓶口的位置看去,老周不自觉地偏过头。不过,瓶口的样子,与老周的想象,一点也不一样。 整个瓶口圆润光滑,只有一个极小的孔洞向瓶子的内部,延伸下去。 而老周的视线,就再也不能向瓶子内部穿透了。 老周的两个手指,愈发吃力,一不小心,水滴摆件从手里脱落,掉在了地上。响声又闷又脆,碎片没有飞溅四处,而是像一座沙堡一般,在地上坍塌,铺开,缓缓止步。 看着地上由无数个碎片构成的完整花盘,老周甚至有几分陶醉。 老周俯下身,凭借刚才脑中残留的印象,在这幅花盘之中,逐片与水滴摆件,进行比对。 这里是瓶底,这里是外壳上的花纹,这里是瓶口…… 那这里,就是瓶子的内部了,这,这,原来是这样。 刚才老周看到的那个极小的孔洞,向下只延伸了十几厘米,就止住了,而且,孔洞的尺寸,越向下越小。 也就是说,这个老周认为的瓶子,内部是没有什么空间的。 所以,这根本就不是被灌进了一瓶子的血,顶多,能用针管打进去几十毫升而已。 对了,冯彻在哪?不对,冯彻的血,在哪? 老周看了那十几厘米的孔洞,却没有发现。 共振信息里说了有血液残留,那就是应该有呀,共振信息不能骗我呀。 老周再仔细地观察,总算在那个孔洞的最底部,看到了极不起眼的一个小黑点儿。 不会吧,这个小黑点儿就是冯彻的血?这和老周想象中的血,一点都不一样。 就算不是鲜艳蜿蜒的红虫,也应该像菜市场里那种血豆腐吧。 老周又再仔细找了几遍,结果仍是这样,没有其它更可疑的物质了,只有这个小黑点儿,有可能被称为冯彻残血。 脑袋里的共振信息的吟诵,已经停了。 可这满地狼籍,却会一直推着老周,一直向前,直到抵达这件事的终点。 老周稍感轻松,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他在最后检查一下,即将表演的这一段腹稿。 “叮咚,叮咚。”一阵好听的声音响起,老周四处察看,寻找声音的源头。 “叮咚,叮咚。”声音再次响起,是在玄关附近,老周这才反应过来,是门铃响。 这么晚了,谁会来找自己?而且已经刚刚入住,谁又知道自己在这里呢。 老周警惕地询问,“谁呀?” “您好,我是物业保安,巡检时接到您楼下邻居的投诉。” 老周透过猫眼,看到门外确实有一个人,身着奇怪的制服。 老周就打开了门。 懒蛋 第76节 保安反复打量了老周几次,这几个眼神,那种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让老周浑身都不自在。 “先生您好。您是今天刚刚入住701的,对吗?” 老周点点头。 “刚才我们接到了您楼下邻居的投诉,说是听到异常响声,所以来询问一下,您是否需要我们的帮助。” “没,没啥,没啥事,我不需要帮助。” “好的,我估计是701长期空置,您楼下的邻居一时还不太适应有人生活的正常噪声,我会代您向您的邻居转告的,相信您也会照顾到邻里关系,尽量减少生活噪声的产生,对吧,先生?” “对,对。”老周感觉每一声“先生”,都像扒掉自己一层皮一样难受。 “那就不打扰您了。” 老周急忙关上门。 老周转身,忽然想起地上的那堆碎片,但隔着玄关,保安应该是看不到的。 老周重新走到了这堆碎片的旁边,重新酝酿情绪。 老周掏出手机,给赵北桥打了过去。 拨号音一阵阵传来,老周的呼吸也渐渐急促,接通。 “周老师……” “桥总,你快点投诉这个房东,他,他给我下咒!” 第93章 血咒 “周老师,您说啥呢,是不是新地方,睡不习惯?” 赵北桥也没听明白老周迎头这句话是啥意思,以为是老周随口的一句抱怨。 “啥睡不习惯,我这才刚进来没多大一会儿。” “是是是,我也是刚刚听说,您刚才,又做了一件好人好事来着?对吧?” “刚才?我是帮了邻居一个忙呀,你咋知道的?” “帮忙?可不止帮忙这么简单,今天太晚了,等明天吧,明天我带着林教授,当面感谢您。” “林教授?” “对是他让我转告您的。” 老周是帮了802邻居一个忙,估计这个林教授也是802的家人吧,但现在可不是说这件事儿的时候。 “桥总,咱们先说正事儿,你快点投诉这个房东,快点,快点,我真是受不了了。” “周老师,您认真的?”赵北桥这才感觉到,老周打来电话的目标,真的是要投诉房东。 “这个房东,应该是缠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竟然给我下咒!” “下咒?房东?周老师,您是说,这个房子的主人,给您下了个咒?” “嗯,对,就是这么个事儿。” “哈哈,周老师,这绝对不可能,这应该是个误会,您要是真看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您就直接扔了就行了,这个我能做主。” “你跟房东很熟吗?” 赵北桥哑了一秒,“不,不太熟呀。就是租房时通过电话。” “哦,只是通过电话呀,听你的口气,感觉你和人家,像是世交好友的样子。” “啊?没有吧?” “你让我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就可以直接扔掉?连人家的东西,你都能做主,这是不是听起来就像一家人似的?” “哦,我的意思是,您周老师要是觉得不舒服,那就不行,直接扔了,咱又不是赔不起,对吧?” “哦,是这个意思呀,有你这么仗义的后盾,那我就放心了。那我一会儿就把这堆碎瓷破瓦,给扔了。” “碎瓷?破瓦?周老师您是说……” “就是刚才和你夸过得那个水滴摆件,被我给一不小心,打碎了。” “啊?那个东西碎了呀?” “对,咋滴?很贵吗?” “没,没事儿,我也不知道多少钱,不过多少钱咱也赔得起,我只是觉得,怪可惜的,刚才还听您说这摆件有多么神奇的效果呢。” “咳,别提了,我本来也挺喜欢这个东西的,可谁知道,有人往这里面,滴了一滴血。” “一滴血?” “对,虽然就只有那么一个不起眼儿的小黑点儿,可他们别想骗过我,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有人在那摆件里,滴了一滴血。” “为啥要滴血呀?” “就是把自己的手划破了,然后滴一些在一张纸上,念一些东西,用来诅咒别人,这玩意,我在老家见过。” “哦,还有这种事。” “所以,你说,这是不是房东故意的?” “应该不是,可能就是个误会,周老师,既然东西也已经打碎了,这滴血的事儿,也就算了吧。” “好,那我就把这堆东西都扔了。”说完,老周就挂了电话。 赵北桥,我不会是找错人了吧?这么明显的提示你都联想不到冯彻吗? 不过老周也不焦虑了,因为共振信息已经不再折腾了,自己可以睡个好觉了。 老周从地上站起来,围着地上那堆碎片,走了几步。 这才叫艺术品,生前死后,都这么耐看。 老周没去动它,又躺到沙发里,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林教授?刚才赵北桥提到了这个人,应该是802那对老夫妻的儿子?可能也是那个小女生的爸爸? 如果这样,小女生说“爸爸来这儿”也就说得通了,人家教授工作肯定特别忙,应该有另外的地方住。 那这一家,二老一小一狗,住着上下两层,这林教授得是多能赚钱呀,理解不了,理解不了。 老周感觉屋子里的温度有些低了,才想起窗子半开着,就起来去关。 赵北桥又来电话了。 你总算是想明白了是吗?老周看着来电显示,笑着摇头,故意等了几秒,才按下接听。 “周老师,您刚才打碎的那个摆件,先不要动。”赵北桥的舌头都快从听筒里伸出来了。 “桥总,你这嗓门咋变这么大了,咋了,出啥事儿了?” “总之,您先不要动那堆碎片,我正在开车,马上就赶过去。” “好吧,注意安全。” 看这样子,赵北桥总算是意识到,这滴血是谁的了。 老周关上窗子。在这屋子里四处转悠。 里面的这间卧室显得极为空旷,只是摆了一张特别简易的小床,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感觉这张小床都摆得很潦草,像是很不情愿才摆上的,只是为了证明,这里是间卧室,不是储物间。 旁边就是厨房,这厨房也太大了,不但容得下一个中岛,还能在边上摆下一张餐桌。 老周这辈子,也没有踏入过这样的厨房,只在广告牌上见过,如今,一下子也成了画中人了。 除了中间的操作空间,这里的其它部分,应该都是收纳柜,平整的柜子连成一体,从表面上看上去,竟然找不到一个打开柜门的拉手。 老周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窍门,随意按了一下,一个柜子被打开了。原来,这玩意是这么打开的。 这个柜子里,映出淡绿色的光,是5个摆得整齐的大瓶子,上面写着外国字,还画着橄榄,应该是橄榄油吧,一次买这么多油,不会坏吗? 油瓶子的上面,是5个透明罐子,里面好像是一些不常见的谷物。连个花椒包也不放,这么弄,迟早生一堆的蛾子。 老周又小心地按开了另一个柜子,这次是三层的抽屉,第一层是六套倒扣着的茶杯,第二层是各种形状的勺子,小叉子,最底下一层,空间要大些,有些精致的小电器,可能是拿来煮水泡茶的吧。 老周就这样,像开盲盒一样,把这厨房里的收纳柜,一个个地打开。 老周停在了一个摆放刀具的抽屉跟前。其它柜子里,已经有过各种的切菜刀了,老周奇怪,这里为什么还有一抽屉的刀。 每把刀上都刻着相同的商标,应该是一套,刀身的波纹像是在闪动,感觉是用冰块刚刚切出来的一样。刀柄也是好看的半云半山的图案。 刀从两边至中间,由窄到宽,但即使中间最宽的那一把,也只有老周三根手指的宽度。有的刀宽度相同,但长度不同,摆在一起,像一串音符。 其中有一把,和老周在菜场里见的剔骨刀很像,所以,这一大堆,也应该都是类似的作用。 人家卖肉的,顶多也就四把刀,一把斧子,你这里倒好,光剔骨刀就攒了一抽屉,难道剔前三根肋骨用这把,下面三根又换一把? 老周拿自己的肋骨比划着,再看看抽屉里刀具的寒光,好像还真是么回事儿,不同位置的肋骨,用不同的刀。 老周把在自己身上比划的手放了下来,可那些刀尖,好像还在自己的身上游走,刀锋太利,有的肉已经被剔掉了,老周却没有感觉到。 老周慢慢合上这个抽屉,抽屉的阻尼,像是拧在一起的刀鸣。 第94章 旧案重启 赵北桥敲门的时候,老周正在看电视,每个频道老周只看了一小会儿,可翻了这么久,频道列表还没翻到头儿。 赵北桥一进来,就绕过老周,直奔水滴摆件残骸的位置。可能这碎片的造型,也把赵北桥给吸引住了,也是围着走了几步,才蹲下来仔细分辨。 最终,赵北桥的目光停留在了那个小黑点儿的位置。 赵北桥看了看老周,没有说话。 这时,又有门铃声响起,赵北桥一下子站起来,把门打开。 这个人,老周不认识,应该就是赵北桥之前提到的林教授。进门后,也他是直接就奔着那堆碎片去了,好像他们都对这个房间,很熟悉。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小声对话,然后,赵北桥就开始打电话。林教授则是转过身与老周打招呼。“您好,周先生,我姓林,802住的那两位,是我的父母。” 老周点头回应。 懒蛋 第77节 “刚才我在冯老那里,我女儿给我打电话,说是一位通晓兽语的神奇邻居,救了爷爷。” “啊?”老周成了兽语者了,有点哭笑不得。 “刚才我去看了我父亲的情况,没什么大碍,多亏了您的警觉,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您。” “这都没啥,都是邻居,互相帮助嘛,应该的。但是,我可不懂兽语哈,我只是……” “哈哈,当然,我听了我女儿的描述,您应该就是那种生活经验特别丰富,而感觉又极为敏锐的人,所以才能感知到这次的危险,周先生,您说,对吗?” “对对对,太对了。”还得是教授呀,你看人家的说法,尽管也是瞎编,可听着就那么舒服。 这时,赵北桥打完了电话,也走了过来,“周老师,这位林教授,是老爷子的保健团队成员,国内心血管方面的顶级专家。” 怪不得这么有钱,老周心里嘀咕。 林教授则是向老周微微欠身,“周先生,这次冯老的事,我林某欠了您一个人情,很大的人情。” 也是,不管这次冯老的发病有什么客观原因,作为保健医生,林教授都会或多或少,受到波及,他在顶级圈层中的影响力,也会遭到削弱。 林教授继续说道,“另外,我们家与冯家,也是世交了,如果冯老这次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这心里……” 原来如此。 “林教授,您和桥总这么晚了,跑到这里来,是……”谜面看了这么久,老周总算是等不及,要赵北桥揭晓答案了。 林教授转头看了一眼赵北桥,赵北桥刚要开口回应,门铃又响了。 这次来了一队警官,后面跟着刚才那位保安,应该是保安带着上来的。 警官们进了屋子,赵北桥引导着大家去围观碎片遗迹。 那位保安也透过半开的门,向里面张望,老周走到门口,挤了一下,门应声关上。 围观碎片的人中,有两位警官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老周,又转过头去。 老周暗道,这是要问话了呀。 果然,赵北桥陪着两位警官,来到老周面前。“周老师,没啥事儿,您就把刚才是怎么把这东西打碎的,跟警官描述一下就行。来咱们坐下说。” 大家坐到沙发上,两位警官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老周,其中一位拿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碎片那边,有人在忙活拍照,有的从手提箱里拿出设备,老周感觉这就是电视里的破案片,投了个全息投影。 赵北桥碰了碰老周的手,老周才回过神来。 “哦,我刚才困了,想睡觉,然后吧,然后这张床的位置不太好。” 大家都开始四下寻找老周口中的床。现在这张床已经紧靠在了一面墙上。 “位置不太好?这是指什么?”一位警官问道。 “警官,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平时住惯了小隔间,小隔间你们知道吧?” 老周看到两位警官对“小隔间”这个词,都有点疑惑,就停下来,想解释一下。 两位警官微微摇头,看来,这两位不是片警,平时接触这种东西,比较少。 “这个小隔间呢,就是……就是十五块钱能住一宿的房间。这就能明白了吧?” 两位警官对视一下,纷纷点头。 老周继续,“因为我平时都住这种小隔间的,那里的床板和墙都是紧贴着的,其实也不能说是墙了,就是一块木板,或者是块胶合板,所以呢,我在屋子里睡觉的时候,要是不贴着墙,就会睡不着。” 老周又指了一下房间里的床,“这张床,刚才不是这样的,它就摆在当间,两边都不靠墙,我躺在上面,怎么也睡不着,所以就把床给挪了个位置,给贴到墙上去了。然后我就躺在床上,感觉一下,发现,电视机顶上那个水滴摆件,它把灯光,刚好能晃到我的眼睛。我就过去,想把那个东西给挪个地方。然后我就看这东西挺好看的,就拿到手里,想仔细看看,结果,一不小心,就给掉在地上了。就是现在这样子了。” “碎了之后,你发现了什么异常吗?”警官问道。 “我发现了那瓶子里,有一小块血迹。”老周答道。 “那么一个小黑点儿,你是怎么能够快速断定,那是血迹的?” “我在老家的时候,见过人搞这个东西。” “搞什么东西?” “就是,给人下咒。” “请仔细说说这个。” “这是封建迷信哈,咱不搞这个,我就是以前,看过有人用刀,把手指划破,把血滴到纸上,然后念一些诅咒的话,然后把这块纸,塞到某个地方,可能离被诅咒的人比较近的地方,而其它人又不容易发现,然后,这个诅咒,就会灵验了。” “真的会灵验吗?” “嘿嘿,警官,咱刚才说过了,这就是封建迷信,哪有什么灵验不灵验的。” “还有一个问题,东西碎了,你为什么不把它扫起来,反而要凑近了去看?” “我当时有点不好意思,觉得把人家的东西给弄碎了,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就觉得,这东西挺好看的,不管是碎之前,还是碎之后,都挺好看的。我就仔细地看,每一片碎片都看,然后和没碎之前的样子做对比,想着这个碎片,在它没碎之前,应该是什么位置……” 一位警官出手打断,“好了,谢谢你的配合,请在这里签个字。” 这操作老周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房门被打开,警官们已经收拾东西,陆续离开了。 其中一位警官对赵北桥说道,“初步判断,是的。接下来我们要再做几次确认,不出意外,会重启调查,但海外协查,不好办,到时再看吧。” 赵北桥送大家离开,林教授也告辞了。 老周再去看那些碎片,已经全都不见了,地上连个痕迹都没有。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 老周躺在沙发上,看着站在那里的赵北桥。 “周老师,我……” “桥总,别急,来,坐下,咱们,从头说。” 第95章 啥也没有 赵北桥从厨房里,拿了两瓶水,一瓶放在茶几上,另一瓶,拧开,狠灌了几口。 赵北桥靠在沙发上,还是脸色涨红,就又把那瓶水放在脸上蹭来蹭去,降降温,让自己冷静下来。 “周老师,是我不对,我跟您撒谎了。” 老周也把桌上那瓶水拿了起来,冰凉,只抿了一口。 “桥总,有啥大不了的,这么严重?” “这套房子,其实,不是我租的。” “哦?那是你的房子?” “从房产证上看,这套房子,确实是我的。” “不管是你的,还是你租的,有啥关系呢?白拿一套房子给我住,还有大电视可以看,别说住在这儿了,就是在楼下大堂里住,我也知足了。” “您别这么说,住在这里,是您应得的。但是……” “咋还但是上了?” “这房子,其实是宇哥的,应该说,是冯家的。” 哦,代持。 “其实还有其他的房子可以拿给您住,但宇哥定了,就用这套。” “既然房子是他的,那人家也有权利这么安排吧?” “可是,这房子出过事儿。”赵北桥说完,又喝了一口水。 “啥事儿?”老周听出了凶宅的意思。 “有人,在这里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桥总,你开玩笑呢?这算啥事儿呀?” “摔到这儿了。”赵北桥用手比划了一下后脑勺。 “我去,摔死了?” “没有,送到医院去了。” “只要没死,就不算啥事儿。” “在医院里抢救了七天,没救回来。” 老周想把赵北桥掐死,“你跟这儿挤牙膏呢?几个字儿几个字儿地往外蹦。不过,只要没在这屋子里挂掉,就不算凶宅,没啥大不了的。” 赵北桥看着老周,“周老师,您真不在意?” 说不在意,是假的,明明有其他房子可以选择,可冯宇却偏偏选中了这里,好像冯宇是在有意为之,但他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呢? “冯宇他今年多大了?” “宇哥和我差不多大,不到四十。” “选中这套房子,是冯宇的意思,还是冯老的意思?” 老周总感觉,对方不是在选哪套房子可以给自己住,而是在算计一些东西,这种算计,不能用城府、心机这种词来形容,就是像隔着几层甚至几十层的薄纱,在揉捏中间的土坯,而老周,就是这个土坯要塑成的样子。而做这一切的,是一个不到四十岁的人?就有些妖孽了。 “是谁选中的,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但确实是宇哥跟我说的。我当时就觉得不太妥当,倒不是凶宅不凶宅的事儿,而是,我总感觉……” “感觉啥?” “周老师,这话我只当面和您说,您可千万别和别人提起。” “放心,说吧。” “我总感觉吧,宇哥之所以让您住在这儿,就是为了这个。”赵北桥往前面一指。 哦,对对对,老周总算是摸到了,就是这个。连赵北桥都感觉到了,看来自己猜的方向没错。 对方就是在促成今天的这件事,促成水滴摆件崩碎的这件事,但对方并不知道玄机在摆件里,否则他们自己就能搞定了。 对方应该是想做个试验,把老周投放在这套房子里,看看会发生什么怪异的事情。 换句话说,冯家意识到了老周的与众不同,是个会触发奇怪事件的特异体质。 懒蛋 第78节 至于其中的原理是什么,他们也搞不清,就连老周自己也还没搞明白呢。 但搞不搞得清,也不重要,他们只是想要一个结果,就是现在这个结果。 所以,可以说,老周是被利用了。 被利用了也没啥大不了的,要是不能被利用,老周迟早会被李奇松碾成渣。 但冯家把老周安排到这里,就说明,冯家对这套房子里发生的事,一直心有不甘。 “没事儿,桥总,你继续往下说。”老周还没等到那个关键人的名字呢。 “刚才来的那些警察里,有法医。他们已经初步比对出来了,回去之后他们会再做确认,水滴摆件里的那一点儿血液痕迹,应该是冯彻的。” 老周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听着。 “冯彻,是宇哥的大哥,比宇哥大了十多岁。二十年前,一天晚上,就在这套房子里,彻哥,还有一位他的同事,在这里,女的。彻哥被那女的推了一下,后脑撞到了沙发扶手,七天后,在医院去世。” “二十年前,就能修这么先进的房子了?” 赵北桥的表情没控制住,对老周的这个提问,深感无语。 “这房子没啥先进的,只是设计与国外接轨了而已,二十年前,到处都是楼盘,工地比饭店都多,大家换着花样地修房子,比这更好的房子,多得是。” “哦,那个女的,为啥要推他?”老周又无缝切换了回来。 “说是,说是彻哥想污辱这位女同事。” “听你这口气,冯家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岂止是不满意,冯家都认为,这是一次陷害,非常恶毒地陷害。” “哦?” “因为,冯家都觉得,这位女同事,应该就是彻哥的女朋友。” “对呀,不然为啥会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呢。” “不只这个,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家里人也有些感觉,毕竟都三十多了,还没结婚,所以对彻哥的感情方面也很关注。那一段时间,据说彻哥除了研究之外,说话明显多了一些。所以就推测,他当时应该是在谈恋爱,但双方保护得很好,家里人也一直都不知道,这位女朋友的真容。” “研究?冯彻是研究啥的?” “物理。” “哦,不懂。” “听说,彻哥当时目标远大,要在咱们国家的西部荒漠里,搞个东西出来,如果搞成了,就是个大型强子对撞机,和欧洲那个差不多大。当时欧洲那个已经在建设中了。” “哦,这个听说过,能发现上帝粒子的那个东西呗。” “但彻哥的目标不是发现什么上帝粒子。” “那他为啥要建那个对撞机?” “具体的我也不太懂,据说,彻哥真正想研究的,是这个。” 赵北桥把手托在面前,里面,啥也没有。 第96章 不追究刑事责任 “研究手相?” 赵北桥忍不住笑了,“是研究我手里的东西呀。” “可你手里啥也没有呀。” “彻哥说有。” “啊?他说有啥?”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这个动作,是宇哥给我比划的,我也就是照着学了一下,当时觉得挺酷的。” “那他女朋友也是研究这东西的呗?” “具体研究啥,我也不清楚,但大家当时分析,彻哥的项目,那一段应该正是焦灼的时刻,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回到这里了,然后那天突然回来,本身就很奇怪,然后这位女同事也出现在了这里,就更奇怪了。” “项目压力大,和女朋友幽会,也很正常呀。” 赵北桥摇头,“如果是情侣幽会,您想想,都进了这个屋子了,怎么还会有后面的状况。” 老周想了想,说道,“听你的意思,他们来这里,可能不是为了幽会?或者,是女方以幽会的名义把冯彻给约到了这里?” “比这更复杂的情况,冯家也提出过,不过没用,都只能算是假设,警察没办法采信。” “后来呢。” “后来,这事儿来回拉锯了好几次,由于只有女同事的单一证言,这事儿就悬了好久。” “既然有这个瑕疵,那冯老使使劲儿,不就能给扳过来了?” “冯家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也想把事情扳过来,但,人家女方,也有些背景,不好操作。” “最后呢?” “最后就是按强制猥亵定的罪。” “啥?单一证言也能定罪?” “后来也不是单一证言了,说是在彻哥的指甲里,发现了女方的衣物纤维。” “衣物纤维?这能说明啥?我走路刮到的,不行呀?我们上班时幽会碰到的,不行呀?想脱罪还不是一大堆的理由?” “警察可不管听这些,而且从痕迹上判断,这些衣物纤维是比较激烈的动作导致的,您刚才说的那些,都站不住脚。总之,这就能与女方的证言对上了,事情也就这样了。” “那冯彻人都没了,就别给定这个罪了呗?” “当时只是不追究刑事责任,但罪名是传出来了。” “哦,明白了,所以你说,可能是非常恶毒的陷害,人都死了,还把罪名给传出来了,这可真够恶心人的。” “是呀,因为这件事,彻哥的研究上的一些成果也都被撤下来了,有的署名也给换了。” “怎么能这样?一码归一码呀。” 赵北桥无奈地笑笑。“这算什么,连老爷子都被这件事受了些影响。” 老周倒吸了口凉气,“搞得这么绝?” “是呀,这也成了老爷子心中的一个结,很难解得开。” 老周突然想起冯老写的那幅字,“那冯老的怅庐,不会就是这个时候起的斋号吧?” 赵北桥苦笑着点点头。 “那个女的呢?” “去美国了,听说还在研究物理。” 赵北桥站起来,走到窗边,“老爷子早就说过他们兄弟俩,大哥适合研究学问,却没抵住从政的诱惑。弟弟适合从政,却总认为商海里折腾一下才能显得他有本事。现在回想一下,越琢磨越有道理。” 老周也咂摸了几下这句话,看冯宇和赵北桥打配合做生意的样子,还真像是个急于证明自己的莽撞人,差点儿被李奇松吃得渣都不剩。 “从政?冯彻不是一直在做研究吗?冯老为什么这么说他?” “老爷子看得远,经的事儿也多,当年彻哥一提出那个项目,老爷子就劝过他,说他太高调了。” “搞科学研究,当然是谁研究谁提出项目了,这有什么高调低调的,难不成还让别人替自己提项目不成?” “搞科研,也和从政的规矩差不多。像彻哥这项目,要是真搞成了,那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能不能成咱先不说,这由谁提,怎么提,什么时候提,都是有讲究的。况且,这里面还牵扯了一大笔科研经费,这笔钱,在任何时候,都是吞不得又不想吐的一块肥肉。” “那冯老是怕他在钱的问题上出事?” “钱还在其次,彻哥在这个项目上站在了最前面,一旦项目获批,新闻上除了他们单位,就是他的名字,这种造型的搞法,以后走仕途,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原来如此。这搞的也不是学问呀。怎么搞,本身就是门学问了。” “咳,谁说不是呢,进了这个池子,哪还有体面,就看谁比谁能搅和。” 赵北桥叹了一口气。 “不过,周老师,今天晚上的事儿,您至少可以让老爷子,吐一口这多年的浊气了。” “哦?今天晚上,这是怎么回事儿?”老周脸上带着笑意。 “就凭您那推导能力,怎么回事儿,您肯定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呀。” “我还就想听你桥总推导的。来,给我摆摆。” 赵北桥走到了电视机前,盯着那个空空的置物架看了几秒。 “首先,彻哥这个案子,会重启调查,会从原来的强制猥亵,转为蓄意谋杀。” “桥总,你这语气,请稍稍缓和一点儿,我一会还得在这屋子睡觉呢,我胆儿小。” 赵北桥看了眼天花板,无奈地摇摇头。 “水滴摆件里的那滴血,如果最终证明是彻哥的,那这滴血是怎么进到摆件里面的?” “是呀,怎么进去的?” “很有可能,那个摆件,就是凶器。凶手就是用这个摆件,击中了彻哥的后脑,而恰巧,这个摆件的外形,与沙发扶手的外形,很相似,所以从彻哥后脑的伤口上看,是很难区分出来的。” “桥总,看来不是你语气的问题,是你说的这些词儿,每个词儿好像都是从法制进行时上抄下来的,本身就带着阴森的劲儿。” “那我不讲了?” “讲讲讲,你继续,我这样插上一两句,屋子里的气氛,就没那么紧张了。” 赵北桥刚要继续,老周又想到了什么,插话道,“你刚才说的沙发,不会是这张沙发吧?” “怎么可能,旧的家具全都换过了。” “哦,那你继续。” 赵北桥刚要继续,老周又想到了什么,再次插话道,“那这个摆件,为什么没有换掉?” 第97章 光滑的釉面 “宇哥喜欢。” 懒蛋 第79节 “啊?” 赵北桥好像在回忆,接着说道,“当时案子已经结了,后果也都发生了,冯家就说把这屋里的东西全扔了,袪袪晦气。这活儿就由宇哥盯着了,他来看了一圈,说其它的都扔了吧,就这个摆件留着。” “为啥呢?” “宇哥当时好像是说,这个是彻哥的一个朋友送的,彻哥还问宇哥,把这个放在这里行不行,什么什么的,而且,在决定扔不扔这个摆件的时候,宇哥又盯着看了一会,他说他还是很喜欢看这个摆件,叫个什么感觉来着……” “平心静气?” “对对,诶?好像您也这么说,对吧?” 老周点点头。 “那看来,你们都能体会到这摆件的妙处,我就怎么也看不出来。然后,然后,我刚才说到哪了?” “你说,很有可能,那个摆件,就是凶器。” “对,就是这个意思。” “那就算是这样,伤口的血也应该挂在摆件外面呀,怎么会被留在里面了呢?”老周又拿起瓶子,抿了一口。 赵北桥走过来,从茶几上拿起他的那瓶水,想了一下,又把瓶子倒拿,在空中斜着,挥舞了一下。 “如果这摆件真是凶器,那正常来说,都会这么用,对吧?” 老周点头。 赵北桥挥舞之后的手,并没有放下,而是仍然举在半空,眼神也有些凶狠。 “桥总,别入戏。”老周提醒道。 “哦。”赵北桥的神色被捏了回来。 “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就可能是一个凶手打击了第一下之后的状态。”赵北桥解释道。 “什么状态?” “时刻准备,对方要是不倒,就再来一下。” “嗯,桥总,说得挺靠谱。” “然后,周老师,您注意看我手上的瓶子,如果这时瓶子上沾了血,会怎么样?” “还能怎样?就沾上了呗。” “那血会动的。”赵北桥比划着。 “怎么动?” “咱们别忘了,那个摆件的造型,水滴样的造型。”赵北桥开始双手并用。 “我记得那个造型,你是说,那血,会顺着瓶身,一直向下……” “对,会一直向下,滑到到瓶口,然后等到再把瓶子摆正时,那滴血就进到了瓶口里。” “可凶手事后总会检查一下凶器的吧?那么明显的血迹,他会发现不了吗?”老周开始给赵北桥上难度了。 “釉面。” “啊?” “这摆件能被彻哥挑中,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上面的釉面烧得极好,您刚才也摸过,是不是一点都不涩手?” 老周大概回想了一下,“好像是那么回事儿吧,不太记得了。” “这种釉面,我在其它的东西上也见过,如果有水从上面流过,都不会留下痕迹。所以,如果有一滴血流过,至少是不会留下肉眼可见的痕迹的。” “所以,桥总,你的意思是,凶手打完了人,就又把这东西给放回了原处?” “他肯定不会那么傻,他就算看不到这上面有血迹,但也会去处理一下表面,因为会有其它的痕迹残留,还可能有自己的指纹,所以,他可能把这东西给清洗了一下。然后才放回原处的。” 说完,赵北桥长呼了一口气,好像是自己刚刚行凶完毕。 又把手里的那瓶水,给放回到了茶几上。 老周感觉赵北桥像是把清洗好的凶器给放了回来,不自觉地往后躲了一下。 “不错,桥总,分析得挺精彩的,差不多就是情景再现了。” 赵北桥回到沙发上坐下,脸上带着为冯彻翻案的兴奋。 “不过呢……”老周突然发声,这三个字把赵北桥的兴奋劲儿给打消了大半。 “咋?周老师,我刚才说的,有问题?” “你说的倒是没啥问题。” “哦。”赵北桥的心稍稍放下。 “但我倒是有几个问题。” 赵北桥瘪了瘪嘴,心道,这不是一样嘛。“有啥问题,周老师,您说。” “桥总,你看哈,一般咱们看那些破案片儿的时候,是不是都要去河里捞那些带血的匕首?甚至有的时候,就差凶器没找到,要是找到,就能定罪了。” “对。” “那这说明什么?” “说明,说明凶手都会把凶器处理掉……” 老周没接茬,给赵北桥思考的时间。 “可凶手如果已经把凶器洗干净了,就不用处理掉了吧?”赵北桥这句话,像是问老周,又像是在问自己。 老周在茶几上,赵北桥的那瓶水的旁边,不断地用手指在画圈,好像在这个小小的瓶子身上,还有层层叠叠的迷障。 老周清了清嗓子,“反正如果我是凶手,是会把凶器给拿走的。你会吗?” 老周拿走了自己的水瓶,喝了一口。 赵北桥没有回答,也没点头,也没摇头,好像脑子里本来放得好好的一袋红豆和一袋绿豆,一下子被老周给剪开了口子,只怕稍微一动,就再也拣不明白了。 老周继续说道,“但凶手恰恰选择了没有把凶器给拿走,可能是不方便拿吧,毕竟那么大个物件儿,放到哪儿都鼓鼓囊囊的,小区里还会被摄像头儿给拍到。” 老周特意把“摄像头儿”给加重了些语气,但赵北桥的表情没有什么异常,看来,这屋子里有没有摄像头的事儿,可能他也不清楚。 “对,那样肯定不方便,想走出小区,是会留下线索的。”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凶手不能拿走这个摆件。”老周继续说道。 “哦?” “拿走了,这里就会很明显地缺了东西。”老周指向了置物架。 “顺着这个线索,凶手可能会被更容易找到?”赵北桥接茬道。 “没错。” “所以,周老师,您这两种可能性,好像也没啥意义吧?” 老周微笑地看着赵北桥,“哦?你说得也对,好像是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凶手洗瓶子的那个点哈。可非要说意义嘛,也有一点儿。” 赵北桥认真倾听。 “意义就是,打冯彻这一下,可能不是事先计划好的。” 第98章 恩恩怨怨 “没有计划?就敢做这么大的事儿?”赵北桥有些不解。 “或者,你怎么看呢?”老周把问题又抛还回来。 “您这些猜测,全都是从摆件没有被拿走这一点展开的,有没有种可能,凶手根本就没打算拿走这个摆件,就是要明目张胆地摆在这里,你看,这么多年了,不是也没人发现嘛。” “好,桥总,那咱们再说下一个问题,冯彻脑后的伤,以当时警方的判断,应该是只撞击了一次沙发扶手吧?” “撞击?当然只有一次了,要是有两次,那不就成了那个女的谋杀了吗?”赵北桥的反应很迅速。 “好,刚才你也在这里演示了一下挥击那个摆件的动作,挺逼真的,你当时打击了一次后,没有立即放下瓶子,是在等什么?” “当然是确认对方有没有被我打死呀。” “那你又怎么能确认对方有没有死呢?” “我……好像……不能?”赵北桥的眼睛瞪大了一圈儿。 “对,你不能,因为冯彻是送医后七天才去世的,也就是当时一直都有呼吸,生命体征也都在,只不过打击的位置很要害而已。” “那我为什么,要让他留有呼吸。”赵北桥慢慢地吐出这句话,把自己都冷得打了个哆嗦。 老周仍然保持微笑,“看来,连你桥总也想让他彻底死掉呀。” “不不,对对,不……”赵北桥一时失措。 “打了一下,一息尚存,竟然就能罢手,这像是谋杀吗?” “不,不太像。”赵北桥答道。 “那像什么?” “像,像是泄愤。” 老周竖了个大拇指,“桥总,总结得好。” “不对呀。”赵北桥也在让思维飞转。 “哦,桥总,哪里不对了?” “凶手疯了不成?打一下,还打了后脑那么致命的部位,然后还留下活口,他就不怕彻哥醒来,找他算账?” 老周用手掐了一下眉间,向后靠在了沙发上,没有回应。 “难道,凶手,他真的不怕,他不怕彻哥醒来,也不怕被指认?为什么?难道,彻哥有什么把柄在对方手里?难道,这个把柄,的罪过,比强制猥亵,还要大?得多?” 赵北桥在老周划的道道上,战战兢兢,摸索着前行,而分析出的答案,又让赵北桥无法面对。 老周又补充道,“还有,这么多年,这个摆件就一直放在这里,作为凶手,你会不会一直惦记着?” “会。” “那他为什么不想办法把这东西拿走?” 懒蛋 第80节 赵北桥想了几种可能,却又不敢说。“周老师,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你觉得,我应该知道吗?”老周反问道。 “那,谁会知道?” “也许,冯老会知道吧,说不好,我也是乱猜的。” 赵北桥又拍了下大腿,“那现在把这个案子重启调查了,会不会……” “会不会让冯家陷入更大的危机,是吗?” 赵北桥点头。 “这层窗户纸呢,本来不应该被捅破,但是因为有我,有你,所以今天就被捅破了。” “周老师,你的意思是,我们闯祸了?可我当时问了宇哥,宇哥应该也请示过老爷子了,他们如果怕我闯祸,为什么还让我继续这么干呢?” “谁捅破,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捅破的时机。” “时机?”赵北桥不太明白。 “这件事要是在当年就被捅破,冯家会更难收场,甚至可能你名下都不会有这套房子了。” 赵北桥脸色一变,但他只是惊恐,却无法真正体会到被互换的人生,是什么滋味。 老周继续说道,“但是,在现在这个时间点,被捅破,只能说是天上掉了个馅饼,这么说好像不太尊重逝者,但确实就是个馅饼,这个馅饼是给冯家的,主要是给冯老的。” “时机有这么重要吗?”赵北桥问道。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先不说案情,只说这里面牵扯到的利益和……和利益吧,都已经平衡掉了,所以,此时再查这个案子,应该只能到给冯彻正名这一层,想再往下深挖,已经不太可能了。” “可刚才警察还说,可能要去调查那个女的呢。” “那一男一女,身上应该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一男?是谁?”赵北桥问。 “当然是凶手呀,当然,也可能不止一男,两男也有可能。” “哦,为什么说查不到东西了呢?咱们的办案能力,是很强的。” “先说那女的,人在国外,这么老远,随便钻个法律的空子,就能和咱们这边耗上几年。再说这男的,只要那个摆件上没能发现指纹这一类直接证据,那这个人基本上是安全的。因为这男的身份,可能也不一般。” “那要是这男的身份恰好一般呢?”赵北桥插话道。 “那他可能,就会随便出个什么意外吧。” “也是,出了意外,也就不能回来取走这个摆件了。” 老周挑了挑眉毛。 “可彻哥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就算把罪名更正过来了,对冯家好像也没啥作用,这算不上是什么馅饼吧?”赵北桥问道。 “好问题,冯彻卸掉罪名,意义在于解开冯老的心结。而能够用这种方式来把这件陈年旧事重提,则是冯家实力的一种宣扬,既有小手段,又有大格局。这件事在普通人眼里,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恩怨情仇什么的,早就忘了吧,可在冯老这个层面,用几十年去摆平一件事,都很正常。况且,冯老摆平的,可能不只关系到冯家的利益,要是这么看来,那这件事的意义,还可以再拔高一些。看那些唱大戏的,那些朝堂上的恩恩怨怨的,哪个不是要磨掉一代人,甚至几代人才能告一段落的。” 赵北桥开始微微点头,“周老师,要不是您这么一说,我可能一直都看不清楚这些。” “你可别这么说,咱们再怎么努力,也是看不清楚的。” “不,听您这么一说,我就真的有点开窍了,这些年跟在宇哥身边,也见过好多奇怪的事情,现在这么一想,就好像也没那么奇怪了。” “诶,快给我八卦一下,有啥奇怪的事儿。”老周一下子来了兴致。 “您快饶了我吧,那些事儿,我也不敢说,您也不敢听。” 老周撇了撇嘴,“毒性这么强吗?” 赵北桥把瓶子里的水喝光,一抬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老周也学着把水喝光,也是一抬手,也中。 两人默契地击掌。 “桥总,现在回头再看冯老的那个斋号,有什么感觉?” “您是说,怅庐?” 赵北桥无奈地叹了口气。 “怅庐,挺好的。” 第99章 喜欢你的人,有的已经死了 “周老师,您是不是很久都没有体检过了?” “体检?我哪有钱搞那些。” “正好,趁这次的机会,好好检查一下身体吧,三十五岁之后,更是要对身体,多上上心。” 赵北桥说着,拿给了老周两张卡片。 “这里,一张是做体检的医院位置,一张是林教授的名片,明天您就拿着林教授的名片去体检,什么都不用管,都为您安排好了。” “桥总,你啥意思,趁着什么机会?为啥突然要我体检?” “宇哥要见您。” “哦,冯宇要见我,为啥要我体检?” “老爷子也会一起。” “啥?你是说,冯老?他也要见我?”老周喊了出来。 “对。” “为啥?我一个打零工的,怎么够得着冯家的门槛?不行,我不见。” “为啥?要是只是宇哥生意上的事儿,老爷子才不会见您呢。今天我把您提醒的柚子汁的事儿和老爷子讲了个大概,老爷子就说,要当面感谢您。然后今天晚上,您这一瓶子,把老爷子的心结给砸开了。我刚才把情况已经和老爷子说了,老爷子当时就说,要马上见您。但是保健团队不知道只是简单见个面,还是要一起坐下喝茶吃饭,所以,保险起见,就安排您先做下体检。所以,体检这事儿,这可不是老爷子的意思。刚才本来林教授应该和您说的,可您又刚从802下来,可能他也就不好意思和您当面说这事儿,所以就把卡片交给我了,让我来说。” “桥总,你就饶了我吧,那可是冯老,我要是见到了,那不跟看电视似的。我会腿肚子抽筋的。绝对不行。” “您就当只有宇哥要见您,不就行了。” “我心里倒是想骗自己,可我身体很诚实呀。” 赵北桥看着老周的样子,是真的紧张了,觉得好笑。 “行了,您也先别急着拒绝,晚上多想想这事,明天也多想想,就没那么紧张了。我也多少能理解您。” “咋,你见大官也紧张吧?” 赵北桥笑着点头。 “你所说的大官儿,不会比冯老还大吧?” 赵北桥还是笑着点头。 “啧啧啧。”老周只能不住地咂舌。“说说,那是啥感觉?” “好像闯了趟南天门。” “啥意思?” “像做梦一样。” “你没抽筋儿?” “没,我就是用刚才教你的方法,去之前几天,就一直跟自己说,我见到他了,我跟他握手了,我和他合影了,我又回来了。” “管用吗?” “当然管用了。” “唉,规矩真多,吃你顿饭,还要体检,那我不吃行不行?”老周小声嘀咕。 “对了,桥总,我想问一下,是冯家先买的这套房子,还是林教授先买的对门那套?” “周老师,您到底想说啥呀?” “我就是觉得挺巧合的,你看,这间是冯家的,对门两层是林教授的,而林教授又是冯老的保健团队的,所以……” “嗯,您说的对,是挺巧合的,但你要是把这小区的所有业主名单都列出来,才会觉得有多巧合呢。” “业主?” “也不能说是业主,业主的名字可能还真看不出来,就像这套房子的业主是我赵北桥。所以应该说,是把实际出钱买房的人,名单列出来,就会发现很多有意思的事儿。” “那你快讲讲,都是啥有意思的事儿?”老周这八卦的心,又起来了。 赵北桥张了张嘴,把话又给咽了回去,“我是说如果,如果您把出钱的人名单给列出来,可现在谁也列不出来呀,所以,我哪能知道,这里面有啥有意思的事儿呢。” “切。”老周的好奇猫又扑了个空。 突然,老周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桥总,我看人家对门的面积要比咱们这间,大上几倍都不止,为啥冯家当初不买大房子,非要挑这套小的呢?” “这个房子,还真不是挑的,而是被人家挑剩下的。” “啊?冯家还得捡人家挑剩下的东西?不太可能吧?” 赵北桥笑了笑,“那这么说吧,您以为,是林教授出钱,买了对面的两层吗?” “啊?难道是别人给他送的钱?” 赵北桥笑着摆了摆手,“怎么可能,他又不是嫌自己官儿当得太久了。” “那是谁给出的钱?” “那人,和您应该还见过呢。”赵北桥故意卖个关子。 “我还见过?我见过的有钱人,应该只有你桥总了。” “再想想,802。”赵北桥提示道。 “802?那不是林教授的父母……你是说,买房的钱,是林教授的父母出的?啃老吗?” “哪跟哪呀,林教授的父母,都是早年的归国华侨,两个家族都是世代经商,在东南亚的产业不算太多,但买下这个小区,不费劲儿。” 老周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我刚才扶过那老头儿,不对,我刚才扶过那位财神爷的两只胳膊,我还帮他抠过嘴里的牙膏沫子,我还……” “行了。”赵北桥笑着打断老周的话。 “所以,你看,捡这样的人挑剩下的房子,委屈吗?而且,这个小区,当年建好的时候,算是个明星楼盘,比周围的价格都高上一倍,八九千吧,但这地方,最不愁卖的就是好房子,各路神仙都来了,最后先签了合同的也不做数了,有人出来做了分配,当然,也有像冯家这种,要顾及影响的,就主动退出了。然后,这个小区就用了一套神秘的规则,分派给了各位买家,冯家也分到了一套。” 懒蛋 第81节 老周好像听了一段山海经,都是没见过的妖怪。 “那这么说来,这林教授,不但自己厉害,有钱,他的父母更厉害,更有钱?” 赵北桥点头,“对,可以这么说。” “桥总,咱还是聊点别的吧。” 赵北桥笑了,“好。” “桥总,里面那间卧室,怎么啥都没有呀?”老周终于找到了一个新的话题。 两个人一边闲聊,一边往里面走。 卧室的门被赵北桥推开,确实,里面除了一张单人床,没有任何家具。 “出了事情之后,宇哥就把这套房子里的东西全都清空了,然后就一直空着,现在这些东西,都是这几年才慢慢添置的。这个房间,以前是彻哥用来放书和杂物的。彻哥的书没人看得懂,就都搬走了,然后想把这里改成书房,可又没人来住,也不知道将来住的人,喜欢啥样的书房,所以也就一直没动工。” 两人踱步进来,老周发现靠窗的位置,墙上贴着一幅画,上面有一只大脚。 “这是啥?” “哈哈,这是三颗痣呀。” “三颗痣?” “周星驰的那个!”两人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赵北桥解释道,“彻哥在这屋子里还放了一些画报,他喜欢电影,特别是科幻片儿。” “这张好像不是海报吧?”老周仔细看了看。 赵北桥也凑过来看,“嗯,不是,这好像是打印的。彻哥也很喜欢周星驰的电影,特别是这部,大话西游。唉,当年,彻哥也是想要手执月光宝盒的人物。可惜呀……” 两人退出房间,老周又回头看了一眼“三颗痣”。 周星驰,你知道吗,喜欢你的人,有的已经死了。 第100章 接手餐馆 两人经过厨房,“周老师,这厨房怎么样?里面的东西还算齐全吧,您要是觉得缺什么,直接跟我说,我来搞定。” “桥总,我有三尺宽的床垫就行,这厨房,我是真的看不懂,啥啥都没见过,我以为凤来湘的后厨算是厨具大全了呢,没想到,这里的菜刀,比凤来湘还齐全。” “凤来湘,对了周老师,您刚才不是总想听八卦吗,我这儿有个小道消息,与凤来湘有关,您要不要听听?” “哦?是你下午在凤来湘偷听到的?” “不是不是,越想听谁的八卦,越要离谁远点儿,这八卦,都在外边飘着呢。” 赵北桥从冰箱里掏出一条烟,撕出一盒。一边走,一边弹出一枝,递向老周。 老周双手接过。两人坐回到沙发上。 “刚才我不是去老爷子那边了吗,正查着那家餐馆呢,宇哥那边就收到消息,说这餐馆要换老板了。”赵北桥把话题开了个头儿,就把烟叼在了嘴里。 “咋这么快,下午你不是才说老板想转手吗?是因为冯老这事儿加速了?”老周一边说话,一边在茶几上寻摸,然后,从下面摸出了一盒牙线。 “可能吧,反正要是换成是我,这餐馆,我可是真的开不下去了。” “这事儿和凤来湘有啥关系?”老周用牙线的尖头儿,在烟上扎了一下,然后,也叼在了嘴里。 “周老师,您这是干啥?”赵北桥指着老周嘴里的烟。 “哦,穷酸惯了,改不掉的毛病,这样抽得久。” 赵北桥给两人把烟点上,“抽得久?这样不漏风吗?” “就是漏风,才抽得久呀。” “那我也试试。”赵北桥拿过牙线,也在烧着的烟上,贴着过滤嘴儿,扎了一下。 赵北桥吸了一口,接着又使劲儿地嗫了两口,皱起了眉毛,“周老师,这不就是自己骗自己玩呢吗?” 老周看着赵北桥的样子,笑着摇头,“这些臭毛病呀,您桥总知道得越少越好。来,接着说你的八卦吧,那边儿的餐馆转手,和凤来湘有啥关系?”老周是真的没想到这中间的蹊跷。 赵北桥吐了口烟,“有人推荐了凤来湘的老板,来接手那家餐馆。” “啥?” “您没听错,就是有人,想让白老板,接手老爷子常去的那家湘菜馆。” “这……”老周还想问,又想了一下,反应了过来,“是李奇松推荐的?” “这事儿,他一个商人,说不上话的。” “但这事儿不用猜,肯定是他呀,要不然,全城那么多家馆子,怎么也轮不上他凤来湘呀。” “但是,李奇松和凤来湘的关系,在这明面上,还是个秘密呀。”赵北桥提醒道。 “那推荐总要有个理由吧?就那个凤来湘,哪里出众了,哪里还值得被人给推荐一下子呢?” 赵北桥听到这个问题,也忍不住笑了,“这个问题,就得问您了呀。” “问我?” “凤来湘,今天下午,是不是接了个大单?” “大单?是呀,一大车的盒饭,他们干不过来,我还给切了一大盆洋葱呢……”老周说到这里,突然明白了。“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 “怪不得那个消防培训大会,还给凤来湘发了一个奖状。推荐白老板的那个人,肯定是消防口的吧?” 赵北桥点头,“没错。他们有个领导,今天去出席那个什么培训大会了,这事儿本来用不着他去的,里面差着级别呢,但他说要去第一线,别人也没啥话说。结果,人家领导就去了,然后就身体力行地也吃了一份盒饭,然后领导说味道不错。刚好,这个领导就和老爷子住一个大院里。然后,就推荐了,感觉也算是顺理成章吧。” “也就是说,就算没有冯老喝柚子汁的事儿,这位领导,也会以消防不合格为借口,推荐白老板来顶替掉他?” 赵北桥点头。 “然后再有冯老的这件事,好像一天都耽误不得了。” 赵北桥继续点头。 “我真的有些佩服这个李奇松了,埋了这么多层,他不累吗?” 老周忽然想到了下午的索命渣土车,要是没有李奇松,也不知道那台消防车还会不会在那个时间点,突然出现了。 “是呀,他这么一搞,大家只会觉得,这个凤来湘跟那个推荐人,有些关系,怎么也猜不到李奇松的头上。”赵北桥回应道。 “桥总,冯家对白老板这件事,怎么说?” “宇哥说,就当不知道。” “当作不知道?冯家要是真的装作不知道,那这戏也就唱不下去了。” “那就不唱了呗,我每天装样子,也挺累的。”赵北桥抱怨道。 “戏不唱了,那这演员咋办?” “怎么,周老师,您这是担心起白老板的下场了?” 赵北桥确实说中了老周心里想的一部分,但老周立即就把答案给改了。 想经得住风雨,就得骗骗自己。 “现在,你知道对方的棋子是白老板,要是这戏不唱了,人家李奇松换了一枚棋子,你知道这棋子长啥样吗?”老周问道。 赵北桥愣了一下,有点后悔刚才对周老师的调侃了,大家想的东西,根本就是在两个台阶上。“周老师,那我们,应该装作知道了?” 老周笑了笑,“知道就是知道,这有什么好装的。” 赵北桥有点挠头,“我们知道了有人推荐白老板来接手这家餐馆?我们要怎么让李奇松知道,我们知道了呢?” “哟,桥总的绕口令说得不错。但你知道得太多了,如果这件事,以完全正常的情况推进,你们应该正忙于冯老身体上的突发疾病,然后,偶然听说,有人推荐了其它人来接手这家餐馆。对吧?” “对。”这种分析的难度,很适合赵北桥的思维逻辑。 “这家餐馆,是冯老几乎唯一的在外就餐的地方,而冯老在大院里的地位,不说举足轻重吧,但肯定是相当重要,对吧?” “当然,肯定比那个消防口的领导级别要高。” “那这种情况下,冯家已经听说了餐馆要换老板,都不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与冯家的身份,不符吧?” 赵北桥低头想了想,“好像是有点儿,可老爷子一向家规很严,行事低调,这个时候表态,是不是有点儿……” “有点儿行使特权的意思?” “对对对。”赵北桥连连点头。 老周笑笑,“要我说呀,现在冯老表个态,才更能显得冯家的低调家风。” “这个?怎么说?”赵北桥不解。 “咱们就说那位消防口的领导,一年里在大院周围的餐馆里,吃过几顿饭?” “他们怎么会在……哦,周老师,我好像明白了,正是因为老爷子行事低调,严于律己,生活简朴,所以才会对这么一家小餐馆如此看重,所以才会对这家餐馆的接手人,特别关心。” 老周给赵北桥点了个赞。 赵北桥想了一下,又犯愁了,“周老师,那,我们,表什么态呀?” “这还用想?当然是推荐冯家信得过的人来接手餐馆呀。” “可,我们也没有可推荐的人呀。” “怎么没有,你再想想。” 赵北桥还是摇头,“真的没有呀,我倒是认识一些大饭店的老板,可人家也不能来接手这么个小餐馆呀。” 老周看着赵北桥,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哈哈大笑。“桥总,你就不认识一些小饭店的老板吗?” 赵北桥被老周给笑得越发没底了,突然,赵北桥锤了一下沙发。 “您是说,白老板?” 第101章 圆环套圆环 老周笑着点头。 懒蛋 第82节 “周老师,您怎么能这么……” “这么不靠谱,是吗?” “不不不,我就是觉得,这也太……太不靠谱了。” “哦?那桥总你就说说,这事儿怎么就不靠谱了?” “那,那白老板,咱就往小了说,那也是李奇松安插的眼线呐,冯家把她给引到身边来,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舒服呢吗?” “冯老现在住在那座大院里,就很舒服吗?” 赵北桥一时语塞。 老周整理了一下桌上的烟缸,“他李奇松,放的这一招,应该就是在试探。” “试探谁?” “他在试探,想看看白老板这颗棋子,还能不能用,还能用多久。” 赵北桥接茬道,“如果冯家没对白老板这个人选提出反对,或者也没有推荐冯家自己的人来接手,与白老板比上一比的话……” “这反倒会让李奇松没底,他不知道这算是成功切入了,还是冯家的欲擒故纵。”老周回应道。 “让他没底,不敢轻举妄动,不是更好?”赵北桥不解。 “桥总,你看过格斗比赛吗?” “美式摔角吗?” “那没意思,太假了。” “那就综合格斗?” “对,你可以回忆一下,那些打出致胜一击的时刻,对,就那一下,是不是都是化解了对方的出招之后,才结结实实地给对方来上那么一下的?” “所以,周老师,您的意思是,得让李奇松先出手,我们才有机会?”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可不都说,先下手为强吗?”赵北桥还在据理力争。 “世上没有什么事儿,是可以一成不变地应对的,就说先下手为强吧,那也要看对手的强弱,与己相生相克,谁先入阵,谁设的阵……” “一个餐馆而已,都得用上兵法了吗?太夸张了吧?” 老周看了赵北桥一眼,“你桥总要是真能认真看看兵法,就把鬼谷子的金书随便一篇仔细读读,也不至于……” 剩下的话,老周没好意思说。 赵北桥脸一红,快速扯开话题,“周老师,您说他把白老板给安排到这里来,肯定不止于,只做个眼线吧?” 老周点头,“嗯,这是肯定的。其实李奇松在使用白老板这件事上,算是很成功的,如果没有后面的变数的话。现在他走的这一步,应该是要给白老板换一副棋盘。” “换棋盘?是换个更大的舞台的意思吗?” “对,你想,在这么偏的地方,他都能让白老板发光发热,要是换到冯老住的大院附近,虽说可能受到的管制会更多,可身边的人物也更多了,他能画的饼,挖的坑,也会越大,自然,这白老板的作用,也就更大了。” “听着就挺邪乎的。” “不用担心,反正你也要问冯家的意思,你就说,是我出的馊主意,说不定,这正合冯家的意呢。” “您是说,老爷子也会这么应对?” 老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了句题外话,“桥总,你说做局这东西,最好玩儿的部分是什么?” “啊?”赵北桥一下没反应过来。 “这最好玩儿的呀,就是你不知道局里有没有局,局外呢,有没有人已经做了更大的局。” “周老师,这圆环套圆环的戏法,我是看不懂,咱还是说正事儿吧,您让冯家也推荐白老板,可老爷子他们又不认识白老板,咋让他们推荐呢?” “没让他们参与,要开口的人,是你。” “我?” “你就直接和白老板说,刚刚知道有个好地段的餐馆要转让,问问她要不要试试,也别整天投什么工程,什么项目的了,那个店,背靠大树,肯定比这里赚得多。” “这么直白吗?”赵北桥不可置信。 “那让我再想想哈。”老周就真的摸着下巴,认真思考了几秒钟,然后开口道,“就这么说,也只能这么说,其它的手法,我暂时没想到。就把这个信息传递给白老板就行了,你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真的就这样?”赵北桥还是不放心。 “对,你就放心吧,这样一来,两下夹击,白老板只能来接手这家餐馆了。” “那,这样不会再让老爷子出什么状况吧?” “你以为这是东汉末年呢?想下毒就下毒?他既然要把白老板给放在这里,至少这方面,反而可以更放心了。” 手机响了,赵北桥看了一眼,“说曹操,曹操到。” “喂,白老板……礼物?现在吗……好,一会儿见……” 赵北桥挂了电话,“周老师,那我就先撤了,白老板让我去取个东西。” 临出门,又回过头叮嘱一句,“您别忘了哈,明天去体检。” 老周准备早早睡觉了,今天受了惊吓,乏了。 去衣橱里看看,没有衣服,只有一打均码的袜子。这是让我自己去买呗。懒得去,算了,就还穿自己这身吧。 刚洗漱完,老周就听到楼下有争吵声,抹了一把嘴巴,老周就凑到窗边往外看,声音能听得更清楚了,可还是看不到人,应该是在另一侧的转角。 不看个真切,今晚上也睡不好,老周想了想,大概想到了一个位置,可以真切吃瓜,于是抓起钥匙,走出了门。 老周推开了楼梯间,上面的灯亮着,于是就往上走了半层。 “咦?”小女生和老周打了个照面,都感觉挺意外的。 “你也是来看热闹的?一起看吧,这个位子给你。”小女生指了一下身旁的栏杆。 “你不用照顾爷爷吗?” “临时保姆已经来了,我就溜出来了。” “哦。楼下这个,刚开始吗?”老周也没废话,直奔主题。 “打了有一会儿了。”小女生答道。 “那快给我补补课。” “让我想想哈,挺复杂的,要说清楚不容易的。”小女生颇为认真地在想。 “看到那排垃圾桶了吗?”小女生开始了。 “嗯。”老周点头。 “这个纠纷的中心,就是这排垃圾桶里的最右边的那个,杂物垃圾桶,那里经常会有奇怪的垃圾出现。” “奇怪?是什么意思?” “有送不出去的玫瑰,有没开封的薯片,还有特别大的毛熊,然后这个垃圾桶里一旦有这种东西出现,就会被人捡走。” “丢进垃圾桶了,不就可以被捡走了吗?” “对,可是,这些东西能被谁捡走,不是那么简单的。” “怎么,这小区里也划分了势力范围吗?” 小女生看了老周一眼,“想不到,你还挺懂的嘛,是的,他们有分工。现在那个穿褐色工装的胖子,是负责前半区的垃圾桶的,这个桶,也归她。” “那还抢什么,大家不是都说好了吗?” “可这里面还有一个隐藏的分工,就是那个穿褐色工装的瘦子,她负责后半区的垃圾桶,她的老公,对小区的电子垃圾,未拆封的垃圾,有优先权。她的老公,就在旁边,坐在三轮车上那个亮点,他没头发。” “哦?怎么还有这条特殊规则?” “这是上上次打架事件的成果,她老公获胜了。” “那现在他们在抢什么垃圾?” “是一个白色的盒子,你看不到,被那个做保洁的给抱在怀里了。” “做保洁的?在哪?” “就在那个公示牌的后面,坐在地上呢。” “哦,看到了。”老周觉得这人坐在地上的样子,怎么有点眼熟。 “那个保洁,发现了白色盒子,就捡走了,然后可能就被胖子给发现了,吵起来了,就把光头也给吸引过来了,光头就比较厉害,直接要抢。” “他还能管其它人?” “他能管除了业主以外的人,像做保洁的,送外卖的,送快递的,这些人都要受到光头的压制,如果发现这些人要从小区里,带走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光头就会行使管辖权。他比保安强势得多,眼光也更毒辣。” “他们怎么知道那盒子里是什么东西?” “是个平板电脑。”小女生答道。 “你的眼神这么好?” “是我扔的,用一堆纸给盖住了,就看什么时候能被捡到,但没想到触发了三方大战。” “你扔的?平板电脑,为什么要扔掉?” “不喜欢了呀,放心,我都恢复出厂设置了,不会泄露隐私的。” 老周听了半天,有点搞懂了,“好吧,这么说来,光头两口子认为电子产品应该属于自己,胖子认为发现保洁拿走了垃圾,也应该分一份,而只有这位保洁,不知道这里的规则,是无辜的。我说的对吗?” 小女生摇头,“保洁其实也不无辜,她在这里做保洁也不是第一天了,进小区时这些穿工装的人就会告诉她的,所以,这里的规矩她应该懂的,而且她早就做完活儿了,应该是一直在这里找东西,恰好盒子被她给找到了,可惜没能成功拿走。” 小女生的手机接到了一条语音消息,被直接外放了出来,是一个男孩子的声音,“时间到了,胖子和瘦子都没赢,这回都输了,奖金滚到下期,下回我来放盒子。” 小女生立即回了条语音,“下次要多开一个第三方的盘口,不然没意思,群里这么多人呢。对了,记得用废纸盖上,比其它的东西都管用,看我这次盖得就很成功呀。” 小女生发完了消息,就和老周打了招呼,“你继续看吧,我回去了,晚安。” 说完,就走下了楼梯。 老周又看了眼楼下的那几个身影,还在僵持。 “晚安。” 懒蛋 第83节 第102章 不骗你,我衣服都脱了 每一层,都有每一层的江湖。 每个江湖都差不多,真正厉害的,是分层的那把抹刀,连刃都没开,但刚好能把每一层之间的界线划出来,还无法愈合。 才晚上十点,老周已经困了,脱了外衣,钻进被子。 被子好轻,这能暖和吗?感觉了一下,好像还可以。 左右翻了几次身,都不用担心掉下去了。 那冰箱里有什么,好像还没来得及仔细瞅瞅呢。 明天再看吧,现在衣服都脱了。 突然,手机震了起来,是孙国龙。 老周真的不想接,这家伙是个警察,大半夜的,一个警察打电话给你,能有啥好事儿吗?总不能是有人抢了一百串羊肉串,他把赃物送给我了不成? 诶?羊肉串,这个,想吃这个,啥时能安排一顿呀。 孙国龙没打算放弃,电话还在震,老周只能把羊肉串先放一放。 “喂,孙警……官……”老周接起电话,就是一个嘴替的哈欠。 “周老师,晚上好呀,有件事儿,得麻烦你一下。”孙国龙倒是直奔主题,没被哈欠击中。 老周没办法,只能强打精神,“跟我还这么客气?您都请我去洗浴中心了,有啥事儿,开口就好。”这是暗讽,他孙国龙在洗浴中心,把老周当成免费的分析小组用,聊到半夜都不让人睡觉,现在这么晚又打电话来求帮忙,这都什么事儿呀。 “行了,周老师,咱也不扯了,真有事儿。” “那还快说,我眼皮都睁不开了。” “昨天你不是让我偷偷查那些起重机厂的人吗,我们两个小组都在动这个事儿,然后碰到个钉子。” “钉子?还有你们警察拔不动的钉子?” “这人吧,有点能量,我这儿比较棘手。” 老周一听,好像孙国龙真的遇到了什么大事儿。“孙警官,要是你都搞不定,难不成我还能帮得上忙?” “对,人家点名,要见你周老师。” “啥玩意,孙警官,没开玩笑?” “这都啥时候了,我可没心思开玩笑。” “不是,孙警官,听你的意思,是这个案子,你们查不下去了,遇到个有能量的家伙,然后这个家伙说,要见我?” “对。” “见了之后呢?就能继续查了?” “见了你之后,如果他能守信的话,就会扫除目前的一些障碍。” “成,你要是真的不是在拿我寻开心的话,这事儿没问题。” “周老师,太感谢了,这帮了我们大忙。” “这都算不上帮忙,看我一眼,又不会瞅化喽,这有啥的。那就这样,时间地点你看着安排吧,我真困了。” “那个……周老师,不用安排,就是现在。” 这下,老周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孙警官,不骗你,我衣服都脱了……” “周老师,那您快穿上吧,我们就快到你小区门外了。三台车。” 老周激灵了一下,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开始从地上捡起裤子。 “不对,孙警官,你咋知道我住在哪?我好像没和你说过吧?” “我当然不知道你住哪了,我们的车跟在人家后面在开,是人家带路的。但我现在看到你住的小区的名字了,叫星和城,对吧?” 老周彻底懵了。谁知道我住在这里?冯家,赵北桥,就没了呀,不对,还有对门林教授一家,那这位大仙是谁?和冯家有什么关系吗? 不像呀,如果是冯家,不会连个招呼都不打,半夜闯过来呀,再说,有什么事不能白天说,非要连夜赶过来。 冯家还没有到与自己翻脸的时候吧。当然很可能会有翻脸的那一天,但肯定不是现在呀,现在是我跟冯家的蜜月期呀,各项经贸合作刚刚开始呀。 我去,不会是,不会是李奇松吧。这世界上要是还有谁最有可能嗅到自己的味道,那就只有李奇松了。 如果真是他,他来干嘛来了?干掉我?带着警察干掉我?哈哈,老周此时还能把自己给逗咳嗽了,真是不一样的脑回路。 “周老师?您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 “那我们一会就直接来找你了,可以吧?” “好。”老周机械地挂了电话,老周很想说不可以,但面对的选手都太强了,也太横了,好像自己一个都惹不起。 衣服穿好了,还是那件凤来湘的工装。老周突然想起,这好像不太对劲,又把工装给脱下来,塞到衣柜里,把外套找了出来,披在身上。 在家里穿这么厚的外套,好像很别扭,但老周也没有办法。 他们没有门禁卡,能上得来吗? 一想到他们就要上来了,老周又开始紧张起来,是福是祸?谁能告诉我? 老周,咱是有系统的人呀,咱问问意识共振不就行了。 老周开始抓紧最后的一点时间,满屋子乱瞅,一眼两眼三眼,连沙发背后也没放过,不过,什么共振也没发生,鼻子倒是酸了一下,是被沙发给撞的。 老周突然想到了张晓月的那条空白共振信息,对,试试张晓月,老周打开手机,看到微信里安静的三个名字,赵北桥,孙国龙,张晓月。 反复瞅了几遍,也没有任何的异样。 竟然什么提示信息都没有?好吧,这就是一次普通的见面,老周,不用紧张,坐下喝杯水,没有水,矿泉水在冰箱,水是冰的,冰箱我还没有仔细看过,本来想明天再看的,因为衣服都脱了,可现在衣服都穿好了,那么我要不要现在去打开冰箱…… 门铃响了,拜托了冰箱。 “周老师,是我,孙国龙。”孙国龙的声音,估计上下五层都能听得到。 老周突然很想重新躺到床上去,盖上被子,把手机关机,这样就不会接到孙国龙的电话了。 “周老师?”孙国龙还在叫门。 老周闭着眼睛,拉开了门。 一阵好闻的味道扑到老周的脸上,这味道,怎么这么好闻,像是刚刚从长梦中醒来,又像是刚刚掐下一朵荷花。 香味撬动了老周的眼皮。 有些发福,男生女相,年轻时应该很帅气。 意料之中地站着一个人,意料之中的长相,意料之中的一句台词,“怎么,周老师都不请我们进去吗?” 老周轻薄的身体,被这一句更加轻柔的话,给鼓得后退四五步,双手张开,好像是在向来人介绍这房子有多大。 老周像是一个氢气球,在房子里一蹦一窜地,幸亏有孙国龙扯着线,不然就直接顶到天花板了。 来人向门外轻咳了一声,外面好像瞬时安静下来。 来人又对门外说了一句,“你也进来吧。” 老周被孙国龙带到沙发坐下,茶几旁边多了两把椅子,来人也坐在了沙发上。 来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取出一张纸板,老周知道,那是他的名片。 老周已经丧失了听觉,他只能看到来人的嘴动了动,然后双手把名片递到了老周的眼前。 那名片上的第一个字,也是意料之中的一个字,是个草书。 李。 第103章 条件随便开 再看第二个字,是个“老”字。 第三个,是“和”。 李,老,和?竟然不是李奇松?老周又看了一下名片上的头衔,重型机械行业国际商会,副会长。 再看此人的气质,也越看越像位副会长,老派的商界精英的味道,就是这张秀气的脸,和重型机械有点儿匹配不上。 李老和?这名字倒是很古风,是取的“和天也老”的意思吗?搞不懂,也不能问。 但老周的心已经落回肚子里了,各种感官恢复了知觉。刚才阻滞在外的信息,也像果冻一样,一下子融化了,冲进老周的身体。 门外有好几个人,身形健硕,李会长轻咳一声,就能让他们鸦雀无声,应该是李会长的随从或者是保镖。 李会长递名片的时候,做了自我介绍,“在下姓李,是重机商会的副会长,这是我的名片。” 然后,李会长看了眼孙国龙。 “周老师,李会长一向对我们的工作很支持,这次很偶然的机会,李会长了解到了周老师的……的一些情况,就想来认识一下……”孙国龙好像是在李会长的威压之下,才勉强做了这个开场白,有些措辞,也说得斟酌再三。 还没等孙国龙说完,李会长就迫不及待地接过话头儿,“周老师,我是个生意人,不像官家人那么爱绕弯子,你的事情,我都清楚。” “都清楚?” “对,包括你昨天在审讯室的那段表演,包括你住在这里,包括你在工地上一嗓子喊回了两条人命……”李会长说到这里的时候,孙国龙都怔了一下,显然,他掌握的信息,要比警察还多。 “只要我想知道的,我就能知道。”李会长继续显示着自己的通天大能,还看了孙国龙一眼。 老周也看向了孙国龙,眼睛里多少有些愠怒,我配合你推演分析,那是警民一家亲,你孙国龙把我给暴露给他,这算怎么回事儿呢? 孙国龙被瞅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向老周展示了一副无辜的表情,好像在说,真不是自己跟他说的。 老周姑且信了李会长的这番标榜,看来孙国龙已经跟自己交了实底,就是,这个李会长,真的有点儿能量。 “那个,李……会长,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我就不太明白,你来找我是……” “是呀,我什么都不缺,这么晚,还登门讨扰,这的确,有点奇怪哈。” 李会长这句话,让老周不知道如何回应,心想,李会长,其实你更能绕弯子,有啥事儿快点抖搂干净,我还想睡觉呢。 “可是……”李会长话锋一转,眯着眼睛,看着老周。 “可是,我觉得,这屋子里最奇怪的人,不是我哟。”李会长一丝浅笑,反倒把脸上的表情给遮了起来,让老周想到,丢了佛头的造像。 懒蛋 第84节 李会长继续说道,“我刚才说了,你的事情,我都清楚,可我越清楚,就越感觉遇到了一种……难以解释的东西。” “你是说,我身上,有东西?”老周疑惑道。 “是的,这东西,我看不清楚,但这东西肯定存在,要么在你这里……”李会长手指,戳向了老周的心脏。 “……要么,在你这里……”李会长的手指,又指向了老周的头。 “而且,这东西,不太可能一直都在你身上,应该是刚刚来到了你身上。” 老周越听越不对劲儿,这李会长一边说一边比划地,怎么好像每一句话,都在说自己的意识共振呢。 难道这李会长,知道我的秘密?难道,他有通灵之眼?能看到自己脑袋里的那些信息? 既然自己都有意识共振,世界上再有一个超能力者,也完全正常呀。 李会长像是在观察老周的细微表情,老周露出的一点点揣测和闪躲,让李会长很得意。 “李会长,这东西,你都能看得到?” 李会长笑着摇头,“如果我看得到……”眼神放了根针出来,“……一定都挖出来吃掉。哈哈……” 这一串笑声,莫名地让老周心里有了底,这个李会长指的,应该就是运气。 但老周还是很佩服他,以一个凡人的眼光,就能分析出来,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之所以接连发生这么多令人咋舌的事件,只能解释为运气。 这样的解释,尽管不是事实,但从客观视角来看老周,用运气来解释意识共振,已经是非常非常接近真相了。 这个李会长,不但能量很大,人也强得可怕。 “好了,就到这里,我与周老师聊了这么久,我已经用时间,我最宝贵的东西,向你证明,我的诚意,现在,我邀请你加入我的公司,当然,我名下有很多家公司,只要你愿意与我站在一起,条件随便开。” “看来,李会长最近差点运气。”老周回应道。 李会长听了,继续大笑。 老周感觉他的笑与情绪是反的,他应该是感觉到了不安,才会笑,越是不安,笑得越大声。 “如果我没猜错,你的运气,与屋子里的一个人有关。诶,李会长,这位还没介绍。”老周把两句不相干的话,捏到了一起来说,转头看了一眼椅子上坐的那个人。 李会长继续哈哈大笑,笑得差点断气。 一边笑,李会长的身体还在前后摇曳,好像是在与恶鬼争夺这副躯体。 李会长笑罢,掏出了一方丝巾,沾了沾眼角笑出的泪水。 “周老师,你还是真的有意思。这位是我的金融公司的副总。一会儿我们要一起出差,就跟我一起上来坐坐。” 李会长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没有看那位副总一眼。 而本应跟在这句之后的全场寒暄,也罕见地没有到来。 这位金融副总很奇怪,看起来就是一个技术男的样子,而且年龄还很大了,基本没什么表情,也不与人交流,好像一具空壳,只是在等待雨点落下,把他打回原形。 李会长这样有通天大能的人物,身边却带着这么一个人,感觉就很离奇。 “李会长刚才说,条件随便开,是吗?” “当然。这间房子的主人,给不了你的,我都能给。” 老周笑笑,“我平时除了开玩笑,也没开过什么条件,要不,咱们也别说什么条件不条件的了,听起来怪见外的。” “哦?” “我就想知道,李会长给我准备了什么样的见面礼。” 李会长这次没有笑,“周先生虽出身布衣,却能成大事,真希望能交个朋友。” 说完,李会长的眼光稍稍偏向了金融副总的方向,过程极短,转瞬即逝。但却被老周感知到了。 刚才介绍金融副总的时候,都没有看他一眼,却在这个当口,眼神飘忽,李会长这时心里在想什么? 老周猜不到,但感觉,李会长是在偷偷地把自己,与这位金融副总做了一下比较。 偏偏这个比较,是发生在老周问见面礼的时候,这说明什么? 说明李会长在心里掂量了一下两个人的价格。 或许,李会长也给了金融副总一份见面礼,所以,现在对老周说出这份礼物的时候,就需要考虑一下金融副总的感受。 本来老周还想听听对方的报价,要是很有诚意的话,干脆就跳槽算了,现在每天跟赵北桥这么混,先不说钱不钱的吧,事情是真多,连犯罪片的剧本都开始了,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 可刚刚李会长那一个眼神,恰好是老周最不喜欢的一种配菜,李会长这碗饭,怕是没缘分了。 李会长缓缓说道,“要说见面礼,就拿这套房子来说吧,我在这个小区也有房子,可以送周老师两套,当然不是这种小户型的,是对门那种。” 孙国龙倒抽了口凉气,老周却没有任何反应。 空气里安静得,都听不到孙国龙的呼吸声。 老周说道,“可惜了,我不想跟朋友做同事,也不想跟老板交朋友。” “果然,运气,不在我身上。”李会长幽幽地说。 “李会长,运气,都在自己身上。” 说完,老周做了个送客的手势,伸手指向了大门。 李会长丝毫没有停滞,一丝笑容浮在脸上,站起,转身,直奔门口。 虽然是背影,老周却感觉,李会长看了一眼电视的方向。 全程,没有意识共振,好奇怪。 第104章 体检 孙国龙断后,跟老周比划了一个请多担待的手势,一行人关门离开。 老周向前走了两步,切入了刚才李会长的行走线路上,然后看向了电视的方向。 那里除了电视安静的屏幕,什么都没有,这个李会长,刚才在看什么,好奇怪,又好多余的一个动作。 老周裹了一下外套,这些人来去都带风,好像也把这屋子的温度给搞低了些。 老周听到门外凌乱的脚步声消失,才稍稍安心,在沙发上坐下,开始回忆刚才的每个场景,每句台词,每个人物,特别是那一幕的主角李会长。 我刚才是不是拒绝了李会长的见面礼?如果收下这份见面礼,我老周就也能跟对门的林教授一家一样生活了,楼上住人,楼下养狗。 不养狗也行,咱养花,每个房间放一种,风光每间都不同。 可是,我为什么要给拒绝了呢?难道,就因为李会长的一个眼神波动,就因为人家掂量了一下你的价格,就拒绝了两套房子? 还是不想在本应睡觉的时间,还要跟着老板去出差? 反正但凡给你几顿饱饭,你就敢玩万钟于我何加焉这一套。 可我拒绝归拒绝,你李会长怎么都不争取一下呢?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亏你还是个商人,这样走上几个回合,不才是正常的操作吗? 看来李会长的时间真的很宝贵,他连与我还价的耐心都没有。 或许,还是觉得不值得在我身上浪费更多的时间了,他想要的,只是运气,而他又猜不到,老周身上的这点儿运气,发挥稳不稳定,会不会哪天就飞走了。 沙发对面,还摆着刚才的两把椅子,老周又想起了那位木讷的金融副总。 如果要老周来评选年度离奇事件的话,这位金融副总的出场式,绝对列在首位。 他在老周心里的思考面积,要比李会长还要大上一些。 他对于李会长,肯定意义重大,否则李会长完全可以把他留在车里。 但李会长仍然让他跟着上楼,甚至带进了屋子里,这可不像是对待一位公司高管,倒像是对待自己的本命法像,好像金融副总要是挨上一拳,李会长也会飙出鼻血。 这位技术男,到底是写了什么样的屎山代码,才让李会长如此呵护,唯恐其倾倒呢? 好困好困,老周再次钻到被子里,这次老周一定要把手机关机,这孙国龙是走了,要是一会儿赵北桥再打来电话,我这一宿也就别想睡了。 可刚掏出手机,老周猛然想起了那条空白共振信息。哦,那么这个好习惯,就从今天开始吧。 老周对着微信里的三个人,一遍遍地看,特别是张晓月,她的名字格外多看了几秒。 希望不要错过某个人发给自己的保命提示。 突然,张晓月发来了一条消息,“周老师,你今天遇到危险了吗?我的脑袋里总是蹦出一条消息,说是你有危险。” 啊?真的假的?怎么张晓月也有意识共振吗? 老周急忙回复消息,这输入框好宽呀,像自己的床一样宽,键盘按上去,也是软乎乎的。 “是的,我今天下午遇到了索命渣土车,就差一点呀。” 老周打完这些字,感觉身边的几面墙后面,都随时会有渣土车冲出来。 “周老师,您的脑袋里,也有这种突然蹦出来的信息吗?” “你说什么呢?” “周老师,您就别瞒我了,你的事,我都清楚,而且,我还研究明白了,这些消息是怎么来的。” “真的?” “当然,哈哈,想不想知道?” 老周感觉墙后的渣土车马上就要压过来了,“想,我想知道,咱们直接打语音说吧,我打不动字了。” “不用语音,您只要点一下我的头像,就能看到那些信息的真相了。” 老周像是在逃避那几面墙,急忙点开了张晓月的头像。 张晓月的头像,是一个地球?地球上突然冒出了四朵雪花,每一朵都好美,落到老周的脸上,却不融化。 雪花继续飘进了老周的大脑,雪花与大脑融合在了一起,大脑冻住了。 世界,反相。 又是活着的一天。 刚从梦里醒来,老周就跟满是蛛网的顶棚,打了个招呼。 从窗户的那条光影判断,太阳已经老高了。 手机里有赵北桥发来的消息,是提醒自己,今天约了体检。 老周慢慢醒神,被子轻薄,室温温暖,可以无所畏惧地掀开被子,半靠在床头。 懒蛋 第85节 阳光可以一直晒到床的一半儿,离窗子最近的遮挡物,是几百米外的一楼写字楼。 老周把脚抻到了阳光里,双脚的样子,有些惬意,也有些惬意的哀伤。 能在这个位置晒到太阳,连双脚都知道其中的不易。 老周走到窗前,美中不足,不是落地窗,是几块拼起来的,但也给了双眼足够震撼的取景构图,眼球随意转动,都不会看到边框的取景构图。 这周围休想找到一条塞满食肆的巷子,也看不到一家板面。 连门口的公交车站都空无一人。 体检的地方,是一家医院的副楼。老周拿着那张体检卡,询问自己要往哪里走。 问询处的人,上下打量了几眼后,才为老周指了路。“您这个时间可得抓紧点儿了,再晚抽血可就不准了哈。” 七拐八拐,别有洞天,体检的地方要上三楼,门口有人接待。 老周把体检卡拿了出来。 “请您也出示一下预约码。”一位小姑娘提醒道。 “啊?还要预约吗?人家就给了我这张卡,没告诉我需要预约呀。” “那您再找找,可能是您的朋友帮您做的预约呢。”小姑娘很有经验。 老周在口袋里翻了翻,摸出了林教授的名片,“还有这个,其它就真的没了。” 小姑娘端详了一下名片,眼神亮了一下,笑意又甜了几分。“请把身份证拿给我,然后请跟我来吧,名片您收好。” 小姑娘在前台做了查询,然后登记,又转到了一间更衣室。 老周记得体检里没有这一项呀。 管他呢,换上人家的衣服,不像是病号服,倒像是太极练功服。 换下来的衣服,小姑娘帮忙收好。 老周忍不住问道,“咱们这儿的服务真好,还给换衣服。” “因为您来的这里呢,是咱们的国际部体检中心,而且您预约的项目,也是最为复杂的一种组合,换上宽松的衣服,可以给您更舒适的体验。” “小姑娘,怎么听起来,你说的这些词儿,都和贵有关系呀?” 小姑娘被逗笑了,“您说的当然不错,但这些项目,也都是物超所值的。” “那这超的,到底是值多少钱的?”老周有点好奇。 “您这款体检套餐,折后价应该是不到五万吧。” “啥?五万?”老周的手都有些抖了。 小姑娘点头。 “小姑娘,我问你个事儿呀?” “您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我会全程陪同您的体检的。” “就是这个……我现在要是把这衣服还给你……” 小姑娘有些没听明白。 “……那五万块……能退不……” 第105章 南瓜商人 “周老师?”过道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孙国龙。 老周又想起昨晚搞七搞八的场景,想跟孙国龙问个明白。 孙国龙却抢先一步,凑到了老周的耳边,轻声说道,“昨晚我也就是个干活儿的,事情跟我都没关系,我是肯定不会把你的事情跟别人讲的。相信我……” 老周想了想,问道,“你也是来做这个死贵的体检的?” “咋可能呢,我今天还是执行任务。”孙国龙说着,示意了另一个更衣室。 “李会长不是有保镖吗?怎么还用警察来陪着?他这么爱占便宜吗?” “不是,李会长的事情翻篇儿了,今天是个华侨。” 哦?一个华侨?级别够高的呀,竟然让一位警官,便衣陪同。 “好好好,都是我的问题,我就应该更早些过来的,唉,昨天晚上,也就是那边的早上,三辆货车都出了问题,把我搞到很晚……” 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也穿着太极服,边走边向导医小姑娘解释。 孙国龙一听,就往后撤了两步,与老周拉开了距离。 “诶,老哥你也才来呀,那咱们一起,小姐说我们得先抓紧抽血,再晚就不准了。” 随着这句话,老周感觉到腰间多了一条热乎乎的胳膊,是这个中年男人的。 老周被这条胳膊给弄晕了,看了一眼孙国龙,孙国龙无奈地撇撇嘴。 又转头瞅了一眼中年男人,这人就像遇到老朋友似的,都不回应老周的眼神,只是往前兜着老周,向小姑娘说道,“小姐,带路吧。去抽血。” 一排采血窗口都是空着的,两人各自坐下,伸出胳膊,对望一眼,像是在跟酒保要酒。 中年男人的嘴还是滔滔不绝,继续跟老周聊天,“老哥,你咋也来这么晚?看美盘了?” “啊?美盘?” “不看盘呀?那好,那好,一看老哥你就是做实业的,对吧?” 老周只能点头应付,怎么遇到这么一位自来熟呀。 抽完了血,小姑娘拿给老周一本书,是体检手册,里面有各种项目介绍,除了标题,内容都印着极小的字儿,不使劲儿瞅,都看不清楚,就这样,还印了有看有一两百页呢,好家伙,体个检,还要读本小说。 接下来,进了一个宽敞的空间,两个人被安排躺在床上,旁边不断推来各种各样的仪器,老周的身上每隔一会儿就被涂上冰凉的东西。 两个人的床隔了有两三米远,可还是挡不住中年男人的聒噪。 “老哥,现在国内做实业怎么样?政策还稳定吧?其实呢,我也跟你算是同行,我在美国是做南瓜生意的。” 南瓜?这是什么生意?卖个南瓜而已,不就是个绿通常旅客吗。 中年男人好像感知到了老周的注意力被自己调动了起来,特别兴奋,要不是医生摁着,差点翻身坐了起来。 “这个南瓜可是个好东西呀……诶,我还没给你发名片呢吧,得,换了衣服,没带在身上,我给你口述哈,我姓徐,双人徐,徐万程。取的是鹏程万里之意。祖籍惠州龙川,龙川现在不归惠州了,我说的是明清时期划属。我们家祖上是客家人,清末到的旧金山,然后落脚在纽约。” 这个徐万程讲故事的节奏感还不错,引得老周侧耳倾听。并且,适时地插话,凑趣一句,“那你的普通话,讲得还真好。” “哈,这都让老哥你听出来了,那当然好了,我们社区有个中文沙龙,已经坚持了二十几年了,最开始是有位语文老师移民过来,我们这一代人又想学中文,当然主要是为了和内地做生意。现在这个沙龙主要是给小朋友们服务了,中文学校太贵了,还得花时间去上课,有这么一个松散的组织,小朋友们的压力也不大,学习兴趣会更持久些。你可不要小看我们这个沙龙的作用,像我们这些已经移民到美国七八代的华裔来说,还能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可是很不容易,而且在平时也很有用的。” “七八代?已经这么久了吗?”老周很惊讶。 “那当然了,你可以掰手指算算,从清末到现在……算了,我也算不清楚,说起那些祖辈,真的是很不容易,开始都是被卖过来做苦力的,然后慢慢聚在chinatown,就是唐人街,你想呀,他们这些人,无依无靠的,要想活下来,就只能抱团儿,我的祖上也参加了一个帮派……” “是洪门吗?” “不错呀,老哥,这你也知道,是,就是洪门致公堂。其实当时堂口有很多,我们祖上入的不是致公堂,但现在回查历史,其它的堂口都不存在了,就都算在致公堂底下了,当年我家祖上不还给孙文捐了一百三十块呢。你可别小瞧这一百三十块,那是我们家几代人攒下了家底儿,一下子全捐了。” “一百三十块?那其它人都捐多少?”老周对钱的数目比较感兴趣。 “其它人?三块五块就是很阔绰的了。” “那你们家在致公堂里的地位也不低了吧?” “这倒没有,钱捐完了,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就从洛杉矶搬到纽约了。我现在分析,可能当时当家人就是一位热血青年,为了民族大义,就非要干这么一件漂亮的事儿。” “那如果这些钱没有捐出来,在美国也能干些大事吧?” “大事?这具体我就不清楚了,但听老人讲过,当时有人用全部身家,在唐人街盘下了餐馆,本来以为是个家族的开始,结果遇到三k党,全家七口一个不剩,餐馆也被一伙白人给霸占了。” “啊?还有这种事儿?这是极少数的情况吧?” 徐万程停顿了一下,看了眼老周,“美国,当然是充满了自由与希望,可我总感觉,像我这副面孔,在美国的轨迹,早就被划定好了,如果我想冲出边界,那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代价?你指的是……” “这个我也说不好,但总感觉有好多把刀藏在暗处,稍不注意,就会被切掉一块肉。” “你说的是……收割?” “对对,就是这个词。” “那你觉得,咱们为什么要被人收割呢?为什么咱们华裔不能也去收割别人呢?” “因为刀柄不在咱们手里呀,咱们华人移民过去,要么被看成齿轮上的一颗零件,要么被看成油壶。” “油壶?” “对呀,你看,如果你是颗零件,用坏了,也就被丢弃了,而且很可能后代也都是这种零件。如果你是个油壶,把油倒干净了,你这个壶也就没什么用了。” “可是,不是有好多位华裔高官吗?” “你说他们呀,哈哈,我只是觉得他们不是什么官员,顶多是个符号而已。算了,政治上的事,就更说不清了,我只是想专心卖我的南瓜。” 这里的几个项目都检查完了,手册上被医生填上东西,并签字。 导医小姑娘说道,“接下来是核磁,这个项目的设备,全院只有一台,这就需要与日常就医的病人共用,因此,我们需要从连廊穿过去,时间已经预约好了,我们过去之后,就会立即进行检查的,不用再等候。” 两个人跟着两位小姑娘去做核磁,后边跟着孙国龙。 小姑娘一路上还不断为多走的这一段路而表示抱歉。 “老哥,你知道美国哪里的南瓜最好吗?” 又来了,走在路上,徐万程也没闲着,继续与老周聊天。 “伊利诺伊,万圣节一到,全美国的南瓜灯,几乎都来自伊利诺伊。”徐万程自问自答。 这倒是给老周打开了一个新的思路,刚才听到徐万程说自己是南瓜商人,老周就很自然地联想到,徐万程穿着围裙,在厨房里烤制南瓜饼的样子。 南瓜确实很好,可老周却不太喜欢吃,而作为一个中国人,已经想不到,除了被吃掉以外,南瓜还有什么用处。 直到徐万程提到了南瓜灯。 这就像咱们中秋的月饼,除夕的饺子一样…… 也不对,咱们的月饼和饺子,最后都会被吃掉的,那…… 懒蛋 第86节 “美国人会吃掉南瓜灯吗?”老周向徐万程提出了一个角度很刁钻的问题。 这个问题,竟然把滔滔不绝的徐万程,给问到断流了。 前方有些嘈杂,两个小姑娘谨慎地停住了脚步。 孙国龙疾走几步,赶过去看看。 哐当一声,接着有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 “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第106章 第一个可怜人 “这个句式,好熟悉呀。”徐万程嘀咕道。 两个人继续向着声音的来源挪动。 孙国龙回来了,说是普通的医疗纠纷,没啥事儿,也没啥破坏性,让两个继续去做核磁。 到了分诊台,导医小姑娘把两人的体检手册交给护士,老周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刚才声音的源头。 那里有台轮椅,上面坐着个男的,穿着病号服,眼神呆滞,手里在玩着一台平板电脑。 轮椅区域被临时警戒带给圈了起来,旁边站着一位保安,警惕地看着。 在轮椅后面,蜷缩着一个身影,穿着保洁制服,身边放着保洁书包。 戴着口罩,看不到面貌,但这外形,老周就很熟悉。 老周就和护士搭话,“他们这是咋了?” 护士看了一眼老周的脸,又看了看那身太极服,“欠费,还非要做核磁。” “哦。” “做个核磁能花多少钱?我在美国经常刷到视频,说是咱们国内的医保有多好多好,有了大病可以报销好大一笔钱呢。”徐万程插话道。 护士一听,这国家荣誉感就立马上来了,“当然,有医保的话,做个核磁也花不了几个钱的,也就几百块,可他们这不只是核磁的事儿,接下来还有一大堆的检查和治疗呢,光做核磁有什么用。” “难道他们没有医保?”老周疑惑道。 护士点头。 “不可能吧,他们这个年纪,怎么可能没有医保呢?”徐万程质疑道。 “他们不是中国籍。”护士叹气道。“20多年前跑到欧洲去了,好像是前几年从意大利回来的,想入籍,没弄成。一般老外都会买个医保啥的,他们也没什么钱,就在南方找了个村子扎下来了,毕竟会几门外语,其实也能活挺好,结果,唉,这男的,脑肿瘤,就现在这样了。” “可怜不?”徐万程突然问了老周一个问题。 “啊?”老周被问愣了,还没等老周有啥反应,徐万程就被护士上检查了几下,随后就进到检查室去了。 他这是啥意思?为啥问我可不可怜?这跟我有啥关系?难道他是想说,都是中国人,咋就没人出手帮一把? 可人家现在是意大利人呀。再说了,我一个小老头儿,能帮啥?也就你徐万程能把我看成是实业家,我刚才都照了镜子了,一点儿都不像。 我都不是实业家,我哪来的钱帮他们? 况且,我微信里的钱也不够人家塞牙缝的,没看人家手里还玩着平板电脑呢吗? 我都没摸过那东西…… 很快,徐万程出来了。老周都没敢和他打照面,就直接要往里面钻。 却被护士拦了一下,“身上有金属物品吗?有的话一定拿掉哈,不然会出事儿的。” 老周摇头,护士的手在老周的脖子上扫了一圈,又捏了一下手腕。 “身体里有没有钢板,植入仪器之类的?近期有没有做过心脏支架?” 老周一一摇头。 “没有化妆哈?” “啥?化妆……”还没等老周抱怨,护士就用下一个问题给遮了过去,“有纹身吗?”一边问,一边把老周的衣领扯开,前后看了看,看到老周直摇头,就让老周进去了。 好科幻的东西,老周第一次见到真的核磁共振仪。 “脱鞋,躺下,头放在黄色的区域里,检查时身体不要动……”一个场外喇叭指引着老周的动作。 机器有些微鸣,老周的头部开始进入隧洞。 接着是躯干,一点点地往下走。 大概十几分钟吧,应该是全部扫完了一遍,老周被逐渐推出隧洞。 就剩下脑袋没有出来的时候,那个场外喇叭又响了,“请稍等一下,我们再做一下脑部。” 老周的头部,就又被扫了一次。 然后,场外喇叭也没有让老周起来,忽然,仪器又动了。 晕了,老周的脑袋又被扫了一次。 “好了,您可以起来了。”场外喇叭说道。 老周感觉刚才医生的操作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不然不会扫了自己的脑袋三次。 “医生,我脑袋有啥问题吗?”老周就冲着天花板大喊,他也不知道摄像头安在哪了。 “没啥问题,好了,检查完成了。”喇叭说完这句,就不再回应老周了。 老周拉开门,适应了一下外面的光线,发现徐万程竟然还守在门口。 “你怎么还在这儿?怎么不去接着检查?”老周问道。 “检查有什么着急的,重要的是能遇到一个聊得上天儿的人,所以,老哥你可比体检重要多了。”徐万程的话依然密得不行。 老周好像也没和他搭上几句话,一般都是他在说,怎么就成了能聊天儿的人了? “那咱继续吧?”老周看向了导医小姑娘,一行人就要往回走。 可老周却被徐万程伸手拦下了。“你还没回答我呢。” “回答?啥?”老周还在想着刚才脑袋的事儿,被徐万程这一下,给搞懵了。 “就是……可怜不?”徐万程把声音压低了些,用眼神指向了旁边的那把轮椅。 原来是这件事儿,老周现在也没啥心情说这个,就随意应付了一句,“是挺可怜的,咋,你要出手搭救一下?你要是救这一下,能救下一家子呢,功德分能升好几级呢。” 徐万程的表情变得特别夸张,好像是捡到了命运之书一般。“哈哈,我就觉得老哥你不一般,一下子就能看到问题的本质,就凭你这句话,这件事,我帮了。” “你要帮?” “对呀。” “怎么帮?” “对呀,怎么帮呢?”徐万程转头看向了分诊台的护士,“小姐,我要帮他们付治疗费,一会儿刷我的visa就好了。” 护士看了他一眼,好像在看一个神经病,又转头看向了同来的导医小姑娘。 小姑娘很机灵,对徐万程提醒道,“徐先生,您的爱心我们都能感受到了,但他们的治疗费用,由于没有医保,所以还是比较大的一笔开销,您看,您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徐万程经这一提醒,一拍大腿,“对呀,我都不知道人家治疗需要多少钱。那请问小姐,需要多少钱呢?” 这句又是问护士的,护士彻底无语了,导医小姑娘把护士拉到一边,低声交流了几句。 随后,护士对徐万程说道,“徐先生,您的爱心让我们很受感动,但这位病人的治疗费用,我一时还真说不好,如果只是普通的脑部手术,十万块钱以内就肯定可以了,但他的情况比较复杂,我现在无法答复您。” 蜷缩在角落里的那位保洁,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好像看到了希望的火苗,就要冲过来,却被保安拦住了。 于是,她只能向这边大喊,“救救我丈夫,十万就够了,救救我丈夫吧,求求您了,十万就……” 接下来的话,被保安喝止住了。 徐万程的情绪好像也被这句话给顶了起来,“五十万,五十万够了吧?一会儿刷我五十万的额度。” 护士被徐万程的举动也给惊到了,周围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孙国龙上来,示意徐万程要低调一些。 导医小姑娘再次与护士沟通了几句,才跑过来跟徐万程说道,“徐先生,诊疗这边已经了解您的诉求了,那位患者一会儿就会先做这个脑部核磁,然后医生会为他制定接下来的诊疗方案,等您体检结束后,我会带您去办下相关手续,划走一笔信用额度,五十万肯定是够了,到时剩余的额度,我们这边会为您原路退回的。” 徐万程对这个结果挺满意,本来他还想往轮椅那边凑凑,但孙国龙制止了他。 一行人往国际部那边走,路上,徐万程还在和老周交流刚才的体会,“老哥,这遇到可怜的人,就是要帮一下的,对吧?不然这信用卡拿来做什么?卡就这么咔嗒地一刷,这卡就有了意义呀。” 老周奇怪地盯着徐万程,这台词怎么这么熟? 这徐万程来体个检,就献了五十万的爱心,这到底是爱心泛滥了,还是钱多到没处花?要不然,就是神经不太正常吧。 老周想起自己打的最贵那辆网约车,当时把自己的五分之一身家都刷给了人家,可能在外人眼里,也是这么看自己的吧。 “那你一会儿可得小心一些了,少往人多的地方钻,这医院里的可怜人,可不止这一位。”老周调侃道。 “没关系,再遇到也不刷卡了。”徐万程语气轻松。 “哦?为什么?” “我老婆只让我给遇到的第一个可怜人帮忙,其它的,没说。” 第107章 南瓜灯 徐万程的这句话,让老周觉得,自己错过了五十万。 不过,这个徐万程,竟然真的只因听从老婆的嘱托,才献出了五十万的爱心? 你不是南瓜商人吗?怎么老婆让你拎个瓶子出来,你就真的打了瓶酱油回去? “只帮第一个可怜人?这是什么规矩?还愿吗?”老周不解道。 “算是吧,总之她开心就好。”徐万程回应道。 “她信佛教?” “不信,她没有什么宗教信仰,从大陆过去后,这边的习惯也没怎么变。” “哦?她是新移民?” “对,我老婆人很漂亮,又很聪明,是搞物理的,大概二十多前年到的美国,我们是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认识的,当时我们一起做南瓜灯……对了,我的南瓜生意,就是我老婆鼓励我入行的。” 懒蛋 第87节 一行人来到一个诊室门口,这里是测骨密度的。 “我还以为,你的南瓜生意,是家传的呢。” “不不不,咱们中国人,就是喜欢种地,从我祖父开始,就开始经营农场了,但我不太喜欢。我有一些亲戚是做房产经纪的,也有几位做旅游,我遇到我老婆时,我正在奋力开单,做房产经纪人,那时候我刚拿到了执照,甚至还想着再做几年,更进一步,开一家房产经纪公司。然后我们谈恋爱,几个月都没有开单,哈哈。” “然后,我老婆当时就帮我分析,说你看你的几个亲戚,做房产经纪有的做了几十年,也没见到有多好,这个行业竞争太激烈了,咱们可以找个不那么拥挤的行业。” “所以你们就选了南瓜?” “对,但我之所以选择南瓜,并不是因为她说的什么拥挤不拥挤的。” “那是为什么?” “我也说不好,但当她跟我说到南瓜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很好,很喜欢,我愿意做这个生意,我愿意看到不同颜色,不同体重的南瓜,我更希望全美国的人,都在假日的早上,开始抚摸我售卖的南瓜。” “你这个理由,是不是太飘忽了一点儿?” “天底下就没有洼地行业,一旦你今天在这里吃饱,明天就会有一大堆人冲过来跟你抢食。可能这个行业利润一直都很高,可付出的成本,失败的概率,还有自己操的心,折抵一下,可能还不如在唐人街上开家餐馆来得舒服。所以我之所以放弃房产经纪,转到南瓜上面,主要还是听从内心的招唤。你说我的理由飘忽,那个飘忽的理由,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 又换了一间诊室,是测亚健康的。 “可是,这个南瓜,能赚钱吗?” “哈哈,老哥你是不是对我的南瓜生意也感兴趣了呢,我最近在和另外一家生产商谈股份收购的事儿,你要不要一起来,咱们组一个华人南瓜杀手团,冲过去,肯定吓他们一大跳。” “什么杀手不杀手的,我就是好奇,这么普通的东西,你还这么看好,能赚很多钱吗?” “恩,还是老哥你想得远呀,的确,南瓜这个东西,在美国最高峰的消费季也就那一个月,其它时间,人们对南瓜并不怎么感冒。毕竟现在北美大陆生活的已经不是印弟安人了,印弟安人可是把南瓜当成主食的。可咱不用担心这些,咱们买的股份,都是有成熟产销链的公司,换句话说,不管咱们入不入股,每年都不耽误人家赚钱。” “那人家既然赚钱,为什么要把股份转给你呢?” “这个嘛……嘿嘿,老哥,我就觉得你不一般,一眼就能看到本质,这些公司虽然赚钱,但是赚不了太多的钱,也就是个辛苦钱。这是个不那么让人兴奋的行业。” “我总算听明白了,你这是用现金,换回一堆收益缓慢的股份呀?这有什么意思?” “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你想想,万圣节的时候,美国人把这些南瓜灯摆得到处都是,这就是他们少有的几项传统文化之一呀,我就是要在这个行业低谷的时候切进去,然后……” “然后慢慢等待这个行业爆发是吗?” “对,老哥,你说的没错。” “那你怎么不切入十字架行业呢?” 徐万程一下子把老周的手给抓住了,把老周给吓了一跳,急忙抽了回来。 “老哥,你怎么这么神,一下子就能猜到我的另一项产业呢?我在几年前,也入股了一家为教会供货的公司,你要不要也来入个股……” 老周抱拳求饶,看来这徐万程的商业思维,还真的与众不同。 “老哥,我就觉得今天这次体检我没有白来,肯定是有什么缘分才让我们碰到一起的……” 导医小姑娘提醒二人,现在可以吃着东西了,吃完了再继续下面的项目。 “不另外收钱吧?”老周问道。 小姑娘笑着摇头。 那就好,老周借着这个机会,掐断了徐万程的文化创意产业招股说明会。 这里竟然还布置了一大间餐厅,只不过都是冷盘,只有牛奶和粥是热的。 老周正在炫火腿的时候,小姑娘说有人要找自己。 老周抬头一看,是林教授。 “周先生,对这里的体检服务还满意吗?” 老周只好停下刀叉,擦了擦嘴巴,“挺好的,还给免费午餐,真不错。” 林教授笑了笑,“您喜欢就好,有件事情,我想跟您核实一下,我们出去说?”林教授示意了一下餐厅外面的大厅。 “您是想说这里吧?”老周指了一下脑袋。 林教授的点头。 “不用出去,就在这里说吧,刚才做核磁的时候,我就猜到了。说吧,是不是也是脑肿瘤。” 一旁喝牛奶的徐万程被呛了一下,急忙拿过纸巾捂着嘴,面色涨红。 林教授好奇地打量了老周几眼,“周先生,难怪我母亲说你不一般,果然蛮特别的。” “哦,那多谢老太太的评价了,我就是不喜欢麻烦,有什么事儿,咱就直接说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导医小姑娘这时走过来,跟林教授点了头,又对老周说,“周先生,这里要留下一个家人的联系电话,您填一下吧。”说完,摆了枝笔在老周的手边。 老周看了看,“一定要填吗?” 小姑娘点头。 老周就刷刷几笔写完,递给了小姑娘。 “林教授,您继续。” 刚才的小姑娘又跑了回来,“周先生,您填的号码,怎么跟您的号码是同一个?” “咋滴?不能填一样的吗?” “当然不能了,要不然……”小姑娘说到这里,卡了壳。 “要不然查出来绝症,都不知道该通知谁,对吗?” 小姑娘可能没听过有人这么说话,一时愣在那里。 “没事儿,就通知我本人就行,我的消息,我就要第一个知道。” 小姑娘的眼泪掉下来了,这倒把老周给整不会了,一脸无辜,心说我也没说啥重话呀,你还是干服务行业的呢,怎么这承受能力这么差呢,一个硬词儿没有,都能给整哭了。得病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哭的什么劲儿呢。 林教授把手册接过来,合上,还是摆在了桌上,扭头对小姑娘说道,“没事,就这样吧,尊重客户意愿。” 老周向林教授点头,感谢他的解围。“林教授,那您继续说?” 老周是真的没啥好怕的,要是心里没有在乎的人,也就没有在乎的病。 甚至,即使查出来什么病症,老周都不想让医院给自己通知,通知不通知,都对自己的生活都没啥影响。 老周随手翻开了检查手册,这厚厚的一本,里面被划的七七八八。 像一部小说,翻过了大半。 第108章 活得好好的 林教授思考了半天,终于开口了,“周先生,你的头部,有没有受过什么伤?” “没有呀,刚才不是都做核磁了吗,受没受伤机器还查不出来?” 林教授笑了笑,“对,说得也对,那你的头部有没有被外力撞击过?比如长时间的摇晃,高空坠落,或者交通事故?” “林教授,听你这意思,我这脑袋里比豆腐脑儿都碎了呗?” 林教授急忙摆手,“周先生,您别误会,我就是做下问询,这脑部分析很麻烦的,光靠机器可能不太全面,您这边要是能提供什么重要的信息,也可以帮助我们做判断的。” “哦,这样呀,理解。”老周点头。“我被车撞过,这条腿,前两天还疼呢,现在好了。” “哦?说一下这次交通事故的细节,越详细越好。”林教授的语速稍稍加快。 “细节嘛……我给忘了,看来是给撞失忆喽,哈哈……”老周满不在乎地笑了,后颈流下了一滴汗。 “失忆?这倒有可能,那我去查查你的医疗记录吧。” “林教授,您不是管心脏那一块儿的毛病的吗?怎么还负责脑袋了?” “您说的没错,我也不想管这么宽呀,可科学研究这东西,推着我们往前赶,我都这个年纪了,还得学习新东西,院里有个方向,落在我身上了,实在是找不到人来背,就是研究心脑联系,研究他们之间在病变、遗传等方面的关联。” “啊?心和脑?离得这么远,还能有关联?” “是呀,所以才需要学习呀,原来以为是真理的东西,慢慢也可能会变的,比如,到底是心控制脑,还是脑控制心的问题。哈哈,一说起这些,话头儿就收不住,不说了,不说了。对了,周先生,我的父母想邀请您到家里去喝汤,您一会儿体检之后,有没有什么其他安排?” “安排?就是溜达溜达,然后……睡觉。”老周本来想去吃烤串儿,但没好意思说。 “那就这样,等体检完了,咱们一起回家,我和家里说一下。” “老爷子的身体,不适合有外人去打扰吧?” “我爸爸最爱热闹,家里那间临时病房,他只待了一晚上,就再也不躺了。放心吧,一会儿见。” 等林教授走远,徐万程问导医小姑娘,“小姐,打听一下,这位林教授,在这里是什么职位?” “我们这里是国际部的体检中心,跟院里是分开的,林教授在这里没有职务,但他是院里的副院长。” 徐万程轻拍了一下桌子,“老哥,你可以呀。” 老周又拿了一盘子火腿,只顾着吃,也没回应。 “副院长,而且是心脑科专家,这要是在美国,能和州长同桌吃饭的家伙,现在,专门跑来跟你说病情,老哥,真是看不透你呀。” “你没听见他说我脑子里长东西了吗?这个你也嫉妒?你也想长一个?” “不对不对,人家院长可一直都没说你得了什么病,是你自己乱猜,说得了脑肿瘤,我也真是服了,哪有给自己对号入病的。” “但我这脑子里肯定是有问题,他是大夫,过来跟我说一下病情,很正常吧?” 徐万程白了老周一眼,“我可没有机会,喝副院长家里的汤。说说,什么渊源?” “圆圆?火腿圆圆,你来一口?”老周把盘子里的火腿举了起来。 又折腾了两个多小时,体检流程才算走完。 刚换上衣服,徐万程就找到老周,双手递上一张名片。 老周接下名片,看徐万程的双手还举着,“不好意思徐先生,我没有名片。” 徐万程举着的双手立马变成了两个大大的赞,然后又拿出一张名片,和一支笔。 老周只好在名片的背面,写下了名字和电话。 徐万程接过名片,看了一眼,突然用手捂住嘴巴。“老哥,周先生,发财兄,哈哈,我一定要把你列在我的股东列表里,这样所有人都会看到,我的公司会发财,发财,哈哈……” “徐先生,不用这样吧,你要是喜欢这个名字,可以也给自己改一个呀。” 徐万程连连摇头,“那怎么能一样,这可是未经雕琢的野生南瓜,比那些南瓜模型的灵力大多了。对了,您这名字,没改过吧?” 老周无语了,“你见过谁把自己的名字,改成这样的?” 懒蛋 第88节 “哈哈,没改过就好,一会儿你有安排吗?我们一起喝一杯,怎么样?哦,对了,林教授约了你,那晚上宵夜?或者明天午餐……” 老周急忙打住,“徐先生,有缘就会再见的,今天就先到这儿,忙活儿了大半天,大家都累了。” 这时,导医小姑娘跑过来,低声提醒徐万程,“先生,楼下住院部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去刷一下信用额度。” 徐万程本能地向后一躲,随即,马上想起来,还有一笔还愿天坑在等着自己呢,就跟小姑娘比了个ok的手势。 临走,还不忘跟老周再啰嗦两句,“老哥,我觉得老哥的话很有道理,还很有哲理,有缘就会再见,我相信我们的缘份,今天先再见,明天再再见。” 真是个语文天才。 老周连连点头,总算是目送徐万程进了电梯。 另一部电梯里,林教授走了出来,但看向老周的眼神,有些复杂。 “周先生,我的车停在外面,咱们下楼吧。” 林教授的眼睛一直粘在老周身上,把老周看得不太自在。 坐进车里,却没有发动汽车,老周坐在后排,都有点儿后悔答应来喝这碗汤了,烩菜的汤就挺好喝的,不知道这南方的汤,自己喝不喝得惯。 “林教授,您要是有工作没忙完,我就自己先回去吧。” 林教授语调不高,“周先生,我刚才没有查到你的诊疗记录。” “啊?” “我也问了交警支队,也没有与你有关的交通事故处理记录。” “这很严重吗?” “全市的记录都联网了,如果你的交通事故是最近发生的,不可能查不到的。” “有没有可能,我去的医院不太正规?没联网?或者……或者没有交警来处理我的事故?” “当然有可能,但这种可能性,很不正常。” “林教授,我确实记不得了,我说的都是实话。” 林教授点了点头。 “周先生,正是因为我相信你没说谎,所以,这才很不正常。” “诶,算了,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查不到就查不到呗,不去管那些烦心事儿。” 林教授从后视镜里看着老周,儒雅的笑容几乎僵掉。 “活得好好的,才最不正常。” 第109章 脑洞 “林教授,听您的意思,我的脑袋已经乱成一锅稀粥了吧?” “那倒不至于,至少你目前的各项感知都是正常的,就说明大脑的大部分机能都还在正常运行。” “那也没有肿瘤?” “没有。” “那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您到底在核磁里看出什么来了?就直接跟我说吧。” “周先生,你的大脑,大部分机能还是正常的,但它缺失了一小块儿,这一小块儿非常小,就像……” “就像一盆豆腐,缺了一角?” 林教授好奇地看向老周,“对,就是这个意思,这个比喻太贴切了,您是看过核磁的图像吗?” “我没看过核磁,我只是乱猜的。”老周的后颈,又滑落了一滴汗。 “乱猜?可能在你的主观上,是认为自己在乱猜,但为什么可以有一万种猜测的结果,周先生你却偏偏能猜中最贴切的那一个呢?其实,这就非常值得研究了。” 老周的手机震了一下,是张晓月发的微信消息,“周老师,我从老家回来了,给您带了一点特产,我现在给您送去,给我一个地址吧。” 大老远的还给自己带特产?还真不嫌麻烦。老周想想就累,不只是替张晓月觉得累,等会儿再怎么着也得见上一面吧,见这一面,更累。 老周本想拒绝,这半生不熟的,每句话怕不是都要尬到生锈。 可这毕竟是人家一番心意呀,还有可能是老张特意叮嘱的,要是真的给拒绝了,那估计一会儿就会有打不停的喷嚏了。 唉,算了,老周就把星和城的地址,给张晓月发了过去。 不对呀,听老张的意思,她女儿应该才回老家没两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难道是在这边又找到工作了? 不管张晓月了,还是先顾这盆豆腐吧。 “林教授,刚才您说我能活着,都不正常,那意思是说,我脑子里缺了这么一个小角,就活不了了吗?” “也不能这么说,至少你现在就活着,证明这一块物质缺失了,对你是没有影响的,但也仅仅是在你的身上见证了这个奇观,如果是其它人,这一块受损了,那事情可就大了。可能会手脚无力,走不了路,说不了话,记忆力逐渐丧失,鼻子和眼睛都不好使了。” “这还能活吗?这成植物人儿了吧?” “也差不多吧,但我说的这些严重的后果,也这只是这块物质受损时的后果。但周先生你的情况不一样,你的这里,不只是受损了,而是,有一个空洞。” “一个洞?在我脑子里吗?那还得了?”老周赶紧用手在头上到处摸。 林教授把老周的手往前面挪了一下,“好好摸摸,看能摸到些什么。” 既然林教授说得这么确凿,老周就很自然地觉得,洞都有了,总会留下一些什么痕迹吧。 结果,啥也没有。 “林教授,这一块儿好像也没有外伤呀,你瞧,我这儿连根头发都没掉。” “是的,外伤肯定是没有,这一点我们检查过了。所以,我怀疑,你说的交通事故,其实并不存在!” “不存在?我记得清清楚楚……嗯……也不是很清楚,但大概差不离吧,这件事总不会是我编的吧?我编这东西干啥呀。” “对,都对,但如果把这些事情都盖上一块布,然后另一个声音对你说,这布下面的东西,都只是你的一种自我保护而已,是你自己,生成了这么一段记忆,哦,不对,确切地说,应该是一段夹杂了失忆的记忆。” “难道,我编这些东西,是为了,自己骗自己?” “对,周先生,你说的对,而且,这个答案,也值得我去研究。” “不对呀,林教授,我前几天腿挺疼的,这才刚刚不疼了。这总不能是假的吧?” “记忆可以生成,痛觉也可以。举个最极端的例子,失明的人,如果失忆了,他可能会能看到东西。” “啊?让我缓缓……” 林教授发动了车子。 “林教授,既然没有外伤,那谁又能隔着骨头给我脑子掏个洞呢?” “除了外力,如果大脑内部有一些病变,也可能会造成现在的后果。” “那这不又绕回来了吗?我脑子里还是有肿瘤呀。” “并没有。” “这个不是,那也不是,那这出鬼了不成?诶,我想到一个,这事儿,有没有可能是先天的?我出生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嗯,妊娠期间的意外造成的,倒是个相对合理的解释,可我今天看了一下午的图像,也问了几个同行,大家都觉得,这个空洞,是最近才产生的。” “为啥?” “周先生,这部分,叫前额叶,出了空洞之后,里面的神经细胞是不可再生的。但从核磁图像上看,你的大脑现在出于自我保护,和机能平衡,已经生产了一些东西,开始填补这个空洞。这种填补非常初期,物质构成稀疏且薄弱,是符合组织再生的初期形态的。” “所以,你认为,这个洞是最近才有的,如果再过几年,可能这个洞就会被其它的东西填满了?” 林教授点头。“对,填满不太可能,而且无论过了多少年,这个空洞在核磁里都会显现出来,因为再生出的结构,与这部份的大脑是不同的。” “那这东西是啥?” “好问题,周先生,我已经好久不写论文了。至于这些东西是什么,光从图像上,是看不出来的。但从你现在的状态来反推,我目前的猜测,这是一种新的结构,结构产生之前,可能进行了一些重组的尝试,你很幸运,这种尝试成功了,已经产生了一种新的神经连接方式。” “好吧,林教授,我只能说装作听懂了吧,其实我更关心的,是这个洞是怎么来的。” “这个问题确实太难了,我真的只能靠猜。但我们可以对这个洞先做出一些判断,从这些再生的组织形态来看,我能肯定,这个洞产生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月。” 突然,车子的速度有些飘忽。 “林教授,这车子怎么……” 林教授稍稍调整了一下,车子总算是恢复了正常。“周先生,我刚才突然想到一件事,与你有关。” “啊?什么事?” “兽语者。” 第110章 灵感闪现 “什么兽语者?” 林教授好像发现了一个新的研究目标。“周先生,就是昨天晚上,你救了我父亲的事。” “哦,那个呀,昨天我已经解释过了,我没和狗说话,不对,我是说,我其实是听不懂狗语的,其实那狗也没叫,我们也没有语言……声音上的交流……” 老周越解释越乱,主要这兽语者,听起来就像个会通灵术的,这要是被人误会,自己可就真成了怪物了。 “周先生,您别误会,我也知道,你不是兽语者,我只是对这件事的结果很感兴趣。” “结果就是叫了救护车,老爷子平安呐。” “我指的是,你是怎么能从那只狗的行为上,就能判断出家里有人出了状况的?” 糟糕,这次遇上的是个教授,智商肯定碾压自己呀,恐怕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了。 “这……这就是我的亲身经历,我的一个朋友,他养的狗非要拉他上楼,然后回家一看……” “周先生,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几年?七八年?或者十几年了吧,记不清了。” “哪一年都记不清了,但对狗的异常行为还能记得这么深刻?” 老周有点慌乱了。“这……这毕竟是人家老人差点出事嘛,所以才会记得深刻吧。” 懒蛋 第89节 “如果十几年前的那件事,是个悲剧结果,并且与你的关系非常密切,那么过程中的某几个片段深深扎在你的脑海中,这是合理的。但那件事的结局是个良性的结果,一般来讲,正常人如果在这件事的过程中生产的紧张、焦虑的情绪,人体会进行自我保护,主动把这些负面的情绪抹除掉,连带着那些关键片断,也会淡化,因此才有了一个词,虚惊一场。” “啊?这样啊。”人家研究心和脑的,肯定比自己专业呀,就别抬杠了。 “所以,正常情况下,你能再次回忆起十几年前的那件事的细节,概率是很低的。还有,昨天你是刚刚进入那个小区,那里所有的人和物,对你都是没有任何的情感联系的,一只毫无联系的狗,它的异常行为,会对你产生触动,进而想起十几年前的久远片段,这就更加的不可思议。” “可是,我昨天就是看到那条狗的样子,我就一下子联想到了那件事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解释不清,就不必解释。 “周先生,你也不必紧张,我现在也只是突然想到,或许,昨晚您的这一次片段联想,与你脑中的这个空洞有关。” 啊?原来林教授的是这么解释这件事儿的?这个角度很不错,拿来解释自己的意识共振,不就成了吗? “那林教授,你说有关,是怎么个有关法?能再说明白点儿吗?” 林教授想了想,“我刚才说,你脑子里的那个空洞,可能产生了一种新的神经连接形式,所以,有些信息就可能通过这个连接通道,被你的活跃神经元调用。所以,普通人不会想到的陈年旧事,或者鸡毛蒜皮的小事,对你来说,调用起来都毫不费力。” “那我这么调来调去的,会不会脑袋里总是乱哄哄的?总想些陈芝麻烂谷子呀?” “那这要问你自己呀,有吗?” “好像没有。” “嗯,我也认为不会,这个神经连接的主要效果,我考虑呢,应该是……聪明。” 老周的腰被闪了一下,合着我缺了块儿脑子,反而等于吃了聪明药,这是哪个村的道理? “林教授,可我没感觉有多聪明呀,你现在说的这些大脑呀,神经呀,我还是不懂呀。” “当然了,周先生,这个聪明也只是相对于从前的你来比较的,它并没有给你一个快速消化理解知识的能力,这个你可以试试,后座上有本哲学书,翻几页,然后试着提炼一下。” “心、脑与科学?挺薄的。”老周翻到中间。 “我们将我们自己视作……世界上有意识的、自由的、自觉的、理性的……行为者,而科学告诉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只存在无知觉、无意义的……物理粒子。这都写的是啥呀,字儿我都认识,就是看着头疼。” “那有没有联想到什么?” “没有吧。” “现在把书合上,试着背诵呢?” 老周按着林教授说的,把书合上,“我把我自己……放在……世界……” 老周背不下去了。 林教授有点失望,“那看来和我猜的没错,在获取知识这方面,你脑袋里的这个空洞,没给你带来什么增益。但我没想到,在联想和记忆这方面,竟然也没有增益。” “不对呀,刚才你不是说,我能从一件事儿上,一下子联想到另一件事儿吗?” “那看来,是我误解了,你的这种联想能力,不能广泛适用,也就无法让你经常表现得聪明,但应该在一些特殊的时刻,会让你的联想能力突发。” “林教授,那这么听起来,这能力也没啥特别的吧?这就像是灵光一现,很多人都有呀。” “对,没错,普通人也会有这种感觉,我们可以称之为灵感闪现,或者思维波动。但这种级别的灵感闪现,却不会经常发生,而你的灵感闪现,据我所知,仅仅在昨天,就闪现了两次。” “那个,林教授,我说个不太恰当的例子,那些大画家,大导演,他们的作品里不是经常有惊人的东西吗?那是不是他们……也和我一样,嘿嘿,一样的灵感闪现呢?” “不,周先生,从我的角度看,他们都不如你。” “啊?” “我们就拿画家来说,一个位大画家,他的画风,在一个时期内是基本固定的,诚然,这种画风的开创,可能是由于灵感闪现,但可能他一辈子,会一直使用这种画风,可以理解为,他在重复利用多年前的那一个灵感,把无数的东西与这个灵感进行杂糅和创作。而你,周先生,你从那条拉布拉多身上感受到的异常,和从一幅书法作品就能准确判断出作者的哪个部分有问题,这是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你的联想路径,据我分析,也是不同的思维结构。所以,仅仅通过这两件事,就已经让我无法解释,也非常佩服,如果这个能力可以被善加利用,它的意义,绝对要比一位艺术家,更大。” “啊?您这说的,我都有点得意了呢。”老周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老周打算趁热打铁,“林教授,这个能力,我想知道一种情况,就是,如果我压根儿不知道一件事,我有没有可能联想到呢?” “不可能。”林教授回答得非常干脆。 “不是,林教授,我可能没说太清楚,我的意思是……咱们打个比方吧,有一张试卷,上面的题,我不会做,也没见过,然后这张试卷是扣在桌子上的,你说我能不能……” “不能。”林教授直接抢答。 “我都没有说完,你怎么就……” “周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不用试卷,更简单一些,耳朵听字,不可能。” 得,本来打算用林教授这条路,帮意识共振出道呢。结果,哼! 老周靠在了座位上。 白扯。 第111章 大脑切片 “怎么?周先生,你还对你的这个联想能力不满意?还想要个超级联想能力?” “超能力谁不想要?林教授,咱们就是探讨一下,请您给分析分析,如果这个空洞真的能让我接收到我脑子里不存在的东西,那大概是个什么原理?” “除非有人给你安了接收器呗,通过接收器发给你信号。” “那我的脑子里,有没有可能,真的被人安了个接收器?或者不在脑子里,在脖子里,或者随便什么位置?我还是怀疑我的交通事故是真的,可能有人趁着我住院的时候,对我动了手脚……” “如果你身体真被放了东西的话,你刚才在做核磁的时候,可能就出不来了。” “哦,我把这茬儿给忘了。” “好了,周先生,尽管变成超人不太可能,但你现在的状态已经非常具有学术吸引力了。” 老周听到学术这个词,就莫名紧张,“林教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研究我吗?” “对呀,这个研究肯定非常有趣,也许成果会很惊人呢。” “您要……怎么……研究?” “研究方法有很多呀,但目前……诶?周先生,你怎么了?”林教授从后视镜里看到老周的表情不太自然。 “其实能为人类进步做贡献,也挺光荣的,但……但能不能过几年再切片,我这才刚刚能吃饱饭,要不是他们非让我来体检,也就不会落到您手里了……” “哈哈,周先生,你说什么呢,哪有什么切片,你呀,这又是联想到哪一年的电影了呀。” “不用切片吗?” “周先生,既然你提到切片,那你说说,这切片的目的是什么?” “不知道。” “当然是看清大脑的内部结构呀。可现在咱们用核磁就行了,而且还能定期观察活体,为啥要切片呢?” “那要这么说,要是没有核磁,我就得被切片喽?” “哈哈,周先生,你还真把我当成屠夫了,这里是中国,这方面的红线,任何人都不会跨的。况且,我这名医生,还算是小有名气吧,就算不再有什么学术成就,退休后的日子,也是很可观的,就算不能把你的这例个案搞清楚,也对我不会损失我的业界声誉的。” “那我要是落在其它没名气的医生手里呢?他们会不会为了什么论文,把我给切了?” “哈哈,那你可要小心喽,千万不要落在其它医生手里……怎么,你还当真了,我开玩笑的,周先生。” “不过呢,周先生,你还真的提醒了我,以后你去医院,就直接来我这里,我会提供一笔补贴给你。” “这又是干啥?” “肯定是有一些私心的,不想让其它人也注意到你的个案,也能让我们能专心研究。对了,我们的研究也很简单,就是每隔几个月给你做下情况跟踪,以证明在前额叶缺失一部分的情况下,偶发的人体补偿机制,可以维持正常的生理指标,甚至……算了,甚至这部分就先不往里面加了,具体的逻辑我还没想好,我也在问其它的朋友,希望也能在这一块,有所突破。” “就这样?” “这样?怎么了,周先生,你对我的研究方案有什么意见?” “哦,不,林教授,我是想说,你们的研究,也太简单了吧?” “研究方案是简单,但复杂都在你身上了呀。哈哈。周先生,我的名片您应该有了,您的手机号我也存下来了,以后需要回访的时候,还得打扰您。” “另外,周先生,刚才你问的那个问题,我想到了另一种答案。” “哪个问题?” “就是如果有人想给你的脑子里发信息的话,这个空洞除了安装接收装置,还有可能有另外一种可能。” “哦?”冒着被切片的风险,老周总算是等到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消息。 “这种可能就是,你的大脑本身就是一个接收器。” “既然大脑已经是接收器了?为啥还要再开个洞?” “这个洞,有可能,当然这个可能性极小,是用来调整频率的。” “频率?林教授,这又是什么原理?” “大概的意思就是通过频率传递信息。大脑有四种脑波,可以被利用,还有大脑作为一个物体本身的频率,利用这两种频率,都有可能定向传递信息。如果你的频率不符合要求,有人把你的大脑给切掉一块儿,就会改变大脑的频率,就会符合要求了。” “这是把我的大脑当成收音机了呗?” “差不多,但这些你都不用在意,至少我是想象不到,要怎么利用这些东西,把大脑做成收音机。” 星和城,802。 老爷子的身上贴了好多感应器,坐在一台宽大的轮椅上,旁边一个护工在给喂药。 餐桌上已经摆了一盘卤水拼盘,老太太坐在餐桌旁边,让老爷子离餐桌远一点。 见老周和林教授进来,老太太招呼大家落座。 一位厨娘又把一盘白色的茄子端了上来,“老太太,要不要留一份菜?” “不用了,她下课后陪着她小姨去玩,不用管她。” 老爷子用一把扇子敲了几下桌角,老周转头看他,老爷子微微向老周点头。 林教授解释道,“哦,我父亲的身体还在恢复中,医生建议他少说话,伤气。他这是向你表示感谢。” 老周端起茶杯,向老爷子拱了一下手,算是还礼。 “是呀,我们原来还觉得年纪虽然大了,但身体硬朗,哪成想,会发生昨晚的事情,要不是周先生机警,现在可就不堪设想了呀。看,这屋子里一下子多了好几个人出来,我下午听戏都没听太久。” 这时,厨娘又端着一托盘的汤盅。 老太太又给老周介绍,“这里用我们老家的做法,煮的汤,周先生尝一尝,这个时间,就要喝这盅汤。” 老周一面道谢,拿起汤匙,翻动汤盅,看到了有排骨和红枣,其他材料还至少有个五六种,但老周都认不出来。 老周的手机震动,拿起一看,是张晓月发来的微信消息,“周老师,您是还没回来吧,我把东西给您放门口了,我先走了。” 老周被汤匙给烫了一下,叫了一声,“我咋把她给忘了。” 懒蛋 第90节 第112章 一件回礼 “怎么了?”林教授问道。 “我……我一个……侄女,来看我,我给搞忘了……” 林教授指了一下楼下,老周点头。 “哎呀,周先生,那还不一起叫上来喝汤?”没等林教授说话,老太太先发了指令。 林教授把夹起的一块儿白茄子又放回到碗里,率先站起身,拉着老周一起下楼。 七楼,有两个人在等电梯,其中一个女生,推着拉杆箱。另一位是保安,就是昨晚往屋子里探头探脑的那位。 保安看到二人下来,立即挺直了背,先向林教授点头致意,接着对老周说道,“周先生,这位是您的访客,我把她给带上来了,刚才以为您不在家。” 老周向保安道了谢,林教授没有说话,微微点头,恰好电梯到了,那位保安就很识趣地下楼了。 女生转过身来,眼神在二人身上转了一下,就试探着对老周说道,“周老师?” 老周看女生的脸有点熟悉,但又不好意一直盯着看,就点头道,“嗯,是我。” “周老师,您好,我是张晓月。” 林教授就没太看明白,不是你老周的侄女吗?怎么还不是一个姓呢?而且好像还不太熟?这是网名叫侄女? 老周看到林教授的表情,才给这条关系线做介绍,“这位是我工友的女儿,张晓月。这位是……我的邻居,林教授。” “林教授好。” 林教授点头致意,“周先生,咱们上楼再慢慢说吧。” “好,晓月,那咱们上楼。” “您不是住701吗?”张晓月问道。 “额~对,但现在我在林教授家里做客,一起吧,更热闹些。箱子我帮你提上去。”老周就拎起了拉杆箱,往楼上走。 张晓月把放在701门口的一个手提袋也一并拎上,跟在林教授的身后。 又一位新面孔的阿姨,已经等在802的门口,帮大家套上鞋套。 “爷爷奶奶好。”在老周的引荐之后,张晓月大方地和老两口打招呼。 老太太和张晓月的交流,就更自然一些。 “哟,这孩子刚下车就跑来给周先生送特产,看来周先生的人缘还真是不错,和工友都相处得像一家人似的。”老太太一边招呼张晓月喝汤,一边夸老周。 厨房里又端出了空心菜和白切鸡。 “难得我妈妈这么开心。”林教授对老周说道。 “所以我说周先生人缘好,你看,周先生一来,咱们家人气都旺了。平时就我和这个老头子,周先生要是一个人不愿意开火,就来陪我们老两口吃饭吧。一日三餐,让阿姨去叫你。” “哦,周先生的作息可能和咱们不太一样,这要看周先生自己的意思,一起吃饭肯定没问题的,周先生要是觉得方便,他会和我说的,对吧?”林教授看出老周有些为难,就出面替老周挡了老太太一句。 “哦,也好,那让阿姨做了好饭,给周先生端过去,也不麻烦的。” “周老师,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都是从熟人家里做的,不是市场上买的。”张晓月拎过了旁边的手提袋。 “这包是冬凌茶,清咽润喉,嗓子不舒服可以常喝。这一包是山楂切片后晒的干,泡水做菜都可以用。还有这一包,是土馍。” “土馍?”林教授对这个词比较好奇。 “嗯,就是把发好的面团,放在白面土里烤熟的。” “白面土又是什么?” “白面土是我们那边的叫法,也有叫观音土的。” “观音土我倒是听说过,好像以前没东西吃的时候,这观音土也能当饭吃?”林教授问道。 “对,我也是听家里的老人们这么说,但现在白面土一般就是用来烤馍,您尝一个。”张晓月给大家都分了一块。 老太太在嘴里抿了两下,不住点头,“嗯,这个馍,别有风味哟。” “难得您能喜欢,这东西偶尔吃一点,对身体有好处的。”张晓月给老太太推荐道。 老太太听了,先是看了一下林教授。林教授点了点头,“对,这东西可以补充一微量元素,平时咱们的膳食中不容易获取到。” “晓月,你还真是会选东西呀,反正我也一个人住,这几样特产,我就借花献佛,送给您二老吧。”老周说道。 “好,那我就收下了。当然也要谢谢晓月,这么远给送过来的,咱们都是托周先生的福,才有缘分见到。”老太太很爽快。 主食是干贝粥,老周也学着老太太的样子,把滚烫的粥在小碗里挑几下。 待每个人都分到一碗,老太太忽然开口道,“周先生,既然我收了您的礼物,那我也回您一件礼物吧。” “哦?好呀。”老周答应得干脆,但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老太太的这句话,有点儿太正式了些。 老太太没有说话,而是看向林教授。 林教授放下粥碗,看了一眼张晓月,又转头看向老周,“周先生,我母亲的意思,是把702过户给您,因为702是公司持有的,您也注册一家公司就成了,手续上都能做。” 老周一下子把碗里的粥都吞进了肚子里。 我听到了什么?702?一件礼物?人家甚至连我没有过户资格都想到了。 昨天那个什么李会长,要送我两套的,我都面不改色。现在林家只是要送我一套,少了一半呢,这有什么可惊讶的? 而且今天这套,是用张晓月的特产换的,还是一边喝粥一边换的,非常平滑。 昨天那两套,要是和李会长吃着串儿,喝着啤酒,我可能也就收下了。 四个人都在等着老周的反馈,老周把空碗放在桌上。 随即又盛了一碗,这次有点烫,老周的羮匙送了两次,都没送进嘴里去,只能把粥放下。 都怪自己,把缓冲带给喝完了。 老周只能把眼光放出来,与大家接触。 尽管老周已经做了一些准备,可林家的这件礼物,劲儿还是太大了。 此时,就算放一只外星人在老周身上,老周都不会哇一声。 物种的跨跃,比起阶级的势能,不能置一词。 他们只要想表达,就能表达出来,很直接地表达就行了。 修辞都只会减损内容本身的密度,雷神之锤,你就是拿不起来,你要怎么形容拿不起来呢? 铺垫再多也不会让情绪的着陆更舒适,毕竟他们太直接了,不直接的,都不配产生情绪。 老周就很直接地把情绪反馈给了老太太。 “要不……那几样特产,您还是还给我吧。” 第113章 考试之神 702的事儿,最终还是在林教授的平衡下,暂时搁置了。 老爷子被护工推回去休息了。老太太说,要去客厅看电视了,让林教授招待大家喝茶,自己年纪大了,晚上不能喝茶。 张晓月本想告辞,又不好拂了老太太的美意。林教授带着两人转到了另一个房间,看起来是个专门喝茶的地方。 几张竹椅摆作一圈。 一个柜子摆满了茶饼,茶罐,紧挨着一个书柜。 林教授熟练地操起茶刀,帮大家泡茶。 茶台旁边放了本茶经,张晓月托在手里翻看。 这个动作,映到老周眼里,那种熟悉感又扑面而来,但还是想不起来,具体在哪里见过。 “周先生,刚才在餐桌上我不好细问,你们二位,好像是第一次见?”林教授问道。 “对,是第一次见,机缘巧合吧,一直在微信里聊。对了,晓月,我记得你好像是刚回老家没几天吧?怎么这么快又返回来了?听你爸说,你有一堆的面试和考试,都搞定了?” 张晓月点头又摇头,“嗯,算是吧,但也没那么重要了。” “哦?为什么?”老周问道。 等了两秒,张晓月也没回答。 老周抬头,见到张晓月正在端详自己的脸,“晓月,你怎么了?” “周老师……你懂英语吗?”张晓月问道。 老周感觉到了张晓月的异样,没有立即回答。 “周老师,我们是不是见过?”张晓月脸上的疑惑更多了一些。 林教授给二位摆了茶,网友见面还扯出了一段旧时光吗?林教授倒是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吧?”老周回应道。 “那这样,周老师,您跟着我说一遍这句话,你是要去考试吧?”张晓月一边破案,一边仔细看着老周的样貌,这屋子的灯光很柔,刚才餐桌上的角度又不太正,张晓月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 “你是要去考试。吗?”老周照着读了一遍,不知道张晓月要搞些啥,读得也不太仔细。 “不对不对,不是这个语气,是个问句,要连贯起来,周老师,咱们再来一遍,你是要去考试吧?”张晓月越发认真起来。 “你……你是要去考试吧?这次对吗?”老周也被弄得有点失措。 张晓月的表情僵住了。 林教授和老周都觉得这场面挺有意思,还互相碰了一杯。 “周老师,您前几天,是不是坐了一次地铁?中午。”张晓月问道。 “我又不上班儿,坐啥地铁呀,规矩多,还那么挤。”老周答道。 张晓月一听,脸上的兴奋劲儿,明显少了一大半。“哦,这样呀……” “不过,前几天,天冷,没等到公交,我还真的坐过一次……”老周调动了一下回忆。 张晓月把茶经放回桌上,几乎要站起来了,“那天,您穿的也是这身衣服吗?” 老周看了一下自己的穿着,“衣服?晓月,不好意思哈,这几天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这脑袋里好像都快爆掉了,你让我稍微想想哈,你问什么来着,衣服,对了,衣服是吧,我穿的,是呀,是吧,我也没别的衣服了呀,应该就是这一身儿吧。” 懒蛋 第91节 这次,张晓月没有马上放弃,她发觉这位周老师的记性,还真是不太好,而且好像主要的原因是不爱想,你要是给他点线索,再推他一把,他说不定就能变得记忆力稍好一些。 果然,老周又好像想起了什么,“额……稍等啊……我这身儿衣服,是在工地才换上的,没到工地之前,我穿的肯定不是这一身儿。” “那您穿的是什么?”还没等到老周有回答,张晓月又来了句更直白的,“您那天在地铁上,穿的是干净的,还是脏到不行的?” “啊?”林教授在一旁都忍不住啊出了声,随即反应过来,又默默给大家续茶。 老周也好像明白张晓月是什么意思了,但还是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张晓月。“那天,穿的那身儿,应该还好吧,不算太脏。” 张晓月还是给老周留足了反应时间,并且迅速反思,马上意识到自己提问的缺陷,“那咱换个问法儿,当时您那身衣服,多久没洗了?” 老周被问得有点不好意思,“入秋之后,就没洗过,这不怪我哈,屋子潮,晾不干呐……” 张晓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在茶柜和书架前来回踱步,目光却一直没离开老周。 林教授在一旁,都觉得今天的茶怎么不太够劲儿了,又往壶里加了一些茶。看这两位网友见面,不比看花少有意思多了。 张晓月又重新坐下,“周老师,您的记忆力,真的这么差吗?” “额……我记性确实不太好,可能平时睡觉睡得多,给睡坏了吧。” “那您也一点都认不出来我?不记得在哪见过我?”张晓月问老周。 “说实话啊,晓月,我确实刚才一见你,就觉得吧,有点面熟,但确实没想起来……” 老周话还没说完,张晓月忽然念了一个单词,“approximating。” “意思是“大约,大概”。”老周的反应极快,与张晓月口中的单词无缝相接,说完之后,老周就有点后悔了,但自己好像也克制不住,一听到这个单词,就会把接下来的内容说出来。 张晓月表情欣喜,好像已经破案了,“ameliorate。”再接再厉,张晓月又来了一发,可老周却毫无反应。 这一次,张晓月又站了起来,林教授观察着张晓月的表情,一点点兴奋,一点点失望,剩下的,全是疑惑。 “晓月呀,来坐下,喝杯茶,喝了事情就顺了。”林教授对张晓月说道。 “是呀,坐下,喝杯茶再说。”老周也附和道。 张晓月再次回到座位,“周老师,您知道您在我心里的另一个名字吗?” 心里?名字?林教授生怕这热闹熄灭,赶紧把茶盅往二人面前推了推。 老周只能皱皱眉,也没回应张晓月,抿了口茶,“林教授,你这茶怎么这么浓了?” “是考试之神!” 第114章 模糊介质 “考试之神?哈哈,周老师,好像我的想象力,还是比年轻人差了些呀。”林教授在一旁笑着插话。 “什么考试之神?”老周不太明白。 “前几天,我在地铁上,遇到了您,周老师。”张晓月说道。 “啊?咱们遇见了?没有吧?我咋没啥印象呢?” “当时,您提醒我,跑错了考点,坐错了地铁。”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老周一拍大腿。 “原来是你呀,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刚才在楼下,我真的是一见你就认出来了,但就是没往那件事儿上想,哈哈,哈哈,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儿呢,你说。” 老周也是直到这一刻,才想明白,为什么那天在地铁上,张晓月会愿意与自己说上几句话,可能自己当时的状态,让张晓月想到了她的父亲老张。 林教授在一旁则是愈发着急了,“晓月,到底怎么回事,和我讲讲。” “没啥没啥,我当时就是告诉晓月,坐那趟车,到不了她考试的地方。”老周把话给拦到了自己这边。 “就这?这就成了考试之神了?”教授就是不好糊弄,不问清楚怕是不会罢休的。 “周老师除了给我指路之外,还给我指正了一道错题。”张晓月补充道。 “一道题?什么题?” “托福的一道阅读理解。” “哇,周先生,您这可以就真的是厉害了呀,这么大年纪,还能辅导晓月托福题,佩服。” “而且,这道题,那天真的考了。”张晓月再给神像描了笔金。 这就让老周更为被动了,如果这道题没考,可能还不会给张晓月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现在这道题真的考了,那这件事就会被张晓月反复琢磨,这里面不合理的地方,也就越来越明显了。 当时在地铁上,老周以为只是萍水相逢,随便应付一下,就把张晓月给哄下了车,就算很不合理,张晓月也没有机会再找老周对质了。 结果随后救了人家的爹,又给人家转了一万块的助学金,线索断断续续,却一直忽隐忽现,不曾远离。 终究到了今天,被林家老太太的一盅汤给蒸到了一起。老周呀,同情心泛滥了这么久,总算是尝到反噬的滋味了吧。 “晓月呀,这个我倒是可以帮周先生解释一下。”老周万万没想到,此时此刻,能救自己的人,竟然会是林教授。 “周先生今天在我们医院做了一次检查,我们发现了他脑部的一些异常结构,有可能会赋予他一种超级联想的能力,所以,你提到的这些情况,可能是周先生偶然联想到了脑袋里存储的一些信息。” “这样吗?”张晓月的第一反应是,这个理由好扯。 “是的,我以我的职业声誉担保,绝对是真的。而且,周先生的这种情况,应该只是生理机能上的一种保护,目前还处于研究周期中,还请不要将这个情况扩散。” “哦,真的是这样呀?好吧,您是医学教授?” “是的,晓月,还没问你是学什么专业的呢。” “我是学物理的,大四了。” “你也是学物理的?”老周稍稍有些惊讶。 “是的,怎么,周老师,您也有朋友是学物理的吗?” “没,没有,我其实是想问,你不是回老家面试去了吗?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哦,我这次回来,是因为导师通知我,说,出了一件大事。” “大事?” “是的,但这件事对其它人,应该是无感的,但对我们这些人,专注于这个领域的人,这就是一件天大的事。导师说,是有一位前辈的论文刚刚解封了,他的论文,正好是我一直研究的这个方向。” “解封?论文封杀本身就很少见,现在竟然又给解封了,这里的故事肯定不简单吧。”林教授说道。 张晓月点头,“是的,这位前辈很多年前去世了,他叫冯彻,他去世之后,论文就莫名其妙地都不能查询了,我当时选的这个方向,也是我的导师建议我的,我当时还很不理解,导师为什么要让我走这么偏的一条路,当时导师还是很苦口婆心地说了好多,意思就是不强迫,但如果我真的愿意在物理这行当里沉浸下来,他希望我能把这杆旗再扛起来。我当时也很矛盾,毕竟这可能是要用一生去探索的一件事。最后,我还是同意了,但不得不说,我是出于私心比较多的,因为这个领域确实太偏了,基本没什么竞争者,如果我真能出那么一两篇论文,可能就真的能发出去……” 一提到自己的专业,张晓月就说了好多,可说到一半,她突然发现,林教授和老周的表情都不太对。 林教授低头,把茶换了一壶,但动作很慢,还不时地抬头与老周对视一下。 老周则是把茶喝了个干净,但却一直把玩着茶盅。 “周老师,我是说错了什么了吗?”张晓月忐忑地问道。 老周也不知道怎么回应,林教授又给大家把茶斟满,“来,晓月,尝尝这一泡的。” 张晓月也没再发问,就小心地端着茶,看着茶上的热气,忽左忽右。 “晓月,既然茶入不得口,那你就给我们讲讲你的研究方向吧,我们也想好好听听,你的这位前辈的研究领域。”林教授缓缓地泼掉了一杯茶,茶汤在茶台上升起一片热气,转瞬,又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哦,好的。”张晓月回应着,但她能明显感觉到,两个人的心思,被系到了什么地方。 “暗物质,大家都知道吧?” “你研究的,是暗物质?”林教授问道。 “暗物质是目前通行的定义。但我们想寻找的,与这个不同,但就看谁先找到了,可能先找到的那个,就可以被命名为暗物质吧。” “还可以这样?”老周插话道。 “呵呵,谁又知道呢,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嘛。”张晓月说道。 “那你们的研究目标,总不能也叫暗物质吧?这不乱套了。”林教授问道。 “嗯,林教授,您说的对,我们暂时将这种物质,称之为……” “模糊介质。” 第115章 一花一世界 “模糊?介质?”老周重复了一遍。 “嗯。”张晓月点头。 “这啥破名字,你们那么多搞科研的,都取不出什么好名字吗?模模糊糊的,一听就不响亮。”老周发了句牢骚。 “名字确实不太有记忆点,但重在研究本身嘛,晓月,能跟我们详细说说吗?”林教授还是更关心问题的实质。 “好的,我尽量说得通俗些,要是二位觉得我啰嗦了,就随时提醒我哈,我可能意识不到。” 二人点头。 张晓月想了想,说道,“这个名字,是冯彻前辈取的。一开始我也觉得这名字挺普通的,比暗物质,上帝粒子这些,都逊色了些。可当我了解了模糊介质的构想后,就慢慢理解了。” “为什么是构想?而不是定义?”林教授问道。 “因为我们不知道这条路能不能成功,也不是现有理论的延展,所以没办法定义它。” “原来如此,请继续。” “我们都知道,暗物质是伴随宇宙的诞生而诞生的,并且广泛分布在各个星系中。这仅仅是对当前我们生存的这个宇宙的猜想,而冯彻前辈认为,每一个宇宙,甚至每一个维度,都有类似暗物质这样的存在。” “这个观点,挺合理的,也符合大多数人的思考逻辑吧?”林教授说道。 “他还认为,这些暗物质,不是分别存在于各个宇宙和维度的。”张晓月继续道。 “不是分别?难道是一起?”林教授猜测道。 张晓月点头,“您说的很对,冯彻就是这样认为的,他认为假设存在多个宇宙,那么这些宇宙之间如果是完全隔绝的,这一点,他不能说服自己。” “完全隔绝,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呢?维度不同,自然就不能融合在一起呀。或者中间有特别的物质,肯定就会分隔开了呀。”林教授说道。 “冯彻认为,即使中间有特别的物质,那也只能说明二者中间有一种物质,而只要存在物质,其实就是连通的。进而,他认为这些所谓的暗物质也是互相连通的,甚至可以把它们看做是一个整体。” “哦,宇宙是独立的,暗物质是连通的?”林教授总结了一下。 “对。” 懒蛋 第92节 “这个想法,有点意思。但这样的话,仍然称之为暗物质,也没什么不妥,只是重点放在连通性上不就行了?这样还能把各种现成的理论杂糅进来,也容易获得业界承认吧?” “冯彻开始也是这种思路,但在一个问题上,他陷入了自我质疑。” “哦?这么严重?什么问题?”林教授有些好奇。 “他假设存在一个二维宇宙,与我们的宇宙做暗物质的连通,那么那边的暗物质是二维的还是三维的呢?” “当然是二维……哦,我明白了。”林教授对张晓月的讲解,非常投入。 “所以,他的这个猜想,就不成立了呀,已经自我证伪了。”林教授又马上补充了一句。 “但如果通过这种方式证伪,他就要放弃这个整体暗物质的猜想了。”张晓月说道。 “怎么,到了这一步,他还不想放弃?”林教授问道。 “是的,他通过这个问题还想到了很多的矛盾点,都在逼着他回到更为经典的道路上来。但是他又继续坚持了一下,他把这种整体暗物质给压缩成了最基本,最稳定的结构。” 林教授好像也受到了启发,“哦,这样的话,这种结构就能应对各种维度,各种尺度下的宇宙了。” “对,但这又让他碰上了另一个问题,光速。”张晓月说道。 林教授摇头,“这个对我而言就有些艰涩了。” “是这样的,冯彻他给这种暗物质定义了最基本的结构,但这种结构在不同光速的宇宙中,很有可能是不可能存在的。”张晓月说道。 “也就是说,不能把我们能理解的结构,放到我们不能理解的宇宙中?”林教授分析道。 张晓月的眼前一亮,“哇,林教授,您说得太好了。” “那这不相当于又回到了开始的那个问题,三维的暗物质不能到二维,一样的困扰。”林教授疑惑道。 “对。” “但冯彻肯定又前进了一步,对吧?”林教授猜测道。 张晓月笑了一下,“是的,他说,在这个问题上,再一次叩问了物质的意义。” “物质的意义?这是什么意思?”林教授问道。 “具体的意思,他没有解释,但他直接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就是没有意义。” “这样的话,我总算能理解,为什么冯彻为什么要取模糊介质这个名字了。可要是没有意义的话,那他还研究什么?” “冯彻说,在这个问题面前,物质变得毫无意义,真正能够连通的,是信息。” “信息?即使我们不能理解对面的宇宙,但不影响他们传递一条我们不能理解的信息过来,是这个意思吗?”林教授问道。 “是的。” “那他说的这些模糊介质,都只是信息的载体?”林教授问道。 “是的。” “绕了一大圈,这些介质还是不能穿梭宇宙,真正连通的,只是信息?” “对,但也不能说这些介质一无是处。”张晓月回应道。 “怎么说?” “既然用信息的运动,代替了物质的运动,那就可以假设,信息可以在任何宇宙中传递,而在某些宇宙中,信息的传递可能是极快的。为了适应这种连通,整个介质中的信息速度,都会向极快的这种靠拢。这也就会导致整个介质中的信息传递速度,越来越快。” “有多快?”林教授问道。 “快到不可思议。”张晓月说道。 “快到不能理解?”林教授补充道。 “嗯。” “我插一句哈……”老周在一旁总算是逮住机会,发了个声。 “周老师,您说。” “这都快到不能理解了,我就不太能理解,这东西,到底有啥用?”老周问道。 “周老师,我们只是提出一个猜想而已,这离动手实施,还早着呢。”张晓月回应道。 “就算动手了,这离找到它,更是早着呢,就更别提利用了。”林教授也追加了一句。 “合着绕了一大圈,你的这位前辈,就是猜测了一下,说可能有个地方,信息冒得特别快,像喷泉似的?” “也不能这么说吧,但就算仅仅是猜测,也很了不起呀,也是一项开创性的猜测呀。”张晓月为冯彻据理力争。 “这有什么开创性的,咱们早就知道这道理呀。”老周摇头说道。 “咱们?早就知道?咱们知道什么?”林教授怀疑老周的超级联想功能紊乱了。 “就是那种电视剧,武侠的,有的时候会出来一个武功特别高的老和尚……” “周老师,您是在说我们的模糊介质吗?”张晓月完全听不懂了。 “……老和尚一般打之前会说一句什么一朵花一个世界的,说的不就是你们这回事吗?”老周继续说道。 “一朵花,一个世界?”张晓月重复了一遍。 林教授重新给大家斟了茶,“嗯,周老师,你这超级联想功能,还真有点意思……一花一世界呀。” 第116章 猜测的猜测 “所以说,这哪是研究物理,这就是研究玄学呀。”老周说道。 “倒是偏理论了一些。晓月,那你的研究方向是什么?”林教授问道。 张晓月低了一下头,有些不好意思,“我的研究方向,是要找到这些模糊介质。” “诶?不对呀,你们刚才不是还说,离动手早着呢,离找到它,更早着呢吗?”老周问道。 “这两句并没错,也正因为如此,才需要更早,尽早地开始研究如何动手,如何找到它呀。然后经过多少代人的努力,确定一个靠谱的行动方案。”张晓月说道。 “就是在前一个猜测的基础上,再继续猜测呗?”老周说道。 “周老师,其实冯彻前辈之所以对这个方向如此地专注,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认为,模糊介质,已经在咱们的不经意间,出现过了。” “啊?出现过了?长什么样?有图吗?” 张晓月摇头,“这是他凭借数据分析,推断出来的。” “这么初期的推测,还能有数据分析?”林教授问道。 “是的,尽管这些推测都很初期,但冯彻认为,总会有一种物质或能量,是会从根本上改变世界的现状的。” “目标是挺宏伟的,可现在给充电器套个壳,广告都敢这么吹吧?凭什么是他的这个……什么模糊介质呢?”老周说道。 “改变世界的,很可能不是模糊介质,并且也很可能不是暗物质,甚至不是目前大家研究的任何一种,但我们都相信,改变世界的物质是存在的,我们必须用这种信念去追求目标,否则可能大家都会撑不下去的。没了骨架,所有人的生活都会崩塌的。” “嗯,晓月说的对。”林教授说道。 “因此,冯彻说,既然这种东西能够改变世界,那么就不会永远不可知,永远不可触达,这种东西,肯定能够通过某种方式被我们感知到,甚至已经被我们感知到了,只是被淹没了。可能藏在历史典籍里,也可能藏在烤箱的面包里。” “这么说的话,我真有些好奇,他是怎么做的分析了。”林教授说道。 “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世界各国都进行了比较频繁的小型粒子加速试验,也正是因为这些试验的结论,才让世界诸强,最终决定建设了大型粒子加速器。冯彻以这个时间段作为时间参数,对全球范围的异常气象、自然灾害、战争、饥荒、流行病毒、物种灭失速度、海洋污染事件等进行了分析,当然,也包括国家级的经济危机以及超自然异常现象报告。” “他的小组有多少人?分析这么多数据?”林教授问道。 “不需要太多人,他的分析只是停留在算数层面,就是以年和月作为颗粒度,与那些粒子加速试验进行比对。结果发现,自然灾害和超自然异常现象,这两项的数量,与加速试验是正相关的。而自然灾害方面,可能的上游因素则更为复杂。” “所以,就只剩下了超自然异常现象?”老周说道。 “对。” “这不还是玄学?” “不止您这样质疑,当时的小组内部也有不同的声音,也有人将这些超自然异常现象的案例增多,归结为通讯手段的进步。”张晓月说道。 “是呀,可能的因素太多了,这样推导出来的结论,立得住吗?”林教授问道。 “冯彻对这些超自然异常现象也做了逐个排查,他发现这些现象的类型,与其它时间段内的类型都不太一样。” “类型?不一样?” “是的,这一段时期内,案例的大多数,无法提供实物证据,只有口述和人证。”张晓月说道。 “那这几乎可以等于没有证据呀?我本人对这些现象历来是不相信的,他们提供的证据也大多经不起推敲,但至少会提供一点录像呀,残骸呀什么的。如果连这些都没有,仅凭一张嘴,那这造假的成本也太低了。”林教授说道。 “但冯彻发现,这些案例中,大多数的报告人,都不是出于登报和在电视上露面,甚至有的案例只记录了报告异常的人数,连人名都没有披露,这就与以往的情况,有很大的不同。”张晓月说道。 “也有可能是为了吸引游客,不留名也正常。”林教授说道。 “可这些事件大多没有在媒体上公布,却在一段时间内,在多个国家内发生,有些不约而同的意思,冯教授对这一点也考虑了很长时间。” “异常报告的内容还记得吗?给我们说几个?” “嗯……罗马尼亚,有几个人,一起报告,说是走在马路的这一边时,就会看不清东西,换到马路另一边,就一切都正常了。”张晓月回忆道。 “可能是天气原因。再说一个。” “另一个好像是在西班牙,有一个人在游泳的时候,说里面有东西在咬他,但大家检查泳池,也没有任何发现。派对的其它人也去尝试,有三个人也说有东西在咬自己,而其它人进去,却没有什么反应。” “可能是水温对流。再说一个。” “还有一例,是在柏林,一个人独自爬山,爬到山腰时,会感觉到非常恐怖,但离开那个区域就不会有那种感觉。之后又有几个人去尝试,也都诉说了相同的感受,几周之后,就慢慢再也没有人报告了。” 听到这里,林教授思考了一下。“都不是一个人的证词,但也不是每个人都会感受到异常。异常现象的时间可能不会持续太久,最为关键的是,都发生的人的身上。” “是的,只有人亲身到达现场,才会有这些异常,没有其它的实物作为佐证。而这些现象,与同期的热门事件,比如ufo之类的,受关注程度就差得远了,大家都对这些案例,没有关注的兴趣。”张晓月说道。 “而没有受到关注这一点,又恰恰符合冯彻的前置假设,它被淹没了。”林教授说道。 “是的。因此,冯彻又对这些案例的各方面信息做比对分析,他在地理位置这角度,找到了突破口。” “是特殊的形状吗?” “原本以为是的,他将同一时期的事件发生地点在地图上做了标注,位置初看起来,总是感觉好像是有规律的,好像是个什么图案,但又确实看不出来。总觉得很别扭。然后他们研究小组又转头去研究其它的参数去了,但也没有什么亮眼的结果,相比起来,地理位置这方面的结果,还更让人期待一些。” “这就是研究的低谷期呀,大多时候都是很迷茫的。”林教授好像很有感触。 “没错。为了缓解停滞期里,大家的焦躁情绪,有人提议去看电影,然后,转机来了,冯彻在看一部美国电影的时候,受到了一样东西的启发。”张晓月卖了个关子。 “哦?什么东西?”林教授问道。 “南瓜灯。”张晓月说道。 懒蛋 第93节 “扑”的一声,老周把一口茶喷在了地上。 第117章 彩票 “不好意思,我呛到了,晓月,你继续……咳……咳……”老周向二人致歉。 “哦,好的。就是后来,冯彻在看一部美国电影的时候,他看到了南瓜灯,灯光投射到几面墙上的影子,让他受到了启发。他中途跑回了办公室,连夜将这些超自然现象发生的地理位置做了投射。他尝试了很多种不同的角度。他发现,如果将这些位置投射到地球的某个横截面上时,就会显现一幅图案。” “真的有图案了?是什么?” “应该是由三个三角形拼接起来的形状,像是一个三角星。但由于超自然异常报告的数据中,只找到了六个点,所以这个三角星的拼接形状,也不是直观的。接着,冯彻又对其它几个时间段的地理位置做了类似的处理,但奇怪的是,这次没能获得到三角星,尽管点的数量差不多,但形状上差了很多。” “是不是橫截面要调整位置?”林教授问道。 “不错。冯彻在这件事上花费了很多时间,最终总算是为每一批的地理位置,都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横截面。也都会在这个横截面上,看到那个熟悉的三角星。尽管这些三角星,也都有点位的缺失。” “哇,但即使到了这一步,已经非常惊人了,已经能够说明问题了。”林教授好像在替二十多年前的冯彻叫好。 “是的,我的导师给我讲述这一段的时候,我都差点哭了呢。”张晓月激动地说。 “那这些三角星又代表了什么呢?” “冯彻还是回到了研究开始的地方,粒子加速试验。从这些试验的时间上与这些三角星的时间做匹配。可三角星的报告时间跨度比较宽,有的相差一两个月,在这种范围内,试验的吻合对象就太多了,几乎可以覆盖当时百分之七十的粒子加速设备。” “三角星的时间上,不能再做细分了吗?”林教授问道。 “如果在这个方向上再做细分,可能这些三角星就无法支撑了。” “嗯,也对,那冯彻是怎么破解的?”林教授问道。 “他开始在试验设备的位置上寻找规律。” “他想也在设备的位置上,找到三角星吗?” “三角星肯定不行,图形太复杂了,点位也太多了,设备点位支撑不了。所以,他把方向,对准了构成三角星的那几个三角形。”张晓月说道。 “可这不太可能吧,任意三个设备,都有可能组成一个三角形,他这要怎么找?难道是找相似三角形?可这些超自然点位,组成的是三个三角形,要基于什么样的转换逻辑去找相似三角形呢?”林教授问道。 “找相似三角形这个方案,确实逻辑上有缺口,但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就只能先这样向前跑。”张晓月说道。 “跑出结果了吗?”林教授问道。 张晓月摇头。“但他在奔跑的过程中,又遇到了第二个转机。” “哦?他的运气还真是不错,难道他又看了一部电影吗?”林教授打趣道。 “那倒不是,这次是在湖边赏荷花。” “什么?湖边?赏荷花?他的这个爱好有点特别呀,至少我是不知道要去哪里才能赏荷花的。上次是看电影,这次是赏荷花,看来实验室给不了我的,都可以到周末去找找呀。” “的确,科研也是需要灵感的,一直待在实验室里,效率可能会变低。”张晓月回应道。 “不过,他这又是看电影,又是赏荷花,我怎么觉得他这是在约会呢?他不会是在谈恋爱的间隙,顺便做了模糊介质的研究吧?”林教授说道。 老周看了林教授一眼。 “额……这个导师没和我说。”张晓月脸红了一下。 感受到老周的眼神,林教授对张晓月说道,“不扯远了,你继续说吧,第二个转机是什么?” “第二个转机,就是他在赏荷花的时候,下雨了。” “波纹交汇?”林教授一点就透。 张晓月笑着点头,“是的,如果把那些三角星,看成是波纹交汇的交叉点,那么,就可以把三角星,转化成三个圆的相交。” 林教授情不自禁地鼓了一下掌,“然后再用圆心的位置,去找粒子加速设备的点位?不愧是冯彻!” “怎么,林教授也认识冯彻前辈?”张晓月问道。 “啊……不,我只是对他,有点……非常佩服。用这个方案,他找到了吗?” “找到了,但加速器的位置,有些意外。” “怎么,不是在那几个三角星的附近吗?听起来,大概应该是在欧洲吧?”林教授说道。 “这就是这件事非常奇怪的地方,最终冯彻也以为是在三角星的位置附近,结果怎么比对都没有符合的设备。最后,那三台设备,是在美国找到的。”张晓月说道。 “什么?三台在美国的设备,导致了欧洲的多处超自然现象?” “其实还不止欧洲,这些三角星,也有一些是分布在亚洲和非洲的。”张晓月说道。 “亚洲和非洲?他们也能与美国这三台设备的数据关联上?” “对。” “这么邪门吗?难道,这些三角星的位置,是随机分布的?” “目前来看,是的。” “也就是说,假设我们就在这屋子里摆了三台设备,一番操作之后,可能会在地球的任何一个地方,出现这种三角星?” “是的。” “哦,我还差点忘了,这三角星还不是现成的,还需要超自然现象报告做支持,要是没有这些异常报告,三角星出现在哪,咱们根本就不知道?” “是的。” “还有,每个三角星都是有适合自己的横截面的,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横截面,也就不能判断这些超自然现象的点位是不是我们要找的。所以,发现了超自然现象报告后,还要三百六十度地旋转横截面,不对,不是三百六十度,可能要给地球做横截面的全集呀。这也太麻烦了。” 张晓月只能继续点头,“是的,这项工作如果是在现在,借助一些软件,应该不算太难,可以想象,当时冯彻前辈当时付出了多少的心血。所以,也正因如此多的不确定性,这个项目有一个好记的绰号。周老师,相信能让你满意。” “哦?叫个啥外号?” “彩票。” 第118章 占卜也是一种选项 “嗯,不错,这个名字就比那个什么模糊介质,响亮多了。但是,晓月,我有个问题。”老周回应道。 “什么问题,您说。” “你们这彩票,包中奖吗?”老周问道。 “啊?” “哦,看你这表情,应该是不太容易中奖呀。” “既然叫彩票,意思当然是……不太容易中奖了。”林教授补充道。 “那就是说,这个研究,全凭运气呗?” 张晓月点头又摇头。 “已经研究了这么两大圈了,然后你告诉我叫彩票,看来你们这些搞科研的,水也挺深呐,不知道什么人能玩得转。” “额……周老师,其实研究到这一步,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规律。” “有规律?” “至少我们能找到几条规则呀,比如,在那些特殊的位置里,不是每个人都会报告异常,也就是说,可能只有一部分人是有感应的。还有,有的感应是要在某些介质中才能感受到的,比如要在水里……” “行了行了,你这都是规则,又不是规律,而且主要是也不能解决最关键的问题呀。就算你这一切的道理都是对的,可最后想要捉到这些三角星,难不成还要全世界几十亿人陪着你们一起玩藏宝图?” “那倒也不用,从以往的数据来看,如果真的产生了三角星,那么一般就总会产生报告案例的。”张晓月说道。 “那要是总也等不到,你们这项目还做不做了?” “不会……总也……等不到吧……” “没想到,你还挺乐观。”老周笑道。 “是的,我们一旦选择了这个研究方向,只要理论上是可以被接受的,都会向着目标,义无反顾。” “但你和冯彻可不一样。”老周说道。 “我和冯彻前辈肯定不能比呀,我大四还没毕业呢。”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们要面对的困难不太一样。” “困难?” “你看,这冯彻呀,他想到了这么一个点子,然后他要从一堆资料里找东西,来证明他的点子靠谱,是吧?” “可以这么说。” “就算他要找的这堆资料,是一座山,或者两座,一曰太行,一曰王屋,可他只要肯花时间,肯花力气,再加几次转机,他总会把山挖空的。这过程可能非常费劲,但资料就那么多,找得到就算赚到了,找不到也就算了,他总有个盼头呀。” 林教授接着说道,“晓月,周老师的意思我大概能明白,你作为后来人,想要接续搞研究,可就跟冯彻当初面对的局面不一样了。” “我们研究的方向是一样的呀,有什么不一样?”张晓月问道。 “你得等。”老周答复道。 “等?” “对,你得真的等,很耐心地等。” 林教授也点头。 老周继续说道,“你等过公交车吗?那滋味难受吧?现在公交都有预告了,不太合适,你等过人吧?就是他说在路上了,马上就到了,但你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在路上了,还是压根没起床。你这研究,可比等人难太多了吧?你又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有可能第二天就人报告了,有可能明年才有人报告,更有可能一直都没有人报告,那时你就会非常心焦,甚至还会怀疑自己的研究做对没做对,还要不要继续做下去了。” 张晓月认真地思考老周说的场景。 林教授也点头,“周先生虽然没搞过科研,但这一段心焦,说得还是很切实的,晓月,这确实是一个比较现实的考验。除非你们并不急于找到结果,而只是仅仅想抛出理论的迭代,引起业界关注?” “对,佛性一点倒还好,至少自己不焦虑。否则到时候,你可能早上起来,突然就发现,头发怎么白了一半。”老周又吓唬了一句。 “啊?不会吧。”张晓月摸了把头发。 “冯彻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的,也是只能被动等待吗?”林教授问道。 “冯彻前辈的意思是,尽管目前看起来三角星的出现是随机的,但肯定应该是有规律的,只是我们还没找到。有规律的时候当然用逻辑算法去寻找,当看起来没有规律时,我们也用没有规律的方法去寻找。”张晓月说道。 “啥是没有规律的方法?难不成还摇上一卦,然后拿个罗盘去找三角星?”老周问道。 “占卜也是一种选项,也许几十年,几百年之后,就能找到规律的。” 林教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晓月,这些三角星为什么位置是不固定的,冯彻有没有给出理由?” 懒蛋 第94节 张晓月摇头,“他没有说为什么位置是不固定的,但他说,有一种可能,其实这些三角星的位置,本来就是固定的。” “什么,固定的?那为什么会出现在世界各地呢?” “冯彻前辈说,也许模糊介质本身的特性不是这样无规律地跳动的,有可能他们一旦在某个位置出现,就是不会动的了,但可能在发现了这个三角星之后,又有其它的设备进行了粒子加速试验,所以导致了位置的调整。” “这样吗?”林教授和老周都琢磨着张晓月的话。 “晓月,我想问个外行的问题,为啥一定是三角星?这个我没听懂,还是我错过了哪句话?”老周问道。 “三角星其实就是刚才说到的美国的那三台设备的位置导致的结果,三台设备在邻近的时间点进行试验,那三台设备恰好呈三角形布局,大概是个等边三角形。” “如果不是等边三角形呢?” “也不影响,比如直角三角形,或者其它三角形,也都可以,只是最终的三角星的形状会有些变形而已。” “那如果只有两台设备同时做试验,还会产生这些结果吗?” “周老师,您这个是个好问题。冯彻在所有的数据中,只发现了三角星这一种特殊图案,而且只在美国这三台设备上得到了验证。但如果这真的是波纹交汇,按道理来说,两台设备也是应该可以产生两个交汇点的,四台设备就会产生更多的交汇点。” “是呀,这方面没有发现吗?”林教授问道。 “比三台设备更多的情况,没有发现,这是因为从数据上看,没有多于三台设备在邻近时间进行试验的记录,所以也就不会存在。至于两台设备,这种同时试验的情况倒是有的,但超自然现象的报告中没有能够支撑这个的,也许是因为两个点位被发现的概率,要远小于三角星的概率。” “那这么说来,如果在邻近时间内,只有一台设备做试验,咱们就永远不会发现模糊介质的存在了?”林教授问道。 “也许能够发现,但应该不会是通过超自然现象报告分析出来的。”张晓月答道。 老周也学着林教授的样子,给大家斟上茶。 “晓月,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好像也是最根本的一个问题,为什么冯彻要以粒子加速试验的时间作为时间参数?”林教授问道。 张晓月看了一眼林教授,又看了一眼时间,“嗯,时间还早,应该可以讲得完。” “怎么,这么一个问题,冯彻写了那么长的篇幅吗?”林教授问道。 “这倒与篇幅无关,只是每次谈到这个问题时,冯彻前辈都要面对特别多的……” “……质疑。” 第119章 算命 “这个问题可是很基本的了,难道冯彻的解释,比彩票更离奇?”林教授问道。 “简单来说吧,冯彻前辈认为,粒子加速试验,可以产生宇宙。我说完了。” 张晓月安静地坐着,等待两人的质疑。 等了一会儿,也没人说话,就抬头看了一眼老周。 “不用看我,我这点知识储备,根本听不太懂,哪能质疑冯彻呀。”老周笑着解释道。 张晓月又看向了林教授。 “是产生微观宇宙?”林教授猜测道。 张晓月拼命点头。 林教授也略微点头,“的确是一个会受到不少质疑的想法。冯彻的意思是,通过粒子加速试验设备,进行的碰撞试验,可能会产生宇宙?但由于那些加速器的能量和设计所限,可能不会产生我们通常认为的宇宙,最多会产生微观层面的?是这个意思吗?” “对的,对的,林教授。” “但并不是每一次碰撞,都一定会产生微观宇宙,所以尽管进行了那么多次的试验,可能够被研究的,也不多。” “对的。” “然后接着你刚才说的那个理论,所有宇宙的模糊介质又是连通的,这样,别管产生的宇宙有多微末,都得遵守这个法则,所以模糊介质才会以波纹交汇的形式展示出来。” 张晓月得觅知音,一直在点头。 “如果确实是微观宇宙,那它的模糊介质的尺寸能有多大?按你刚才描绘的情形,波纹半径至少几百公里了吧?”林教授问道。 “林教授,我真的没想到,您对冯彻前辈的设想,理解得如此深刻。” 林教授看了一老周,没有说话。 “您的这个问题,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由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设备,能量和设计上都差不多,所以猜想能够产生微观宇宙的尺寸也差不多,但即使是如此小的尺寸,就像您说的,产生的波纹半径竟然会有几百公里,甚至更大,这一点,冯彻前辈开始也是没有预料到的。”张晓月说道。 “如果按他一路以来所作的假设来判断,这个半径,可能还真的是个常数了呢。”林教授回应道。 “是的,由于最开始对模糊介质的表现形式根本没有概念,所以当一步步抽丝剥茧,到了波纹半径的时候,冯彻还是很高兴的,就像您说的,至少我们在开没有开始动手之前,就已经提前掌握了这种试验设备所产生的模糊介质的尺寸量级。”张晓月说道。 “那这么说来,以后你们进行试验的时候,还得用那些上个世纪的旧设备?”林教授问道。 张晓月点头,“是的,至少冯彻在试验建议里是这么写的,因为如果换成更高级的设备,尽管产生的可能仍然是微观宇宙,但要差上不知道多少个数量级。而现在这个波纹半径也只有这一个尺寸,我们也根本没有经验去判断,如果微观宇宙的尺寸大上一倍,波纹半径是大上十倍,还是十万倍。” “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要真是大上了十万倍,你们可能就要到天王星上去找模糊介质了。”林教授笑道。 “这怎么刚才还在说彩票,这么一会就到了天王星了,这跟看科幻电影似的。”老周说道。 “有人说,很多科幻电影都是把发现的事实拍成电影给大家看,这样等到现实来临时,才不会吓到大家。”林教授回应道。 “是的,但科幻电影还有一个作用,就是会影响未来的科研方向。”张晓月说道。 “哦?这个看法倒是不多见。”林教授有点好奇。 “如果一伙人,希望能够在开普勒行星上找到生命,那么他们可能会拍一部探讨火星人的电影,让所有的小孩子都喜欢看,那么就会在数量庞大的孩子当中,埋下寻找火星人的愿望,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就可能为了这个目标努力,而如此多的人的努力,最终形成的合力,又会不断产生新的影响,寻找地外生命这个方向,就可能会被不断研究,产生的成果,就会远远超过火星人了。” “嗯,这样看的话,你说的这伙人,不但省掉了启智成本和宣传成本,还能赚一大笔钱呢,哈哈。”林教授笑道。 “科幻电影的作用我是没啥感觉,但那整容染发的,应该和那些外国明星脱不了关系吧。”老周说道。 “嗯,虽然周先生说的已经属于社会问题了,但其实和晓月刚才说的科幻电影影响科研方向也是同一个道理。”林教授肯定道。 “这个方向,在冯彻之后,就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了吗?”林教授问道。 “冯彻前辈去世后,他的那些同事,我知道有一位去了美国,还有一位去了意大利,其它的具体情况不太了解,但基本上就慢慢淡出科研一线了。”张晓月说道。 “挺好的一个团队,可惜了。” “我说一句哈,晓月你别多想。”老周说道。 “周老师,您说吧。” “如果这个方向真的有前景,咱们国家不会就这么不管了吧,总会再攒一些人,继续干的吧?所以,是不是这个模糊介质,就没什么用呢?” “周老师,您说的话,其实是很中肯的,我们也承认。但现在我们可能是在隔着几十层的薄纱来研究未来,信心和挫败,都可能只是在一念之间。冯彻前辈相信,信息就是能量。我们总能找到办法,利用这些信息,利用其中的能量。” “要说能量,为什么要用这些不知道在哪的能量?咱们现在不是有核电站吗?未来要是再找到了暗物质,能源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吧。”老周问道。 “周老师,您觉得,未来的能量会被主要用在哪里?”张晓月问道。 老周摇摇头,林教授回应道,“我猜是算力?” “是的,按照目前ai行业的发展来看,在提升算力这条道路上,人类肯定要开始加速跑了,应用得越广泛,算力的消耗也会越大,人们的欲望也会像打开了新一层的盒子,迸发开来,而这背后的能源缺口,肯定是极为惊人的。” “算力的提升,导致能源的消耗,这一点我是同意的,但产生缺口?这个缺口,难道还会超越我们对核裂变的研究吗?”林教授问道。 “林教授,要问缺口有多大,就要看人们要用这些算力,去计算什么了。”张晓月答道。 “算什么?我能想到的也不多,可能要算虚拟现实?更复杂的气候模拟?还有我们的生命科学领域,药品研发,还有你的物理学,研究宇宙的本质吧。不知道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是遗漏了一个方面,而且是最关键的一个。” “哦?那是要算什么?” “命。” 第120章 计算因果 这个字在耳朵里穿过,老周晃了一下。 “晓月,你说的这个算命,肯定不是指占卜吧?”林教授笑道。 “当然不是。但原理上,和占卜是相似的,都是对数据做计算。” “哦?还有这么奇妙的研究领域,快和我讲讲。”林教授很有兴趣。 “这称不上是研究领域吧,只能说是一种想法,类似的想法早就有了,电影也拍了不少。就是因果链条的推测。” “因果链?嗯,这个我确实听过,但这能造成你说的,惊人的能源缺口吗?” “林教授,如果您掌握了一台机器,可以计算任何事物的因果,您会拿来做什么?” “额……不用考虑能源和速度吗?” “不用,假设是一台瞬间完成计算任务的机器。” “我……可能会先算一下我的寿命吧,然后好安排自己的时间。” “寿命?好,如果算出来您只有一年的寿命了,您会怎么办?” “这个倒是挺有意思的一个思维训练,晓月,让我想想。” 林教授低头想了一会儿,“既然机器什么都能计算,我应该可以计算出来我的死亡原因吧?” “很好,林教授,现在机器给出的原因是地震,您接下来,要怎么做?” “那当然是提前离开这里呀。” “然后呢?”张晓月继续追问。 “然后就继续生活呀……” “您别忘了拿走这台机器。”张晓月提示道。 “哦,这个机器这么重要,我肯定会带走的……我明白了,晓月,你的意思是,我会持续不断地计算我的寿命,不断解决能够杀死我的原因?” 张晓月点头,“嗯,但这只是这台机器的初级用法,这就像一台冰箱,可能用了很久,您才发现有个隐藏的冰盒。” “那如果这台机器给你,你会怎么用呢?”林教授反问张晓月。 张晓月笑了一下,“林教授,还是您厉害,这么快就找到了答题的精髓。” “不能这么说,只是我年纪比较大,思维没有你们年轻人那么活跃。” “林教授,这个方向我思考了挺久的,但具体到这个问题……说实话,我还真的没有考虑得太深入,也就是说,没有真正从我的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其实,这个问题还有一个作用……” “作用?你这个问题还能一石二鸟?” 懒蛋 第95节 “……它会映射出人性。”张晓月说道。 “哦?人性?有点严肃哦,这个又怎么说?” “比如刚才您的回答,是计算寿命,其实就与很多人都不同。” “不同?那其它人会拿这机器做什么?”林教授问道。 “有相当一部分人,会要求计算出每一期的彩票号码。”张晓月答道。 “哦,这个也正常,我倒是没有想到,我还是脑袋太僵化了,这是个不错的捷径。” 张晓月微笑道,“林教授,您谦虚了,这不是脑袋僵化,只能说明,财富,不是您所关心的。” 林教授表情一滞,随即点头,“嗯,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所以,有了这台机器,相当于给人性加上了一个放大器,还有一个加速器,这个……还真有点可怕呢。”林教授反思道。 “是的,我们把一些人的反馈做了梳理,发展到一定阶段后,拥有这个机器的人,一般会给机器设定一个目标,比如活到九十岁,拥有千亿财富。然后就让机器自动计算出要达到这些目标,所需要解决的困难,甚至是人。” “人?这机器还能解决人?”林教授有点惊讶。 “我们暂且定义,这台机器没有行动能力,不能解决人,但它肯定可以告诉你,如何完美地解决掉一个人,对吧?” 林教授看了一眼地板,又抬起头来,“好吧,就算是你的答案里加上了人这个因素,但也好像和我刚才说的答案,差不多呀?”林教授问道。 “差别在于,计算出来这些困难后的行动。”张晓月说道。 “行动?我行动了呀,只是可能没有其它人的行动,那么猛烈吧?” 张晓月摇头,“接下来的行动,应该是……不行动。” “不……行动?为什么?” “需要让机器推算,解决这些困难后,是否可以顺利达到目标。” “为什么要再算一次?困难不是都解决了吗?” “因为你解决掉困难的同时,也改变了一些事情的因果,所以需要重新计算一次,才能确定,是否能达到你设定的目标。” “哦,好像有一部电影就是说这个的,的确,应该再算算。”林教授点头道。 “机器会按着上述的流程,一遍遍地计算,最终获得一条平坦的人生规划。”张晓月说道。 “不错,如果真有一台这样的机器就好了。”林教授说道。 “可是……这样,您就会满足了吗?”张晓月问道。 “我都已经能够活到九十岁了,还拥有千亿财富,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可如果这件事,是在你出生之前两百年就已经计算完成了呢?”张晓月问道。 “两……两百年?” “是的,也就是你一出生,就已经知道自己的未来,是祖辈为你设定好的九十岁的寿命,你会怎么做?” “啊?这样很好呀,无忧无虑,随性而活,不必担心,一切都会非常顺利……” 林教授看到张晓月笑了。 “晓月,怎么了?我说的不对?” “您说的对,但也仅仅是在您拥有相对成熟的认知之后一小段时间,比如五岁?或者七岁?” “这……没道理呀,为什么只能是小时候?成年之后就不会无忧无虑了吗?现在人们活得不开心,是因为有无数的未知困难在等待着他们,我都已经扫平了一切困难了,为什么还不能无忧无虑呢?” “您会无聊。”张晓月答道。 林教授愣了一下,过了一小会儿,对张晓月点头道,“确实……有点……确实挺无聊的。” “仅仅只是无聊吗?您不会想要改变这个设定吗?”张晓月问道。 “可这都已经是两百年前计算好的了,都已经是最优的线路规划了,我还能怎么改呢?” “这条线路,可能只是您的祖辈认为的最优线路,他考虑的重点,可能和您的当下,并不相同。” “哦,这样说来,我倒是有点想法了,我的祖辈,还可能牺牲掉我的利益,来平衡到这条线路的其它方面,毕竟他可能有很多的后代,很多想要顾及的人,想让每个人都获得最优的人生,可能性比较低。所以,我一旦可以主宰这部机器,肯定会重新检查一遍我自己的这条线路,我可能会把我的寿命设定为一百五十岁,让机器帮我重新规划线路,尽管这可能损失掉我的亲友和后代的利益。”林教授说道。 “不错,这样就比较接近现实了。”张晓月说道。 “可我还是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要为两百年后的一个人这么做?难道,我的祖辈太爱我了?可我们都没有见过面,只是在这部机器里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而已。”林教授问道。 “这个问题,您可以从您自己的这个原点出来,来思考。您拥有了这部机器以后,会不断延伸自己的欲望,谁也不会嫌自己的寿命长的,您看,您刚才就已经把九十岁,在不经意间提升到了一百五十岁。还有,谁也不会认为自己的财富已经足够了,为什么会有商业帝国这个词,能用钱来横扫一切的感觉,真的很令人着迷。当然,这里没有提到权力,我人个是把权力等同于财富了,不知道这一点,林教授觉得是否合适?” 林教授听得有点入神,随即点头。 张晓月又继续说道,“当机器告诉你,林教授,您的寿命只能是一百三十岁了,尝试了无数的方案,都没能绕过去,这时您又会怎么做呢?你就会为自己的亲人来谋划,亲人之后就是朋友,然后是未来的后代,亲友的后代,后代的后代。你会希望自己此时迈出的每一步,都是无比正确的,因为真的非常有可能,你现在不迈右脚,而错迈成了左脚,你在两百年后的家族,会丢失一部分财富。” “真的吗?我为什么要关心那么多我不认识的人,就因为他们是我的后代?”林教授有些质疑。 张晓月笑着说,“也许您的想法与其它人不同,但我认为,大多数人,在拥有了这部机器后,会把一切与自己有关的事物,全部看成是自己利益的延伸,甚至,可能他们连自己家里养的一棵树,都不希望它死掉,能够永远茂盛,永远开枝散叶。” “可是……可是这样有点累呀,这样带来的全是焦虑,并不会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幸福,一旦我明白了这个道理,为什么还要这样计算因果呢?无忧无虑的,不好吗?”林教授问道。 “无忧无虑?可我刚才第一次问您时,您就立即表示,想要计算自己的寿命呀。”张晓月反问道。 “这个……” “而且,你想躺平的时候,怎么知道别人会不会也选择躺平呢?” “别人?” “是呀,因为我并没有说,别人不可以拥有另一台,一模一样的机器呀。”张晓月说道。 林教授笑着摇头,“唉,有了顶级科技,还是逃不过……卷!” 第121章 把已知变成未知 “诶?”林教授突然想到了什么。 “晓月,你刚才说到,我可能会扫清困难,也可能会扫清某个人,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有仇人,是不是也可以用这台机器,来计算如何完美地除掉对方?” “当然可以,对方也是这么想的。”张晓月答道。 林教授的脸红了一下。 “所以,晓月,这就是披上了超级算力的原始社会呀?” “是的,但您不必担心,我们现在能想到的问题,肯定会被写在这部机器的生产规范里。” “嗯,这样一来,可以把这机器想像成是一把枪,人类拥有了新的武器,在有限的约束下,展开新的竞争,甚至战争。” “对,像我们现在一样,战争之后,世界重组,运用这部机器,或者说这部机器的升级版本,共同发展,林教授,对这一部分新生活,您有什么畅想?” “哦,这样就更有意思了,大家算无可算了,战无可战,最终世界大同……那就开始放眼宇宙吧。”林教授答道。 “对。” “而且,这才迎来这部机器真正的挑战,计算宇宙,甚至计算平行宇宙,高维宇宙,计算无数个宇宙中的因果链条,计算我们人类要如何以最小的代价,到达另一个宇宙,获得我们想要的资源……” “对。”张晓月像是在鼓励林教授继续编写这个科幻故事。 “……然后,我们可能会遇到困难……”林教授突然不再说了。 “林教授,怎么了?”张晓月问道。 “哦,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到,这样下去,也挺无聊的,只不过就是把在地球上做的事情,重新又做了一遍而已,只是把枪换成了星舰,把家族争斗换成了星际争霸,把世界大战,换成了宇宙碾压。” “对,林教授,您说的没有错,但我们都不要忘了,我们是从哪里开始,走到了宇宙碾压的?” “从哪里……开始?”林教授回忆了下,“是从……是从你给了我一台机器,可以计算因果链条的机器。” “对。” “那我们完全可以避免这种无意义的重复,我们不去努力发明这台机器,不就可避免这种重复了吗?”林教授问道。 “可以,但,林教授,我们又是从哪里,走到了这部机器呢?” “……是……算力?” “对。” “算力,算力?那我们完全可以将算力用到其它更有意义的地方去,也就可以不去做这种无意义的重复了。” 张晓月没有说什么。 “可是,我没有能力拒绝这种诱惑,一台能够持续计算,计算如何能让自己活得更久的机器。所以,我们今天在这间茶室里,真的已经看到这世界的尽头了吗?而且更为悲哀的是,这个尽头,和原始社会的争夺一个山洞,没有本质的区别。”林教授的表情,显而易见地黯淡。 “聊了会儿科幻电影,咋还把人给整抑郁了呢?”老周忍不住开口。 “哦,没有没有,我们……我们只是纯粹地学术探讨一下。”林教授切换了回来。 “就是,林教授,如果世界的尽头真如您所描绘的那样,那我估计很多人都没有科研的兴致了,至少,我就不会再去寻找模糊介质了。” “别呀,这可是一个挺不错的方向。” “哈哈,就是呀,林教授,我们本就没有必要为那么遥远的事情发愁,而且我们已经想到的担忧,我相信未来人们也会尽力避免的。” 林教授点头。 “林教授,既然我们相信人类,有能力把未知变为已知,那么,我们也应该相信,人类也有能力,把已知变成未知。” “把已知变成未知?晓月,你是说,在一定的规范下使用我们的算力,使用你的这部,计算因果的机器?” “是的。” “你们可真有意思,做个梦还欠了饥荒了,晓月就是随便说了一句,假设有那么一台机器,林教授您还当了真了。”老周调侃道。 “周先生,这可不是开玩笑,按目前的发展情势来看,这机器说不定几十年或者几百年之后,就真的能造出来了。”林教授回应道。 “是呀,周老师,这个机器,说白了就是在执行一堆代码,只不过代码复杂了一些,消耗的算力多了一些,需要的能源也多了一些,而已。”张晓月说道。 “还而已?你不是学物理的吗?代码你也懂吗?”老周问道。 “是呀,现在的这些研究,有时都需要我们自己写代码的。我对这部机器挺感兴趣的,我甚至都畅想了一下,如何给这部机器设计计算结构呢。”张晓月说道。 “哦?这个可就厉害了,晓月,能和我说说你的计算结构吗?”林教授说道。 “说说倒是没问题,但您可不能笑话我,这都是我自己胡乱想的。” “晓月,你这就谦虚了,怎么会呢,来,说说。” “好,这种机器,咱们现在就有了,就是气候模拟系统。” “对。” 懒蛋 第96节 “这部能计算因果的机器呢,简单来说,就是把气候模拟系统,给升了个级,并没有什么质的突破。气候模拟系统,就是对与天气有关的要素做了数据建模,然后不断地丰富数据,调整参数,所以才能把咱们的天气预报从原来的预报几天,变成几十天,把精度从上午下午,变成分钟级。同理,想做这部因果机器,自然也要从简单到复杂,不可能开始就达到计算人类寿命的程度。” 林教授点头赞同。 “在写第一行代码的时候,我们心里想的,是想实现一个最小的试验目标,让这部机器能跑起来,真的能够预测一件事,只有这件事成功了,我们才有信心继续追加投入。” “对。”林教授赞同道。 “那我们今天就随便举个例子吧,看看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要怎么来搭建这些代码。请您二位随便说一件事,让我的机器,来计算一下因果吧。”张晓月说道。 林教授看了眼老周,“周先生,来参与一下。” 老周也不犹豫,“好呀,那就回到几天前,在我花了十五块钱租的那个小隔间里,在我的床头,摆上这么一部机器,让我每天中午醒来,它就能自动告诉我,楼下的那家板面店里,卤蛋到底收不收钱。” 林教授和张晓月对视了一眼,都愣住了。 “咋的了?不能算?还是你这机器一碰到卤蛋就受潮呀?”老周问道。 林教授问道,“周先生,你刚才说的十五块钱租一个小隔间,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没必要骗您呀,况且也骗不了,您问问赵北桥就清楚了。”老周回答道。 “哦,当然,我没有怀疑您的意思,我也听北桥说了几句有关您的事情,但我确实没有了解得太多,我只是知道您在北桥的工地上,认识了他。但我是真没想到,您在前几天,还住在……” “还住在那种小隔间,是吧?”老周抢先说道。 “额……是的。” “周老师,我……”张晓月也终于忍不住要开口了。 “晓月,你总不会想不到吧?我可是你爸爸的工友呀。” “周老师,其实我刚才下了火车,先去了工地,见到了我爸。” “哦?老张他情况咋样?” “他挺好的,他在地铁里的事儿,也和我说了。” “啊?他连那事儿都和你说了?”有点出乎老周的意料。 “说了,要不是他没添什么新伤,他也肯定不会和我说的。他还讲了您在工地上的一些事儿,他说您是天神下凡呢。” 老周连连摆手,让张晓月转到别的话题上,不想在林教授这里,再提工地上的事情。 “哦,然后我从工地出来,就到您这里了,周老师,您知道吗,我当时一走到小区门口,我就想问,您是不是给错地址了。” “哈哈,别说是你,我要是起猛了,自己也不信。” “然后,我就给吓到了,保安问我找谁,我说了房间号,我说找周先生,保安就带我上来了,我当时还和保安确认,住在701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哦,哈哈,那保安是怎么说我的?”老周好像还挺开心。 “保安说……保安是这么说的,周先生,是刚刚入住这里的,穿着朴素,态度和善。” “嗯,这保安还挺会挑形容词儿的。哈哈。”老周笑了起来。 “然后我还是觉得不太能确认,就问保安,穿着朴素,能有多朴素,保安说,穿了件黑色的褂子,胸口有一盘冒着热气的菜,开始以为是个餐馆服务员,所以态度也不太友好,结果说您一点都没计较。” 老周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还好今天去体检的时候没穿那盘热菜。 “然后我才勉强能相信,这里住的人,可能真的是周老师您,您也真的是我爸的一位工友,但工友这身份,应该是个伪装吧。” “啥?还伪装?我又不是干特工了,搞哪门子伪装呀。” “周老师,您别误会,我当时就是不能理解,周老师怎么会住在这里。但我又一直没好意思问。包括刚才吃饭,喝茶,我都没好意思问。但我想,周老师应该就是我和爸爸的贵人吧。我当时还想,我在地铁上能遇到考试之神,在这里又能遇到像周老师这样的贵人。真的不敢相信,我们一家是有多幸运。” “然后呢?” “然后,我也没想到,考试之神和贵人,会是同一个人。” 这时,连林教授也插话进来,“周先生,我肯定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在您身上的,也第一见识到了什么是机缘巧合,但我和晓月一样,很好奇,您是怎么能够平静,甚至是平淡地度过这几天的,我昨晚第一次见您时,丝毫都没有从您的脸上,看出有什么不适应,好像您已经住在这里很久了。” “林教授,您提的这个问题,之前我还真没想过,也没有意识到,从外表看来,我会这么的……平静。因为确实,我这几天的变化,确实挺大的,大到像是从地到天。我也以为自己会头晕,但是,好像真的没有晕。刚才您和晓月讨论时,我倒是想到了另外的问题。从吃面都加不起卤蛋,到与林教授这样身份的人做邻居,我是不是应该给过去的自己做出一些补偿呢?” “嗯,这很正常,弥补长期得不到满足的欲望。”林教授回应道。 “是呀,可我昨天晚上就那么安静地睡了,我都没有点上一大堆的外卖,买一大堆的水果,饮料,啤酒送到屋子里,现在想一下,我是不是不太对劲儿。后来我好像明白了一点点,就是这些想法,都是在替几天前的自己在争取补偿,而这些补偿,对现在的我,意义就没有那么大了。特别是老太太准备那一盅汤,那汤喝到我的肚子里,就好像水渠里的水漫到了田里,本来田里都干得开裂了,可这水一来,田里都咕嘟嘟地冒泡,但很快,冒了一会儿,就不冒了。这土地,都湿润了,这就是它本来的样子,不需要冒泡。” 林教授安静地听着。 “还有,我为什么能如此平静地坐在这里喝茶,还是这种小盅的茶,我以前都是拧开水龙头直接灌的,一天两三次就能补充足够的水分,这么小的一盅,根本不解渴呀。可我慢慢地喝上几口,就开始明白了,吃饱了饭,聊聊天,就应该这样喝茶呀,慢慢地把身体自上而下地润一润,带着香气,合适的温度……否则,人类发现了火和电,学会了炒茶干花,世代传承了烧陶做瓷上釉,为的是啥呀……” 林教授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 “甚至在昨天,我都肯定想不到,我会有这么一段时间,坐在这里,和两个人,讨论算力,讨论因果链条。哈哈,我,老周,凭什么能在这里坐得住呀。你和晓月讨论的这些问题,我是压根儿都听不懂呀,我是一句也插不上话的。像我这样的人,不是应该关心的是自己穿得光不光鲜,我走在街上会不会被人瞧不起吗,因为这么多年,我就是一直被人瞧不起的呀,我为什么不去花时间,去想着怎么扳回这一局呢?我为什么不去原来住的城中村里,找到曾经相识的人,炫耀一番呢?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呀,我原本以为我只是太忙了,还没抽出时间来去衣锦还村罢了。直到刚才我听到林教授说的那句话,悲哀的世界尽头,我一下子,就好像明白了,我又确实没听明白,但即便我的眼界没有那么高,看不到世界的尽头,也不能让自己活在悲哀的世界里。” “林教授,我这么说,和您刚才说的,是不是有点拧巴了?” “没,没,您说的,和我说的,是一回事,说得挺好的。” “哦?是吗?那看来我还能跟得上您的思路呀,那,晓月,你这机器,还给不给我算了?” “啊?什么?”张晓月没有反应过来。 “瞧我,打个岔,把你们正事都给打乱了。刚才不是晓月你,说要我们举个例子,让你的机器计算因果吗?” “哦,哦,好的,周老师,您能再重复一下您要计算的内容吗?” “我刚才说,在我每天中午醒来的时候,想让你的机器,能自动告诉我,楼下的那家板面店里,卤蛋到底收不收钱。” “哦,好的,周老师,我想起来了,不过……” “怎么?太复杂了?算不出来?” “不是,我只是有点好奇,您为什么要算卤蛋呀,这对您很重要吗?” 老周抬头,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确实呀,不就是卤蛋吗,有什么重要的。要不我就换一个?” “可以,周老师,那您就换一个吧。” 老周看向了张晓月,“我想了一下,就算这个吧。” “那看来,这卤蛋对您还是挺重要的。” “重要,非常重要,可能是我想象不到的重要。我很想弄清楚,到底是谁,能提前知道……” “……那两颗卤蛋……” “……不收钱。” 第122章 整个宇宙 “首先,我们要先对周老师的这个任务,做下拆解,计算目标是,判断卤蛋的价格是否为零,时间是在中午,地点是板面店,人物是面馆老板和周老师。我这样理解,没错吧?”张晓月说道。 老周点头。 “然后,我们要把导致卤蛋的价格为零的可能原因列出来,这一步很关键,需要尽量全面,否则计算很可能失败,但失败了也没关系,继续找原因,补充进去就行了。 咱们现在只是讲解这个机器的原理,所以数据是否全面,就不是很重要了。那么,就以我的经验来做下推断吧,原因大概有以下几种可能,最有可能当然就是面馆在做促销,除此之外,还可能价签被标错了。第三种可能性嘛,我想到了清仓搭售,比如这种商品做多了,如果不及时卖出去就会坏掉。然后……” 说了这么多,张晓月也没说到老周的心里。 “……然后,再加上一个,商品的品质有瑕疵吧。其它的,一时就想不到了,周老师,您还有补充吗?” 老周没想到,张晓月仅仅列了四点,就命中了那天的原因,这搞物理的脑子,还真是厉害。“没有了,晓月,你继续说吧。” “好,那么先说促销,让我想想……这因素好像还真有点多。” “晓月,咱们只是做个讲解,不用太认真的。”林教授说道。 “嗯,林教授,我明白,但其实我现在讲的,已经非常之粗糙了,如果再偷下懒,可能就让大家感觉不到这部机器的内核了。” “那好吧,你继续。” “我大致想了一下,一家面馆,会出于什么原因进行促销呢?第一就是,这家店是新开的。还有就是日期特殊,比如节日什么的。第三个是店家调整了菜单,所以要做一些促销。第四个原因是面馆遇到了客流低谷,迫不得已而为之。最后一个原因,就是面馆遇到了对手的竞争,也是被迫进行促销。 新店开业这一点,几乎是没有变动区间的,可以忽略。 特殊节日这一点,涉及到了日期,我们需要把所有的特殊日期作为一个参数,加以考虑。 调整菜单,这个会比较复杂,需要考虑食材供应、顾客群体变化、推出新菜、顾客对健康的需求变化等原因。 那么这家面馆所有用到的食材,都需要列出供应时间区间、价格变化曲线,这是第二和第三个参数。 顾客群体变化,这要先划定顾客的地理范围,假设是一条街道,那么这条街道里的所有的人员增减、职业、收入、每人在不同年龄段所处的城市,这又加上了四个参数。 推出新菜,这方面,相对简单,只需要获取一个面馆行业普遍认可的推出新菜的节奏,作为第八个参数。 顾客对健康的需求变化,这个需要监测医学界和营养科学界的最新消息,并叠加上各家媒体对这条街道内人群的触达率,这是第九和第十个参数。 客流低谷,可能与极端天气、食品质量、服务质量、周边业态有关。 这需要把天气预报作为第十一个参数。 如果要判断食品质量是否出问题,需要对面馆内部的加工流程做下水平评估,对所使用到的设备做下调研,这两参数不复杂。 服务质量方面,只要把面馆老板、服务员的数量和个人信息做下记录、服务水平评估一下,就可以了,也算两个参数。 周边业态,决定了周围的人群,如果这条街上有学校、公司等,都会产生潮汐客流,会造成某个时间段的客流低谷,所以这条街道上的业态算是第十六个参数。 对手竞争嘛,就容易一些,只需要记录这条街道上的所有同等价位的餐馆,有什么促销活动及异动就可以了。 好,与促销有关的十七个参数就说完了。 喏,就是类似这种方法,其它的几个原因也转化成参数。” “接下来,机器就对这些参数做计算,就能得到答案了?”林教授问道。 “是的。” “那这感觉,也没有多复杂呀,也就是几十个参数而已。” “不是的,林教授,我说的几十个参数,只是很笼统的一个划分,从这一级的参数,想影响到计算结果,还需要好多工作量呢。”张晓月解释道。 “还有工作量?我感觉没那么复杂吧,就说这个特殊日期吧,已经到了日期这一级了,还要怎么添加工作量呢?”林教授问道。 “是这样的,林教授,任何一个参数……额……我们把它们称为一级参数吧,任何一个一级参数,都应该是一个正交的,这里的意思是独立的,不受其它参数干扰的。所以,这个参数,就要做到尽量全面而独立,比如节日,我们不能只计算当地人的节日,因为人群可能来自全国各地,所以节日应该囊括全国各地的节日。但我们不能排除这条街道里不会住进来外国人,所以节日也应该囊括全世界的节日。再有,特殊日期不仅仅包括节日,可能还有各种各样的纪念日,如果把这些纪念日都拼起来,每天都能均摊上好几个呢。” “特殊日期有那么多吗?那还叫啥特殊日期呀?”老周说道。 “是呀,但这问题还不仅仅在于数量多,而在于使用这些特殊日期,原来我们可能以为,只要判断一下有无特殊日期就行了,这样只需要在特殊日期这个字段上标记一下0或者1就行了,可现在看,只是0和1已经不够用了,因为每天都可能是1,那这样看,特殊日期这个参数就起不到作用了。” “是呀,都是特殊日期,那就没有特殊日期了,这个参数就不要了吧?”老周问道。 懒蛋 第97节 “周老师,那可不行,一个参数能够被挑选出来,就表明至少在业务层面是有意义的,如果就这么轻易舍弃,肯定会在生成结果时,吃到苦果的。”张晓月说道。 “那咋办?不能扔,又不起作用了。” “周老师,这个参数失去了调节作用,主要原因是我们只考虑了是否逻辑,其实这种逻辑的使用是非常少见的,一般都会使用权重逻辑,而且有的时候还不止一层权重。” “权重?” “是的,比如一个东欧国家的国庆日,放在这个问题里,它应该发挥作用吗?” “不应该吧?跟我们也没啥关系。”老周答道。 “如果不考虑这个国庆日,那这个参数就不严谨了,我们应该把每个特殊日期,来再做一层参数细分。” “还要分?一个日期,还能咋分?” “日期,可分出来的二级参数还是很多的,首先从这个日期的数字本身来说吧,奇偶性、质数合数,还有这一天是星期几,日期纪念的事件和人的本身属性,这一点就更复杂了,先不展开。再有就是这个日期的纪念方式,社会上的参与度,还有这个日期对社会的反向影响程度,等等。这样一来,任何一个日期,就不会只有0和1两种结果了,会由这七八个参数形成一个至少是两位小数吧。” “晓月,你这一个参数又拆分出来七八个,十来个,那要是把所有的一级参数都再做细化,不是有几百上千个参数了?”林教授问道。 “是的,林教授,我刚才说的这么多,只是给大家一个直观的感觉,大家只要明白,任何参数,只要想做细分,就总会有因素可以支持它细分下去。”张晓月回应道。 “总会有?这个词,不够严谨了吧?”林教授问道。 “林教授,其它这样说,一点也不夸张,您说,现在到底是什么在决定您拿不拿得住这个茶盅?” “茶盅?当然是我自己的手了。” “手是由组织构成的,组织又是由细胞组成的。”张晓月说道。 “那就是我手上的每个细胞喽。” “可您身体的其它细胞就与这个动作没关系了吗?” “那就算上我全身的细胞,但这也是有穷尽的呀。”林教授说道。 “可细胞并不是构成您的基本粒子呀。”张晓月反问道。 “这……晓月,你是说,构成我的每一个粒子,都应该作为一个因素,在拿住茶盅这个问题上,被考虑进去?” 张晓月没有回应,而是突然抬手晃了一下,林教授被张晓月这一下给吓了一跳,茶水洒出了一点点。 “晓月,你干嘛?” 张晓月还是没有回应,只是做了个抱歉的动作。 “难道,晓月你的意思是,连你和周先生,都可能影响到拿住茶盅这个动作?” “如果人为加以约束的话,可以把这间屋子里的每个粒子都作为参数。”张晓月说道。 “为什么要加上约束?”林教授不太明白。 “好,也可以不加约束,确实,真实情况里,并没有一个边界罩在这个房间之外。那么,要考虑粒子范围就大了。” “拿住茶盅这个动作而已,还需要考虑多大的范围?” “严谨一些吗?”张晓月问道。 “当然。” “那就是……整个宇宙。” 第123章 用尽每个粒子 “什么?为了计算这个茶盅,竟然要算尽宇宙里的所有粒子?这……完全没有必要,即使真的制造出了这部机器,也无法这样来使用的,因为……”林教授一时想不出要怎么表达。 “林教授,您是不是想说,想要算尽每个粒子,肯定不能用尽每个粒子?”张晓月说道。 “不能用尽?对,晓月,就是这个意思,如果按你刚才说的那种算法,就算把整个宇宙全部转化成能量,也撑不住几次计算的,所以这肯定不行的……不对,晓月,你应该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对不对?” “是的,这个想法,我已经思考了很久了,这也是我愿意投身到寻找模糊介质这个方向的原因之一。如果真的制造出了这部机器,以我的理智,肯定是不希望这部机器使用我们已知的能源的,那可能会让世界,走向毁灭的。” “不会那么夸张吧?人们明知这部机器会耗尽能源,怎么可能还会肆无忌惮地使用它,肯定会把它封存起来,甚至销毁的,会禁止运行这部机器。”林教授说道。 “可我们并没有销毁核弹。”张晓月回应道。 “这……” “不过,我们不必为这个问题太过担心,因为算力的提升,和能源的进展,都在狂奔,哪个先到瓶颈,还不可预期。再者,其实在担心这部机器会吃掉所有能源之前,我们应该更关心,如何造出这部机器。”张晓月说道。 “如何制造?刚才,晓月你不是已经介绍了吗?就是建模,调整参数,由小及大,更复杂的机器,也应该是差不多的逻辑吧。” “林教授,这计算宇宙的机器,和计算卤蛋的机器相比,可就不仅仅是参数更多,算力更强了。” “你是说,量变引起了质变?” “类似这样的理解吧,不管怎样,这机器也可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哦?完全不同的机器吗?” “是的,首先,我们讨论的,肯定是那种最为尖端的机器,这样的机器,放在当下,可以类比为超级计算机,都是实力强横的国家,堆砌人力物力才能搞得出来的。” “哦,也是,如果这样类比的话,你刚才说的计算卤蛋的机器,就只能是个人电脑了。那这个超级计算机,你又要如何搭建呢?” “这种机器的雏形,应该就是从目前的超级计算机逐步演变而来的,其最初的目的,也仅仅是为了让气候模拟更为精确,预测的时间更长,当然,还有地震、火山等等这些灾害地质情况。”张晓月说道。 “嗯,如果以后算力提升,肯定应该优先解决全人类的后顾之忧。”林教授赞同道。 “是的,但事情的转折点,也恰恰就是算力的提升。林教授,您说这地震海啸都能提前两个月预测之后,您会拿这台超算做些什么?” “这个……按你刚才分析,既然是超算,肯定是掌握在少数国家手中的,那么在解决了全人类的共同困难之后,首先应该考虑的,就是国家利益了。” “没错,林教授,这就像上班摸鱼的同时,还能兼职做一些副业一样,兵棋推演、金融战推演、人口学推演等等,这些决定国家未来决策的任务,就会紧接着在这台机器里跑起来了。” “那要是这么说的话,科技树、政治走向、能源开采、农作物、种养殖,等等等等,都可以算起来了呀。”林教授补充道。 “是的,科技的升级,会首先带来可观的好处,激励人们加大投入。在这之后,算力会迎来惊人的飞速提升,而同时计算的参数,我猜想,也会突破10的20次方这个量级。” “等等,晓月,你说20次方?参数?就是像刚才给卤蛋做建模时,提到的那些参数?”林教授问道。 “对。” “是不是有些夸张了,哪会用得上那么多的参数。” “林教授,咱们刚刚才说过……” “哦,整个宇宙,好吧,你继续。” “到了这个层级,这台机器的推演能力才会在应用层面更加具有实用性,也才会被人们注意到。人们发现,如果将计算的内容收窄,那么可以推演的因果链条就会逐渐变长,精度也会逐步提高,这样单独跑一次的运算结果,要比运算那些庞杂的社会内容,效果来得更加立竿见影,甚至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那么这个方向上怀着各种目的的人就会慢慢冒出来,首先能付诸行动的,肯定是离财富最近的那一部分人,他们所关心的,其实和林教授您刚才说的,就比较吻合了。” “尽量预测自己的健康状况吗?” “对的,但咱们现在开始谈论的机器,可就需要考虑算力和能源了,顶级富豪们也不能肆意妄为,甚至在代码的核心逻辑里,也要在这方面多做考虑。” “那,代码上会怎么做呢?” “如果有一百位富豪开始做健康推演,他们的生活环境、商业生态、行为模式,其实是有很多共同点的,那么至少需要收集的部分数据上面,就没必要收集100次,可以共用。另外,就是推演的内容,这些富豪们可能非常关心政治走向,显然,这个方面的推演,也只需要做有限度地推演就行了,没必要做100次。” “诶,不对呀,晓月,你刚才不是说,一旦调整了一个数据,那么整个因果链条就都需要重算吗?否则就不精准了呀。”林教授问道。 “那是在能源和算力无限模式下,现在咱们说的是真实情况,既然说到这里,就需要引入一个词,核心因果链。” “核心因果链?” “对,可以把这种核心因果链看成是整个世界的运转的骨架,就像东欧国家的国庆日,有极大概率,不会影响周老师楼下的卤蛋价格一样,这些核心因果链,一般是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受到影响而改变的。当然,这里说的小事,可能就是一位富豪的离世。” “这样说来,好像连这台机器的参数,也要分个三六九等了。” “是的,等级,跨越物种,甚至跨越宇宙,更难过的是,这符合科学逻辑。”张晓月说道。 “那有了核心因果链,肯定就有次要因果链喽?”林教授问道。 “是的,核心因果链相对稳定,不易变更。次要因果链,甚至微级因果链,末级因果链,等等,这些才是普通人需要关心和推导的。哦,对不起,应该说是顶级豪富们需要关心的,这里的普通人,只是相对于核心因果链的重要程度而言。而真正的普通人,是接触不到这台机器的。” “嗯,这倒可以理解,等算力再提升一些,这台机器才可能被普通大众用上吧。”林教授说道。 “林教授,作为普通大众中的一员,能看到您的慷慨,我很高兴,但,可能事实并非如此。” “晓月,你是对这项技术的普及速度,更悲观?” “无论是出于对能源消耗的担忧,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我推测,这台机器的按钮,不会被一名普通人按下的。” “也许能源成本下降以后,普通人就可以使用了呢。”林教授说道。 张晓月摇头。 “为什么?” “因为先使用了这台机器的人,已经推演出了,开放给普通人的后果。” “这个后果,他们不愿意看到?”林教授问道。 “可能是不愿意,也可能是无法掌握,总之,他们希望,这台因果链机器,能够攥在他们手里,越久越好。” “那他们要攥多久?” “几年?几十年?几百年?谁知道呢,我将这一段少数先知们的荣耀年代,称为……” “……寡头时代。” 第124章 联邦时代 “寡头时代?还真的是在一步步地重复着那些脚印呀。”林教授说道。 “这只是我对因果链技术诞生的初期的推测,以后的发展会怎样,谁又知道呢,也许就会冒出一位切·格瓦拉,把机器推到广场上,让每个普通人都实现一个愿望呢。”张晓月说道。 “就算有这样一位人物的存在,可富豪们也是能计算出他的呀,所以,寡头们真的可以持久地垄断下去,是的,这太可怕了,这机器可能会扼杀一切的变革,普通人,会永远普通下去……”林教授表情失落。 “林教授,别这么悲观,日不落帝国的哪一位船长,又曾想到过,可能有一天,他们的船,也不敢亮出炮口呢。” “那普通人又如何获得机会呢?” “先不说普通人能不能掌握这台机器,但我想,普通人的生活,肯定也是会因为这台机器而有所变化的,比如富豪们都计算出了未来30天的重要事件,那他们肯定会有所动作呀,把这100位富豪的动作都给收集起来,加以分析,至少是一份避坑手册呀。而且我估计以后的股市规则也得改了。” “股市?” “对,只能挂30天之后的单呀。”张晓月笑道。 “嚯,还真是。” 懒蛋 第98节 “其实呢,寡头时代也是有好处的,就是相对可控。”张晓月说道。 “晓月,你是指望这些寡头们遵守规则,不会滥用这部机器?” “好像确实不太现实哈,但我倒觉得,遵守规则,对更符合他们的利益。”张晓月说道。 “这又是为什么?” “我们假设有100位富豪,每位都拥有一台因果链机器,如果有一位不守规则,侵犯了其它富豪的利益,或者损害了全人类的利益,那么其它99位肯定都不会坐视不理的。因为这就相当于在一个电脑游戏里,70亿的玩家中,只有一百位有外挂,那肯定玩得非常快活,可突然有一个人要把这游戏搞乱,让普通玩家都没办法玩了,那其它有外挂的人肯定就不干了,无论怎样,都会搞掉他的。” “好像是这么回事。” “第一个犯规者的出现,导致了其它99位的结盟,这一事件,也会把这个故事再向前推进一步,从寡头时代,迈向了联邦时代。” “联邦时代?叫结盟时代不是更贴切吗?”林教授问道。 “寡头时代发展到最后,他们的实力已经侵蚀到了社会的方方面面,每部因果链机器,都像是一只海底漩涡,吞噬掉了周围的所有资源,因果链机器的数量在此时可能到达一个新的低谷,对这项技术的封锁也会异常严厉。而他们的存在状态,已经不能用顶级富豪来形容了,他们建设了属于自己的国家,这里说的国家,并没有物理上的界限,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又泾渭分明,瓜分了世界上的绝大多数资源。” “有点可怕,但也是这条路的必然。”林教授说道。 “大家为了自身的利益,联合成为更强大的组织,这在外形上看,当然是势力的重组,而更有意义的,是因果链数据的合并。”张晓月说道。 “他们会开放自己的数据吗?”林教授问道。 “将因果链数据合并,是联合的先决条件,这也是他们最为看重的互信基石。当然,不是一切数据都会合并,这和现在的欧盟的情况类似,需要合并的数据,都是基础的数据,而更为私密的数据,是不会合并的。但这也是一个博弈的过程,如果结合体更为强势,会给个体带来更大的利益,那数据的开放程度就会逐步提高。但有一点,数据的开放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说,一旦有了联合的意愿,最终彻底结为一个整体,将是必然。因此,他们此时的联合,更像是各个国家之间结为联邦,所以,我称之为联邦时代。” “这个联邦时代,对因果链技术的发展,会有什么影响吗?” “初期应该没有,如果联邦不断发展,最后数据几近成为一体时,可能会暴露出一些问题。”张晓月答道。 “什么问题?” “他们可能会发现,原来每个寡头都不想守规矩,他们原以为,有了因果链机器的加持之后,可以更顺利地掌控世界,可这些合并数据中,让大家意识到了危险,就是一旦时机成熟,自己可能会率先告别这个世界。” “果然,我就说这些人不会那么自律。” “是的,刚才我们说到过核心因果链,一般认为这个级别的链条无人能撼,但现在看来,可能并非如此,既然已知的数据里已经有了这种危机,那么其它联邦里会不会继续这种路数,来攻击我们呢?肯定不能不防呀。” “互相算计,真够累的。”林教授说道。 “是的,联邦时代,其实也可以称为互算时代,但互算不会成为主流,因此仍使用了联邦时代这个称谓。”张晓月说道。 “互算为什么不能成为主流?对方又打不到我,我想让自己的机器怎么算,就怎么算,他们又发现不了。” “之前我们说核心因果链,之所以称为核心,是大家算了一遍后就轻易不会再算了,因为链条太重,没人能篡改,但如果这种默认的规则并不牢靠,那么就会带来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消耗倍增。”张晓月答道。 “哦,我猜,是因为他们时刻都在担心,核心因果链被篡改?”林教授说道。 “是的,核心因果链,也是在逐渐扩大的,如果这种链条都不可靠,那他们每一秒钟,理论上都需要去重算全部数据,这对能源和算力的消耗,可就不止翻倍那么简单了。” “这可能会把他们拖垮。”林教授说道。 “对,但每个联邦应该迅速意识到这个问题,那么不同联邦之间的协商,就逐步开始了,这有点像现在的联合国,作用就是为了让大家保持理智,不要冲动,导致一起毁灭。” “哈哈,真的挺的趣的一个话题,那他们会协商些什么呢?口头约定不互算吗?或者签份协议?”林教授问道。 “口头约定肯定不行,签份协议嘛,那得有一个更强大的组织来惩罚违约的一方才行,这个更强大的组织,我还没想到。”张晓月说道。 “那他们靠什么遵守约定呢?” “要解决这个问题,就要回到因果链机器的原理本身。虽然称为因果链,但从数据形态上看,我们并没有真正存储一根关系链条,我们只是存储了各个元素在一些关键时间的状态参数。那么只要这些状态参数一直都保持着稳定,就可以认为,这一条因果链条,是稳定的,没有发生变化。当然要形成一条因果链条,需要的相关元素也是非常多的,可以把因果链条想像成是一株参天大树的主干,而其它的分枝和叶子,就是相关元素。而所谓的协商机制,就是针对这些重要的元素展开的。” “是约定,大家都不碰这些元素吗?”林教授问道。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这个联邦间的协商机制,就是共同约定一些重要元素,当然,这个重要元素的名单可能会非常的长,而且会随时增减。然后,这些元素会被自动打上核心标记,在每个联邦的每台机器中,也会同步看到这些标记。” “哦,这样说的话,是挺高效的一个办法,那每台机器,都会绕开这些标记,不去计算他们吗?”林教授问道。 “当然不是,计算时不可能绕开这么多的元素的,只不过,每台机器都会增加一些逻辑,就是生成调整策略时,不可以包括这些标记。” “这样,就能避免在现实世界中,对这些加了标记的元素……动手脚?”林教授问道。 “是的,机器应该自动对这些加了标记的元素做定期轮询,异常告警。尽量数据量依然很庞大,但比起要重新计算所有的因果链,只观察元素,还是要轻松得多,而且这件事,只需要联邦间的协商机构,一家来做就行,不必每个联邦都跑一遍数据,这也会节省数倍的成本。” “要是发现了重要元素被篡改了,谁又能去调查呢?谁又能执法呢?”林教授问道。 “林教授,与因果链有关的事件,应该早就不需要调查了,这个变革,应该是在寡头时代之前,就已经开启了。”张晓月说道。 “哈,对呀,有因果链机器,只要一计算,就能知道是谁篡改了这个元素。” “是的。之后大家会对篡改者进行惩罚。” “那如果其它联邦没有能力对肇事者进行惩罚呢?” “这就不由我们操心了,能够执行惩罚,是这个联邦间协商机制的基础,如果无法执行惩罚,那这个协商机制也就名存实亡了,就像联合国一样。” “那我们提到了这些元素,会是任何的物体,或者事件吗?” “只要能被定期跟踪的,都可以被定义为元素,比如一幢楼,而这幢楼里的一扇门,也可能独立成为一个元素,而在因果链推导中,最有可能成为元素的……” “……其实是人。” 第125章 篡改权交易 “人吗?那核心因果链可能是任何事情,如果相关的人太多,难道都得打上核心标识吗?” “肯定不会,毕竟要考虑算力成本,给人打标识的时候,以我的视角,应该主要是以知名度作为评估指标。”张晓月说道。 “也是,毕竟相关的人可能很多,不过,如果有的时候确实绕不过这些元素,但联邦又确实想修改某一条因果链,要怎么办呢?”林教授问道。 “这个,也可以通过联邦协商机制来完成,类似是一个交易大厅,而且可能是完全自动完成的交易。先由各联邦的因果链机器提出想要修改的核心标识元素,以及联邦愿意付出的代价,然后就是多方机器的自动搓和,像是碳排放交易所。一旦交易达成,那这个核心标识元素就可以被出价方篡改了,其实这个时候,就不能称为篡改了,因为这个元素的核心标识,已经在交易达成的那一刻,被自动剥夺了。我把这个机制,称为篡改权交易。” “那如果有联邦要对一个人进行篡改,那这方式……是杀掉吗?”林教授问道。 “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觉得肉体上的消灭,可以彻底改变这个元素在因果链上的作用,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我的想法又扩展了一些,这件事,与周老师有关。” “啊?”昏昏欲睡的老周听到有人提到自己,打了个激灵。“怎么了?” “周老师,您在地铁上给我指出错题的这件事,让我思考了很久,因为这件事的戏剧性太强了,让我一度以为遇到了考试之神,可这几天我又做了思考,我觉得即使是神来帮助我,也应该有一种合理的解释,比如我一定是在某一项筛选中,恰好符合神的要求,神才会来帮助我的。” “哈哈,看来不只我有这种想法呀。”老周笑道。 “但我仍然希望有一种更合理的解释,这个解释我在复盘这一段篡改权交易的时候,突然冒了出来,尽管林教授已经为周老师作出了解释。” “哦,那我倒是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解释,可以兼容神迹和脑功能变异。”林教授说道。 “很简单,把刚才我们畅想的因果链机器的逻辑套在上面,就都能解释得通了。”张晓月答道。 “那,你和周老师,谁是那台机器?”林教授问道。 “我们当然都不可能是那台机器,但是,可以把我想象成是一个元素,而且还是没有被打上核心标签的元素。周老师,就是被安排来对我作出修改的人。” “我?可没有人安排任务给我哈,我可不知道什么修改不修改的。”老周急忙辩解道。 “在这个任务面前,您,周老师,是被动的,正如林教授解释的那样,也许从医学角度来看,这只是周老师的脑部在做超级联想,但如果把周老师的不可解释的行为,看成是一种神秘的外部力量,在借周老师来传达一条信息,这就解释得通了。” “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林教授问道。 “也许是想帮我提升托福成绩,也许是想让我对周老师留下深刻的印象,真实的目的,我肯定是不知道的,因为我也只是这个链条上的一个元素。甚至更深入一些,也许传递这条信息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我想到上述的一段扩展,进而把这个因果链想法瑕疵给补上。” 老周的鼻子一酸,意识共振来了。“将张晓月论文的第一作者,改为米勒。” 共振的信息已经足够离谱了。 但真正让老周呆若木鸡的,是这次意识共振的时机。 在这间茶室里,只有三个人。老周很少发言,随着聊天的进行,老周的目光一直在两个人的脸上跳来跳去。按以往的经验,如果这个人会引发共振信息,那么老周只要扫上一眼,就肯定会蹦出来的。可为什么,这次的共振,不是在与张晓月发微信的时候,也不是在楼下见面的时候,吃饭也没振,喝了这么久的茶也没振,为什么是现在振呢?刚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可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大家一直就是在聊天,难道是聊天的内容? 应该是的,刚才一直是张晓月在聊,在意识共振之前,她应该是讲到了一句什么话。是句什么话呢? “周老师,您说什么?” “哦,没,没什么,你刚才最后那句,说了句啥?我没听清。”老周问道。 “我说,也许传递信息的目的,是为了让我把这点瑕疵给补上。”张晓月答道。 “什么的瑕疵?” “当然是刚才咱们一直聊的,因果链想法呀。” “哦,对,对,我们一直在聊……因果链……” 那么,意识共振就是为了因果链想法而来的喽?可这个想法已经聊了有一会儿了呀,如果确实意识共振与这个因果链有关,那为什么张晓月刚开始说起的时候没有振呢? 难道关键点是在瑕疵?或者说,如果张晓月不把这个瑕疵给补上,就不会振? 那她补上的瑕疵是什么?张晓月说,她自己就是元素,而我给她指出的错题,是有人在借此来传达一条信息。 难道给你指出错题,不是为了让你通过考试,顺利出国吗? 在这句话的后面,给了我一条意识共振,这是意识共振要给我什么暗示吗?难道是在暗示,张晓月补上的这个瑕疵,很重要? 为什么补上瑕疵重要?因为……因果链……很重要? 可这只是张晓月的一个想法而已,她自己都说,这称不上理论,意识共振竟然说这个想法很重要? 那这岂不是说明,张晓月的这个因果链,可不仅仅是个想法那么简单,它很可能会是一个靠谱的理论,甚至在未来的某一天,世界上真的会出现一台因果链机器。 那岂不是也说明,我给她指出的错题,真的是有人在借此来传达信息?可这道错题,是意识共振来的,那么,是不是困扰了我这几天的意识共振的谜底可以被揭开了?我脑子里的意识共振,真的是有人在传达信息。尽管我曾经从那条空白共振猜测,发出这些信息的人,可能已经灭绝了。 但这都不影响一个恐怖的可能性——那些灭绝的人,手里有一台因果链机器。 第126章 让出第一作者 老周现在也管不了什么机器不机器的了,抓紧聊张晓月的论文吧,共振信息催得紧呐。 再看一眼这条共振消息,“将张晓月论文的第一作者,改为米勒。” 啥是第一作者呀?难道还有第二作者?不管了,就让张晓月把作者让出去就行了。 不过,这米勒又是谁呢?信息都不在自己这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晓月,你刚才说提前从老家回来,是因为冯彻的论文解封了,那这么说,你是要准备发表自己的论文了吗?”老周试探道。 “是的,周老师,我的论文已经修改了很多稿了,这次冯彻前辈的论文解封,我再核对几个细节,应该就可以收尾了。其实我提前回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彩票项目的投资人。” 懒蛋 第99节 “彩票项目?哦,是找三角星的项目呀。怎么,你这论文都没发表,就已经有人愿意为你们的项目投资了?这也太有远见了吧。”老周不禁感叹。 “周老师,投资人这是开玩笑的,他就是位穷教授,美国人,我原本准备报考的,就是他的研究生,叫米勒。我的托福成绩一直都不太高,想拿全额奖学金还差一截,然后我就试着把我的论文初稿发给他看,希望能争得一些先机。没想到,他竟然很感兴趣,尽管他对我这个方向并没有过太深入的研究,但他马上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筹备试验了。” “这么急?你能不能入学都还不一定,他就开始搞试验,这是跨了多少级呀?”林教授问道。 “他说如果我们能找到投资人,愿意支持我们进入试验阶段,那这个研究生能不能读上,其实也不太重要了。后来我想想,确实,我之所以要去美国留学,就是觉得,在那里让这个项目落地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张晓月回答道。 “为啥一定要去美国呢?咱们中国不能搞这个试验吗?”老周忽然想起张老给自己的那张银行卡,要是张晓月不出国,就想提前把卡还给老张。 “选定美国,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冯彻前辈发现的那几组三角星,根源是在美国的那几台粒子加速设备。”张晓月说道。 “但如果这个理论想要经受住考验,应该把试验设备搬到其它地方,也能够复现试验才对。你这个理由,好像不太成立呀。”林教授问道。 “额……选定美国,当然还有其它原因,那里地域广阔,相对稳定,可以获取研究经费的渠道也更多。” “这三条,咱们中国也可以呀。”老周忍不住质疑道。 “晓月,其实你是不是想说,有冯彻的封杀事件在前,这个项目在国内能落地的可能性非常小。”林教授替张晓月说了一句。 张晓月点点头,又摇摇头,“林教授,如果能在国内,哪怕进入不了试验阶段,只是让我继续将冯彻前辈的理论丰富完善下去,我都是非常乐意的。” “那你为什么……” “我们都知道,那个彩票,就算开始了试验,也可能要烧钱烧上几年,甚至几十年,所以能否做试验,对我的吸引力并不大。虽然这项研究还只是非常初期的阶段,但能留在国内,还是感觉到更踏实的。民族情感当然排在第一位,还有稳定性,以及未来的不可预见的风险上,国内都有更强的抵抗力。可是,我在国内的所有尝试,都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阻挡着,让我寸步难行。” “晓月,真的没有转机吗?就像冯彻遇到的那种转机,说不定,你也能遇上呢。”林教授鼓励道。 张晓月笑了笑,“冯彻前辈甚至都选好了试验位置,就在于田县附近,我也查到了,那里临近的几家实验室,真的就有几台设备可以用,有些是国内实验室的,有些是国外团队买的,现在大家用这种设备的情况少了,无论是租还是买,都应该可以便宜些。隔了这么多年,事情竟然都是按照冯彻前辈的设计方向在发展,可是……” “晓月,别激动。”林教授安慰道。 “可是我现在想找个地方,挂上模糊介质研究室的牌子都做不到……” “晓月,那你还是去美国吧,我不跟你较真儿了。”老周也连忙说道。 张晓月调整了一下状态,“美国我也不用去了。” “为什么?” “米勒之所以想这么快就开始筹备试验,他说这些设备虽然已经过时了,但想在美国落地开动,还是需要不少的审批,尤其是,我是一个中国人,他担心遇到阻碍。可是,没想到,真被米勒说中了,现在美国这条路,也走不通了。” “就是因为论文是中国人写的,所以就不让搞试验?”老周感觉向共振信息的目的靠近了一步。 “不会吧,我就知道很多行业里的朋友,他们也是中国人写的论文,他们的试验也能在美国落地呀,为什么到了你这里,就不行了呢?”林教授问道。 “我此前还是抱着很大的期望的,可项目不能落地,米勒也到处打听,可能的原因有两点,一是要使用粒子加速设备,比较敏感,第二,是这个项目的开创者,也就是说冯彻前辈,也是位中国人,而我准备发的这篇论文,又是中国人,所以整个项目从零到现在,完全都是中国元素,都是中国人在参与,当然米勒是我的第二作者,这事儿要是在前几年,可能也就没人关心,可现在……” “那你把论文让给米勒,米勒不是美国人吗,这总行了吧。”老周突然说道。 “让给他?”张晓月和林教授都很惊讶。 “咋?不能让?” “周老师的意思,应该是让你把第一作者让给米勒,你作为第二作者。”林教授说道。 “可是这……”张晓月仍然处于震惊中。 “你们搞科研的,还把名利看得这么重吗?项目能落地,能搞成试验,能有成果,还管他谁写的论文呢。”老周说道。 “如果把第一作者改为米勒,至少在美国那边可以再尝试一下。甚至,在国内都可能有操作的空间。”林教授很认真地思考了老周的这个提议。 “国内?真的吗?”张晓月有些激动。 “是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对吧?因为米勒是美国人,也是这个领域的学者,如果他是为了接棒中国学者冯彻的研究,毅然决定来到中国,那这个故事的讲法就不一样了,听众也不一样了,所以,在国内落地,也是可以争取的,我也可以发动我的人脉,来帮你。”林教授解释道。 “还可以这样?换个和尚,这经就能念了?”老周说道。 “但也别太乐观,至少得先确定一件事,米勒愿意来中国吗?”林教授说道。 “他现在就已经在中国了。”张晓月说道。 “什么?” “我刚才说,这次提前从老家回来,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米勒。他见美国的试验希望渺茫,就来中国了。” “可现在国内也不能让他做这个试验呀?” “是的,他也知道,只是想来说服我,希望邀请我和他一起找另一个可能会接纳这个项目的地方。”张晓月说道。 “另一个地方?去哪?”林教授问道。 “东非。” 第127章 岔路口 “去非洲?你们要去非洲?”老周被吓了一跳。 “我称他为我的投资人,是因为……他有一个仰慕者,是东非一个酋长的女儿,如果他愿意到非洲去,那个部落可以允许他搞试验,也能提供一部分资金。”张晓月说道。 “还有这种情节,这是真的吗?”老周有些不敢相信。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和在国内搞相比,至少有一个好处,就是资金。国内想落地就已经很难,而且,资金上面,还得你们自己想办法。如果换成去非洲,至少你们的启动资金就有了。”林教授说道。 “是的,所以我才跑过来,想当面和他聊聊这件事。”张晓月说道。 “那现在米勒已经来了中国,晓月,你是不是也可以说服一下他,看看他愿不愿意留在国内,然后我也就能开始帮忙运作,想办法让项目在国内落地。”林教授说道。 “这倒是可以,不过,我在国内又到哪去找那么一大笔资金呢。”张晓月嘀咕道。 “晓月,如果项目真能国内落地,资金可以慢慢找。但我觉得,总要比一位酋长要可靠一些,那里时常有战乱,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可就麻烦了。”林教授说道。 “晓月,那你是准备把这作者,让给米勒了?”老周问道。 “周老师,就像您说的,只要项目能进行下去,我做这一点让步,没什么的,只是……” “晓月,其实你把作者让给米勒,刚好符合你的因果链理论。”老周补充道。 “这是为什么?” “如果你的因果链未来会变为现实,那么,你在未来世界里的地位是不是会非常高?” “那是当然,一个新时代的开创者。”林教授帮忙答道。 “那么晓月是不是就属于最重要的那条核心因果链了?”老周问道。 “哦,周先生,你说得很有道理,如果晓月属于核心因果链,那么也就不会有几天前的指出错题那回事。因为那件事给了晓月重要启发。”林教授说道。 “不对,林教授,通过错题事件传达信息,可能性有很多,可能我确实处在核心因果链,但通过篡改权交易,允许了错题事件的发生。”张晓月说道。 “晓月,让我想想,这里好像有什么遗漏……对了,如果没有错题事件,你的因果链机器,在我们的世界里可能就不会出现了,或者会延后几百年出现,对吗?”林教授问道。 “这个……应该是的。”张晓月说道。 “所以,如果未来没有出现这台机器,那这条信息就不会是我们的后代,从未来发来的。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他们也不会发,因为这可能导致机器提前几百年出现,那么就会打乱时间线,他们可能丧失对机器的掌控。也就失去了一切。”林教授说道。 “那么这条信息,是从哪里发来的?”张晓月说道。 “既然不是未来人发的,那就是那天,当时发的。”林教授说道。 “当时?可我们还没有因果链机器呀……林教授,你是说,不是我们发的?”张晓月惊讶道。 “不可思议,但很有趣,是的,另一个文明,拥有了因果链机器,通过周先生给你传递了一条信息,帮助你完善了你的因果链理论,这样就可以帮助我们这个文明,在未来拥有因果链机器。”林教授说道。 “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张晓月问道。 林教授沉默了。 “会不会是……我就随便猜一下哈,会不会是他们要被消灭了,然后才便宜了我们。”老周突然说道。 两人都齐齐看向老周。 “我就是乱猜的,你们可以继续你们的思路。”老周解释道。 “周先生,可能这就是唯一的答案,但需要修正一下,应该不是他们要被消灭了,而是已经被消灭了,这条信息,应该是通过程序,自动发送的。”林教授说道。 哈哈,老周暗自得意,我从空白共振猜到的结论,竟然与林教授不谋而合,看来我还真挺厉害的。 “而且,这也证明了,晓月,你没有在核心因果链上。”林教授说道。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这个文明的数据,根本没有被他们采集呢,也就是即便是我们这里最最重要的人物,他们也是不知道的。”张晓月猜测道。 “我觉得不会这样,另外一个文明,掌握了因果链机器,而且可能要比我们早了无数年,探测到我们的存在也应该是顺理成章的,否则,他们也就不会精准地把错题提示给你了。还有,如果他们已经被消灭了,那么消灭他们的另一个文明,肯定实力更加恐怖,用因果链算到你的存在,也是很容易的,如果晓月你真的存在于我们的核心因果链上,这条错题信息,他们肯定会计算到的,也就不会给这条信息发出的机会了。”林教授说道。 “可是,他们,那个被消灭的文明,为什么要帮助我们呢?”张晓月说道。 “也许,我们是他们的延续,也许,他们计算出,我们未来会帮助他们复仇,也许,我们只是他们后院的一棵树,就像晓月你刚才说的,他们已经观察了我们很久,当算到自己的消亡避无可避时,只会把欲望延伸到所有与他们有关的事物上,即使是自己家里养的一棵树,都不希望我们死掉,希望我们能够永远茂盛,永远开枝散叶。”林教授说道。 “如果我没有让出论文的第一作者,会发生什么吗?因为这件事,对我好像并没有约束力,而且让出作者这个主意,也只是周老师随口那么一说,这里的偶然性实在是太大了。”张晓月问道。 这句可把老周气得不轻,这可不是我随口一说,这是意识共振来的,你要是不同意,我还得被这共振信息念叨多久呀。 “晓月,虽然周老师的提议,确实很偶然,但比起你们的彩票工程,这个想法的可靠度,要高得多了。”林教授说道。 “另外,在让出第一作者这件事上,你此时好像是走在一条岔路口上,拥有向任何一边走的权力,但如果以我们今晚讨论的所有内容为基础,你现在继续作为第一作者,就相当于忽视掉了另一个文明发来的绝笔信,也很可能让我们这个文明里,不会出现因果链机器。没有这台机器,我们这个文明的地位,可能只能是人家后院的一棵树。”林教授说道。 “原来,就算是走在了岔路口,也没得选呀。” 老周脑袋里的共振消息,终于停了。 第128章 十八台 “晓月,但我还是有个问题没想明白,为什么他们传递消息,一定要通过周先生呢?” “那您的意思是……” “他们完全可以把消息直接传送给你呀,尽管通过哪路方式来传递我还没想到,但他们的科技应该非常发达了,这个应该不难吧?” “林教授,会不会,我就是那个接收器?”老周向林教授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林教授有些意外,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会吧?难不成全世界的信息都从你这里走?” “也对哈。” “但,你可能是其中之一,就像信号基站,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林教授说道。 “那岂不是会有很多像我这样的?”老周又示意了一下脑袋。 懒蛋 第100节 “这样的话……”林教授又想了一下,“……这样就不太可能了,因为你这种情况,都是值得我发论文的程度,如果有很多这种基站,不可能一例报告的都没有。” “林教授,你们在说什么基站?” “没什么,晓月,你接着说。” “哦,您刚才问,为什么他们没有把消息直接传给我,我想了一下,觉得,这确实很有意思,我是说非常巧合,因为这就是我希望的传递方式。”张晓月说道。 “你希望的?可他们的因果链机器,应该不是因为你的存在才能制造成功的吧?为什么会与你的想法吻合呢?” “我想,这只能说明,大家考虑问题的方式,很相似。我构思的因果链原理,任何信息的传递,都是以元素作为触发点的,如果整个系统是以我的这些想法为基础的,那么未来程序进入自动化迭代之后,这一点也会跟随着,很难去除掉。即使那时已经掌握了更先进的传递方法。” “可你为什么要这样设计呢?这样效率很低,而且好像完全没有必要呀。”林教授说道。 “这个规则,是因果链系统的规则,而这个系统里,元素是最为重要的结构基础,我的很多设计,都是与元素相关的。这样对系统级别的风险,有一定的抵抗能力。”张晓月说道。 “好,即便是这样,那为什么传递的消息并不是直接的信息?从周先生的错题事件来看,这种信息,采用的是暗示的方式,甚至是转了几道弯的暗示,内容又很简短,极有可能被忽略掉。”林教授说道。 “我确实是想在传递的信息容量上做出限制,这样处理是为了保护目标元素,主要是保护目标人物。” “是为了保护人吗?” “是的,林教授,您想,如果这些信息都可以随时不限篇幅地传输,就算是台机器,也可能会宕机吧?要是换成人呢?” “信息过载,轻则头痛,重则疯掉。”这是林教授擅长的领域。 “所以,我要把这一点,写在系统保护机制里。还有,您说的暗示的问题,这个应该与系统规则无关,我猜,这是发送方在做规避。”张晓月说道。 “规避?” “是的,我想是他们原本的信息里,内容太过敏感。这跟核心元素标识是一样的道理,虽然发送方和接收方都没有核心元素标识,可内容是可能被抽查到的。” “原来如此,难怪这么隐晦。” 暗示? 没有了共振消息在脑子里捣乱,思路也清晰了不少,老周听着二人聊着信息暗示的问题,忽然想到,刚刚这条共振信息,不止暗示了张晓月的因果链,这信息本身就是在说张晓月的论文呐,虽然还不知道她论文写的什么,可这是跟冯彻一脉相承的东西,那这不就是在告诉老周,冯彻要找的模糊介质,真的有可能存在。 这个推论,把老周自己都吓了一跳。 “周老师?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是听你们聊了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这论文,写的是啥呢。” “哈哈,就是呀,晓月,来讲讲今天的正题吧,说说你的论文。”林教授笑道。 “我的论文?刚才聊了那么久的冯彻前辈,现在再提起我的论文,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说了。” “晓月,你这就谦虚了不是,你的论文都是能让米勒嫁到东非的级别,快给我们说说。” “我的论文很简单,就是把三个,改成了六个。” 过了几秒钟,林教授才问道,“说完了?” “嗯,说完了,就是把三个粒子加速器,改成了六个。” “真的?就这么简单?”老周问道。 “真的。” “晓月呀,你们研究物理的,日子都这么好混吗?那也给我发一篇吧,我要改成十八个。”老周打趣道。 “晓月,周先生是开玩笑的,我想,你这么一改,也肯定不简单吧。”林教授赶紧把话给接了过去。 “没关系,我们研究物理的,也挺喜欢开玩笑的。其实周老师说得也对,我这篇论文,含金量确实不高,主要的目的是推进试验落地,补充了一些这方面的细节。我没有沿用寻找三角星的思路,希望把发现的概率再提高一些,想了几种方案,最终决定用六台加速器。” “那你们就从寻找三角星,变成了寻找六角星了?”林教授问道。 “这只是一方面吧,主要是六台设备时,形成的波纹交汇,可能有两层六角星,而且里层的六角星,尺寸要比外层小得多,也比三角星要小得多,这样,只要有一例报告,我们就可以迅速在周边的几个点位进行验证,如果运气好,捕获下一个点的机率,要比三台设备的时候,效率提高几倍,甚至几十倍。” “那为什么不部署更多的设备?就像周先生说的那样,十八台,效率不是更高?” “额……更多的设备,这个方案我们也考虑过,但做试验,也得考虑成本,租机器也需要钱。还有就是水纹交汇的显著性,如果设备过多,可能会导致交汇点太过密集,如果真的出现了超自然现象,这些现象的点位也可能会连成一片,那么,大家就可能不会认为这是超自然现象了,会让我们错失了这些报告人。” “哦,原来是这样。” “说起来,我的这篇论文,还得感谢冯彻前辈,感谢他没有把他的论文写得太长。” “啊?怎么会有这种感想?”林教授问道。 “我猜,冯彻前辈也许是想给后来者留一些发挥的空间吧,他对模糊物质的分析非常详尽,但在如何实操这方面,却没有展开太多。”张晓月说道。 “或者,这些发挥的空间,本来是想留给他自己的。” 第129章 米勒的贡献 “是呀,如果冯彻手里有一台因果链机器,他可能就不会离开得那么仓促了吧。”林教授感叹道。 “他不离开,那可能就会换一个人离开了。”老周回应道。 “如果他有这台机器,他可能就不会这样写他的论文了,他会迫不及待地开始做试验,满世界找十八角星。”林教授说道。 “然后找了一辈子,五六十岁了,还在等着中彩票,晓月,你可别对找这个东西,太过痴迷呀。”老周说道。 “周老师,我明白,您就放心吧,既然我已经知道它是一张彩票了,这心理建设,肯定是第一步。” “嗯,那就好,彩票这东西,命里有就有,没有就是没有,急不得,你也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在随机,是不是真的在让大家拼运气呀。” “嗯?周老师,您这说的是……” “哦,跑题了,跑题了。” “晓月,那你这论文里,好像你一个人就足够了,为什么还要引入米勒这个第二作者,只是为了获得他在资源上的帮助吗?”林教授问道。 “哦,并不是的,米勒一直在关注物理学的一些前沿领域,粒子加速器,他也很熟悉,无论是上世纪的设备,还是现在的一线顶流,所以他在试验的安全性和稳定性方面做了很多工作,这一点也是冯彻前辈没有提到的,我自己也忽略了。” “哦?安全性?你还别说,刚才咱们聊了这么多,我都没有意识到这方面的问题,怎么,会有什么隐患吗?会爆炸?”林教授问道。 “那倒不至于,毕竟这些设备也是经过这么多年的使用和改进了,米勒关心的,是试验结果方向的安全和稳定,当然,这也是有些超前的,有点空中楼阁的意思。”张晓月说道。 “能举个例子吗?”林教授问道。 “额……让我想想……这还得从模糊介质的用途说起,咱们刚才提到过,我们猜测,模糊介质里,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传递着所有的信息,理论上,是跨文明跨宇宙的全部信息,所以,它的用途,我们暂时认为有两点,一是信息,二是能量。 而我们一旦找到了一个模糊介质,理论上,我们就可以通过这个介质,获取到所有的信息。 那么找到模糊介质的最佳位置,肯定是在地球表面,这样可以方便我们调配其它工具,来研究它,使用它。 当然,我们现在还没有想过可以捕获它,只能任凭它的位置随时变动。 那这样的话,大家觉得,此时的那些极速传递的信息,从我们的视角来看,像是什么?” “像是一座喷泉。”老周很快就联想到了。 张晓月赞许地点了点头,“周老师说得真好,我一直把那比喻成水龙的,不如喷泉好听。不管比喻成什么,总之,每个模糊介质里面,都在通行着信息洪流,这些洪流拼在一起,可能就像一座火山,只不过山口喷的不是岩浆,而是全部的信息。当然,把这些洪流聚在一起,只是我的一个想法,可能它们并不会按我们的心意,摆放得那么整齐,可能是散乱分布的。至于我们一直讨论的三角星和六角星,这些点位,只是这些散乱分布的介质,有一定的概率会交汇在一起。 那么,说到这里,才刚刚触及到米勒负责的那一部分,所以我才说,他的研究有些超前。 米勒的想法是,当遇到波纹交汇时,尽量不要使用交汇点位的模糊介质中的信息。他的想法也比较容易理解,可以想象两支水流,交汇在一起时,我们从中提取的信息,可能是错乱的,如果转化成能源,可能是不稳定的,而且,这两支水流还可以是方向相反,或者方向是呈函数曲线变化的,这就让结果更为复杂。” “你们的试验设备位置都是已知的,通过这些数据,想避开这些交汇点位,应该不难吧?”林教授说道。 “如果只是我们在做试验,那也不难。”张晓月说道。 “这倒也好办,现在离获取信息可能还有很漫长的过程,在这期间,协调一个国际间的试验信息共享机制,也不是没有可能。”林教授说道。 “嗯,这确实能解决大部分问题,但米勒还考虑到了其他的高能反应,比如武器和核能设施,它们的工作机制虽然与粒子加速设备有区别,但也不能排除产生水纹的可能性。还有就是不在地球上发生的事件,类似回荡在宇宙中的引力波,它们如果也恰好与我们制造的产生交汇,想要发现,就非常有难度了。” “哦,你这样说,我大概能理解了。这位米勒先生,还真是思考得够全面的。” “是的,他就是希望在甄别交汇点这个问题上,提出一些方案,避免以后的信息误采,以及不稳定能源的冲击。除了这些,我还跟他提过因果链的想法,因为我觉得,模糊介质最有价值的应用场景,就是因果链。” “哦?那看来你们很有可能,合作第二篇论文呐。”林教授说道。 “这个,我还没想过,因为,对于因果链,我之前的想法还不够成熟,不过现在……我更有信心了。”张晓月说道。 “米勒有给你什么建议吗?”林教授问道。 “这倒没有,但他又操心起了芯片的事儿。” “芯片?哪里用的?” “我就说他的思路很超前,他是担心,要用什么样的芯片,才能更好地承载起因果链。”张晓月说道。 “这个……在芯片巨头面前,我们这些普通人,还能有什么发言权吗?”林教授好奇道。 “米勒只是认为,因果链的主要算法,全部在推理逻辑上。而这一部分,恰恰是目前的芯片最薄弱的一环。” “大脑倒是很擅长推理,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用得上。” “嗯,脑机合作也是他考虑的一个方向,他想借此机会,从一个新的角度来考虑芯片,他最近也在跟其它人讨论新的芯片结构。” “脑机合作?如果只是要模拟大脑的突触连接和神经元算法的话,也这方向也没有良性的反馈。看来米勒想要的东西,还真是有些尖端。诶,我想起了一件事,最近我收到了一个类似的邀请,是日本的一家机构,也在号称要重新定义芯片,好像也是要做脑机合作方向的,不知道和米勒接触的,是不是同一伙人。”林教授说道。 “您不是研究心和脑吗?怎么芯片也能搞了?”老周问道。 “世界变化快呀,我原来还以为就研究一辈子的左心房三尖瓣呢,结果又半路出家,开始学皮质灰质,现在又流行什么脑机接口,所以他们才想拉我过去聊聊。” “可他们干嘛不找专门研究大脑的呢?为啥要找你这样一个半路出家的?”老周问道。 “可能他们就是需要这种跨学科的经验吧。” “那他们是研究哪方面的?”张晓月问道。 “简单来说,就是把大脑和芯片结合在一起,让各自完成最擅长的部分,现在正用猴子做实验。” “这个方向上的课题已经不少了吧?”张晓月说道。 “是的,不新鲜。但他们应该是有更……怎么说呢,更邪门儿的方法吧,他们认为接下来会有突破。” “邪门儿?总不会是把脑子取出来做实验吧?”老周说道。 “他们在猴子身上,应该就是这么干的。” “真恶心。” “但他们应该不会对人这么干的。”林教授解释道。 “那可说不准,谁知道他们背地里想干什么坏事,这么恶心的研究,他们政府也不管吗?”老周问道。 “科学研究这方面,日本政府确实给了比较大的自由度,不然也不会出现之前的沙林毒气了。”林教授说道。 “那您可千万不要去跟他们搞研究呀,太可怕了。”老周说道。 懒蛋 第101节 “这些都不算什么,属于正常的合法研究。但我确实没打算接受邀请,原因是,可我对他们的这个方向并不看好。尽管这已经不是一个新鲜的课题了,可里面有很多问题,这么多年仍然没有什么质的突破,比如芯片与大脑的算力不匹配。” “是人脑算不过芯片吗?”老周问道。 “不能简单地这么说,因为这个课题的目的,就是要发挥二者各自的优势。我说的不匹配,是说各自的优势高度不一样。在运算方面,芯片是大学生,而人脑是婴儿。可在模式识别和推理等方面的能力,芯片也只是婴儿,而人脑,是智慧之神。您能明白这种差距吗?” “有点明白,就是发动机太弱,轴承太重,带不动呗。”老周说道。 “哈哈,不错,很形象。” “那就让他们换换呗,把实力平均一下。”老周说道。 “换?怎么个换法?” “现在不是让他们各自玩最擅长的吗?那就把玩的东西换一下,变成都不擅长的了,这样差距不就没那么明显了吗?”老周说道。 “周先生,您的意思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让芯片以运算的逻辑进行推理,而让人脑以推理的逻辑,进行计算?”林教授说完这句话,却并没有很期待老周的答复,只是在那里盯着老周看。 “林教授,您说这些,我哪懂呀,我就随口那么一说,要是说发动机轴承,我还勉强能跟您唠两句,这又整这么有哲理的东西,我可就……” 老周说到这里,鼻子突然一酸,意识共振又来了,“劝他接受对方的邀请。” 又是这个套路,老周熟呀,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共振,又搞暗示。 这不就是在暗示老周,那家日本机构的研究,如果再加上林教授的助力,很可能会变成现实。而且,这个研究,也肯定非常重要。 今天晚上这是要连中三元呀,冯彻的模糊介质,张晓月的因果链,再加上林教授的脑机结合。 这么大的课题,都暗示给我老周,这是要干嘛呀?我又不是科学院的一把手,我又不是全球首富,暗示给我有啥用呢? 脑子里的共振消息已经在催了。 “那个……林教授,我刚才又想了一下,这个……科学研究嘛,就得步子迈大一点儿,什么都得勇于尝试,特别像您这样的跨学科人才……” “周先生,您到底想说什么呀?” “我是说,日本那家机构的邀请,您别急着拒绝,可以去看看,开开眼界嘛。” “可您刚才不是说,太可怕了,不想让我去吗?” “那不是担心您吗,可刚才咱俩这么一聊吧……” “周先生,确实,刚才我和您聊的这几句话,一下子让我想到了好多。” “哦?我的话那么有启发性吗?哈哈。” “原本我是对他们这个方向表示怀疑的,可您刚才只是随口一说,就提到了优势交换,这个思路,肯定是值得一试的。” “是吗?那敢情好,所以我才说,您应该去那边儿试试嘛。” “是吗?连您也觉得,我应该去试试?” “对呀。” 林教授的眼神有些失焦,只是在低声嘀咕着,“芯片要模拟大脑的突触连接和神经元算法,这个方向为什么一直没有良性的反馈?原来是这样,那是因为,他们模拟的大脑不对。那些大脑里,根本就想不出优势交换这样解决办法,那不是一个未来需要的大脑。” “林教授,您在说啥呢?”老周问道。 林教授长吁了一口气,“周先生,我决定了,我是不会接受日本的邀请的。” “啊?为啥呀?”老周心里一凉,难道这个共振信息要在脑子里长住了吗?不知道有这些信息的吟诵,会不会睡得更快。 “周先生,我刚才说过,那边的研究方法有些邪门儿,他们对大脑的活动做记录,使用了电生理记录技术,但手段更为激进,据我所知,里面至少包括使用中度的刺激,来记录神经元的电活动,并研究神经元之间的连接和突触传递的机制。这种方法,他们可能根本没有报备,如果未来用在人的身上,受试者也根本没有机会知道,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而这种方法,是会有一定的概率,产生副作用的。” “副作用?严重吗?” “有的会让受试者的大脑受到损伤。有的,会困住受试者的意识。还有的,会产生多重人格。” “困住?意识还能困住?那人会死掉吗?” “那倒不会,从报告上看,如果真的发生意外,受试者会产生出派生意识,这个派生意识会替代成为受试者的意识。” “一个我,拆分成了两个我?” 林教授点头。 “那这听起来也没啥呀,啥都不影响,吃喝拉撒都照常,只不过多出来一个我而已嘛。” “虽然两个都是你,但其中一个你,就再也感受不到真实的世界了。” “哦,不太明白,但如果大脑会受到损伤,那这个后果还是有点严重哈。”老周嘀咕着,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副作用,这可要怎么继续劝下去呀。犯愁。 林教授把冷掉的茶泼掉,换了一种眼神,看着老周。 老周脑袋里的共振信息,却没有再继续吟诵了。 第130章 肚子疼 “先生,老太太让我端些点心进来。” 林教授看了眼手机,“时间不早了,晓月,你是回学校吗?” 张晓月点头。 “那我正好送你。周先生,您也早点休息,明天,您应该要赴另一场家宴了。” 椅子空了,泥红的茶盅,散着余温。 老周简单冲了个澡,就发现来了条消息。 是赵北桥。 “周老师,明天十一点,我来接您,陪老爷子吃顿饭。” 果然,林教授应该是这条消息的把关者。 老周是真心不敢去,但看这阵仗,是躲不过了。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有一笔微信零钱收入。 点开一看,老周禁不住哇了一下,整整20万,是赵北桥这么快就又给自己分红了吗? 不对,好像不是赵北桥呀,账单上写着,来自“杏林”,这杏林是谁?微信好友里,好像没这个人呀。 老周又仔细看了看,转账说明里写着,是向手机号转账。 哦,老周明白了,老太太这是看房子送不成,就让林教授转账呀,好吧,也不知道明天您还转不转,读书人,贵在坚持呀。 拿起遥控器,却迟迟没有按下,这硕大的电视屏幕,黑不见底,哑光无波,足够慵懒的眼神,在里面游上几个来回。 那屏幕里可能的光怪陆离,对老周而言,都是精彩和未知的,但又提不起兴致,而那茶室里的滔滔不绝,却爬满了四壁,窜上了顶棚。 一个个字符手拉着手,时而纵,时而横,慢慢聚向了空空的置物架,攒成了水滴摆件的形状,倏地落下,分崩离析。 又在地上长成了一截树桩,水缸粗的截面上,不时地窜起一个个字符,越窜越快,渐渐拼成了树冠。 树枝还在迅速延展,向四面八方伸去。有一枝递到了老周的眼前。距离如此的近,以至于可以看清那些都是什么字。 一朵花开始团簇,是由几十个“因”字组成的,花瓣绽放,因字扭转,花蕊开始胀大,因字翻过,变成了“果”字,全都贴合在中间,挨挤做果实。接着是果实内陷,再度含苞。 因果二字,或展或拢,互相翻转,花结成果,果又落成花,花和果不停地转换,节奏又快又慢,快不及一瞬,慢又如一季,花和果的形状也慢慢模糊了,映照出人的头像,有的认识,有的陌生,有一个好像是老周自己,老周再去追看,自己也坠了进去。前路由窄变宽,可能是由枝到干,壁上应该有字,却坠的太快,看不清。壁外不时有光透射进来,把字打到老周心里。 字落进来,蹦蹦跳跳地,老周捡起一个,是个偏旁,丢在一边。再捡一个,是个完整的字,但老周却不认识。再捡一个,总算是认得了。 捡了一路,到了一汪水边,老周坐下,把捡到的字在水里洗洗,摆在石台上,手在这水里痒痒的,老周把手换了个地方,就不痒了。好奇怪,再回去,又是痒痒的。 老周的好奇心上来了,想捧出一些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那水面却迅速下降,老周的手越是探,水面越是落得快。只几秒钟,水就见了底,现出了几个凿刻的圆圈,互相交叠,还镶嵌着宝石,数了一下,刚好六个圈。 老周想摸一下那宝石,却一下子跌了进去,回头去抓石台,却离得好远,石台上飘起了几个字,是刚才老周摆上去的,现在,又一个个地砸到了老周的额头。 因,因,结,果。 果,果,归,因。 又是活着的一天。 刚从梦里醒来,老周就跟满是蛛网的顶棚,打了个招呼。 从窗户的那条光影判断,太阳已经老高了。 手机在震。 老周穿着浴袍,在沙发上睡了一夜。脖子硬梆梆地,转了几下,发现是个阴天,耳边的音乐,凑不成小节,才反应过来,是门铃也一直在响。 把赵北桥放进来时,人都快急哭了。但看到老周不慌不忙地洗脸,刷牙,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老周刚要穿衣服,赵北桥把手里的袋子扔到床上,“穿这套吧,刚给您买的。” “我这套也是新的。”老周还想继续穿自己的衣服,赵北桥一把抢过来,给卷成一团,“这都是地摊货,说不定是黑心棉,一会儿扔了。” 老周看看那一卷子衣服,又看看赵北桥。 新衣服是身运动装,配了一双休闲鞋。老周正在照镜子,就被赵北桥拉着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老周又停住了。“周老师,咋不走了?” 老周也没说话,皱着眉头,甩掉了赵北桥的手,自顾地跑进了卫生间。 赵北桥眼前一黑,差点儿晕倒。叹了口气,靠在门上,点了根儿烟。 裹一口烟,看两次时间,一根儿烟马上抽完了,老周那边还没动静,赵北桥急得在卫生间门口转悠。 “你别在这儿走来走去的,你越走我肚子越疼。”老周在里面吼。 赵北桥只好退远一些。 “桥总,给我根儿烟。” 赵北桥把门推开一条缝,把一包烟和火机递了进去。 “够不着。” 赵北桥只好探了半个身子进来。 老周伸手去接,烟又被撤了回去。 “桥总,干啥?” 接着,烟和火机又被递了进来,只不过,换成了一根儿烟。 老周笑着接过。 果然烟要好使些,不一会儿,老周就叼着烟出来了。 懒蛋 第102节 赵北桥赶紧推着老周往外走。 刚要跨出门,老周又停下了,手捂着肚子,瘪着嘴,转身又要往回冲。 这次,赵北桥的胳膊已经紧紧地把老周给箍住了。 “周老师,真的不能再磨蹭了,快走吧。” “我不是磨蹭,我是肚子疼。” “您那就是……算了,我车上有东西,专治您这个肚子疼。” “啊?真的?” 趁老周犹豫的当口,赵北桥总算是把老周给拽出了门。 老周跟着到了地下车库,肚子也好像没那么疼了。 “桥总,咱们是去冯老的家里,还是去外面?” “家里。” “那我今天要见几个人呐?” “周老师,您就别总想这个了,咱们就是去陪老爷子吃了饭,啥事儿都没有,您也不用紧张,不然一会儿又肚子疼了。” “对了,刚才你不是说,有特效药吗?快给我,我先吃上,我怕一会儿出丑。” 赵北桥发动了车子,“后窗那儿有一大包呢,蓝色的。” 老周转身在后座上找,果然有一个蓝色包装袋。 写着,成人纸尿裤。 第131章 咱们有缘再聊 二环半,一个大院,门头上只写了门牌号。 “周老师,您先进院等我,我得找个地方停车。” 老周这才发觉,这里的路比其它地方的要窄一些,路边也没有停车位,少了其它地方常见的密密匝匝,特别安静,安静得让人想蹦上一蹦。 大院的门,很宽大,就连供行人使用的侧门,也能并排走过四五个人。 老周试探着往里走了几步,很丝滑地就进来了,冯老就住这里?如此地不设防?让老周难以置信。 路旁的柏树,都修剪得形状圆润,真如勾勒的一般。 老周想凑近了看看,从身后贴上来一个人影。感觉不像是赵北桥,老周就转过头去,是一位小伙子,穿着藏蓝的夹克,寸头也和夹克一样,异常地平整。 “同志,你是访客吧?” 老周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称呼,舌头卡了一下,“额……对。” “我们这里有规定,访客是需要登记的。”小伙子往门口一指。 果然,紧挨着侧门,有一间灰色的房子,与灰色的围墙混为一体,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掉。 房子外面挂着一个提示牌,是金属材质的,刚才进门时,老周也根本没有发现。 现在经小伙子一指引,这个牌子现在就能看得清了,写着“访客请登记。” 老周就要转身跟小伙子往房间那里走,小伙子却把老周往前面让。 两人就这样继续向院子里面走,一边走,老周一边在小伙子的要求下,报出了姓名和手机号。 小伙子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登记簿,在上面勾画了两笔,就对老周微微点头,回去了。 老周甚至都没听到小伙子的脚步声,再往后一看,只有那几株柏树在矗立着,仿佛照看这大院的,是它们。 大院里错落着一幢幢的小楼,每栋小楼都不高,有的两层,有的三层。也没有特别的装饰,就是朴素的砖红色,再配上周围柏树的暗绿色,不争不抢,不急不躁,相安无事。 大院里比外面还要安静,老周安静地缓行,这要是突然有人大笑上几声,估计这些柏树都会被惊得失了圆润。 很快,就有人帮老周做了这个实验。 几声洪亮的大笑,没把柏树给惊到,但把老周笑得是心尖乱颤。 顺着笑声,老周从前面向右拐了一下,这里是两栋楼之间的休憩小亭,周边铺展着常青的绿地。老周也没敢凑得太近,只是想看看,能在这里放肆大笑的,都是什么样的人物。 可能是这个时间,走动的人实在太少,老周还没看清亭子里是什么情况,反倒是先被亭子里的人给发现了。 因为老周已经感觉不到亭子那边传来的微弱响动了,好像他们都安静下来,在远远地瞄着老周。 忽然,亭子里有一个人影走了出来,好像是直冲老周的方向过来了。随即又一个人影也跟了上来,但步伐很稳,没那么急。 老周还好没拐得太多,就调整了一下行进的方向,又回到了进门时的那条主路上,尽量把步伐调整得如同刚才一样,好像在用行动表示,我就是一串门的,我不是想偷听你们谈话,我也不想知道是谁在大笑,别跟着我,别跟着我。 可这咒语没什么法力,那人影已经和老周只差几十步的距离了。 突然,那人影发出了一声大喊,“老哥,是你吗?” 这声音大到,都够得着大院里每一栋小楼了,刚才那几声大笑,也是他发出来的,老周能确定。 老周往前的脚步就有些迟疑,他是在叫我吗?这里会有人认得我吗?应该不会呀。 见老周的速度慢了下来,那人影开始自报家门了,“是我呀,徐万程。” 声音依然很大,徐……万程,这名字有点耳熟,更重要的是这人的声音,喊了两句话后,老周觉得这声音,是有那么一点熟悉。 老周于是站定,转身迎向来人,既然真的有可能认识,再走就不礼貌了。 距离再近一些,这一前一后两个人,老周竟然都认识。 一位是徐万程,昨天体检时的搭子,另一位,自然是孙国龙。 “老哥,真的是你呀,老哥,你这说得可真是太准了,有缘就会相见,咱们还真就见到了,看来咱们之间,还真是缘分不浅呢。” 老周也有些服气,人家说明天再再见,就真的再次见到了。“徐……徐先生,你好,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这是……” “哦,我这次回来,没地方去,就住到朋友家里。”徐万程把手往大院深处一指。 “难怪徐先生的生意做得这么好,到处都有朋友,财路也宽。” “就是就是,我在这里,刚刚又交了一个朋友,他和你一样,对我的南瓜生意也很感兴趣,而且,和他聊天很有意思,他什么都知道一些。来来,快来,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徐万程就这样,拉着老周进了亭子。 亭子里坐着一位老人,戴着口罩,但看样子,身体应该不错。可能是在这里透透气,结果被徐成程给遇到了,不但甩不掉,还得被徐万程带着,往其它人身上粘。 亭子外,有一个小伙子,也是平头,见徐成程带着老周过来,小伙子往亭子里踏了半步,随即又撤回了半步。 长椅是木制的,套上了绒面的座垫。老人的手边,还放着徐万程的名片,那上面有通红的南瓜,很好认,老周也有一张。 徐万程拉着老周,向老人介绍道,“老先生,这位老哥,是我朋友,也对我的南瓜生意感兴趣,我们昨天才刚刚见过面,今天就能在这里偶遇,您说,是不是很有缘分。而且呀,咱们三个人,更是有缘分,您说,是不是?” 老人倒是很配合,微微点头。 “但是老先生,您刚才给我讲的美国政治,还真是有点意思,我还没听够,有您这么精辟的分析,我们的生意,更是如虎添翼呀。” 老人这次没有点头,而是看向老周的身后。 老周能感觉到,一个气喘吁吁的人,小跑着过来。随后一只手搭在了老周的肩头,是赵北桥。 “老,老爷子,刚才有点事儿,耽搁了。” 老人听到赵北桥的话,看了眼老周,只是点了下头,随即站起身来,把椅子上的名片收起,对徐万程说道,“徐先生,我家里有客人,咱们有缘再聊。” 老人的声音轻微,却能让老周听得十分清楚。 赵北桥叫他老爷子,难道…… 老周赶紧站了起来,连忙向老人行礼,“冯,冯老……” 老人眼睛眯了一下,摆了摆手,就转身出了亭子。 “老哥,你认识这位老先生?” “我不,不认识呀。” “那你怎么喊他冯老?” “因为……因为他就是冯老呀。”老周答道。 “冯老?哪位冯老?我认识吗?”徐万程问道。 “还有哪位冯老,就是以前常上电视的那位。”老周说道。 “那老哥,你来这里是……” “哦,我来做客的。” 徐万程示意了一下冯老的方向。 老周点头。 “不得了呀,老哥,昨天我以为已经见到了实业家的人脉实力,没想到……” “徐先生,你不是就住这里吗?我只是来吃顿饭。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吧。” “诶,不一样的,我那个跟你这个,差着好几级呢。” 第132章 才退下来 赵北桥拉着老周,跟在冯老的身后。 尽管赵北桥劝老周不必紧张,可老周却觉得,赵北桥在冯老面前,更加的谨小慎微。 冯老的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好像紧紧地抓在了地上。 冯老的家,就在离亭子不远的那一栋。 进了门,刚才那位小伙子,一闪身就不见了。 “小周呀,坐。” 老周刚一进门,就听到了冯老的声音,立马就坐在了玄关的一把椅子上。 赵北桥赶忙把老周拉起来,并在老周的耳边轻声说道,“让你去客厅坐。” 懒蛋 第103节 老周赶紧抬头,看到冯老站在沙发前,正候着老周。 老周这才反应过来,走到了冯老跟前。 “小周呀,不要紧张,我一个退了休的老头子,吃不了你的。”冯老在和老周开着玩笑,老周却更加紧张了,仿佛已经被冯老给吃掉了。 “老爷子才退下来。”赵北桥赶紧补充道。 冯老听了,眉毛抖了一下,却没有看赵北桥。 沙发是木制的,枣红色,铺了层垫子。 老周刚坐下,就有位阿姨给端上了一个罐子,幽蓝的花纹,挺好看。 阿姨向冯老点了头,然后说道,“这是老太太给周先生挑的茶。” 冯老点头,接着说道,“我的夫人正在静养,不能见风,今天就不出来陪咱们了,来吧,尝尝她选的茶。” 冯老话音刚落,赵北桥就开始向三只杯子里注上一些水,不到一半的样子。又拿起一把勺子一样的东西,看样子是木柄铜勺。从罐子里给三个杯子都舀上茶叶。 两个人都拿起杯子,轻轻转动。 老周也学着样子,拿起了杯子,但这水都没给倒满,茶又放了那么多,难道就这么喝了? 可老周又不好意思问,就只好也硬着头皮端起了杯子,刚要往嘴边送,赵北桥不动声色地把老周的茶杯给摁了下去。 老周被吓了一跳,但看二人也都没喝,都把杯子放回了桌上,只是静静地看着茶杯,青绿的茶叶开始慢慢与水结合,变得翠绿,每一片茶也开始渐渐舒展。 确实挺好看的,老周的心也好像在跟着杯中的茶在转着圈儿。 过了好一会儿,赵北桥才又拿起了水壶,向三个杯子里再次添水,但却仍是没有倒满,有个七八分满的样子吧,但老周觉得,这样子也行了,起码比刚才要强得多。 “小宇什么时候回来?”冯老突然开口。 “宇哥说他上午去办点事儿,中午肯定能赶得过来的。”赵北桥回应道。 冯老未置可否,而是端起了茶,赵北桥也随之端起,老周一看,这是要提一杯的意思呀,就也跟着端了起来。 可冯老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很认真地闻了闻茶香,然后啜了一口茶,微微点头。 “不错,小周呀,你很不错。” 老周以为冯老是在夸茶香,结果一下子重点落在了自己身上。 老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就只好学着冯老的样子,把茶杯在鼻子前面晃了一下,也喝了一小口。 说实话,老周是真没觉得这茶有多好,味道太淡了,比超市里的大瓶绿茶都淡。 老周端着杯子,只能“啊”了一声。 “小周呀,你和刚才那位华侨,很有缘分呐。” “啊,是,是的,昨天我们在体检那里碰到了。” “是呀,你们去做个体检都能聊上一天。可你知道,我为了能和他见上一面,筹划了多久吗?” 冯老的这句话让老周忍不住抬起头来,与冯老的眼神对上了一下,但很快就败下阵来。 原来冯老知道徐万程是谁,而且还特意筹划要与他见上这一面,难道冯老真的是看上了徐万程的南瓜生意,想退休后发挥一下余热。 怎么可能,老周赶紧转换思路,冯老肯定是更关注徐万程这个人。 老周开始快速在脑子里回忆徐万程的所有经历,祖辈华侨,洛杉矶,纽约,伊利诺伊,南瓜,十字架…… 可这么多东西里,哪一点是冯老关心的呢? 好像都可以,好像又都没什么价值。 老婆! 老周突然想到了徐万程的老婆,物理,二十年前,还让帮助回国后遇到的第一个可怜人。 这几个元素叠加在一起,老周很容易地联想到了冯彻。 是的,就是冯彻,只有冯彻的这条线,才值得冯老,去亲自筹划。 可这有些太过巧合了吧?不会这么巧,徐万程的老婆,就是冯彻当年的…… 老周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如果冯老就是冲着这条线去的,那他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 是为了毁掉徐万程的生意,间接毁掉那个女人的生活吗? 想达到这个目标,好像不用费力把徐万程搞到身边来,也用不着冯老亲自和徐万程聊天。 可现在徐万程本人都已经在这里了,如果他不是冯老的目标,那冯老是想通过徐万程,诱使他老婆回来? 可她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地自投罗网,跑回国内的吧。 况且,刚才老周已经和徐万程说明了冯老的身份,这么重要的拓客记录,徐万程不可能不向她老婆提起,那这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他老婆也就更不会回来了。 难道是老周破坏了冯老的计划?难道老周不应该将冯老的身份向徐万程表露? 不对,在这个时间点,本来就是赵北桥带着老周来的时间区间,如果冯老想避讳,就不应该还待在这里。 难道是冯老没想到徐万程与老周认识,这个可能性倒是有的,但看刚才冯老的表现,一点也没有失措,显然他并不在乎。 退了休。 老周又想起了刚才冯老自谦的这个词,这个词不会是无缘无故蹦出来的。 当时冯老为了化解老周的紧张,可以有无数种组织语言的方式,但冯老偏偏说出了这一句。 说是过分解读也罢,说是灵感闪现也行,反正,老周觉得,冯老就是在退休之后,才能方便筹划这件事。 否则,这么多年了,如果真的想动,冯老可以随时出手。 还有一件事的契机,就是老周失手打破了那个水滴摆件,让冯彻得以昭雪。 而让老周住进701的,极有可能就有冯老的推动。 既然已经筹划了这么久,还把老周当成了添头,冯老应该不会仅仅是想把徐万程的老婆弄回国。 难道…… 老周把杯子放回的力道没有收好,发出了“当”的一声响。 冯老正好看到了老周眼神里的那几分惊恐。 尽管老周赶紧用一个歉意的表情做了掩饰,可表情跟眼神还是很不协调。 很明显,老周的这几分惊恐,没有一点儿,是因为茶杯。 第133章 一和一淑 冯老又品了一口茶,双目微闭。 良久,说了一句,“你说,这事有多大的把握?” 双眼还是没有睁开,也没看任何人。 这句话没有主语,可肯定和赵北桥没啥关系呀。 老周本来还想装傻硬扛过去,可冯老的眉头微蹙,赵北桥已经不动声色地用脚碰了老周一下。 老周也有点心乱,只能应付一句,“我也说不好。” 可老周刚一说完,就反应过来,糟了,自己说错话了。 冯老的这句问话,根本就跟上文接不上,这就是冯老在试探老周,就是想看一下,老周的那一缕眼神,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而老周这句,看似随意地应付,却恰恰说明,老周在思考这件事的内情。 冯老把茶杯放下,没有一点声音,却没继续揪着老周不放,而是把语气舒缓,翻了一篇儿。 “我就叫你小周,可以吧?”冯老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可能是不能久坐,开始在屋子里踱步。 怎么才来征求意见,老周只能答道,“冯老,您就叫我小周就行。” 见冯老起身,赵北桥第一时间也站了起来,绕到了冯老的左侧,像是在照应冯老,但却没做出搀扶的姿势,也没与冯老有身体接触。 两人都站起来了,老周也就不好继续坐着了,老周站起来的动作,还赶不上冯老利落。 老周刚好走上两步,就陪在了冯老的右后方,不得不佩服赵北桥的眼力见儿。 “嗯,你的事,我都想过了,有点儿意思。”冯老说道。 想过了?而不是听过了?这是说,我老周也值得您这样的大人物,过一下脑子?就还挺荣幸的。 老周只能点头应承。但冯老走在前面,又看不到,老周又没想到合适的语气词。 “能人异士。”结果,冯老没等老周做出回应,就又说了一个词出来。 老周不明白这是对自己的评价,还是另起了一段儿。刚才那句就没回应,这句不能再让掉地上了,老周刚想接茬,冯老又继续说道。“我也见过不少。” 原来这是冯老的一句话,只不过中间的停顿,有点长。 这下,老周打定主意不接茬了,被人当成傻子,也总好过被嫌弃。 果然,冯老继续说道,“但像你这样的,还真是独一份。” “不应该是能力,但又确实厉害。” “也不能说是神力,那样太偷懒了。” “巧合?偶然?运气?看似可以,但次数一多,还是无法解释。” “是缘分,也是因果,不知道我这么说,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看吧,不随便接茬就对了,人家冯老要是想让自己说话,这话头儿留的不能再明白了。 “冯老,这因果我不懂,但这几天,我感觉,和桥总,还有您,哦不对,是和您,还有桥总,还是,还是挺有缘分的。” “是呀,徐万程也说和你有缘分,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儿,您这说的话,怎么一句我也搭不上呀,我是知识面太窄,还是情商太低了。 好在,冯老走进了一个房间,也给这段对话,插了个回车。 看样子,是间书房。 右手边的一整面墙,都是书柜。 懒蛋 第104节 冯老走路的时候,离书柜很近,衣服几乎要刮到那几本体型超规的书。 大部分都是文史和哲学类的,但中间夹着两个书柜,内容就看起来不太协调,其中一柜里,全是理论物理、天体、宇宙的书,另一柜里,又全是地理、海洋、国际法方面的书,强行解释的话,中间这两个书柜,应该是更关注宏观实体,被两侧的主观与反思包裹。 不过,老周是知道冯彻的事情的,所以全是理论物理这一柜,应该就是放着与冯彻有关的书。那么按此推断,另一柜,当然就是与冯宇有关的了。 可能在以前,这个书房是难得能让冯家父子交流的地方,所以放上两柜子书,算是媒介,也是相互间的精神沟通。 “小周,这书柜你都看了这么久,想看哪一本?” 老周都能想到,自己但凡抽出一本,都会得到冯老的倾囊教诲,能够得到冯老的亲自指点,真的是万金也换不到的。 可老周实在是懒得去吸收这些精神沉淀,毕竟一本书,就算读得再透,也不会让老周有本质的改变,料想自己以后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场合,去展示对这本书的真知灼见。 “哦,冯老,我……我这脑子都锈了好久了,看个书名都费劲,我就是看您这书柜,布置得挺好的。” “哦?布置?你还是第一个对我的藏书,给予这样评价的,那我倒想听听,这布置,哪里好了?” 得,被冯老给问到这儿了,老周本想把刚才的猜测就直接说出来,但又怕啰里吧嗦的,言多必失,所以就做了下总结概括。 “额……这布置……能看出,您是,一位好父亲。” 这话一出口,老周就感受到了从赵北桥那边刺来的一道箭。 这是嫌自己说多了呀,可我已经总结概括了,那冯老问我话,我总不能啥也不说吧,我又不想聊这本书那本书的,唉,这顿饭吃得真累,也不知道啥时候开饭。 再看冯老,则是安静地看着书柜,目光缓缓移动,可能在某个地方卡住了,但却强迫自己又把眼神给拽了回来。 这气氛就有点诡异,本来冯老安静地看东西,老周不应该打扰,可冯老这个状态,又可能是因为老周的那句话给诱发的,那边赵北桥还一直用眼神暗示老周,意思是让老周说点别的,把冯老的注意力给引开。 老周就看了一下周围,墙上挂着一幅字,老周便开口道,“冯老,您这幅字,写得真好。” 冯老的身形动了一下,看来有效果。 但冯老却并没有转身去看那幅字,而是笑了一下,“小周呀,咱们的缘分,好像还真和这些字,有点关系呢哟。” 冯老这是指老周的那次意识共振,提醒冯老的心肾有状况的事儿。 老周却不太想再提那件事,赶紧把话题往回拉,“可我就是看不太明白,还请您给我指指路。” “哦?你不懂书法吗?”冯老可能是很自然地以为,老周虽然生活窘迫,但能一眼从题字中看出自己身体有异常的,肯定是对书法这方面很有研究的才对。 “冯老,我就是小学时,学过几天毛笔字而已,根本谈不上书法了。我就是有点好奇,您这幅字,一和一淑,表达的是啥意思,想请教一下。” 冯老本来眯着的眼睛,不由得睁开了,转身看了一眼墙上的那幅字,又看了眼老周,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老周有点心慌,不知道自己又哪里说错了。去看赵北桥,赵北桥也是一脸无助,看来赵北桥可能从来都没关心过墙上的这幅字。 冯老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嗯,你还别说,这么一看,还真有些像,一和一淑?一和一淑,哈哈……” 原来是自己认错了字了。 “看来你是真的只学过楷体,墙上这幅,是行草,写得是一松一凝,指的是内家功夫练劲儿的两种状态。”冯老解释道。 “您还练内家拳?” “只是养生,年纪大了,都喜欢琢磨琢磨。” 一松一凝?不是一和一淑?为什么好端端的字,要写成这样子,这谁能认得呀,害得我出丑。 不过,这个“和”字,我好像在哪见过。 老周努力回想,自己在什么场合会见到行草,是一张纸上写的,纸比较小,应该只是一小片纸。 对了,是一张名片。是李老和的名片。前天晚上和孙国龙一起上门的那个李会长。 不对,人家不叫李老和,按冯老的说法,应该叫李老松。 还好没有当场称呼人家的名字,不然…… “呀!”老周心头一惊,不禁叫出了声。 第134章 我想查一个人 老周已经不记得李老松名片上的字是怎么写的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又在几个口袋里摸摸,诶,有了。 老周摸到了纸片,有两张,应该是两张名片。 其中一张是徐万程在体检时给的,另一张,应该就是前天晚上,李会长给的。 老周小心地把两张名片都掏了出来,攥在手心里,自己偷偷看上一眼,是徐万程的。 老周把两张名片调换了一下,看到了,那个“老”字。 老周在心里比划了几次,确认自己已经能写出来了,才把名片收回了口袋。 再一抬头,冯老和赵北桥都好奇地看着自己,刚才这一串偷偷摸摸的动作,在冯老面前,在确有些不合适。 老周也不在意,被名片这件事儿一吓,好像在冯老面前也没那么紧张了。 “冯老,我想写个字,请您给看看,在行草里,应该怎么读。” “在行草里?”冯老可能也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表述一个字的写法,竟也就点了点头。 赵北桥给老周递上了一张毛边纸,和一杆毛笔。 桌上铺着毡子,老周笨拙地画出了名片上的那个“老”字,只是笔画轮廓是对的,这字写得,真是让人一阵窒息。 老周把纸托起来,呈给冯老看。 没想到,冯老还挺配合,认真地观察着老周手里的纸。 “这个字……” “读作,老。” 老周听到冯老的宣判,心里一松,差点儿就以为是最坏的那个结果了,还好,还好。 “如果按你的笔体来看的话。”冯老又追加了一句。 老周差点儿忘了,冯老说话的特点,真是急不得。 “这笔体……”老周刚想问点不明白的东西。 冯老又继续说道,“还可以读作,奇。” 老周脑子里轰地一声。 “如果按你说的,这是一幅行草的话。” 冯老总算是把答案说完了,翻译一下,冯老的意思应该就是,这个字应该是个“奇”字,但因为老周把行草写得像楷书一样,所以,按楷书来读,就是个“老”字。 老周也彻底懵了,手在口袋里不断摆弄着那两张名片。 不是李老和,也不是李老松,根本就是李奇松,是李奇松。 天呐,孙国龙,你怎么会带着李奇松来和我见面的。刚才在院子里,就该扑上去咬掉你一大块肉。 那天白天,老周经历了索命渣土车,甭管有没有证据,老周已经认定这车是李奇松指使的。 到了晚上,李奇松竟然跑上门来,莫名其妙地聊了几句,现在想想,好像也没聊什么,就是夸老周运气好,想招入公司,见面礼能给两套房。 李奇松说老周运气好,冯老说不能用运气解释,应该说是缘分。 哈,这一对比,果然思考的角度不一样啊。 可如果他真想置我于死地,又何必上门来假惺惺地拉拢一番。 这里的可能性就太多了,可能是拉拢后更容易置之死地,也可能是老周冤枉了李奇松,还有一种可能,也是老周认为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因为那个最怪异的人,金融副总。也许就是因为这位金融副总,导致了这件事上的变数和转折。 把视角再放回到前天晚上,如果当时老周就知道李会长就是李奇松的话,那么如此矛盾的事态发展,如果非要找到一个元素与之呼应的话,老周会很自然地对应到更为矛盾的那个人,金融副总的身上。 突然,老周被赵北桥拉了一下,老周才反应过来,冯老在问自己问题,“是在想这个“奇”字,和墙上的“松”字吗?” 原来人家冯老早就明白了事情的关键点,老周干脆地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名片,放在桌上,然后抽回了红南瓜的那张。 赵北桥凑上去看了一眼,尽管他也可能认不出这名片是谁的,但从老周跟冯老的对话,想猜出那两个字,不难,于是就把名片拿在了手里。 “这是李,李奇松的名片?周老师,您见过他?”赵北桥惊讶地问道。 老周点头。 冯老倒是很淡定,只是看了那张名片一眼,就没再理会,而是重新欣赏起,墙上的那幅字来。 “什么时候的事儿?他和您说什么了?”赵北桥追问道。 “前天晚上,倒是没什么,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老周并不打算把自己的所有事情,和盘托出,那太啰嗦,也太天真。 “冯老,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老周说道。 “哦?说来听听,帮人就是帮己。” “我想查一个人。就是那天晚上,我见到李奇松的时候,他的身边跟着一个人,说是他的金融公司的人,是个副总。” “哦?要查李奇松的人?看来这是在帮你们呦。”冯老转头向赵北桥说道。 赵北桥很机灵地把话头儿接过来,“周老师,能不能说说,为啥要查这个人?” 老周理了理思路,说道,“那人应该有五十多岁,看起来是个搞技术的,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李奇松对他,好像很是看重。” “好像这也没啥特别的,还有吗?”赵北桥问道。 “还有……对了,还有,李奇松来见我,是带着他一起来的。” “这……”赵北桥很想说,不带着他,您怎么能遇得到他呢。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来见我,完全没必要带着那个人,而且……”老周还没想好其他的理由,只见赵北桥看了冯老一眼,随即就点头道,“好,这事儿等会儿我找宇哥商量商量。” 正说着,外面有声音,赵北桥一听,“是宇哥。” 两人就陪着冯老,出了书房。 “爸,我回来了。” 冯老点头,示意大家坐下聊。 冯宇看到了老周,便迎了过来,伸出手,“这位就是周先生吧?最近北桥一直和我说起您。” 冯宇对老周很是热情,老周也急忙伸出双手握去。 “来,周先生,坐下说。”冯宇热情说道。 懒蛋 第105节 突然,冯宇的眼睛盯着赵北桥的手,不动了。 赵北桥这才发觉,手里还拿着李奇松的名片,连忙把名片还到了老周的手里。 赵北桥就把老周的拜托查人的事儿,给冯宇复述了一遍。 冯宇一边听,一边观察着在座的三个人。 冯老仍然是没什么表情。 很明显,冯宇在依靠自己的甄别能力,在飞速处理着赵北桥的话。 冯宇的眼神也在老周的脸上扫过,慢慢地,老周感受到了,冯宇与刚才的一点儿区别。 眼神依然热情,但多了一道栅栏。 第135章 升迁 冯宇和李奇松缠斗了这么多年,李奇松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使些什么手段,冯宇还是有些研究的。 现在老周能把跟李奇松见面的事儿摆到台面上,这多少有些奇怪。 他不能完全按照他老爸的态度来行事,什么因果,什么缘分的,不是不信,但冯宇总觉得还没到那个地步。 老周第一次出现在冯宇的思考序列里,是赵北桥的工地,要回了尾款。 尽管这是件好事,可也让冯宇不得不多想一想。因为它是一连串的偶然,才能达到最终效果的,如果老周不知道那些混凝土试块儿的内情,如果老周不在建筑施工这个行业摸爬滚打多年,他怎么能寥寥数笔,就给赵北桥扫掉了阴霾? 可接下来,短短几天,老周在冯宇的圈子里持续霸榜。 土方工程,老爸的隐疾,直到冯彻案子的昭雪,冯家也在这个时候,开始认真对待老周这个人物。自然,赵北桥也要在这个时候,把老周在工地里救命的事迹,给拿出来细说。 本来冯宇已经对老周没什么怀疑了,可能人家就是气运使然,就是冯家的一段因果,可现在,冯宇要重新认识一下老周,把老周所有的事迹,在脑子里清空,之前都是间接证据,现在,老周就在对面摆弄茶杯,冯宇要他当面证明。 “周先生,我父亲的身体还是多亏了您的良言,否则……” 老周连忙摆手,甚至还举了举茶杯。 冯宇话头儿一抹,“其实我上午刚去了趟医院,要不,您也帮我……出出主意?” 冯宇这话什么都没透露,就直接让老周给瞧病消灾,逻辑上可以说毫无道理。 装傻充愣,含糊其辞,这就是老周的职业素养,在各个方面有没有面子人设要维护,所以想应付冯宇,还是不费什么劲儿的事儿。 可在这时,冯老却端起了茶杯,对着冯宇说道,“这是你母亲给小周选的茶,你仔细品品,与以前有什么区别。” 冯宇一怔,老周也听明白了,这是冯老借茶说事儿,点了冯宇一下,让他小心说话,这位周先生,不可怠慢。 冯宇也只好端起了茶杯,作为掩饰。 如果老周不接茬,刚才那句话,就当直接撕了,翻篇儿。 可老周看了眼冯老手里的茶杯,却迎着冯宇的话头儿说道,“您刚才一进门,我就感受到了冯先生的热情,不过……” “不过什么?”冯宇听老周这话里的意思,还真要给自己出出主意。 “……不过,大笑有声眼角平,嘴角下勾唇色青,我刚才还纳闷儿呢,看来是真的。” “什么真的?” “冯先生真的身体不适,去过医院。” 冯宇一听,这不是废话吗,去过医院是我自己说的,这不用您给出主意呀。 “您要是只跟大夫说胸闷,紧张,多汗,大夫也没啥好办法,他能治标,不能治本呀。” 冯宇面色一惊,这位周先生有点东西呀,只说了三个症状,就蒙对了一个。 冯老也观察到了冯宇的反应,评价道,“小周的观察力还真是不错,现在想想,好像你还真是,最近笑的时候,眼角没什么皱纹。” 冯宇追问道,“周先生您说大夫不能治本,那什么是本?” “我猜您这就是有点焦虑,其实没啥本不本的,您说这焦虑咋治,吃啥药也解决不了您的心事呀。”老周说道。 “哦?连我的心事,您也能看出来?” “瞧您说的,我这眼睛也没装透视仪,咋能看透您的心事,我这都是瞎说的。” “周先生,您要真的是乱说,今天咱们也不会在这儿碰面,您说对不?”冯宇说道。 正在这时,阿姨过来叫开饭。 “走,先去食堂。”冯老率先起身。 食堂?不是在家吃吗?老周看了眼赵北桥。 赵北桥向老周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冯老带着大家拐进了一间小屋,跟厨房挨着。屋子里只有一张小餐桌,刚好够四个人坐下。旁边还有一张差不多大小的折叠桌,收在墙角。 原来冯老管这个叫食堂。 餐桌好小,估计摆上四个菜就有点挤了。果然,阿姨只端上来两菜一汤,三副碗筷,竟然没有冯老的。 “我吃饭早,要是你们能早到一会儿,说不定还能一起陪我一起。”冯老说道。 赵北桥一听,立马低头摆弄碗里的饭,冯宇也只是看着桌子上的菜,一个字也没说。 老周心想,这是说俺们仨都迟到了的意思呗,再看一眼冯宇,正低眉顺眼地夹菜干饭,老周也学着样子开动。 这饭吃得好生奇怪,没人给介绍桌上的菜是啥,老周尽量放慢吞咽的速度,也没咂摸出是什么东西,其中一盘,像是笋,又像是藕,酸甜,又奇怪的有点清香。 更奇怪的是,老周吃完了这一碗,阿姨也没再出现给添碗饭啥的,周围看了一圈,也没看到饭锅。 赵北桥给老周盛了一碗汤,示意老周喝汤,别乱看了。 这又是啥规矩?这房子就没有老周的701看着顺眼,餐饮服务也比802差上半个海底捞。 关键,老周还就坐在冯老的正对面,算是主宾位了,一举一动,都被冯老收在眼里,一种奇怪的威势,压得老周只想快点吃完。 老周把汤喝光,刚放下碗,只见冯老已经站了起来,往客厅走去。 赵北桥和冯宇都明显还没吃完,汤还没喝呢,但见冯老起身,两个人也赶紧把饭扒拉干净,又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汤,就也跟着去了客厅。 还好老周吃得快呀,老周总是有点看明白了,这冯老是把他们仨,当成手底下的新兵蛋子了。 又在沙发上坐下,老周再次看到赵北桥的眼神,总算有点明白了,来见冯老,真的不用太紧张,跟着冯老行动就完了,虽然透明的规矩也挺多的,但没什么讲究,主打一个利落。 冯老坐下,喝一口茶,这顿饭吃的,可能十分钟都没用上,倒是冯老的茶,温度刚刚好了。 “你们继续。”冯老看着冯宇,说了一句。 老周差点笑出来,冯老是把他们两人当成电视剧看呢?合着这吃了顿饭,就是冯老按的一个暂停键呐。回来了,直接让冯宇和老周,继续刚才的话题。 这种交互方式,老周真是服了。 冯宇看向老周,老周也省得冯宇开口了,自动开始了下集连播。 “桥总和我说过,冯先生是走仕途的,所以,能让您焦虑的事情,无非就是那么几件事,应该不会是婚姻,那就很可能是升迁,或者是人际关系。”老周说道。 冯宇听了,颇不以为意,这不就是江湖术士那一套吗?挨个蒙吗? “人际关系嘛,也可以排除,毕竟冯先生的家世,在圈子里也不太可能藏得住,阿谀奉承可能不至于,但应该不会有人主动给您添堵的,您说对吧?” 老周的这番话,其实也没什么技术含量,相当于没有观点,但分析得还是很顺畅,让冯宇也忍不住点头。 “周先生,人际关系,也没有您说得这么简单呀。”冯宇还是想给老周加点难度,摆出了一个现实。 老周点头道,“当然,我猜应该有派系,有站队吧,和当初我捡垃圾时的情形,差不多。” 老周的这个类比,也是把赵北桥给惊了一身汗,好在冯氏父子倒是没什么异样,还在安静地听着老周说话。 “但我还是觉得,冯先生应该遇不到这些。” “哦?为什么这么笃定?”冯宇问道。 “我猜,冯先生的工作,冯老给了不少的意见吧?”老周问道。 “当然,那时我的阅历还少。”冯宇说道。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您不必太早地遇到,站队和人际关系的问题了。”老周笑道。 冯宇想了想,点头。 老周一看,幽幽地说道,“所以,那就是升迁喽?” 第136章 忘了传附件了? 冯宇一愣,没想到,自己竟然配合着老周,把这道题给解完了。 “周先生,您就这么肯定?” “肯不肯定的,不重要,我本来也就是瞎猜的。” “那我倒是想仔细听听,您是怎么猜的?”冯宇问道。 “桥总说您最近回来了,听这意思,应该是不在本地当官儿。”老周说道。 冯宇看了眼赵北桥,赵北桥摊了摊手,好像在说,我可啥都没和周老师说呀。 老周继续道,“不在本地,那就是外派呗。我也没打听过冯先生的履历,就是瞎蒙一下,猜错了也正常,我猜,应该与海有关。” 这一点,冯宇倒是没较真儿,即便是老周和人打听了冯宇的信息,也不是当下冯宇关心的重点,索性就看老周在这里继续表演。 赵北桥却没忍住,问道,“周老师,您为啥猜与海有关呢?” “两件事儿,一是冯老的书柜,能大致猜到是与海洋或者地理研究相关。”老周说到这里就没展开,而是观察了一眼冯老的表情。发现没什么异样,才又继续说道,“二是这身后摆的礼盒。” 老周这么一说,冯宇和赵北桥都向沙发的后面看去,果然,靠窗的桌子上,摆了两个盒子。 冯老听到这里,露出了一点笑容。 赵北桥问道,“这礼盒怎么了?” 老周回应道,“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一盒海参,一盒鱼胶吧?” 盒子上面都有字,还有一半是透明的包装,赵北桥伸了伸脖子,接着点了点头。 “但这礼盒与平时街上见到的那种漂亮的包装不太一样,都很朴素,看起来不像是要送人的,而就是买回来,给自己家人用的。所以,送这两个礼盒的人,应该是生活在沿海城市,知道买什么样的,最经济实惠。”老周说道。 懒蛋 第106节 “可这又跟宇哥有啥关系呢?”赵北桥问道。 “因为这就冯先生孝敬给冯老的。”老周答道。 赵北桥跟冯宇对视了一眼,马上,眼睛都睁大了一圈。 “您为啥这么肯定呢?”赵北桥问道。 “桥总,你刚才是不是也带礼物来了?”老周聊起了另一个问题。 “对,我给老爷子带了两罐儿茶。” “茶呢?”老周问道。 “茶?被阿姨提走了,阿姨会找地方放的。”赵北桥答道。 “所以,无论是谁送的礼物,到了冯老这里,应该都会由阿姨来统一收纳,对吧?”老周问道。 赵北桥点头。 “可为啥这两盒海味,会这么特殊,要一直摆在这里呢?我猜,是冯老想平时多看看这两个礼盒。可冯老又不是没见过这东西,因此,吸引冯老想看这两个礼盒的,应该与东西本身无关,只能是与送礼的人有关。那么,谁又值得冯老,给予这么特殊的关注呢?” 老周说完,就看向了冯宇。 冯宇看了眼冯老,很服气地对老周点了点头,“我在东海局。” “啊?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还有这么个局?这不就是东海龙宫吗。”老周说道。 “恩,我们局,归属于自然资源部的下面。”冯宇说道。 “哦,自然资源的话,又是东海,那应该最近受福岛核污水排放的影响,很大吧?”老周问道。 “是的,这件事,对渔业,水产行业的影响很大,产业缩水已经不可避免了。”冯宇说道。 “遇到这么大的事,对你们部门,本来应该是个机遇吧?”老周问道。 “确实,如果能有解决方案,无论是对水产行业的,还是对群众的,哪怕只能解决一个小问题,也会算是我们的积极应对,也能在履历上记上一笔的。可惜……” “是呀,这种事情,要是能有办法,早就出手了。那么,既然没啥好办法,那接下来想在这个部门里出彩,有什么政绩,就更难了。”老周感叹道。 冯宇点头。 “正常思路,应该尽快换个部门,不要一直在这里耗着。”老周说道。 冯宇听了,看了眼冯老。 老周继续说道,“这件事,冯老当然有这个能量,但要是让冯老真的为了这件事张张嘴,又有点小题大做了。而冯先生,您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大家反而更拧巴。只能指望福岛核污水的事儿,关注度快点过去。” 冯宇苦笑着摇头,“关注度?周先生说得还真有道理,可这核污水,每隔一段时间就排一次,好像生怕人们把这件事忘了一样。” “可就算人们把这事儿给忘了,那些核污水排放带来的危害,也迟早会涉及到咱们吧?” “当然。”冯宇叹了口气,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了一张纸,“这是核污水的污染预测图,一波接一波,我这升不升迁倒还是小事,每天在办公室里看到这张图,有时候真的忍不住,想冲过去……” 老周看了一眼冯宇手里的那张图,紫色的渐次波及,由深到浅,由小到大,像一只期待破茧的蝴蝶,只不过,这茧,不是几阵春风就吹得走的。 突然,老周的鼻子酸了一下,意识共振来了。 “福岛核污染水,使用内排方案,周发财随同前往日本。再见。” 再见?意识共振跟我说再见?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吗?意识共振不再陪我玩了? 会不会是发信息的人,汉语不太灵光,误会了意思,以为“再见”只是寓意“再次相见”的意思? 开始总是美好的,连超能力都免不了一场分别吗? 好吧,好聚好散,缘分尽了,咱也不强求,但作为一个超能力,你把文字精简我也能忍。 可你都说了,要使用内排方案,可这方案在哪呢?我脑子里没有这套方案呀。 超能力,老天爷,外星人,不管是谁,你们是不是发信息的时候,忘了传附件了? 方案呢?! 第137章 整点儿阴的 不给我方案,就让我内排,搞什么,怎么搞,靠猜吗? 赵北桥碰了老周一下。 “周先生,您在说什么?”冯宇问道。 “啊?我说……什么了?” “具体说了什么,我们也没听清,好像是在说什么……肋排?” 肋排?好你个冯空耳,唉,要是意识共振这么好糊弄,老周倒巴不得用一句肋排给搪塞过去。 不过,这意识共振虽然是说了再见了,这絮絮叨叨的本事,却一点都没扔,还在脑子里跟老周一遍遍吟诵呢。 “哦,不是肋排,我说的是……内排。”老周硬着头皮解释道。 “你说什么?” 老周没想到,此时反应最为强烈的,竟然是冯老。 冯老的眼神露出了几道光,但也是稍纵即逝,像一团棉花里,刺出了几根钢针,即便钢针消失了,也没人去摘取它,过了季,田里,只剩下那孤零零的一朵。 “冯老,我就是随口一说,我还没想清楚,我就是……”老周说的是实话,意识共振根本没给老周任何的细节呀,只给了一个标题,剩下全靠ai填补。 冯老的神情已经又恢复了悠闲的样子,语气也重归淡然,说道,“小周呀,没关系,想到什么就跟我这个老头子聊聊,咱们三个臭皮匠一起,说不定就想清楚了呢。” 三个臭皮匠?咱们不是四个人吗? “哦,冯老,我吧,我就是想着,福岛核污水排放这件事儿,犯错的又不是咱们,凭什么也让咱们来承受这些后果呢,还把冯先生给搞得焦虑了,咱们能不能想个办法,不让他们排放这些核污水?” “周先生,全世界都在想这个办法,可无奈,对方太无耻了,能想的办法也都想了,不用强的话,基本没什么特效药呀。”冯宇说道。 “我就是想,咱们能不能偷偷开个潜艇过去,然后把他们的排海口给堵了,这样他们也不知道,然后,那些核污水排放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排到海里,至于排到哪里了,谁也不知道……你们说……这样……行不行……” 老周说到最后,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从其它人的表情上看,自己这个办法,离离原上谱了。 “这个办法很直接,但调用潜艇,这个方案被批准的可能性很低,这属于军事行动了,如果换作其它的设备,有没有可能呢,好像也不行,没有军事力量的保障,这个方案都没办法施行,所以,这个方案,与事件之初的一些讨论很接近,都最终会沦为军事行动。”冯老缓缓说道。 冯老的这一段话,是出乎老周的意料的,也让冯宇和赵北桥感到不解。 因为老周的话,根本就没有讨论的价值,但冯老却认认真真地做起了分析,有点大学教授给小学生解数学题的滑稽感。 而老周也只能继续与冯老讨论下去,毕竟人家冯老都认真对待了,没理由你这个发起者,反倒说开玩笑的道理。 再者,老周也实在是没什么好办法,能为这条共振信息找到合理的解释,只能继续和冯老聊下去,再见缝插针地找机会吧。 “哦,原来这么偷偷摸摸地行动,都算军事行动呀,咱们是怕国际影响不好吗?有人在家门口倒垃圾,我拿扫把打他几下,也没毛病吧?”老周说道。 “这是咱们的道理,但人家也有人家的道理。还在辨理的过程中,在台面上就动手,这不符合咱们的习惯。”冯老说道。 “那这个军事行动,如果全程都没人发现,咱们能不能动?”老周问道。 冯老坚定地摇头。 “明的不行,暗的行不行?”老周问道。 “暗的?你这不已经是暗的了吗?”冯老说道。 “我说的暗的,意思是,整点儿阴的。”老周笑道。 冯老没有答话,就看着老周,想知道老周到底能整出什么样的表演。 “冯老,我就是想,别让他们把那核污水给排出来,那么,要么他们真的不排了,要么,就是他们以为自己在排,但其实……” “但其实,他们没有排?”冯老迎了老周一句。 老周不住地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可以想个办法,骗骗他们。” “那,这个办法是……” “我,我也,没想到呢。”老周尴尬一笑。 看热闹的冯宇和赵北桥差点被气笑了,说了半天,您没办法,那还说得这么热闹,还带着老爷子在这里聊得这么热闹,有这工夫,让老爷子去午休不好吗。 “嗯,这个办法确实不好想,不然,咱们也不会如此地被动。”冯老竟然还帮老周解围了起来。 老周听到冯老这话,差点感动哭了,就是呀,主意哪是那么好想的。 “冯老,有句话,叫攻心为上,咱们要想阴他们一下,总得知道他们的弱点是啥,然后才好想办法呀。”老周说道。 冯老点点头,然后看向了冯宇。 冯宇一看,得,这不靠谱的话题,还得自己提供真实数据,唉,无奈对方自己顶不起呀。随即说道,“周先生,对方在技术、资金、国际支持等方面,都没什么困扰,我这一时还真的……” 冯宇这是间接地表达,老周这事儿不靠谱,趁早别胡思乱想了,大家都省省力气,早点结束今天这次尬聊吧。 “那要是硬找出点儿什么,什么困扰呢?”老周问道。 硬找?冯宇看老周的眼神都变得清澈了不少,我们冯家,六世之前,肯定是欠了这位周先生很多钱,不然,为什么会轮到自己,受此等折磨。 “找不出来吗?您这整天研究东海的,日本的事儿,也应该了解不少吧?”老周问道。 冯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一个东海局的副处,此时此景,会被一个半大老头儿质问,关键,还事关自己的业务范围。 冯宇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在福岛核污水排放这件事上,日本肯定是遇到了一些困难的,根本性的问题,咱们就不聊了,因为如果那些问题解决了,他们也就不必排海了。除此之外,他们遇到了一些具体的问题,比如施工造价的问题,高危环境机器人的需求,等等。” 冯宇是不想说太多了,他觉得,没有必要。 “冯先生,这施工造价,主要是哪方面的成本高?”老周问道。 “人工成本,叠加了高危环境的作业,导致在核电站周边的几个项目,施工成本都临时被提高了几个档次。而这还仅仅是个开始,接下来的施工项目会越来越多,不但东京电力公司要应付昂贵的工程造价,日本普通民众也是抗议不断,因为有相当一部分的工程,是需要由政府买单的,这花的就是纳税人的钱了,所以会有民怨。” 老周一听,心里有了主意,尽管脑袋里的共振信息还在一遍遍地催促,但没事儿,这次,总算是见亮儿了。 “那咱们只收他们一个成本价,他们会用咱们的施工队吗?”老周幽幽地问道。 第138章 生活废水 “让他们用咱们的施工队?您这是想……” “要是用了咱们的施工队,那咱们的人不就可以进去了吗,那咱们不就可以有机会,偷偷把排海口给堵上?”老周说道。 懒蛋 第107节 冯宇的脸色已经由红变紫了,闹了半天,你还是要堵人家排海口呀。 “周先生,您这个方案呢,确实有一定的机率会成功,而且也把军事行动,转化为了民间行动……” “对呀,对呀,就是这个意思。” “……但您想让施工队靠近排海口,就得有那附近的施工项目呀。”冯宇说道。 “没有吗?” 冯宇摇头。 “那排海口排了那么多的核污水,就不日常检修维护啥的?” 冯宇仍然摇头,“周先生,即便真的有这么个机会,让咱们的人靠近了排海口,可想堵住那里,至少是需要钢混结构施工吧,而且还不能是单体,太薄的话,撑不了几年的。” 赵北桥连连点头,“是呀,周老师,这活说起来简单,但要是干起来,光在管道里施工肯定不行,在海上肯定得有施工船的配合,时间还短不了。” “那样的话……目标就太大了呀。”老周嘀咕道。 “是呀,周老师,目标是有点儿大了……” 冯宇给冯老续了茶,进行了眼神交换,意思是,这么尬聊下去,真的有必要吗?不行的话,直接送客吧。 冯老没有任何的意思表示,而是在老周的茶杯前指了一下,冯宇立即也帮老周续了茶。 老周一直在低头思考,见壶里的水冲到杯底,忽然拍了下大腿,把冯宇的水壶都给吓了一哆嗦。 老周的眼睛睁大了一圈,对冯宇说道,“冯先生,他们为什么要隔几个月才排海一次?为啥不一直排呢?” 冯宇见冯老也没有主动干预的意思,就只能继续陪老周异想天开下去。 “周先生,他们当然想一直排,一直排呀,可海水受不了。” “海水?” “是的,他们是个岛国,如果周围海域的核污染浓度超标了,国内的压力肯定受不了。况且,包括咱们国家在内,一大堆的环保组织盯着他们呢,现在他们至少有一个耍赖的排放标准,要是一直排放,那周围海域的污染指数就肯定超标了,他们连耍赖的正当性,也就不存在了,那大家就有理由出手,真的把他的排海口给堵住了。” “浓度?这个初中化学好像学过,我还没忘,意思就是水里的核污水太多了呗?”老周问道。 冯宇点头。 “那咱们就说,有个办法,可以让核污水的浓度降低,这样不就不耽误他们排海了吗?而且他们本来就想要一直排,咱们又能满足他们的需要,那他们肯定就能用咱们的施工队了吧?” “嗯,这样的话,可能性很大,那你是想把这些低浓度的污水排进海里,还是偷偷把排海口堵住?” “我想,应该不用费力去堵排海口了,当然,也不会再把核污水排进海里了。”老周说道。 “这……周先生,这好像很矛盾吧?这怎么可能呢?”冯宇问道。 “我的想法是,用生活废水,代替海水。”老周说道。 “生活废水?生活废水?”冯宇反复念叨。 冯老也捏住了茶杯,身体一动不动。 “哎呀,也没有多难,就是在排海之前,就把生活废水跟核污水混合在一起,让核污染的指数达标,然后再排到海里,这不就行了?”老周解释道。 冯老把茶杯放下,转头看了眼冯宇,毕竟冯宇在这方面掌握的信息,要更多一些。 “可行性上面,我需要些时间查找资料,但我想先问一个关键问题,这些生活废水,最终还是要排进大海的,对吧?”冯宇问道。 “对呀,那么多水,我也没地方安置他们呀。”老周答道。 冯宇听了,微微摇头,“那这个和目前的方案,没有本质区别,最终核污水还是尽数流入了大海,受害的,还是全人类。” 老周连连摆手,“不对,不对,我只说了生活废水会排进海里,我可没说,那些核污水也能排呦。” “不排?可你都把他们混合在一起了,还怎么能分得开呢?” “把它们混合在一起,只是个幌子,实际上……” 老周还没说完,冯老插话道,“实际上,核污水并没有与生活废水混合,排进海里的,只是生活废水,这,这是一个障眼法?我猜的对吗?小周?” “障眼法?”冯宇不太明白,看着老周,等待解惑。 “冯老,您说的太对了,我就是这么想的,要是这工程能由咱们的人施工,那我觉得,想使上这招瞒天过海,不难吧?” “那这些核污水,最终流向了哪里?”冯宇问道。 “随便在排海管道里搞个裂缝,就排走了呀,这就是我说的内排呀,哈哈,怎么样?”老周总算是点了题,很是高兴。可脑袋里的共振消息,却并没有停下,看来老周的方案还差点意思。 “裂缝?这个方向不太行,这属于管道渗漏,如果稍微严谨一些,就会做渗漏监测,不容易搞。”冯宇说道。 “啊?不行呀?”老周有点蔫,怪不得共振消息还在重复吟诵,看来自己没找对方向呀,还得想其它的主意。 “但是……”冯宇也有这大喘气的毛病。“但是,这个思路是有可能的,我们只需要把这个裂缝换成其它的方式,就有可能成功。” “换成其它的?还不能是裂缝?那就是正常的设施呗?咱们把正常的设施,改一下用途,当成裂缝来用,是不是就能行了?”老周说道。 冯宇点头,“但这个设施是什么,我还没有想到。” “没关系,那是因为咱们的整个方案还没定型,全都定下来之后,再到这方案里面找能被利用的设施,我就不信,还找不到一个挂羊头的地方。”老周说道。 “嗯,小周说的有道理。”冯老微微点头。 听了老周的一顿天马行空,再加上冯老的这一句肯定,冯宇也就不敢怠慢了,从茶几下面翻出了纸和笔,又拿出手机,开始了写写算算。 不一会儿,冯宇把笔往茶几上一拍,抬头看向老周,表情严肃,眼神冷肃。 老周一看,这是合不上账了呀,算来算去,弄不成呗,弄不成就弄不成,别瞪人呀,我开始就说了,这就是胡说两句,是你们你俩非要架着向前一点点儿淌着走的。 “周先生,这事儿……”冯宇一字一顿地说道。 “可行。” 第139章 瞒天过海 “小宇,快仔细说说。”冯老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冯宇又拿了一张白纸,写下了几个数字,说道,“现在,福岛排出的每吨核污水,大约需要1200吨海水进行稀释,才能达到排放标准。而周围海域的洋流速度,是有一定的区间的,不会特别快,这也是他们列了一个超长的排放计划的主要原因。” “而如果将海水换作生活废水,这里面就可以做很多文章,比如可以在生活废水中使用添加剂,借助生活废水中本来就有的杂质,这些添加剂能够加速对核污水中放射性物质的去除,技术方案也是现成的,比如沉淀法,吸附法等。这样一来,处理每吨核污水,就只需要300吨的生活废水就行了,只占海水消耗量的四分之一。” “那这些添加剂和处理工作,也要考虑成本和时间吧……”冯老说到这里,突然反应了过来,笑了一下。 冯宇也笑了,继续说道,“是的,要是真的做这些处理,肯定更加麻烦,也更消耗时间,但我们可以将这些都打包到咱们的整体方案中,这只是利用生活废水,处理福岛核污水的其中一个步骤而已,不重要,我们也掌握了核心技术,效果要比其它人高得多,总之,只要排出的生活废水中,放射性物质达标了,谁又会在乎咱们是怎么处理的呢。” 冯老点点头,“那这每年能处理多少吨核污水呀?” “福岛的生活废水,通常在每天几万吨到十几万吨之间。但咱们不能用福岛的水。”冯宇说道。 “这是为什么?” “要考虑废水迁移的成本,福岛核电站,虽然归属于福岛县,但与之同属于平坦地形的宫城县,调用生活废水的成本将会更低,体量也完全够用,这样算下来,我们每天就可以处理掉500吨的福岛核污水了。” 冯老点头。 “这样做下简单的除法,九年半之后,咱们的方案就能把福岛核电站现存的核污水,全部消耗干净。而这个工作,东京电力公司本来的计划,是需要三四十年的。” “差距足够大,效果立竿见影,这个方案,很有吸引力呀。”冯老评价道。 “嗯,还有一点,这个方案也可以消除掉福岛核电站未来的污水增量,甚至,如果生活废水供应充足的话,还能为东京电力公司的反应堆报废计划,也争取到足够的时间窗口。”冯宇说道。 “不过……”冯老略一迟疑,“日本对淡水的再生利用,一向热衷,小周的这个方案,会不会影响到当地人的日常生活用水了?” “生活废水的再生利用,确实一直日本都有在搞,只是进展缓慢,开展最好的地方,利用率也不到8%,福岛和宫城这里,利用率就更低,所以,应该影响不大。特别是最近福岛事故周边的居民大量外迁,这方面受到的影响,可以说更小了。”冯宇解释道。 “那就好。” 冯宇继续说道,“工程造价方面,我的设想是将宫城县的几个人口密集区域的生活废水管道进行接管,并在有必要的地区适当做一些连接管道,连接管道,我算了一下,全长60公里就应该足够了。” “日本对基础设施的标准很高,即便是60公里,这造价,也不低呀。”冯老担心道。 “对,但咱们这个项目的连接管道,并不需要做得非常耐久,只需要按临时性的工程标准就足够了,这样造价可以压到更低,大概可以从每公里1200万,压到每公里500万。这样,60公里的总价就是3亿人民币。” 这时,老周突然说道,“冯先生,这管道都算完了,可咱们还没找到挂羊头的地方呢,您别给忘了。” 冯宇笑了笑,“这件事,我一直记着呢,刚才说的3个亿里,是包括管道附属设施的,因为要适应不同地区的海拔差异,所以,我估计,可以最多包括管道沿线的60座助力水泵,周先生,你要的羊头,就在这里助力水泵里。” “水泵?咋用?”老周不明白。 “其实,咱们真正要做一些手脚的地方,就在福岛核电站的排海口附近,因为那里才会涉及到核污水,所以,全线的60座水泵,其实都是为了排海口附近的那两座水泵,而搭台唱戏而已。”冯宇说道。 “真的是为了这口醋,才包的这顿饺子呀,不过,这水泵具体咋用呢?”老周问道。 冯宇在纸上画了一下水泵的草图,并在一个地方指点了一下,“这里,咱们可以用上可逆电机,水流的方向,可以由咱们人工控制。” “哦,那这是不是就可以随时控制,核污水是向前流还是向后流了?”老周问道。 “是的。” “冯先生,那为啥咱不把普通的水泵反着安呢?不就可以直接向后流了吗?” “那样固然是可以,而且我估计,这东西真正安装后,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反向抽水的。但是,这个任务要做好更复杂的准备,以应付突发的情况,一旦对方使用了更细致的手段来监测水泵,我们也好随机应变。”冯宇说道。 “原来如此,还是专家想得周到。” 冯宇又继续在纸上画了几笔,说道,“那么,接下来,就可以在这里,给核污水口留出空间,在这里利用水泵的位置,留出数个隐蔽的向外排出的口子,我们把生活污水排进大海,把核污水从这个口子,将直接排进日本国土。” “好。”老周击节叫好。 “那,这里每天那么多的核污水被排到土壤里,会不会对地质造成影响,甚至造成地质灾害呢?一旦有这种倾向,这个计划,也就寿终正寝了。”冯老果然更加深谋远虑。 冯宇想了想,又在纸上画了几笔,“嗯,确实会有这个可能,我想,在这两个内排口的附近,需要做一下特殊的地质处理,这个北桥应该熟悉,就是使用一些多孔混凝土,把附近的土壤层置换为砾石为主的助渗层,应该就行了。” 赵北桥盯着草图看了半天,一边点头,一边摇头,“宇哥,这里这么处理倒是没问题,但他们会不会盯上这里,我们不好解释,为啥要这么做呀。” “凡是遇到类似的问题,都可以往成本上靠,就说,这么做是为增加管道节点的稳固度,减少后期的维护支出。怎样?”冯宇说道。 “宇哥,那他们要是对这些生活废水做检测,咱们得怎么办?”赵北桥说道。 “你是担心,他们在生活废水里检测不到放射性物质?” 赵北桥点头。 冯宇淡定说道,“没事儿,不用担心,日本人对这个本来就不上心,就算是检测,按最初的说法是每隔三个月才测一次,不过实际执行得并不好,因为检不检测,效果都是一样的,他们还是会想办法排到海里的,这也帮了咱们。退一万步,真的到时候需要应付检测了,让咱们的水泵反转一会儿,就都解决了,只要一反转,就会向大海排出少量的核污水,反转上一个小时吧,我估计就差不多了,也就足够他们的抽样检测了。” 大家又继续盯着那张草图安静地待了一会儿,老周看着那个水泵,画得是真不咋地,像个鸡腿似的。 这时,冯老突然说道,“小宇,再把这个方案做下梳理,看一下有没有明显的漏洞。” 冯宇点头,“使用咱们的这套方案,不但排海时间上可以减少到九年半,而且,每年的维护费用趋近于0。而他们福岛现在使用的引流海水方案,每年大约花费600万到2000万不等的人民币。总价上,咱们就更胜一筹。” 懒蛋 第108节 “另外,他们现在的方案,要看老天爷的脸色,咱们这个,可以忽略海洋洋流的影响,甚至可以忽略气候风暴的影响,可以说是一个全天候的方案。” 等到冯宇说完,冯老又拿过那张草图,仔细地看着,心里应该还在盘算着其它的东西,想了许久。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咱们用这套方案投标,日本人不用咱们的施工队,怎么办?”冯老问道。 “咱们中国的施工队,成本是日本当地施工队的三分之一,成本上诱惑力很大,当然,更主要的是,咱们有利用生活废水净化处理核污水的成熟方案呀,还不另收他们钱。”冯宇说道。 冯老想了想,说道,“这个净化方案,虽然不收专利使用费,但还是要收些钱的,就收些材料费和人工费吧,这样更逼真。” “那么,大家还有没有要补充的?”冯老环视了大家一圈。 没人发言,冯老说道,“好,既然你可以玩指鹿为马,就别怪我们……瞒天过海了。” 啪地一声,冯老把草图,重重地拍到了茶几上。 第140章 不想去日本 “冯老,这方案听起来是没啥问题了,可这施工队,不好找呀。”老周说道。 “哈哈,小周呀,你是想说,这活不挣钱,又要被全世界骂,是吗?”冯老笑道。 老周点头。 “小宇呀,这事儿,你怎么看?” “爸,这个施工队里,涉及到需要保密的工作的,大概有两处,一是核污水净化处理,二是双向水泵。具体到施工进度上,应该用同一波人就可以,人数上十个以内就足够了,这个数量的人员,解决起来,应该不难吧?” 冯老点头。 冯宇又继续说道,“当然,除了核心涉密人员以外,其它的施工队成员,也确实要求有点高,又得能干活,还得可靠,毕竟那十个人,也得在这些工人的身边干活儿。这里就不能再找外行了,得是真的能干土木工程的。” 冯宇说完,大家就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赵北桥。 赵北桥一愣,“宇哥,你这是……让我的施工队接这个活?” 冯宇也没回答,让赵北桥自己猜。 “宇哥,我那工程还没完工呢,这……不太行吧?而且,福岛这个活儿,应该算桥隧工程了吧,我这……我这也没干过呀,再说,就我手底下那些工人,他们也没念过几天书,也不会日语呀,签证都办不下来吧。嘿嘿。” 冯宇看着赵北桥,想了想,说道,“嗯,你准备准备吧,把工地托付一下,又不用垫资,接个盘而已,你还能赚上几个点。日本那边有一家中国公司,我和他们打过交道,没有官方背景,并且在日本有长期投资,很适合做提案人。他们名下有一支施工队,就把你的人,都塞进去,我会提前打招呼,名义就是我要在日本做工程,借他们的壳用一下,补偿都会给他们,应该没啥问题。” “啊?宇哥,你这……有点快吧?” “不快,我这就向组织上写报告,爸,您说呢?” 冯老略一思索,点头道,“嗯,可以,我提的话,会更快,但不合适,我毕竟已经退了,你提吧,一样的。回头我给你个电话号码,提之前,跟他说一下。” “好,北桥,那咱们就按周先生的这个思路跑起来吧,放心,原来土方工程你不是也想接吗?经验可以慢慢积累,另外,土木工程,签证不要求日语。” 赵北桥脑袋嗡嗡的,就是把周老师送来吃个饭,咋就把工程给混没了。 赵北桥是真不想揽下这个活儿,背井离乡的,肯定不如在国内待着舒服呀,况且又是去日本,台风海啸地震的,现在又有核污水,物价又贵,想吃点好吃的,都得抠抠嗖嗖的。可这是老爷子和宇哥面对面拍板儿的事儿,看老爷子那神情,对这件事,还是很有把握的。 有老爷子在背后支持,这事儿的办事效率,也肯定非常高,说不定哪天就会招呼自己去拿签证了。 尽管不情愿,可赵北桥却尽量藏着自己的情绪。 要去日本?真的要去日本吗?赵北桥心里嘀咕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瞧我这记性,宇哥,有人给你送了件礼物,还在我车上呢,我这就去拿来。” 待赵北桥出了门,冯宇就去了里间,应该是见见母亲。 冯老说道,“小周呀,你跟我来。” 两人又来到了书房。 冯老从桌上的笔挂上选了一支毛笔,又在抽屉里找了一个竹节笔帽,套了上去。 “小周呀,咱们的缘分,起自那幅字,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杆笔,我觉得还成,九成新,算我的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冯老两手扶着毛笔,托到了老周面前。 老周赶紧接过,让冯老双手送上,开什么玩笑,这礼数,老周可承受不起。“冯老,这怎么好意思,您这礼物,太重了。” “小周呀,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今天是亲眼见到了,你是怎么把一件事,从不可能,变为可能的。跌跌撞撞,却顺理成章,这里肯定有门道,但我年纪大了,应该是没机会参透了。” “啊?冯老,您可别这么说,刚才那件事,我也没做什么,都是冯先生在写写算算,才想出了那么一个方案的。” “哼,他如果真能想出来,还用在那个副处上呆这么多年。我呀,在这里代他,给你赔个不是。”冯老说完,微微躬身。 老周连忙扶住冯老,把头埋得比冯老还低。“冯老,您这是干什么呀。” “小宇他今天,试探了你,是他不对,但也不能全怪他,我以前的怀疑主义成分就很重,应该是给了他一些影响,平时倒没什么,但没想到今天,他遇到了你……这应该就是运数,在给我们冯家,一个教训吧。” 这句话的分量,老周这点儿斤两,可就真的承不起了。 冯老看到老周的表情,已经非常难受了,就换了个语气。 “小周,这支笔,你带在身边,在日本挖土开渠的时候,就全当我也出了一份力了吧。” 冯老这句话,就有点煽情了,老周拿着毛笔的手上,都重了几分。 诶?老周突然反应过来,我啥时候说要去日本了,这不能为了送你根儿笔过去,就非得搭上我呀,随便找个人揣着你的笔吧,我可完不成这任务。“那个,冯老,去日本这事儿,是桥总他们去,不是我。”老周打定了主意,等赵北桥回来,就把这笔揣他怀里。 “怎么,北桥他们都去了,你不和他们一起去吗?没有你,也就没有这个内排计划,小宇的报告里,也会把你列在前头的。你去了,他们才有主心骨呀。” 果然,冯老这是非得让我去,不过,老周忽然想起来了,刚才的意识共振里还有一句话呢,说是“周发财随同前往日本。”这就比冯老的要求,优先级要高一些,老周好像还真没有把意识共振的内容,置之不理过。难道自己真的要跟赵北桥他们一起去日本? 这个安排,有点侵权了吧?我老周好不容易从赵北桥的工地,住进了星和城。 才睡了几天软乎床呀,这又要自己跋山涉水地去日本? 去日本舒服自在也行,可这用脚后跟都能想得到,这是又要和赵北桥凑在一起混工地了呀。 虽然去日本不用自己干活,可自己又不会日语,整天肯定就只能和赵北桥他们混在一起,不太自在呀。老周又不想去旅游,所以,这趟就是一次苦差呀。 我这日子刚刚好起来,林教授的20万,都还没想好怎么花呢,为啥要去日本呀。看小说遇到外国情节,我都直接跳过一百章,都是些外国名字,根本记不住。 要是我一直不同意去日本,这意识共振还真就不停了…… 诶?老周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意识共振的吟诵已经停了。可自己还没答应去日本呢呀,难道这意识共振,只要完成一半,也算过关? 好,既然意识共振都不计较了,那…… 老周还在这里左右互搏的时候,冯老却好像已经把这事儿给撂在了一旁,重新开了一个对话框。 “小周,你看,这里都是与日本有关的,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拿回去看看。” 老周顺着冯老的指引,看到书柜靠下的那部分,有好几层都是跟日本有关的书籍,刚才只顾着看上边儿,没发现。 “冯老,您这里怎么这么多关于日本的书?我好像没看到其他国家的。” “其他国家,我都没什么研究。” 老周在书柜里快速看了几遍,果然,在这一大片书柜里,尽管也有关于其他国家的书,但同一个国家,最多也就只有一本。即便是美国,也多是人物传记,系统性论述美国的书,也没有。 “冯老,您是研究日本的专家吗?” “这么几本书,就成了专家了,想研究日本,可没这么容易。” “但只从书柜里,就能看出,您对日本非常重视,比对那些欧美强国,重视多了,这是……” “小周呀,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本来,咱们中国人,也是不屑于研究日本的,直到吃到了苦头。 再回过头去看,才发现,日本研究中国的程度,可以用两个字形容。” “恐怖。” 第141章 研究中国 “恐怖?数量很多吗?” “在研究中国这个领域里,日本有很多学术上颇有造诣的学者,他们当中,有的人产量的确很高。 这样,在一个相当大的基数上,就会呈现出一种此起彼伏的感觉。如果你到日本的书店去看,每隔一两天,就会有一本关于中国的新书发售。 而且,你到了书店里,也不必费力地找,研究中国,在日本的书店里是一个专门的品类,甚至还要细分出很多子品类。” “啊?他们……他们倒是挺能编的哈?” 冯老笑了笑,“你可不要拿咱们国内的出版风气,去臆测日本。”冯老指了一下书柜。 “那里,有一本研究咱们中国伤寒论的书,日本人写的,写得非常好,里面为了一味药,对比了几个朝代,不同版本的伤寒论。其中一个版本,应该更为准确,但这个版本,在咱们国内,找不到。” “那他们日本人怎么会有那个版本?” “至于为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可能是战争时期偷走的,也可能是从民间收集的,在收集文物这方面,日本一直都在系统性地收购,而早些年,我们的保护意识又没那么强,可能就吃了亏吧。” “啊?那咱们的好东西,得被他们弄走多少呀?” 冯老叹了口气,“这账要细算,但事儿不能细想。就是这本书,我还买了一本译本,我拿国内其它研究伤寒论的书跟这个对比,可能有些方面要强上一些,但没有一本,能够完胜它。” “什么?那伤寒论都流传了多少年了,咱们中国人,怎么会研究不过日本人?” “怎么?一本伤寒论,就让你沉不住气了?” “我是没什么能力,不然,我也整天研究伤寒论,总得盖过他们呀。” “从这本书,延展开去,能发现咱们国内的许多问题,每个问题又牵连了更多领域的其它问题,想一针见效,一夜根治,是不可能的。类似的事情见得多了,也就慢慢能想得通了,咱们国土面积大,人口也多,历史悠久,仅仅这三个维度,叠加起来,所产生的问题,就没有一个是容易解决的。而且,解决得不能草率,不能急功近利,否则问题会越来越多。 挑毛病容易,想找个八面玲珑的办法解决掉问题,才是真正的难题。能做到我们如今这个局面,不容易。” “可是,冯老,既然咱们人口多,那搞学问的也多呀,既然日本有这么多人研究咱们,咱们也弄一大批学者去研究他们,我就不信,咱们会研究不过他们,他们是隔几天出一本书,咱们要是发起狠来,一天得出几十本。” “哈哈,你说的很对,这就到了另一个话题,为什么要研究。” “为什么要研究?搞学问呀,出书呀,有名有利呀。”老周说道。 “也对,人生不过,名利二字,那你就说说,咱们的书店里,每天都摆上几十本的新书,全是研究日本的,你会买几本?” “我?我买那玩意干啥?” “既然你都不想买,又凭什么说,写书的人会名利双收呢?” “冯老,这买书是读书人的事儿呀,我几十年都不读书了,不能拿来举例子的。” “那你就说说,这读书人为什么要买这些书呢?” “因为……因为……好像升官发财都指望不上这些书呀。”老周答不上来。 懒蛋 第109节 “是的,两边的学者,研究的动力不一样,日本那边,政府和民间组织,也会给这些学者拨款资助。” “类似咱们的研究经费?” “对,只不过,咱们国家宝贵的研究经费,有其它更重要的用处,能洒到研究日本这个领域的,非常少。关注度少,经费少,所以,学者更少。在这种环境下,要产生高质量的研究著作,就不符合客观规律了。 日本人研究中国的书,翻开每一本看,大多都有些真东西,用俗话来说,都能写到点儿上。 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日本发达的经济,确实支持了一大批学者和准学者的书面研究。 而反观我们研究日本的书,质量我就不评价了,但攒了这么久,也就你看到的那几本而已。” “哦,冯老,您这么说,我就有点明白了,就是咱们不重视这一块呗?要是重视起来了,也能整挺好,对不?” “说得对,可问题的核心在于,我们,仍然不太愿意,正视这个邻居。” “正视?这个,还好吧?我们也没歧视他们呀。” “哦?那当你听到与日本有关的消息时,会有什么感想。我举个例子吧,选举。” “日本的选举?就是派系选拔代理人吧?以前我记得有一段时间,他们的首相换得特别勤,所以这个我也就记得很清楚。” “那经济指数低迷呢?” “日本老年人那么多,都不怎么消费,还有日本就那几家大企业活得好,其它人想创业,门儿都没有,这经济肯定好不起来呀。” “那忽然人家又说,经济开始腾飞了呢?” “那……那肯定是美国在背后撑腰呀。” 冯老笑了笑,“你的这些看法,也是大多数人的看法,一代又一代的人,就是在这种思维环境中成长起来的。” “冯老,我说的……不对?” “要是二十年前,我会给你一个对错的判定,但现在不会了。 对与错,没那么容易区分开来的。” “那我这……说得到底对不对呀?” “我们的邻居,把咱们家有几根栅栏,家里拴了几条狗,狗身上有几根杂毛都记得一清二楚了。 可我们,却还不知道这们邻居姓什么。 大家还在麻痹自己,认为这个邻居不重要,反正过几天,他就搬走了。” 老周一听,这还是暗示自己说得不对呗。 “不过,今天,小周,你让我好像看到了一位从独特角度研究日本的学者。” “啊?冯老,您是说我吗?” “对,就是你。” “别别,您可别这么说,我怎么能是学者呢,我连本书都不愿意看,拿着就手抽筋。” 冯老笑笑,“不,你今天的思路,就是一个学者应该有的思考角度,屁股坐在中国,就要从中国的利益出发,来考虑问题,别管这方法上不上得了台面,发不发得了论文,能不能去到处讲学。你的思路很清晰,道理也很简单,就是这堆垃圾就是你家的,你不能扔到我家门口来,你没地方扔垃圾,别人也没有地方扔,那最后,怎么办?不能就这么算了,扔出来的垃圾,给我拿回去。为了这个目标,咱们想办法,出主意,遇到困难就解决掉,但目标不能变,就是让他们自己消化掉垃圾。” 老周看到冯老好像年轻了几岁。 “所以,小周,当你刚才说出“内排”这两个字的时候,我就立即有种莫名的冲动,而且心里有种预感,这两个字,不简单。 很简单的两个字,甚至都不用解释,可就是很奇怪,它带来的那股爽快感,一下子就冲上了我的脑门儿。 小周,这就是一场战斗,和航母潜艇的作用是一样的,最妙的是,即使真的派出了航母潜艇,可能还是拿不到这个结果。 但你这个办法,直接在他们的老家里放了颗炸弹,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救了。 我好像也体会到了父辈们,当年的激情澎湃。如果有可能,我倒是愿意和北桥他们一起去日本。 应该说,是冲到日本去。” 第142章 格局 听着冯老的激情演讲,老周都想拎着把铁锹,去福岛了。 不不,我只是被冯老的情绪给感染了,真的让我去,我还是不愿意。 “冯老,那他们都研究咱们些啥呀?” “小周,你可能没仔细看,这一边。”冯老指了另一个柜子,这里的书都没有摆放得太整齐,好像是刚刚摆上来不久,经常会被翻看。 “这里,好像都是写中国的书,但都是日本字?”老周说道。 “是的,这些书里,有的写政治,文化,有的写历史,经济,还有的写中医,写文物,方方面面,无所不包。” “这些,都是日本人写的?”这些书籍涉猎,把老周给震惊到了。 “是的。” “他们这写得也太……比咱们写得都……” “比咱们中国人,都了解咱们中国,对吧?” “嗯。”老周随手翻看了几页,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尽管看不懂,但配上一些图片,还是给了老周非常大的震撼。 “冯老,这是因为咱们现在强大了,日本人眼红,所以开始研究咱们的吗?” 冯老摇头,“几百年前,日本人就已经在这么仔细地研究中国了,他们研究秦朝,西汉,他们研究三国,他们研究中国的每一位皇帝,越是重要的皇帝,他们研究得越是全面,有一本写雍正皇帝的,特别厚,好像是在下面。还有一本,是写云岗石窟的,那里的图片和资料,咱们国内是找不到的。” “他们学咱们的文化是挺……挺认真的。”老周说道。 “他们可不仅仅是学习,这和咱们的年轻人看美国大片还不太一样。我们可能会把美国大片看成是文化侵蚀,但为什么日本人,却愿意如此深入地学习咱们中国的点点滴滴呢?” 老周当然不清楚。 “他们有一些人,是承认自己的祖先,就是徐福东渡而来的。他们对于关羽的崇拜,比我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这样,对他们有什么用呢?” 冯老没有回应老周的疑问,而是闭上双眼,缓缓说道,“小周,你看过那些神话电影里的夺舍吗?” “夺舍?就是一个魂魄,占据了另一个人的身体?” 冯老点头。 “冯老,您的意思是说,他们想要夺舍我们?” 冯老踱了几步,说道,“我们要时刻警惕,有一天,他们跑过来说,他们的天皇万世一系,他们才是最应该统治这一片大陆的人。” “啊?这么说,谁会信呀?” “如果那场战争,咱们失败了,广播报纸里每天都说这一套,到时,你也就不得不信了。” “可咱们有这么多人呢,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他们。” “小周呀,看来你的口水还是真多呀,可能日本人也怕你的口水吧,所以,才会有731。” “这是……” “你们人多,他们才会想办法,让你的人口锐减。” “啊?”老周听得,打了个冷战。 “冯老,听您这么一说,我看,咱们这是不能再把日本当成邻居了。他们这就是一群小偷呀,时刻盯着咱们家里的抽屉,琢磨着,地契在哪里放着,瞅准机会,就把这大屋良田,改成他们的了。” 冯老看了看老周,“不错,我今天说得有点多,但能让你有这些认识,就算有些成就了。” “冯老,您只跟我讲,好像也没什么用,怎么不跟更多的人讲讲,以您的影响力……” 冯老摆手打断了老周的话,“事情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我也不可能那么做。但能跟你聊聊这些,我感觉,总会有些用处的。” “冯老,我倒是听说,日本人在巴西买了好多的土地,他们是不是觉得想拿走咱们的土地,难度有点大,所以就换了目标了?” “日本在巴西买的土地,大概有二点九个日本那么大,这是日本的海外资产之一,但这些都不算什么,巴西这个方向上的投资,可以理解为是日本对于国内低速经济的对冲。 日本在东南亚的投资,咱们才要多一个心眼儿,日本对东南亚的研究,也不少,在政治和文化上的渗透,更是无孔不入。投资方面,日本投资了多个家的交通领域,甚至还搞了路网联通。除此之外,大量的基础设施建设上面,日本都以各种方式在参与,甚至渗透到了金融和通信领域,这些都是国之命脉,要知道,大东亚共荣圈里,就是包括东南亚的。日本与东南亚,文化相近,又长期经营,要是日本稍微用上一些手腕,这里可就没有现在这么太平了。” “那现在看起来,好像日本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是不是在看咱们的脸色?” 冯老笑了笑,没有回答。 老周在书柜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本册子,“冯老,怎么这个字,写得这么丑。” 老周把册子抽出来,封面是个巨大的“金”字。 “这个字,哪里丑?” “矮墩墩的,像只蛤蟆,所有的笔画都是一样粗细,就是不好看。” “嗯,这是日本一位大师写的,应该说,别有一番韵味吧。这本,是前些年,一位朋友送的,收集了历年的日本年度汉字,这个金字,应该就是当年的年度汉字。” “哦,原来是年度汉字,这个我听说过,他们好像很喜欢在一些时候写汉字?” 冯老点头道,“不错,他们很喜欢中国的书法,咱们的一些文物字画,也都流落在日本。” “他们既然都有日文了,干啥还总写咱们的汉字呢?” “这个问题可有点儿深奥了,简单分析一下吧,如果只考虑实用性,日本可能就不会创造日文了。” “啊?” “咱们的文字,表形表意,信息量丰富,历经几千年的使用经验,是个极为伟大的系统。而日本人也很聪明,立国之后,就直接拿来用了。当然,也正因为这样,才能有我们如今日常使用的很多词语。” “啊?我们的词语,是日本人造出来的?” “明治维新时期,他们要翻译西方的大量书籍,如果用他们自己创造出来的文字来翻译,可能要比原文还要厚,而用汉字来翻译,就能精确地表达丰富的意思。但日本人为一些西方书籍里的词,创造了一些汉字组成的词语,就是和制汉语,这些和制汉语,在甲午战争之后,逐渐流入中国,现代汉语里,有七成的科技名词,就是这么来的。” “啊?有这么多?那这些词都是些啥呀?我们常用吗?” “这就太多了,比如细胞、元素、社会、经济。” “啊?这些词都是日本人创造的?这可真是……” “连我们常用的电话这个词,也是哟。” 老周脸色有些涨红。 “怎么了,这些都是事实而已,不开心了?” “冯老,我只是……只是觉得……确实,不太开心。” “哈哈,这有什么,当时的日本,就是比咱们要先进,开眼看世界,接收到了新的事物,自然就要领先于我们,这很正常。但是有的词,也是咱们自古就有的,比如科学,这个词,在咱们唐代就已经有了,只不过被日本人拿去翻译了英文的science。这样看来,还是咱们的汉语更为精妙,在不同的时代,可以代表不同的意思,却不用再造一个词了。而且,现在,咱们自己每天也都在创造新的词语。咱们的文化就是兼容并包,能够将不同来源的词汇,渐渐融入咱们的生活之中,这叫什么来着,对,格局。” 懒蛋 第110节 第143章 兵书 “冯老,那他们写书法的时候,是只写汉字吗?” “不是的,所有的日文都可以用毛笔书写,只不过,如果只写汉字,会让整幅作品更有感觉,就连日本天皇也是用汉字写诗呢。” “天皇?那个老头儿还会写诗?我还以为他只会摆弄扇子呢。” “我说的不是现在的那位,是咱们唐朝的时候,日本有一位天皇,嵯峨天皇。” “嵯峨?” “对,我给你找找哈。”冯老在一书柜里翻了几下,拿出了一本书画合辑。 “看,这幅字,天边孤月乘流疾,山里饥猿到晓啼。不但诗意值得品味,书法也值得揣摩。” “您还别说,这字写得,是不错。” “说起这位嵯峨天皇,艺术上是平安三笔,政治上,也还挺重要的。没有嵯峨天皇,也就不会有源氏。没有源氏,也就不会有幕府将军。” “幕府将军?这个我知道,电影里和游戏里都有。但是,这些将军与嵯峨天皇有啥关系?是他的手下?” “这个原因,让我想想……额,只能这么解释吧。当时,日本国力弱小,皇室人太多,养不起,就把一些皇室给降为臣籍了。” “啊?还能这样?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呐,照顾照顾呗,不就是添一双筷子的事儿吗?怎么能给轰出去呢?” “总之吧,大概的意思就是,给驱逐出皇室了,成为普通人了,而他们日本的皇室是没有姓的,那你成为普通人了,总得有个姓吧,所以嵯峨天皇就赐了个姓,给这些被降为臣籍的人。” “所以就赐了个源?”老周问道。 “对,就是这个源姓。嵯峨天皇很热衷于中国文化,所以,这个源字,也是从一部中国的古书中得来的。那本书叫《魏书·源贺传》,嵯峨天皇在里面找到了一句话,“卿之先与朕同源,可为源氏”。估计嵯峨天皇当时也是觉得把这么多人给轰出皇室,心里过意不去吧,就想祝福一下他们。这些被驱逐的人,也毕竟都是皇室血脉,就用这个源姓,希望他们可以源源不断,发展壮大的意思。” “然后这些人里,就出现了一位将军?” “对,这个源氏里,后来就出了一个人物,叫源赖朝,日本第一位幕府将军,就是他,也开创了一个时代呀。” “所以,这些幕府将军就喜欢打打杀杀,才让日本养成了到处搞侵略的习惯,对吧?” 冯老摇头。“日本的对外扩张,与统治者是天皇,还是将军,没有多大的关系。幕府将军时代,日本的确战乱不断,但那大多是内部割据,因此也导致了国力受损,反倒没什么实力向外扩张了。” “哦,这么说来,只要让日本各方势力统一,不内乱,他们就有精神头儿对外面打仗了?” “也可以这么理解吧,毕竟日本发动侵略战争的一个原因,恰恰是因为,他们认为天皇是天照大神的后裔,可以战无不胜。这一点一旦被官僚集团利用起来,做出什么事,也都不足为奇了。” “原来如此,我现在能明白,为什么他们要扶植清朝的皇帝复辟了。” “哦?那你说说,是为什么?”冯老问道。 “他们这是从自己身上学到了经验教训,知道各方势力割据的话,这国家就好不了,所以,他们也希望咱们中国,变成各方割据的样子,他们好乘虚而入,冯老,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嗯,说得不错。当年的东北,日本率先染指,却极力鼓动成立伪满洲国,的确是想造成既成事实,先把咱们身上的肉,给割走一块,让咱们完整的版图上,生产裂痕,他们考虑的,确实险恶。” “我们又没扶植他们的哪个将军上台,他们却这样来搞咱们,真是可恶。” “还不止于此,日本当时还资助了很多的地方势力,就是想用四两拨千斤,给咱们种下内乱的种子。” “还有这些事儿?我怎么都不知道,上学时好像也没学过。可别让我逮住机会,不然,一定要捶爆他们。” 冯老看着老周,笑了笑,说道,“小周呀,读过咱们古人的兵书吗?” “这个我以前看过几眼,读不太懂,只知道个大概。”老周答道。 “嗯,不错。咱们历来的兵书里,有一句话,一般都是在说,不战而屈人之兵,你说,这是为什么?” 老周想了想,“冯老,确实是这样,一本兵书,但却在告诉大家不要打,就挺奇怪的。” “打架很容易,口无遮拦,自生事端。 战争也容易,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大造声势了。 可咱们的古人却在最显著的位置,告诫咱们,这就是在说,不是不能打,但打不是正途。 战争的本质都是在强化暴力的正当性,而暴力又恰恰不应该是正当的,暴力是原始的,是动物性的。 而我们的传统,历来是止战。 我想,这应该就是在暗示我们,要以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不要以动物的方式解决问题,否则,人将不人。 几番兴难下来,必然落得个畜生道。 当然,这些只是我的理解,不一定对。” “冯老,那既然兵书不想让咱们打架,为啥还要写兵书呢?” “小周,你说古人写了兵书,知不知道,以后谁会读到它?” “谁会读到?当然是自己的传人了?” “如果兵书被对手抢夺了呢?” “抢夺?可能他们也没想到这些吧,可能古人以为,兵书会被后人当作至宝一样珍藏,没那么容易被抢夺。” “兵书里写了那么多的诡道,计谋,人性,难道被抢夺走,被诓骗走,古人会想不到?” “啊?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写这些兵书?” “也许,他们在写这些兵法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这本书会捧在每一个人的手里,所以,才会写下,不战而屈人之兵。” “冯老,您的意思是,这不是本兵书,而是劝告全世界,不要打架的书?” “是不是这样,不好说,一人一个角度,一人一个看法吧。但有一位朋友跟我说过,练了一辈子武的人,就算出手,你也看不出来。” 第144章 雕塑 老周的电话响了,是赵北桥。 老周向冯老示意了一下,退出了书房。“桥总,怎么了?” “周老师,有个人……就是刚才在亭子里遇见那个人……” 赵北桥的电话总有干扰,老周听不太清楚,“桥总,你的电话好像不太清楚,要不你回来再说吧。” 赵北桥却仍然在说,“……一直在咱们窗户外面晃悠……被我给撞见了……非要和你说话……” 老周勉强听了个大概,电话那边传来了另一个声音,音调明显高了几度。“老哥,是我,徐万程……我跟这位小兄弟说我们是好朋友……他不信,我就是想呀,你看,晚上能不能邀请我和你们一起吃饭……” 晕了,这徐万程一中午也没消停,还在想着上冯老家蹭饭的事儿,“桥总,这事儿你别管了,回来再说吧,请徐先生回去吧。” 说罢,老周挂了电话。 就挺奇怪的,赵北桥的电话这是怎么了,好像总有信号干扰似的。 很快,赵北桥进了门,把怀里抱着的纸箱子,放在了茶几旁边。 “周老师,那个徐什么万的,他怎么这样,他把这大院当成什么了,还扒咱们墙根儿,我让他离远点儿,他还跟我磨叽,你和他,真的是好朋友?” 一见到老周,赵北桥就迫不及待地数落起徐万程。 “我和他也不熟,昨天才认识。” “啥?你们才认识一天?我看他那架势,以为你们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呢。好像我要是不轰他,他就准备在这里守上几天了。”赵北桥说道。 “不用管他,他是个商人,从里到外也都是美国人,看什么都像是商机。”老周说着,看了一眼冯老。 “商机?您是想和他一起做生意?”赵北桥问道。 “桥总,咱们不说他了,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有,你的手机是怎么了,刚才通话时,总是有杂音呐。”老周问道。 “就是,我刚才也奇怪呢,这大院里的信号一直都很好,刚才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会我再试试吧,看是不是我手机坏了。我本来早就该回来的,结果我遇到了一个人,周老师,你猜是谁?”赵北桥说道。 “你这关子卖的,要是问其它人,可能还真不好猜,不过你这个谜题,放在我身上,就不太灵喽。咱们俩都认识的人,本来就不多,还在能在附近遇上,应该就是白老板了吧。”老周回应道。 “果然是你,周老师,一下子就猜中了,厉害。” “白老板是来接手那家餐馆的?”老周问道。 赵北桥说道,“不错,我路过拐角的那家餐馆,本来是歇业的,看到里面有人,就多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了白老板,和她聊了几句,她说没想到这家餐馆离老爷子家这么近。” 听到这话,几个人对视了一眼。 “哦,对了,宇哥,这就是白老板送给你的。”赵北桥指着地上的纸箱子说道。 “这个?是刚才白老板给你的?”冯宇问道。 “不是,这是前天晚上,白老板叫我去取的,我刚才去车里,就是去拿它。” 这时,赵北桥拿出手机,往门口走去,接了个电话。 冯老看了眼箱子,又看眼冯宇,问道,“这就是那位白老板?” 冯宇点头。 冯老笑了笑,“这以后出门就能遇到了,想送你东西,还更方便了呢。” 赵北桥打完了电话,回来了。“周老师,我电话好了,没杂音了。” 冯宇对赵北桥问道,“北桥,白老板,她有没有说,为什么要送东西给我?以后离得这么近了,说不定还要到她那里吃饭,怎么还托你的手,送礼物给我?” “白老板说,总是听我提起你的名号,知道做的生意里,离不开你这棵大树的庇佑。可平时都是和我打交道,也没机会与宇哥你碰面,就想着送你件礼物。至于为啥托我转交,可能她那时也没想到,会接手这么一家餐馆吧。” 赵北桥一边说着,一边从纸箱里拖出了一样东西,把气袋和包装摘掉。 是件雕塑。 雕塑是由两根线条构成的,扭曲盘旋,像是一股水流,向前冲去。 这雕塑的造型挺别致的,大家都多欣赏了几眼。老周却想到了另一件与水有关的东西,也不知道冯家父子有没有联想到。 冯宇看得犹为认真,评价道,“这件东西不错,让人的思维随着造型涌动,又让人的心神因为它的意境而安宁……不错,不错。” 没想到,人家真的是在看门道,有学识的人,就是不一样,老周自愧不如。 “宇哥,你真的喜欢这个吗?” 冯宇点头。 “那可太好了,我刚才抱着这东西时还想着呢,拿着挺费事儿的,要不就摆在这客厅里得了,但这风格跟老爷子这里好像也不太搭呀。” “没事儿,过几天他们开车回去,正好帮我带过去,就放在我的办公室里。”冯宇说道。 懒蛋 第111节 “不过,这位白老板,为什么会挑中这么件礼物呢?挺奇怪的。”冯宇问道。 “哦,是这样的,白老板的弟弟,就是留学日本学画画的那个,等了这么久,终于能够入学了,那个叫什么宝种大学的。这是他们学校里一位教授的作品。他知道他姐姐一直支持他留学不容易,算作是一个纪念吧,就寄了这么个东西过来。”赵北桥说道。 “什么?白老板的弟弟已经入学了?”老周很惊讶。 “对呀。他弟弟在日本读语言学校,已经被卡了好几年了。这次,白老板肯定很高兴。”赵北桥说道。 老周绕着这个雕塑走了两圈。 赵北桥刚要出声询问,老周急忙示意噤声。 老周掏出手机,给赵北桥拨了过去,赵北桥不知所以地接了起来。 老周对着手机说道,“桥总,冯先生都这么喜欢这个雕塑,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说完了这句,老周又把手机贴近了雕塑,继续说道,“看来你是没什么看法呀,和我差不多。” 老周挂了电话。 赵北桥也脸色有些不对。但反应还算快,一边收拾雕塑的包装,一边说道,“宇哥,那我先把东西放你车上去。” 很快,赵北桥把雕塑重新装回了箱子里,抱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没说话,应该都在回忆,从箱子进门到出去,这几分钟里,大家都说了些什么。 值得庆幸的是,三个人的表情渐渐放松了一些。 赵北桥也回来了。 冯老让大家坐下说话。 冯宇也亲手帮老周换了一杯茶。 第145章 好消息 老周稍稍坐定,从桌上摸起了一块糖,挺好吃的,又再摸了一块,揣进了口袋里。 嘴里的甜味让老周的神经稍稍舒缓了一下,这才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刚才那个雕塑,竟然没有触发意识共振。 这好像不太对,在701看到那个水滴摆件的时候,可是立马就有共振了的。 而今天,自己围着那东西看了几圈,意识共振竟然没给自己一丁点儿的提示。 难道真像上一条共振信息里说的那样,要跟自己再见了? 不过,这事情也可能还有一线转机。 发现这个雕塑不对劲儿,完全是凭老周自己的感觉,就像林教授说的那样,老周大脑里的超级联想能力,很强。 那是不是,恰恰因为老周自己就能搞定,所以,在这件事上,意识共振才没有出手? 只能先这样理解了,也是给自己留个念想。 旁边,赵北桥脸色涨红,不知道是刚才跑出去送东西的原因,还是有些自责。 “宇哥,我……”赵北桥还是没忍住,率先开口,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冯宇没有让赵北桥继续说,而是对老周问道,“周先生,能确认那东西有问题吗?” 老周摇摇头,“我也没接触过那东西,就是看电影里都那么演。也可能是我的大惊小怪。” “啊?”赵北桥一脸错愕,周老师你要是这么玩儿,我再多几条命,也奉陪不了了。 “如果手机贴近那东西,会有信号干扰,稍稍离开就没有干扰,那么,这种表现,至少说明,里面有信号发射装置。”冯老给这东西定了个性。 “当然,信息发射的用途有很多,如果这东西能遥控变形,也可能会产生信号干扰。无论信号干扰的原因是什么,小周的处理方法很果断,换作是我,也会这么做。”冯老说道。 “所以,您也怀疑这里面是窃听器?”冯宇问道。 冯老点头,“但如果刚才小周不做那个测试,我也不会有这个怀疑。” 几个人这时都看向了老周,是呀,刚才为什么老周要突然做那个测试?当时大家还都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 “这个,就是因为桥总说,是前天晚上,白老板打电话让他去取这个东西。而我那天下午,就在凤来湘,我应该刚好看到了白老板收到这个快递,因为是日本寄来的,所以我的记忆比较深。而当时白老板的情绪,并不是很开心,好像是反倒很不情愿的样子。”老周说道。 “就因为这个?”赵北桥疑惑道。 老周点头。 “可能白老板当时有什么事儿,心情不好呢?”赵北桥猜测道。 “那她弟弟入学的事儿,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时间知道的?”老周问道。 “额……这个……肯定要比收到快递的时间早,从日本寄个东西,再快也要三五天,这么算来,白老板应该是在那之前三天就知道她弟弟入学的事儿了。”赵北桥说道。 “白老板心里最重要的事儿,应该就是她弟弟了,如果她弟弟已经成功入学了,你感觉,她这几天的状态,正常吗?”老周问道。 “状态?还可以吧。但确实,她应该更高兴才对。”赵北桥说道。 “那么这就有两个可能,一是她早就知道了这个喜讯,只不过情绪控制得很好。但我觉得,这不合理,也没必要。” 老周有充分的证据,能证明白老板并没有提前知道这件事,否则她就不必深夜冒险去乐居广场见那伙人了。 “第二个可能,就是白老板全程都被蒙在鼓里。” “蒙在鼓里?周老师,您是说他们都不知情?”赵北桥问道。 “是的,她和她弟弟,可能都不知道成功入学的事儿,直到这个包裹快到凤来湘的时候,白老板才被通知,有这么件东西寄来,并且,她也才知道,这个东西要派什么用场。”老周分析道。 “周先生,听你的分析,白老板是被人指使,是借她之手,送出了这个雕塑?”冯宇问道。 “对,这个包裹,很可能是其它人冒名寄给了白老板。而且这个包裹,可能根本就不是从日本寄来的,只不过,白老板的幕后之人,一直在等待时机。”老周说道。 “什么时机?”冯宇问道。 “具体什么事儿,我就猜不到了。”老周又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名片,“也许,这一连串的事情,都是因为他在谋划一件什么大事。” 大家都看向了那张名片。 老周也很着急,为什么意识共振在这么关键的时刻,都不给自己提示了,难不成真像张晓月说的那样,都被列为了核心元素? “但是,白老板的弟弟入学的事儿,不会是假的吧?”冯宇问道。 “这倒不会。”老周答道。 “那这整件事里,好像还就是这一点,算是个好消息呀。”冯宇笑道。 听到这话,老周的表情,却更加担忧了。 “周先生,怎么了?”冯宇觉察到了老周情绪的不对劲儿。 “我在想,正是因为白老板的弟弟能够入学了,也解了白老板心头最大的一块石头,我才担心,白老板的处境。”老周说道。 “是呀,用白老板的头等大事作为交换,看来这李奇松在这件雕塑上,确实下了些本钱呀。”冯宇感叹道。 “可是,周老师,他凭什么觉得,这雕塑肯定能被宇哥收下呢?万一宇哥不喜欢呢?”赵北桥问道。 “其一,李奇松选的理由挺好。” “理由?” “对,理由就是,白老板的弟弟,一个聋哑人,等候数年,终于成功入学。借这个由头送一份礼物出来,有点分享喜悦的意思,而冯先生最近也正被困于焦虑,收下这件礼物,是礼貌,也是给自己的一种心理暗示。冯先生,您说对吗?”老周看向了冯宇。 冯宇随即点头,“确实,我刚才决定收下时,心里闪过了这么个念头。” 老周笑了笑,“冯先生,其实等您看到这雕塑时,想法已经变了,对吧?” “变了?哦,也可以这么说,开始我还是出于礼貌,没打算拒绝这件东西。但当我看到这款雕塑的造型时,确实很让人舒服,所以我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冯宇说道。 “所以,这件雕塑的造型上,李奇松是下了一番心思的。”老周说道。 冯老缓缓点头,“很多艺术家,都喜欢以水作为造型灵感,水是生命之源,象征着生命力,给人的暗示,也是周而往复,循环再生,会唤起人们本能的松弛感。” 冯老抬头看了眼窗外,幽幽说道,“你挑中这件礼物,眼光毒呀……” 第146章 死活都有用 客厅里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 还是赵北桥打破了沉默,问道,“周老师,宇哥整天和这大海打交道,万一宇哥就是不喜欢这个造型呢?” “即便冯先生不喜欢,但李奇松挑的这个时机却很巧妙,这件东西,如果没能摆在冯先生的办公室里,至少也会留在冯老的这间客厅里的。”老周说道。 “没错,李奇松这是算准了我回来的时间。而我回来之后,必然要来大院儿这边,礼物交到了北桥手里,而北桥肯定要找个合适的场合把东西交给我,这个合适的场合,只能是现在。”冯宇说完,微微点头。 “哦,原来如此,那李奇松这东西,就算窃听不到宇哥你,也能窃听到老爷子了?”赵北桥说道。 “嗯。” “好算计。” “但这个雕塑的造型太过新潮和艺术性,所以,被冯先生收下的概率,要远高于留在冯老的客厅。”老周说道。 “那万一,我是说万一哈,这东西被我看上了,被我放到办公室了,那李奇松的算盘,不就落空了吗?”赵北桥问道。 “落空了又怎样,一个计划没有成功而已。而对李奇松和白老板,都没有任何的损失。”老周回应道。 “可这个计划一旦成功,不,应该说是很有可能成功,要不是周先生察觉到了不对的话,那这个计划,后果,不堪设想。”冯宇仍然心有余悸。 “那我一会儿就把那个东西给砸了,我倒要看看,李奇松把窃听器给安哪儿了。”赵北桥忿忿地说道。 “你要是真这么干了,可能明天,外面的那间餐馆,就又要换老板了。”老周说道。 “换老板?周老师,你是说……白老板她……” “周先生说的对,他这件礼物,进退都有变招,死活都有用处,这真是让他都算到骨髓里了。”冯宇感慨道。 “周老师,我不太明白呢?”赵北桥看向老周。 “这个窃听器,如果一切顺利,没人察觉,李奇松就可以收集到大量的信息,无论是冯老或者冯先生,他们二位谁的信息,都非同小可。李奇松,轻则可以利用这些信息,耍耍手腕,搞搞计谋,从这个雕塑就能看出来,李奇松的谋划能力,确实厉害。这些信息还有一个更为险恶的用途,就是诬陷冯先生。” “诬陷?窃听器是他安的,他还想诬陷到别人身上?”赵北桥气得瞪眼。 “我们可以把白老板看做是李奇松的提线木偶,可我们并没有抓到那根线,窃听器这件事一旦事发,那么最多可以追查到白老板的弟弟,查不到别人。”老周说道。 “李奇松和白老板之间,肯定打电话,发信息呀,这些怎么会查不到呢?”赵北桥问道。 “这一点,连那些毛贼都想得到办法规避掉,他李奇松,又怎么会在这里露出马脚?”老周说道。 懒蛋 第112节 “那就算是这样,又怎么能诬陷到宇哥呢?” “李奇松可以让获得的信息出现在任何地方,比如日本,无论这些信息是否涉密,冯先生的责任是逃不掉的。” 老周没有继续说下去。 “有了这个污点,我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要是运气不好,有涉密信息流出,我可能还有更大的麻烦。”冯宇补充道。 “啊?这么严重?”赵北桥被吓了一跳。 “这样,李奇松就永远有一把暗器在手,当他觉得有必要的时候,就可以随时把这些信息给捅出来。”老周说道。 “嗯,如果我接下来的生意比较顺利,或者,因为周先生的内排方案得到了升迁的机会,李奇松肯定会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如果他的其他办法不见效,很可能就会捅出这些信息的。”冯宇一边说,一边给老周又续了茶,今天一顿午饭的工夫,老周不但把冯宇扶上了马,还又神奇地护送了一程。 “一旦这些信息被捅出来,白老板的命运,也会被就此改写。因为肯定会查到白老板赠送礼物这件事。而如果窃听器被冯先生提前发现了,无论是销毁还是上报,李奇松也都能有办法知道,那么,白老板的提线木偶身份也就必然暴露了。所以,这个局里的任何一个人,只要提到了窃听器,对于白老板来说,都是一声绝响。”老周说道。 “那这么说来,白老板这一劫,是逃不脱了。”赵北桥说道。 “嗯,如果你现在就去把那雕塑给砸了,确实就会封死白老板的退路。”老周说道。 “可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只能先顾着咱们自己了呀,宇哥,你说呢?”赵北桥问道。 冯宇没有立即表态,而是看向了冯老。 老周则是看了赵北桥好久。 冯老对冯宇说道,“小周已经给你指了条路了,照着走就是了。” “嗯,我明白周先生的意思,这位白老板的退路没了,咱们的退路也就没了。”冯宇说道。 “啥?宇哥,你这是啥意思?”赵北桥问道。 “这个窃听器的事情,我肯定是要上报组织的,但不会扩散,甚至还可能交给国安部门利用一下,这样一来,我们也就握住了一件针对李奇松的暗器。”冯宇说道。 “宇哥,可咱们不是没有证据,证明窃听器是李奇松放的吗?”赵北桥说道。 “这一点上,可操作的空间非常大,咱们不是专业的,自然不知道里面的门道,只需要把咱们的怀疑上报,自然会有人针对李奇松做一番设计的。”冯宇解释道。 “那白老板那里……” “至少咱们不会主动刺破白老板这个点,甚至等到最终对决的时候,如果能有白老板的助力,还会省咱们不少的事儿呢。”冯宇说道。 “这样呀……” “北桥,这方面,你有没有把握?”冯宇问道。 “啊?宇哥,你是说,让我去把白老板给招降过来?”赵北桥面露难色。 “什么招降不招降的,别这么小题大作,我就是想,能不能利用一下白老板这个点,搞好了,可以是个转机,但这个火候确实不好把握……”冯宇说着自己的想法。 “啊?还要把握火候,我……我肯定不行……”赵北桥在这件事上怂了。 “算了,桥总是常山子龙,七进七出可以,这种事儿……还是让我试试吧。”老周说完,看了一眼赵北桥。 第147章 处心积虑 “不过……冯老,这件事我们还是要对白老板多加一些提防,如果我和白老板摊牌,而且表面上白老板也愿意配合咱们,但就怕李奇松对这个局面也早有预案,一个不小心,这可就变成了冯先生和李奇松的正面对抗了,这阵仗可就有点大了,我是想都不敢想,您看……”老周话未说尽,让冯老自己盘算。 冯老手里拿着茶杯,却一直看着老周,过了一会儿才起身说道,“等我一下。” 随后,冯老进了书房,带上了门。 冯宇和赵北桥都没太明白老周和冯老这番对话的用意,但也没人开口求解。 不一会儿,冯老从书房走出来,几个人起身,待冯老一起坐下。 “小周,你想问题,比较全面,这很难得,不错。”冯老对老周赞许地点头。 “刚才你说的事,就按你的想法走就行,不用太过担心,但不要太过着急,大不了大家都打明牌,我现在退下来了,顾忌的东西也少了,其实也没什么。” 老周点头,事情没有往赵北桥设想的那个方向走,老周已经比较安心了。 “冯老,李奇松这一手牌,打得已经有些明目张胆了,再这样下去,我是担心冯先生这边,有些被动呀。”老周说道。 “唉。”冯老罕见地叹了口气。 “他们李家,明目张胆也好,处心积虑也罢,我历来没什么意见,也不打算有什么反应,谁让人家有这个资本呢。”冯老说道。 “况且,李家真的处心积虑起来,放眼望去,谁又能阻挡得住呢。”冯老苦笑道。 “可有一件事,我是到现在才渐渐有点相信了,那就是贪得无厌。我本以为李家不至于如此不堪,家世深厚,底蕴也够,什么也都吃过见过,又是几辈子,慢慢从下面一级级钻营出来的,应该是知进退,懂人情事故的,从前的县府一级的事情,要远比这里更难把握 ,那是人性和规矩极为复杂的地方,出门打个酱油,也得多揣几个心眼才行……唉,可能真的是地位高了,眼界变了,就以为规矩也变了。耳朵也钝了,听不到周围的窸窸窣窣了。” “爸,您这意思是说,李家动了别人的东西?”冯宇问道。 冯老没有正面回答,却聊起了别的,“去年有件事儿,挺有意思,大院里,有块儿绿地,春天返青之前,突然变成了几个陇沟,谷雨一过,菜苗就都钻出来了,也没有立牌子,说是谁家种的,可谁都没有去动这地里的东西。 管理员应该是知道,这是哪家种的,他们能查监控,但也没人管。 有一天,有个人,也是刚退下来的,看不惯,就打着恢复绿地的名义,把这些菜苗都给刨了,然后还去跟管理员聊这事儿,意思是大院里以后有什么忙不过来的,他可以给大院发挥余热。 这话都能传得出来,说明当时管理员也只是敷衍他几句吧,并没有领他的情。 从那以后,他们家总会碰上奇怪的事儿,就算是门口的快递,要是收得不及时,都要到院墙外,才找得到。” “哦,这事儿我知道,不就是17号楼那个……”赵北桥好像对这件事还挺了解,立马想再补充些细节,可再看看大家的神情,便把话又吞了回去。 “小周呀,你这几天帮了我们冯家很多,我都记下了。 以李奇松的行事风格,他应该早就盯上你了吧?” 冯老的这句话,让老周如遇知己,终于有人知道自己的磨难了。 冯老继续说道,“你今天在这里吃了顿饭,这件事,会有很多人知道。李家自然也会知道,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一些,至少他们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 哦,老周这才明白,为什么冯老一定要让自己过来吃这顿饭。 但冯老这话里有话呀,什么叫放心一些?意思是不能完全放心?什么叫太出格?意思是还是会有些出格的事情发生? 冯老好像是知道老周在想些什么,又继续说道,“可从今天这件雕塑的事情上看,连小宇都要分外提防,至于你和北桥,也得多些小心。” 冯老这么一说,让三个人都心头一紧。 “宇哥回了单位,接触的人也简单,可能没啥事儿。可我在工地就不太好办了。”赵北桥一脸苦相。 “别担心,说不定我把报告一交,你就立马得飞到日本去了,那边虽然不如国内舒服,但至少李奇松也是鞭长莫及。”冯宇开导道。 “真的?诶,宇哥,你说的还真不错,如果不在国内呆着,李奇松也不能把我怎么着吧?”赵北桥说道。 “为了躲开李奇松,还要出国?那他要是也出国,咱们还得逃到月亮上不成?再说了,这得躲到哪年哪月呢?”老周问道。 “李奇松最近的动作有点儿反常,可能真的在搞什么大动作,你们出去避避也好,李家在日本有些人脉,这一点是公开的秘密,但咱们也有,不用怕。他这么折腾,持久不了,尘终归尘,土终归土,哎……”冯老说罢,叹了口气。 老周听冯老这意思,自己跟着赵北桥他们去日本,不管自己想不想去,这都得去了呗。 老周还偏不信这个邪,我倒要看看,他李奇松能把我怎么着。 老周和他们二人不一样,老周本就是挣扎在生存线上的,没什么顾忌和羽毛,也没什么把柄,只要不是要了老周的命,老周还真没什么可怕的。 几个人向冯老告辞。冯宇要回去抓紧把内排的报告搞出来,让赵北桥也跟着一起去,毕竟涉及到施工,两个人得商量着来。 “周老师,那我就不能送您回去了,一会儿您自己打个车,回星和城吧。”赵北桥说道。 “好,没问题。” “小周呀,等一下。”冯老叫了老周一下,从厨房里拿了包东西出来。 “给,刚才那顿饭,你应该没吃饱吧?这个拿着吃吧,阿姨刚给做的,还热着呢。” 冯老一边说,一边把一包东西递到了老周手上。 眼尖的冯宇看到了,好像也想要,可冯老却像没看见似的,没有理会。 冯宇就自己也跑到厨房去拿了一包,但要比老周的这一包少了一半。 老周刚才确实没有吃饱,也就没有客气,接过了这包东西。 刚出了门,老周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咬上了一大口,好像生怕冯宇跟自己要似的。 冯宇看了一眼老周,抿了抿嘴,随机应变道,“周先生,那我们就先走了,再会。” 老周只顾着嚼嘴里的东西,只和冯宇摆了摆手,就继续吃了起来。 赵北桥笑了笑,拉着冯宇走了。 老周慢慢悠悠地边吃边走,没想到这糖油粑粑还挺好吃了,老周以前从来没吃过。 甜甜糯糯的,好像是糯米粉做的。 外皮好像还炸过,金黄油亮,咬上去,外皮是酥脆的,口感甜香。 这条路上车子少,人也少,老周也乐得清静,没急着打车。 忽然,感觉到前面好像有人在看自己。 老周抬头望去,这个身影有点儿眼熟,一身红色的连衣裙,很扎眼。 “白老板?”老周试着问了一声。 但白老板好像没什么反应,正举着一瓶水在喝,应该是店里的活儿,刚告一段落。 随着老周越走越近,白老板也放下了水瓶,仔细盯着老周看。 忽然,白老板伸手指向老周。惊呼道,“请问,您这是在哪儿买的?” “啥?” “您手里的糖油粑粑呀?” 第148章 糖油粑粑 老周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吃的这东西,叫糖油粑粑呀。 光盯着我手里的东西,不会是没认出来我吧? “白老板?”老周又叫了一声。 白老板这才仔细看了一眼这个身着一套休闲装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熟人。 “周老师,怎么是您呀,您这换了身衣服,我都没认出来。哈哈,真是不好意思了。” 懒蛋 第113节 白老板笑得很开心,“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白老板一边和老周说话,一边很自然地接过了老周手里的袋子,几下翻弄,就又从里面拎出来一个小袋子。 老周这才知道,冯老刚才给自己的这包东西,是用了两个小袋子分别装着的,可白老板是怎么一眼就看出来的呢? 诶?不对呀,这白老板怎么就这么从自己手里直接抢吃的呀?“白老板,你这……” 白老板这时已经在吃第一块糖油粑粑了,看到老周的表情,才有点儿不好意思。“周老师,我……有点饿了……” 人家都说饿了,老周还能怎么着,就只能笑笑说道,“饿了就快吃吧。我这刚吃过午饭,这是人家送的零食。我也不知道会遇到你呀,不然可以给你多要一份儿。” “没事儿,周老师,有这几个就足够我填饱肚子了。” “这东西,你很爱吃?”老周问道。 一说到这食物,白老板一下子变得很精神。 “这个是糖油粑粑,周老师您是北方人,应该没怎么吃过吧?” 老周点头。 “这个糖油粑粑,我也已经很久没有吃到了,我刚才看到您拿着这包东西,好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我和同学们,就在学校门口,总要买上一些,卖糖油粑粑的奶奶,也是这样给装在两个袋子里,然后放在一起,这样不容易冷掉,我就和同学们一起吃。和您这包的样子太像了,我一下子没忍住,就直接给翻出了一包。幸亏是您呀,不然得有多不好意思。”白老板笑着说道。 这时,从餐馆里出来了两个人,拖着一些椅子,白老板随手一指,两个人就把东西拖到了靠墙的一处位置。 “白老板,你这是……”老周明知故问。 白老板的面色红了一下,随即说道,“哦,这……这是一间朋友刚接手的餐馆,让我先帮忙照应一下。” “哦,我还以为是白老板又盘下了一间餐馆呢。” “没有,没有。” “就是,我想也不能是您盘的。” “哦?周老师怎么能这么肯定?” “在这个位置,想盘下这么间餐馆,花费可不低呀,您这朋友,实力够强的。要是您盘的,也不至于跟我借钱了。”老周笑道。 白老板知道老周是在开自己的玩笑,但也突然意识到了当下情形有些不对。 白老板看着快吃光的糖油粑粑,又看着老周,问道,“周老师,您说这糖油粑粑不是买的,是别人送的?” “是呀。” “是谁送的?”白老板说完了这句话,又急忙改口说,“我的意思是说,您有朋友住在这附近?” 老周刚想回答,突然感觉到身后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 老周稍一侧目,是刚才的搬东西的两个人,见老周有所察觉,就立刻搬起其它的杂物。 “白老板,怎么没把凤来湘的那几位伙计带过来帮你?” “哦,那边的店我还正常开着,等这边收拾妥当了,我再问问他们的想法,看是不是要一起过来,今天来干活儿的,都是朋友推荐的。” 老周这下就明白了,原来白老板和这两个工人也不太熟。 “白老板,不带我进去瞧瞧?” “哦,好,周老师,那咱们进去看看。”白老板带着老周,走了进去。 装修都很老派,但用料都很讲究,凤来湘根本没法儿比。 看来白老板只是想把这里的椅子和一些太过陈旧的杂物给更换掉。 大厅里有点乱,两人走到了厨房,这里是明厨,能看到两个工人还在忙活。 老周看着两人的眼神,就感觉不太舒服,好像两台雷达,时刻盯着自己似的。 老周想起了冯老刚才给出的判断,是得处处多些小心。 “白老板,您刚才有没有遇到其它的朋友?” “其它的朋友?周老师,您是指……赵哥?哦,我知道了,您不会……” 白老板总算是把赵北桥的出现,和周老师给联系到了一起,在白老板的眼里,周老师应该与这个片街区永远都不会发生交集。 但刚才赵北桥过来和自己打过招呼,她也清楚,这里就紧挨着冯家住的大院,赵北桥应该就是来见冯老的。 现在又很巧合地遇到了周老师,那么就很有可能,周老师其实就是和赵北桥一起,来见冯老。 白老板的心里一阵翻腾,刚才吃的糖油粑粑,也肯定是从冯老那里拿来的喽。 冯老也是湖南人,跟自己是老乡。 当然,不然也不会轮到自己来接手这家餐馆了。 一连串的思绪,让白老板有些乱。 “您猜得没错,我刚才是和桥总一起,从冯老家吃了午饭出来,他有事先走了。这糖油粑粑也是冯老家自己做的,这阿姨的手艺不错吧,说不定以前还在你们学校门口摆过摊儿呢。”老周一边说,一边打定了主意,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都遇上了,就在这里,和白老板摊牌吧。 “哦,哦,您这……您这真是……您能被冯老请去吃家宴,真是挺让我意外的。” “就是,我也挺意外的……”老周刚要说正题,忽然看到那两位工人,竟然又凑到了厨房这边来挪几个不锈钢大锅。 老周将身子侧了侧,这样,外面的两人就看不到自己的口型,想听到声音也更费力了。 白老板也看到了大厅里的二人,喊道,“不要动这几个锅,去弄其它的。” 二人只好悻悻地走远了些。 “周老师,您说什么让您感觉意外?” 老周用余光看了外面的两人一眼,感觉距离上没什么问题了,就对白老板说道,“哦,我感觉意外的是,竟然有人会送那么奇怪的礼物。” “礼物?”白老板神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周老师,您说的这个礼物,很奇怪吗?” “当然奇怪了,给一个没见过面的朋友,竟然要送那么大一个东西当礼物,拿着也不方便呀。” “周老师,您说的这个礼物……是……” 老周看了白老板一眼,说道,“是个雕塑,日本寄来的。” 第149章 我的老家 “雕塑?那……那应该是我转托赵哥……送给宇哥的。”白老板一边回应老周,一边思索,这件事是不是哪里出了纰漏。 “嗯,我还听说,你弟弟已经入学了?”老周问道。 “哦,周老师,我都忘了,是的,我弟弟终于可以到宝种大学读书了。等我这家店弄好了,一定请您和赵哥,一起来热闹热闹。” “哦?入学了?”老周看着白老板,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白老板也好像想到了什么,急忙补充道,“哦,我也是刚刚知道的,是小飞他,他想给我一个惊喜,昨天,哦不,前天,前天晚上,我收到他寄的东西以后,问了他,他才跟我说的。” “惊喜吗?” “……是呀……小飞突然告诉我的……”白老板有些心里没底。 “白老板,要说惊喜,你送的那件礼物,才是真给了大家一个惊喜呢。” “礼物?我送的礼物,怎么了?” “哦?看来白老板,也没来得及猜到?” “嗯,没来得……”白老板刚说了半句,就发现被老周给套路了,急忙改口,“我是说,我没来得及拆开……”。 可无论白老板怎么找补,脸上的局促和紧张,已经让自己的所有掩饰,都被老周的一个扫视,给击溃掉了。 老周笑了笑,“白老板,今天你得跟我好好说说了。” “说……说什么……”白老板只是在做本能地防御。 “白老板,我只是个居无定所的小老头儿,你跟我说清楚了,我还可能帮你出出主意。” “出主意?出什么主意?周老师,我,我听不大懂。” “我当然要帮你出主意了,你还欠着我一万块钱呢,外面停着那辆车是你的吧?你开着那么好的车,还跟我借钱,这不得说说清楚?” “哦,您说那车呀。”白老板的神情轻松了一些,想着随便编个理由把老周给搪塞过去,但发现,老周的这个问题,是跟那件礼物串在一起的,无论自己怎么编造理由,最终都要落回到那件雕塑上面。 白老板也想起了面前这位周老师堪称神迹的过往,知道想要骗过他,会有多难。 而且,更让白老板没底的是,她真的不知道那件雕塑,到底带给了冯家什么样的惊喜,尽管她也知道,那件东西,不简单。 好像是猜到了白老板的窘境,老周笑道,“白老板,要不然我先说那个惊喜是什么,作为交换,然后你再跟我说说你的车?” 白老板木然地点点头,感觉老周的每句话,都像是电视剧里警察的台词,虽然不是真的在被审讯,可老周的嘴角只要微微一翘,自己使劲儿想到的每条退路,好像都被一下子给堵死了。 “窃听器,到你了。”老周说道。 白老板应该是听到了老周说的话,但又好像没听到,耳边尽是轰隆隆的火车机车的声响。 “白老板?”老周试着叫了一声。 “啊?”白老板总算是回过神儿来,应了一声。 “我说,到你了。”老周又重复了一遍。 “啊?周老师,您刚才说什么了?” “我说窃听器,现在到你了。” “窃,窃听器?”白老板的大脑在尽量快速地运转着,是的,应该是窃听器,这样的话,送一件雕塑作为礼物,也才说得通,白老板一边想着,竟然还为这个答案微微点头。 白老板的大脑在坚持运转了几次之后,才忽然醒悟了过来,意识到,窃听器这三个字,对于当下的自己,意味着什么。 而且,那件礼物,被送进去的地方,还是冯宅。 白老板的面色开始渐渐变得苍白,这是自己把自己给吓到了呀。 老周看着白老板的反应,忽然想到了在乐居广场的那个晚上,暗道不好,急忙在四处搜罗。 这店里所有的食材都被清空了,有一些调料还剩下了,可装着白晶晶东西的罐子有一整排,老周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分辨,哪一个才是甜的。 老周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可惜自己的口袋里没有种苹果树,不能再摸出一个苹果来了。 不过,老周还是很幸运地摸到了一块糖,那是在冯老家的茶几上拿的。 老周还记得那种糖的味道,没什么香气,但很甜。 懒蛋 第114节 老周急忙把糖剥开,一下子塞到了白老板的嘴里。 白老板的身体有些颤抖,倚在了身后的灶台上,才没有摔倒。 老周也看了一眼大厅,不希望这个插曲,引来那两位工人,让自己的处境变得麻烦。 好在有了这块糖的加持,白老板的状态总算是稳住了。 看起来,白老板确实不知道那雕塑里藏着窃听器,但她也是肯定知道,这雕塑不简单的。 看白老板这样子,老周又有些于心不忍了,要不今天就算了吧,摊个牌而已,早一天晚一天的,不差什么。 “白老板,你好点儿没?”老周轻声唤着。 白老板撑着灶台的双臂,又加了一把力,让自己恢复成站姿,“谢谢您,周老师,又帮了我一次。” 老周本想说,不是让你身上带块儿糖吗,可一看白老板的装束,又把话给憋了回去。 “白老板,那我就先走了,你也别在这里呆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身体重要。” “没关系,我车里带了糖的,看来,以后要放一颗在身上了。” “那好吧,你多加小心,我先走了。”老周向白老板告辞。 “周老师。”白老板出声叫住了老周。 “啊?” “您老家是哪里的?”白老板问道。 老家?这白老板不是低血糖出了后遗症了吧,怎么聊起老家来了,咱们刚才可是聊到窃听器了的,你这转场,有点硬吧。 老周还是回了一句,“我老家,东北的。” 其实跟一个女生正常聊天,这么好的切口,老周应该趁势追问一句,你老家哪里的,然后双方交流一下乡情和童年两大话题,至少聊到下个礼拜是没啥问题的。 但老周的神经元就没往这个方向产生电信号,简单回了一句后,直接就要推门,从厨房里出去。 “哦,我的老家,在东水塘。” 第150章 东水塘 白老板这句话,轻轻柔柔地飘到耳朵里,老周想要推门的手,也停住了。 “水塘?好像没怎么听过这个地方。” “是东水塘,一个村子,您肯定没听过。” “听名字就是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你小时候,一直生活在那里?” 白老板点点头,“是的,小时候……的确是小时候,那时候好像还不用上学,两座山的夹缝里,会透过来成缕的阳光。那时候,我好像总要去割猪草,就从山坡爬过去,使劲儿地割,然后放到背篓里,那里的猪草好多,好密,怎么割也割不完。背篓不能装得太满,妈妈总是这样叮嘱我。猪草到了背篓一半的时候,我就可以去捉鱼了。周老师,您捉过鱼吗?” “捉鱼?我还真没有玩过。”老周看白老板一个人回忆得很陶醉,也就没打断她。 “本来我是捉不到鱼的,总是捉不到,我就跟爸爸哭。后来,爸爸不上班的时候,抽空给我编了一只捉鱼的罩子,我拿那个去捉,就真的能捉到了,我把捉到的鱼,用叶子包好,放在背篓里,晚上一起背回家。周老师,你们家附近有小溪吗?” “小溪?没有。” “那个山坡背后就有小溪,另一边也有,一共有好几条呢。我就是在那里捉鱼的。对了,您那边小溪里的水,会痒痒吗?” “啊?” “哦,对了,您那边没有小溪,我记得,小时候,捉鱼的时候,手和脚浸在小溪的水里,就会感觉痒痒的。那种感觉好奇怪,也很舒服,让我很想在水里抓住什么,我用力地抓了好几次,什么也没抓到。然后站在水里,突然就很想飞,突然又很不开心,突然又很高兴。特别好玩儿。” 老周看着白老板,感觉白老板是不是刚才的低血糖还没恢复,怎么像是在说梦话。 老周观察了一下,好在她也没什么肢体动作,神情也算正常。 “我回去跟妈妈讲,妈妈说那是小鱼在咬我的脚,可我知道,小鱼根本就没有咬我的脚。 我跟妈妈说,我能从水里抓到很多的东西,很多很多。妈妈就问我,那你抓到了什么?我看看手里,发现什么也没有。妈妈又问我,你能抓到什么,我还是答不上来,好像我站在水里才会想起来,从水里出来了,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还和妈妈说,我站在水里,如果我想飞,我就随时都能飞。可是妈妈总是不信我。她问我,既然你随时都可以飞,你怎么不飞呢?我说,我舍不得她。哈哈,您说,好笑吗?” 看着白老板脸上的笑容,老周越发的没底了,我刚才不会是把白老板给吓坏了吧? “后来,我好像就要去上学了,还是要在放学后去割猪草,但就没时间去捉鱼了,等我再想起来的时候,站在那条小溪里,可是,我的手和脚,已经不会痒痒了。我后来和好多同学说起过,可她们也跟妈妈一样,说是小鱼在咬我,周老师,你说是吗?” “额……我听别人也这么说过,好像人在小时候,可能会有很多奇遇,长大了就不会有了。”老周说道。 “长大吗?是的,我长大了,长大后,我就没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因为要照顾弟弟,帮弟弟熬药,陪弟弟看漫画,后来弟弟喜欢画画,我又到处去给弟弟借书,搜罗可以用来画画的纸。” 老周能够看到,白老板的眼角有些湿润。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怎么记不得了,我只能记得老师问我要报什么志愿,我去问妈妈,妈妈让我问爸爸,他让我报师范,说是这样稳定,能帮忙照顾弟弟。可我不想这样,我可以照顾弟弟,但我不想一辈子都待在那个地方,我想走到更大的地方去,带着弟弟,去画更大的世界。所以,我报考了金融学。周老师,您知道什么是金融学吗?” “金融学?就是学习怎么管钱吧?”老周猜道。 “嗯,对,要学市场经济,供求关系,要学会计,股票,债券,金融衍生品,甚至还要学国际资本流动。我当时看到那些课本的时候,我兴奋极了,周老师,您说,我为什么要报金融学?” “应该是你对管理资本感兴趣?” 白老板笑了笑,“我的想法很简单,我就是要离钱近一些,只要离钱足够的近,我就能离世界的中心更近,我就要到那里去。” “哦,这个也挺有道理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可等我毕业之后,我发现,我竟然还是走不出这个地方。我的简历,只有一些小银行会收,而我能做的职位,只有柜员。我也是到了那时才知道一个词,叫双非。我的学校就是双非,我又没有资源,开学时那些给我们做演讲的学长,他们都有很深厚的家世背景,他们尽管读的是双非,可丝毫不影响他们进大公司,大机构。可这一点对我来说,却是一道天堑,是根本不可能的。” “其实做银行柜员也挺好呀,稳定,工作轻松。”老周像在劝慰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是呀,家里人也这么说,可到后来,就连银行柜员这份工作,我也被人给挤掉了,可我再想去别的单位,位置都满了,小城市,适合的我的机会本来就不多,我几乎绝望了,难道我上了四年大学,却连一份工作都找不到吗?家人里劝我不要急,可我知道,他们比我还要着急。幸好,那一年的银行扩建网点,可以有几个实习的岗位,我拿到了一个。” “有实习也挺好,过了实习期,就能转正了。” 白老板却摇摇头,“银行说了,我们这一批实习岗位,不会自动转正的,只有六个月后,业绩可以达标,才会转正。” “这样呀,还要达标,那你达标了没?” 白老板一阵苦笑,“想要达标,要吸储二十万,一起实习的,有一位女孩儿,每天就是玩,也不着急,她跟我们说,到六个月的时候,家里会存过来二十万,她就能达标了,所以不着急,早存过来,银行也不给提前转正。” “这个办法好,你也可以找家里人想想办法。” “可惜,我的家里拿不出这么多钱,弟弟的病,给家里的拖累太多了。不过银行也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哦?什么机会?” “摆摊。” 第151章 摆摊 “摆摊?” “对,我们这些柜员,每天除了要给客户办理业务之外,还要学习各种文件,这些学习,还要定期考核的,行里一般每周会安排三天学习。其它的时间,我们就可以到各个小区去拉人存款,银行会给提供宣传物料,还会给拉来的储户送米送油。” “啊?还有这种操作?怎么有点像办信用卡的?” “差不多吧。” “那这样的话,一个小区凑上几万,想达标也不难吧?”老周问道。 “几万块?那时候,小城市里的人,大多数每月工资才一两千块钱,哪里来的钱,存到我这里。” “可大家总是有些存款的吧?” “是的。” “那你可以用米和油,吸引他们把钱转存到你这里呀。” “那时候各个银行要求吸储很厉害,就连同一家银行的几个支行之间也有竞争的。拉新款进来是任务,稳固已有的存款也是任务,他们也和我们用同样的办法,只要储户不把钱挪走,到时他们也会送上米和油,而且,这些储户当初也是每个柜员用同样的方法拉过来的,也是有着好多关系的,说不定还是亲戚朋友。既然有人情在里面,即便不给什么好处,那些储户也不会轻易转存的。” “这样呀,但总会有人赚到钱,总会有新的财富产生呀。” “对,所以大家才把这些摆摊的位置做了分级。” “分级?是说哪里的钱多吗?” “嗯,大概是这个意思吧,可我一个实习的,哪懂这些,连着摆了好几周,小区也换了好几个,每天陪那些买菜的大爷大妈们聊天,可就是没有存款,那些大妈们,却把我的纸巾给磨走了不少。” 哈哈,老周都能想像那个画面了,忍不住想笑。“那你可得想想别的办法了,大妈们要是一起哄,把你的油给拿走了,可就损失大了,而且,看起来你们的这个业务已经很成熟了,应该都有窍门吧?” “是有窍门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和一位前辈一起吃了饭,我结的账。我当时也没多想,我一个刚来的实习生,对前辈多请教,总没啥坏处。然后前辈就把一个小区的摆摊机会让给了我,她说她是老员工了,不在乎业绩。” “那这个小区,肯定是个富人区吧?” 白老板点头,“是个别墅区,我可以在这个小区的门口,摆摊三天。” “那你收获怎么样?” “不怎么样,虽然这里住的都是有钱人,可我等了一天,也没见到一个活人,他们都是开着车,一下子就进去了,我准备的那些话术,也根本没机会施展。” “那你这顿饭请的亏了。” “第二天,有人出来散步,被我遇到了,可人家对我们的礼品根本没啥兴趣,看一眼就走了。直到第三天,我遇到了两个人,一男一女,但又不像是夫妻,好像是早上两个人去附近爬山去了,很累,那位女士体力消耗得厉害,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她的脚崴了。” “哦,是个好机会呀。”老周说道。 “嗯,的确是个好机会,我把她扶到我的椅子上坐下,给她拿了瓶水,那时我们每天要走不少的路,包里都会带着红花油,我就把红花油拿给她擦上。我和她就在那里聊天,她说他们是来度假的,然后她问我的情况,我当时太小,没什么社会经验,就一股脑地,把自己的事儿都说了,给他们介绍存款业务,甚至还说到了我的弟弟。然后那位女士就看那个男的,好像是在问,能不能帮一下。结果,那个男的不怎么说话,也没什么表示,最后,他们要走了,我也没啥好办法,就只能这样了。” “啊?他们真的一块钱都没存?” 白老板摇头。 “这就不太好了吧,起码付个红花油的钱呀。”老周说道。 “然后,那天我也摆到了很晚,想着是在这里的最后一丝机会了,如果真的没有什么业绩,我不知道接下来自己的路要怎么走。就在我正收摊儿的时候,从小区里开出了一辆车,开车的,正是上午那个男的。他打开车门,我才认出他。他说要送我一程,我说不用,把东西都绑在电动车上就行了,摆了这么久的摊儿,都习惯了。然后那个男的说,让他送的话,他就考虑帮我完成业绩。” “他是不是对你有其他的想法?”老周问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想想,回行里的话,走的都得大路,应该没啥问题,我还把手机拿出来,随时准备打110。后来想起这事儿,觉得自己挺好笑的,他把我的电动车和物料都放在后备箱,车后盖是敞开的,他要真的想做坏事,也不会让车子那么张扬的。” “嗯,也对。” “然后他就真的把我送回了行里,可那时行里已经下班了,不能办业务了,他又没有我们银行的卡,我当时还挺着急的。” “夜长梦多,要是隔上一天,这笔业务可能就飞了吧。”老周说道。 “是呀,所以我才着急。然后他看我的样子,就说,咱们留个电话,明天他再来办业务。” “那他第二天真的来存钱了吗?” 懒蛋 第115节 “来了。我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他才过来。我本来想给他发信息提醒他的,但又怕他反感别人打扰,要是就这么不来了,我也挺冤枉的。还好他在中午出现了,他在我这里新办了一张银行卡,然后把一笔钱,从其它银行转到了这张卡上,整整二十万。” “那还不错,这人挺讲仗义的。”老周说道。 “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他的名字,叫李奇松。” 李奇松?在白老板的回忆录里,竟然真的出现了这个名字。 原来从刚才白老板叫住自己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打定主意,要跟我和盘托出了。 “周老师,这个名字,您是不是有点熟悉?”白老板问道。 老周笑了笑,想着这几天的一堆破事儿,这个李奇松,老周还真是头痛,说道,“对,很熟。” 白老板对老周的坦诚还是有点儿意外的,“你们……有多熟?” “有多熟?这个还真不好说呀。要是我也和你一样,在他家门口摆摊吸储的话,估计他就不会只存二十万那么少了。” “您也摆摊儿吗?那我还真的有些好奇了,他会存多少?” “你们那里,一年会存进来多少钱?”老周问道。 “啊?您的意思是,我们支行吗?” “对。” “哦,现在我不太清楚,我遇到李奇松的那一年,大概有四五百万吧。”白老板说道。 “四五百万?那他要是到我这里存钱的话,应该够你们支行,十多年的业绩了。” “啊?” 第152章 一百万 老周是比照着星和城的两套房说的,这还保守了呢,要是算上那台夺命渣土车,老周肯定要把各种赔偿要个遍。 “白老板,我开玩笑的,你继续说吧,他存了钱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哦,当时我很感谢他,因为我终于可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了。尽管收入不多,也很累,但总算是不用提心吊胆了,至少工作体面,还可以更好地照顾弟弟了。” “嗯,能稳定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老周说道。 “他隔了几天,给我打电话,却跟我说,这份工作没什么可留恋的,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去北京。” “你同意了?” “开始的时候,我还是挺谨慎的,没有同意,我的心刚刚安定下来,家人也都在这里,如果想去大城市打拼,我就不会为了这份银行的工作,花费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了呀。” “嗯,也对。如果就这么放弃掉这边,实在是太草率了。” “后来,一个周末,他问我能不能陪他去参加一个拍卖会。” “他为什么要找你?” “他说那个拍卖会,都需要带女伴儿去,我也不懂,不知道是真是假,我问他,为什么不带那天一起爬山的那位,他说他们不太熟。” “不太熟?笑话,不太熟还一起住在别墅里。你答应了?” “嗯,与他给我的帮助相比,这不算什么。” “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除了在修仙小说里,我还没去过拍卖会呢,能给我讲讲吗?”老周说道。 “我当时也对拍卖会很好奇,以前在电影里看过那些惊心动魄的场面,还精心打扮了一下。结果,他告诉我,拍卖会不在我们那里开。” “哦,也对,毕竟大城市里能聚集更多的有钱人嘛。”老周说道。 “是呀,我们要去省城,开车要两百多公里。拍卖会在一幢大楼里,是一个会场,他拿了两张请柬,我们就进去了。那里面比我想象得要寒酸,前面有七八排椅子,左右两侧都是打包好的纸箱,贴着封条。会场的后面,就是一大片空地。摆了几张桌子。我们进去的时候,拍卖会已经开始了一会儿了。流程上也跟我想象得不太一样,根本就不会有人把拍品推上来展示,就是用大屏幕播放一下每件拍品的图片和介绍,拍卖师对大多数拍品只报一下名字和底价,其它的一个字也不多说,我想看一眼大屏幕,却又换成下一个拍品了。” “啊?照你这么说,他们是不是根本就没想卖那些东西呀,连看都不让看。” “倒也不是,后来我才发现,只要底下坐着的这些人里,有一个人对某个拍品感兴趣,拍卖师立马就能感觉到,他就会多说两句。而且一般他多说几句之后,客人们中间就会有更多的人抬头关注一下,说了几句之后,要是还没人举牌,拍卖师也就立即换下一个品了。” “哦,那这拍卖师还挺厉害的。” “是挺厉害的,可这过程还是太无聊了,他那么念着拍品的名字,一个个地念,我和其他人一样,无聊得几乎要睡着了。” “这样搞,有什么意义呀?”老周问道。 “就在我几乎要睡着的时候,拍卖师的声音突然提高了,所有人都精神了一下,大屏幕上是一件盘子,拍卖师只介绍了几句,就有人开始举牌了。李奇松也举了,出价150万,之后,其他人也还在举,最后,他拿到了那件盘子,花了360万,还没算佣金。他带着我,在会场的后面,找了张桌子,跟拍卖行的人做交割,他是用一家文化公司的名义拍下的,支票上有那家公司的印鉴。” “听起来,这过程里和带不带女伴儿根本没啥关系呀。”老周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 “他应该就是想借机,向你展示一下实力?”老周问道。 “应该是吧,他说如果跟他去北京,会把这家文化公司让我来负责。日常的业务,就是参加一些拍卖会,帮他收一些东西。那边的拍卖会,要比这里的好玩得多。” “这么简单?好像我也能干。”老周说道。 “对呀,我问他,为什么选我,他说,跟我有一面之缘,还懂金融,而且,我是活在这个小城里的,枝枝蔓蔓的,他都调查过了,没有复杂的人脉关系,像我这样的人,以后可以帮他做事情。” “嗯,他能这样说,还算坦白。”老周说道。 “但我也提了一个条件。”白老板说道。 “你弟弟?” “对,他也同意我带着弟弟一起去北京。” “原来如此,所以你就这样来到这里?” 白老板点头,“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美好,他真的把那家公司交给我打理,给我挂了个副总的名头,手底下带着三四个员工。你能想象吗,一个小女生,一下子就当成了公司的副总,我感觉那时的每一天,都生活在电视剧里。” “是挺奇幻的,那你们公司有业务吗?” “当然有了,每天的事情也就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去参加一些拍卖会,帮他拍下一些他指定的拍品。我说我没有经验,他说都没关系,让我放心大胆地做。我说我怕拍错了东西,有的东西非常贵,我可赔不起,他说也没关系,错了贵了,他都有办法搞定。” “都是古玩吗?” “不全是,也有些是当代艺术家的作品,书画,雕塑,玉器,什么杂项都有。但价格却出奇的高,我当时还不知天高地厚地提醒他,对这类东西要谨慎。他也没回应,我好几个月也见不到他一次。” “那你们就这么往外花钱,怎么赚钱呀?” “平时,也会有人拿着一些东西到我们公司来,我们接下来,签个代理合同,这些都没啥成本,就是费事儿,他们报的底价也都好高,我当时还觉得,根本不可能有人会看上这些东西。然后那一年的冬天,我们公司和其它几家公司一起,搞了一个文化周,挺盛大的,有开幕式,有闭幕式,还请了好多名人出席。在郊区的画家村里,把那些拍品做了一下展览,我们公司的只占一小部分,还有好多其它公司的拍品。然后在一个体育馆里,搞了个演唱会,请了一些明星来,我们公司也出了钱,最后,是拍卖会,整整拍了三天,每天有好几位拍卖师轮番上阵,这次的拍卖就没那么无聊,我们拍下了好几十件东西,而我们公司的东西,也都被其它人给拍走了,在那么高的价格下,拍卖得如此顺利,我都惊到了。” “怎么听起来,像是个局呀?但不管咋样,毕竟赚到钱了,他有没有给你分红?”老周问道。 “有。” “多少?” “我的年终奖是,一百万。” 第153章 法定代表人 “多少?一百万?你才刚毕业呀,就赚到了那么多钱?”老周惊呼道。 “不过,钱没有到我的手。” “啊?他不会是给你画饼吧?”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画饼,他当时劝我买辆车,我不同意,我说我还有弟弟要照顾,老家的父母年纪也大了,要为以后考虑。然后他就建议我买房。” “买房?嗯,这可是个好主意,会升值的呀。”老周说道。 “他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他说,要是为家人们以后打算,买房算是长期投资,以后想住想卖都可以,而且这只是刚开始,以后如果赚了更多的钱,还可以买更多的房。” “不过,那时你应该还没有购房资格吧?”老周问道。 “是的,还不够,但他有办法搞定。”白老板说道。 “啊?什么办法?” “跟您说了也没什么用,您应该是用不上的。是一套法拍房,房子在这儿,法院是外省的。他让一些专业人士,经过一系列的操作,就到了我的名下,大致的流程他和我讲过,但以我自己的能力,肯定是做不到的。” “厉害,这门道儿还真多。”老周说道。 “然后,他又给我提了一台车,就是外面那辆,说是为了公司形象需要。到了第二年年底,他让我当了那家公司的总经理。” “哦?升了半级,有啥变化?”老周问道。 “职位升了,但公司里还是原来那些人,这公司好像本来也没有总经理。我的薪水涨了一些,年终奖没有上一年多了,但也挺可观的,我不太贪心,弟弟在这里上学,花费也不少,我的收入,可以负担得起。他说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也由我来做,我当时不太懂,以为这是规矩,当了总经理就一定要当法人,所以也就答应了,然后公司就做了股权变更,让我当了公司大股东,出资额1000万,都是认缴。” “这些都是有风险的呀,毕竟这么一大笔金额,你当时都没质疑一下?”老周问道。 “我也知道这里面有风险,但看到公司一直在赚钱,我也就答应了。还有一点,尽管几个月也见不到面李奇松的面,但他经常安排一些项目让我去做,也会见到一些实力特别雄厚的人,那些人,以几年之前,我都是只能在电视里见到的。周老师,以我的背景和身份,所经历的这一切,根本是不可想象的。但我也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太得意,低调一些,努力工作,向着我梦想的目标前进。我当时以为,我终于离梦想中的资本圈,越来越近了。” “确实,换了谁,在那些人面前,都会迷糊的。”老周说道。 “这一切都太顺利了,我还去报名读了emba,我要让我的梦,更真实一些,我要为我的家人带来更多的美好生活。” “不错,赚了钱,去提升自己,是个聪明的选择。”老周说道。 “可是,只要是梦,就都会醒的……” “怎么?出事了?”老周问道。 “应该是我来到这边的第五年吧,那一年,公司连续参与了三场演唱会,第一场只赚了十几万,剩下的两场,都赔了,一堆的供应商要告我们,但后来李奇松打了几个电话,攒了一个饭局,他并没有在饭局里出现,但那个饭局之后,那些供应商都没有再做什么动作。” “真的是有能量,几个电话,就把事情给压下去了。”老周说道。 “可是,接下来的日子,境况就大不一样了。公司里有个小姑娘,和我关系比较好,她要出国,离职之前给我写了一个名字,说这个人是在我来之前,这家公司的副总。” “你的前任?” “对,我就到网上去查这个人的信息,发现她名下有三家公司,有跨境贸易的,有做游艇的,还有做旅游的。” “好家伙,生意跨度够大的。这些公司,不会也是……” “是的,我也怀疑,这些公司,都像我的这家文化公司一样,也都是李奇松控制的公司之一,这些公司的业务,利润都很高,但风险也大,赚了还好,一旦赔了,公司可能就要清盘了。” “要是那个小姑娘没给你透露那个人的信息,你就不会知道这些了。” “是的,但就算我知道了这些,我也怀疑,李奇松还应该有更多家类似的公司。” “哦,他李奇松打的好算盘呀,弄一大堆这样的公司,然后骗一堆像你这样的大学生来当公司法人,赚钱了他从公司里掏走,赔钱了,你们就要背上债务了?”老周说道。 “是的,尽管李奇松用一个饭局让公司暂时不会陷入官司,但人家随时都可以告我,我也就随时都可能要背上一千万的债务。” 懒蛋 第116节 “那接下来,你怎么办?” “公司实质上停盘了,但网上查到的数据还好,状态也都正常,也没有什么官司,我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处理公司的善后,在这个过程中,我偶然发现了一件事,我买的那套房子,原来的主人,就是这家公司的前任副总。” “我去,好深的局。”老周惊呼道。 “我是想了好久才明白,原来那套房子,实质上就是李奇松的债权,他如果直接把债权抵给别人,变现的价格不高,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拿到现金。而我为这套房付了首付,跟银行办了贷款,他就直接从银行拿到了一千多万的现金。” “那你当初办贷款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老周问道。 “当时他说房子是他朋友的楼盘,手续都可以帮我办,我也就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 白老板说到这儿,稳了稳情绪,说道,“打拼了五六年,从湖南的一座小城,来到了这里,回顾一下,每一天都很精彩,握在手里的,是一千万的公司隐形债务,七百多万的房贷,还有车贷。” “这你都能坚持住,挺厉害的。”老周说道。 “不过,也有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就是我弟弟。” “小飞吗?什么事儿?” “他的一个短篇漫画,获了奖。拿到了两万块的奖金。日本的宝种大学,还给他发来了入学邀请。” 这就是白老板,接下来的生活主线了,充满了希望和痛苦。 “所以,小飞才会萌生要去留学的念头?” “是的。”白老板回想这一段的过往,尽管辛酸,但还是略带微笑。 不过,老周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白老板,这个比赛,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154章 利用 老周的一句提醒,让白老板的身形晃了一下。 回忆了那么多的过往,都没能让白老板有一丝的触动,可想到了弟弟的这件事,白老板还是被击中了。 白老板眼神空洞地望着外面,她应该已经想明白了这里的弯弯绕绕。 是李奇松,抓住了白小琪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让她的弟弟开启了留学之路,也让李奇松可以榨取白小琪身上,更多的剩余价值。 过了好一会儿,白老板把目光收回,却没有再回应老周的问题。 “李奇松听说了小飞想要出国的事,说他可以帮我,但得让我转行,做一家餐馆的老板娘。” “凤来湘?” “对。” “让你去经营一家餐馆?这个要求挺奇怪的,他当时没给你个解释吗?”老周问道。 “没有,我也没问。经历了文化公司的事情之后,我也慢慢看明白了一些事情,无论做什么,我都是在被李奇松利用而已。” “但,这个转变还是挺大的,你能适应吗?”老周问道。 “转变是挺大的,都是当老板,当一家公司的总经理,总要比站在吧台收钱,要体面些吧。 可再仔细想想,我白小琪是凭什么当上总经理的呢? 如果没有李奇松,现在的我,可能也只是一位经验比较丰富的银行柜员而已。 是李奇松利用了我,可也是他给了我光鲜亮丽的身份,是他让我有了令人艳羡的人脉,也是他让我有车有房,还能送弟弟出国留学。 一旦他翻脸,这些顷刻间就会消失殆尽,那些推杯换盏的朋友,即便遇到也会装作不认识我。 车子,房子,都会被银行收回去。 我弟弟也……” 说到了弟弟,白小琪却说不下去了。 “所以,我同意了李奇松的条件。 我把之前文化公司的那些过往和身份都放下,跑到那个偏僻的地方开始打理一家餐馆。 不过,事情却没有想象得那么糟。” “哦?为什么这么说?” “餐馆的伙计都是老乡,平时聊聊天,也挺开心的。 餐馆的客人,形形色色,但更有人情味儿,我好像更适应这种氛围,对比一下,之前的那几年,好像都是在演戏一般,或者说,像我这种小地方出来的人,不能一直演戏。 而且,我还能让大厨每天换着花样做家乡菜吃,不知道是吃得多了,还是心情好了,到了凤来湘,我每年都要胖上几斤。 因为我们自己也在店里吃,所以餐馆的食材都没的说,这也让我们店的人气,一直不错。 但也不得不佩服李奇松,好像是随便选的这个餐馆,周围有好多的工地,客单高,翻台也够,应付我的房贷和车贷都足够了。 过了几个月,李奇松也按照约定,联系了日本那边的朋友,同意先接收小飞过去读语言学校。 具体的费用我不知道需要多少,但我知道,我付的那些肯定是不够的。 但这此钱,好像也不是李奇松出的,按小飞的感觉,应该是日本那边有家什么公司负担了小飞在日本的大部分费用。” “又过了几个月,李奇松跟一些朋友到凤来湘吃饭,这挺奇怪的,因为以李奇松的身份是不太可能到这种小餐馆来的。 当时,李奇松是最后进的门,我在包间里招呼了之后出来,碰到了他。 他示意我不要声张,把我拉到一旁,说了两句话。 他说要装作不认识他,里面有个赵北桥,和他搞好关系,但不要太近。” “他就只和你说了这些?”老周问道。 “对,只说了这些。” “低调,少说话,有点特务接头的意思哈。”老周说道。 “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听了他神神秘秘的几句话,就好像从一个普通的老板娘,一下子成了执行任务的特工,而且转换得极为自然,好像那些本事都是天生的。” “你的这些能力,可能在你摆摊儿的时候,李奇松就已经有了判断。”老周说道。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冯宇也在那个包间里。那顿饭是赵哥结的账,他们点了一大桌子的菜,却都没怎么动。 我跟赵哥说加个微信吧,可以提前帮他留包间。” “赵北桥怎么说的?”老周问道。 “他倒没说什么,其实他不太可能再来这里吃饭的,我也就是随便编了一个理由,编得不好,他也能看出来,我也能看出来他能看出来。赵哥当时犹豫了一下,还是加上了。” “如果当时赵北桥没加你的微信,结果会怎么样?”老周问道。 “不知道,但那次之后,我也开始明白,我在李奇松的庞大布局里,是个什么角色。开始都是帮他扛着经营风险,一旦亏损,就要去处理更复杂的事,冒更大的风险。如果这次没能和赵哥搭上线,也会有其他的任务派给我的。” “他有跟你说,赵北桥这条线上的计划吗?” “一直都没有,甚至那天见过面后,有好长时间,李奇松都没联系我。但赵哥倒是会经常和我闲聊几句。” 老周笑了笑。 “又过了好久,有一两个月吧,李奇松说有个人会来店里找我,让我带上赵哥,跟那个人做做生意,无论我出多少钱,李奇松都会帮我出。” “什么生意?”老周问道。 “是个折腾红酒的,我觉得不靠谱,可又不让我出钱,顶多是让赵哥赔点钱。” “要是你们真的赔了,你打算怎么跟赵北桥交代?”老周问道。 “没什么交代的,我跟赵哥也说清楚了,就是一个朋友的生意,愿不愿意一起投一点儿,顺利的话,能有两成的利润,赵哥当时就说要投,他问我投多少,我说十万,他说他要投五十万,我也就改成了五十万,如果亏了,让李奇松和赵哥承受同等的损失,我的心里也会平衡一点儿。” “你这逻辑,有点意思。这单红酒,你们赚了吗?”老周问道。 “赚了,大概每人十多万吧。” “那运气还算不错,看来这红酒商人,也挺靠谱的吧?” “也许是因为运气好吧,也许是因为别的,总之,让我和赵哥的合作,有了个开门红。” “也对,赌场也都希望赌客们能先赢钱。” 第155章 发火 “赚来的那些钱,连同本金,六十多万,李奇松的意思是,接下来还会用到这些钱,所以,就都放在了我的户头上。” “他这是准备搞连续剧呀。”老周说道。 “我也以为李奇松会接着安排第二个项目,可没想到,先安排的,竟然是赵哥,他说要接一个小区的精装,需要垫付一笔钱,问我要不要一起做,我就把账上的钱全给他了。” “赵北桥这是礼尚往来呀。这次的运气如何?”老周问道。 “不如红酒,平进平出吧,而且周期比较长。接下来的几年里,我们就这样保持着默契地合作,有赚有赔。其实我是不太理解李奇松的用意,这样像小孩子玩过家家一样,有什么用呢,顶多也只会伤到赵哥的皮毛。但这些也都与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就经营餐馆,按时还贷款,也挺好的。但是,小飞那边的情况却不太妙,一直卡在语言学校,不知道这真的是小飞自己的原因,还是李奇松的套路。” “夜长梦多呀。”老周说道。 “是呀,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如果就这样一直僵持下去,我会更加受控于李奇松,也就更加看不到希望了。” “所以,你就有些急了?”老周问道。 “是的,病急乱投医,也就是为了这个,我才会被骗。”白小琪说道。 “然后呢?” “然后有一天,李奇松说有个楼盘,有些赚头,让我问赵北桥接不接,如果他接了,李奇松会把文化公司的那笔亏损给处理掉,不再跟我有关系。到时会有施工方和发包方的人过来谈,而且,这个项目里,我的出资额,他会帮我补齐到一百万。” “加了好多的筹码呀。”老周说道。 “是呀,我也感觉这个项目不太一样,涉及到的钱也多,人也多。我当时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拉赵哥下水。但李奇松给开的条件我又很难拒绝,那笔账压在我心里太久了,做梦的时候,都要被那些供应商追……” 接下来,就是赵北桥被卷入这个旋涡的过程,老周也大概都知道了。 “接着,我就趁赵哥来吃饭的时候,聊起了这件事。我记得,当时我只是大概说了一下,我说听到有客人说,有个楼盘的工程要转手,要是接的话,我的钱肯定不够,我最多能出一百万,其他的话我都还没来的及说,他就直接让我约对方过来,看起来比我还要着急。总之,这个局,有些出奇的顺利。” “只能说李奇松厉害,他已经把赵北桥和冯宇,都算到出门要先迈哪只脚了。”老周说道。 “赵哥被这个项目套得很深,可能心情也不好,那之后,他去凤来湘的次数都特别少。李奇松也安排了一个人,让我把那家文化公司的法人给转了他,这样,那个烂摊子,才算彻底跟我没了关系。那一段时间,我的心情特别地好,我也想好了,既然最大的一块石头已经搬走了,接下来我就要对李奇松的命令更谨慎些,至少不要让自己再落入他的圈套。” 显然,白小琪想做到这一点,有点儿难。 懒蛋 第117节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平静,我每天很认真地待在收银台里,仔细地收钱,记账,进货。直到前几天,一大早,陈总突然给我打电话。” “陈总?” “对,就是赵哥接手的个楼盘的发包方,我们在凤来湘见过两次。” 老周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儿了。 “他约在一间茶室,我到那儿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脸色很不好看,给我倒了茶,叫了点心之后,陈总把手机打开,播放了一段视频给我看,好像是工地上拍的,还让我仔细听。播完了一遍,他就再点一下,又重播一遍,还是让我仔细听。然后就让我自己反复地看,他则呆呆地坐着,就一言不发了。” 白小琪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老周。 “有我?”老周笑着问道。 “嗯,那段视频我听了有上百遍,那天您一说话,我马上就认得了,视频里说话的那个人,就是您。” “哈哈,也不知道李奇松从哪学的这招儿,倒是挺有效的。”老周说道。 “但我没有把您,告诉李奇松。”白小琪说道。 老周点了点头,可能是当时老周帮白小飞挡了一灾的原因吧,所以,老周更愿意相信白小琪的话。 李奇松虽然算准了白小琪应该更容易接触到视频里的神秘人,但他怎么也算不到,老周会在跟白小琪搭上话的几分钟里,就一下子命中了白小飞的危险。 “过了一会儿,李奇松来了,还没进来,就能听到他的笑声。他和我应该有一两年没有见过面了,但我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他来。 就算是在那家文化公司的时候,我和他也是一年大概只能见上一面,但每一次见面时,他的举手投足,他身上的香水味儿,还有他的笑声,都能和我想象中的丝毫不差。 这个感觉很奇怪,可能是因为,他确实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了吧,他把我带到这座城市,给了我想要的生活,然后又毁掉了我的生活。 我这些年的关键节点上,都有李奇松的烙印。 以至于我经常会在心里嘀咕,我这么做,李奇松会不会知道。他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想。 陈总一见他来了,就立刻说,我只付了一笔,已经没再付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李奇松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就只说了一句话,不要再付了。 听李奇松的意思,连第一笔都不想让他付。 结果,陈总当时就给李奇松跪下了。” “他想付?”老周问道。 “对,陈总抱着李奇松的大腿,说了好多话,大概的意思,应该就是东拉西扯了好多的人,好多的关系,希望李奇松看在这些关系的份上,别把他逼到绝路上。” “这么说,陈总一直都有钱,只是为了配合李奇松,故意给赵北桥做了个局,是这样吧?”老周问道。 “对。” “那李奇松怎么说的?”老周问道。 “李奇松一直都没有说话,无论陈总怎么表演,他也没有反应。然后,我看到他拿了个杯子在手里,突然大笑了几声,然后就把杯子给砸到了桌子上。” “他竟然发火了?”老周问道。 “应该是的,一边笑一边发火,可能也只有他能把控得了这么复杂的表情了。 但摔杯子这种事,我也是第一次在他身上见到。 他这一下子,把陈总给吓得,当时就不再央告了。 把我也吓了一跳。 大家就都僵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李奇松递了一方手帕给我。” 第156章 下咒 “怎么了?”老周问道。 “我接过手帕,才反应过来,我的身上被溅了一些茶,下巴上也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砸到了。刚才被李奇松那么一吓,都没感觉到。然后李奇松就让我先走了,我刚出了茶室的门,陈总就从后面追上来。” “干啥?” “他只是又叮嘱了我一遍,一定要记得视频里的那个人的声音。还说,一旦遇见了,立即给他打电话。” “给谁打电话?”老周问道。 “给陈总。” “为啥要给他打电话,不是应该给李奇松打吗?”老周问道。 白小琪低头想了想,却没有说话。 “他是想,把那个声音……不,把我,给处理掉?”老周猜测道。 白小琪看了看老周,微微点头。 “他为什么要这么干?我只是让他把拖欠赵北桥的钱给吐了出来,犯得着吗?”老周说道。 “应该是李奇松让他这么干的。”白小琪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就在你走出茶室的这么一小会儿,李奇松和陈总就达成了协议?”老周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猜应该是吧。”白小琪说道。 “这个协议,可以让陈总继续安生赚钱,而代价就是要把我给干掉?我有什么值得李奇松这么下死手的?” “我也是第一次见,仅凭视频里的一个声音,就能把李奇松气得砸杯子的。”白小琪说道。 破案了,真的是李奇松在想做掉自己,而陈总是搞工程的,安排一辆渣土车,再加上一位活腻了的司机,也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李奇松这么干的理由,老周想到了张晓月昨天说的那台因果链机器。 李奇松可谓心智了得,算无遗策了,整个冯家都被他算计得无可奈何了,可却突然冒出了一段视频,打断了李奇松的施法。 就像手里已经握着因果链机器,却因为钻进了一只小虫子,让他算的因果链条失效了,这种挫败感和恼怒,任谁都会想找出那只虫子,狠狠踩死的。 而老周,就差一点儿被压扁在李奇松的鞋底。 “说说那件雕塑吧,你知道些什么?”老周问道。 “那天中午,李奇松打电话过来,说有个日本的快递,让我留意收一下,让我把里面的东西送给冯宇。 我说我跟冯宇又没打过交道,怎么送这个东西。他说让我交给赵北桥就行。 我说总要有个由头吧,他说小飞的入学申请通过了,算不算理由。 我当时一听,就连忙确认是不是真的,李奇松说,肯定是真的。 他让我用这件事做理由,就说这是小飞学校里一位教授的作品,也感谢冯宇这么长时间在生意上对我的照顾。” “你就对这个雕塑,没有任何的怀疑?”老周问道。 “我肯定是怀疑的,好端端地送东西给冯宇做什么。 他说就是想恶心冯家一下,请人在雕塑上下了咒,要让冯家的一切,都付诸东流。” “啥?这理由也太扯了吧?”老周说道。 “我也不太相信,在我收到快递之后,我特意戴上了手套,小心地打开看了。” “拆快递戴手套干啥?”老周问道。 “他不是说在雕塑上下了咒吗,我怕……我怕粘到我身上。” “你不是不信吗?”老周说道。 白小琪有点尴尬地笑了笑,“我打开快递一看,发现这雕塑形状挺奇怪的,像一股水流向前涌动着,再想到李奇松说的,什么付诸东流之类的话,就感觉李奇松说的,好像的确是真的。” “连下咒这样的理由,你也信了?”老周问道。 “李奇松的行事风格,一直挺奇怪的,拜佛下咒之类的,也很有可能。” “所以,你就把这东西,交给了赵北桥?”老周问道。 “周老师,我是真的不知道,那里面有窃听器呀。 我知道冯宇是谁,也知道冯家是哪个冯家,就算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做这种事儿呀。” “那你现在明白,这件事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老周问道。 “我……”白小琪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白小琪说道,“周老师,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什么事?” “能不能把我的房子和车子卖掉?”白小琪说道。 “白老板,你在说什么呢?”老周不太明白,怎么白小琪一下子把话题给扯了这么远。 “周老师,窃听器这件事,既然已经被冯家知道了,那我的下场,我也能想象得到。 冯家不会放过我。 李奇松也不会救我,他既然借我的手送出这件东西,就是想让我扛下这一切的后果。 当年做文化公司的法人时,他就是这样想的。 没想到,时时小心,处处小心,我还是活在李奇松的圈套里。 至于小飞那边,即便李奇松不做什么手脚,小飞只要没有了学费来源,他的留学也很快就会结束了。 但我……但我实在是不希望让小飞承受这些。 这些事情,都跟小飞无关,他只是爱画画,我希望能让他完成学业,能够让画画陪伴他的一生。” “你是想把房子和车子卖掉,帮小飞付学费?”老周问道。 “是的,还有他接下来的生活,我希望他能过他想要的生活。 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只是小飞,我不想他受委屈。” “那为什么要让我帮忙卖房卖车?”老周问道。 “在文化公司的那笔欠账的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我就想着,把所有东西都卖掉,把钱偷偷存起来,然后找机会,逃离李奇松的控制。 可当我想把房子办转按揭的时候,银行那边会报错,说是没有办法办理这套房子的业务。 我找了银行里的业务员和领导,都表示没有办法解决,说是这种情况也没遇到的,但和司法冻结的情形比较像,让我报警试试。 懒蛋 第118节 我当时大概就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肯定是李奇松做了手脚。 可我也不能去报警解决,那样目标会更大,我也不知道李奇松会不会经常监视我。 我当时还想着,会不会是银行搞错了,会不会是我太多疑了。 我这点钱,怎么会值得李奇松花费这么多的心机来设伏笔。” “后来,你想明白了?”老周问道。 “想明白了。这笔钱对李奇松虽然不算什么,但却能要我的命,他算计的也不是这笔钱,而是替他卖命的人。” 第157章 难度太低 老周看着白小琪,年纪不大,却高举高打地刷了这样一个副本,先是天赐一套顶级装备,最后装备消失,代价却是要躲在草丛里,被人抽干血肉。 “那看来,你是早就不想为李奇松卖命了?”老周问道。 白小琪笑了笑,“周老师,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果卖命能换来卖命钱,谁还会把这条命,收藏到老呀。” 白小琪这是在用生命控诉,李奇松有多么的不是东西。 但这种人,被风一吹,飘得到处都是,寻常人哪能躲得开。 “白老板,所以,你就想到,让我帮你来搞定这件事?”老周问道。 “是的,以冯家的能量,想解决这件事,应该不难。”白小琪说道。 “那冯家凭什么会帮你解决这件事呢?” “能把陈总逼得给李奇松跪下,我就知道,是您的那段视频,帮赵哥解决了工程欠款。 这件事里,赵哥垫付的钱里,绝大部分都是冯宇的,这个赵哥和我提过。 其实,本质上是您帮冯家解决一个大麻烦。” “你帮人从火堆里抢出了一万块,可给你的奖金不会是一万块的。”老周说道。 “您在冯家那里,意义应该不止是挽回了一笔投资损失。”白小琪说道。 “意义?我还能有啥意义?” “您今天不是去冯家吃饭了吗?”白小琪说道。 “吃饭?一顿午饭而已,很多人应该都去冯家吃过吧,也不见得就有多大的面子呀。”老周说道。 “如果只是吃饭就算了,但您是到冯家吃饭,而不是在外面的饭店,由冯宇做东的饭局,这二者的区别可大了。”白小琪说道。 “区别?这能有什么区别,他们家里的饭,比外面的饭,难吃多了。”老周抱怨道。 “当然有区别的。在李奇松手底下忙活这么多年,这一点区别,我还是能体会得到的。”白小琪说道。 “而且,您还有一个特别的加分项,有了这个,您就比其它去冯家吃饭的人,地位又高了一大截儿。” “加分项?是啥?”老周问道。 “糖油粑粑。” “糖油粑粑?就是我刚才……” “对,就是刚才我从您手里抢的那袋子糖油粑粑,冯家拿这东西招待您,可真是拿您当自家人看待了。”白小琪说道。 “不至于,不至于。”老周一边说,一边在回想刚才临出门前,冯老拿给自己糖油粑粑的场景,那神态和表情,好像还真如白小琪所说的那般。 “所以,只要您出面,我的这点儿小事,冯家会答应的。”白小琪说道。 “那您要把这些钱,都拿给小飞?” “不,都放到您手里。”白小琪说道。 “我?” “对,您帮我掌管这笔钱,我更放心。只要按月付给小飞生活费就行了。” “你就不怕我把这些钱给吞了?”老周问道。 “现在这些钱,我根本就拿不到手,拿不到手,一切都是空话。 我已经把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人也都过了一遍。 我本来都要放弃了,但是,直到您的出现。” “我的出现?” “对,我这几天总感觉,一直被李奇松给牢牢焊死的命运,好像有了一些松动。 我把这几天的事情在脑袋里反复地想,尽管我没能想明白,但我有感觉,能撼动这盘大棋的人,就是您。” “白老板,您这扯得,有点儿远吧。”老周笑道。 “周老师,算我恳求您了,现在真的只有您能帮我这个忙了,把我手里的这点儿东西,换成钱。” “可你为啥不给小飞呢?”老周问道。 “我不放心。” “不放心?” “嗯,从小到大,小飞身边,总是有人欺负他,不安全。”白小琪说道。 老周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可我就是个无家可归的穷光蛋,你让我管这些钱,肯定是羊入虎口呀,连口汤我都不会给你剩下的。”老周说道。 没想到,听到老周这么说,白小琪竟然笑了。 “周老师,要是您需要用,就随便用好了,能帮到您一次,我也很开心。” 呀,白小琪竟然这么大方,也让老周把一些话,给憋了回去。 “而且我相信,只要您度过了难关,肯定会记得我的托付,帮我照顾小飞的。您说,对吗?” 白小琪这一句话,把老周给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果然这漂亮女人就是会拿捏呀,几句话就把老周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 不过,老周心里有些纳闷,怎么总是有人,愿意把钱放到自己这里呢? 老张是这样,白小琪又是这样。 难道,自己很像个保险柜吗? “白老板,把资产都变卖了,那今后你怎么办?”老周问道。 “我?以后?呵呵,我这次犯了这么离谱的错,哪还有什么以后。 这么久了,我也能从李奇松那边看出一些端倪,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拿我们这些普通人,从没当人,不过是些虫子而已。 被一只虫子咬了一口,会直接拍死,不会有任何怜悯的。” “白老板,哪有你说的这么邪乎。”老周劝慰着白小琪,也在回想着刚才,赵北桥不假思索地,提出处理白小琪的办法,好像理当如此,多思考一秒都是浪费时间。 “有没有这么邪乎,您以后慢慢体会吧,那么,周老师,这件事,能拜托您吗?” “这件事?什么事?” “啊?周老师,就是我刚才说的,请您帮忙,把我的车和房子卖掉呀。” “哦,卖房卖车呀,这种事太麻烦了,你还是自己去弄吧。” “啊?”白小琪没有想到,老周会如此干脆地拒绝了她,刚才的那段铺陈,也白说了? 看着白小琪一脸的错愕,老周说道,“这些事儿,难度太低了。” “难度?太低?” “是呀,你既然都下定决心要拜托我一次,就不能搞一些难度高一点儿的任务吗?”老周说道。 “啊?”白小琪有些无语,这可是关乎自己弟弟的至关重要的大事,可周老师却…… “周老师,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我刚才拜托您的事情,也是很认真的。” “白老板,我也是认真的。” 第158章 双面间谍 “啊?可是,周老师,您说的难度高一点儿,是什么意思啊?” “没明白?” 白小琪摇头。 “比如雕塑呀,窃听器呀什么的,像这种事,难度就差不多了。”老周说道。 “啊?周老师,您是说,这件事……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试试呗,万一能成呢。”老周说道。 “啊?试试?” “对,试试,怎么,你就这么认命了?就凭我在这厨房里跟你说的两句话,你就要任凭命运的安排了?都不试一下,你怎么能知道,这事儿还有没有转机呢?”老周说道。 “啊?转机?” “对呀,你刚才不是还说,我吃到了那袋子糖油粑粑,在冯家面子大吗?” “啊?可是……” “怎么?你刚才说的话,都是逗我开心的?”老周说道。 “哦不,不不,我只是觉得……” “觉得冯家不会放过你,对吗?” 白小琪面色黯然地点头。 “尽人事,听天命。投降很容易,但能晚一点儿投降,就晚一点儿投降。”老周说道。 “周老师,可这件事,实在是……” “白老板,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老周说道。 懒蛋 第119节 “那天中午,您和赵哥?” “没错,那时候,你能想到,今天会在这里,从我手里抢走糖油粑粑吃吗?”老周说道。 白小琪摇头,“周老师,我刚才确实挺意外的,真的没想到,在这条街上能遇到您,更别说,您能去冯家吃饭了。” “那你能不能想到,就在这座城市的另一边,有的人,身上没钱,他两天才舍得吃上一顿饭呢?”老周说道。 “两天?周老师,这是您的一个朋友?” “哈哈,朋友?他都穷成这个样子了,啊个倒霉的才会去和他交朋友呀。”老周苦笑道。 “那……这个人不会就是……” “对,这个两天一顿的流浪汉,就是我,就在几天前。”老周说道。 “几天前?” “你也觉得难以置信,对吧?别说你了,我到现在还好像是在做梦一样,经常会故意咬一下舌头,看看疼不疼。”老周说道。 “周老师,我明白了,那我就……那我就拜托您了,请您帮我试试,看看冯家愿不愿意看在您的面子上,给我就一条活路。” “嗯,这个活儿还有些难度,好吧,我接了。” 老周说完,就掏出手机,摆弄了几下,然后说道,“今天应该来不及了,赵北桥和冯宇刚走,明天吧,明天你联系一下赵北桥。” “赵哥?” “对。” “可是,周老师,我找赵哥,他能帮我这个忙吗?” 白小琪心里却在嘀咕,明明是您周老师答应要帮我的呀,怎么一下子,就把这活转包给赵北桥了呢。 而且,赵北桥跟冯家是一条船上的人,怎么可能会帮我呢。 “放心吧,明天你找赵北桥,就直接说,雕塑的事儿,我已经找你聊过了,希望冯宇这边能给你一个机会。” 白小琪听出了老周话里的意思,“啊?周老师,你们刚才……是不是已经商量过了,要如何处置我?” “处置?谈不上吧,就是简单说了一下那个窃听器。当然了,无论要怎么处理那个窃听器,最终都会牵连到你的。”老周说道。 “牵连到我?” 老周点头。 “所以,周老师,您是专门跑过来,要帮我争取这个机会的?” “专门?那倒没有,我本来是想等会儿打个电话跟你说的。”老周说道。 “可你怎么会来这个店呢?” “来这个店?哦,我刚才确实是听赵北桥说起了你,说你就在这附近忙活餐馆的事儿,但我不知道这家餐馆在哪。我刚才就是边走边吃那袋子东西,误打误撞地,就碰上你了。”老周说道。 “对,刚才我是碰到了赵哥,他知道我在这里,那他为什么不来跟我说这事儿?” 老周张了张嘴,但又没找到合适的措辞来表达,就没作声。 白小琪看到老周的表情,想了想,也就大概能猜到赵北桥在这件事上的立场了。 白小琪自嘲地笑了笑,本来自己也是一直按照李奇松的指令,来设计赵北桥的。 自己又凭什么,会在此时,对赵北桥的立场,抱以幻想呢。 “周老师,明天我找赵北桥的时候,需要注意些什么?您和我说说吧。” “没啥好注意的。我开始也没想到,你会直接把李奇松这个名字给说出来,既然你都这么坦白了,那我相信,你肯定也会好好配合冯家的。对吧?”老周说道。 “配合他们倒是没什么问题,我想知道,他们大概想让我做什么。” “应该就是帮助他们掌握一些李奇松的黑料吧,我猜。”老周说道。 “周老师,您这意思,是让我当双面间谍?” “哟,这个比喻挺好的,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老周说道。 “可是……” “怎么了,还有顾虑?”老周问道。 “我就是觉得,冯家应该和李奇松是一样的一群人,有钱有地位,只不过是利益上有冲突,所以才想利用我一下,会不会……” “会不会利用完你,也把你扔到一边,不闻不问,是吗?”老周问道。 “嗯。” “你的担心,有些道理。但他们这个阶层里,也有讲究一些的人,吃你之前会先问问你,能不能被吃。 你要是同意呢,人家就张口,你要是不同意,他们嗅嗅鼻子就走开了。 毕竟有大把的人,巴不得被他们吃掉呢。 所以,你和赵北桥聊的时候,一定把你的诉求先讲出来。 就说你想陪着弟弟把书读完,或者你还想继续经营你的餐馆生意,放心大胆地说,他们在与李奇松争夺的关键时刻,说不定哪一脚,就是临门一脚呢,他们会认真考虑的。 退一万步说,你不是还拿了我的面子去聊的吗,所以,放心吧。”老周说道。 听到老周这样说,白小琪的心里稍稍轻松了一些。 这时,白小琪扫了一眼大厅,眼神却微微一滞。 “白老板,怎么了?” 第159章 尾巴 白小琪又给了老周一个暗示。 老周的眼神往旁边偏了一下,立马就明白了。 又是那两位工人。 刚才老周就感觉不太对劲儿了,他们干活儿的时候,总是要往老周身边凑。 老周随即稍稍提高了些声音,刚好可以传出去一点儿。 “白老板,你这家新店,都不送我一张贵宾卡吗?” “啊?贵宾卡?” “是呀,连冯老都请我去家里吃饭,那我到你这里来,算不算让你这里蓬荜生辉呀?”老周说道。 “哦,周老师,您要是能来我这小店赏光,直接刷脸就成,哪还用什么贵宾卡呀。” “哦?刷脸就成?那刷脸能给打几折呀?”老周问道。 “打什么折呀,直接免单。” “免单?这么好?” “对,直接免单。” “那我这算不算占便宜呀?” “瞧您说的,您能来我们这里吃饭,那真的是给我面子,我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呢。” 两人一顿高举高打之后,老周说道,“这两个人……” 白小琪摇了摇头。 看来白小琪也搞不清楚这两个人的底细,老周倒是感觉,这两个人的眼神,好像和星和城的保安,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白老板,我就告辞了,等你这里弄好了,我再来。” “好,周老师,那咱们加个微信呗,来之前和我说一声,给您留个包间。” 白小琪终于有机会,正大光明地加上老周的微信了。 老周也是一怔,心道,这句话有点耳熟呀,好像当初她加赵北桥的微信时,也是这么个理由吧。 见老周二人从厨房出来,大厅里的工人也躲到了一旁,但还是用目光,远远地吊着老周。 “白老板,这些老旧的装修,得多留心些,别留下什么虫子洞蚂蚁窝之类的,会有后患。” 白小琪听懂了老周的意思,点了点头。 把老周送出门,白小琪还有些依依不舍的。 刚才白小琪已经演到托孤的戏码了,却硬是让老周给拽了回来。 看着老周的身影,微微有点驼背,既不挺拔,也不显眼。 可就是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儿,却总是在关键时刻站出来,给白小琪的视野里,带来一束光。 白小琪的目光,渐渐柔和,渐渐复杂。 老周则是干脆地摆了摆手,算是道了别。 冯家的饭菜,比林教授家的差远了,老周使劲儿地想,都没想起来桌上摆的是什么菜。 怪不得冯老喜欢到外面的餐馆来吃。 一想到以后,冯老要在白小琪的店里吃饭,老周就感觉自己的cpu不够用了。 这里面的关系可是有够复杂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这家不起眼的餐馆,一跃成为了地下交通站,不知道白小琪有没有看过沙家浜,老周不由得哼起了阿庆嫂的几句唱词。 “……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老周一边哼哼,一边胡乱琢磨,白小琪要是阿庆嫂,那我是谁? 男主角吗?不不不,名字我都忘了,不当这个,我要当胡司令,对,就当司令,至少每天胡吃海喝的,不用费什么脑筋,就算最后被人家收拾了,也不亏了。 老周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这条街上慢悠悠地走着。 忽然,老周脖梗子冒凉风,心念一转,感觉不太对。 老周微微偏过头一瞥,果然有怪事。 在老周身后,远远地停着一辆车。 这车,老周感觉应该刚才从大院里出来,就在那个方向停着了。 可现在老周都已经走出这么久了,怎么这辆车,好像还是一直在自己身后? 懒蛋 第120节 老周继续走了几步,然后再偏过头,那辆车又好像一直停在那里,没有开动过。 这就奇了怪了,难不成这车会瞬移不成。 老周不信邪,大概看了下那辆车的位置,在一棵树的正下方,只有这棵树的树冠比较瘦弱,没有街上其它的树,长得那么丰满。 于是老周就又前向走了几十米,再偏过头去看。 天呐,那辆车真的也移动了位置,已经不是刚才停车的地方了。 至少是把那棵减肥的树给甩在了身后。 老周瞬间头皮发麻,有夺命渣土车的事件在前,老周现在丝毫都不敢怠慢,一下子提高了警惕。 这会是谁?大白天的,就在人家身后盯梢,这胆子也太大了。 老周又想起了白小琪店里的那两位工人,难不成,他们都是一串的? 有固定岗,也有移动哨,无论目标走到哪,都不会跟丢。 而且是这在条街上,这可就离冯家住的大院,隔了一条街而已,这都是谁呀,怎么会这么猖狂。 想到这里,老周的心里,也是一凉。 敢在这里开车盯梢的,背景肯定不一般呐。 几个要素一拼接,李奇松三个字,就在老周的脑子里蹦了出来。 老周有些崩溃,真让冯老给说中了,这样下去,自己非得疯掉不可。 老周加速向前走,又急忙掏出手机,想打辆车,好尽快摆脱身后的尾巴。 可老周逃的越快,尾巴也跟的越快。 而手机上的打车软件里,就是没有人接单。 老周也一下子明白了,这条街这么安静,不是没有原因的。 照这样下去,就算老周转过路口,叫到了车,可身后的尾巴,肯定也是甩不掉的。 他们会一直跟着老周到星和城。 对了,老周突然想起来,李奇松不是知道我住哪儿吗?为啥还要盯自己的梢? 难道还有别人对自己感兴趣? 老周仔细想了想,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应该就是李奇松。 他让人这么盯着自己,想要盯出个什么结果来? 难道就是纯粹的控制欲?想把一切都控于指掌的阴暗心理? 这个人果然很怪哈,老周又想起了大半夜跑到自己住处的李奇松。 不对,他这个人,做事应该都是有目的的,应该不会漫无目标地做什么事。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老周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个画面。 就是刚才,大家都坐在沙发上,冯老却独自走进了书房。 老周的心里,甚至能听到那扇门合上的咔嗒声。 对,就是这个。 第160章 一条香烟 冯老进书房干啥去了? 很明显。他是进去打了个电话。 而为什么要去打这个电话? 老周使劲儿想了想,应该是自己提出要和白老板摊牌,有些顾虑,怕牵连到冯李两家的正面争斗。 这样的事,涉及到冯李两个家族的行事方针,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就像冯老说的那样,这么多年,一直要避着李家的锋芒,这就是冯家的行事方针。 即便冯宇被李奇松设套坑了大几千万,而且还要继续坑,冯家也依旧没什么动作。 而且,像冯老这样的人物,会有什么情况是不能了然于胸的? 竟然还要在客人在场的情况下,临时去打这个电话,这其实是不太好的,有点失了身份。 可冯老依然这么做了,那老周就可以肯定,这个电话对冯老来说,是非打不可的。 尽管通话的内容,老周不得而知,但至少能推测出一个事实,这是件非常重要,非常关键的大事。 而且,这件事的进展还在不断变化中。 说瞬息万变有些夸张了,但肯定是需要随时打电话,才能决定下一步行动方向的时刻。 而打了这个电话之后,发生了什么? 对,冯老转头就告诉自己,可以放心地去和白老板去谈。 这就说明,让冯老也要小心以待的这件大事,很明显是跟李奇松有关的,甚至是和整个李家有关的。 难道是冯老与人联手,要搞李家了? 诶,老周,摆正你的位置,这些都不是你应该想的事儿。 除了睡的床软不软乎,就是饭好不好吃,其它的,能不考虑就别浪费那脑细胞。 何况人家林教授还说了,你的脑子里有个洞,这要是用脑过度,给搞坏掉了,可能还真没人能修得了了。 不过,就算老周再懒,身后这条尾巴,李奇松给安的,还是要应付的。 李奇松也不是人多到没地方用,为啥要搞这一出? 这题好像有无数个解哈,但有冯老的那道应用题在前,李奇松这里,直接往里套就行了。 既然冯老那件关键大事是与李家有关的,那么,所以,李奇松面前,也必然摆着同一件事。 只不过李奇松和冯老,看待这件事的角度不同,处理的手法也会不一样。 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不能凭经验来判断这件事的走向。 冯老需要打电话确认,而李奇松,玩得就更野。 他直接把谍战剧给搬到了现实街景里。 在这件事里,有些关键的人和事,李奇松应该都用了同样的手段。 他需要实时掌握情况。 只要他想,他就需要能够随时知道目标人物在哪,在做什么。 比如刚才的白老板那里,连老周都能识破的那两根钉子。 可能李奇松也不在乎他们会被识破。 与这件事无关的人,根本不会往那方面想。 与这件事有关的人,基本就是在打明牌了,就算不被识破,也不会轻易留下有价值的信息。 对,这样就说得通了。 不就是多了条尾巴吗,就当自己买了辆遥控汽车玩具。 不就是有人比自己还关心自己的一举一动吗,不就是有人会记下自己几点几分进了哪道门,几点几分从厕所里出来吗,就当自己成了大明星,体验一下有狗仔跟拍的感觉吧。 我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要不是冯老这顿饭,我可能今天一整天都不会出门的。到时我看你还盯个啥。 就这样,老周在前面走,那辆车在后面跟着,好像也不怕老周发现,就是这样一条明目张胆的大尾巴。 可是,只忍受了一小会儿,老周就有些受不了了。 这就像是被一条看不见的线牵引着,会有一种束缚感。 无论你走到哪里,它都会紧紧跟着。 真是要命了。 谁能带我飞呀? 老周的脚步有些沉重。 他看到另一辆车缓缓地停在了前面。 副驾驶的门被打开了,像是一张等待猎物的嘴。 老周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他停下了脚步,眼睛盯着那扇车门。 他等待着,等待着有人从里面出来,但却没有。 老周真的有点儿怕了。 这时,车门里伸出了一个东西,像是一根棍子,还一直晃个不停。 老周的心跳得更快了,手心开始出汗。 他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只知道,必须小心些。 老周慢慢往前蹭了几步,脚步很轻,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他越走越近,那个打开的车门也越来越像一个黑洞,像是要将他吞噬。 终于,老周看清了,那不是木棍,而是一条香烟。 这是什么情况?前后夹击?还用烟来钓我? 一条烟,不管是啥烟,对以前的老周来说,绝对是一款奢侈品,可现在…… 老周对那条烟撇了撇嘴,然后绕开了几米,想快速冲过去。 要是车里的人冲出来,老周就决定往回跑,争取跑到冯老的大院儿里,那里应该还是安全的。 等老周走到与那扇车门差不多的位置,老周还是忍不住悄悄往车里看了一眼。 懒蛋 第121节 副驾上是空的,没人。 然后,那条烟又伸了出来。 老周探了一下头,发现是司机在晃动那条烟。 这样的话。老周的胆子就大了一些,毕竟司机想直接过来抓自己的话,要比副驾难上许多,要多绕几步,这就能让老周更加从容地逃了。 老周加速向前疾走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 “周老师,周老师。” 仔细一分辨,应该是车里的人在喊。 而且声音还有点儿熟悉。 老周大着胆子,回头又瞅了一眼。 孙国龙。 孙国龙在车里,更加用力地摇晃手里的烟,希望引起老周的注意。 老周想了想,最终还是放下了戒备,靠近了车门。 “孙警官,怎么是你?” “快进来说。”孙国龙使劲儿地招手,让老周坐到副驾上。 老周坐进车里,关上了车门。 看老周坐好,孙国龙用手点了一下安全带。 老周好久没有坐过副驾了,都差点儿忘了这回事儿。 老周系好了安全带,看了一眼孙国龙。 这孙国龙却不说话,只是弓着背,眼睛瞄着后视镜,又看一下前面,像只等待伏击猎物的豹子。 第161章 路见不平 突然,老周听到了一阵嗡嗡声,车子也在震动。 再看孙国龙,好像和刚才没什么变化,仍然是单手扶着方向盘,看不出什么。 但老周能明显地看到,孙国龙的双腿都在用力,下半身好像一下子都绷紧了。 随即,车子就已经冲了出去。 老周整个人被瞬时的加速度给牢牢地按在了座椅上,怎么也挣脱不开。 就在前面,是个路口,信号灯由绿变黄,尽管车速很快,也被老周注意到了。 而车子却丝毫没有因为黄灯减速的意思。 仅仅一秒钟,就在灯变黄之后的一秒钟里,孙国龙让车子已经冲过路口。 然后,老周一下子就感觉到,身上的压力小了很多,急忙回过头去找那条尾巴。 孙国龙却慢悠悠地说道,“不用看了,60秒。” “孙警官,这是怎么回事?” “那些人,我应该称呼一句师兄的。”孙国龙指了一下后面。 “师兄?什么师兄?” “他们应该和我是一个部门的,看车子型号,比我进来要早几年。”孙国龙说道。 “啊?你是说,他们也是警察?” 孙国龙点头。 “真的是警察?” “对,真的是警察,而且是警察中的警察。”孙国龙说道。 “既然是警察,为什么要跟着我?我又没犯什么罪。” “可能,他们也不想跟着你吧。”孙国龙叹了口气说道。 “不想?可他们刚才确实一直跟在我身后……”老周说到这儿,停住了,因为他意识到,孙国龙肯定是都看得一清二楚的,否则是不会为自己打开车门的。 “哎,我们不想做的事情多了,可还不是都得做。”孙国龙无奈地说道。 “不想做的事儿?” “对呀,还记得刚才大院里的那位吧?”孙国龙说道。 老周想了一下,“大院里?对了,孙警官,你不是有任务,要陪着那位华侨吗?” “换班了。”孙国龙低声答道。 “换班了?有其他人接替你的任务了?” “对。”孙国龙面色阴沉地答道。 “孙警官,看你的脸色,好像不太高兴?” “不高兴?哈哈,我高兴得不得了,终于可以不用跟在那个……”孙国龙的话说到一半,却不再说了。 “孙警官,咋不说了?” “有纪律。”孙国龙说道。 “哦。”老周点了点头。 两人说话间,孙国龙已经把车子钻过了一条小巷子,又换到了另一条路上,车速却仍然很快。 “孙警官,真是要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得被他们跟多久呢。” “被盯梢的滋味怎么样?”孙国龙笑着问道。 “要是不去想它,他们盯也就盯了,但一旦我知道了有人在跟着我,我这心里就怎么都难受。” “嗯,这种情况可以被称为“被监视感”或者“偏执感”,时间久了,可能会演变为焦虑症,或者偏执狂。”孙国龙说道。 “时间久了?还有人被长期盯梢的?” “当然有,不然我也不会知道这些了,很多年前遇到过一个,是我们局里的法医给我做的科普。” “那他们要是一直跟着我,我是不是也会变成你说的,什么焦虑症了?” “因人而异吧,您这心宽,应该不会。”孙国龙说道。 “我再怎么心宽,也不想再体会那滋味了,还好咱们把他们给甩开了。” “周老师,我虽然甩开了他们一个路口,但那只是偷袭得手,说不准,他们就在哪条路上又跟上来了。”孙国龙说道。 “孙警官,你咋对自己这么没自信呢,一会儿咱们就找个地方把车一停,他们上哪找去。” “我就是对自己的能力太了解了,才会这么说的,他们之中,应该没有比我弱的。”孙国龙说道。 “啊?那你的意思是……” “想真正甩掉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无论咱们躲到哪儿,结果都是一样的。”孙国龙说道。 “啊?我刚才还想着,不回星和城了,随便找个小旅馆,避上几天风头呢。” 孙国龙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啥用。” 老周有些泄气了,“那你刚才还这么费劲干啥?” “瞧您说的,路见不平,当然要出手帮一下了。”孙国龙说道。 老周听到孙国龙这么说,脑子转了一下,感觉不太对。 “孙警官,既然你说,他们也是警察,那他们跟着我,就应该是有任务的吧?” 孙国龙点头。 “那你路见不平的话,不是应该帮你的同门师兄们盯着我吗?为什么会跟他们对着干,而反过来帮我呢?” 孙国龙趁开车的间隙,看了一眼老周。“周老师,您这反应速度,也是够厉害的。” “怎么?被我说中了?” “中了一半儿吧。”孙国龙说道。 “这还有中一半儿的?” “如果我没有任务的话,确实应该像您说的那样,去帮他们。”孙国龙说道。 “你的意思是,你有任务?” 孙国龙点头。 “可你不是刚刚换班了吗?” 孙国龙没有说话。 “孙警官,你不会换班之后,又接一个任务,是送我回家吧?” 孙国龙还是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笑容已经算是默认了。 “真的是我?” 孙国龙笑着点头。 “不至于吧?” “为什么不至于?”孙国龙问道。 “我?就这么一个小老头儿,不至于让您这身份的,送我回家吧?” “那要是这么说,他们也不至于跟着您了。”孙国龙说道。 “哦,这样说也有点道理。” “孙警官,刚才你在路边接我的时候,为什么要那个样子?” “哪个样子?” “就是躲在车里不出来,还用一条香烟当幌子。” 懒蛋 第122节 孙国龙的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 “孙警官,你不会是怕他们看到你吧?” “差不多吧,但不是怕。”孙国龙说道。 “那是为什么?” “不想弄出麻烦来。”孙国龙说道。 “麻烦?你是怕惹上麻烦?” “双方都是吧。”孙国龙说道。 老周没太明白。 “我和他们,都是接了任务的,我知道我这边的任务根子在哪儿,所以,也就能大概猜出来,他们的任务,根子在哪儿。”孙国龙说道。 “你们的根儿,不在一起?” 第162章 来路不正 “要是一条根儿的话,还会在您一个人身上,又送又盯的?这不是毛病吗。”孙国龙说道。 “那倒是。那……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两边儿的根儿,是对头?” “都是一个系统的人,下任务下出对头来了,那不成笑话了。”孙国龙说道。 “不是对头?这活儿又是拧着劲儿的,孙警官,我是搞不懂了。” 孙国龙想了想,说道,“他们的任务,可能来路不正。” “来路不正?这任务来有来路?”老周琢磨了一下,“哦。”老周总算明白了。“就是走后门儿的任务呗?” 孙国龙不置可否。 “那我猜一下,这个走后门儿的人是谁,你听听对不对。” “周老师,您别猜,我也不能听,这里面的事儿,还是捂着点儿的好。”孙国龙说道。 “那既然他们出的任务来路不正,应该他们怕见你呀,你为什么还不能露面呢?” “这里面比较复杂,别管人家的任务是哪儿来的,既然盯你的梢了,那就得全数上报。”孙国龙说道。 “全数?啥意思?” “就是看到一只苍蝇从您周老师的脸上飞过去了,他们也得上报。”孙国龙说道。 “所以……” “所以,如果我刚才出现了,他们也得上报。”孙国龙说道。 “你是怕,被抓起来?” “哈哈,哪有,他们这任务的级别挺低的,就是盯你的梢,没看刚才红灯就能把他们拦下吗。”孙国龙说道。 “对呀,孙警官,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那些电视剧里,可都是风驰电掣的,怎么到了他们这儿,连个红灯也不敢闯呀?” “不止他们,我们一般执行任务时,都是没有特权的,停车费照交,违章照罚,除非是级别特别高的任务,不过,那种任务一般都是凌晨,或者不在城里,所以普通人感觉不到。”孙国龙说道。 “这个在凌晨我能理解,那个时候好抓人嘛。可不在城里,这是啥道理呢?” “城里都是小人物,够不上高级别任务。”孙国龙说道。 “哦,原来还有这种门道儿。不过,既然你不怕被抓,那就算你被上报了,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如果我被上报了,至少会在某个地方的某个时候,承受到这里的后果,可能是文的,可能是武的,但这都是暂时的,长久不了,也不会对我有本质的伤害,就是一时的不痛快吧,所以,犯不上。”孙国龙说道。 “那他们,也不想让你看到?” “对,如果我看到了他们的样子,这件事以后如果追究起来,他们会有麻烦的。”孙国龙说道。 “是呀,毕竟他们是走后门儿的嘛。” “不只是走后门儿这么简单。”孙国龙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这里面,还有啥门道?” “门道嘛,就在您周老师身上。”孙国龙说道。 “我身上?孙警官,您就别开玩笑了,我都被人家盯得跟过街老鼠似的,哪还有什么门道。” “周老师,实话实说,您今天中午一出现在大院里,我都有些懵了。”孙国龙说道。 “懵了?有啥懵的?” “那天晚上,带那位李会长去找您,我有责任。”孙国龙说道。 “孙警官,你怎么又扯到那件事上去了?” “那个案子里,我没把你的信息隐藏好,才让那位李会长很轻易地就发现你了。所以才……”孙国龙说道。 “诶,你就是个干活的,上面的人搞东搞西的,你咋能控制得了,不怪你。” “周老师,你也知道那个李会长是什么来头了吧?”孙国龙说道。 “额,知道一点儿。” 孙国龙看了老周一眼,继续问道,“那今天您吃午饭的地方,也知道是什么来头吧?” “那当然知道,小学生也知道呀,那是冯老的家。” “所以呀,门道儿就在这里。要是只有一个大佬要见您,这也不出奇,毕竟他们经常拉拢底下的人。 要是这两件事中间隔了个三五年,也不出奇,被一家用完了嘛,再换一家来用。 可您这个倒好,只隔了一天呀。”孙国龙说道。 老周笑了笑,尝试站在孙国龙的角度琢磨了一下,确实有些夸张。“所以,你就懵了?” “对,绝对懵了,您这个阵仗的,我都没听说过。”孙国龙说道。 “哼,阵仗是挺大,就怕哪天趁着月黑风高,就把我给搞消失掉了,那时,估计没人救得了我吧?” “周老师,瞧您说的,我这不是在这儿呢吗,您就放心吧。”孙国龙说道。 “放心?也不知道,我还得这样子煎熬多少天。” “额……这个我也说不好,但您有没有想过,要是您挺过了这一波儿,这事情会怎么个办法收场?那些盯你梢的人,又是怎么个结局?”孙国龙说道。 “这个……我还真没想过。” “是呀,现在这个节骨眼儿,大家都还没想过,也都不愿意去想,吃肉吃惯了,都不想喝汤,殊不知,搞不好的话,就得喝风了。”孙国龙叹了口气说道。 “所以,你才说,他们不能露面?” 孙国龙点头,“留一些操作的空间,也给双方一条后路。” 说完,车子已经缓缓驶入辅路。 老周看了一眼,周围的景物有些熟悉,呀,竟然都已经到了星和城。 “孙警官,您这车,开得够快得呀。” 孙国龙瞅了眼时间,“但愿他们能晚点儿到吧。” “您说谁晚点儿到?” “刚才那条尾巴。”孙国龙说道。 “早点儿晚点儿还不是一样,我又没换地方住,这里他们肯定能找得到的,就算跟不上,也能查得到呀。” 孙国龙摇了摇头,“不一样的,到得很快的话,说明他们还有支援。” “有没有支援又能怎么样,还不就是每天盯着我。” “要是有支援的话,那……周老师,您这盘棋,可就下得有点儿大了。但愿没有吧……” 孙国龙一边说,一边要把车往小区里开。 没想到,却被保安给拦了下来。 第163章 游戏外挂 拦在车前的,还是老周见过的那位保安,他正冲车子竖起手掌。 孙国龙探出头去,喊道,“怎么了?我要开进去。抬杆儿呀。” “不好意思,您的车牌没有录入,临时车辆不能进小区。”保安声音洪亮,一边说,一边还指了了一下旁边。 老周顺着保安的手一看,还真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非业主车辆,不能驶入。 “你这是啥时候改的规矩?前天晚上我还开进去了呢。”孙国龙有点急躁,一边和保安争辩,一边瞅着时间。 可保安却不再回应孙国龙,只是挡在了车子前面。 “孙警官,看来你不跟着那位李会长,肯定是进不去了。”老周说道。 孙国龙转头看了一眼老周,脸又涨红了些,他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没办法,僵持了一小会儿,孙国龙只能把车子给退了出来,停在了路边。 两人下了车,往小区里走,保安看了几眼,好像是发现了老周,忽然绷紧了身体,向老周敬了个礼,“周先生您好。” 随着这一声喊,保安室里的另一名保安立即闪身出来,用冷峻的目光,拢向老周。 星和城的保安室里,老周记得是两位保安。 其中一位就是现在和自己敬礼的这位。 有天晚上,他好像还跑到楼上去,向老周的屋子里张望过。 所以,老周对他有一点印象。 另一位保安,老周依稀记得是位年纪比较大的,好像也没见他从保安室里出来过。 而现在闪身出来的这位,明显换人了。 老周自己来这里也没几天,说不好人家是新来的,还是刚好这几天做了一轮换班。 懒蛋 第123节 但是,这位新保安的眼神,却让老周不太舒服。 隔着这么老远,中间有人有物的,几重景致,可那位保安的眼神,都能像烧烤签子一样,把老周挑叉起来。 这让老周想起了白小琪店里的那两位工人。 老周一边盘算着,一边往里面走,被身后走上来的孙国龙,给拉了一把。 孙国龙跟老周对视了一眼,笑道,“周老师,虽然我的车是临时牌,但您这脸倒是入了库了。” 老周却没什么心思和孙国龙开玩笑,用眼神跟孙国龙示意了一下,就快步走进了小区。 “后面那个有问题?”孙国龙跟上老周的步伐后,低声问了一句。 “两个都不是善茬儿。”老周说道。 老周对这里还不是太熟悉,心里念着三五七,脑袋也在转来转去,不住地打量这里的建筑,努力与记忆中的图象契合上。 看到老周的样子,孙国龙忍不住问道,“周老师,您这不会是找不到家了吧?” “这么一大片地方,别说都是楼了,就算是荒草甸子里找一座小庙,也没那么容易吧。”老周嘟囔道。 两个人试探着绕到一座楼的后面,老周感觉了一下,大概是这里了。 走到一丛冬青附近。 “……不玩就不玩,谁知道他们怎么这么厉害……”,话音刚落,一个小女生,就从树后闪了出来。 老周和小女生打了个照面,都愣了一下。 “周先生……”小女生下意识地跟老周打个了招呼。 这是林教授的女儿,但老周却不知道她的名字,看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就关心道,“怎么了?” “没事儿。”小女生看了一眼老周身旁的孙国龙,好像不太愿意说。 “哦,这位是我的……我的一位朋友,孙警官。”老周向小女生介绍道。 然后又对孙国龙说道,“这位是……是我的邻居,住对门儿。” 小女生听到老周的介绍,突然说道,“警官?您是警察?” 孙国龙点头。 “那……如果有人捡到我的东西不还给我,能不能找您投诉?”小女生说道。 “捡到东西不还给失主,在法律上属于不当得利,你可以直接找他要,或者报警都可以。”孙国龙说道。 “我找他要了,可他们不给。”小女生有些生气。 “东西贵吗?”孙国龙问道。 “我朋友的一个平板电脑,九成新。”小女生说道。 “那可得大几千块了,能按侵占罪判了,你就直接跟他这么说,看他怕不怕。”孙国龙说道。 “那个……我插一句哈。”老周说道。“那个东西,如果丢到垃圾桶里,还能跟人家要吗?” “啥?”孙国龙被噎到了,转头看向小女生。 小女生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扔错了吗?混在其它垃圾里了?”孙国龙问道。 小女生摇头。 “不是误扔的,那就是故意的?” 小女生又点头。 “不是,你这九成新的电脑,怎么会往垃圾桶里扔呢?”孙国龙向小女生发问。 老周拉了一把孙国龙,“这个……是她们的一种……一种游戏,你就别管了。” “游戏?玩什么游戏会把电脑往垃圾桶里扔呀?”孙国龙的声音明显高了几度。 小女生被孙国龙的声波给震退了半步。 孙国龙急忙解释道,“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们随便玩游戏,但那个东西,既然扔到垃圾桶了,就不能再往回要了,那算是你主动放弃物权。” “不要回来也没什么,但我们那个游戏,可能就没办法再玩了。”小女生的表情有点失落。 “是没有奖品往里面放了吗?”老周问道。 小女生摇头,“那倒不是,主要是他们开了外挂。” “外挂?你们这游戏,还能开外挂?”老周笑道。 “不是我们开外挂,是那些保洁员。”小女生说道。 “保洁员?就是那些穿褐色制服的?我记得有一胖一瘦,是吧?”老周比划着问道。 “对,但他们已经换人了,原来的那一胖一瘦,都不见了,换成了两个男的。”小女生说道。 “哦?换人了?那这下你们怎么区分他们的?一高一矮吗?”老周问道。 “不是,他们身高和胖瘦都差不多,不好区分,而且平时的习惯也都差不多,根本没啥特点,我们最后发现,从高层上看下去,其中一个头发稍微少一些,所以我们就给他们取了外号。”小女生说道。 “什么外号?” “阿浓和阿空。” 第164章 外卖骑手 “阿浓和阿空?”老周和孙国龙都差点要笑出声来。 “是不是因为换人后,他们找东西比原来那两个,要快不少?”老周问道。 “不只是这样,换成他们之后,我们的东西放进去,就再也没看到过了。”小女生说道。 “没看到过?是丢了?” “就是不知道呀,能看到阿浓和阿空从旁边走过,但他们好像也没靠近那只桶,然后我们就一直等,等了几个小时,也没人去捡。 然后我就下来看一下,结果发现,东西已经没了。”小女生说道。 “也就是说,你们没有看到,东西是被谁拿走的?”老周问道。 “嗯。” “那会不会是你们溜号了?”老周问道。 “我们已经试了三次了,都是这样。都能看到他们两个人从桶旁边经过,但就是没发现谁动的手。”小女生说道。 “凭空消失了?”老周问道。 小女生点头,“嗯,凭空消失。” 孙国龙的眉头锁了起来,看了老周一眼,问道,“这两位保洁现在在哪?” “他们位置不固定,要管这个小区的户外保洁呢,要是去楼上的话,倒是很容易找到他们,但就是距离太远,看不太清楚。”小女生说道。 “好,那咱们上楼吧。” 几个人进了电梯。 老周忽然想到一件事,“咱们门口的保安,会经常轮班吗?我记得前两天还有一位年纪大的,今天就换人了。” “您是说门口保安室里经常睡觉的那位吗?”小女生说道。 老周点头。 “他在这里已经好多年了,几乎我每次在门口看到他时,都是缩在保安室里打瞌睡,也不知道和物业是什么关系,每天迷迷糊糊地就把钱给挣了。”小女生说道。 “哦?那也就是说,保安和保洁,是几乎同时换了人?”老周嘀咕道。 “应该是吧,不是今天,就是昨晚。”小女生说道。 几个人出了电梯,小女生带着大家到了楼梯间。 小女生在窗子前找了一下,然后指向东面,“他们在那边。” 孙国龙脚步轻快,凑到窗前,按着指引,一下子就找到了目标。 看了一会儿,孙国龙对老周点了下头。 “那大家就都回家吧,你们应该很快就会有别的游戏可玩儿的。”老周对小女生说道。 孙国龙随着老周进了701。 “孙警官,怎么样?” “身形干练,互有掩护,应该是有几个固定的监视目标。”孙国龙说道。 “有几个?那就不是冲我来的呗?” “不,他们至少半分钟会看向咱们这个方向一次,监视的目标里,应该也有您。”孙国龙说道。 “啊?”老周突然有点儿后悔回到星和城了。 “那怎么办?这不和监狱差不多了?” “现在最好保持好心态,不要急,也不要生气。”孙国龙说着,快步走到落地窗前,看了眼时间,又在外面搜寻了一会儿。 “刚才的尾巴,他们也到了,不算太快,情况还好。现在看来,如果您周老师不出城的话,睡觉打几个呼噜,也会有人给记着的。但您这里的条件,比监狱可强了太多了,别给自己加心理负担就行。”孙国龙说道。 “我再怎么开导自己,也是插翅难逃的境地呀。诶?孙警官,您刚才说我不出城,会有人监视,那我要是出了城呢?” “出去?您要去哪儿?”孙国龙问道。 “管他去哪儿呢,随便跑到个什么地方,去外省,只要甩掉他们就好。” “去外省的话,他们应该就不会监视您了,也用不着了。”孙国龙笑着说道。 “那咱们出城呗,你车技那么好,肯定能甩掉他们。” “您要是出去了,他们可就不用跟踪监视这么麻烦了,您会直接失去自由的。”孙国龙说道。 “啊?”老周倒吸一口凉气。 “行了,先别想那么多了,晚上您要吃什么呀?”孙国龙问道。 “晚上?我还没想过……孙警官,你怎么还不走呀?”老周忽然问道。 懒蛋 第124节 “走?走哪去?我这不是背着任务呢吗,不能乱走动的。”孙国龙说道。 “你的任务不就是送我回家吗?送回来了,你咋还不走呢?” “我的任务,第一步是送您回家,但我可没说送到家就完事儿了呀。”孙国龙说道。 “啊?你这该不会,要和我一起同吃同住了吧?” “差不多吧,咋?不欢迎我?”孙国龙问道。 “那倒没有,但关键是你是位警察呀。” “警察怎么了?”孙国龙问道。 “这小区里里外外塞满了警察,屋里还常驻一位,换谁也忍不了吧?” “周老师,我这也是执行任务,您要是真不习惯有人在您家里,我就守在门外,也成。”孙国龙说道。 老周一时语噎,“别,别,别,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把人轰到门外,这事儿我可干不出来,况且这里也不是我家。” “嘿嘿,我就知道,周老师不是那样的人,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您要是真让我在门口守着,我就直接打报告换班了。”孙国龙说道。 “又换班,你就不怕,又被换回到徐万程的身边?”老周调侃道。 孙国龙脸色一红,“得了,咱们还是琢磨一下晚上吃什么吧。周老师,我还没在这么高级的厨房里做过饭呢。”孙国龙一边说,一边在屋子里四处打量。 就在这时,楼下渐次传来争执的声音。 老周很八卦地往楼下看去,没想到孙国龙已经两步就移到了窗前,很警觉地观察着。 是门口的两位保安,拦住了一位外卖骑手。 从楼上看去,这位外卖骑手的体积,要比两位保安加起来还要大。 看几个人争执的动作,估计身高也要比保安高上不少。 “让你别捏我的餐,你怎么听不懂呢,你都给捏坏了,我不得赔钱吗?”外卖骑手嗓音洪亮,轻轻松松就传到了老周的耳朵里,估计整个小区,都能听得到了。 而保安的声音却一直没有传出来,看来保安是在顾及影响,不想让事情扩大,只希望能迅速地低调处理。 “就不让捏!”这突然的一句,里面加了几分劲儿,保安都有些站不稳了。 第165章 这位壮士 看来是保安在持续给外卖骑手施压,把人家给惹毛了。 可能这两位保安也是背着任务,所以才会这么为难外卖骑手。 奈何两位保安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一位身形的男高音,他们两位往人家向前一站,倒是像是给帕瓦罗蒂的音乐会看场子来了。 尽管外卖骑手的声音穿透力很强,可还是没能从两位保安的面前穿过,说明这两位保安的卡位和马步都不错。 要是换成老周,估计被外卖骑手喘两口气就给喷倒了。 “咋滴,你们这小区还有搜查外卖这个服务呢?就是每个肉片儿都得让你嗦喽一遍,每个饭粒儿都得让你们捏咕一遍才行呗?”外卖骑手又开始千里传音了,不过,这声音老周倒是越听越熟悉。 “你们俩这嘴挺享福呀,每天这么嗦喽来嗦喽去的,就算满汉全席没吃全乎,这哪家的盐咸,哪家的醋酸,你们倒是门儿清。”没想到,这外卖骑手不但有狮子吼,嘲讽技能也练到高级了。 正在这时,另一位外卖骑手也提着餐,往院子里狂奔,保安伸手拦住,看了一下下单地址,就放行了。 这一下子,男高音彻底不干了,“凭啥蓝衣服的就让进,俺们黄衣服的就不让进呐?” 保安还是在仔细检查男高音手里的这份外卖,又一位黄衣服的外卖骑手也被放了进去。 “咋滴,瘦的能进,胖的就不能进呗?我这单可马上就超时了,到时你不赔我钱都不行了。”男高音的持续抗议,已经吸引了几位业主围观。 两位保安对视一眼,可能是觉得真的检查不出什么问题,才一闪身,把路给男高音让了出来。 男高音愣了一下,才抬腿跑了起来,那沉甸甸的落步,老周在楼上都跟着颤悠。 老周看到孙国龙还在盯着男高音,就问道,“咋样,看出啥问题了没?” 孙国龙收回目光,说道,“这位嗓子不错,好像是奔咱们这栋来了。” 正说着,老周的电话响了。 “周老师,下楼来取外卖。” “什么外卖?我没点外卖……诶?不对,你咋知道我姓周的?”老周一时有些发懵。 “是我,黑林子。” “黑……林子?”老周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老周好像在哪听过,突然,老周反应了过来。 “你等我,马上下去。” 等电梯降到一层,电梯门打开,像一幢黑塔一般的黑林子,正守在那里。 还没等老周开口,黑林子就给老周使了个眼色,然后就也钻了进来。 尽管气温很低,黑林子身上的汗味儿,还是一下子充满了电梯。 老周打开房门,黑林子的动作也很麻利,一个闪身,跟着老周进了701。 “黑林子,你这是……”老周终于忍不住,想问个究竟。 黑林子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孙国龙,把外卖往茶几上一放,双手使劲儿地去解头盔的锁扣。 可黑林子的头实在是太大了,解了好久,也没解开。 黑林子索性把头盔向后一抹,然后勾着手,从头盔里摸出了一个塑料袋。 “周老师,这是您的护照。”黑林子说着,把护照交到了老周手里。 老周没拿过护照,挺厚实的一本,还挺坠手,袋子上滑溜溜的,也被黑林子的汗给包裹上了。 “这个,护……护照?我也没有护照呀。”老周很疑惑。 “就是知道您没有,所以桥总才让我给您送来的嘛。” “可是……你们闹的这是哪一出呀?我是真不明白。”老周问道。 “桥总说给我派个任务,干个特工的活儿,让我把这东西送到您手里。”黑林子说道。 “特工?” “对呀,桥总说,现在情况特殊,至于哪儿特殊,我也没问,您看我这些装备和道具,咋样?”黑林子有些自豪地指着一身快递装束。 “你这都是哪儿搞来的?”老周问道。 “我一个老乡的,被我借过来穿穿,就是不太合身。” 老周看了一眼黑林子露在外面的肚脐,想笑,却没笑出来。 “刚才在门口,那两个保安眼睛好毒,一下子就把我给拦住了,要是他们找得再仔细些,我这藏的东西可就露馅了。还真有点儿电视剧里进城门被盘查的意思。” “可这护照……” “哦,这个护照呀,刚才,桥总让人往工地上送了一包东西,里面就是我们几十个人的护照,都加了日本签证,其中有本是您的。”黑林子说道。 “日本签证?你们真的要去日本?怎么这么快?”老周真的惊到了,这上午才在冯家说了这事儿,怎么天还没黑,护照都预备好了。 “周老师,什么我们你们的,咱们不是一起要去日本吗?您要是不去,桥总也不会让我费这么大劲,把东西给您送过来了呀。”黑林子说道。 “哦,哦。”老周只能先应承着,这事儿跟黑林子也说不着。 “不过,啥时候去还没定,桥总说,先做好准备,等时间定下来了,大家拿着护照和签证,就能直奔机场了。”黑林子说道。 老周听了,感觉赵北桥是不是疯了,怎么这事儿就像去菜市场买菜一样随意,那么大一件事儿,领导们不开个十次八次会,怎么能决定得下来呢。老周被黑林子的话,吓到一阵咳嗽。 黑林子看了一下时间,“周老师,我得撤了,这外卖给您送到了,趁热吃,够您们两个人的,都是好吃的。” 说完,黑林子就把头盔又给使劲儿抹回了头顶,开门出去了。 孙国龙又一下子靠到了窗边,眼睛溜着外面的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孙国龙才回到沙发上坐下。 “这位壮士是……” “一位朋友。”老周说道。 “朋友。”孙国龙一边嘀咕着,一边打开外卖。 “还送了两人份的外卖过来,您这位朋友,知道得也够多的。”孙国龙说道。 老周看了眼孙国龙,从茶几上拿起护照。 袋子上的汗水已经蒸发了,但黑林子的味道却留了下来。 护照的封皮很厚,让老周想起了黑林子的肚皮。 第166章 短信锦囊 护照在老周手里,被仔细地翻看着。 光线照射下,映出激光防伪的七色。 照片里的人,确实是老周自己,但这张照片,老周的手里都没有,也不记得是啥时候拍的了,应该是几年前了。 凭空就能给自己造一本护照出来,你们也真是挺神的。 翻到后面,果然有个印章,还有看不懂的贴纸,好像刚才黑林子说的日本签证,就是这玩意吧。 印章像是刚刚盖上去的,还很新鲜。 “周老师,你这位朋友,有点东西呀。”孙国龙说道。 “怎么了?” “您瞧呀,这外卖单子上的地址,竟然是801。”孙国龙说道。 老周也笑了。 “就凭这一点,他还真有做特工的潜质呢,就是目标有点儿大,不容易就地隐蔽。”孙国龙笑道。 老周捏着护照,心里有点忐忑,护照都给我准备好了,这是真要把我往日本撵呀。 我要是就不去,他们还能把我怎么着,我就不去上飞机,我不信他们还能鼓起一阵风,把我给吹到日本去。 懒蛋 第125节 “周老师,还真别说,这份外卖,还真香,我刚才还犯愁晚上吃啥呢,来,快来尝尝。”孙国龙已经把饭菜打开,准备开动了。 四盒菜,两盒饭,还有小菜和汤,铺满了茶几。 老周瞅了一眼,却没什么胃口。 “孙警官……” “啊?” “你说这东西有啥用?” 孙国龙抬头,看到老周还在摆弄那本护照。 “想出国,都得先办护照呀。”孙国龙说道。 “我要是不办呢?” “不办你就出不了国,现在拿在手里了,那就说明,咱们国家,已经允许你出国了。”孙国龙说道。 “出国干啥?” “出国干啥?旅游,留学,做生意呀。多了去了。”孙国龙说道。 “这些,不出去就不能干了?” “看外国的山水,赚外国人的钱,当然要出去才行了。”孙国龙说道。 “外国的山水就那么好看,外国人的钱就那么好赚?” “这话题扯来就远了呀,周老师,还是先干饭吧。”孙国龙说道。 “别说外国了,家门口的山山水水我都懒得看,我就想去个没人管我的地方待着。要是办个护照能去那儿,还值得我费一回事。” 孙国龙看了一眼老周,“周老师,你还真会挑地方。没人管的话,这地方,我也想去,等到了那里,一定记得给我打个电话哈。” “我不开玩笑,除了这样的地方,我哪儿都不想去,否则,都是浪费体力。”老周沉沉地往沙发里一倒。 孙国龙已把饭吃掉了半盒,看了老周几眼,又继续干饭。 老周起身,去冰箱里把那条烟拿了出来。 打开一包,敬了孙国龙一根。 孙国龙忙着干饭,看了眼烟盒,说了句“好烟呐”就把烟先夹到了耳朵上。 老周给自己也点上,把剩下的那条烟,往孙国龙那边推了推。 “我瘾不大,这些烟,你拿着吧。”老周说道。 孙国龙看了眼那条烟,又看了眼老周,筷子慢了下来,“这烟不便宜,我们有纪律,不能要。” “我给的,应该算是朋友送的吧?”老周说道。 孙国龙想了一下,点头,才用手摸了一下那条烟。 “咋?有心事了?”孙国龙问道。 “不知道啥是心事,就是有点想不明白。”老周说道。 孙国龙吃到一半,索性也歇一会儿,把耳朵上夹的那根烟给点上,吞吐了一口,“啥事儿?我能帮得上忙不?” 老周也不置可否,只是幽幽地说道,“这个再见,是啥意思呢?” 孙国龙抽烟的动作滞了一下,也没回应,反复看了老周几眼,好像是在确认老周的精神状态。 “我猜,应该就是按咱们的表达习惯来吧,再见,一般就是再也不见的意思了。”老周自问自答。 孙国龙在一边,抽烟的动作都有些不自在了,心道,这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变得神叨叨的了。 “孙警官……” “啊?”孙国龙突然被老周叫到,感觉还挺突然。 “有人给你写过信吗?”老周问道。 “信?什么信?短信还是微信?”孙国龙问道。 老周笑了笑,“就算是……是短信……” 孙国龙摇摇头,“没有,除了验证码和垃圾短信,已经好多年没有活人给我发过短信了。” “哦,也对。那如果有一个人,经常给你发短信,短信的内容也都很短,也从来没写过再见之类的话,可突然有一天,短信里说了句,再见,那……你说,他还会再给你发短信吗?” 孙国龙被一口烟呛了个双眼通红,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周。“周老师,您这是……恋爱了?” 老周淡定地摇了摇头,也没脸红。 “那是……网友?”孙国龙问道。 老周还是摇头,“只是他给我发,我也从没给他回过短信。” “你都不给人家回短信,那他为啥还要一直给你发呢?”孙国龙问道。 “是呀,他为啥要给我发呢?”老周自顾地嘀咕道。 “那短信里写的都是些啥?”孙国龙很好奇。 “也没啥,就像是一些提示,告诉我,应该向左走还是向右走。” “提示?这……这不就是孔明的锦囊吗?”孙国龙说道。 老周想了想,点了点头,“嗯,有点儿像。” “哦?这么说来,还是个默默帮助你的人呦。”孙国龙说道。 老周点头,“算是吧。” “愿意这么帮助你的人,是不是你的老熟人呀?”孙国龙问道。 “应该不是。” “别那么急着做判断,你就直接约对方见面,找到人,当面聊聊,不就啥都清楚了,也不用在这里乱猜了。”孙国龙说道。 老周还是摇头,“他不会回答我的。” “你都没试,咋就知道不行呢,您要是害羞呀,就把电话号码给我,我帮您问,这一套,我在行呀。”孙国龙说道。 “给你也没用,他可能早就不在了。” “不在了……是怎么个不在?”孙国龙问道。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人不在了,可能死掉了,而且可能死了好久了。” “啊?死了?”孙国龙问道。 老周点头。 “合着您这短信,也不是活人发的呀。” 第167章 左轮手枪 老周叹了口气。 “周老师,您没开玩笑吧?” 老周摇头。 孙国龙疑惑地看着老周,“都是真的?” 老周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是真的。” “既然人都已经没了,那又怎么能一直给你发短信呢?”孙国龙问道。 “额……”老周赶忙找补了一下,“我猜,他应该是设置了定时发送吧。” 定时发送?好硬的理由。孙国龙狠狠吸了一口烟,“人都没了,还给你留了一堆的短信锦囊,这人对你还怪好的。” “是……是吗?” “当然是了,他是不是欠了你好大一个人情?”孙国龙问道。 “这个……好像也没谁欠过我的人情。” “那就是欠你父辈的。”孙国龙说道。 老周立马摇头,觉得孙国龙猜的越来越离谱了。 “先别管他欠谁的了,他给你的这些锦囊,有用吗?”孙国龙问道。 “有用,都挺有用的。” “哦?那这就有意思了,这位怕不是个命盘大师吧?”孙国龙说道。 “命盘?” “对,就是那些搞紫微斗数的,据说能根据你的生辰八字,把你这一辈子的运气给算出来,道行高的,能算到那些大事儿坏事儿发生在哪一天,然后教你怎么破解。”孙国龙说道。 “这么厉害?他们咋这么能算?是用电脑算的吗?” “哪有什么电脑,就是一本古书,照着学的,具体我也不太懂,但有接触过的人,跟我说过,确实厉害。”孙国龙说道。 “嗯,你说的这命盘,挺有意思的,可能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这位高人,躲在暗处,默默帮助你,那这就是你的贵人呐。”孙国龙说道。 “贵人吗?嗯,应该是……不,肯定是……我的贵人。” “然后这位贵人,突然有一天,发来的短信里,写了再见?”孙国龙问道。 老周点头。 “所以,你就为这事儿犯愁?”孙国龙问道。 “嗯,也不能说是犯愁吧,就是刚才还没觉着怎么着,现在闲下来了,仔细想想,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孙国龙嘿嘿一笑,“周老师,您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 “啊?福?哪儿来的福?” “人家既然能把你的命盘算得这么准,那什么时候应该和你再见,也肯定是算好了的。 他不再给你发短信了,那意思就是没啥要叮嘱你的了,可能从命盘上看,你要过的坎都帮你过完了。 懒蛋 第126节 这还不算有福气呀?”孙国龙分析道。 “那接下来,我要怎么办?” “怎么,没了高人,感觉心里没底了?”孙国龙问道。 “这事儿换谁身上,也都会觉得空落落的吧?” 孙国龙想了想,“嗯,也是,不过,高人既然说了再见,那接下来的路,就凭您自己,也能走得顺风顺水,放心吧。”孙国龙说道。 “靠我自己了?我能信他吗?” “没问题,周老师,信他,就是信你自己。”孙国龙说道。 “信他,就是信自己?”老周把孙国龙的话又嘀咕了几遍。 老周把手里的护照摔到了沙发上,“那老子就呆在这儿,谁轰我都不走,我倒要看看他,能跟我耗到什么时候。” 老周又点了一根烟,站到窗边,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周老师,你不吃点儿东西?”孙国龙问道。 “不饿。” “您也不用看了,外面那些人,换人也不会撤岗的。”孙国龙说道。 老周看了一眼孙国龙,又在屋子里搜寻起来。 找了半天,却没什么收获。 “周老师,找什么呢?” “我想找个趁手的家伙,防身。” “周老师,有我陪你呆在这套房子里,十五个人以下,都不用担心的。”孙国龙笑道。 老周也尴尬地笑笑,孙国龙说的也对,自己就算架一台加特林,在这些职业高手面前,也只是放放烟花而已。 “周老师,您这个状态,我能理解,我也有个锦囊,您要不要?” “说来听听呗。” “很简单,您就数一下,自己做过的亏心事。”孙国龙说道。 “亏心事?” “对。您再想着,太阳穴旁边放一把左轮。”孙国龙一边比划一边说道。 “左轮手枪?” “对,想起一件亏心事,就往里压一颗子弹。”孙国龙好像真的拿起子弹,在往里面压。 老周感觉太阳穴有些灼热。 “又想起一件,就再压一颗。”孙国龙压子弹的动作没什么迟疑。 老周却下意识地偏了一下头。 孙国龙笑了一下,“您要是再也想不出来了,就把转轮扣回去,搓一下。”孙国龙说道。 “这不就是俄罗斯轮盘赌吗?” “也对,差不多,但只是您自己跟自己赌。”孙国龙说道。 “怎么个赌法?” 孙国龙举起手,勾起了拇指,“您就这么直接扣下去。” “然后呢?” “然后就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呗。”孙国龙说道。 “可这一枪下去,我到底是死是活?” 孙国龙看了老周一眼,“枪是您自己开的,怎么能问我呢。” “我自己……决定我的生死?” “一个念头而已,周老师,别这么沉重。”孙国龙笑道。 “这……有用吗?” “这是以前的一个……一个朋友跟我说的这个法子,他说,一枪下去,烦心事儿能少一半儿。”孙国龙说道。 “那……你试过吗?” “试过呀,不然怎么能跟您推荐呢。”孙国龙说道。 “效果咋样,真的少了一半儿吗?” “效果嘛。因人而异吧,我觉得他说的有点保守了。”孙国龙说道。 “那……那一枪下去,你是死是活?” “死的时候多。”孙国龙说道。 “你对自己这么狠吗?” “干我们这行的,对枪械有敬畏之心,越是清楚那东西的威力,自己心里的侥幸,也就越是少上一分。”孙国龙说道。 “看来,你转轮里的子弹,至少得有三颗吧?” “周老师,我可是诚心给您出主意呢,您这怎么还摸起我的底来了?”孙国龙说道。 老周笑了笑,“我可没有那意思,但要是亏心事做多了,那不是必死?” “这还真不一定。”孙国龙说道。 第168章 空枪 “哦?不一定?” “首先,这生和死都在您的一念之间,要是打心里不想死,可能这一枪就手滑一下,擦着后脑勺就过去了。再者,这子弹的数量,也不是固定不变的。”孙国龙说道。 “这还能变?” “昨天你觉得是亏心事,今天可能就不这么看了,心境不一样了。”孙国龙说道。 老周琢磨了一下,说道,“嗯,还真有这种可能。那要是一颗子弹都没有,这个法子,也就没啥用了吧?” “一颗都没有?怎么可能?”孙国龙回应道。 “要是真的有这种人呢?” “那……这人不是失忆了,就是特别难拿捏,头难剃。至于有没有用,您试试不就知道了。”孙国龙说道。 老周其实已经想了一会儿了,可确实一颗子弹也没找到,要是按孙国龙的说法,自己可能确实是失忆了。 可能是怕老周的焦虑加重,孙国龙把窗帘都挡上了,只给自己留了一条观测缝。 老周想起冰箱里好像还有酒,就去抱了几罐。 孙国龙看着酒,舔了舔嘴唇,还是忍住了,自己去找了两罐苏打水,跟老周对饮了起来。 冰爽的液体,拉着老周瘫软如泥。 渐晕地上头,被脑瓜门儿拽着四处游走。 孙国龙从床上拖了一床被子,搭到了老周身上。 喝光了两罐苏打水,又抽了两支烟,确认老周已经入睡了,孙国龙才背对着老周,掏出了手机。 “轰”地一下,在对面的墙上显现了一幅投影,亮得有些耀眼。 老周的双眼微眯一条缝,心道,孙警官的手机还挺带劲儿的。 孙国龙急忙鼓捣手机,想把亮度给调低,可半天也没有啥改观。 孙国龙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老周,确认老周仍然睡得很沉,才稍稍放心地继续摆弄手机。 从墙上的投影上,能看到孙国龙在微信里找到了一个人,备注是“李会长”。 孙国龙快速地给李会长打字,“那份回锅肉他没吃,外面都是眼线,不好动手。” 老周惊讶地脚趾都要抽筋了。 趁着孙国龙在鼓捣手机,老周想瞅准机会冲出去,只要能先进电梯,老周得救的概率就大大增加了。 老周摸了摸口袋里的门禁卡,又调动了一下各部分的肌肉,瞄着大门的方向,老周反复在脑子里设想自己的动作。 这时,老周听到一阵隐约的咚咚声,声音越来越大。 仔细辨别一下,好像是有人砸墙,就在电视的后面。 咚咚声越来越疾,直到把墙砸穿,刚好是那个空置了的置物架。 一个水泵从洞里露了出来,几声机械的转动声,水泵好像在调整方向。 短暂地安静之后,噗的一声,从水泵里喷出了一根水柱,在半空又分成了几条更细的水柱,喷到了老周的身上。 老周的四肢被这些水柱缠住,动弹不得。 旁边的孙国龙也转过身来,用手抹了一把溅到头上的水。 在水柱的喷射下,老周已经看不清孙国龙的脸。 但孙国龙腰间,却露了出来了一只棕色的枪柄。 孙国龙握住枪柄,抽出了一把左轮手枪。 孙国龙的手一抖,转轮滑出,弹巢里都是空的,没有子弹。 孙国龙在口袋里摸了几次,也没能找出一颗子弹。 只能又一抖手,转轮归位。 孙国龙把枪抛向了老周,直扑老周的面门。 老周下意识地一躲,却没感受到预料中的打击。 睁眼一看,是一条水柱接住了那只左轮。 水柱把枪口调转,指向了老周的太阳穴。 懒蛋 第127节 枪里没有子弹,老周根本不怕,只不过在水柱的包裹下,老周的体温越来越低,有些发抖。 轰的一声,更多的水被水泵喷了出来,这直接导致那根握枪的水柱陡然变粗,水柱也在不断挤压着扳机。 老周几乎可以听到左轮手枪里弹簧的摩擦声。 即便没有子弹,一把手枪悬于头上,一点都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黑洞洞的枪口,好像一盏探照灯,把老周的心思,映得分明。 尽管看不清孙国龙的脸,但却能感受到,他此刻满含期待的兴奋。 终于,扳机承受不住水柱的挤压迎来了最后的一抖。 “啪”的一声,很轻,在水柱的噪声下,几乎微不可察,像颗酥脆的蚕豆,被挤碎了皮壳。 果然,没有子弹,只能是吓唬我一下,老周紧绷的太阳穴,稍稍松弛。 就在这一刻,一股清凉从老周的太阳穴冲刷进来,又迅速凿破了左侧的太阳穴,夺门而出。 老周感觉到自己已经飞腾起来,长高了一大截。 沙发和茶几都在自己的身下,沙发上还有一个人影。 那是自己。 老周还在快速地向前冲着,水流和气流不断蹭在自己身上,那古怪的声音和回弹,让老周意识到,是自己的大脑在迎接光辉岁月,而沙发上遗留的,只是残留的躯壳。 巨大的冲力把老周直接摔进了墙上的水泵里。 水泵的叶轮在飞速旋转着,老周望而却步,可巨大的推力还是把软弹弹的老周给挤了进去。 每一片叶轮都擦着老周切过,老周此刻情愿刚才那把枪里是有子弹的。 突然,叶轮停滞,并开始逆转。 唰唰几下,老周很干脆地被切割成数块,并向前推了出去。 这一下,老周好像有了很多双眼睛。 一块飞到了一团热乎乎的东西上,是在厨房里的冯老,正捧着的糖油粑粑。 一块飞到了手术室,刮到了一柄手术刀,握刀的是林教授。 一块飞到了收银台,被白小琪的落笔给戳到。 还有一块,飞到了冰凉的地上,一只平底鞋刚好踩了上来,被压扁的老周,看到了蜷在角落里的自己,而踩在身上的,是刚好起身的张晓月。 只有一块,见到了天日,老周身边都是新飘的雪,周围一条小路,密密匝匝挤满了人,都是跪着的。 小路旁边挂着旗子和横幅,好像都是日本字,老周都不认得。 老周还没来得及看清人们的长相,一阵风吹来,热乎乎的老周就被雪团包裹,并迅速失温。 只是抽搐了几下,老周就从布丁,变成了硬糖。 第169章 手机关机 老周努力感知了一下,再没有鲜活的碎块儿了。 但老周的世界却越来越亮,还有一阵香味传来。 老周用仅存的感官品味了一下,应该是海鲜面。 可惜,一切也都到此为止了,老周向一切感觉,道了个别。 周发财随同前往日本。 又是活着的一天。 刚从梦里醒来,老周就跟满是蛛网的顶棚,打了个招呼。 从窗户的那条光影判断,太阳已经老高了。 等等,好像什么地方有些不对,但是哪里不对呢,又好像没什么不对。 就在半梦半醒之间,老周抓住了脑子里刚刚闪过的一句话,“周发财随同前往日本”。 这不是昨天在冯老家里,意识共振里的一句话吗?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又蹦出来了? 感觉像条未读消息一样。 这不会真的是条未读消息吧?只因为我决定不去日本,所以就在每天醒来时再提醒我一遍? 老周反复想了几遍,这句话确实挺突兀的,好像只有这个解释,比较合理。 如果这句是未读消息,那还有没有其他的未读消息呢? “又是活着的一天”?这句会是未读消息吗? 老周也不太能肯定,好像自己每天早上醒来,都会这样在心里走上一句。 至于这句话是外来植入,还是本心原发,留给老周用来判断的线索,几乎为零。 如果这句话真的也是一条未读消息的话,那这意思是啥? 从上句话来看,这句话可能也是来自于某处的节选。 没有上下文的情况下,只能从字面意思上来猜一下。 又是活着的一天?这是在给我做生命倒计时吗? 嫌我活得久了? 我去,果然没事儿不要思考呀。 老周这一思考,上帝发没发笑不知道,但以后每天醒来,肯定是要在冬日暖阳里掺进一点儿末世恐怖的味儿了。 老周的脑子渐渐苏醒,感觉到有人正在拍打着沙发,把老周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 老周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一个人系着围裙站在沙发跟前,再向上一看,是孙国龙。 老周吓得一激灵,本能地双手捂住太阳穴,退向一侧。 “周老师,咋了?起猛了?” 老周想呼救,却张不开嘴。 “起来吃饭吧,我做了海鲜面,您这冰箱里,真是啥好东西都有。” 老周开始逐一核对,脑海里的哪件事儿是真的,哪件事儿是做梦。 “你这可真够能睡的,我要是不叫你,估计你能睡到下午。”孙国龙笑道。 老周总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可还是不敢看孙国龙的脸,只是盯着他的腰间。 孙国龙也开始感觉到老周的不对劲儿,挑了一筷子面,对老周说道,“周老师,昨天晚上您就没吃,快来吃点东西吧。” 老周感觉到一阵头痛,又看向了墙上的那个置物架,那里好像有股吸力,可以随时把自己吸走。 “周老师,您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了?”孙国龙问道。 老周只能疲累地点了点头。 “周老师,你看看我。”孙国龙尝试着呼唤老周。 可老周只能看到孙国龙的下巴,再往上,就不敢看了。 “周老师,您现在已经有些焦虑症的先兆了,我叫个人给你看看吧。”说着,孙国龙就掏出手机。 可老周却摆了摆手,他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搞成这副样子的,看病,只会越来越抽抽,老周得从根儿上解决。 老周拿出手机,给赵北桥打了过去,结果竟然已关机。 老周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又给昨天黑林子送外卖的那个号码打了过去,竟然也是已关机。 老周立刻起了一身的白毛汗,从后腰到肋下,全都湿透了。 老周认为,现在自己迫切需要换个环境,简单点说,就是离开这群盯梢的,否则,可能感觉没什么事儿,但这种压力下的影响,会浸入骨髓,到时自己想不疯都难了。 可无论是城内城外,照孙国龙的话说,想甩掉他们是不可能的。 所以,老周就很自然地想到了日本。 林教授给了自己二十万块,就靠这笔钱,老周自己跑过去也没什么问题。 但老周还是对李奇松的势力不敢低估,要真的是自己单枪匹马地去了,可能睡觉时就被人给悄眯眯地干掉了。 所以,老周第一时间就想给赵北桥打电话,问问他们去日本的事儿,有多大把握,什么时间能出发,实在不行,老周带几个人先过去打前战都可以,开荒保洁老周也认了,即便自己不想干活儿,可先逃出这一片盯梢的火力网,对老周要更为重要些。 可现在,赵北桥手机关机,连黑林子也关机了。 这是咋了,发生啥事儿了? 难道是昨天赵北桥让黑林子给自己送护照的事情败露了? 那也不至于就为这点儿事,全都被干掉了吧? 况且自己都没被干掉,赵北桥在冯家的势力范围内,应该要比自己高上好多级呢,他怎么会轻易地被干掉了? 但现在又能让老周去哪里找答案呢? 冯宇应该知道,可老周没有冯宇的电话。 而且,昨天赵北桥是和冯宇一起离开的,去鼓捣那个什么方案去了。 那现在赵北桥消失了,冯宇的境况可能也好不到哪去。 或者可以求助面前的孙国龙,他毕竟是警察,还肩负着保护自己的任务,请他帮忙探查一下现在的情况,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 但老周又想起了昨晚的梦,尽管那都当不得真,可这也警醒了老周,人越多,事情就越复杂。 为了打探消息,把自己更多的底牌让别人攥着,不太值得。 况且老周还是不太相信赵北桥会出事。 几番思索下来,老周的眼神忽明忽暗,一旁的孙国龙也跟着心情跌宕。 孙国龙想再劝劝老周,可一时又不知从哪说起。 老周把手机放到沙发上,本来熄掉的屏幕,又亮了一下。 懒蛋 第128节 一般这是有未读消息的提醒,刚才老周只顾着打电话,醒来后,还没处理手机里的消息。 老周顺手把手机拿过来一看,竟然有一条赵北桥发来的微信。 第170章 灰袍 “周老师,我们赶上午的飞机去日本了。宇哥通知我们时,也挺突然的。 祝我们此行顺利吧,能把您的方案变为现实。 昨天您说不想去日本,宇哥说就别强求了。 但还是真心希望您也能过来,有您在,我们心里踏实。 这上午的飞机是真难受呀,起得好早,您肯定受不了这个,没叫您就对了,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老周看着手机,渐渐哈哈大笑起来。 孙国龙吓得把筷子都放下了,心道,这周老师的病症更加复杂了。 “周老师……”孙国龙只能小声地尝试叫一下老周。 老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止住笑声,一下子蹦到沙发上,冲着孙国龙喊道,“孙警官,我要去……” 刚说了几个字,老周就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把声音放低,“……我要去机场,一会儿能送我一趟不?油费我出。” “去机场?” 老周点头。 “去接人吗?”孙国龙问道。 “不接人,是我要去坐飞机。” “您?去哪?” 老周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说道,“我要去日本。” 孙国龙有些讶异地看了老周一眼,“几点的航班?” “几点?不知道。” 孙国龙的看老周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别的东西。“您还没买机票吧?” “没,没买,没关系,路上再买。”老周兴奋地说道。 “周老师,您要去哪个城市呢?”孙国龙问道。 “哪个城市?”老周只是想逃离当前的处境,随便躲到日本哪里都可以呀。 赵北桥他们肯定都在福岛,老周一想到这地方,就让人一言难尽。 可老周当前这境地,也不能再挑三拣四的了,只能先投奔他们。 但这次,老周却没有立即回答孙国龙,而是在脑子里仔细地回忆着日本的地图。 孙国龙看老周的样子,笑了,看了一下时间,说道,“您可以先去东京,到了那里,即便没有后续航班,开车去哪里也都挺方便的。” 老周脑子里的日本地图也渐渐清晰,果然离福岛比较近的城市就是东京,到了那边,再联络赵北桥他们。 于是,老周对孙国龙点头,“对,就去东京。我这就买票。” 孙国龙摆了摆手,“不用了,我有熟人,一会儿我打个电话,就都能帮您搞定了。” “啊?真的?太好了,那一会算一下多少钱,我转给你。”老周说道。 孙国龙笑笑,“好,周老师,来,先把这碗面吃了吧,我看您的情绪波动有点儿大,多吃点儿东西,才稳当。” 听孙国龙这么一说,老周还真的有些饿了,看着桌上的面,汤色乳白,搭配了虾仁和小鲍,凭着这股子鲜劲儿,把孙国龙的手艺给托高了几个档次。 老周开始只是小口尝尝,吃了几口之后,则开始大口嗦面。 “孙警官,想不到您这面,做得这么好吃。” “好吃就行,但我刚才好像选错了配料。”孙国龙说道。 “哪里选错了?这不是挺好的吗?” “冰箱里还有牛肉,我不应该选海鲜。”孙国龙说道。 “为啥?” “您这不是马上要去日本了吗,吃海鲜的机会多,牛肉就不一定了。”孙国龙说道。 老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个……还真不一定。” 趁着老周狼吞虎咽吃面的工夫,孙国龙在一边,打了个电话,好像是在帮老周安排机票。 看老周吃完了,孙国龙让老周收拾一下要带的东西。 “要带的东西?”老周四处看了看,好像这屋子里的东西都不是自己的,老周检查了一下衣服上的几个口袋,拍了拍,算是检查完毕。 “这就好了?”孙国龙看了一眼老周。 老周把茶几上的那条烟,塞到了孙国龙的怀里。 孙国龙一笑,“差点儿忘了。” “好吧,那咱们就出发?”孙国龙问道。 “嗯。” 临出门时,孙国龙突然跑去拿了一件浴袍,卷在了腋下。 “你这是干啥?”老周问道。 “一会儿跟他们躲猫猫时用的上。”孙国龙微微一笑。 刚一下楼,老周就从空气中感觉到了不适。 好像各个角落里,都有目光戳向自己。 本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心情,也被瞬间拉回谷底。 孙国龙一边低声劝了老周几句,一边带着老周快速出了小区,找到了车子。 老周很着急,刚要拉开车门,却被孙国龙拦住。 孙国龙把身体贴近了车门,好像是挤了一下,老周没有看清。 接着,孙国龙又盯着驾驶室里看了一小会儿,然后才轻轻拉开车门,示意老周上车。 孙国龙又绕到后面,打开了后备箱,把腋下的浴袍给放了进去。 车子慢悠悠地起步,开过一个路口,后面的尾巴也跟了上来。 孙国龙渐渐加速,老周在后座上不时向后观察。 突然,车尾飘起了一面白色的旗子,把老周吓了一跳。 老周定睛一看,应该是一件浴袍。 浴袍的一部分被夹在后备箱里,其余的部分则留在外面,随着车子的加速,浴袍也就渐渐飘起,像是超人的披风。 浴袍夹在靠左的位置,这样车子的号牌还不会被遮挡。 外人看起来,顶多就是放东西时不够小心。 “孙警官,那个浴袍……” “对,是我放的。当个旗子用,怕他们跟丢了,哈哈。”孙国龙回应道。 知道孙国龙是在开玩笑,但老周确实猜不出,这东西到底能有啥用。 孙国龙抹了一把方向盘,进了一座大厦的地下车库。 老周看着那件浴袍,已经彻底成了灰袍。 孙国龙在车库里七拐八拐,好像在故意等那个尾巴。 老周也一直盯着后面,“他们也跟进来了。”老周叫道。 孙国龙笑了一下,往一个墙角冲去。 就在快要撞上的时候,孙国龙把车子抖了一下,绕到了墙角的背后。 原来,这里是整个停车场的边角,只容得下一辆车子停下。 而那件浴袍的大部分,则被甩在了过道里,从其它位置看去,就像这面墙,长了一条灰色的尾巴。 第171章 登机口 盯梢的车子没办法开得这么近,就只能停在了稍远的那一排。 但对方显然不太放心,虽然能听到轻微的发动机的声音,但毕竟孙国龙的车子看不见了。 于是就有人下车,悄悄向老周这边靠近。 直到对方能看到孙国龙的车子了,脚步才停下。 孙国龙见状,突然伏身,把副驾的车门给打开了。 对方立刻疾步后撤。 这是双方有多不想碰面呀,原来这一招还能反复用。 孙国龙冲着后视镜嗤笑了一下,然后又伏下身子,把车门给轻轻关上。 接着,孙国龙扳动了开关,后备箱缓缓开启。 然后,孙国龙就安静地单手扶着方向盘,好像在等待什么。 其间有几辆车子经过,孙国龙都看了一眼,却没有任何动作。 等了有几分钟,老周都有些急了,想问孙国龙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可还是忍住了。 这时,又一辆车子开了过来,孙国龙忽然缓缓给油。 懒蛋 第129节 老周瞥了一眼,那辆车跟孙国龙的车型差不多。 原来孙国龙是在等这个。 他借着那辆车的声音掩护,把车子开了出来。 有那面墙挡着,车子直到开出了地库,都在对方的盲区里。 而那件浴袍,则是留在了那里。 一开到地面,孙国龙的车子就开始飞奔。 “孙警官,他们……” “这次至少两分钟。”孙国龙笑道。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个墙角?” “我本来也不知道,是跟别人买的。”孙国龙说道。 “啊?买的?” “对呀,这情报多有用呀。买了也不亏呀。”孙国龙说道。 “这种情报,也有人卖?你花了多少钱?” “一个季度的奖金。”孙国龙苦笑道。 “奖金?什么意思?” 孙国龙想了一下,说道。 “那年,我们到这栋大厦里盯一个爆雷的老板,上面的同事都盯得挺顺利,我就负责守在车库。 然后他和一个女的一起下来的,边走边亲,手里还拎着一个大礼盒,好像是刚刚开完派对。 那个礼盒上,系着彩带,彩带很宽,很长,造型就很夸张那种吧。 然后那个男的就把礼盒给放到了后备箱里,盒子太大了,后盖关不上。 他们就这么敞着后盖儿,把车子给开动了。 然后那两个人,就在车里也一直亲,我觉得他们亲热得有些过火了,简直没眼看。 接着,他们就把车给停到了刚才的那个墙角。 我就盯着露出来的那半截彩带,心想,带子不飞,你们就肯定飞不掉。 结果我就被人家给耍了。” “他们用的也是你这招?” “对,等其它车进来,然后金蝉脱壳。”孙国龙说道。 “可那条带子,不是绑在盒子上的吗?” “我后来去看了,带子被剪断了,也不知道是他们下车剪的,还是在车里爬到后备箱剪的。”孙国龙说道。 “反侦察能力够强的呀。” “是呀,只能怪我太轻敌了,以为对方只是个贪心的老板,却忽略了,能骗那么多钱的人,肯定不简单。”孙国龙说道。 “后来呢?追上了吗?” 孙国龙摇头,“没有,跟丢了,他们几天以后到了机场,还换了衣服和发型,才被拦下的。” “可是,以你的这开车的技术,就算把你骗了两分钟,追上他们应该不成问题呀?” “哼,两分钟?我在那里看那条彩带,看了足足有十分钟。”孙国龙说道。 “那你中间都没想过去看看?” “为以为他们在亲热,就没过去讨这个晦气。”孙国龙说道。 听到孙国龙这样说,把老周给逗乐了。 果然,直到老周他们开到了机场,后面也没见有尾巴跟上来。 孙国龙夹上那条烟,下车后,把后备箱盖上,然后带着老周上楼。 航站楼里人很多,孙国龙不紧不慢地走着,目光却一刻不停地在扫视四周。 都快把值机窗口走完了,也不见孙国龙停下。 “孙警官,你帮我订的票,是哪家航空公司的呀?”老周问道。 孙龙用下巴往前一指,“别急,就快到了。” 老周只好跟着继续向前走。 结果,孙国龙直接把老周带到了安检区,而且还没有排队,直接走到了一个没有什么标识的安检通道。 那里横着一道等候带,好像是不能用的样子。 孙国龙和旁边的安检员举手示意了一下,然后掏出证件给对方,两个人低声说了几句话。 安检员转头看了老周一眼,然后就招手让老周过去。 孙国龙则跟着安检员去了旁边的一个小隔间。 老周被另外一位安检员带着做了安检。 这孙国龙也太牛了吧,不但有人帮忙订票,还能走单独的通道安检,都不用排队。 安检完毕后,安检员让老周在原地等候。 老周也确实不会乱走,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也不清楚孙国龙给自己订的是哪个航班。 过了一会儿,孙国龙总算是出来了。 “孙警官,你把机票给我就行了,我自己过去,你就不用送了。” 孙国龙笑了一下,“没事儿,走,我带您过去。” 航站楼好大,老周跟着孙国龙走了有快二十分钟,才停下。 找了个座位坐下,是e22登机口。 老周看了下旁边的显示屏,接下来的航班,是往曼谷飞的,要两个多小时以后才登机。 那这么推测下来,他们至少要在这里等上三四个小时才行了。 难道孙国龙也要在这里陪自己枯坐上三四个小时? 想让孙国龙回去休息,但老周又不能再提这茬,不然显得好像自己在轰人家走一样。 再者,他也可能是有任务在身,他愿意陪着,就陪着吧。 老周的困意一下子就上来了,想眯一会儿。 看了一眼孙国龙,他还是安静地坐在一旁,但眼神却一刻没歇着,一直在四处扫描着。 就在老周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孙国龙一把把老周给拽了起来。 “咋了?” 孙国龙却没回应,只是拉着老周朝前面走去。 孙国龙的速度不太快,但已经让老周有些气喘吁吁了。 一边走,孙国龙还一边回头让老周把护照和身份证准备好,还把机票给递了过来。 转眼之前,两人到了另一个登机口,是e28。 老周再一看显示屏,东京羽田。 第172章 高级座位 我去,孙国龙呀孙国龙,我真是服了你们了,连登个机也要摆个阵。 把我这个队友也完全蒙在鼓里。 不过,可能也正是因为孙国龙如此地谨慎小心,才让老周没出什么纰漏吧。 已经没人在排队了,老周是最后一位,其它人可能都已经上飞机了。 看来孙国龙瞄着这边好久了,就等着没什么人了,才带老周过来。 老周回过头,跟孙国龙点头道别。 这两天多亏了孙国龙,尽管有任务吧,可人家对自己也是尽心尽力,老周眼含感谢。 孙国龙却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点头。 检过票后,在服务人员的微笑中,老周走进了廊桥。 土埋半截了,俺老周也出一回国。 空姐看了一眼老周的机票,给老周指引了一个方向,“请您这边走。” 空姐说话有些怪怪的,走了几步,老周才反应过来,她应该是位日本人吧。 对对,这飞机是往日本飞的,那空姐是日本人就很正常了。 老周还是第一次这么近地面对一位日本人。 如果她是日本人的话,那她为什么要跟我讲中文呢?说得还不利索。 她们不会已经把每位乘客的国籍都记下来了吧。 然后说对方能听懂的话? 北京飞东京,这飞机里一大半都得是中国人,所以,想语言全覆盖的话,这位空姐至少要会英汉两门外语。 真够厉害的。 飞机上有些座位是空的,大概坐了有七八成的乘客。 老周的座位在17e,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就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座位怎么跟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靠背有半包围起来的挡板,坐在里面,很有安全感。 懒蛋 第130节 老周又向后面张望,原来后面那些区域的座位,才是老周记忆中的样子,比较简单。 再看看自己的座椅,好像高级了一些。 难不成孙国龙还给自己买了高级座位,这得多花不少钱呐。 后面的普通座位明明还有空的,为啥不买那个? 老周本能地有点儿心疼了。 再看看座位里面,好像和后面的那些座位也没啥区别吧,侧面多了一个小书桌,我又不看书,没啥用。 诶,老周发现了书桌上面的充电口,这个不错,赶紧把手机拿出来充电。 插头比较古怪,插不上,只能用usb。 小书桌小巧整洁,搭配上老周的丝袜屏手机,艺术氛围一下子就上来了。 老周逐个摆弄座位上的东西。 很快就开始播放安全须知了,都是日语和英语,这下子老周是一点儿也听不懂了。 这一行有四个座位,靠窗各有一个单独的座位,中间有两个座位,是靠在一起的。 飞了一会儿,飞机餐也吃完了,老周有点犯困。 座位空间足够大,可如果趴在小书桌上,还要歪着身子,就不太舒服。 这时,老周看到其他位置上,有人躺下开始睡觉了。 他们是怎么躺下的? 仔细一看,老周才明白门道儿。 老周也学着人家的样子,从前面抽了一块板子出来,与座椅相接,就成了一张行军床。 硬邦邦的,但打个盹够用了。 老周刚要眯一会儿,砰的一声响。 应该是邻座。 老周懒得起身去看,又好奇,就把头歪了好大一个角度。 老周看到两只纤细的手,在那里不断揉搓。 前面的桌板上放着一个瓶子,好像是药。 看起来好像也没啥事儿,老周就打算合上眼皮。 画面中忽然闪过来一张漂亮的脸,眉头微蹙,眼睛看着老周。 这眼神明显是在向老周发出协助的请求。 老周困意上来了,不想被打断,就把眼神里的拉丝给扯了,准备继续睡觉。 “先生,您能帮个忙吗?” 声音不高,酥软入骨。 老周这觉是睡不成了。 勉强睁开眼睛,老周看了一眼邻座儿。 有啥事儿不能找空姐服务呀?干啥要叫我呢? 那空姐在时你没事儿,人家一走,你就乒乒乓乓的,服了。 但人家一个女的,都开口了,老周要是真装作听不见也不太好,就只能搭话。 “啥事儿?” “哦,我这个药瓶,能帮我打开吗?可能是我男朋友给我拧得太紧了,我怎么也拧不开。刚才我的手都磕到挡板了,好痛。” 你痛不痛的,老周又感受不到,别扯那些没用的,老周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前面的那个瓶子。 邻座儿立即点头,并把药瓶捧到了老周的座位空间里。 老周接过来,拧了一下,竟然没拧动。 这瓶盖太滑了,估计是沾满了邻座儿手上的汗,盖子上还有股香甜的味道,可能是她手上的护肤品吧。 再看她那双玉瓷般的手,能拧得开就怪了。 见老周也没拧开,邻座儿说道,“可能我男朋友的力气太大了吧,您要是也拧不开,就算了,我再找别人试试。” 嘿,这女的怎么说话怎么这么别扭,拧个瓶盖儿,怎么就把老周给归为弱鸡一组了。 没办法,这该死的好胜心,今天就是咬,老周也得把这瓶子给咬开。 这次老周手上垫了层衣服,双手用力施压。 老周已经用上了七八成的力气了,可瓶盖还是没什么松动的迹象。 再加一成力,不能再多了,拧不拧得开,也就这样了。 可谁知下一秒,老周的胳膊一抖,那瓶盖真就开了。 老周憋的通红的脸,也开始稍稍缓和。 老周大口地喘着气,一股子香气也冲进了老周的鼻子。 是从那药瓶里发出来的。 那味道好像一种香糯的软糖,只是闻上一下,老周就忍不住做出了咀嚼的动作。 邻座儿这时递过来一张湿纸巾,“太感谢了,瞧您,都出汗了呢,快擦擦。” 她一边说,也在给自己擦,好像刚才拧那盖子时,她也跟着出力了一样。 只是拧了个盖子而已,又不是扛大包,老周还不至于到出汗的程度吧。 老周就随手摸了一下额头,准备拒绝邻座儿的湿巾。 可老周的手却感受到了额头上湿腻腻的一片,难道是这机舱里湿度太大? 怎么会这样? 第173章 迎头大雨 可不管怎么样,这时邻座儿递来的湿巾就派得上用场了。 老周就顺手去接她递来的湿巾。 湿巾冰冰凉凉的,像个洁白的斗篷,在它的笼罩下,老周的手背却传来一些温热。 老周猛然意识到,那一丝温热可能是人家的手。 对,就是那双玉手。 老周快速把手抽回,用这片湿巾,开始猛擦头上的汗。 擦了一层,又生一层。 人家的湿巾也有股好闻的味道。 原以为借着湿巾会让自己冷静一下,可老周却感觉越擦越心动,越擦越心慌了。 这时,邻座儿的一只手伸了过来,白生生的,像一件瓷器一样,闪着光,一直伸到了老周眼前。 老周感觉这只手已经烙进了自己的额头,甚至在大脑的每个脑沟间东挠一下,西挠一下。 老周舒服得几乎要涕泗横流了。 只见那只玉手,伸了几下就不再向前了,老周这才反应过来,那瓶药还摆在自己的面前。 人家只是来取回那瓶药的。 老周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帮她把药瓶往回推了一下。 这下子,那只玉手刚好触到了老周的手背。 玉手也如受惊的小兔一般,拂掠而过,却让老周手背和小臂上的每一株灌木都抖擞了一下。 分不清是春是夏,但肯定不是秋冬。 邻座儿那张好看的脸,也在对老周报以微笑。 “想不到呀,您可真有劲儿。”邻座拿着药瓶儿说道。 这突如其来的当头一夸,老周的心血直向上涌。 邻座儿从药瓶里取了两颗药,放在瓶盖中,却没立即把药放进嘴里。 “请问,大哥您是到东京旅游的吗?” 她的声音怎么这么轻柔好听,老周稳了下心神,再怎么样,基本的防范素养还是要有的。 老周点头应承,没有透露自己的更多信息。 “呀,看您也没带什么行李,潇潇洒洒,清清爽爽的,真羡慕您呢。” 老周看了一下自己,好像人家说得也没错。 “你也是来旅游的?”老周随口问了一句。 邻座儿幽怨地摇摇头,“我刚毕业,国内找不到工作,到这边来投奔亲戚的。” “亲戚在东京?”老周问道。 “不,他们住田村市,离东京还远着呢。” “田村?没听过。”老周回应道。 “也不知道他们一会儿会不会来接我,我还拖着那么大的行李箱。”邻座儿有些发愁的样子。 “行李箱?我可以帮你拖过去。”老周鬼使神差地说了这么一句,把自己都给吓住了,老周你竟然要帮人家提行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快了? “啊?真的吗?您可真是太热心了,mua……”说到最后,邻座还对老周,隔空亲了一口。 老周的脸变得更红了。 “那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不知道您能不能帮我一下?”邻座儿说道。 懒蛋 第131节 “啊?什么……什么要求?”老周努力把自己的思维给拉回来,不要飘得太远。 “就是……如果一会儿没有人来接我的话,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走呀?” “啊?什么?跟我走?”老周不可置信。 “对呀,您不是在东京玩吗?那今天晚上肯定订了酒店对不对?我就想,可不可以……” 还没等邻座儿说完,老周就急忙摆手,“不,不,不可以。” “哎呀,您别误会,我只要有个角落过一夜就好了,您也知道,东京的酒店,好贵的。” “可你买这个座位,不应该差钱吧?”老周疑惑地看着她。 邻座儿羞涩地低下了头,“机票是我男朋友帮我买的,他没什么钱,这是他最后的一笔积蓄了,他很爱我的,不希望我受一点苦,所以就给我买了商务舱,我埋怨他乱花钱,可他说只要是为我做的,就不计代价。可是……我和他,很可能再也没有以后了……” 我去,小姑娘你这个故事就拉扯得太厉害了吧,老周在她酥软的声线中,渐渐萌生了要保护她的欲望。 “那个……其实我不是要在东京旅游的,我是来工作的。”老周说道。 “工作?您是研修生吗?” “不,不是。”老周说道。 “呀,那就肯定是技能签了?那么很难弄到的,我男朋友想弄了几次,都没成的。” “可能是吧,我也不懂,是朋友帮我弄的。”老周说道。 “那您是在东京哪里工作呀?” “我不在东京,我们的工地不在这里。”老周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自己几乎要飘了起来,这位女生也跟着自己在飘,好闻的香气包裹着两个人,越包越紧,几乎融为一体。 “不在东京?那是在哪?” “福岛。”这两个字从老周口中说出,好像一道大坝,脆生生地倾倒,而大坝中的每一滴水都不惊慌,反而欢快地向前奔涌。 “福岛?”女生惊呼了一下。 “怎么了?” “您知道吗?田村市,就属于福岛县呀,您的工地在哪?说不定我们就在同一个地方呢。” “在哪?额,这我还不太清楚,一会儿再问问我的朋友吧。”老周说道。 “那你今晚要到福岛去?” “应该是吧。”老周说道。 “看在咱们这么有缘的份上,你不会不带着我一起走吧?”女生的语气开始调皮起来。 老周想了一想,确实太有缘份了,她一个小女生,一会天都黑了,自己要是不帮一下,怎么也说不过去吧,况且也都是顺手的事儿。 于是,老周说道,“行,那一会我看看要怎么过去,到时咱们搭伴一起吧。” 女生双手一抱拳,向老周行礼,“我的运气真是太好了,出门就能遇到您这么善良,可靠,有实力的人,太感谢了。” 这几个词把老周说得有点分不清南北了,善良可靠也就算了,这有没有实力,你是咋看出来的。 “大叔,那您去福岛是做什么工作呀?”小女生给老周加上了称呼,再用她的声线说出来,老周幸福的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我去修……” 老周这句话刚到嘴边,一场大雨就给老周迎头下上了。 第174章 一口喷泉 什么情况? 老周感到一阵小雨点,劈头盖脸地砸了上来。 每个雨点好像还都带着一个小拳头,结结实实地陷到了肉里。 从头顶到胸口,一处也没给老周落下,雨点着陆密密匝匝。 耳边立即传来了尖利的喊叫声,应该有邻座儿女生的,也有附近其它乘客的叫声。 随着雨点汇聚成水流向下滴淌,老周的身上的温度也渐渐降下来了。 刚才感觉拽着自己向上飘起的那股热气,也一下子消散了。 老周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有一个人站在自己的座位旁边。 是孙国龙。 听到这边的喊声,匆忙跑过来两位空姐,一位空少。 邻座儿女生急忙向空姐投诉,“这个人,他朝人家喷口水。”一边说,一边指向孙国龙。 那位空少立即站在了孙国龙的前面,用身体把老周给保护了起来。 另一位较为成熟的空姐也跟了过来,向孙国龙一顿输出,可说的都是日语,老周是一句也没听懂。 孙国龙倒是很平静,说道,“这是我一位朋友,偶然遇上了,开个玩笑。” 那位空姐也把情绪稳定了一下,转头用生硬的中文问向老周,“先生,您认识他吗?” 老周缓缓点头,点了几下之后,好像突然醒悟了一般,立即猛点了几下头,“认识,认识,我们是朋友。” 几位空乘相互看了看,都点了点头,然后空姐用动作向孙国龙做了警告,意思是不能再用这种方式开玩笑,这里是机舱,不是楼下的花园。 孙国龙耸了耸肩,应承了一下。 “怎么样,周老师,这下子不热了吧?” 孙国龙刚说完,老周都还没有回应,邻座儿女生却抢先说道,“就算是朋友也不能这么没有礼貌呀,看给大叔弄的一身的水,快,我帮您擦擦。” 说着,女生拿了一张纸巾过来,要往老周的脸上抹。 老周本能地向后一躲,孙国龙则是立即抽出了座位上的一本杂志,往女生的手上一挡,顺势把女生给摁回了座位。 “小姐,你这张纸,香得真够过分的呀,老远都能闻得到,这么好的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用吧。”孙国龙说道。 女生见孙国龙的杂志向自己这边扇了一下,立即向后闪身,但动作又没有太大,随即对孙国龙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 孙国龙把头探到女生那一边,好像对女生说了什么,但老周没有听到。 然后,孙国龙又站直了身子,对女生说道,“小姐,我们老朋友好久不见了,您不介意跟我换个座位吧?我就在前面,12g。” 女生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脸色铁青,跟刚才完全是换了一个人。 从老周的角度看去,女生的下颌线变得特别锋利,好像能把老周的脖子瞬间切断。 老周的手心里已经全是汗水了。 女生从座位下方抽出了一个行李箱,金属材质的外壳,泛着冷光。 女生一下子就把箱子拎在手里,大步向前面的座位走去。 这手劲儿,刚才怎么会拧不开那个药瓶呢?老周苦笑。 孙国龙用杂志把女生的座位扇了扇,又观察了一下,这才坐下。 老周把头尽量靠在椅背上,这样,孙国龙就不太容易看到自己的脸。 老周的脸红了,他回想了一下刚才的事情,感觉好不真实,自己怎么会飘飘悠悠地就跟人家聊的那么开心呢,还想入非非,还要送人家回家,我这是被下了药不成? 孙国龙探过头来,看到老周通红的脸,笑道,“咋?药劲儿还没过去呢?” “啊?” “您被人下药了,没感觉到吗?”孙国龙说道。 “她?给我?下药了?”老周用手比划着。 孙国龙点头,“当然了,不然我为啥用水喷您呢。” “哦,也是,我刚才还以为……” “以为啥?” “没啥,没啥,那我刚才有没有说错什么话,或者做错什么事儿?”老周问道。 “说错什么?我还真没听清,刚才只是听到你跟她聊你的工作呢。”孙国龙说道。 “哦,我想起来了。”老周暗自捏了把汗,孙国龙要是再晚来一会儿,老周可能就把内排计划都跟人家说了。 “您刚才是不是要和人家一起去福岛?”孙国龙问道。 “嗯,她说她……嗐,我这一时头昏,不应该往上面凑。” “凑不凑的倒没什么,只怕您要是真和她坐上一台车,那可就没人能找得到您了。”孙国龙说道。 孙国龙的一句话,让老周定住了。 老周自从上了飞机,好像就把星和城里的种种遭遇给忘了个精光。 老周也忘了自己还在李奇松的重重围堵截杀之中。 刚才孙国龙的一口喷泉,让老周的体温恢复了正常。 而现在孙国龙的这句话,才把老周给真正摇醒。 “她是……你怎么……”信息量太大,老周一时无从说起。 但孙国龙已经明白了老周的意思,对老周点头道,“对,这个女生也是那边的人。” “啊?真是呀?可她怎么就这么巧,刚好在我旁边的座位呢?” “不是巧合,这个怪我,给您安排机票的时候,没考虑得很周全,刚才也不应该让您单独上飞机,我应该一起过来排查一下的。”孙国龙说道。 “那这么说来,咱们刚出家门,这里就安排好这个小姑娘了?” 孙国龙点。 老周想起了登机口那里,老周还很佩服孙国龙的机智布局。 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呀。 “这个女生可不简单,套路和手法都不常见,太生猛了,应该不是国内的训练。”孙国龙继续说道。 “你是说……她是杀手?”老周颤巍巍地问道。 “杀手这个词,定义的范围太窄了,杀人只是她们的基础能力之一,能够高效达成任务目标,才是真正的考验。这个女生功力很深,要不是遇上我,您今天这个坎儿,还真不好说了。”孙国龙说道。 懒蛋 第132节 “可是,我还是有点儿不明白。”老周说道。 “怎么了?” “她为什么要等这么久,才动手?” 第175章 坚决如铁 “哦?您这是觉得,她动手晚了?”孙国龙问道。 “是呀,挺奇怪的,你看,我上了飞机以后,我也没往旁边瞅,我就鼓捣我自己座位上的东西来着。 然后她也一直都没跟我搭话呀。 中间我还吃了飞机餐。 吃完饭我还有些困了,准备睡觉。 诶,对了,就在我准备睡觉的时候,她才跟我搭话,让我帮她忙。 所以,这中间这么久,她一直都在干啥呢? 睡觉? 还是没发现我的存在?” “呵呵,还嫌人家动手慢了?这也没啥,她应该就是算准了药的起效时间,而已。”孙国龙说道。 “药?哦。我明白了,我中招的那种药,药效比较短,对吧?”老周问道。 “具体是什么药,药效怎么样,我其实也都不清楚,毕竟我也没吃到。我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我根据掌握的信息,乱猜的。”孙国龙说道。 “你这猜的挺靠谱的,应该就是这个原因,要是我刚上飞机她就开始搞我,可能飞机还没落地,我就醒过来了。 只要药劲儿消了,我就不会着她的道儿了,她也就根本没有机会。 她的计划也就不会得逞了。” “您就这么自信?”孙国龙笑着问道。 “嗯,那当然。” “这个还真不一定,干我们这一行的,一般都要充分利用目标的弱点的,这样成功率高,也容易找替罪羊,要不,您再想想?”孙国龙说道。 “哦?” 听孙国龙这么一说,老周又谨慎地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景,到底是哪个环节导致自己中了圈套的? 她给的湿巾肯定有问题。 湿巾之前呢?药,那瓶药里也有问题,味道很香,好像也不太对。 在这些之前呢?是那个女生让自己帮忙拧瓶盖儿,如果自己不帮她这个忙,那她也不会这么容易给老周下药。 所以,人家孙国龙真的说对了,是我自己,给了对方下药的机会。 可这种助人为乐的事儿,换成是谁,老周也都会帮上一把呀。 看老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孙国龙笑了。 “周老师,不用琢磨了,我刚才说的,也不一定都对,她太厉害了,只要她想完成任务,即便药效过了,她也能迅速地再给您来上一剂的。 她之所以动手这么晚,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前半程的时候,机舱里人员走动比较多,大家也都比较兴奋,可能会打扰到她。 在后半程,她的动作更不容易引起注意。 而且你们这个座位,是商务舱的最后一排,真是太方便下手了。” 从孙国龙口中说出“下手”这个词,老周莫名打了个冷战。 老周缓缓地抬头向前面望了望,想看看那个女生在干啥呢,可瞅了几眼,也没有找到那个女生。 “不用看了,她应该是困了。”孙国龙说道。 “困了?你咋……啊?不会你也给她……”老周瞪大了眼睛。 孙国龙笑着点了点头,“她能给您下药,那就别怪我也给她下药了,这样一会儿能少些麻烦。” 听到对方已经昏睡过去了,老周的心就算是放下了一些。 可老周突然又警惕地与孙国龙拉开了一点儿距离,好像是感觉孙国龙身上到处都埋伏的药粉。 “咋?还怕我会给您下药不成?”孙国龙问道。 “那……这……”老周嘟囔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怎么了?还真让我给吓着了?”孙国龙问道。 老周摇了摇头,“那你能告诉我,刚才你是怎么给她下的药吗?” “想学呀?” 老周点头,又摇头,“我就是好奇,纯好奇……” 孙国龙神秘地指了一下座位上的一个口袋。 老周看到了那本杂志,刚才孙国龙好像拿着这本杂志过来的。 老周忽然拍了一下脑袋,“你就是用这本杂志……” “对,把东西洒到上面,朝她轻轻一扇,就行了。”孙国龙还把杂志拿了出来,给老周重新演示了一下。 老周吓得赶紧捂住头脸。 “哈哈,不用怕了,都是化学制剂,空气中状态不稳定,早没了。”孙国龙说道。 老周再次打量孙国龙。 “周老师,怎么了?您怎么这么看我?” “这东西你一直就带在身上?” 孙国龙点头。 “那这么说,你身上肯定还有,对不对。” 孙国龙没回答,算是默认了。 “藏在这儿?还是这儿?”老周指着孙国龙的身上的几个位置。 “您问这么细干啥?想要借去对付谁吗?”孙国龙问道。 “不不不,我又不会用这些玩意,万一搞不好,我自己倒是先被迷晕了。我就是很好奇,这么多东西,你是怎么把它们藏在身上的,而且还能躲过安检。” “这些说起来就复杂了,有的在我身上,更多的,是就地取材的,说了您也记不住。”孙国龙说道。 “我就是想大概了解一下,攒点经验,免得以后再被人算计。”老周说道。 “这样的话,您还是不用听了,这些东西,没事儿的时候不会用到您身上。可要是真想用到您身上了,想防也防不住的。”孙国龙说道。 “连你也不行?” 孙国龙摇了摇头。 老周打了个冷战,看起来娇滴滴的一位女生,年纪肯定不大,真面目原来是这样的。 虽说刚才是被下了药,可暴露出来的,依然是老周的本性。 以为真的会有女生跟自己搭讪,以为人家真的需要自己帮助,以为世界就缺自己这么一双可靠的臂膀…… 哎,人家只是把自己的一丢丢自恋给放大了出来,就能把自己给拿捏得死死的。 用这招骗感情肯定是屡试不爽的,可这次人家的目标却是自己的命了。 没想到坐个飞机还有这么多凶险,也不知道落地后还会有什么等待着自己。 现在的老周,愈发地怀念意识共振的陪伴了。 尽管他触不到,摸不着,可有事儿人家是真上呀,肯定能把自己给保护得周周全全的,闭眼闯就行。 可现在,自己都被人下药迷晕了,意识共振却还是没有出现。 你口中的那句再见,坚决如铁,看来是认真的了。 老周看了一眼旁边的孙国龙,多亏了人家的帮忙,才化险为夷。 这金手指换成了物理外挂,只能先这么凑合着用吧。 第176章 哄着我? 飞机开始下降了。 老周又朝前面张望了一下,果然还是没看到刚才那个女生。 “她不会是醒不过来了吧?”老周问道。 孙国龙无所谓地摇摇头,“不知道。” 看来孙国龙是一点儿也不在意她的死活。 可老周还是不免有些担心,要是她真的出了什么事,会不会牵连到自己呢? 毕竟她刚才和孙国龙有过争执。 “咋?担心了?”孙国龙问道。 “你说,她在这飞机上,会不会还有同伙儿?”老周问道。 “应该不会,就算有的话,冷热武器都带不上来,徒手的话,咱们也不怕。”孙国龙颇有自信。 “飞机上没有,那地面上呢?” “地面上?您是指接应她的人?”孙国龙问道。 “是呀,要是等会儿联系不上她,她的同伙儿会不会……”老周的担心,随着飞机的高度迅速呈反比递增。 “行了周老师,您就别担心了,她这一身能耐,一看就不是国产的,应该都是外包的。在这边,干外包的里面,单打独斗的比较多,就算临时捏合在一起,中控也不如咱们国内那么灵敏,翻不起什么大浪,放心吧。” 正当两个人头碰头地说话时,走过来一位空姐,在给大家发东西。 懒蛋 第133节 孙国龙帮老周接过,是两张纸。 “入境卡,我帮您填就好了,把护照给我。”孙国龙解释道。 “好。” 可老周却发现,那位空姐发完了入境卡之后,却用眼睛一直瞄着他们二人。 孙国龙几下就填好了,示意了一下,那位空姐就立刻走上前来,收过入境卡,端详了一下。 “二位是到东京,工作吗?”中文仍旧很生硬。 孙国龙点头。 空姐再次核对了一遍之后,就用极快的语速说了一大堆话,老周一个字也没听清,接着就迅速地鞠躬离开了。 而老周观察到,她去收其它人的入境卡时,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这位空姐不会也有问题吧?”老周问道。 “空姐又怎么了?” “你看,她只问了咱们两个人问题,而对其它人,一句也没问。” “没事儿,这只是服务行业的敏感性,她们每天都要见形形色色的人,面前的人有没有问题,她们一搭眼就能知道了。 咱们是来这边打工的,却舍得买商务舱,这本身就很奇怪。 再看其它人的穿着打扮,就咱们俩,浑身上下没有一个数得着的logo,牌不配位呀。 还有我用喷泉和你打招呼,这行为要是真较起真儿来,我可能会被限制行动自由的。 然后再撕吧几下,说不定咱们就中途返航了呢。”孙国龙说道。 机舱外天色转暗。 孙国龙递给老周一张电话卡,“没开漫游吧?” 老周摇头。 “正好,就用这个卡吧,划算,到这边的标配。”孙国龙说道。 “太好了,连这个你都想到了。对了,机票多少钱?我等下还给你。”老周说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走的特批。”孙国龙说道。 “特……特批?啥意思?” “就是这个任务里包含的权限,有什么需求,提个申请就行了。”孙国龙说道。 “哦?还有这种操作?那这个权限里,都有什么呀?” “都有什么?您问这个干啥?”孙国龙问道。 “一会儿咱们落地了,这吃饭住宿交通,不都得花钱呀。” “怎么?您这是想占便宜?”孙国龙问道。 “不不,这些钱我本来是要自己出的,想着人生地不熟的,随便将就一下就得了。可我没想到你会陪我一起来呀。让你跟我一起将就的话,这就不太合适了,不能让你跟着我受委屈呀。” “您这几句还理直气壮的呢,那我要是不申请一下,反倒陷您于不义了呗?”孙国龙说道。 老周连连摆手,“哪有哪有,咱们要是能利用一下,就利用一下呗。” “这个呀,您就不用想了,落地之后,花的每一分钱,都得您自己想办法。”孙国龙说道。 “啊?这么绝对吗?” “我十分确认。”孙国龙说道。 “这我就不太理解了,机票那么多钱都花了,别的地方也不至于太抠吧?” “咱们的这趟航班,我之所以申请特批,是为了让他们帮我选择一个安全系数高一些的航线和座位,他们就给安排了,也就没再收您的钱。 可落了地之后的吃喝拉撒就没理由再申请了,他们也不知道哪家餐馆里给不给您下毒呀,况且,您这不还全程有我跟着呢吗? 要是什么都向上申请特批,那还要我有什么用?”孙国龙说道。 “好吧,知道了,你也别激动,再说我本来也是要自己花钱的嘛。”老周回应道。 “心疼了?”孙国龙打趣道。 “没,没有,但据说这边的东西都挺贵的,咱们尽量把钱花在刀刃上哈。这机票竟然没用我花钱,已经非常开心了。 原来你们执行任务,这么爽的,提个申请就能给安排个商务舱?” 孙国龙摇头道,“干了这么多年了,商务舱是头一回,其它兄弟们也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不是商务舱,那就是后面的经济舱?” 孙国龙还是摇头,“像这种作息稍微正常一些的航班都不给。前两年,飞泰国,同样的安全性理由,机上倒是安全,周围没什么闲杂人等,一大半的座位都是空的。 可他们给我安排了凌晨三点的飞机,中间还到澳门中转了一整天。 没办通行证,只能在机场待着。” “为啥要中转那么久?” “省钱呀,便宜呗,每年都吵着办案经费不够用,像机票这种大头儿,肯定要往死里抠的。”孙国龙说道。 “那……为什么这次他们会这么大方?”老周问道。 “这也很好理解,选这趟航班,应该是有人比咱们更赶时间,希望路上不要耽搁。 至于商务舱嘛,好像是有人在哄您开心的意思。”孙国龙分析道。 “啊?哄着我?”老周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反复想了想,老周觉得孙国龙说得还真挺有道理的,好像还真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第177章 安保负责人 听了孙国龙的诉苦,老周环视了一下当下的环境,一路上的劳顿和遭遇,好像一下子就一扫而空了。 果然需要对比,才能感受到幸福。 “一会儿落地,怎么安排?”孙国龙问道。 “我本来是要尽快找到施工队的,可现在有你陪着,好像这东京我也有胆子逛一逛了。”老周说道。 “东京物价贵得离谱,就您那把钱花在刀刃上的计划,估计您晚上得找棵树,爬上去睡觉才行了。”孙国龙说道。 老周被说得老脸一红,“瞧你说的,我哪有那么抠,该省省,该花花,等明天到了工地,我就得整天和他们混在一起了,想找个花钱的机会都难了呢。” “那咱们就暂定今晚待在东京,明天再动身喽?”孙国龙问道。 “嗯,可我要是四处溜达的话,也增加你的工作量吧?”老周问道。 “没事儿,您这趟差事,我早有心理建设了,就算每天躺尸,也不能省下半分心,您就该咋溜达就咋溜达吧,只要别去人流太密集的地方就行,我没有帮手,怕出意外。”孙国龙说道。 “行,那就去这里吧。”老周用手指了一下面前的屏幕。 “秋叶原?” “对,看了这么久的广告,好像就这里挺好玩儿的,其它都没啥兴趣。”老周说道。 “这里的话,晚上人多手杂呀。”孙国龙嘀咕道。 “那……咱们就换个地方?” “没事儿,既然您都开口了,咱就去这儿吧,躲开人群就行了。”孙国龙说道。 “是不是又给你出难题了?” “没有,这算什么难题,您要是说去什么神社,我才慌呢。”孙国龙说道。 “神社?”老周想了一下,秒懂。“你是怕我去搞破坏?” 孙国龙无奈地点点头。“就算您想这么搞,也得等我把任务完成之后的。只要我陪着您,那就肯定不行,但凡出点儿纰漏,您可能没啥事儿,我的处分得背一辈子的。” “你这拖家带口的,就是想得多哈,像我这种老光棍儿,就不会想东想西的,晚上喝多了,就冲过去搞它一火。” “咋?您还真想去搞呀?”孙国龙紧张道。 “搞它一下又怎么了,放心,我单独行动,出了事你就说啥也不知道。” “周老师,您就别开玩笑了,我可受不起这个。” “我本来也没想到这个主意的,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跟我说什么神社……” “周老师,是我错了,刚才是我多嘴,您饶了我吧。” 老周看孙国龙紧张的样子,嘿嘿直笑。 孙国龙心道,这个周老头子,坏得很。 飞机终于开始落地滑行。 前面好像有些许的骚动。 老周往前一看,赶忙低下了头。 看那位置,是12g,对,就是给自己下药的那个女生的座位。 “她不会真的醒不过来了吧?”老周担心地问孙国龙。 孙国龙也注意到了前面的情况。 孙国龙给老周摆了个手势,意思是没啥大事儿。 “可你看那空姐的表情,好像不太妙呀。”老周说道。 孙国龙双手举起,晃动了几下。 “啥意思?”老周没看明白。 “晃晃就能醒了。”孙国龙解释道。 “晃晃?” “对,晃晃。” 老周焦急地看向前面,好像连眉毛都在用力,想把这两个字传递到空姐的脑子里去。 懒蛋 第134节 空姐开始还是轻推,可女生没什么反应,空姐的动作就越来越大,最终双手握着女生的肩膀,晃了几下。 果然,空姐的表情由冷转喜,看来那女生真的被晃醒了。 老周也跟着松了口气。 老周看了眼手机,“都快八点了?咱们飞了这么久吗?” “有时差,这边比咱们那里快一个小时。”孙国龙解释道。 “原来如此。” 老周的微信里,又收到了“杏林”的转账,还是林教授枯燥的20万。 这下子,老周在这边溜达,就更有底气了。 老周给赵北桥打过去。“桥总,是我呀。” “周老师?您怎么换这个号码了?还是个国际区号,好像就是日本的。” “对,我的航班刚落地,东京。”老周说道。 “什么?您也来日本了?您昨天不是说……太好了,您能来我简直太开心了。您等着,我这就安排人去接您。” “桥总,明天再来接我吧,我今天晚上在东京溜达溜达。”老周说道。 “您自己逛的话,是不是……哦,不对,应该我的安保负责人在陪着您呢吧?那我就放心了。” “安保负责人?谁是你的安保负责人?”老周不解道。 “您别逗我,老爷子说如果您要来日本,他肯定会全程跟着的,姓孙,对吧?” 老周疑惑地抬头,看向了孙国龙。 他们的通话,孙国龙也能听个大概,就朝老周点了点头。 “他是跟您在一起吗?”赵北桥又向老周确认了一遍。 “在……他是跟我在一起。” “那就行了,晚点儿我把一个地接的电话给您,我们今天来福岛,就是他给带过来的,明天让他再跑一趟,把您二位给送过来。”赵北桥说道。 “好,好。” “周老师,身上的钱还够花不?” “够,够的,我有钱。”老周回应道。 “那就好,先这样,咱们明天见面再聊。” 挂掉电话,老周看向孙国龙,“你怎么跟赵北桥他们扯在一起了?” “这不是挺合理的嘛,以我的功夫,在施工队里负责安保,不是绰绰有余呀。”孙国龙回应道。 “可是……可是……” “周老师,这没什么,您想呀,我陪您在这边,还不知道要呆多久,这些费用总得找人出吧?我也说过了,办案经费紧张,算到施工队的头上,最合适不过了,况且,咱也不是吃空饷,您也在施工队里挂着名呢,那我负责保护您,挂个安保负责人,也不算过分吧。”孙国龙说道。 “行,合理,真够合理的。”老周心道,怪不得这么乱七八糟的,原来都是钱闹的。 出来之前,老周心里还对孙国龙防着一手,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太多。 可结果呢,这盘大棋在冯家那边,自始至终都是通盘考虑的。 无论你对谁遮遮掩掩,背后总一面反光镜在那里当老六。 第178章 逛街 揣十斤脂肪 回大唐 纵马奈良 浪一浪 核查了身份,二人也没有行李,很快就出了关。 孙国龙买了车票,类似轻轨。 基础设施不错,和国内体验差不多。 地上画满了各种图标和提示,连排队的脚印也都画好了,然后人们就真的按那脚印站上去,逐个排队。 即便是没有中文翻译的标牌,老周也能认个大概。 怪不得每年有那么多人到日本旅游,躲在人堆儿里,不用说话,也能玩个七七八八。 完全不用担心,作为一名老外的生疏感。 都是从机场往市区赶的人。 车厢里满满当当,能看出绝大多数都是中国人。 车子越开人越多,上来的人,大多戴着口罩。 口罩几乎能遮住眼睛以下的所有皮肤。 口罩也都是白色的,白得发光那种。 中间还要换一次车。 这下子,车厢里当地人的比重大大增加了。 大多背着背包,穿着衬衫或者套装,口罩蒙脸,走路时就低头走路,停下来就低头看手机。 鲜少能和其中哪个人有目光接触的。 其中有不少人,头发都花白,看起来年岁应该有六七十了,可依然在车站里健步如飞。 和年轻人相比,除了眼角和头发,他们好像也没什么变化,社畜气质已然固化了下来。 这和国内的老年人,对比明显。 国内的老人,能明显看出时代特色,他们有自己的专注点和处事逻辑。 而这里的老人,与年轻人并没有本质的区别,都是整天打工,吃喝拉撒也都在都市圈里,只是零件锈蚀了而已。 这种千人一面的感觉,让老周有些不适应。 不过咱们国内再发展个几十年,等这一代的打工人老了,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仍然困在都市里,无处可去,只能继续打工。 老周看了一下时间,这都快九点了,怎么车上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是刚刚下班吗? 好在又过了两站,秋叶原就到了。 车上有一多半的人都在这一站下了车。 老周也第一次呼吸到了日本户外的空气。 在海风的加持下,空气更加清冽,而伴随着四周川流不息的人群,这空气中,被人为加工过的痕迹,就越来越重了。 秋叶原的名气很大,老周很多年前就听说过。 开始是电器街很有名,后来这里二次元的名气就越来越大了。 果然,满眼都是动漫形象,有的有三四层楼那么高。 “周老师,您这心态可够年轻的哈,挑的这地方,真不错。”孙国龙笑道。 “这里电器也挺有名的,走,去看看。”老周说道。 二人绕过了几栋二次元的大楼,总算是找到了一家看起来不那么跳脱的建筑。 从门口的广告上看,应该是个卖电器的。 一进门就是卖手机的。 “周老师,您的手机要不要换一台,这边还有免税,挺便宜的。” “能用就先凑合着用吧,我和你们不一样,平时用手机的时间没那么久,不太想换。” 卖手机的旁边,仍然是铺天盖地的手办,连电器城也被侵蚀成这样了。 洗衣机,电视机,马桶盖…… 二人就这么一层层逛上去,却没见到多少顾客,即使有,也都是欧美的顾客在挑选。 当年新闻里争抢往回背马桶盖儿的场景,如今已经荡然无存了。 孙国龙对相机比较感兴趣,还比较了几款的参数。 “喜欢这个?” “嗯,他们做相机确实有一套。” “以前也买过,可现在的手机里妖孽太多,时不时就冒出来一款拍照大师,让我专门再买一台相机?还是不太能下决心。”孙国龙说道。 其它的商品,二人也都兴趣缺缺。 再往上一层,竟然是一屋子的电饭煲。 能看出日本人对米饭有多么钟爱了。 一款黑色的电饭煲,标了20万日元,大概要一万块人民币了。 看得老周直咋舌,这得是什么样的米,才有资格放到里面煮一煮呀。 已经到了顶层,老周的电器开眼之旅也就匆匆结束了。 还是手机里的淘宝更精彩些,在实体店里,已经很难见到能让自己眼前一亮的东西了。 二人下楼,七拐八拐的,没有找到来时的入口,而是从一条小巷子里出来的。 这里也是灯火通明的,只不过店铺没有刚才的主街上那么高大上。 一家店铺的招牌吸引了老周,老周往前走了几步,扫了一眼,诶,不错,这里的东西都挺眼熟的。 这也是一家卖手办的,只不过里面的大多数动漫形象,老周都认得。 店铺的入口很小,纵深很长,但过道极窄,只能容一人通过。 在这里,老周见识到了一个龙珠的海洋。 懒蛋 第135节 这里,仅仅悟空变身的那个形象,就有大大小小几千个手办,密密麻麻地堆满了三个货架。 有一套手办,总共有八个,都是大小完全相同的悟空,唯一的区别,只是变幻了不同的发色。 这应该是把动画片里的某一秒种给逐帧展示了出来。 能把一个动漫形象,从里到外,从动到静,反反复复地开发、利用、创作,日本人在这一点上的技艺和兴趣,老周是服气的。 在这一面展示架的中心,有一个女性形象,被透明罩子小心地保护了起来。 这是一个成年的布尔玛形象,一搭眼,就能感觉到这一款的材质,相较于其它的不同。 这一款肯定要高级好多,再加上恰到好处的上色,让人忍不住想握在手里。 “怎么,心动了?”一旁的孙国龙都看出了老周对这款手办的喜爱。 老周点了点头,兴奋得直搓手。 “周老师,您真行,眼光很独到呀。”孙国龙一边说,一边指向了旁边的一张价签。 这是多少个零呀?老周低头凑过去看。 150万日元!这个竟然要七万五千块人民币! 老周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布尔玛。 “周老师,怎么走了?不喜欢吗?” 老周走得更快了。 出了这家手办店,老周突然被一股力量给拉住了。 孙国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别再向前了,走这边。” 第179章 居酒屋 可能是以前动画片和影视剧的印象太深刻了,老周走在秋叶原的街上,会不自觉地有一种穿越到屏幕中的感觉。 但是如果去掉心里这层滤镜,眼前的秋叶原,也和国内的一些商圈氛围差不多,甚至国内的要更热闹些。 虽然同为东亚人种,但到底是哪国人,大家还是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的。 老周的气质就很普通,穿着上又没什么亮眼的,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比较寒酸。 而老周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形干练的家伙,这个味道就一下子不一样了。 好像一个隐形富豪出来体验生活来了。 老周之所以被孙国龙给拉住,是因为这条背巷里,情形比刚才那条街要复杂得多。 前面有一群人影,身形瘦削,楼宇高处的灯光,给他们投射出斜长的影子,但却看不清面目。 这群人在前面晃来晃去的,呈一个扇形,包拢住了半幅街道。 无论男女,经过时都要被他们给纠缠一下。 孙国龙带老周拐到了另一条街上。 “他们是干啥的?”老周问道。 “应该是给酒吧拉客的,但不清楚底细,不知道有没有黑道背景,所以还是小心些。”孙国龙说道。 老周一听,立马紧张了起来,这可是东京的秋叶原,每天人头攒动地,老周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还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于是,老周开始专门挑人多灯亮的地方走,无论小巷子里的招牌有多吸引人,老周也不敢往里面进了。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嘈杂。 是一队滑板少年,在这条街上乱冲。 这已经是老周能选的最为稳妥的一条线路了,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老周只能往旁边躲。 这群人在人流中穿插,并且还要把手里的牌子展示一下。 街上的行人好像都对这些已经司空见惯的样子,没人躲闪,也没人和他们搭话。 而前面几只滑板,也只是看了老周一眼,却没有凑上来,直接就滑走了。 应该是老周这身穿着把他们给劝退了吧,远远瞅上一眼,就透着没钱的味道。 最后的两只滑板,则是在老周跟前滑了几次。 期间还在用眼神和口哨交流,好像在评估老周能拿出多少钱。 能看得出来,这两位的年纪比其它人要小很多。 可能是业绩压力比较大吧,两位少年还是把手中的牌子举起来,一遍遍地在老周面前滑来滑去。 两位年纪虽小,干这一行的时间应该不短了,尽管还在滑行,可牌子上的字,老周还是能一眼就看清。 上面有几种文字,但一行中文还是很醒目的,“2500 啤酒畅饮”。 这是2500日元就能无限喝啤酒的意思?这价格还挺让人心动的。 牌子上甚至还有微信和支付宝的logo,意思是中国人消费很方便。 但有了刚才孙国龙的警告,老周只是不断向二人摆手,表示并不想去消费。 两位少年见了,并没有离开,而是开始向老周大喊,喊的什么,老周也听不懂。 孙国龙则是冲过来,护在老周身前,驱赶他们离开。 两位少年应该是观察到,面前这两个人大概是中国人,所以胆子开始大了起来。 一位少年滑到身后去拉扯老周,一前一后竟然形成了袭扰战术。 孙国龙带老周倚到了一个街角,这样可以避免腹背受敌。 少年开始尝试搭孙国龙的脖子,被孙国龙一下子推开了,差点摔倒。 少年有些恼怒,两个人丢了滑板,一起冲上来,要搂孙国龙的脖子。 孙国龙瞄了一眼前面,看到这伙滑板少年的大部队已经离得很远了,于是,孙国龙这回没有闪躲,而是让两人的手顺利地搭在了自己身上。 同时,孙国龙也把两个人的手给架了起来。 此时,尽管孙国龙的肋下也出现了空档,但对方都被架着,也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偷袭到孙国龙。 孙国龙双手一用力,本来一位少年想呼叫同伴的,瞬间也无法发声了。 孙国龙带着两位少年进了旁边的小巷,两个肘子一动,两位少年的头就都耷拉了下来,人也就不动了。 孙国龙把他们扔到了地上,又跑出去把滑板给收进了巷子。 刚才那条主街肯定是不能回了,孙国龙就拽着老周,往巷子的另一头冲去。 一边跑,老周还不断回头看,“他们是死了还是睡了?” “睡了。”孙国龙的气息平稳。 又穿过了三四个巷子,孙国龙的脚步才停下。 “周老师,这街是不能再逛了,咱们找个地方吃点儿东西吧。” 老周大口喘着气,只是点头。 抬头看了一下这条街,有好多的居酒屋,就到这里吃晚饭吧。 老周刚打定主意,旁边就闪出了一个人影。 老周往后一躲,一个牌子就晃到了老周眼前。 “2000 啤酒畅饮”,我去,这是追上来了? 老周看向来人,同时向孙国龙那边靠过去。 却不是刚才的那伙滑板少年,而是一位女生。 穿着女仆装,脸上的妆很浓,眼线又深又长。 老周立即摆手,要拒绝女生的推销。 可女生还是把牌子向老周伸过来,还不断抖动。 还是孙国龙眼尖,从牌子上取下来一个东西。 是本中国护照,孙国龙打开,给老周看。 这照片上的人好眼熟呀,这不就是我吗? 老周赶紧摸了一下口袋,自己的护照不见了。 原来是这位女生捡到了老周的护照,然后给送过来了。 这把老周搞得很不好意思。 语言又不通,老周就不住地双手合十,向女生道谢。 女生还是在对老周说着什么。 孙国龙碰了老周一下,给了老周一个眼神。 老周秒懂。 这意思就是在说,人家女生给你送回了护照,光口头感谢有啥用呀,不得有点实际行动吗? 老周一想,也对,这么冷的天儿,女生还光着腿,还是带她进屋暖和暖和吧。 老周看了一眼女生,眼神楚楚可怜的,估计就算孙国龙不提醒自己,这一单她也是吃定自己了。 第180章 沙包 于是,老周指着女生手里的牌子,一边比划一边说,“两千,啤酒,滴,干活?” 孙国龙抬头望天憋笑,那个女生倒像是听懂了,立刻拉起老周的手,往前面指了指。 老周点头,“带路吧,带路,滴,干活。” 懒蛋 第136节 女生带着二人,果然走到了一家居酒屋的门前。 女生鞠躬拉门,请二人进去。 门里也迅速站定了一位老年男人,看装束,应该是服务员。 竟然这么大年纪,还在这里辛苦跑堂。 被这一老一小簇拥着,二人在一张桌前坐下。 老人送上了一张菜单,又指了一下墙上的菜单板,随后就离开了。 店里灯光不是很亮,老周四处瞅了几眼。 “咱们在这里吃东西,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呀?”老周问道。 孙国龙摇了摇头,“没事儿,这里可以吃,刚才进来之前,我已经看过了,坐了几桌客人,有中国人也有日本人,没啥问题,放心吃吧。” “那就好。”老周有点饿了,开始在菜单上打钩。 这时,女生拿着两个啤酒杯过来,指着手里的牌子,那上面有几种不同颜色的酒,女生应该是让他们选。 这就是2000日元畅饮的啤酒,看着还不错。 老周看了眼孙国龙。 孙国龙果断拒绝了,他有任务在身,肯定是不能饮酒的。 老周其实也不是很爱酒,况且天气这么冷,再喝一肚子啤酒,别搞得水土不服了。 老周就向女生摆手拒绝了。 女生指了一下旁边的客人,意思是你看他们都喝,我们的啤酒很好的。 老周望了一眼,旁边坐着一男一女,每人一杯啤酒,一个餐盘,盘子里放着一根肉串。 最后老周勾了苏打水,孙国龙勾了姜汁汽水,然后老周又把菜单递给孙国龙。 孙国龙勾好后,把菜单递还给了女生。 女生看了一眼菜单,愣了一下,然后又把菜单面向老周,在老周每处打勾的位置都指了一下。 这好像是在跟周确认一下点的菜。 老周一一点头。 女生抿了一下嘴,只好退下了。 等菜的当口,女生又跑了过来,这次带着一大瓶清酒。 又跟二人说了一大堆。 还是孙国龙有经验,“她这是让你买下这瓶酒。” “可咱们刚才不是说了不喝酒吗?” “不用咱们喝,她会帮着喝光的。”孙国龙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老周终于搞明白了。 “how much?”老周用仅存的几个英文单词,尝试跟女生交流。 女生把手里的一张菜单翻转了过来,指向了一款酒。 要1万日元,五百块人民币了。 老周跟孙国龙对视了一眼,孙国龙无所谓地让老周自己拿主意。 想了一会儿,老周朝女生点了点头。 女生非常高兴地把酒瓶放在桌上,然后去取酒杯。 孙国龙诧异瞪大了眼睛,这么贵的酒,你怎么会舍得点呀? “咋了?就当人家送回护照的感谢费了。”老周朝孙国龙说道。 “好吧,周老师,我现在有点明白,您这刀刃,指的是哪了。”孙国龙笑道。 女生拿了三个酒杯,尽管老周二人不喝,女生还是给三个杯子里都倒满了酒。 然后就挨着老周坐下。 不一会儿,那位老人开始给老周他们上菜。 等二人的饮料端上来了,女生才把面前的那杯清酒给端了起来,朝二人示意。 二人也就配合着跟女生碰了一下杯。 然后,女生就把这一大杯酒,都倒进了嘴里。 “喝酒挺猛呀。”老周嘀咕道。 孙国龙指了一下桌上的菜,示意女生吃些菜,别光喝酒。 女生又点头致谢,然后小心地拿了一串鸡皮放在了自己的碟子里,却也没有吃。 老周二人是真饿了,刚上来的几个菜,就被迅速吞进了肚里。 特别是烧鸟,味道真心不错。 几下就被吃光了,二人觉得意犹未尽,就又点了一轮。 老人也就不断地给这桌上菜。 旁边的人都好奇地看向这边。 而旁边那桌的一男一女。都这么久了,啤酒只喝了半杯,肉串也只吃了一口。 老周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原来人家来这里都是聊天的,只有自己把这里当成烧烤店了。 老周这边大口吃肉,旁边的女生则一刻也没闲着,兢兢业业地干掉了一整瓶的清酒,更绝的是,那一串鸡皮都还没有吃完。 老周开始还劝女生不要一直喝酒,反正自己会买单。 可比比划划了半天,女生依然是在喝,老周也就没再管她。 吃饱喝足,老周去结账。 算上女生那瓶酒,花了三万多。 出了店,孙国龙问老周,“还逛吗?” “没啥想逛的了,找地方睡觉吧。” 孙国龙就在手机里扒拉起来。 还没走出多远,刚才那个女生又追了上来,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位女生。 只见女生捧起一个布口袋,在老周面前抖了抖。 老周看了眼孙国龙,两个人都没明白是啥意思。 身后那个女生这时开口道,“热的,手。” 原来这是带了个翻译过来,不错翻得挺好,但这意思老周还是没有领会到。 女生一脸真诚地捧着布袋。不好让她等太久,老周就试着把手往口袋里面伸。 好暖和。 再往里伸了伸,摸到一个类似沙包的东西,老周试着抓在手里,拿出来一看,真的就是一个沙包,只不过在散发着热量,握在手里,很暖和。 老周跟孙国龙展示,并解释道,“热的,手。” 孙国龙笑道,“您这日语学得挺快呀。” 随即也抓了一个沙包在手里。 原来她们是给老周送暖宝宝来了。 捧着沙包,老周向两位女生点头致谢。 刚要转身离开,后面那位女生又开口道,“我们,一起,喝酒?” 啥?这是还要喝酒吗?“我们,刚刚,喝过了。”老周指了指后面的居酒屋。 女生摇了摇头,“不是这里,是你们那里。” “我们那里?是哪里?”老周反问道。 女生有些着急了,“你们去任何地方,都可以,我们,陪,你们。” 第181章 双床房 孙国龙拉了老周一把,老周跟孙国龙交换了一下眼神,也总算明白女生的意思了。 老周一边摆手,一边说着“不,不,不,no,no,no。” 临了还跟对方行了个礼,然后就和孙国龙快步离开了。 走了几步,老周又回头瞅了一眼,看那两位女生还没有离开,而是向这边保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姿势。 “好险,吃了顿烧烤,还被她们给盯上了。”老周抱怨道。 “她们也是没办法,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孙国龙说道。 “不至于吧?日本起码是发达国家呀。” “马粪蛋儿,表面光。这些女生还有地方打工,还能有份收入,已经算不错了。还有好多找不到工作的,每天过得更惨。” “她们都这么年轻,怎么不找份正经工作?” “日本的职场,可跟咱们那边不一样,压力更大,论资排辈,女性地位就更低,很多年轻人就不愿意忍一辈子了,索性及时行乐。”孙国龙说道。 “和我一样,不愿意上班,这就怪不得了,他们有那么多的宅男呢。” “有个家,能宅一辈子,还算是幸福的。还有很多人中学一毕业就从家里出来了,什么都得靠自己,想宅都没有一片遮风的瓦。”孙国龙说道。 “年轻气盛呀,闯荡几年自然就回去了。” 孙国龙摇头,“有的是自己离家出走,有的是被赶出来的。一旦出来,基本就不会再回去了。” “那父母也舍得?” 懒蛋 第137节 “咱们那边,跟父母吵架了,还有爷爷奶奶撑腰,再不济也能找到些亲戚投靠,亲情关系在社会中占的比重很大。 可他们这里,很多人家里,祖祖辈辈都是社畜,每一分钱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一碗茶泡饭就算晚餐,活动范围也很狭小,这家人之间的关系,就不太好说了。 至少你离家出走,家里的榻榻米就更宽裕了不是。”孙国龙说道。 “那咱们那边,那些没了土地的打工人,再过几十年,会不会也是同样的下场?” “可能吧,但咱们地大物博,想混成这个样子,真挺难的。”孙国龙说道。 “怪不得,刚才那个女生在咱们桌上喝酒,我就感觉她的表情怪怪的。” “怎么个怪法?”孙国龙问道。 “就好像在跟酒杯不出声地聊天,聊着聊着就干一杯,表情时而陶醉,时而忧愁。” “嗯,他们这里,国家是发达国家,可普通人过得也确实不怎么样,被消费主义的大趋势裹挟,活得一点也不舒心,心里多少都有些毛病,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自杀的了。”孙国龙说道。 “你这么一分析,我怎么看街上的人,都变得奇形怪状的了,猪蛇鼠犬,就没几个正常人。” “哦?给我指指,哪有猪蛇?”孙国龙笑道。 “别闹了,找到住的地方没有,这街,我是一分钟也逛不下去了。” “住的地方倒是有,就怕您嫌贵呀。”孙国龙说道。 “多少钱?” “九百一。”孙国龙答道。 “九百一?有没有条件稍微差一点儿的?” “这已经是附近几公里之内,最便宜的地方了。”孙国龙说道。 “对了,听说日本的胶囊旅馆很多,咱们要不要试试那个?”老周说道。 “您要是真想住那个,那我今天晚上就不用睡了,得一直守在您那颗胶囊外面,免得您被别人用温水吞服了。”孙国龙说道。 老周把孙国龙给忘了,人家是背着任务来的,要是自己钻进胶囊里了,他肯定不放心呀。 “得了,孙警官,是我考虑不周,九百一就九百一吧,咱们就去你说的这家吧。” 酒店离得倒是不远,拐了一条街,就到了。 外墙装饰得挺漂亮的,一进门,一张小小的桌子,就是前台。 有一位男生负责接待,孙国龙上前和他沟通。 男生能说一点儿中文。 老周插话问道,“一张床?两张床?” 男生伸出了两根手指。 老周心道,那就好。 房间在六层,一开房门,老周的脚就被一张床给绊了一下。 “这房间安排得也太不合理了,怎么在门口挡了一张床?”老周抱怨道。 这里也没有个坐的地方。 老周看到前面有一面镜子,但应该背后是一扇门。 老周走过去,尝试着推开。 果然,镜子可以被推动,可这扇门的背后,并不是老周想像的,有些桌椅,可以休息。 而是一个卫生间。 而且这还是一个空间利用率极好的卫生间。 洗脸池与马桶水箱连通,一只只能蜷腿坐在里的浴缸。 浴缸上面有花洒,花洒的旁边是洗衣机。 而整个卫生间,老周甚至无法伸展开双臂。 一脸懵的老周从卫生间退出来,再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 竟然再也找不到另外的门了。 老周愣在当场几秒钟,才缓缓说道,“这就是整个房间?” 而此时的孙国龙,还站在门外,因为里面实在没有他立足的地方。 再看那张床,这分明就是一张床呀,刚才的前台小哥竟然骗我。 看到老周的脸色不对,孙国龙问道,“怎么了?” 老周指着那张床说道,“这儿就只有一张床,可我刚才明明问过他,他还伸了两个手指,对不对?” 孙国龙笑了一下,挤了进来,在床边按了一下,然后顺势坐在了床上。 结果,老周就在这张大床的中间,看到了一条缝。 对,就是一条缝。 这条缝很明确地表明了,这就是两张床,有分隔开的床垫,分开的床单。 只不过,两张床挨的距离有些近了,近到严丝合缝,不细瞅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老周目测了一下,这两张床合起来,都没有一米八,顶多一米五。 这不就是把一张小床给硬生生地切分成了两张更小的床吗? 幸亏两个人都没带什么行李,否则这里根本打不开行李箱。 “孙警官,咱这间房,确定是九百一一晚?” “对呀。” “是人民币?不是日元?” 第182章 怀旧卡点 孙国龙笑了,“咋了周老师,对这房间不满意?” “我十五块一宿的隔板间,都比这里宽敞。”老周把声音提高了几分。 “这边的酒店,要想宽敞的话,就不止这个价了。”孙国龙说道。 “小也就算了,怎么能这么贵呀?” “两三百一晚的酒店,也有。但咱们没有提前预订,便宜的都被人订光了。而且,咱们选的这个街区,还算是秋叶原商圈,比较热门,是要比其它地方贵一些。”孙国龙说道。 “那咱们能不能换到其它地方住,在这里住一宿,我觉得要亏死了。” “东京算是寸土寸金吧,一个商圈套一个商圈,想找到那种冷门的地方,距离就有些远了。折腾过去,就到后半夜了。而且,咱们也不能光图着省钱,还得比较一下口碑怎么样,要是遇到那种水准比较差的,我觉得您就更睡不着了。”孙国龙说道。 得,老周是被这张一米五的大床给困住了。 早知道房间是这样的,还不如在外面多逛一会儿呢。 孙国龙叫老周去洗漱,老周也不去,直接上床,蒙头入睡。 床倒是挺舒服的。 半夜有人敲门,老周也没醒,孙国龙起来开门,倒是把老周给折腾醒了。 听起来,敲门的是个女的,说的是半吊子的中文。 “我们,陪,你们,喝酒。” 这声音有点儿熟悉呀,好像就是居酒屋的那个女生。 老周也就爬了起来,想看个究竟。 往外面一瞧,果然是她们,还是那两个女生,换了一身更可爱的女仆装,每人胸前还捧着一个巨大的清酒瓶子,这要是装满了酒,怎么也能有四五斤了吧。 屋子里也没开灯,就靠着走廊里的微弱灯光,女生还是认出了坐在床上的老周。 女生有些兴奋地指着老周,一边蹦跳着朝老周呼喊,“干杯,酒,干杯,酒。” 老周看了眼时间,这都凌晨三点多了,这两位到底要在这里搞些什么呀? 她们上了一天的班,现在可能刚刚下班,难道都不累的吗? 孙国龙回头看向老周,毕竟人家女生在喊老周,他总要征求下老周的意见。 老周苦笑了一下,朝孙国龙摆了摆手,就又躺下了,继续睡觉。 孙国龙也就把门给关上了。 可那两位女生好像并不打算就此罢休,而是在门外唱了起来。 天呐,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一对活宝,还好晚上的时候没答应她们一起喝酒,不然,还指不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女生的声音尖细,唱得也都在调上。 老周懒得睁眼,就任凭她们这么唱吧,唱累了,她们也就回去了。 女生们开始唱的这一首,听起来好像是两只小猫在打闹,但旋律却在老周的脑子里逐渐清晰。 这不就是圣斗士星矢的片头曲吗。 这两位女生可以呀,竟然能够精准把握到老周的怀旧卡点。 这得是服务了多少中老年的大陆游客,才能提供如此贴心的丑时娱乐享受呀。 这首歌被她们喝得一板一眼,佩服佩服,老周甚至还跟着哼了起来。 哼着哼着,老周就又渐渐陷入了昏睡。 毕竟这个时间,对一个老头子来说,不是个娱乐的好时段呀。 过了一会儿,门外的曲子又换了。 这次,听起来好像两条小鱼在空中飞来飞去的。 听了一会儿,才感觉出来,这次唱的是龙珠的片头曲。 这一下子,就把老周给唱得精神了。 懒蛋 第138节 女生在外面唱日文原版,老周则在床上哼着中文版。 女生唱得铿锵有力,把老周也带动得越来越兴奋。 孙国龙在一旁,也被吵得睡不着,就对老周说道,“不然您就把她们给请进来吧,这样隔着门,也吵到其他人休息呀。” 老周想想也对,就摸索着下床,打开了门。 门外,两位女生还在那里载歌载舞的,晃动着胸前的酒瓶子。 老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不过这屋子这么小,难道让她们坐在床上? 结果,一个女生进来后,就直接冲进了卫生间,另一位,则是跳到了老周的床上,继续唱跳。 这情景,一下子就从表演唱,变成疯癫秀了。 老周就觉得事情好像有点要失控,至少不是自己想象的样子了。 就对女生喊道,“钱,我给你,你滴,走吧。” 女生听懂了,却摇头拒绝。 而是扯起了窗帘,围在身上。 窗外霓虹灯闪烁了一下,窗帘落下,女生变作了雅典娜的装束,酒瓶也变成了权杖。 老周都看傻了,我到底是喝多了,还是没睡醒,她这段魔术是咋变的? 这时,卫生间里也爆闪了一下,随后,门缓缓地打开了。 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卫生间里,那位女生cosplay了布尔玛,站在浴缸里,闪闪发光。 那独特的发质,弹性十足的皮肤,都让老周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抚摸。 而她手里的酒瓶也不见了,变成了掌心里的一颗小小的胶囊。 “老周?”布尔玛叫了一声。 老周一脸惊恐,她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 可老周还是不自觉地答应了一声。 随着这句回应一说出口,老周感觉到整个头上像是被一个气球给箍住了,七窍都被封住,感觉不到周围的声音和气流了。 接着,气球被一股力量拉起,自己的头发,眉毛,都被气球给抓走了。 老周眼看着一个粉色的气球飞进了布尔玛的胶囊里。 随后,卫生间的门又缓缓关上。 而门上的那面镜子里,老周的头,成了一只光秃秃的圆球。 老周吓得大喊,“这是谁?这是谁?” 一个声音回答道,“这是你呀。” “不,这不是我,我不是这个样子的,我是老周,我是老周。” 那个声音问道,“你想变回老周吗?” “想,想,我想呀,我想变回老周。”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给我150万日元,你就可以变回老周。” “150万日元?我有,我有,刷哪?我刷哪?” 那个声音说道,“只接受现金。” 第183章 暗号 “现金,现金,我到哪去找那么多现金呐,扫码行不?” “哈哈哈哈……”那个声音笑得更大声了。 “快,孙警官,给我150万日元的现金,快给我,我要把我变回去。” 老周说着,转头去找孙国龙。 可此时,老周却惊恐发现,那个笑声正是来自身后,就在另一张床上,坐着一个人,是老周。 又是活着的一天。 刚从梦里醒来,老周就跟满是蛛网的顶棚,打了个招呼。 从窗户的那条光影判断,太阳已经老高了。 耳边传来一段音乐,应该是电视的声音。 老周缓缓睁开眼睛,前面的镜子里,映出自己一半的脸。 丢失的脸失而复得,老周松了一口气。 诶?那句未读消息呢? 果然,老周人到了日本,醒来以后,就没有那句“周发财随同前往日本”了。 没有了那条未读消息,这早上醒来都顺畅了不少。 看来我老周还是拧不过神之大腿呀。 正在看电视的孙国龙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周老师醒了?又做梦了?” “没,没有。” “我昨天没太睡好,倒是净做梦了。”孙国龙说道。 “做的啥美梦呀?” “这可不是啥美梦,我梦见把您给搞丢了,而且是在靖国神社搞丢的。”孙国龙说道。 “哦,那可真不错,最后找回来了吗?” “那还找啥呀,我一转身的工夫,您就不见了,然后就看到神社的房顶在冒烟,我就一下子给吓醒了。”孙国龙说道。 “哈哈,我还挺厉害,一眨眼的工夫就能把房子给点着了?” “诶,不过,这个梦倒是提醒了我,咱们也应该约定个暗号。”孙国龙说道。 “暗号?是干啥用的?” “就是一个信号,这个信号呢,只有咱俩知道。在咱们不方便直接交流的时候,我只要一看到这个信号,就知道,这肯定是您留下的。”孙国龙说道。 “哦,这玩意电视剧里倒是多的是,像是在电影海报上画个圈呀,或者在窗台上放盆儿花呀之类的。” “对,就是这个意思。”孙国龙说道。 “你们执行任务,必须要用这个?” “给您说件事儿,之前我们去东南亚盯一个人,但是不知道这个人真正的样子,他的化妆技术不错。我们有个线人认得他,这个线人是赌场里的荷官,就是发牌的。他们以前合作过,就是在发牌的时候搞搞小动作。”孙国龙说道。 “就是荷官故意让他赢钱呗?” “对,是这个意思。”孙国龙说道。 “那他们总这么搞,赌场看不出来吗?” “他们是做局坑其他的赌客,赌场没啥损失,就是少赚了点儿。而且他们也不是很贪,比较低调。”孙国龙说道。 “那这位荷官为了给你做线人,把外快的路都给卖了?” “荷官有另外的案子在身,她得做个取舍。”孙国龙说道。 “哦,这我就听明白了,不管是用多粗的绳子绑起来的,找准位置,总是能磨得断的。” “然后我就到她的台子上下注,等她给我暗号。”孙国龙说道。 “你这目标太明显了吧?” “大厅有十几个散台,我每个台子转几手就出来,没根儿,像我这种赌客不少,不会有人怀疑的。”孙国龙说道。 “那荷官咋给你暗号?” “她给我发了一对。”孙国龙说道。 “一对?一对什么?” “我们约定的暗号,就是给我发对子,如果发了,那就表示,那个目标人物已经出现在这张台子上了。”孙国龙说道。 “那台子上那么多人,你咋知道是哪一个?” “那天,她给我发的是对五,就表示,目标人物是第五个座位的人,从她的左手位起数。”孙国龙说道。 “哦,这个办法好,那荷官也挺厉害的哈,想给你发一对五,就能发一对五?那要是想发三个尖,就也能发三个尖了呗?” 孙国龙对这个问题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我看电影里演的,那台子四周围了好多的人,有的瞅一会儿就走了,那这第五个人,要是说错了怎么办?” “那个场子里,每张台子有八到十个座位,而她给我的暗号,都是指坐下的赌客。”孙国龙说道。 “为啥一定要坐下?站着不能下注吗?” “她们这个场子没有这个限制,站着坐着都可以下注,但目标人物的习惯是坐下下注,而且他们要坑的人,也肯定是坐下下注的,否则他们的这个局,一般就做不成了。”孙国龙说道。 “那赌场里要是人多的话,我估计好久都找不到空座吧?” “哈哈,您这担心的角度,还真是奇怪呢,不过,您说的也对,荷官一般会使些手段,把台子震一震,清理一下,这样就会有空座位了。”孙国龙说道。 “荷官还能这样搞?那岂不是很容易被赌场发现?” “这也是赌场里为了保证流水的一种手段,她们经常用,把台子里见底的清理一下,或者把一些有意联手的清理一下,这都是正常的,全凭荷官自由发挥。”孙国龙说道。 “哦,明白了,所以,你就凭那一对五,把人抓住了?” “凭那一对五,我总算知道了目标人物当时的样子,然后就开始盯了。只要被我们盯上了,别管你是化妆,易容,整容还是毁容,都逃不掉的,我们会一直盯着,直到盯死。我们的任务就是盯着他,其它环节的事情,有其它的同事去做,而且那是在境外,不方便动手。但我的任务是完成了。”孙国龙欣慰地说道。 “这段东南亚赌场黑帮片,解说得还挺精彩的,不过……你觉得咱们俩真的有必要搞个暗号吗?” “额……”孙国龙也被问住了,他和老周吃住都在一起,到了福岛那边又是一大堆人住在一块,好像还真找不出什么机会来用这东西。 “总会……总会有用得到的时候吧……我猜。”孙国龙说得也没有那么肯定了。 懒蛋 第139节 “如果咱俩现在这样子,都有一天要用暗号沟通的话,我估计你也救不了我了。”老周笑着说道。 “呸,呸,呸。”孙国龙朝地上吐了三口。 第184章 地接 “干啥?” “别说不吉利的话,这次的任务完成后,我就又能升半级了,可别在这里咒我。”孙国龙抱怨道。 “哈哈,好,我收回刚才的话,但这暗号,我觉得是真没必要搞了,我的记性不好,你搞了一个暗号,我也记不住,到时再把事情给搞错了,可就真的要哭了。” “真的不用?”孙国龙问道。 “真的不用,主要是我懒得记这些东西……对了,你要是真的找不着我的时候,你就四处找找,就看谁最懒,就准能找到我了,这不比暗号好使?” 孙国龙无语地看着老周,定个暗号都懒得记,您确实够懒的。 老周瞅了一眼时间,还这么早,又倒头蒙被。“把电视声音小点儿,我再补个回笼觉。” “周老师,您确定还要睡吗?这边11点之前就得退房了。”孙国龙说道。 正在被子里伸懒腰的老周一下子停止了蠕动,“11点?” “对,11点。”孙国龙回应着被子里的瓮声瓮气。 “那到时不退会怎么样?” “不退的话,算延时退房喽。”孙国龙回应道。 “那就延时退房呗。” “好。”孙国龙应承了一句。 “等等,延时退房……要花钱不?” “多付个几百块吧,可能,要问了才知道。”孙国龙说道。 “几百?”老周把被子一下子掀开,“我才不花这冤枉钱呢。” 老周说着,不情愿爬起来,去洗漱了。 一边刷牙还在一边埋怨,“11点就退房?什么破规矩,我已经好几天没睡到自然醒了,生物钟都乱了。” 二人下楼的时候,老周还有些惺忪,“退了房之后,是不是就不能吃早餐了?”老周突然问道。 “您是指酒店的早餐吗?” “对。” “我看一下哈。”孙国龙拿出手机,查看了一下说道,“这家酒店不提供免费早餐,想吃的话要提前预订,每人两百块。” 老周被气得以手扶额。 “合着我那九百一,每人四百五十五块大元呀,就在一个棺材板里躺了一宿呗?其它啥也没有?” “让您受委屈了。”孙国龙笑着说道。 老周走在街上,舒展着胳膊腿,“今天晚上,就算是睡大街,我也不在这种棺材板里睡了,太憋屈了。” “您这睡一晚就受不了了,好多日本平民可是还没有您这条件好呢。”孙国龙说道。 “原来,我对他们的一些行为还不太能理解,现在,我有点儿能理解他们了。这么日复一日地,就算是棵树,也得疯呀。” “没那么严重,习惯了就好了。”孙国龙说道。 “我家要是这样,那我就不回家了,我就天天在外面溜达,刮风下雨了,我就在商场里一呆,还有空调,多好。” “您这思路挺好,他们就是有人这么干的,有的人,就这么溜达了一辈子呢。”孙国龙说道。 咕噜咕噜,老周听到了肚子叫的声音。 自从有了意识共振的照顾之后,老周已经很少听到这种声音了。 再一看孙国龙,脸有些红了,竟然是他被饿得咕咕叫了。 “孙警官,难为你了,为了陪着我,连早饭也没得吃,那咱们去找个地方吃早饭吧?” “没事儿,少吃一顿饿不坏的,就当净肠了。这个时间,吃午餐确实有点早,那我就找找早餐吧。”孙国龙说完,就在手机里翻查起来。 “周老师,您早上是吃米饭还是吃面条?” “我有口吃的就行,没什么讲究,你喜欢吃什么,带我去就行了。”人家孙警官整天陪着自己,给自己遮风挡雨的,能便利一下人家,就便利一下。 “好,日本人一般喜欢早上吃米饭,咱们还是不太能适应这个。那咱们就去吃面条吧,在前面右拐,就有一家。”孙国龙说道。 店招已经很旧,看来是开了不少年。 一条酒红色的长桌,却整洁如新。 门口有个自助点餐的机器,孙国龙上去操作了几下,吐出了两张票。 孙国龙把票递到了一个帘子里。 帘子里的人,看不到脸,麻利地收走了票。 仅仅过了几秒钟,最多十秒钟,两只面碗就被从帘子后面推了出来。 孙国龙把两碗面摆在了长桌上,招呼老周来吃。 面不是白色的,好像是荞麦面条。 老周在桌子下面摸了几把,什么都没摸到。 低头一看,竟然没有椅子。 孙国龙看到老周的动作,笑道,“周老师,这儿没有椅子,都站着吃。” 老周已经没有力气吐槽了,只能无奈地挨着孙国龙站定,孙国龙竟然和自己差不多高。 有的吃,就吃吧,这毕竟是孙国龙选的地方,况且,抱怨了也没啥用,说不定其它餐馆还不如这儿呢。 老周长吸一口气,准备干饭。 面前的餐盘,一碗面,加一杯水。 面里有个煎蛋,用筷子碰了一下,发现是半只煎蛋。 还有一些海米和海藻类的东西,以及小半碗的葱花儿。 挑了一下面条,老周目测两大口就应该能吸进肚子。 但入乡随俗吧,老周把进料口的速度给调慢了,只夹了五分之一筷子的面,慢慢往嘴里送。 嗯,面条够劲道,还有弹牙感。 再喝口汤,可能是海藻味道的作用吧,整碗面汤都像是煮过海蛎子的水,咸咸的,但不难喝,细细品一下,还很鲜。 这时,老周的电话响了。 “您好,请问是周先生吗?” 听声音,对方年纪不大。 “是我。” “周先生您好,我是您今天的地接,我叫石柱,昨天赵总把您的号码给到了我,我跟您联系了几次,都没有回音,所以就打电话来确认一下,冒昧了。” “哦,哦,对,对,我把这事儿给忘了,我平时不怎么看手机的,不好意思哈。” “没关系,您看您今天还去福岛吗?如果去的话,我好安排一下接下来的日程。”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老周感觉另一只耳朵也同样能听到这句话,而且还更清楚些。 这破手机真的是要换了。 “去,去,我要去的。”老周回应道。 “好,那您现在的位置是……” 不对劲儿,怎么另一只耳朵还是能听到对方的说话? 老周把头转了一下,看到点餐机的前面,站着一个人,也在拿着电话,好奇地看着老周。 “您是在一家荞面馆儿吗?”老周眼睛看着那人,冲着手机说道。 那人笑了,放下手机,“是的,周先生。” 第185章 施工驻地 这可真是巧了哈,要接自己的人,竟然在面馆儿里遇上了。 “周先生,真的是您吗?咱们真是有缘份呐,竟然能在这里遇上。”石柱热情地上前与老周握手。 孙国龙在一旁也早已经放下了筷子,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真的好巧,您也住这附近吗?”老周问道。 “没有,我昨天上午带了赵总他们一团人过去,下午就从福岛出来了。然后我就一直断断续续想联系您,可您一直没回应,我也不好打扰,就趁这工夫又去跑了两个单,直到现在,刚有空来垫垫肚子。” “哦,原来是这样。” 石柱跟旁边的孙国龙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您这是上午来秋叶原逛了?这里晚上才热闹呢。” “哦,没有,我们刚起床,出来吃早餐。”老周说道。 石柱的表情管理有点没控制住,但立即很职业地恢复了过来,“哦,那咱们今天想要去哪?准备什么时间需要我来接你们?” “我们哪儿也不想去了,您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把饭吃完,咱们就去福岛吧。”老周说道。 “好,我刚好也没接单子了,那就请稍等我一下,麻烦了。”说完,石柱给老周又鞠了一躬,然后往帘子后面把票递了进去。 石柱吃面可没有丝毫要控制速度的意思,只两口,就把面条吸了个干净,再一口,吞掉煎蛋,最后一口,把面汤倒进肚子,杯子里的水明显不够喝,他又去接了两次水,全部一饮而尽。然后拿了两张纸巾,这顿饭就算是完成了。 然后就安静地靠在长桌上,摆弄手机。 也没有去看老周他们,站的位置也离他们比较远,尽量不打扰老周二人原本的吃饭节奏,距离感很好。 石柱的车就停在店外,是辆最近很红的mpv。 懒蛋 第140节 “这么大的车,只坐我们两个人吗?”老周问道。 “当然,您二位是贵客中的贵客,我都怕这车配不上您的身份呢,这是赵总的原话。”石柱把车子启动,边开边聊。 “您是中国人吧?”老周问道。 “对,留学之后,我就待在这边了,没再回去。” “这边挣的多?” “当时确实是图挣钱,那时国内的游客像潮水一样,我从排队做起,后来是代购,再后来租车做包车,然后是买了自己的车。”石柱很健谈。 “一步一个脚印儿,不错。” “可惜呀,天不随人愿,打从我买了这台车起,两边的关系就紧张了,生意开始受到影响,再后来福岛又出事了,我的生意,也和凉凉就差一阵风儿了。”石柱说道。 “我们住的地方,离电站有多远?”老周问道。 “是这样的,周先生,咱们现在去的目的地,就是施工队的驻地,在田村市,属于福岛县。”石柱说道。 “田村市?”老周不由得喊了出来。 飞机上给自己下药的那个女生,就说要去田村市投靠亲戚。 可能这只是一个巧合,但巧合得又像是别有用心。 如果不是巧合,那赵北桥他们刚一落脚,就已经被人家给摸了个底掉了。 这个内排工程,真是道阻且长呀。 “怎么了?周先生?”石柱问道。 “没,没什么,您继续介绍吧。” “哦,好,田村市,离核电站有40多公里。” “那还好,再出事了,跑起来也安全些。”老周嘀咕道。 “这40多公里的路不太好走,每天单程的话,开车需要一个小时左右。”石柱说道。 “核电站现在是不是都要穿防护服才能进呀?”老周问道。 “其实也不是的,我前一段时间还帮一个客户运过东西呢,他家原来就住在核电站附近,可能就只有十几公里吧,然后,现在政府都允许他回到他的房子里继续居住了。”石柱说道。 “离那么近?谁敢回去?这不是坑人吗。”老周说道。 “也不算坑人吧,政府已经给出了检测报告,意思就是那一片区域,都可以正常居住生活了,没啥问题。” “那政府要是搬到核电站里办公,老百姓就回去住。”老周呛道。 “额……当然,可能也是考虑得更周全一些,所以咱们施工的驻地才选定了更保险的地方,田村市目前有数十个施工队驻扎在那里。”石柱说道。 “这么多?都是为核电站服务的?” “对,接下来的几年,施工队还会更多的,田村市到时可能接待不了这么多施工队了。”石柱说道。 “那后来的去哪?” “可能就要驻扎到更远的地方了,施工成本也就会增加,除非他们愿意驻扎在更近的地方。但田村市的当地居民要多一些,能够给工人们提供必要的服务,生活也更便利些,其它的地方,人口太少,都不太合适。”石柱说道。 “咱们国内的施工队,到这边会不会有什么不适应的?” “这就不必担心了,现在光在田村市,就有四五支国内来的施工队,其它施工队里,咱们中国人也不少,毕竟咱们的人工要比这边便宜好多呀。”石柱说道。 “哦,那还不错,起码可以少被欺负。” “除了施工队,受核电站影响的很多居民,也把田村选作落脚点了,没办法,家不能回,再加上失业。”石柱说道。 “这里都变成这个样子了,就到其它城市生活呗。” “没那么容易呀,当地人大多是以渔业为生的,出了事之后,鱼是不能捕了,年纪一大把了,改行的话,学东西又慢。想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又没有那么多钱,想换个地方捕鱼,可捕鱼这个行业本来就是竞争激烈,况且核电站出事后,不只福岛的渔业受到影响,这一带的很多地方的渔民,都没有收入来源了。” “那政府不管他们吗?” “这个我倒是没听说,刚开始核污水排海的时候,新闻上每天都在说,排海的水,是经过渔民们认可之后才排的。”石柱说道。 “啊?真的假的?还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第186章 打硬仗 “我当时听到这个新闻,也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但普通百姓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不会有人愿意帮他们发声的。”石柱说道。 “为什么不抗议呢?” “要想抗议有效,得有媒体把抗议的消息传递出去,否则,只在家门口举举牌子,又能有什么用,举成化石也没人搭理呀。所以吧,不少的人,只能先窝在田村市。”石柱说道。 “这样呀,不过,留在这里也好,不去大城市,至少可以少花些钱。就像东京,吃饭也贵,住宿也贵,咋能受得了。” “要说物价便宜,以前是的。但现在……听我朋友说,福岛整个县的物价都变得很贵,上涨得厉害。当然,这里还是要比东京便宜,但跟之前比,已经很离谱了,当地人的收入又远比不上大城市,所以,活得就很难受了。”石柱说道。 “是因为核电站的事情,影响到了各行各业,所以物价才更贵了?” “对,所以,除了施工队之外,这里的当地人,生活并不稳定。”石柱说道。 “那,你们现在还敢吃海鲜吗?” “核污水排海以后,我吃的就很少了,就算吃,也要仔细看下产地,福岛这一侧海域产的,超市里都不会有人碰的,其实其它产地的也不见得好到哪去,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饮食习惯养成了,很难改的。”石柱说道。 “都标明了产地,还能摆进超市?又不会有人买,这不是白费劲吗?” “这个还真不一定。有些人,他们就很相信政府的宣传,他们相信核污水是无害的,相信排海口那里的鱼也是可以放心吃的,认为其他人的担心都是被抹黑的消息给洗脑了。”石柱说道。 “这就没治了呀。” 开了不到三个小时,石柱提醒马上要到了。 车子停在了一个缓坡上。 周围环境不错,到处都被绿树覆盖。 空气也比东京要清新得多。 停车的位置,应该是这个小镇的边缘地带,顺着这条路继续向前开,那边的建筑物要更多一些,色彩也更斑斓。 顺着坡道向上看,有层层叠叠的简易房,应该就是施工队的宿舍了。 老周刚从车上下来,就看到山坡上走来一个人。 是赵北桥。 赵北桥瞅了几眼,确认无误,就急忙冲向了老周。 几个跨步之后,赵北桥给了老周一个结实的拥抱。 石柱完成了任务,就跟大家道别了。 “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急?”老周问赵北桥。 赵北桥欲言又止,看了一眼老周身后的孙国龙。 “哦,这位就是你的安保负责人,孙国龙。”老周给二人做了介绍。 赵北桥也跟孙国龙握手。 确认了身份之后,孙国龙就退到了一边。 赵北桥这才继续说道,“我也不想来得这么急呀,昨天晚上,我正陪宇哥搞那个报告呢,老爷子就突然打电话来催进度了。” “哈哈,加班还被催稿,没体验过吧?” “周老师,那滋味是真不好受,宇哥也急了,他到处抄抄写写的,然后又每隔一会儿就跟我要数据。 我能有啥办法,我就四处去找,实在找不到了,才去问问几个同行。 问的时候,还得藏着掖着,老费劲了。” “最后交稿了吗?” “我们把报告写完,打印好,开车去给人家送去。就在半路上,老爷子又来电话了,让我们随时待命,所有相关人员,电话不要关机,要是晚上再打来电话,就是要来日本了。”赵北桥说道。 “嚯,有点儿战前动员的意思了。” “我当时都懵了呀。 我以为,这事儿吧,至少得把报告提上去,然后上面审一审,批一批,再过上几个月才会有动静。”赵北桥说道。 “那为什么能这么快?” “我也不能直接问老爷子呀,后来交完了报告,宇哥和我分析。 说这事儿,老爷子应该是没沉住气,已经直接跟上边先打招呼了。 大概的意思就是,打个比方哈,老爷子说,现在有这么件事儿,内排方案,我看还行,你们看怎么样。”赵北桥说道。 “哈哈,这可够直接的哈。那结果咋样呢?” “咱也不知道结果如何呀,老爷子又没跟我们说。但就看老爷子这雷厉风行的架势,估计效果不错。 果然呐,不出所料,半夜的时候,宇哥打电话来,说都别睡了,下午不是都拿到护照和签证了吗,现在收拾东西,赶上午的飞机来日本。 收拾不好的,也先不要管了,带好证件,人过来就行。”赵北桥说道。 “好像抢滩登陆呀。” “宇哥说,我们一定让人先过来,至于什么报告批复,什么施工合同,什么手续之类的,什么时候开始干活儿,通通不要管。”赵北桥说道。 “不管?那要是事情出了岔子,不是白费力气了?” “宇哥说,宁可白费这一番折腾,也要抢这个先机,就是要先把坑给占住喽。 一旦报告有什么动静儿,老爷子那边就能递上话儿去,其它人也能跟着打配合,就说有一支特别合适的队伍刚好就在这边。 也不用调动人手,经验又丰富,人员又可靠,然后就直接把任务甩到咱们头上了。 只要接下来任务,其它的事情,都好说。 中间要是再出些什么变故,还能再提拔一批人。”赵北桥说道。 “老辣。” “我能设计出第一步,甚至第二步,但再深的,我就想不到了,确实老爷子想得深远。 宇哥也说,不能等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了,再点兵过来,那时候,这块肉可能就轮不到咱们了。”赵北桥说道。 懒蛋 第141节 老周深以为意。 “所以呀,我就把我手里的几十号好手,都给带过来了,来这儿是打硬仗的,多带一个人过来,就多一分胜算。 到我们下飞机的时候,又把我给惊了一下。”赵北桥说道。 “怎么了?” “另外的那十几个人,已经在这边等咱们了。”赵北桥说道。 “另外的十几个?” “就是搞水泵的。”赵北桥把声音放低说道。 第187章 招财猫 “他们比你们还早?”老周问道。 “是呀,我问了他们,说是凌晨就到了这边了。”赵北桥说道。 “凌晨?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老爷子让我们随时待命的时候,这十几位,应该已经上飞机了。”赵北桥说道。 “我去,这是抢了多少步出来呀?” 赵北桥摇头道,“谁说不是呢。” “诶,不对吧……”老周忽然说道。 “怎么了?” “咱们那天讨论内排方案的时候,只是大致说了一下需要十几个人,但具体这些人需要什么技能,干什么活,可都没有说呀。”老周说道。 “哦,这些,宇哥写的报告里,有写。”赵北桥说道。 “可从时间上看,冯老应该是在你们的报告还没交上去的时候,就已经在安排这十几位的行动了。”老周说道。 “好像是的。” “而且你们的报告,也不大可能被连夜送一份儿到冯老的面前吧?”老周说道。 赵北桥摇头,“这事儿,老爷子肯定不会做的,就算这东西是他儿子写的,可不应该他过手的东西,他是肯定不会碰的。 老爷子虽然地位在那里摆着,可他老人家一直都不会越界,躲在暗处的人太多,他不愿意给自己惹麻烦。” “那他是依据什么,提前安排的这十几位呢?”老周嘀咕道。 “啥?” “哦,没事,没事。”看来,冯老那几柜子的书,好像也不全是为了跟儿子们联络感情。 “他们也都住在这上边了?”老周问道。 “对,来,我带您参观一下。”赵北桥说道。 老周跟着赵北桥,沿这条缓坡,往上走了不到一百米,就到了一块平整过的土地。 这里应该就是施工队的驻地了。 “周老师,您看,这边是宿舍,每间两人,屋里都配了空调,比在国内的条件要好。 这边,是厨房,再往那边是材料和机械,现在都是空的。 另一边,是卫生间和浴室。”赵北桥介绍道。 “你们的动作这么快?一天就搭好了这些?”老周问道。 “这不是我们搭的,这个驻地,是另外一家施工单位的,咱们这些人过来,也顶的是他们员工的名义。”赵北桥说道。 哦,那天在冯家,老周好像是听人说起过这件事。 “所以,我们过来,就是把场地整理了一下,清理一下卫生。 这里都是搭的临时板房,和其它的那些员工宿舍相比,条件还是相当差了。 不过,好在咱们人少,这里原来是一个百人规模,都是四人间,咱们人少,直接就变成两人间了。”赵北桥说道。 赵北桥指着中间的一排宿舍,“周老师,我刚才听说您来了,特地又清出来两间。 您看,这间是我的,旁边就是您的,再过来这间,就是安保负责人的。 都是单间。 这宿舍的外边就是树林,风景也好,鸟语花香的。” 老周看了一下宿舍的位置,左右护法,满院子的人,确实挺有安全感的。 想到这里,老周问道,“你们来的这两天,都还算正常吧?” “啊?正常呀,有啥不正常的?”赵北桥被问得懵了。 “周老师,您是遇到什么不正常的事儿了?” 老周就把自己在飞机上的遭遇和赵北桥大概说了一下。 赵北桥一听,眼睛就瞪圆了,“反了他们了,还追到田村市,周老师,您放心,咱们这驻地布局挺讲究的,要是真有不三不四的人来,要么居高临下,把他们堵在坡道上,上不来。 要不然就困在这空场里,飞不走。” “桥总,没想到,你不但会修房子,还会布阵呢?” “我这才修了几年的房子,都是半路出家,但这玩意,熟能生巧吧,蛇虫鼠蚁,朝向布局,基梁墙柱,水给排气,就看这个驻地的布置,都不用风水师来看,就肯定错不了。”赵北桥说道。 “哦,这里风水这么好?那还拜不拜了?”老周问道。 “哟,您还懂这个?拜,当然要拜,来得仓促,没准备好东西,等一会儿吧,等一会儿我让人把台子搭一下。”赵北桥说道。 “对了,周老师,那天你要查的那个人,有消息了。” “谁?” “就是你说,李奇松身边带的那个人呀。”赵北桥说道。 “那个金融副总?” “对。就是他。您的眼光没错,他就是一位搞技术的,是位工程师,这些年一直在数据存储行业里来着。 然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突然跳到了现在的这家数字金融公司,做副总。 公司背后的人,是李家以前的一个老部下,所以,可以算作是李奇松的公司。”赵北桥介绍道。 “听起来,好像挺干净。”老周嘀咕道。 “是呀,这个人的经历,也都查过了,在数据存储这个行业,算是有两把刷子的,跳过几次槽,职位也是越跳越高。” “这就不对劲儿了,他在自己的行当里干得好好的,为啥要跳到李奇松的金融公司去?”老周问道。 “这一点,行业里有很多猜测,有的说,他年纪大了之后,就从技术转向做管理了,也把公司做得不错,可能金融公司是看中了他这方面的管理优势?”赵北桥说道。 “怎么可能,金融领域里,科班出身的人都一抓一大把,李奇松怎么会山远水远地弄他过来。”老周摇头。 “还有人说,他过去是为了研发新的产品。”赵北桥说道。 “数据存储和数字金融?要搞新产品?他是要搞一个会吐钱的招财猫吗?”老周还是摇头。 “他之前的那几家公司,都是做什么的?”老周问道。 “有生产移动硬盘的,另一家是做优盘的,还有做数据线的,这些企业也都调查过,照章纳税,法人干净,没发现什么特别的。”赵北桥说道。 “他本人呢?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吗?”老周问道。 “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工作生活都按部就班,但是最近几年,有几次想出国旅游,签证都没有办成。”赵北桥说道。 “哦?为啥?” 第188章 铁皮屋子 “具体原因,咱们这边儿不太清楚。咱们还查了他的银行流水,也都没啥问题,中间有一点点儿瑕疵,有过几次的逾期还款记录。”赵北桥说道。 “逾期还款,肯定会影响签证吧?” “可他的这几次逾期,都是十几年前了,签证的人应该是查不到这些的。咱们也是实在查不出什么了,才顺便往前翻了翻。”赵北桥说道。 “十几年了?征信都不存这个了,应该不是这个的原因。”老周说道。 “说的就是呀,但除此之外,是真的查不出什么别的线索了。” “那他这几次被拒的签证,都是要去哪里?”老周问道。 “前几次是美国,最近两次是日本。都是旅游签,别人都是九成的概率会通过,不清楚咋他就这么倒霉。”赵北桥说道。 “美国和日本?”老周把这几个字,叨咕了好几次,可迟迟都没能等来那曾经的意识共振,只能悻悻地甩了甩头。 真的是没啥头绪呀。 “周老师,您也别犯愁,要是还有啥需要,随时跟我说,都会尽量给您想办法的。”赵北桥说道。 老周只能对赵北桥点点头,这个金融副总一直都是老周心里的一个疙瘩,但冯家已经尽力帮自己查了,实在没有线索,也只能先这样。 “桥总,咱们这么多人到了这边,什么活儿也不干吗?这费用可不少呀。而且这么多人,一闲下来,容易出事。”老周说道。 “嗯,不会闲下来的,这批人过来,用的是工人轮换的名义,那家施工单位,现在手里也有些活儿,我准备接下来就带人进场,起码先熟悉一下环境。”赵北桥说道。 “哦,那就好,大家的纪律性还挺强的,咱们在这里逛了这么久,大院里都这么安静,也没听见什么响动。” 赵北桥笑了,指着那些宿舍说道,“他们不在宿舍,我让他们到附近自由活动去了。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出国,看啥都新鲜。” 赵北桥一边说,一边朝下面指了指,“您瞧,那边,还有那边,都要比咱们这里热闹些,起码有几家商店,刚落脚时还好,呆了一会儿,这帮家伙就觉得不是滋味了,说这里太静了,不像国内,到处都热热闹闹的。” 正说着,一阵沉甸甸的跑步声传来,是黑林子从缓坡下跑了上来。 “周老师,您来了。”离得挺远的,黑林子就先和老周打了个招呼。 “桥总,来了一个小日本儿,还有个翻译,说是要咱们的施工负责人和安保负责人过去核实情况。”黑林子喊道。 “嘘,刚才和你们说什么来着。”赵北桥脸一红。 “哦,我说错了,是,是来了一个……人,一个日本人,让您过去一下。”黑林子说道。 懒蛋 第142节 “核实情况,咋不到驻地来,下去干什么?”赵北桥问道。 “他们说,说是先要讲一下坡道下面的情况,以后走车什么的注意事项,然后再上来。”黑林子说道。 “行吧,周老师,那我先下去应付一下,您可以先回宿舍休息。”赵北桥对老周说道。 老周点头。 “桥总,他们还让安保负责人一起过去,谁是安保负责人呀?”黑林子问道。 赵北桥转身看了一眼旁边的孙国龙,“还得麻烦您,和我去应付一下,日本人什么事儿都较真儿。” 孙国龙跟老周点了一下头,就跟着赵北桥下去了。 老周到自己的宿舍里转悠了一下,条件还不错,外面看起来是间简易板房,住在里面的话,还是挺宽敞的。 至少比昨晚睡的九百一要强。 老周一个人,在屋子里也没啥意思,瞅了几眼,就出来了。 老周在驻地里溜达了一下,就也顺着缓坡往下走。 刚一下缓坡,就能看到赵北桥他们几个人,围做一圈,有个人捧了一堆的资料,一边看,一边在问赵北桥。 老周就转了个弯,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条路,刚才赵北桥给自己指过,再往前走一段儿路,就是工人们闲逛的地方。 路的两侧,渐渐有了建筑物,但看起来,都已经荒废多年了。 也许这个田村市,也曾经百业兴盛吧,而此刻老周经过的地方,大概就是田村市曾经的边缘。 只不过到了现在,这个边缘已经往回收缩了几条街。 路的左侧,有几个蓝色的人影,仔细看看,应该是蓝色的制服。很有可能就是赵北桥施工队里的工人。 “看你几本儿破书,你叫唤个啥。”从那几个工人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呵斥。 这是句中文,老周能听得懂。那就可能是这一伙中国工人跟别人起了争执。 老周比较担心这些工人,特别担心他们很有可能就是赵北桥带来的。 无论争执的对方是其他施工队的人,还是当地的居民,一旦冲突升级,那就会给赵北桥惹来麻烦,处理不好的话,甚至会影响到内排计划。 而且,现在这个时候,潜藏的敌人,说不准就会蹲在哪个角落,给施工队一个背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呀。 所以,老周穿过了道路,要过去看看,确认一下事情的程度。 这里有间铁皮屋子。 穿蓝色衣服的,有七八个人,都站在铁皮屋子前面,每个人手里还都捧着一本书。 见老周走过来,也没人搭理。 那些书花花绿绿的,还很厚。 旁边传来了一声低吼,说的是日语,老周听不懂。 循声看去,旁边的一个石桌旁边,竟然还坐着一个人。 这人戴了一顶硕大的帽子,脸上黑黢黢的,长头发已经盖过了眼睛,看不清面目,浑身的衣服也色彩斑斓,造型比较夸张。 应该是个流浪汉。 这时,大帽子又低吼了一声。 看来大帽子对这群工人的抗议已经有一段儿时间了,只不过他的低吼老周刚才没有听到而已。 而且,他的抗议也没什么作用,那些人也不打算理他。 有人把手里的书翻看完了,直接丢在地上,又去旁边的书堆上去翻找其他好看的书。 老周看了眼地上的那本,原来是成人杂志。 第189章 炸猪排 杂志的封面已经有些破损了。 看着旁边的书堆被翻得乱七八糟,大帽子有些急了,他一下子站了起来。 “呦呵,怎么着,你还炸刺儿了?”有一位工人注意到了大帽子的动作,扔掉了手里的书,朝大帽子走了过来。 其它几位工人也纷纷扔掉了书,呈一个扇形,把大帽子罩在了里面。 大帽子的几条出路,一下子就全被封住了。 他可能没有料到,这群工人的行动力有这么迅速,一时有些慌张,手都有些发抖了。 情急之下,大帽子一把从石桌上抓住了一个酒瓶。 大帽子把酒瓶攥在手里,好像在示意几个人,不要再靠近了,否则我就要砸过去了。 可这几位工人却仗着人多,一点儿也没顾忌他手里的酒瓶儿,各自又往前走了两步,包围圈已经跟大帽子近在咫尺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僵持了几秒钟之后,大帽子示弱了。 他把酒瓶凑在嘴边,喝了一口,然后一脸谄笑地对几个人点头示意。 几位工人也就没再逼迫大帽子。 这时,有一位工人,突然跺了一脚,直接把大帽子给吓得坐了下去。 几位工人哈哈大笑起来。 大帽子也在一旁尴尬地陪笑。 一位工人把脚踩在石桌上,朝大帽子恶狠狠地说道,“算你识相,还敢跟我玩酒瓶子,老子玩酒瓶子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游泳呢。” 又是一阵哄然大笑。 “哟,快看呐,这小日本子,还会写咱的中国字儿呢嘿。” “是吗?哪呢?嘿,还真是咱中国字儿呀。” “这写的什么呀,七扭八拐的,一点儿都不好看。” “就是呀,一点儿都不好看。” 随着工人们的起哄,老周也才看到,那石桌上,摆着笔墨,刚才大帽子应该是在这里练习书法。 “来,我给你写一个,我看你认不认得我写的是啥字儿。”一位工人突然说道,脸上带着恶趣味的笑。 其它人听到他说要写字,愣了一下,然后又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又都好像明白了他到底想干啥。 只见这位工人从石桌上又重新铺了一张纸,把笔蘸饱了墨,在纸上刷刷几下,写了两个字。 写好之后,他把这张纸给拎了起来,上面写着“祖宗”两个字。 他朝大帽子喊道,“认得吗?” 大帽子看了一眼纸上的字,没有反应,看来他是既不认得,也听不懂。 “你跟我装啥呢,你写了那么多的中国字儿,这两个字儿念啥,你会不知道?”这位工人有些恼怒。 不过,他分析得真挺有道理,一个临帖练字的人,对字帖上的字不太可能完全不认得,反倒是因为经常临摹,所以倾注的感情更深,就更要知道碑帖里的意思。 可大帽子仍然一脸茫然。 有可能是他从来没有写过这两个字,也有可能他是要装傻充愣到底。 “听不懂是吧?好,那我读一个字,你就跟我读一个字,听见没?”这位工人再次朝大帽子喊道。 旁边一位工人说道,“他可能真的听不懂,咱们是不是白费力气。” “听不懂?我看他是真的听不懂,还是装的。”说着,这位工人从旁边捡了一根树枝,有拇指粗细。 把树枝在空中挥舞了几下,破空的声音,让人能感觉到有冷风从身上擦过。 这要是抽到身上,可能一下就得见血。 老周这时看不下去了,想要出言制止。 就在这时,另一位工人好像也感觉到了有点儿不妥,就站了出来,在树枝哥的手上压了一下,说道,“不用动气,看我的,保管他能听得懂。” 说完,他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盒子。 他走近了大帽子,把手里的盒子摇了摇,说道,“看到没,这是一盒炸猪排,可香了,刚从前面的超市里买的,就这么小一块,花了我好几十呢,你想不想吃?” 大帽子的眼神一下子就被这盒炸猪排给勾住了,抿了下嘴唇,吞了下口水。 “哈哈,看到没,跟他说那么多都没用,还是这东西好使。”几个人哄笑起来。 “来,跟着我来读哈,读得好了,这盒炸猪排就给你了,怎么样?”猪排哥用盒子指着纸上的字,逐字教给大帽子来读。 “祖。宗。祖。宗。好,连起来念一下……祖宗。” 大帽子竟然真的跟着猪排哥念了起来。 开始还念得读音不太正,可渐渐的,越念越起劲儿,也越念越好。 几位工人每听到大帽子叫一声“祖宗”,就恶趣味地齐声答应一声,还挺有韵律感的。 在这一呼一答中,老周好像在大帽子的脸上看到,闪过了一丝笑意。 但那表情转瞬即逝,老周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叫了有十几声之后,大帽子就伸手讨要猪排。 猪排哥还很守承诺,刚想把猪排递到大帽子的手上,树枝哥则一把拦住了。 “好几十块呢,就这么便宜他了?再多玩儿一会儿。” 说着,树枝哥又在那张纸上写了几笔。 “爸爸,跟我读,爸爸。” 原来,树枝哥在纸上写了这么两个字。 不过,这一次大帽子却没有跟读,而是疑惑地“啊”了一声。 树枝哥领读一下,大帽子就“啊”一下,读着读着,几个人就感觉到不太对劲儿了。 懒蛋 第143节 “他是不是在占咱们便宜呢?” “不能吧,他又不会说中国话。” “那他怎么不跟着念了,只会啊啊地叫呢?” 树枝哥把手里的树枝给捏紧了些,语气阴森地又读了一遍“爸爸”。 大帽子这次没有出声,只是有些害怕地缩成了一团。 “他这是在耍咱们。”树枝哥好像一下子看懂了大帽子的伎俩,怒气值也一下子就达到了顶点。 树枝哥用手里的树枝开始抽打桌面上的东西,一边抽还一边喊,“跟我读呀,读呀,你怎么不读?” 树枝哥越抽越癫狂,开始往大帽子的身上招呼,还好大帽子身上斑斓法衣的护盾效果还不错,抽打伤不到皮肉。 树枝哥见抽打没什么效果,就又往前走了几步,想照着大帽子的头脸下手。 其它几位工人见状,也怕出事,就都拉着树枝哥,可用的力气不大,树枝还是能落到大帽子的身上。 老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突然发声道,“你们这样搞人家,是不是太过分了?” 第190章 风水轮流转 树枝哥正在面目狰狞之时,突然听到这么一声,还是中国人,理智稍稍回归。 几位工人也都回头,看向了老周。 “哦,没啥事儿,我们就是和这小日本子开个玩笑。” “有这么开玩笑的吗?”老周质问道。 “不是,你个小老头儿子,你是哪根葱啊?”树枝哥发话了。 “你们这样打人家,会出事儿的。”老周依然面色冷峻。 “我打他怎么了,你心疼了?你到底是不是中国人?屁股怎么都坐到小日本子那边儿去了?”树枝哥讥讽道。 “合着你们是在为国争光呢?”老周反问道。 “你在那儿阴阳怪气地说谁呢?我现在抽他,一会我还要把他给切碎了喂狗呢。”树枝哥恶狠狠地说道。 “真够厉害的,你们桥总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老周一报出赵北桥的名号,几位工人明显神色不太对。 这下子,老周的心里就有底了,他们肯定是赵北桥带来的人。 于是,老周掏出了手机,开始按起了号码,“那我倒是要问问他,你们到底是来干活的,还是来喂狗的。” 看到老周要给赵北桥打电话告状,几位工人不禁有些疑惑。 这小老头儿是谁呀,咱们一起来的人里,好像没有他呀。 他真的认识桥总吗? 这时,有一位工人忽然叫了一声,“周……周老师……” “谁?你认识他?”树枝哥急忙扭头问道。 结果,几位工人迅速凑在一起,嘁嘁喳喳地交流了起来。 老周没有想到,他们之中竟然会有人认得自己。 可能是当时在赵北桥工地蹦迪的那晚,有过一面之缘吧。 但老周确实是一点也记不得了。 只一会儿,几个人已经拉齐了认知,都知道了,眼前的这位周老师,到底是位什么样的人物。 在赵北桥的工地里,流传的应该只是老周的几件小事,但这已经足够邪乎了。 而且还有地狱摩擦者老张的亲口相传,从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里,老周就能感受到又敬又怕了。 “周……周老师,我们,我们就是出来溜达溜达,没啥事儿,我们,我们现在就……就回驻地去了。” “对,对,我们没啥事儿,还请周老师别告诉桥总。” “对,周老师,您可别告诉他,不然我们可能就得回老家去了。” “我还跟家里人说出国挣大钱了呢,可别刚来几天,就给撵回去了呀。” 老周看看他们,说道,“既然出来都是为了挣钱,就别惹事儿了,日本到处都是监控,要是被警察拍到,你们可能想回家都回不去了。” 几个人唯唯诺诺地点头。 “把人家的东西收拾一下。”老周指着被扔了满地的杂志。 几个人手脚麻利地把这些书都归到了原来的那个书堆中。 看着他们干活儿,老周又继续说道,“还有,你们几个人欺负人家一个人,这也不算什么本事,你们还要在这边干挺长时间的活儿,保不准啥时候你就会落单呀,就不怕到时候风水轮流转?” 老周指了一下趴在地上的大帽子,继续说道,“他们虽然是流浪汉,也可能是有个小团伙的,再者,日本人都挺变态的。 你们喊着把他切碎了喂狗,可能只是吓唬一下他,可他们却可能真的干得出来,就怕到时挨揍都是小事儿,被折磨掉半条命都有可能。” 收拾得差不多了,老周就朝几个人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开。 几个人见没被追究,就开始侧着身子,朝老周行了礼之后,往外溜。 走在最后的,是猪排哥。 老周伸手拦了一下。 “周老师,您……还有事儿?” 老周用手指了一下猪排哥的口袋。 猪排哥用手摸索了一下,立马明白了,从口袋里掏出了那盒炸猪排,双手交到了老周手上。 几个人溜得挺快,老周见他们走远了,就把那盒猪排放在了石桌上。 大帽子还缩成一团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看来真是给吓坏了。 “那个……你咋样了?有没有事儿?”老周朝大帽子喊了一句。 大帽子没动。 “我知道你也听不懂,但我还是要替刚才那几个人,跟你道个歉。他们做得不对。 还请你能原谅他们,他们……他们真的就是想和你开个玩笑。 你要是觉得受了委屈呢,那我可以替他们给你做补偿,你说你缺什么东西,我去给你搞来,吃的,用的,都行,随你开口。” 老周自顾地在这里絮絮叨叨,其实也是在整理思路。 这个意外事件,虽然在别人眼里可能不值一提,但老周为了尽量避免给内排计划造成麻烦,他不希望这件事再有什么后续影响。 所以,老周大致想了一下之后,就把这件事给定性成了“一个玩笑”。 而什么能让一位流浪汉忘却刚才的屈辱,这对老周来讲,就刚好属于自己的专业范畴了。 只要能给流浪汉五顿以上的食物,或者比较舒适的一套衣服,特别是一双不漏不磨脚的鞋子,即便真的挨了一顿打,这些也能足够疗愈伤痛了。 老周就是要让流浪汉尝到甜头儿,并最好让更多的证人看到这一幕,那么,即便以后流浪汉又想翻案,老周也有办法利用第三方的证言来压制无依无靠的原告。 这样,这件事情才可能真正没了后患。 这时,大帽子从地上吃力地爬了起来。 老周急忙上前,扶了他一把。 大帽子转头看向了老周,这一下,老周明显能从大帽子的身体上感觉到一个隐蔽的抖动。 尽管看不到他的眼睛,但老周感觉,好像大帽子正在不停地欻欻自己。 但这种奇怪的感觉只维持了几秒钟,大帽子就恢复了正常。 并急忙从老周的身上,抽回了手臂,还向老周鞠躬。 看来他是能明白,是老周帮他挡了一灾呀。 这就好办了。 老周又开始一边比划一边说道,“我带你去前面的商店,买……你想要的东西,咪西滴,足下……蹬滴,给你买滴干活,好不好?” 第191章 张广坚 大帽子又看了老周很久,却没有说话,而是坐在了石桌旁边。 大帽子整理了一下桌上的东西,那几张练字的纸已经被抽打碎掉,毛笔也不知去向。 装墨汁的塑料盒子倒扣在地上。 有点满目狼藉的意思。 大帽子默默地收拾这些,老周在一旁看着,有些于心不忍,说道,“这些,我也会赔给你的。” 大帽子留意到了石桌上的那盒炸猪排。 伸出手,去触摸了一下。 又抬头看了一眼老周。 老周对大帽子点头道,“这个,给你咪西的,吃吧,咪西吧。” 大帽子看着炸猪排,不住地吞咽口水。 “吃吧,吃吧,不够的话,一会儿再给你买。” 老周一边说,一边把猪排向大帽子推了推。 这时,老周的目光呆了一下,那盒炸猪排的保鲜膜上,忽然多了一大团红色。 这是什么? 老周凑上去仔细看了一下,这,这不是个血手印吗。 懒蛋 第144节 老周突然反应过来,“你的手,出血了。”老周指着大帽子喊道。 大帽子刚才的注意力全在炸猪排上,这时也注意到了那颗血手印。 急忙翻开手掌一看,果然,右手已经沾满了血,在掌心处,有一团暗红色的血块,看得老周一阵肉疼。 老周焦急地四处找东西,想给大帽子止血。 大帽子却不急不慌地站了起来,走进了铁皮屋子。 过了一会儿,就拿着一个小盒子出来了。 大帽子把小盒子放在石桌上,用左手把盒子打开。 这竟然是一个小药箱。 大帽子用左手在药箱里翻找。 老周向大帽子比划了一下,示意让他帮忙。 于是,老周给大帽子的右手,用酒精处理了一下,然后又涂了一些药水,并用纱布包好。 接着,老周又发现了大帽子的小拇指也划伤了,这个伤口比较小,但却比较深。 这里就不用纱布了,老周找到了创可贴。 这创可贴还挺可爱的,画着美少女战士,给大帽子包好后,刚好在手里留下了一双美腿。 “行了,包好了。”老周对自己的手艺还比较满意。 “谢谢喽。”大帽子说道。 “不客……气……”老周突然愣了一下,他刚才说的是“谢谢喽”,而不是“谢谢”,他要么是有一堆汉语十级的陪练,要么他根本就会说汉语。 “你,会说汉语?”老周试探着问了一下。 “嗯。”大帽子点头。 “那我们刚才说的那话,你也都能听得懂?” “嗯。”大帽子继续点头。 我去,这下老周尴尬了,一直以为大帽子听不懂中文,结果人家能听懂呀。 快检查下刚才有没有说过什么不恰当的话,树枝哥骂大帽子的话也就算了,可老周自己刚才好像还说日本人变态来着。 也不知道大帽子记不记仇,自己还在这里试图做个善后呢。 他要是都听得懂,现在还没把老周给放倒,已经是非常克制的了。 “没事,我也是中国人。”大帽子说道。 啊?你也是中国人?你这表演得也太像真的了,把我们这一群人都给骗了呀。 “你刚才说的话,我也明白,放心吧,我不会追究他们的。只要别再让他们来捣乱就行了。”大帽子说道。 看来大帽子的格局挺大的呀,刚才老周担心这又担心那,结果人家压根儿就没想追究。 “还是您的肚量大呀,您看缺点儿什么,我去前边买来。”老周说道。 大帽子摇了摇头,“我没啥需要的,我那铁皮屋里,什么生活必需品都不缺,这块炸猪排一下肚,我这明天的午餐都可以省下来了。” 老周心道,这大帽子怎么和自己的生活习惯差不多,还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 大帽子把石头上的灰用袖子掸了掸,“坐这儿陪我聊会儿天儿吧,难得有个投缘的。” 老周点头坐下。 大帽子却钻到铁皮屋子里,突然喊了一句,“清酒喝得惯吗?” 这是大帽子要招待自己吗?让一位流浪汉请自己喝酒,太扯了,来不及多想,老周回应道,“我不喝酒。” 铁皮屋子里突然安静,然后又是一阵翻找东西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大帽子拿着两个瓶子和一个袋子走了出来。 那是一瓶清酒和一瓶水。 清酒是大帽子给自己的,刚才那瓶子里应该还有一些的,结果被树枝哥捣乱给弄洒掉了。 一瓶水,是给老周的。 这水看起来肯定是没有开过封的,只不过瓶身上罩了些灰尘,而且包装上也有很多道划痕,应该是被储存了很久。 即便是一瓶水,对大帽子来讲,也是一笔重要的储备物资。 老周不想因为自己的出现,消耗大帽子的宝贵库存,可如果就此拒绝,大帽子可能会更不开心。 于是,在大帽子拧开了那瓶清酒之后,老周也拧开了这瓶陈年老水,二人还碰了一下杯。 袋子里是一些海苔碎,被分成了很多的小份,像是超市里的试吃装。 也不知道大帽子是从哪儿收集了这么多海苔碎,用来下酒,还是挺不错的。 “我四十了。”大帽子自顾地说道。 老周稍一迟疑,随即回应道,“我比你大几岁。” “我姓张,张广坚。” “周发财。” 二人又碰了一下,庆祝正式认识。 “你们也是到这核电站里干工程的?” “对,跟着施工队一起来的。”老周说道。 “到这边干工程,不错,干上几年,存上些钱,回到老家,挺舒服的。还是国内舒服呀。哎,我是回不去喽。” “是没有路费吗?”老周问道。 张广坚摇头苦笑,“我入籍了。” “哦?那你怎么会……”老周欲言又止。 “怎么会混成这个样子,对吗?” 老周笑了笑。 “哎,我要是知道人生的壮年是要饭的话,我也肯定在老家要饭呀,在老家,隔三差五地,总能要到一顿锅包肉吧。 遇到好心人,总能送我瓶冰啤酒吧。 你再瞧瞧这是什么鬼地方。 原来是海鲜吃不起,现在是白给也不敢吃了。 现在但凡是肉,都涨价。 能吃到一块炸猪排,都算是大餐了。” 第192章 酒蒙子 “你这是流浪,不算是要饭吧?”老周说道。 张广坚听了,忽然把酒瓶放下,给老周竖了两个大拇指,“老哥,你可是少有的明白人呐。 我自从无家可归之后,一直都是自力更生的,从不伸手朝人要东西吃。 可他们总是把我当成要饭的。” “可能是你的形象问题吧,我看你这全胳膊全腿儿的,要是收拾一下,再找个班儿上,不至于没地方住吧?”老周问道。 张广坚摇头苦笑,“现在不行了,要是再早几年,我应该还能撑得住。” “是做生意亏本了?”老周问道。 “要是踏踏实实做生意,我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呀。我刚过来的时候,那生意真的是往手里面送的。” “你是啥时候过来的?”老周问道。 “我大学一毕业,就申请过来了,我日语不好,走的是中介。” “日语不好还要过来?”老周问道。 “当时可能是迷了心窍吧,就是觉得日本哪哪都好,来了就能提升人生体验,不来的话,这辈子就白活了。 就连这里的垃圾桶里都比咱们那边要香。 当时家里还是有些家底儿的,付给中介一笔钱。 然后,中介就用我的名义,在这边开了一家拉面馆。 等我过来以后,这拉面馆可以继续经营,也可以转手,也没啥损失。 我当时就想,这刚一落地就当上老板了,那我要是接下来再努力拼搏几年,肯定前途无量呀。” “确实,起点比一般人要高很多了。”老周说道。 “过了两年,我结婚了,老哥,不骗你,现在我都不记得她的样子了,你说可笑不?” 老周暗道,糟糕,这位不会是个酒蒙子吧,这要是谈上情史,没有七八个小时是结束不了的。 “你要不要喝点儿水,别光喝酒呀。”老周提醒道。 “这就是我的水,口渴了我就喝这个。”张广坚把酒瓶子摇了摇。 得,这位酒蒙子的称号是没跑了。竟然拿酒当水喝。 “到这边的第五年,我总算是熬完了一关又一关,入籍了。拉面馆不开了,确实稳定,但投产比不高。 我就转头做起了旅游。 那些年从国内来的游客是真多呀,游客们也是真有钱呐,我当时都觉得,我要是也留在国内的话,是不是也能像他们那么有钱。 那时候做旅游生意也简单,就是跟旅行社买游客,然后再从游客身上赚钱。各种特色游私家团,能上的都给整上。” “不错,你挺有做生意的头脑的。”老周夸赞道。 “是吗?这句话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了,当时,我身边的人也都是这么夸我的。所以,我就觉得,这旅游的生意还要一单一单地做,太慢了,我这么天才的经商头脑,怎么能甘心于这么原始的商业模式呢,我要创新,我要发现隐藏的商业机会,一旦被我抓住了,那我可能就会迈上一个新的台阶了。” “赚到了钱,还能努力寻找新的机会,挺正能量的。”老周说道。 懒蛋 第145节 “不过现在看,这就纯属瞎折腾呀。” “也不能以偏盖全。”老周说道。 “好吧,就照你说的,正在我这么正能量地努力寻找机会的时候,我接的一个私家团里,一个小伙子,他可真是我的真命天子呀。 真不知道,我们俩是有几世的因果,才能在这里遇上。 他比我还小几岁,我一搭眼就知道,这小子,巨有钱。 然后我就找机会向他请教,他这钱是怎么赚到的。 那时候有个词很热门,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叫共享经济。” 老周点头。 “这个小伙子,他就是做了一个共享充电宝的项目,卖了,然后又在搞家具。” “怎么从共享经济又转回到实体了?”老周问道。 “我也好奇呀,跟他聊了之后才发现,人家不是回到实体,而是要借实体为跳板,干翻实体。” 老周听了,努力憋笑。 “老哥你也觉得这说法可笑是吧,可我当时听了,就觉得这是上帝给我开的一扇窗。 他的项目,是找了几家专门仿制北欧风格的家具厂,然后搭了个平台,做家具的回收流转。” “家具还能回收?这还有人买吗?”老周问道。 “他给我演示了特别漂亮的ppt,说国内的年轻人涌向大城市,家具共享的潜力巨大。 而他们的几家家具厂,则可以把这些共享家具里的流转损耗,全部用工厂填平,而且还能给二次销售增值。 他这一套说辞,我现在还能背得下来,而且也仍然觉得,挺激动的。哈哈。” “所以你就投了?”老周问道。 “是呀,不然怎么能有咱们今天的碰杯呢。 他说如果我有兴趣,可以算我一份天使投资。 等他回国之后再写份详细的投资协议给我。 结果,我当天晚上就失眠了,硬是追着他,在这边就把协议签了。” “你把你的钱,当时就都给他了?”老周问道。 “那只是签了协议,意思是我把这个生意给占上了,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我要把投资款打到他的账上。 也就是这三个月,我把所有的生意和资产,能卖的就卖,不能卖的就抵押贷款,除了一户建和手上一些生活费,几乎全打给他了。” “这么大一笔钱,你老婆也不阻拦?”老周问道。 “她对我的生意,一直都不怎么管,家里的开销我也都包了,所以,那时她并没多说什么。” “其实,这过程有三个月呢,你就没冷静一下,缓一缓?”老周问道。 “我倒是想缓,当时他回国之前,留了联系方式,他还让我把邮箱留给他。 然后,每隔几天,我的邮箱里就会收到这个项目的一些发布会,洽谈,专家座谈之类的消息。 而且,这些消息都是能打开的,都是在特别知名的网站。 老哥,你能想象那种感觉吗? 就是你占住了一个坑,这个坑里每天都在往外面蹦金币,你说,换你,会不会亲自下手捞?” “明白了。”老周又和张广坚碰了一杯。 张广坚忽然站了起来,“风口一过,寸草不生啊……”一仰头,一瓶子清酒喝了个干净。 第193章 福利金 张广坚又回到铁皮屋里找酒,这下子,一下又拿了两瓶儿出来。 老周不知道他是聊起了往事,借酒浇愁,还是本来就这么一天好几瓶儿地喝。 可别把他给喝坏喽。 看他的架势,现在老周直接硬劝他别喝,他肯定不听。 所以,老周就开始找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时,老周的脚碰到了一个东西,低头一看,是那个倒扣在地上的墨盒。 “你这字,写得不错呀。练了多少年了?”老周问道。 张广坚步履轻飘地回来,扫视了一下桌上的东西,嗤笑了一声。 “您这真是逮到人就硬夸呀,他们说的对,我根本就不会写字,七扭八拐的,要体没体,要神没神的,哈哈……” 老周和张广坚的目光都停留在了桌上那残破的“爸爸”二字上。 老周想扇自己一耳光,人家都没再提这事儿了,结果自己为了扯话题,还非揭一下这块旧伤。 想再扯点儿别的,可目光已经出卖了自己呀,只能坦诚一点喽。 “额……其实……刚才那些工人,他们不懂书法,更加不懂事,他们不应该那么……那么地欺负你。”老周向张广坚举瓶致歉。 “没事儿,我刚才也就是逗那帮孙子玩玩。” 呵,没想到你现在这嘴倒是挺硬的,没见刚才你缩成一团的狼狈样。 但此时的老周也只能顺着张广坚的话茬往下说,连连点头,“对,对。” “叫他们祖宗,我倒没啥,叫就叫了呗,我又没见过我祖宗,没啥心理负担,你说是不?” 啊?老周心道,果然这心理素质跟正常人就是不一样呀。 张广坚接着说道,“可他们让我叫爸爸,这就不行了……我知道我爸爸长什么样,我也……我也知道我爸爸现在在哪…… 可……可我……就是没办法再见他了……” 张广坚只说了几句,喉咙里就好像被塞了一团东西,吐字不清了。 老周被张广坚这段突如其来的情感独白,硬控了十几秒。 拿着水瓶的手,没有控制好力道,发出了一声脆响。 张广坚揉了揉眼睛,“哎,我爸要是知道我现在这个德性,可能在老家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 我客死他乡都没关系,愿他老人家,能得个善终吧……” 这是个开放式段落收尾,可零下的句式,老周嫌太冰嘴,没法儿接茬。 “得,不说这些了,有点……确实有点儿想家了哈。”张广坚自嘲道。 “以前我想家的时候,就去吃份蛋炒饭,全世界的蛋炒饭的味道都差不多,吃到了,也就像回家了一样。 可没想到,我也会有连蛋炒饭都吃不起的一天。 还好,我有一次捡到了一堆别人不要的写书法的东西,笔,墨,纸,都有了,就差个砚台。 哈哈。 这样,我再想家了,就写写字。 小时候,学校里都会开书法课,一拿起笔来,我都能想起那时晚上家里做的什么饭。 老哥,你小时候,也有书法课吗?” “有,有的,但我们只学到了楷书,写得也不咋地。”老周说道。 “哈哈,我写得也不咋地。但我还是喜欢写,附近能写字的纸都被我搜罗得差不多了。 这边的毛边纸不好找,还挺贵的。” “你平时有什么收入吗?我刷到过视频,说日本流浪汉每个月都有钱拿的。”老周好奇道。 “是12万日元吗?” “对,说政府每月会给流浪汉发12万日元,然后我一算,五六千块人民币呢,这么大一笔钱,还不用上班,就挺爽的呀。”老周说道。 “流浪汉本汉,就在您面前坐着呢,你看我爽吗?” “看你吃块炸猪排都这么高兴,不太像每月能领那么多钱的样子呀。”老周疑惑道。 张广坚又喝下了半瓶酒,说道,“这12万,确实有。” “啊?真的?那我……”老周对躺平还有钱拿的事情,永远都保持热切的关注度。 “老哥你也想来躺平呀?正好,这边没啥人来管,再搭个铁皮屋,咱俩还能做个伴。” 看张广坚那戏谑的表情,老周就知道,这12万,好像没那么简单。 “这12万日元呢,叫福利金,拿了身份的人,都会有。 但到手里是不是12万,这个数目,每个地方不太一样,要由当地的福利官来定。 像福岛这边,就比东京大阪那些地方要低一些。” “再低也有十来万的收入呀,那是实打实的一笔钱呀。”老周说道。 “可人家发给你这12万的时候,就不是想让你躺平的。” “不躺平?那我又没住处,又没工作的,不躺平还能怎么办?”老周问道。 “这笔钱,算是一条最低生活保障线,意思是你要是过得太惨,还没达到这条线,政府会给你补齐。 但想摸到这条线的前提是,你不能再睡大街了。” “那睡哪?我又没钱租房子。”老周问道。 “政府会帮你解决房子的问题,一般是那种很小的单间,然后几百个人住在一小栋楼里。” “这么好?那不比你在铁皮屋里强呀?”老周说道。 “呵呵,那种地方,怎么比得过我这里,这周围的树林,都是我的,空气也都是我的,我还能在外面摆张桌子喝酒写字。 他们那种小房子,怎么跟我这里比,那就跟个鸽子笼差不多。 而且,这鸽子笼不是免费的,要算一笔房租,会首先从你的12万里扣掉。” 懒蛋 第146节 “哦,原来这样呀,听起来,确实不如你现在自由。”老周说道。 张广坚指了指自己的铁皮屋子,继续说道,“那鸽子笼不但小,规矩还多,这个不能带,那个不能放,我要真的住进去了,我这一屋子的家当,大部分就要跟我告别了。” “那我要是没有这些东西,本来就啥也没有,去那里不是挺好的?”老周问道。 张广坚笑了笑,“你以为是躲进去睡大觉?然后每月还能发些钱给你买些糊口的东西吃? 想得太美好了。不是的。” 第194章 惹了什么人 “他们会给你安排一份工作,可能很轻闲,也可能很累,但每天上班的时间一般都很长。” “那我要是不去上班呢?”老周问道。 “不上班的话,你就没有资格享受这12万呀。” “听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上班赚的钱,也会从这12万里扣掉呀?”老周问道。 “答对了。哈哈。” “我晕。这不就是把我折腾起来每天打工吗?我就是想来躺平拿点儿福利金的,结果还要每天上班,那我肯定不愿意呀。”老周说道。 “还有,像我们这种流浪久了的,捡废品的技术都很厉害了,什么瓶瓶罐罐的,都能找到办法给换成钱。 看到我那堆杂志了没,那都比一般的废品能多卖些钱的。” “哦,怪不得,我还以为……” “你以为你喜欢看这些? 哈哈,你猜对了。 不过,这些捡废品得来的钱,在福利官的眼里,这就是一笔额外收入。 而只要你有收入,就要从12万里扣除。” “这不就相当于,政府告诉你,每个月要12万才能活下去,但这12万还得靠你自己挣?”老周说道。 “大概是吧。” “我去,我还用他告诉我,我自己也知道呀。那是不是等到自己老得不行了,才会去领这12万,反正到时我也不能工作了,他们总不会逼着我去打工吧?”老周说道。 “七老八十吗?这个岁数,我们这些流浪汉可没有奢望过。” 得,老周又把话题带到了一个刀点。 “额……这后面是什么?”老周只能再硬扯些别的话题。 “你说这后面吗?”张广坚指了一下铁皮屋紧邻的一栋建筑。 “对。” “哦,这里好像是个学校,或者是培训中心之类的,现在荒废了。” 老周起身,想仔细看看这后面的建筑,这样,话题就能展开了,然后自己再给张广坚买些东西回来,尽管他嘴上说着不需要,但从心理学上,老周要给这次谈话用一个具有强烈收获感的画面做为收尾,这样,才能达到老周这次对谈的目的。 可张广坚却没有顺着老周的思路来,而是用一句话,把老周给定住了。 “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人了?” “啊?” “我说,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人了?” “你怎么会这么问?”老周用一句废话抵挡一下,但身体已经紧绷了起来。 老周只是随便溜达,偶遇了这位流浪汉,但老周却从没有怀疑过这位流浪汉,是否会对自己不利。 或者说,这位流浪汉,有没有可能也是李奇松安排的。 老周压根儿就没往这方面想,总不能因为自己怕狗,就说每棵树后面都藏着一条狗吧。 而且这流浪汉也算是这里的一位原住民了,李奇松怎么会安插这样的一位,狩猎自己呢。 但也许,这流浪汉的身份压根儿就是借来的。 老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身体已经紧张得不会动弹。 如果这位流浪汉真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他突然放出这句话来,一般都表示,对方的杀招已经十拿九稳了,量你也逃不出人家的手掌心了。 下药? 老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算是飞机后遗症吧。 那瓶水,老周一下子就想起了那瓶不太新鲜的瓶装水。 老周,你大意了呀。 刚才本应该和那帮工人一起离开的,这里也本不用你来善后。 可你自己偏要把这些细枝末节给看得这么重要,非要在这里跟人家把酒对谈。 糊涂呀。 老周僵直的身体,越来越凉。 “因为,一般都不会有人,对我这么客气的。”张广坚说道。 “啊?” “老哥,你的表现真的太反常了,不但对我态度好,还愿意陪我喝酒,甚至愿意听我啰里吧嗦地说了这么多的话,像你这样的人,我流浪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遇到。” “没,没有呀,我就是觉得,咱俩挺投缘的。”老周僵直的身体,稍稍缓和,这张广坚,可能真的只是在跟自己讨论一下。 “呵,老哥,这你就不用糊弄我了,投缘这是我刚才说的词儿呀。 但这不假话,我确实觉得,你好像一下子就能看懂我,我也特别想和你说说话。 不过,你之所以愿意坐下来,不就是为了不把刚才那件事给闹大吗?” 话都被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老周只能点头承认。 “对,我是担心你会追究他们。” “嗯,对了,有话就明明白白地说开,可他们顶多是你的工友,你不至于这么帮他们操心呀,所以我才猜到,是你,或者你们这个施工队,惹了什么特别厉害的势力,才会让你这么小心翼翼地,连我这个流浪汉,都不想招惹。” 老周惊讶地看向了张广坚,他太聪明了吧,几句话就把老周的老底都给猜出来了。 可老周还是没发一言,也不敢发一言。 张广坚看老周没反应,又继续说道,“老哥,小心处事是对的,但对我这种流浪汉也不能掉以轻心,这田村市虽然不大,流浪汉还是不少的。 没事儿时不要自己单独出来溜达,特别是这种僻静的地方,人说丢就丢了。” 张广坚这番话,听到老周的耳朵里,信息量极大。 他好像是在特意地提醒着自己什么,可他看起来,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不觉间,张广坚已经把第三瓶酒给喝了个精光。 “老哥,回吧,我也要闷上一觉了,放心吧,睡一觉醒来,我啥也不记得了。” 说完,张广坚就真的往铁皮屋里走去。 外面的东西乱七八糟,好像也跟他没啥关系似的,瞅也不瞅一眼。 过了几秒钟,铁皮屋里就传来吱扭吱扭的声音。 看来,人家是真的要睡上一觉了。 这时,老周的电话响了,是赵北桥。 “周老师,在哪溜达呢?” “哦,就在附近。” “那没啥事就回来吧,日本人要给大家讲操作规程,所有人必须到。”赵北桥说道。 “操作规程?就在驻地讲吗?” “对。” “都得去听吗?”老周问道。 “这个日本人挺较真儿的,说是名单里的人必须全都到,你看……” “好吧,那我这就回来。” 老周往驻地的方向,慢慢走去。 身后已经传来了鼾声,非常均匀。 第195章 禁止拍照 走到驻地附近,还没上缓坡,空地上已经坐了一些人,还有一些空的椅子。 好像在听什么人在演讲,陆续又有其它的工人渐次归队。 黑林子在听众区的最外围候着。 看到老周来了,立马给老周指了一下,并低声说道,“周老师,前面,那里,桥总旁边,给您留的座儿。” 老周朝黑林子点了点头,走到了最前排。 有把空的椅子,坐了下来。 左边是赵北桥。 看到老周来了,赵北桥笑着说道,“要是没溜达够,一会我再陪您去逛。” 右边是孙国龙。 孙国龙则是一脸的不高兴。 “我还以为您在宿舍呢,刚才一直找不到您,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老周给孙国龙抱了抱拳,“让你费心了。我刚才寻思着,也没什么事儿,就到附近去溜达溜达。这附近到处都是咱们的人,没事儿的。” 懒蛋 第147节 孙国龙的神色没有什么缓和,“那可不一定,连飞机上都有危险,更别说这么偏僻的地方了。咱们得提高警惕呀。” 老周做了个安了的表情,但心里还是翻腾了一下,人家孙国龙不愧是经验丰富,刚才和张广坚的剧情,如果稍稍出一点偏差,那可能自己就真的回不来了。 看来还是待在集体里,才最安全,现在没有孙国龙在身边的话,老周到哪儿都没底了。 前面正在说话的,就是刚才来找赵北桥的那个日本人,穿着一身工作服,正在卖力地讲着什么。 讲了几句,旁边的人就给大家翻译一遍。 大致就是讲一些工地的施工注意事项。 “这些东西不是发个手册给大家看看不就行了吗?怎么还在这里费事儿地讲一遍?”老周偏过头去,问赵北桥。 “谁说不是呢。手册也有,都发下来了,还几国语言翻译的呢,那么一大摞,在办公室呢。但他们说,真人宣讲也不能省,听说是前面出过事儿,有人不按操作规程来,结果体内的放射性物质超标了,重伤。”赵北桥说道。 “啊?重伤?这么严重?出来干个活儿而已,怎么还得玩命呢?” 老周看了一眼身后的几十号工人。 到日本来,都是因为自己的一个小念头,要是因为这个,让他们打个工还要冒着生命风险,老周身上的负罪感就有点沉重了。 “没事儿,这日本人就是较真儿,你看他讲得青筋暴起的,旁边那个翻译可没他那么激动,一看就是个中国人。”赵北桥说道。 “那咱们到底听谁的?” “我倒是想听那个日本人的,我也听不懂呀。呵呵。”赵北桥笑道。 “那就是不用太在意呗?” “操作规程这东西,他要是不讲,肯定是他的不对,所以他必须讲。 他要是讲得不太严重,大家又不重视,所以就得往严重了讲。 他说的事项,肯定都是有血的教训的,工人们也要按他说的做。 但在工地上呆得久了,啥都见过了,也就神经粗大了。 你看他,刚才举的最严重的例子也就是个重伤,这要是在咱们那边儿的工地上,肯定这写得不合格呀,得重写。”赵北桥说道。 “一会儿咱们不是要到工地上去吗?怎么不到工地上再讲,那样讲,大家的印象多深刻呀?”老周问道。 “我刚才也问他们了,我还说在车上给大家讲也行,毕竟路上也得一个来小时呢,可人家说不行。 说是工地上现在正在进大型设备,没有合适的场地。 车上也不行,班车都是小车,一次坐不下咱们这么多人,他老哥又没有分身术。 所以就只能这样了。”赵北桥说道。 “对,对,就用这个东西,贴在手机摄像头的上面,前后摄像头都要贴。” 翻译一边在向大家喊着,一边给大家发东西。 是那种类似贴纸的东西,一大张,可以从上面撕一小条下来,银灰色。 “对,里面禁止拍照,相机肯定是不能带的。手机要贴上这个才能带,不想贴的话,就把手机留在驻地,核电站里现在也没有保管手机的服务了,事情太多,顾不过来。” 听到翻译这么一说,底下就开始嘈杂起来,有的是在抱怨,有的是在讨论,一轮轮的音浪,此起彼伏。 “我再说一次哈,所有要带进去的手机,全部要在这张纸上写下你的名字,手机品牌,还有型号,能不能最终带进去,我说了不算,要我旁边的这位说了才算,他会拿着这份名单打叉,打了叉的,就不能带了。”翻译又喊了一句。 “那啥样的不让带呀?” “带个手机还这么麻烦。” “有啥怕拍的?那破电站都坏成这个熊样了。” 底下的工人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把翻译也搞得有点心烦意乱了。 翻译又和那个日本人小声沟通了一下。 然后向大家说道,“日本人的逻辑呢,就是型号太先进的,即使贴上了摄像头,他们也不让带进去,应该是怕有什么黑科技把他们的核心机密给偷走吧。但是你们看这位大叔的样子,也不太像对手机型号很熟悉的样子,对吧。” 听到翻译这么说,大家都愣了一下,随即哄笑起来。 老周把自己的手机反复看了看,“我这个,不管用什么标准看,肯定都能带进去。” 赵北桥看了眼老周那部可怜兮兮的手机,说道,“我要是他们,我就不让您带,您这个都有复眼了,妥妥的黑科技呀。” 大家开始传递那份表格,有的人就开始粘摄像头。 前面的日本人,又继续往下讲。 “核电站有放射性物质的测量装置哈,临时人员进出都要测,咱们算工作人员,三个月测一次就行了。 所以,大家听好了哈,所以,一定要注意防护,别等到三个月了,一测,超标了,那就哭都来不及了哈。” 底下刚刚安静下来,这下子又起来了。 翻译好像很有经验,还没等日本人说话,就立即发言镇场子。 “大家不用太过担心哈,不用太过担心,不会进去工作一天,然后就放射性超标了,不会的哈,要是那样的话,这几万工人也用不了几天儿,就都嚯嚯得差不多了哈。” 第196章 衣食住行 “还是那句话哈,大家要按操作规程,做好防护就行了。 操作规程咋说的?刚刚讲过了哈,带大家再复习一遍。 戴防尘口罩,一定要戴防尘口罩。 沉是沉了些,但核电站里到处都是工地,浮尘很多,说不定哪颗灰尘里就带着高放射性呢哈。 另一条,就是要穿工作服。 穿工作服的时候,别玩票,别挽袖子,别卷裤腿儿。 做到这个就行了。” 翻译比日本人的声音要低一些,但也已经喊得有些声带发紧了。 “为啥不给发防护服?” “就是,这么危险,咋不穿防护服呢?” 底下的抗议声又来了。 “问这个问题的,刚才没注意听讲哈。 防护服的事儿,刚才说过了,咱们队伍的施工作业面,不涉及高危区域。 至少我现在手里的资料显示,咱们最近几个月的施工,都不涉及高危区域。 不是高危区域的,就不用穿防护服。 大家看,我们一会儿也要陪大家进去的,我们也不会穿防护服的。 我们在这里这么久了,总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吧,所以,就是不用穿哈。 而且,告诉大家一下,如果哪天大家需要穿了,就知道那东西有多难受了哈。 舒适性是一点儿都没有,中暑性倒是满分哈,无论冬夏,都能中暑哈。 所以刚才抗议的那几位哥们,不用太过期待防护服哈。” “我觉得这位翻译讲得就挺不错的,估计没有那个日本人在,他也能把这些都说清楚。 现在他说一句,再翻一句的,多麻烦。”老周说道。 “这还真不行,要是那个日本人不来,光让这翻译给大家讲的话,这培训课两分钟之内肯定收工了。”赵北桥说道。 前面的日本人,接下来要讲的内容好像很重要,肢体动作比刚才都要多,而且还提高了音量,讲了好长的一段。 终于到翻译了。 “大家注意一下哈,刚才这一段呢,日本人说很重要。 这个也确实挺重要的。 就是这个核电站在海啸之后,树起了很多的警报灯。 到了大家就能看得到了,园区里到处都是这个灯。 这个灯的作用也很简单,就是对高危区里的事故做预警用的。 也就是说,一旦高危区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灯就会亮了,红色的,很醒目。 同时还会有蜂鸣声。 这就是日本人刚才说的内容。 但是吧,我得跟大家说个实底,他们这个灯吧,实际上没啥用。 简单点儿说吧,这个灯,每星期都要亮上几次,但没有一次是能查到原因的。 只有两次,据说有人听到了罐体有异响。 但这也只是据说,反正监控里是没查到什么异常,观测也没啥结果。 也就是莫名其妙地就亮了。 也有人说是这个灯坏了,可人家核电站不承认,关键是他们修了几次也没修好。 所以呢……我还是要把人家的建议说一下。 就是一旦看到警报灯亮,要尽量远离高危区。 顺便说一句哈,咱们的工作面,距离高危区,开车还要20分钟的样子。” 大家都被翻译的这段话给逗笑了。 笑这些日本人大惊小怪的。 “有人可能对这个高危区没啥概念,大家可以看我手里这张图。 图太小,看不见呀?那就将就一下吧。 大家看哈,因为海啸出事故的反应堆罐体,在这里。 从这里往上面再走几公里,是核污水的贮存大罐。 然后折回来,再走一段路,是这些核污水要排放之前的一个临时停放区。 懒蛋 第148节 中间这条像楚河汉界似的这么一条东西,就是核污水的排海管道。 陆上的这部分是实线,到海里就变成虚线了。 大家可以看到,这条虚线还是挺长的,一直向大海深处延伸了这么远。 这也是为了在排放的时候,充分利用洋流。 然后,重点来了,咱们的施工作业面在哪儿呢。 顺着我的手一直滑下来。 对,跨过楚河汉界,再跨过这一片办公区,再跨过这一片设备加工区。 到了,咱们的作业面就在这里。 怎么样,所以我说开车要20分钟,不夸张吧。” 底下又是一阵笑声。 “看不清的,没关系,我也知道大家看不清。 但按规程我还是得展示。 大家只要记住,咱们的施工作业面,很安全就对了。 当然,再安全也要记得咱们前面说的操作规程哈。 啊?高危区有什么注意事项? 小伙子,你问这个干啥? 单纯好奇呀。 好,那我今天就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哈。 高危区……我还没去过。 但是,但是哈,我的同事经常去。 他给我拍了高危区的操作规程。” 翻译说到这里,用手比划了一下。 “足足有这么多。 小伙子,看到了吗?这么多。 注意哈,这不是长度,这是厚度。 所以哈,想了解的,得先做好准备,你有没有这个耐心,把这一厚摞的东西看完哈。 好奇害死猫,你要是好奇这个,至少得累个半死哈。 好,还有没有问题了?没有的话,咱们区域介绍就到这里了哈。” 翻译喝了一口水,他说的话比日本人要多,也更累一些。 “衣着穿戴说完了,接下来就是吃哈。 吃饭呢,核电站里有食堂。 大家可以在里面吃午餐。 一份是400日元左右。 我在日本这么久了,这个价格还能吃得这么好的,这里算是第一名了。 如果早餐和晚餐也想由他们提供,那需要提前申请一下。 但好像没什么人在这里吃早餐和晚餐,可能是吃得太多,会腻吧。 付现金或者定制兑换券都可以。 这个由咱们的负责人来沟通一下就行了。” 说完了这些,讲课的人和底下听课的人,都已经有些累了。 想长时间地注意力集中,是很难的,更何况是这些干体力活儿的工人。 翻译也察觉到了空气中的疲累,低声跟日本人说了几句。 然后日本人就以极快的语速说完了一段话。 翻译笑了笑,大声说道,“最后磨叽几句了,大家再忍耐一下。” 第197章 留下看家 “下面说的是交通工具。 核电站提供了循环发车的小巴,车型有新有旧,所以每辆车的载客人数也不一定,一般就是十几个人到二十人的样子。 早午晚会分三个时段在几条线路上循环地跑。 客满即走,最大发车间隔是三十分钟,不能超载。 因为施工需要,有加班的日子,也需要提前向这边报备,否则到时就没有车回驻地了。 当然如果觉得分散乘车不利于管理,也可以定时包车,这个随意。 咱们循环小巴的停靠点,是从这里向下走,大概1800米的位置,那里有个简易站牌。” 翻译正说着,旁边已经缓缓开来了三辆小巴车,车上还印着东京电力的标识。 “对,大家看到正向我们走来的这三辆车,就是咱们平时将会乘坐的小巴车。 但是这里并不是它们的停靠点,今天是为了完成这次操作规程的宣讲,所以才专门开过来的。 平时要乘车,还是要走到下面去等哈,不要在这里等。 那么,等一会儿宣讲结束了,大家就可以上车了。 从这里到工作面的距离,大概是一个小时的车程。” “还要去工地?我就不去了吧?”老周对赵北桥说道。 老周能赶到福岛来,已经是勉为其难了,至于这举世瞩目的核电站,老周则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别听翻译刚才说的什么工作面有多么安全,安全还不让撸胳膊挽袖子,这里面肯定是有风险呐。 “周老师要是不去的话,那我也不去了。”孙国龙说道。 “好,那你就陪着周老师随便逛逛,现在咱们还没有车,等过几天,我搞两台过来,出去就方便多了。”赵北桥说道。 前面的日本人终于讲完了,翻译帮着他收拾东西。 又开始检查大家的手机申报表,还挺认真的。 工人们把椅子往驻地里搬。 黑林子跑过来,手里拎着一堆金灿灿的东西,“桥总,这些是现在弄,还是一会儿回来再弄?” “回来再弄吧,现在马上要出发了。”赵北桥回应道。 黑林子左手拎着这堆东西,右手掐着两把椅子,往缓坡上走。 “那些是啥?”老周问道。 赵北桥双手合十,“拜拜用的,刚才从其它的施工队借的。” 老周和孙国龙就往外面走。 “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也不知道他们当地人用什么软件。” “我把这边的常用软件都安好了,我来找吧。您这手机就算了,估计再安一个软件都跑不动了。” 两个人边走,边琢磨晚上要吃什么。 冬天天短,才这么一会儿,日头就偏西了。 “周老师,我刚才在附近看了看,挺适合跑步的,明天早上,要不要我叫您,起来跟我一起跑?”孙国龙说道。 “跑步?行呀,你背着我的话,还能练练负重。”老周回应道。 “不想跑步的话,我可以给您先安排一些轻度的锻炼。可以让心肺提前适应一下。”孙国龙还是不死心,继续向老周推课。 “咋?让我锻炼也是你任务里的一部分了?” 孙国龙点头,“您的体检报告显示,各项机能普通不达标,有70%的概率无法达到平均寿命。” 老周听了,脚步稍稍慢了一下,嗤笑了一声,说道,“那你先算算,我有多少的概率无法通过接下来的暗算。” 孙国龙被老周的这句给噎住了。 “周老师,一码归一码,这锻炼身体,对您总归是有好处的呀。” “孙警官,你的意思我明白,要说有好处的话,现在我不用仪器,我就敢说,不上班的话,对你的身心健康的好处最大,至少能让你多活五年,那你能不能马上辞职呢?” 孙国龙瘪了瘪嘴。 “你呢就做你认为有好处的事,我呢就做我认为有好处的事,咱俩互相协作,但互不干涉,咋样?”老周说道。 “行吧,但我早上锻炼的时候,您可不能乱跑,任何时候您都得在我的受控范围内的。”孙国龙妥协了。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的生物钟是经过考验的。11点来叫我的话,肯定是早了,12点来叫我的话,也不晚。” 老周正说着,电话响了。 “桥总,咋了?” “周老师,你们没走远吧?” “你又没给配车,就这11路,能走多远。” “那就好,回来吧,日本人说,您也得去核电站。” “啥玩意?” “刚才是我估计失误,您也得去,反正就一会儿,过去瞅一眼,走个过场就行了。” “你就跟日本人说,说联系不上我,不就行了。” “周老师,别逗了,我要是这么说,那个日本人明天还得来。” 懒蛋 第149节 “行了,不逗你了,这就回来。” “得,孙警官,这下咱俩不用走路了。” 二人只能往回走。 刚走几步,一辆小巴车已经开了出来。 见到老周回来,赵北桥就迎上来说道,“周老师,不好意思,都怪我,我当时给您填职务的时候,就想随便写一个什么闲职,所以就写了顾问,结果,刚才那个日本人说,这张表上的人,今天都得去现场,如果今天去不了的,明天也得补上。” 老周点点头,“好的,没事儿,咱们上车吧。” “那个……”赵北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桥总,咋了?” “安保负责人……得留下……” “啥?为啥?”孙国龙立刻就不干了。 “您别激动哈,是这样的,咱们都去核电站了,这驻地里就没人了。”赵北桥说道。 “没人就没人呗,把门一锁,还怕丢东西不成,再说了,这里有啥可偷的?”孙国龙有点儿不高兴。 “刚才我们检查了一下,有几个门锁坏掉了,锁不上,办公室也锁不上,尽管没啥值钱的,可万一被人给拿跑了什么文件,还是挺麻烦的……所以……” “那就随便找个人留下呗,反正我得跟周老师一起。”孙国龙坚持道。 “额……这个我也明白,但是吧,这个也怪我,咱们的安保部门里,我就只安排了一个人……” “就只安排了我呗?”孙国龙被气笑了。 第198章 深蓝的海 赵北桥点头承认,“实在是我考虑不周。” “那就让周老师陪我一起看家,明天再单独安排我们俩去核电站,这不就行了吗?”孙国龙灵机一动,说道。 “额……这个办法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我刚才问了翻译,他说如果真要这么干的话,肯定要增加一笔费用。 当然费用倒是小事儿,可关键是,日本人那边会怀疑咱们有什么奇怪的问题,可能会对咱们的要求更加严格,对以后的工作不利。” 赵北桥说到这里,老周就明白了,这件事虽小,可搞不好的话,会坏了大事。 于是,老周说道,“孙警官,委屈您一下,留下来给盯着点儿。我跟桥总去核电站里走个过场,一会儿就回来。” “可是……”孙国龙的表情里有些担心。 “没事儿的,我跟这么多人一起去,一起回,能出什么事儿呀,你说是不?” 老周的这两句话,十分干脆,虽然表情仍然轻松,但孙国龙还是有察觉到,老周与平时的神情,不大一样。 也不等孙国龙回应,老周就拉着赵北桥,往车上走。 赵北桥还顺手给老周披上了一件工作服。 呆在原地的孙国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能有这么一天,自己竟然会被留下来,用这浑身的本事,来看守一堆破烂儿。 车子开过这段坡路,就转到了大路上。 老周刚刚还看到路边的铁皮屋子。 那是张广坚的,一闪而过。 路的两侧都是民居,民居的后面,都连着树林。 这么冷的天气,树枝也是常青的。 往远处眺望,就已经能看到核电站的远景了。 一排白色的小罐子,像是蛋糕上装饰的奶油。 蓝天,白云,远处幽蓝的海,的确很出片。 车上的人大多都在聊天,大家对这里还是充满新奇的。 开了一会儿之后,旁边的赵北桥已经打起了盹儿。 经过这里比较繁华的一段区域,老周在一座桥底下,又发现了几座铁皮屋。 跟张广坚的那个差不多。 其它的街区里,也能看到流浪汉,但能住得上铁皮屋的,却是少数。 更多的人只是几张厚纸板。 那些看不清面目的流浪汉身上,裹紧了一层层的织物,有的,在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铁桶,里面维持着微弱的火苗。 大概走了一半儿的路,车子停了下来。 是核电站设置的检查点。 有人登上车来,扫视了一下,又从司机那里拿过一张纸,看了几眼。 然后就放行了。 这时,已经能看到远处核电站的几座高耸的塔吊了。 离核电站越近,老周才发现,原来心里的不安也在快速繁殖。 接下来,就很少有直的路了,车速也更慢。 车子扭来扭去的,让老周的胃里有些翻腾。 继续前进了十几分钟,又是一个检查站,这次上来的人,穿着不同的制服,戴着防尘口罩,身上背着仪器。 这一幕,也让车上的人不再那么兴奋了,毕竟,大家是即将踏入一座破损的核电站了。 新闻里的事情,终有一天,爬到了自己身上。 现在,离那排白色的小罐子更近了。 也终于能看清,那不是一排小罐子,而是一排又一排的核污水贮水罐。 也不是远看的奶油白,而是有的灰色,有的蓝色。 在光线的映衬下,这些罐子也让人再不能联想成蛋糕,反而更像是不怀好意的眼睛,一只挨着一只。 有些设施并不那么光亮整洁,还有的已经有些破损,这应该就是那次海啸留下的遗迹吧。 车子再次停下,车门打开。 外面是另外两辆车上的工人,都在这里集合。 那位日本人和翻译,带领着大家经过一道铁门,逐个要经过安检。 手机也要展示正反两面。 大家依次进入了一栋灰白色的建筑物。 进到里面,灯火通明,比外面还要亮堂。 这里是领取防尘口罩的地方。 口罩都被一个个硕大的口袋装着,经过的人,都从里面取一个,戴在头上。 旁边也有领取其它装备的地方,但那些装备,老周他们都用不上。 能够看到其它的人到这里领取或者归还装备。 各色人种都有。 翻译带着大家继续往前走,这里有几台仪器。 旁边的标牌上写着“全身放射线计测器”。 应该就是刚才翻译说的那种测量设备了。 每个人都要上去测一下,测的时候要脱鞋,过程比较慢,每个人要差不多一分钟。 测完之后,测量的结果会被记录下来。 老周看了一眼自己的,八百多。 再看了一眼赵北桥的,一千二百多。 也不断有人说怎么自己这么高,怎么自己这么低。 翻译就跟大家解释,“目前大家的数值都在正常范围内,大家不必担心。 这个数值与每个人的生活环境,以及生活习惯都有关系。 爱吃海产的,这个数值就会高一些,无论你的海产是日本产的,还是美国产的,都一样。 而且,测之前如果上了个卫生间,这个数值也会低一些。 这个是因为,所有的食物里都会或多或少地含有一丁点儿的放射性物质。 所以如果你摄入的食物很多,数值就会高一些。 排出体外以后,自然就会低一些了。” 接着是食堂。 食堂没有想象中的大,墙上贴着每天的食谱。 除了定食,还有一些其它的食物可以选择。 工人们对这里比较感兴趣,都过去围观。 老周压根儿就没想在这里吃饭,所以就没过去。 继续向前,是几扇门。 从门里出来,也就从这栋建筑里横穿了过来。 翻译指着前面的几台设备说道,“那里,就是咱们的作业面了。 从那台红色的塔吊开始,一直到海边,全都是。 前面的施工队的工期结束后,这里就暂停了。 现在由咱们来接手,每个岗位上的人,请按这个表里的记载,过去简单熟悉一下。 懒蛋 第150节 特别注意一下哈,需要操作机械的,到我面前来,接下来需要跟着我走。 一定注意哈,要戴上防尘口罩。” 老周也戴上了口罩,看到那边的海,深蓝的海。 第199章 这是谁的部将 赵北桥也拿着一张名单,指挥着大家到各自的岗位上走走看看。 有什么问题,好抓紧解决。 旁边不时有其它队伍的工人走过,穿着不同颜色的工作服。 这时,赵北桥拉着黑林子,朝老周走了过来。 “周老师,老孙刚才打电话给我,让我一定确保您的安全,所以,这几分钟,您就跟着黑林子这一队,咱们应该也很快就回去了,他们的工作简单,也不用上山下海的。 黑林子,记住了,你就跟在周老师身边,一秒钟都不能离开,听到了没?” 黑林子点头答应。 这倒把老周给弄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人家不但要干活儿,还要照看着自己,像个拖油瓶一样。 黑林子这一队,有七八个人。 都身强力壮的,工地上需要力量输出的活儿,应该都归他们干。 “周老师,咱们今天没活儿,就是溜达,吹吹海风,哈哈,还挺舒服的。”黑林子是一贯的心情不错。 “这边的东西,你吃得饱吗?”老周问道。 “来之前,桥总都跟我们说了,驻地里都有锅碗瓢盆,白天在食堂里吃不饱的,晚上咱们自己弄,想吃鱼吃鱼,想吃肉吃肉,不会委屈咱们的。” 刚才翻译指的那一下,还觉得这里没有多大,可一旦走过来,就发现赵北桥这几十人,撒下去就几乎看不见人影儿了。 这是一个人工搭建的平台,平台的尽头,就悬在海面上。 靠海的那一侧,是一圈围挡。 就是用一些黑色的织布,绑在铁网上,再往织布上挂一个警告牌。 本来只用铁网就行了,但如果挡上织布的话,就可以让人看不到距离海面的高度,这一点,对恐高的人很有用。 平台里堆满了各种的建筑材料,还有机械配件。 黑林子很有经验地在每一堆东西前面翻翻看看,不时地还推一推,检查一下稳固度。 前面有一个高堆,全是九成新的护栏,但可能是堆放的人没有经验,把这个堆垒得太高了。 导致最顶上的几个护栏已经掉了下来,把临近的几块铁网给砸坏了,黑色的织布也留下了一个大大的豁口。 黑林子掏出手机,把现场给拍了下来,还记下了损坏变形的护栏数量。 接着,指挥着几个人,把这些护栏给清理了出来。 “先把这个堆上的护栏,给拿下来几层,垒这么高,风大点儿都会往下掉的。 这肯定不行,也不知道前面的施工队是咋想的。 然后,再用两个护栏,把这个铁网给先堵上,别把人给掉下去了。 那边地上还有成卷的黑布,也给他挂上。 警示牌,这里肯定要放一块。 就先把旁边的两个警示牌挪一挪,位置平均一下,就差不多了。” 这黑林子,安排起活计来,头头是道。 几个工人依照黑林子的指示,开始干活。 黑林子也没闲着,跟其它工人一起,从高堆上往下拿护栏。 活儿干到一半儿,老周忽然发现,身后多了几个穿白色工作服的人,黑林子也发现了对方,手里的活儿就停了下来。 对方有一个人,突然吹了一声口哨,随之又从旁边蹿出了四五个人。 这些白色的身影结成一队,开始往老周他们这边靠拢。 数了一下,足有十四五个,是黑林子这一队的两倍。 黑林子见状,低哼了一声,其它几个工人就自动互相靠拢。 白色小队又一声哨响,一个人从腰间抽出了一根钢管儿。 钢管儿的一头,已被砸扁。 其它人也收到了信号,都把钢管儿给抽了出来。 黑林子立即附身去拿护栏。 刚一拿起,又放下了,转身拉起老周,往旁边的一个材料堆跑去。 黑林子用一只大手,压在了老周的肩上。 老周坚持不住,马上就蹲了下去。 “别动,先藏在这儿,一会如果我们撑不住,你就从那里跳下去,往外跑,那下面是水泥袋子,不太高,摔不疼。” 黑林子指了一下右边的一条出路。 说完,黑林子就跑回了刚才的位置,从地上捡起了一只护栏。 其它几人也学着黑林子的样子,每人抄起了一只。 黑林子掂了掂护栏的份量,好像觉得还不趁手,就又捡起了一只。 白色小队的头领一声怪叫,十几个人已经包围了上来。 黑林子也不甘示弱,一手一只护栏,大吼一声,就冲向了白色小队。 黑林子手里的护栏,每只有两米长,黑林子抓住一头,抡将起来,呼呼生风,杀伤面足有七八米宽。 就连吕布来了,也要暗叫一声,这是谁的部将。 白色小队被瞬间冲开一个缺口。 其它几个工人也跟在黑林子的身后,冲了上来。 两伙人就这么撕打开了。 开始是一阵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但很快,就传来了痛苦的嚎叫声。 老周被吓坏了,直到这时,老周才想起来呼叫援兵。 老周打给了赵北桥,可响了好多声,却没人接。 老周只能揣起手机,隔一会儿再偷偷观察一眼战况。 黑林子冲得很猛,白色小队已经没了队形。 但黑林子始终没有离开这片区域,最远也就离老周有个三四十米的样子,看来赵北桥安排给他的任务,他还是时刻记在心上的。 只听唉哟一声,黑林子的队员倒下了一位。 此消彼长,白色小队又怪叫着再冲一波。 黑林子好像也挨了一下,这可把黑林子给惹火了。 两只护栏被他给使的,从平面横扫,变成了竖起飞抡。 绞肉机一样,只两三秒钟,白色小队已经有两位啪啪倒地。 黑林子立马上前,单手捡起了两根钢管儿,把其中一只扔给了身后的队员。 用上钢管儿,黑林子的战斗力才得以施展。 白色小队的人,怪叫着四处乱逃。 一时间,老周的画面里已经看不到了阵型,双方互相渗透,陷入了混战。 躲在一旁的老周,再次复习了一下逃跑路线,就在右手边,低身悄悄跑过去,七八步,然后看一眼高度,如果真的像黑林子所说,不太高的话,就往下跳。然后就往人少的地方跑,躲起来。都是穿着工作服的,是人是鬼,老周已经没有辨别能力了。 第200章 美少女战士 然后就打给孙国龙。听孙国龙的安排。 对了,现在就打给孙国龙。 老周又掏出了手机。 这时,老周感觉旁边一阵窸窸窣窣。 转头一看,一个人蜷缩着,一边观察着外面,一边往后退。 这是把这个材料堆,也当成了避难所。 而这个人,穿着白色工作服。 老周被吓得想要爬起来逃跑,可腿却使不上力气,左脚蹬了一下,又跪在了地上。 这个人听到声音,转头过来,看到了老周。 立即把怀里的钢管儿给亮了出来。 老周没有武器,只能下意识地抬起右臂,希望能抵挡住钢管儿的击打。 可奇怪的是,那个人并没有砸下来,反而松开了钢管儿,摊开双手,向老周示意,自己没有攻击性。 他的一只手上,还缠着纱布。 这时,旁边传来了脚步声。 躲在这里的二人,都一下子紧张起来。 他们没法从声音上判断,来人是敌是友。 懒蛋 第151节 那个人再次把钢管儿攥在了手里。 并且探出头去偷瞄。 结果,只这一眼,就把他给吓得面如死灰。 立刻往相反的方向逃去,还顺手推了一把挡在前面的老周。 原来不只老周腿软,他也没好到哪儿去,刚冲了一步,就摔了个狗啃式。 他立即抱起钢管儿,护在胸前,快速向后挪动。 既然他这么紧张,那来的人应该就是老周的友军呀。 所以,此时的老周倒稍稍轻松了一些,只等着友军过来收拾这家伙就行了。 老周抬手擦了一下眼角的汗。 再次睁开眼睛,面前的那个家伙已经不见了。 我去,哪去了?难道瞬移了? 而老周此时也忽然想起了他手上包扎的纱布,那个形状,怎么会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救,救命。” 老周忽然听到了呼救声,就是从前面传过来的。 一阵海风吹来,前面的围挡黑布被掀开。 老周赶紧匍匐过去,看到了悬吊在外面的那个人。 他只有左手攀住了围挡,而右手正在努力向上伸着。 这是刚才黑林子他们没有修好的那一块围挡,刚刚盖上了黑色织布,护栏还没来得及安到里面。 而那个家伙向后挪动的时候,就直接给靠了上去。 老周探出了半个身子,用右手去抓他的右手。 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抓到。 老周把脚勾住了旁边的围挡,这样就能探出更多的身体了。 终于,老周抓住了他的右手。 老周使劲儿往上拽。 刚刚上来一点儿,就马上又沉了下去。 只能怪这个平台向外悬空太多,那个家伙的脚根本找不到支撑,全凭双手的力量,实在太难了。 就在这时,一阵蜂鸣声在老周的脑袋里响起。 这声音好似一把刀子,一寸寸地在脑袋里平推。 刀子一刻不停地向前推进,直至切碰到了骨头,这刀子才停了下来。 而脑袋里的钻心疼痛,从这一刻,才开始传递了出来。 只一秒,头就被疼麻了。 接着是上半身。 最后,疼痛弥漫全身,每一条肌肉都被疼到麻木。 这痛感迟迟不散,即便老周再能忍,也不太能吃得消了。 时间一滴一滴地过去,泡在疼痛的水中,时间的意义被一层层地放大。 每一秒钟,都在老周的肌肉里留下了拓印。 几乎疼到碎裂的老周,只记得要挨过这波疼痛,但为什么要挨过,老周已经想不起来了。 就这样,老周仿佛已经在蜂鸣声中坚持了一天一夜。 直到再也派不出一颗血红细胞往肌肉里冲锋陷阵了。 老周的手臂一松,悬吊着的那个家伙也向下坠了一下。 老周强打精神,用仅存的力量握紧右手。 可眼前的这个人,还在慢慢下滑。 一双美少女战士的美腿,从老周的指缝间渐渐露出。 老周对眼前的一切无能为力。 美少女战士在老周的眼前晃了一晃,然后快活的飞远了。 没有了指尖的拉扯,老周蜷成一团。 蜂鸣声驱赶着老周爬起,低身,向右手边跑,轻轻地。 观察高度,不太高,跳下,还能动,挑个人少的方向,继续跑。 这里不错,躲起来,给孙国龙打电话,可是,手机找不到了。 老周瞬间被这蜂鸣声击碎。 四周都是红色的警报灯,此起彼伏地闪。 闪到老周的双眼开始流泪。 老周已经辨不清方向,前面有几扇门,老周尝试着推开。 走进去,经过食堂,经过仪器区,经过口罩分发区,老周看到了一辆汽车,车门开着,好像里面没有人。 老周摸索着爬上去,坐下,身边又好像一下子坐满了人。 恍恍惚惚的,这肯定是个梦吧,告诉我,这是个梦吧? 身边的人不理他,身边的人又不见了。 是梦就好,是梦就好,不醒来也行,不让我醒来也行。 窗子留了一条缝儿,外面的风可以吹到老周的脑门儿上。 老周伸出了一根手指,放到了那条缝儿里。 然后,老周慢慢把窗子合上,让那块树脂玻璃逐渐挤压手指。 痛感由微到重。 它驱散了脑袋里的蜂鸣之痛。 它是另外一种痛,痛得……痛得不愿再睁开眼睛。 天已然黑了。 班车上的人也越来越少。 老周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在哪下车,只是估摸一下时间,大概开了快一个小时左右,车子又停靠了一站。 老周就在这里下车了。 辨不清方向,又没有手机,老周茫然四顾。 两旁直挺挺的树影,没有一棵能来帮自己一把。 缓坡。 老周的脑海里想到了这个。 对,施工队的驻地在一个缓坡的上边。 如果自己下车的位置是对的,那么一千八百米之内,应该有一处稍稍高起的地方才对。 现在光线不好,看不太清,老周左右看看,只有左边是一团黑乎乎的,有可能是一处高地。 于是,老周就朝这团黑乎乎走了过去。 这的确是一个山包,上面满是树林。 老周怕偏离了方向,每走几步就停下来观察一下山包的形状。 只要形状跟刚才差不多,就证明自己的方向是对的。 越往上走,树林越密,老周身上的工作服,已经被刮了几个大口子。 终于,老周走到了山包的至高点。 第201章 过火 从这里向下望去,仍是一片漆黑。 这个方向不对。 一定是自己走错了。 如果这下面是施工队的驻地,那至少会亮起些灯光的。 孙国龙在看家,怎么会这么摸黑待着。 老周准备折返,回到刚才下车的那条路上,再尝试找人帮忙。 老周刚刚转过身,背后一阵山风扶摇而来,直吹得老周有些站立不稳。 这风里有些水气,有些树木的香气,还有…… 还有些焦味儿。 这种焦糊的味道,还不仅仅是林木过火的那种味道。 至少有些塑料的焦味儿。 所以,这不像是因野炊或者自然山火而来。 老周又眺望一下山包的左右,远处的斑驳灯火,不多,但也祥和,不像是被火灾惊扰过的样子,关键是,也看不到什么烟柱升腾。 也许是自己的鼻子出问题了吧。 老周往山下走了两步,心头一阵慌张袭来。 懒蛋 第152节 老周不放心地又走回到顶点,仔细向山下的那一片漆黑里望去。 五秒,十秒,十五秒…… 就在老周将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一个圆环状的黑影出现了。 圆环轻盈地向上游动,由黑变灰,直至不见。 老周立即往前方冲下去。 林间的枯枝在给老周的每个跨步喝彩。 跑着跑着,老周忽然停住,换作了轻柔的步伐,碎步向下疾走。 这样就不会发出什么声音,在四周未知的黑暗里,仿佛隐身了一样,可以增加一些安全感。 越往前走,焦糊味儿就越浓重。 其中林木被烧焦的味道占比也越低。 老周的心情也就越来越沉重。 终于,老周能辨别出前面一些物体的轮廓。 有方有圆,肯定不是树林。 老周也已经把脚步的声响收到了最小。 再往前走,脚下忽然有水溅起,老周跳了过去,扶住旁边的树干。 一阵灼热从手掌传来。 没有烫伤,但手上全是黑灰。 再往前走,已经没有树林了,地势平展。 老周已经能够确认了,尽管他很不情愿。 但眼前的这个地方,就是赵北桥的施工队驻地。 靠近树林的一侧,有一片简易板房被波及到了。 有的烧掉了一半,有的只熏烤了外皮。 驻地的中间空地上,除了下午看到的那些材料和设备,还多了几堆杂物。 应该是从某个板房里拖出来的。 有两堆已经坍缩成一团黑球,不时地吐一口烟圈出来。 地上扔着死蛇一样的水管,连接着角落里的消火栓。 地上都是水坑,老周尽量躲着走,忽然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 是一个塑料口袋,里面的东西散落了出来。 有个东西闪闪发亮。 老周低头看去,是个香炉,袋子里还有几盒香烛和几瓶酒。 这是赵北桥准备拜拜的东西。 唉,晚了一步呀。 老周在驻地里转了几圈儿。 这火,应该是先从旁边的树林里烧起来的,然后向驻地里蹿的时候,被水给挡住了。 过火的面积足有个一两百平米。 如果孙国龙没有擅离职守的话,他绝对不会让意外火种发展到这种程度。 而他如果擅离职守,也就不会只有这么一小块儿的过火面积了。 那么,是有人纵火无疑了。 这火肯定不是冲自己来的,除非自己是被绑在树上的填鸭,但凡不绑住,都燎不到我一根羽毛。 那就是冲施工队来的。 可浩浩荡荡地开走了三辆车,纵火的人又不会看不到,所以,这又不是想害命。 只是想骚扰一下?让施工队损失些财物?可这无关痛痒呀。 还有核电站里遭遇的那个白色小队,身手一般。 就算老周只看到了他们的一个小分队,就算他们有更多的打手,这些人的目标也不可能是那些工人们的命。 那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这一点也不符合逻辑。 那么,白色小队是为了恐吓? 一手骚扰,一手恐吓,都是非常手段,得花不少钱,图什么? 他们就是再搞十次,赵北桥的队伍也不会撤。 哪怕真的出了人命,只要内排计划没完成,必定跟对方死磕到底呀。 不对。 要是真的再搞十次,就算赵北桥扛得住,挂靠的那家公司也未必扛得住。 甚至,还没等挂靠公司有反应,核电站就先不干了。 别的公司都能顺顺利利地进场干活,为什么你们来了就惹上一堆的麻烦事儿? 即便你占理,即便有各种的合约条款,但核电站肯定不会用你了。 你先离开这里,与核电站的项目做切割。 该赔就赔给你,该怎样就怎样,但不要给我们核电站惹事儿了。 每天迎接全世界的口水已经是个很重的负担了,我们是真的没有精力,去分析你到底是惹了哪路神仙呀。 所以,搞这些事情的幕后黑手,只是想把赵北桥他们给恶心走。 就算这只幕后黑手就是李奇松,这也从一个侧面验证了一件事情,内排计划,暂时还没有泄密。 对手只是单纯地要反对冯家的一举一动,但却没有制定一事一策。 否则,完全可以把这个项目给放进来,一路波波折折,一路花钱买挂。 先把冯家抽上几管子血。 等赵北桥他们把一切铺展完毕,再到关键步骤上突然发力。 几年白干,还得小心善后。 即使耗的不是冯家的钱,但丢的肯定是冯老的脸。 只需要一丢丢的耐心,李家就能亲眼看到冯家的定格时刻了。 而反观当下,如此地莽撞。 很明显,还能发力,但却不能精准制约,这不太像李奇松一贯的风格。 但却很像那天晚上,以李副会长的身份,深夜探访老周时的李奇松。 行事匆匆,时间宝贵,简单直接。 不是李家没有耐心,而是真的没有时间了。 冯家还有三步就可以将死李家了。 可李家当下的每一步,就已经在将军了。 招不致命,也得小心应付。 孙国龙应该就是去应付这一招儿去了。 以孙国龙的身手,老周还是比较放心他的,只要那只香炉没有烧化,他就肯定没事。 孙国龙的手里,经过无数的案子,这一团火,是火风鼎,还是火泽睽,孙国龙肯定是门儿清的。 必须趁着尚欠火候,探入内焰,掐芯断根。 第202章 先躲起来 如果孙国龙这次没能出手抓到线索,对方肯定还有二有三,这对他的任务,也是一个持续的不稳定的点。 也不知道孙国龙踩到对方的尾巴没有。 老周跟几十人在一起,孙国龙还是比较放心的。 他肯定想不到,此时的老周,脸上是灰,手上是炭,脚上是泥。 脑子被蜂鸣弄僵了,衣服让树枝刮坏了,连手机也悄悄躲起来了。 这时,树林中闪现了几条光柱。 但也只是闪现了一下,马上就不见了。 老周想喊下,看看是不是孙国龙回来了。 但老周的喉咙又好像一下子被捏住了一样,不敢发声。 那几条光柱,就代表着不是一个人。 这和独守这里的孙国龙,对不上呀。 尽管纵火和白色小队是袭扰,可这并不代表,李奇松就放松了对老周的关照呀。 老周的警觉又紧绷了起来。 这么长的时间了,老周还真的很少独处。 孙国龙在自己身边久了,依赖感也就渐渐滋长出来了。 现在,老周需要自己面对,自己进攻,自己防御。 此时要做的,就是先离开驻地。 懒蛋 第153节 这是个火场,老周没有上下文,不知道谁从这里离开了,谁又即将到来,谁又盯着这里。 所以,在了解了驻地的情况之后,并且寻找孙国龙又无果的情况下,老周需要找个地方暂避。 哪怕是个树洞,躲上一会儿,只要等孙国龙回来,或者赵北桥他们大队人马回来了,一切就都没事了。 老周蹭了蹭鞋底,裹紧了工作服,顺着那条缓坡,悄悄往下走。 身后这片狼藉,吐着烟气,挽留着自己。 前面更为黑暗,更为清冷,却至少还有条路。 刚刚入夜,月亮还没升上来,这深一脚浅一脚的,全凭积攒的功德。 李奇松要是在这里安排一位……哪怕只是安排一个深坑,老周也都只能认命。 可惜呀,你李奇松没有因果链机器,算不到我现在在哪。 就连老周,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 只是几个吐纳,老周就给自己开解得差不多了。 这只是个凉夜,又不是那个良夜,没啥可怕的。 小路即将走完,马上要到前面的大路上了。 接下来要向左走,还是向右走呢? 向左,就是走到更为偏僻的城外。 向右,当然就是城里。 当然是向右了。 向左的话,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着落。 到了大路,刚才的危机感就稍稍好些了,起码离那个高危区域已经有些距离了。 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别往心里搁。 生活略有波折,不能失了原则。 晚餐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这一下午,惊心动魄的。 没什么大事儿,只要老周稍加等待,定能化险为夷。 这么有意义的一顿晚餐,吃点儿啥呢? 甜的,一定要先吃点儿甜的东西。 然后再吃些肉,肉上也要裹满枫糖。 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哪里有卖,会不会很贵。 贵又怎么样,咱也算是刀尖儿上舔血的人了,还是对自己大方一点儿吧。 有林教授那一而再的宏观转账在前,你那套度量衡就只负责微观好了。 忽然,老周奔向甜蜜蜜的脚步出现了卡顿。 呼吸的节奏感也被打乱了,半张着的嘴,呛进了多余的冷风,心都吹凉了。 我的钱都在微信里。 微信需要手机。 手机找不到了。 短短三句话,已经把你的现状分析明白了。 老周,你是不幸的,但你又是幸运的。 你虽然手机丢了,但你的逻辑清晰呀。 你虽然没有钱了,但你的条理分明呀。 那么,清晰和分明,二位有啥好办法,解此困否? 只要我能借到一部手机的几分钟的使用权。 如果没人愿意借,我就承诺付给对方三倍,不,五倍的价格买下这部手机。 拿到手机,登上微信。 找台支持微信支付的设备,刷单返现,给人报酬。 解决。 还是那句话,只要你逻辑清晰,条理分明,一切麻烦,迎刃而解。 那……你准备用什么登上微信呢? 登上微信?这件事我好像从来都没做过。 微信还要登录吗?它不是与手机同生共死的吗? 显然不是的。 你可以用密码登录。 但我没设置过密码。 那你可以用短信验证码登录。 我手机丢了,收不到验证码。 那也没事,只要你记得微信号。 微信号是啥?不就是手机号吗? 不是的,那你还是求助微信客服吧。 可我只跟人家借用手机几分钟呀。 你觉得微信客服能帮我在几分钟之内搞定吗? 还是人家能再多等我一个小时,等我给客服提供一下什么别的东西,或者再多等我两个小时? 老周,清醒一点儿吧,你这脸上的灰,和手上的黑,人家是不会把手机借给你的。 那我求助警察总行了吧? 还是不行。 如果赵北桥足够谨慎的话,驻地的纵火案,他都不会去报警的。 包括白色小队的袭击案,赵北桥都会尽可能地降低影响,捂在手里,内部消解。 而自己却要为搞出微信里的钱,随随便便就去报警? 这太扯了。 轻易别惹官非。 话老理不老。 只能先等孙国龙和赵北桥回来了。 这样一来,老周也就没有继续向前大踏步的必要了。 身上没钱,又不会日语,要饭都困难。 但又不能回驻地去。 这时,从城外开进来几辆汽车。 老周赶忙侧身隐起,那几辆车,明晃晃的车灯,从老周眼前疾驰而过。 这里尽管偏僻,还是会有人经过的。 所以,还是快点吧,哪怕是个洞呢,先躲起来再说。 老周摸索着路边的树木和草地,还真让老周发现了一处洼处。 老周试着往里面蹭。 体验了一下,老周摇了摇头。 暂时躺一会,休息一下还可以,但这夜里不挡风,月亮地儿下也藏不住人,不太行呀。 诶?老周看到了路对面的一栋建筑物,那里好像没人。 暂时躲在那里吧。 老周向路对面走去。 老周,你真的不知道这栋建筑物是做什么的吗? 知道。 这就是张广坚说的那栋荒废掉的学校。 在这学校的前面,更容易被人看到的地方,就是那座铁皮屋子。 不想面对的这一幕,还是来了。 第203章 相信科学 在核电站的蜂鸣头痛消失之后,老周才渐渐意识到,从自己手中滑落的那个人,就是张广坚。 老周为自己莫名而来的头痛而自责。 否则……否则就有更大的可能,把张广坚给拉上来。 而更让老周自责的,就是在张广坚落海之后,老周的意识完全飘忽了。 老周一路迷迷糊糊地回到了驻地,却没有在第一时间站在那里,向大家怒吼一声,有人掉海里了,快救人。 老周不能确定,当时混战的两队人马,会不会发挥一下人道主义精神,而听从自己的召唤。 老周也不确定,如果自己真的那样吼了,会不会给黑林子的小组造成麻烦,甚至连带着自己,也一并被撂倒在地。 这一段包裹着自责的影像,被老周拖进了十八层文件夹。 懒蛋 第154节 生怕被自己一不小心,给打开了。 而张广坚此时的状态,仍然是一种叠加态。 他可能已经丢了性命,被洋流给带走了。 他也可能游泳技能一流,能够从下面爬上来,自力更生地救自己一命,所以,过一会儿,可能张广坚就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铁皮屋的门口。 他还可能游泳技能不太入流,但坚持着,不随波逐流,撑到被人捞上来,还是很有可能的,甚至一会儿就随着赵北桥他们,一并回来了。 老周又看到了那个石桌。 碎掉的“爸爸”仍摆在上面。 张广坚在这座铁皮屋的外面,贴了很多的报纸。 也许是为了保温吧。 但没有贴完,还是有一大半是光秃秃的。 铁皮映着远处的灯光,让这座铁皮屋,在附近还是很容易被人看到的。 一阵冷风吹来,老周这里还是不太保暖。 看了一眼黑洞洞的铁皮屋,老周还是忍住了。 只是往铁皮屋前又走近了些。 心理上有个依靠而已,挡不了风。 忽然,又有几辆汽车从城外开了进来。 好奇怪,这地方白天的时候都没见有什么人经过,怎么到了晚上,进来的汽车一辆接一辆的。 老周,穿了一身破了洞的工作服,站在一间铁皮屋前面,宁可顶着冷风,也不进去。 这画面就……就是一个挺缺心眼的流浪汉。 从这里,也能勉强看到驻地里的几间屋顶。 老周也是一直在等孙国龙和赵北桥,看他们啥时候能回到驻地。 几条光柱在驻地方向又闪现了一下。 吓得老周心里一惊,又往铁皮屋里挪了挪。 已经是半个身子都躲进了铁皮屋。 一个扒着铁皮屋门口的流浪汉,是不是更引人注意了? 哎,索性,老周就整个人都进到了铁皮屋里。 眼睛还是盯着路对面,实时观察着驻地的情况。 一阵风吹来,铁皮屋里有什么东西呼扇了一下。 老周用余光瞄了一眼,但这铁皮屋里没有光源,眼睛一下子适应不了这里的黑暗,什么也没看清。 老周也没在意。 过了一会,铁皮屋里又呼扇了一下。 老周就把眼睛闭上,转过头来,朝向屋里。 过了几秒钟,再把眼睛睁开,让眼睛慢慢适应铁皮屋里的黑暗。 并用新的标准来接收铁皮屋内微弱的反射光线。 有一个人。 躺在那里。 老周眨了眨眼睛。 如果眼睛没有在和自己开玩笑的话。 那里确实躺着一个人。 一顶硕大的帽子。 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脸。 鼓鼓囊囊的衣服。 双腿晃里晃当的,不时地,还朝着老周踢上几下。 状态挺放松的。 可老周却一点儿也松不起来了。 从那发型上看,就是曾经在这里跟自己一起碰杯的张广坚。 他应该早就看到我了,为什么不出声? 他这样躺着,是在睡觉吗?还是在看风景? 如果张广坚在这里,那核电站里落海的那个人是谁? 老周能记得那个人的脸,但没人证明,那张脸就是张广坚的。 确切地说,老周就从没见过张广坚的脸。 就他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估计也没谁见过他的脸。 所以,落海的人,只是碰巧和张广坚一样,都包扎了右手,都在小拇指上贴了美少女战士的创可贴而已。 尽管这种巧合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了,但咱们也要相信科学。 这就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毕竟无脸版的张广坚,就躺在这里呀。 悠哉游哉,多惬意呀。 只是不爱说话,看到了老周也不打招呼。 只是没穿鞋子…… 等等。 张广坚不但没穿鞋子,好像悠荡的裤腿下面,根本就是空的。 相信科学,都是巧合,急急如律令,南无阿弥陀佛。 老周想退出铁皮屋,可总是摸不到身后那个门一样大的洞口。 老周想把头转回来,不看张广坚。 可脖子好像是落枕了一样,就只能这样梗着,转不了一度。 在与意识共振告别之后,我老周是又要开始探索另一片新世界了吗? 意识共振,老周还能接受。 可这人形意识体,老周是真心接受无能呀。 只能说谈鬼说怪的影视剧实在太多了,老周此时的耳朵里,都已经有bgm在争着打榜了。 又一阵风,张广坚的腿又悠荡了一下。 怎么,这也是有因果关系的吗? 老周的理智稍稍涨回了一点儿。 再看一下张广坚。 这身体好像不太正常,单薄了不少,特别是小腿往下,都是瘪的。 老周想用手碰,又不大敢。 就换了一个角度去看。 然后再换一个角度。 破案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张广坚。 这只是张广坚的一身衣服搭在这儿了。 还有帽子和假发。 老周紧绷的身体松弛了下来。 即便只是一身衣服,老周也不想去触碰。 还是倚在门口,能避风就行,要求不高。 也不打算往屋子里面去探索一下。 那里起码应该有张床吧,应该比窝在门口舒服得多吧。 但这里都是张广坚的东西。 人家不在家,不可乱动。 老周就这么守着门口,瞅着马路对面驻地的方向。 希望能看到赵北桥他们的车子。 或者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说说笑笑着往回走。 或者是有人把驻地的灯光修好,一盏盏地亮起来。 老周就会屁颠屁颠地跑回去,跟大家一起收拾残局,讨论对策…… 第204章 失眠 终于,有车子从城里的方向开过来了。 老周立刻站了起来。 身子都有些僵了。 懒蛋 第155节 仔细瞅着。 车子上的灯一闪一闪的。 再近一点,灯是红的。 应该是警车。 老周有些失望。 警车没有飞驰而过,反而离老周越近,车速越慢。 这是奔我来的? 老周的第一反应是跑出去,躲起来。 可这两边都是树林。 老周对这里又不熟悉,跑起来肯定噼噼啪啪的,一路带伴奏。 情急之下,老周趴在了铁皮屋的地上。 警车刚好停在了路边。 闪烁的警灯,像是舔舐铁锅的火苗,把老周牢牢地粘在了锅底。 警察并没有下车,只是摇下车窗,朝老周这边喊了几嗓子。 老周被吓得脚底马上就要抽筋了。 喊过之后,警察嘀咕了几声,就把车开走了。 红布掠去,老周才敢抬眼去看。 真的走了。 显然,警察是冲张广坚来的。 但应该与他落海无关。 否则就不可能只是在门外喊几声了。 虚惊一场,老周从铁皮屋子里钻了出来,透透气。 驻地的方向还是安静得像一团黑泥。 看了一眼月亮的亮度,老周估算这时间也不早了。 这肯定是出事儿了。 而且是大事儿。 这件事困住了赵北桥他们整队几十个人。 连孙国龙都没有办法分出精力来跟自己取得联系。 否则,孙国龙回到驻地,或者在驻地附近随便找找,就能碰到自己。 这铁皮屋子目标蛮大的,孙国龙不会不过来瞅瞅的。 至于是什么事儿,肯定是和白色小队有关。 看来想把这件事给处理好,赵北桥他们得花大工夫了。 往城里的方向看了看,没有人群和车队的迹象。 离这里两三条街的地方,倒是比刚才多了一些灯光。 老周没吃晚饭,也没喝水。 嘴唇已经被风吹得又干又皱。 这铁皮屋里肯定能找得到水。 但现在老周不想喝水,也不想吃东西。 更不想躺到铁皮屋里。 老周就在外面慢慢踱步,绕着石桌。 月光洒在身上。 也许困到不行了,就会一头栽到张广坚的床上了吧。 旁边的马路空旷而安静,这种路并不常见,但老周应该在哪里见过。 在那条路上,可以看到一个大门,进去,再拐一下,有个亭子。 亭子里坐着一位老人。 老人眼睛眯了一下,摆了摆手,就转身出了亭子。 老人的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好像紧紧地抓在了地上。 老人迈出一步,老周也迈出一步。 老人的动作很慢,老周也一一比照着做。 膝盖微弯,提起足跟,把脚掌从泥里拔起。 再慢慢向前伸出,探踩落脚,既慢又稳且准。 重心转移,交替重复。 起足吸气,落足呼气。 目视前方,越过前方。 二人一前一后,逐步探踩。 月亮像把银色的梳子,缓缓向上,打理着一片片流云。 阵阵暖意,从腰眼里释出。 梳子缓缓向下,越来越小。 百会上涌,指尖气血回流。 天色墨蓝,慢慢转浅,近而淡白。 由绛紫到薄金,始见蔚蓝。 夜里的寒气也没能把老周怎么样,只是眉毛和头发上,结满了水珠。 老周抬手擦了一把,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围着石桌走了一宿。 似睡非睡,也没有做梦。 老周是一边数着节拍,一边看着月亮高悬又落下。 老周也能感觉到这周遭的温度,由冷转寒,再陡然回暖。 这可是整整一夜呀,老周还没有如此一丝不苟地,陪伴地球自转过呢。 年轻时所谓的熬夜,也总是要在蒙蒙亮时眯上一会儿的。 而刚刚过去的这十来个小时,老周好像问了这苍穹无数个问题。 也回答了,它的无数个问题。 都不用开口。 看样子,双方也都有了答案。 只要你认为值得, 夜,也没那么难熬。 其实你也不用扯这么多。 老周你就是失眠了呀。 老周又回到驻地,看了一圈。 还是昨天老周离开时的样子。 但地上多了些杂乱的脚印。 香炉的位置变了。 老周记得,香炉与那几瓶酒,虽然都装在一个袋子里,但相互是分开的。 而现在,香炉压在了一瓶酒的身上,酒瓶子也碎裂了。 明显这是有人来过。 而且,来者不善。 老周也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昨天,警察为什么要跑过来朝张广坚那里喊上几嗓子。 这就是警察在扫街,排查一下可疑人员,跟重点人员打打招呼。 这种行为,老周很熟。 应该是附近有什么重要的活动要举行了。 让熟头熟脸的各位,都别搞事情,互相给个面子。 老周昨天太紧张了,没把这场景给同步翻译过来。 而且,像这种有豪华居所的流浪汉,他一般都会守着自己的窝。 出去捡过了垃圾之后,得马上回来。 否则要是空置上一两天,被其它的流浪汉发觉了,那这个窝的归属权,可能就要产生争议了。 昨天晚上,警察没有碰到张广坚。 可以理解为喝多了,随便找了个地方对付了一宿。 但如果今天警察再来,还是没能见到张广坚的话,警察肯定要走进铁皮屋子里瞧瞧了。 至少要在小本本上记上一笔,张广坚缺勤。 而警察能在那铁皮屋里发现什么呢? 懒蛋 第156节 一副张广坚的皮蜕。 这事情就变得有意思了。 警察可以再记上一笔,失踪,也就完了。 但如果遇到孙国龙这样的警察,或者有那么一点儿求知欲的,这个场景的解读,可就有太多种可能了。 可能是自己太心虚了吧,好像每一种可能,都会引到赵北桥和老周的身上。 事不宜迟,老周急匆匆走下来,跑回到铁皮屋。 这下子,从外面就能看得清,躺着的张广坚之皮了。 这张皮一定要扔掉。 扔掉之后,等老周找不到地方睡觉的时候,躺在这屋子里,心里也不会那么别扭。 想到这里,抓到假发的手,却停住了。 昨天的突发事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夜,孙国龙和赵北桥,几十个人,都没有再出现。 如此的反常现象,预示着他们今天也不会回来。 也许老周猜得不准,但老周就是猛然间意识到这个结果。 第205章 假发 不但今天不会回来。 明天也不会。 甚至后天…… 而老周也就因此,真的无家可归了。 所以,不用加上概率的定语了,今天晚上,这间铁皮屋子,已经是老周能够觅得的最佳庇护所了。 驻地里的那些脚印,又在老周混乱如麻的心里,再捣上几下。 脱离了大部队,老周的现状尤为危险。 可能随时都会有人冒出来,拎着老周的衣领说,总算是找到你了。 从这里到前面的车站,不到两公里的路,老周也没有勇气走过去了。 就算是坐上班车,老周也没有信心,能安全地到达核电站。 就算到达到核电站,如果守门的也穿着白色工作服的话,老周还要不要凑过去送人头呢? 这一夜未眠的疲累,此时开始从脚后跟儿开始向上蹿。 老周求而无门,微微失神。 压成一团的假发,从老周手里挣脱出来,腾身而起。 弹跳了几下,扣到了老周的手上。 看着手里微微晃动的假发。 连你,我都压服不住了吗? 连你,也要笑话我了吗? 老周此刻的境地,连老周自己,也都被窘笑了。 几天前,睡十五块的小隔间的时候,就算再穷,老周至少还有几块钱,可以坐车去讨生活。 可现在,手机丢了,身上没钱,可能还有人在到处找自己的麻烦,更不敢到处乱跑。 这是坐了几小时的飞机,专门跑过来,要做个更彻底的流浪汉吗? 连流浪汉也要跳出舒适区了吗? 昨天跟张广坚碰杯对饮的时候,你肯定想不到此情此景吧?老周问手上的假发。 这头发都油亮得打绺了,我是万万没想到,你会是假的呀。 可是…… 可是,你为什么会是假的呢? 你自己就有真的呀。 老周在核电站里,跟张广坚对视的时候,能看到他的头发是正常的。 没有谢顶,只是稍稍花白。 可能这样挡住面孔,就没人认得你了吧。 那要是自己也戴上这顶假发,是不是也就没人认得我老周了呢? 手上的这顶假发,好像也跃跃欲试。 老周托着假发,往头上举了举。 看不到效果。 老周在墙上找到几张cd。 猫着腰看了眼cd中的自己。 我去。 老周赶忙把假发扔掉。 这太吓人了。 自己都没有把假发戴上,只是在头上比量比量。 结果,cd里就出现了张广坚。 这顶假发太魔性了。 它几乎遮住了老周所有的面部特征。 也正因如此,老周昨天在跟张广坚聊天的时候,才会自动脑补了一个张广坚的样子。 即便老周在核电站已经见过张广坚的真面目,可脑补的形象还是占据着张广坚这个名字。 所以每当看到这顶假发的时候,脑补的那个样子就会自动跳出来。 既然老周如此,那么,平时见过张广坚的人,会不会也都是靠这样脑补,才认出张广坚的? 很有可能哟。 而且,每个人脑补出来的相貌,肯定不可能一样。 一千个路人眼中,有一千个张广坚。 不管你是谁,戴上都是张广坚。 本来还想着把这里敏感的东西丢掉呢。 这么一看,手里的这顶假发,简直就是个哲学之眼呀。 正好老周也没处去,如果戴上这个,岂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在呆在这座铁皮屋里了? 要是有人来了,或者昨天的警察又来了,咱也不用怕。 尽管老周不会日语,我不说话不就行了。 要问我是谁,你管我是谁,谁问也不搭理谁。 谁又会和一个流浪汉较真儿呢。 更妙的是,戴上这个,老周几乎就哪里都可以去了。 不用怕这怕那的了。 虽然靠张广坚的外形,想混进核电站不太容易,但到处走走看看,听听风声,还是够用了。 除了没钱,这顶假发几乎帮老周解决了眼前的所有麻烦。 一切,都在不经意间发生,称为惊喜。 老周把这顶假发抖了抖,慢慢套在了头上。 把卡扣夹紧。 晃了晃头,还挺结实。 就是看东西不太方便,额前的头发,挡住了大部分视线。 像是潜伏的狙击手,又像是在垂帘听政。 老周脸上的黑灰还没来得及擦,衬在长发后面,只露出一个下巴。 再扣上帽子。 为了更逼真,老周又把张广坚留下的那身衣服也穿上了。 转了几圈,照了照cd。 呦呵,张广坚本坚。 就是张广坚来了,也得叫一声张广坚。 像归像,有没有胆子真的用张广坚的面目出去招摇,这个还真不一定。 老周试着走出屋子。 可走了几次,都感觉不太对。 老周尽量回忆着,昨天跟张广坚在这里的那些片段。 想着他坐在石桌旁,他扑倒在地上,他去屋子里取东西…… 可为什么,老周总觉得差点儿意思呢? 还有哪些被忽略掉了? 两个人在一起吃海苔碎,他喝清酒,老周喝水。 懒蛋 第157节 对了,就是这个。 老周把脚下的根散掉,试着走了几步。 有点晃,但不明显。 尺度把握得不错,可是还差一点儿意思。 老周又回到屋内,四处翻找。 找到了。 一堆报纸的下面,摆着十几瓶清酒。 老周拧开一瓶儿,尝了一小口。 没咽下去,给吐了出来。 真心不咋好喝。 但这冲鼻子的味道已经有了。 拎一拎,再放一放。 在口腔和鼻腔之间几个辗转。 一分借刘伶,一分借李白。 归零大舞台,够胆你就来。 老周握着酒瓶子,往外走去。 一脚迈出去,又收回半步。 上半身又给做了一腚的弥补。 怎么样?祖宗? 老周给自己的初舞台打了七分儿。 酒瓶儿这个道具太重要了,这东西必须随身携带。 可是,老周的酒量又不太好。 好办,折身去倒掉了多半瓶儿的酒,然后掺上水。 这样,既能醉己,又能做戏。 忙活了一大圈,服化道都没落下。 老周对自己的诡异蜕变很满意。 握着酒瓶子,使了个云手,呼啦啦转了一圈,还亮了个相。 老周猛然发现,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停着一辆车。 红色的灯,一闪一闪的。 老周的心也一闪一闪的。 第206章 長弓広堅 我是张广坚,我是张广坚。 老周祭出当下最强咒语,稳住心神。 可这动作意境都到位了,总不能停下来吧。 一旦停下来,自己可能就要对面车里的二位了。 索性,老周紧着嗓子,哼唱道,“有生之日责当尽。” 转了个身形,“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 就这两句,负手而立。 安静了几秒钟,身后一阵稀拉拉的掌声。 然后,警车就开走了。 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我不懂你的歌舞伎,你也不懂我的大青衣。 老周拿起瓶子,掫了一口。 张广坚,你,过关了。 瓶子,步伐,身形,再弥散着一身的酒气。 已然分不清,几分是周发财,几分是张广坚了。 老周想找些东西,压压嘴里的酒味儿。 昨天的海苔碎就行。 老周回到了铁皮屋子里。 用酒味儿一遮,这屋子里的那股子味道,就没那么冲了。 适应一下,也能待得住。 屋子中间,有个小火炉,里面有些灰烬。 挨着一只倒扣的铁皮桶。 旁边就是一张床。 上面还放着老周那件满是口子的工作服。 老周把工作服团好,塞在了床底下。 说是张床,但其实只是一些废物搭在了一起而已。 最底下是一层木质的底座儿。 应该是哪个仓库里用来堆放材料用的,被张广坚拿来了。 这东西防潮,还有些弹性,张广坚还挺会挑的。 再往上面就是十几层的织物,有的是包装袋儿,有的是丢弃的床单。 最上面是几层被子。 这个设计也是绝了,天冷就往下多钻几层。 冷暖随意调节。 这些织物中间,夹着几只袜子。 看样子都板结了。 流浪汉,有些小癖好,比如随手把多年未洗的袜子掖在身下,这个大家也都能理解。 但这张床,接下来最可能躺上去的人,可是老周呀。 不管这袜子有没有挥发性气味儿,老周的心里是不太能接受的。 老周把这些织物掀起来,露出了一只黑色的袜子。 老周把鞋子伸过去,把这只袜子给往外勾了一下。 没勾下来。 老周又试了一次,这次成了。 袜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个音效把老周差点逗笑了。 这袜子得是脏得有多离谱,才会发出这种声音呀。 老周嫌恶地又把袜子给踢向了门口。 这袜子竟然立起来滚了几滚。 醉醺醺地躺下后,还撅着屁股。 那里面好像有东西。 方方正正的,还有些厚度。 钱? 老周立刻想到了,这是张广坚用来藏钱的小手段。 这屋子一般人不会进,就算进来了,对这加了料的袜子也会避而远之的。 眼下正是用钱之际呀。 老周蹲下,伸了几次手,还是没能跨过心里这道坎儿。 老周又从床底下,把那件破工作服给掏了出来。 垫在手上,小心地把袜筒给撑开,往地上抖了抖。 啪嗒,一个红色的小本本掉了出来。 原来不是钱。 应该是个什么证件。 红本本上面有一朵金菊。 还写着“日本国”几个字,剩下两个字不认识。 倒是有英文,japan passport。 哦,原来是护照。 翻开。 照片上是个青涩的小伙。 懒蛋 第158节 不认识。 脑子转了几下,对上了。 跟核电站里,落海那位的样子对上了。 只是这照片上,眼神清澈,没有皱纹,还更白皙。 剩下的都是一堆英文字母,看不懂。 倒是右下角,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 長弓広堅。 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人,这都入了籍了,怎么就不能认认真真地取个日本名字呢。 太郎,野尻,这些名字都是现成的。 大笔一挥多方便的。 再瞧瞧你这名字,一看就是归化来的。 这平时吃饭走路不怕被排挤吗? 张广坚,这三个字就这么有魅力吗? 曲曲折折地,都还是要用。 是怕身后祖宗们不认自己? 还是怕自己忘了自己? 老周看着照片里的张广坚。 兴冲冲而来,轻漂漂而去。 你一抬手光阴过,你一回首光阴错。 咱俩这么有缘,是不是以前在同一个马厩里吃草呀? 哈哈,呵呵,嘿嘿,哎…… 叹了一声。 把护照又原样放回了袜子里。 塞回了床下。 忽然,老周嘲笑了一下自己。 老周你是被这小子给骗了呀。 这个张广坚,是绝不可能往臭袜子里塞护照的。 应该是把袜子用米浆或者肥皂给泡了一下。 既然这只袜子里面是护照这么重要的东西,那其它几只袜子里,应该就会是钱了吧? 这下老周也不再用脚勾了,直接上手。 这只袜子里的东西没有护照那么硬。 老周把东西都倒在了铁皮桶上。 是一只小巧的信封。 把里面的东西抽出来,是几张纸。 灰色的,还印着数字。 老周你是傻了吗,这应该是钱吧? 粉嘟嘟的看惯了,这灰突突的就跟纸也没啥区别。 还真是钱。 一万一张,一共四张。 还有半张,这张可就真的是纸了。 就是半张白纸,啥也没印。 老周把这张纸给拿了起来,瞅了瞅。 背面好像是有东西。 翻过来,这把老周给看愣了。 是一张照片,只拍了人的脑袋。 纸被折了,老周看不清这人的样子。 把折痕按了按,又用手压住。 这人,好熟。 没认错的话,这就是我呀。 再仔细看看。 没错。 这就是我。 这不是张广坚的自拍。 这就是我,老周的脸。 老周坐在床上,拄着铁皮桶。 手里拿着自己的照片,望着门口。 在袜子里憋得久了,先让我喘口气。 要不还是爆炸吧,这么玩下去,我肯定是撑不了太久。 这张照片,百分之九十五的面积都是自己的脑袋,其它的背景极少。 看不清后面的树,也看不清后面的建筑。 可能是在小区门口,也可能是医院门口,或者是在机场,这都有可能。 一路有人盯着自己,这也是个已知的条件了,但这东西是怎么到张广坚的手上的? 还夹在一堆钱的里面。 这个场景一点儿也不陌生,电影里常演。 所以,这张广坚,是个职业杀手? 这个信封,就是他的日常接单? 第207章 职业杀手 四万日元,不到两千人民币,就让张广坚,来要我的命? 这价格是真实惠呀。 会不会是钱已经被花掉了,只剩下了四万? 但那个小信封却骗不了人。 那信封明显就是下单人给的信封。 否则,这么崭新的东西,出现在张广坚这里,就有些违和了。 这么小的信封,就算张广坚把钱拿走了一半,也才八万呀。 再多的话,这信封也塞不下了。 就这么点儿钱,就能请得动一位职业杀手了? 如果张广坚真的是杀手的话,为什么在核电站里遇到他的那一刻,他没有举起手里的钢管儿,砸下去呢? 而且,职业杀手也不至于被黑林子他们追得到处跑了。 推算起来,应该是在昨天下午,遇到老周之前,他就已经拿到了这些钱。 老周记得,当时是自己轰走了几位工人,还和张广坚在这里碰杯聊天。 如果他是杀手,当时老周喝掉的那瓶水里,怎么可能不做点手脚呢。 而且当时周围也没什么人,张广坚想用些强硬的手段,老周也很可能会被收拾掉。 这么看来,这个单子,好像不是杀鱼的单子。 而是钓鱼的单子。 应该只是让张广坚盯着点,如果发现了老周的行踪,立即报告。 不过,赵北桥的驻地就在这附近。 对方肯定已经知道了。 那老周在这驻地里,就肯定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干嘛还费这个劲,找个流浪汉来盯着自己? 应该是几十个人在一起,不好下手。 让张广坚盯着点儿,有没有落单的时候。 或者是摸一下老周的生活规律,如果每天傍晚都要出来散步的话,那就可以伺机动手了。 但是张广坚昨天为什么会在核电站里出现呢? 就为了这四万块,除了盯梢,还要拿钢管儿打架? 这任务就太饱和了。 正常情况,盯梢是盯梢的钱,打架应该另外还有一份钱。 这张广坚的屋子离驻地这么近,还跟老周聊了那么久,老周现在回想起来,有些后怕。 懒蛋 第159节 这个张广坚,好像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但张广坚出去打架的时候,却就把这身外衣,随意地扔在床上。 任谁都可能走进来看到这些。 从这一点上看,他倒不像是个有大算计的。 都没有想过要躲着点儿人。 就是急着出去,门也没合上。 这么说的话,张广坚的背景又不会太复杂。 床底下还有几只袜子,但老周已经不敢去拆了。 真怕每一只袜子里,都有一张照片什么的。 外面有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接着,铁皮屋子好像是被什么砸了一下,咣地一声响。 老周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跑了出来。 缩头缩脚地,看似安全,但总是躲着,张广坚这个身份,自己还是拿不住的。 看到晃晃悠悠的老周出现在门口,那辆车就开走了。 地上有一个大包裹,圆滚滚的。 老周把包裹捡起来,回到屋子里打开。 是一些小零食,还有糖,都是独立包装,好像是给张广坚的下酒菜。 在这些东西的最中间,出现了一个信封。 和刚才袜子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老周的呼吸有些急促。 这是又有人来下单了吗? 自己要是拆开了,是不是就算是接单了呀? 那自己要是完不成怎么办?还得给人家退款? 怕也没用呀。包裹都拆了。 人也没处找。 老周哆嗦着,把那个小巧的信封拿在手里。 把里面的东西倒在铁皮桶上。 这次是十万。 没有照片儿。 这是什么意思? 老周又仔细找找,还是没发现其它什么东西。 把装零食的那个包裹又反复找了找。 还是没有发现。 亲,你光付钱了,没下单。 老周又把钱放回了信封里。 这钱应该是属于张广坚的。 你住人家的屋子,用人家的东西,还拿人家的钱? 如果实在饿得不行了,拿一点点钱来充饥还能理解,但这可是十万日元呀,老周绝对不能拿。 老周又把刚才那只袜子给拿了出来。 把这只信封也给塞了进去。 看,连放钱的习惯都是属于你张广坚的。 袋子里的东西,老周就不客气了。 也真是饿了。 一会儿的工夫,就吃掉了一只蟹棒,一条酸奶,还有一个小鱼块儿。 虽然没有吃饱,体力还是恢复了一些。 刚才翻到了那瓶水不够喝,老周又在藏酒的地方找。 果然有。 床的另一侧,是摞得有半人来高的杂志。 有好多摞。 杂志的上面,放了一些纸。 有的纸上是写的毛笔字,有的纸是空白。 这纸也有半人来高。 尽管写得字不怎么样,但从数量上来看,张广坚已经坚持了很久了。 老周抽出来看看,都是一些古诗。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也有一些鸡汤。 “潜力无限,只要挖掘。” “笑对人生,阳光总在风雨后。” 这些句子都挺好的,但好像对咱俩,没啥用呀。 坐回床上,老周发现这铁皮桶,还贴着一张纸,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 好像是一只易拉罐,旁边画着一件蓝色的上衣。 一本书,旁边画着一件橙色的上衣。 还有其它的一些符号,但都是日本字儿,老周也没看明白。 整体看下来,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张广坚平时能够捡到的一些废品。 但奇怪的是,这些废品的旁边竟然没有标注价格,而是画上了这些符号。 老周倒是听说过,日本人好像不能随便捡废品去换钱。 所以,在张广坚这里,这些废品的价格并不重要,甚至会随时变化。 但能找到一个人,能够帮他把废品换成钱,才更为重要一些。 这随处可见的杂志,到时也会被拿去换钱吧。 但这张资源回收示意图,却给老周一个启发。 如果自己想要出去打听赵北桥他们的消息,就用张广坚捡废品这个理由,还是挺方便的。 说走就走。 老周对着cd照了照,把酒瓶子提在手里,装零食的那个口袋,被夹在了腰间。 出门而去,捡破烂儿喽。 第208章 绶带 想打听消息,首先得听得懂人家说的是啥消息。 老周肯定是听不懂的,手机也没有。 但老周又不能在铁皮屋子里一直待下去。 我扮演张广坚的目的,可不是要成为张广坚。 好歹出去碰碰运气吧。 万一有人在街上练习中文,播报本市突发事件呢。 万一有人要丢弃旧手机,又舍不得花资源回收费呢。 这街上哪里热闹,老周就奔着哪儿去。 刚拐到大路上,就听到远处有喇叭声。 倒不是很高的音量。 但在这座小城里,这种声音就算是很能引人注意了。 老周支着耳朵听了听,声音应该是从前面来的。 再往前走几条街就差不多了。 昨天晚上灯光闪烁的地方,好像也是那个方向。 既然吸引了老周,那肯定也能吸引其他人。 所以,要凑热闹,奔这个方向去,准没错。 走路的中间,老周会恰到好处地穿插一下迷醉脚步。 还对路边的食物海报展示一下渴望。 这一半儿是演出需要,一半儿也是真的馋了。 遇到有人在喝饮料,老周也会上前伸手。 这么主动的地捡,大家好像也没怎么见到过,有的还被吓了一跳。 懒蛋 第160节 但也真被老周给讨到了几个,拴在屁股后面,叮叮当当的。 虽是穷酸味儿,但节奏是快乐的。 戴上了面具,不但舞会可以尽情撩,连街溜子都没啥负担。 越往前走,穿制服的就越多。 有人在疏导车辆,连行人也要排队通过了。 这个活动场地,是借用的一处公园。 横幅,旗子,气球,还有好多的宣传品。 到处都是紫色的物料,数字7则是这些物料中的显著标识。 一个舞台,不太高,也不大,刚好够一个人在上面演讲。 远远地看过去,演讲者的面目有点模糊,但从衣着特征上看,这些物料上印的那个头像,应该就是他。 这应该是在搞什么拉票活动,台上在卖力地高声演讲。 希望大家能记住他的7号。 台下响应的人也不少。 四周还安排了两台摄影机。 几个拿着长筒炮的就蹲在周围。 他们的衣服上有各色的logo,应该是各家媒体的摄影记者。 这场内想挤进去的话,要费些力气。 而且这里显然也不适合打听什么消息。 老周就往公园的另一侧,一步步地挪。 又顺便收了几个易拉罐。 捡东西这件事,如果不是很脏的话,会越捡越上瘾的。 这就相当于在捡钱。 尽管一公斤的易拉罐儿也就能换到一两百日元,但让自己的时间换来价值,不看脸色,全凭双手,这就很有干劲儿。 往公园的边缘走了一会儿,地上开始出现了被人丢弃的旗子。 但与刚才不同的是,这些旗子是绿色的。 上面的号码也是3号。 也就是说,这是刚才那位7号的对手。 在一个灌木丛的旁边,有几张桌子,坐了几个人。 他们的脚下,则是几个大号的筐,那里面就是绿油油的一片。 这应该是有人把3号的东西给收集起来了。 但还是有很多遗漏掉的。 老周就开始捡拾这些没人要的东西,旗子弄了几十个,还有横幅。 腰间的袋子很快就满了。 老周又捡了一个袋子,挂在了左边。 要是这个也捡满了,就背在身后。 老周越捡越上头。 而且,前面的灌木丛上,有一个新物种,是一条绶带。 这东西在别人眼里可能只是个摆设,但在一个有多年流浪经验的人这里,此子能当大用。 拿来当围脖,或者缠在腰上,脚脖子上,都很防风。 把关键的点位给防住,冬天也不难熬。 趁着还没人盯上这个,老周猛跨了几步,摸到了绶带。 手形一变,攥在手里。 翻手往怀里一带。 没想到这绶带还挺长,竟然没看到尾巴。 还有一截挂在灌木丛的另一侧。 老周又往前走了一步,手上再一用力。 好像被树枝给刮住了,这一下子没拽动。 老周又加了两成力。 这下子,整条绶带都被老周揽在了怀里。 可灌木丛那边的一个身影,却是一个趔趄。 他往前扑了一下,差点摔倒。 稳住身体后,他立即转过身来,寻找肇事者。 是个穿制服的,好像是这里的保安之类的吧。 尽管被灌木丛挡住了视线,但老周也能猜个大概,这是自己扯这条绶带的时候,把保安大爷给弄得差点儿摔倒。 老周急忙双手抱拳,向保安道歉。 保安看到老周的动作,立即锁定了目标。 上下打量了几眼之后,朝老周吼了起来。 而且,吼了一声还不够,接连吼了几声,一声高过一声。 老周都懵了,自己已经道歉了,他怎么还朝自己吼。 还好自己听不懂,不然一定会冲过去和他过两招。 看他的表情,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周围的人们也被这几声吼给吸引了,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被这么多人注意到,这就让老周也挺不舒服的。 保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有些失态,就没有继续吼。 但是,他却从灌木丛中间直接穿了过来。 抓住了绶带的另一头儿,想要从老周的手里给夺回去。 你这又是要干啥? 你扯我的绶带干啥? 老周真是服了,你是不是也想要捡这条绶带呀? 好像是在解答老周的疑惑,保安手上的力道加大了。 我去,跟我在这儿拔上河了。 双方都开始加上了暗劲儿,都在尽力拉扯,一时情势陷入僵局。 眼见这局无法快速见分晓,保安大爷又朝老周喊了一声,还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外面。 这意思是让老周离开公园。 咋,抢不过就玩赖,想轰我走? 这公园又不是你家开的,你说让我走我就走? 你咋不上天呢? 想让我走?我还偏不走。 你要是好好说话还有的商量,现在这个态度,我还就跟这儿耗着了。 咱俩看谁能扯过谁。 保安见老周无动于衷,就往老周这边走了过来。 这下把全力争抢绶带的老周给闪了一下,差点仰倒。 就看到这保安直接向老周的身上推来。 这是要把隐藏矛盾给显化是吧? 还要动手? 还要有身体接触了? 老周与各位保安的对抗赛,跨山跃海的,还跑到这儿来给整续集来了。 加油,老周。 第209章 十分爽脆 保安推的这一下,老周肯定要给避开。 保安扑了个空,想找个什么趁手的东西,再来打击老周。 摸了一下腰间的橡胶棍,却没有抽出来。 这要是上了器械,性质就变了。 心一转念,保安从身后抽出了一捆小旗子。 都是紫色的,足有七八只。 他怎么也会捡这么多旗子? 难道他也要捡来换钱? 懒蛋 第161节 不会吧,这东西一看就不值啥钱呀。 你这么卖力地跟我拉扯,不会也是看上了这条绶带了吧? 我以为你是越权行使,但你这可能是在以权谋私呀。 保安把旗子的旗杆握紧,朝老周的头就戳过来。 这些小东西看起来轻轻就折断,没啥杀伤力。 可要是换个使用方法的话,老周肯定会留下皮外伤的。 老周用右手去挡,同时左手拉扯绶带的力量开始变化。 他把绶带挎到了肩上,以增大胜率。 同时还继续拉扯,这力传导过去,就把保安给弄得乱了重心。 保安被晃得又是差点儿侧翻。 这连着两次让自己丢面子,保安的脸色已经涨紫了。 索性扔掉了绶带,两手并用,往老周的头上一顿砸。 老周也不示弱,晃动上身,迷惑对手。 保安大爷可能有五六十岁的样子了,老周在反应能力上还是要强上几分。 瞅准机会,老周的左手击中了保安的咽喉,右手随即给他抽在了脸上。 啪地一声,十分爽脆。 把保安给扇懵了。 周围有几个人也都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老周也被这声音反馈给刺激到了,原来扇人耳光,竟是这种感觉。 好像用这一下释放了什么东西。 释放之后,又留下一点空虚,甚至还留下了一些厌恶。 对方的表情也很重要。 当看到保安惊愕的表情时,转瞬即逝的满足感,会随着血液涨满,又随着回流而逝。 这种满足感虽然短促,但却能不经大脑,连接上手臂上的肌肉,一下,一下,再一下。 每抽一个耳光,老周还大吼一声,“这是我先捡到的,你想要自己捡去呀,我让你要”。 “我让你要,我让你要”。 直到被周围的人给拉住,老周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抽了保安十几个耳光了。 保安的左脸,已经腾起了一团红云。 这保安是傻了吗?怎么不躲? 保安被人搀扶着,缓了一会儿,才颤抖着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向老周。 嘴里却没有了高声怒吼,只是吧嗒吧嗒地蹦出几个音节。 很快,更多的人也围了上来。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说了几句之后,就用愤怒的目光把老周给定在了原地。 干嘛都这么看着我,有没有监控呀,查一下就明白了,我们这顶多算是互殴。 是他先朝我扑过来的,想打我的头。 真的。 可老周并没有说出口。 他就算说了,也没谁能听得懂。 就算翻译一下,谁也不会站在自己这边呀。 老周现在冷静了下来,有点儿后悔了。 自己是顶替别人的名额出来捡垃圾的。 本就应小心谨慎的,怎么还会跟人家起了争执呢。 要是张广坚本人来了,他肯定不会捡这些不值钱的东西。 就算他也喜欢这条绶带,那要是有保安跟他争,他也肯定立马放手。 老周你冲动了。 要是为了这点儿事儿被关起来,可就得不偿失了。 老周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势,准备开溜。 正当老周往后挪动的时候,已经有人挡在了身后。 老周回头一看,是一位保安。 这位比较年轻,要是追跑的话,老周目测应该跑不过他。 年轻保安跟老周说了几句,就指了一下左侧的一条路。 这是要自己跟着他走呀。 凭什么呀。 我要是跟着你们走了,你们肯定都向着保安大爷呀。 那我不就任你们宰割了吗。 挨打是免不了的了。 老周突然一猫腰,往人少的一侧钻了过去。 那里有一条栏杆,只要钻过去,那边的人就更少了,就能跑起来了。 先跑上几步再说。 他们也都是同事关系,犯不上跟自己玩儿命。 说不定跑上几步,年轻保安就不追了。 想要给自己找出路,至少得先给对方留个台阶呀。 老周钻得还挺快,穿过了栏杆,站起来的时候,身后被一个力给拉了一把。 不好,没想到那家伙预判了自己这一招呀。 老周回头一看,虚惊一场,是腰上的两个口袋被卡住了。 弃车保帅,老周赶紧扯掉两个口袋,成功钻出。 没人追来,老周奋力狂奔。 过了前面的路口,好像有一个向下的小路,老周准备走那条小路,来甩掉后面的人。 老周快要跑到路口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两声尖利的哨声。 老周回头看到,一个蓝色的影子在后面远远地晃了一下。 但却没有追上来。 老周放心了一些,继续向前跑吧。 刚回过头,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也是一身蓝色的制服,跟那两位保安,一模一样。 完了,人家安排了奇兵。 这位保安直接抓住了老周的胳膊。 然后跟后面的保安摆了摆手,意思好像是交给我了。 保安就跟老周说了几句话。 老周转头看了保安一眼,摇摇头,表示自己听不懂。 保安迟疑了一下,随后就推了老周一把。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往前面走。 老周刚才的两口袋战利品都遗失了,但肩上的绶带还在。 长长的流苏随着老周的步伐,一收一晃。 将军老迈了,走回到帐中。 老周大致能猜到自己的下场。 被关到一处无人的地方,等到人齐了,打一顿泄愤。 说不定还要受些屈辱。 再关上几天,脱水昏迷了,才会把自己放了。 只要没有被监控拍到,老周就算去报警,也很难找到证据。 再说,老周只是一个流浪汉,本就没什么权利。 语言又不通,一个中国人,想在这里得到什么好果子,太难了。 这肯定不能顺从地跟他走呀。 老周就坐在地上不起来。 保安摸了一下腰间的橡胶棍。 老周一下子就站起来了。 一个当下就要吃的苦头,一个是要吃很久的苦头。 难选,又没得选。 经过一座小桥,老周也不知道这桥下是水还是路面,但应该是个机会。 老周往小桥的方向冲去。 懒蛋 第162节 冲了几下,却还是停在原地,原来是保安拉住了自己。 保安面不改色地笑笑。 看来保安的实力还是很深厚的,老周从体力和速度上,都干不过他。 第210章 挣脱 老周想向路人寻求帮助,可自己说的话,人家又听不懂。 突然,老周看到了路边的一栋建筑上的单词,police。 老周心头一喜,这里有警察吗? 再瞄一眼旁边的汉字,虽然完整的没太看全,但老周至少看到了“警察”和“驻在所”这几个字。 应该就是驻扎了几位警察的意思吧。 老周是不想跟警察有什么交集的。 但现在,自己的处境可没什么挑三捡四的资本了。 这要是任由保安把自己押回去,肯定是要挨揍的。 要是心黑一点儿,还可能被关到小黑屋里。 至于关几天,就要看人家的心情了。 所以,老周要是现在冲到警察那里,至少当下这一顿揍可以先躲过。 至于落到警察手里之后的事儿,老周此刻真是无暇多想。 两害相较取其轻吧。 老周估算了一下距离,等走到警察局附近,就直接往那边冲。 要是挣脱不开,老周就大喊。 警察要是听到了,肯定就会出来管的。 打定了主意,老周仍然被保安推着向前走。 突然,老周朝警察局的方向挣脱了几下。 竟然很轻易就甩开了保安的紧箍。 老周一阵狂喜。 跑上台阶,一个不稳,几乎摔倒。 老周勉强够到了警局的大门。 拉了几下,门没拉开。 再推一下,总算是开了。 老周几乎是爬到了门里,反手就把门给关上。 老周立即回过头,脸冲着外面。 看到那位年轻保安,低着头,在门前踱步。 还挺沉稳,不过量你没什么招数了吧? 老周拉着门把手,彻底瘫坐到了地上。 背靠着大门,老周喘匀了气儿,才有气力观察一下这警局的内部。 警察局里看起来不大,一个接待处,没人。 左边是个走廊。 右边是个门。 不一会儿,通道里传来了皮鞋的哒哒声。 是位女警。捧着几份文件。 女警看了一眼地上的老周,嫌恶地嘟囔了一句。 也没理他,就坐到了接待处的里面。 老周心道,不理我才好呢。 我就是在这里暂避锋芒,等外面的保安们散了,我就溜了。 老周觉得自己堵在门口肯定碍眼,到时候人家不想搭理也得搭理了。 看到靠墙的位置有一排椅子,老周决定在那里等着。 老周吃力地爬起来。 年纪大了,膝盖不争气了。 在椅子上坐下,看了一眼门外。 才这么一会儿,另外两位保安也已经追到了警局门口。 三位保安,已经凑齐了。 三个人在那里说话,表情轻松。 老周的脱逃,好像对他们也没什么影响。 不时地还指一下警局的门,笑一笑。 接待处的电话响了。 女警应答的声音很响亮。 从老周这里,能看到女警的侧面。 不对劲儿呀。 这女警的裤子,怎么也是这种深蓝色? 跟门外那些保安的制服差不多。 老周再看一眼外面。 没错,他们的全身制服,都是这种深蓝色。 你们设计制服的时候,就没有别的颜色可用了吗? 一位年轻保安可能是走路热了,把外套的扣子给解开了。 好吧,他也是白衬衫。 这倒不算什么巧合,毕竟白衬衫还是太多了。 可是,这白衬衫配上深蓝长裤,就把这位年轻保安和这边的女警给串联了起来。 好像他们就是同事一样,穿着同样的制服,只不过款式略有区别。 老周这个大胆的设想,给自己吓了一身冷汗。 还好只是个设想。 你还真是大胆。 你刚才可是狠狠抽了那位大爷十几个耳光。 现在还顶多算斗殴。 制服一换,你这可就变成袭警了。 一辆警车停在了路边,从上面下来了两个人。 他们的穿着,和两位年轻保安一模一样。 老周感觉裤裆里一凉。 摸了一把,还好,没湿。 老周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自觉地坐到了墙角。 老周已经能够猜得到,自己的哭相该有多丑。 还好头发足够长。 从没想过,设想变为现实,也能如此迅速吧? 如果这真的是个梦,在我还没挨揍之前,请让我醒来吧。 不醒来也行,现在把我关到保安的小黑屋吧。 以资鼓励一下我的英明决断。 可为啥我的记忆里,日本的警服不是这样的呀? 我记得都会有个黑马甲,上面写着警察,好像还有个“警视厅”来着。 难道我的动画片已经过期了? 好吧,现在毕竟已经这样了。 为了庆祝耗子躲进了猫窝里,老周从口袋里掏出了酒瓶子,整了一口。 此情此景,还真是上头呀。 外面的几个人推门进来。 接待处的女警立马站了起来,向那位大爷恭敬地鞠躬。 那位大爷捂着左脸,只是稍稍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礼。 有人高声喊了一句。 很快,走廊里又跑出了两位警察。 一见到大爷,也都毕恭毕敬地鞠躬行礼。 懒蛋 第163节 大爷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然后对几个人指指点点。 最后,他的手指向了老周的方向,声音又严厉了几分。 说完,就拐进了走廊里。 老周低着头,看到一双皮鞋向自己大踏步走了过来。 站定。 用警棍在老周的头上拨弄了两下。 好像是检查一下帽子里有没有藏东西。 又敲了敲老周手里的酒瓶子。 接着是两声嗤笑。 是笑我太蠢了吗? 我也想笑,带我一个呗。 警官用警棍挑着老周肩上的那条绶带。 老周顺势就跟着慢慢起身。 挑到一半,警棍不再上提。 老周就这么半蹲着,随着警官向前走。 警棍把老周给甩进了旁边的那扇门。 这里像是间会议室,也堆放了一些东西。 门是透明的。 一进来,警官就用一张纸板,把门给挡上了。 警官说了几句,但见老周没什么反应,也就不说了。 啪的一声,警棍狠狠地砸在了椅子上。 把皮革的坐垫儿砸得凹下去一大块。 抽过了椅子,警棍又在老周的身上画了几下。 高高抬起,却没落在老周的身上。 依旧是砸到了椅子上。 一边砸,警官好像还在笑。 老周几次偷偷抬眼去瞧,但都没抓到他在偷笑的证据。 砸了十几下之后,警官就不砸了。 他坐了下来,脚放在了桌子上。 手上还拖着另一把椅子。 每隔一会儿,就把椅子给拖动几下,好让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第211章 湿透了 拖了几次,他还是嫌烦,就把椅子推到了老周的手里。 老周看了他一眼。 警官示意了一下,就躺在椅子上摆弄手机了。 老周也就学着他的样子,每隔一会儿就拖动一下椅子。 而且,尽量使用不同的力度和角度,让摩擦声频繁而没有规律。 警官看了一眼老周,笑着撇了撇嘴。 看到警官对自己有意放水,老周十分感谢他的高抬贵手。 老周还从纸板的边缘,向门外看着,帮警官盯着门外的动静。 推了一会儿椅子,警官站了起来。 用警棍按住了椅子,老周也就停下了动作。 警官把纸板从门上移开,推门走了出去。 老周就坐在地上,靠着墙。 瞬间想了有一万种从这里逃出去的方案。 如果真的成功逃出去了,那张广坚这张皮,自己以后也不能用了。 如果没逃出去,那张广坚这张皮,肯定是要被扒掉的。 以后也是不能用了。 逃,就会堵死自己的伪装者之路。 不逃,就在这里随机应变,到目前为止,老周还没有吃到什么苦头。 这时,放水警官和另外两名警官朝老周走了过来。 老周赶紧低眉顺眼地把头垂下。 放水警官把一瓶水递到了老周的眼前。 老周确实渴了,急忙双手接过,拧开瓶盖儿。 刚把水送到嘴边,瓶子却被拽了回去。 接着,好像有一团东西在头顶轻轻砸了几下。 这是把那瓶水,给倒在了老周的头上。 水顺着帽子往下淌,淅淅沥沥如小雨一般。 那瓶水就被倒了个一滴不剩。 老周很吃惊,但也马上就接受了现实。 无论放水还是泼水,警官也得先顾着自己别被淋湿。 老周还接了几捧水,抓紧喝了几口。 放水警官率先笑了起来。 随后,是大厅里的两位警官,很快就掺进了接待处女警的笑声。 头顶有帽子和假发的双重保护,还没什么。 可灌进衣服里的,就不太好受了。 水在脖子这里做了分流,由一变二。 后背的这一流,被衬衣给吸收掉大半,衣服迅速贴合到后背上,让老周打了个寒战。 多余的水,都存到了后腰那里,被裤腰给蓄洪堆在了那里。 胸前的这一流,直接滴到了肚皮上。 顺便提醒了一下老周,邋遢没钱还有赘肉。 以前也被人欺负过,但从没想过欺负自己的,会是警察。 当然,警察也从没想过,抽自己耳光的,会是名流浪汉。 空瓶儿被放到了老周的帽子上。 然后就没人理老周了。 就任由这瓶子放在帽子上,老周都没有去动它。 身上显而易见的湿漉漉,再顶上一个瓶子,可怜又可笑的。 可如果取下了这只瓶子,就只剩下可怜了。 可能有人就不满意了。 说不定自己还要受到什么花样的折磨。 这里温度不高,再经受这一番洗礼,老周真的有些难受了。 对自己接下来的处境也很担心。 既然已经到了警局,登记讯问是必经的流程。 可仅仅是这第一步,登记本人信息,老周就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自己拿不出张广坚的护照,那东西藏在袜子里呢。 申请去取?不知道会不会答应。 要是语言不通,警察可能会直接搜身。 那自己的身份证就暴露了。 所以,到时候,老周的信息就会出现在日本警务系统里。 李奇松要是神通广大一点儿,老周可能都熬不过在这警局里的第一个晚上。 更何况,还有那位被老周抽了耳光的警察长官。 想让警察帮自己主持公道,也是别想了。 事实证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捡破烂儿。 雪中送炭的不可能有,落井下石的也没啥顾忌。 想不到,捡个破烂儿,把自己引到了死胡同。 老周的腿就要蹲得失去知觉了。 泼水警官又来了。 懒蛋 第164节 拿了纸笔,看来是要登记讯问了。 该来的终归是要来了。 意识共振,真的不来扒拉我一下吗? 这个时候拉我一把,以后我把捕获的第一颗恒星拿来给你建祠堂。 让你的种族的故事,永远活在我们这个宇宙中。 泼水警官用脚踢了一下椅子,示意老周坐着说话。 老周活动了一下双腿,强撑着站起来。 哗啦一声,这下子,裤裆是真的湿透了。 老周摆动了一下腰胯,感受了一下这种酸爽的感觉。 顾不了这么多了,老周还是坐在了椅子上。 泼水警官摆弄了一下手机,然后说了几句话。 手机里就传出了说中文的声音。 原来是用的翻译软件。 “咱们又见面了,我查了一下档案,这至少已经是你来这里的第四次了。” 原来这张广坚,一直麻烦不断呀。 老周只是点了点头。 “这是你的身份资料,你确认一下,没问题吧?” 泼水警官把手里的文件展示给老周看。 老周只看到了“長弓広堅”几个字,其它的都不认识,也看不懂。 就还是点点头。 “你都来了这么多年了,怎么日语还是这么差?” 老周抬起头,向泼水警官露出了一个微笑的下巴,摇了摇头。 “被你伤害的人,是这几天临时过来的一位长官,你有麻烦了。” 老周想了想,刚要为自己争辩几句,警官又说话了。 “当时的情况可能比较复杂,我们也有其它同事在场,大家都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你现在可以说一下,你伤害我们长官的理由。” 老周想说自己不知道他是警察,但作为张广坚,这可不是理由。 于是,老周说道,“我和这位长官,都在抢这条带子。” 老周往自己的肩上指了指。 “他抢不过我,就推我,打我,我很生气,就也出手反击了。” 老周的话被软件翻译了过去,警官听完,在纸上写了一些字。 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尽管我也很想相信你的话,但其它的证言都对你很不利。” 泼水警官还要继续说什么,突然大厅里聚集了四名警察,其中就有那位长官。 有人朝这边喊了一句,泼水警官听到后,也去了大厅里。 几个人把长官围在当中,看着长官手里的手机。 长官的表情阴冷,目光盯着老周这边。 其它几个人纷纷表达自己的意见。 长官却一言不发。 第212章 出题者 过了一会儿,大家又都散去。 泼水警官回来。 老周想问下发生了什么事。 可警官根本不给老周机会,拿起桌上的东西,就离开了。 老周就又被晾在了这里。 后背靠上的部分,已经被老周的体温给烘干了。 前胸这里干的比较慢。 裤裆里干的最慢,如果不让自己去换衣服的话,三五天之后才会有改观。 但好在水都已经被吸收到衣服里了。 只要保持一个固定的姿势,就可以暂时忘掉这码事。 屁股那里最难受,稍微挪动一下,都会有失禁了的错觉。 就这么熬了一会儿,天都要黑了。 接待处的那位女警下班了。 大厅的灯也亮了起来。 那位长官每隔一会儿就要出来转上一圈,好像是在视察工作,顺便瞪上老周几眼。 接待处里换上了泼水警官。 好像他今晚要值班。 老周有点乏了,就趴在了桌子上。 当地一声,直把老周给吓得站了起来。 原来是那位长官,手里拎着一根警棍,敲击着桌面。 长官对老周喷了几句。 这时他也不用顾及形象和面子了,面部的肌肉几近失控。 说他像只蛤蟆,也不算侮辱他。 但看到老周完全无感的样子,他喷着喷着,也就兴趣缺缺了。 老周刚要坐下,长官却用警棍在老周的胸前猛戳了几下。 长官的脸色涨红,左脸上的掌印已经消退得几乎看不见了。 这下子,又渐渐清晰了起来。 老周有点后悔,上午抽耳光的时候,用的力太小了。 长官给老周罚了站,端着水杯悠哉地回去了。 老周已经很渴了,看这样子,长官是想耗到老周脱力又脱水,再来讯问老周了。 估计也到明天上午了。 老周心里把长官的祖坟给挖开了,扬到了海里。 既然不让坐,老周就在有限的空间里踱起了步。 提起足跟,探踩落脚,重心转移,交替重复。 就是昨晚的那套动作。 老周一边踱步,一边看着门外的天色,这样一帧帧地过,可以忽略掉难熬的时间。 这中间,那位长官出来了两次,看到老周的样子,也没再管。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炸响。 老周回过神来。 看到一只白色的保温杯在大厅的地面上蹦蹦跳跳地,一直跳到了老周的脚下。 再往大厅看去,那位长官像是疯魔了一般,一连串的蹦跳。 双手张扬着,发泄着心中的愤怒。 在一旁值班的泼水警官也被吓愣了。 看了一会儿,才敢上前,询问长官的情况。 长官面色铁青,舒缓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机给泼水警官看了一眼。 泼水警官好像没看清,又把手机扳过来仔细看了几眼。 长官甩开了泼水警官的手。 冲着天花板吼了几句,就头也不回地进了走廊里。 泼水警官在他身后立正鞠躬,“哈伊,哈伊”地喊了半天。 才转过头看向了老周。 这好像是长官受了什么气,然后吩咐泼水警官拿老周出气呀。 看着泼水警官一步步地逼近,老周开始向后退。 泼水警官把手伸进了口袋里。 老周紧张地将双臂抱在胸前。 泼水警官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 展示给老周看了一眼,是刚才讯问时做笔录的那张纸。 然后,泼水警官就把这张纸哗啦啦地一撕两半儿。 这……这是啥意思? 懒蛋 第165节 销毁掉我在这里做笔录的证据? 然后把我转到什么秘密监狱,永世不得出来? 要是这样的话,老周也顾不得什么了,肯定要把这位先撂倒,然后先逃掉再说。 警官,你接下来的命运,就看你自己的了。 老周紧盯着泼水警官的每一个动作,势头一旦不好,立即出手。 泼水警官又再撕了一次。 接着又撕了一次。 就这样把那张笔录撕成了碎块儿,飘落在桌面上。 然后,泼水警官掏出了手机,对着手机说了几句。 “您在今天中午来到本所躲避寒冷,本所为您提供了必要的帮助,现在,您的身体状况良好,请您离开本所。” 说完,泼水警官伸手指向了大门。 啥玩意? 请我走? 我抽的那十几个耳光,就这么算了? 不把我判个几年的监禁? 连打击报复都没有? 你们长官不会是被我打傻了吧? 见老周迟迟不动,泼水警官还往外面推了一把。 老周好像也被这一把给推醒。 顺势跑向了大门,一把拉开,冲了出去。 也没看方向,总之就是夺路而逃。 自己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这么神奇地绝处逢生? 是对意识共振的许愿显灵了? 可这也不是意识共振的打开方式呀。 盘算一下,自己抽了那位十几个耳光。 自己被弄湿了裤裆,胸口被怼了几下,失去了半天的自由。 这样一来,老周就觉得自己其实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但那位长官肯定是觉得亏了。 甩开膀子跑了一阵,衣服里被灌进了冷风,像是往被窝里扔了一根冰棍那么难以形容。 老周有些跑累了,前面有一个搭起的架子,上面的字虽然不认识,但有些熟悉。 这好像就是捡绶带的那个公园。 现在地上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看不出白天举行过人头攒动的集会。 老周想起了那条绶带,厌恶往肩上看了一眼。 想把它扯下来,但这里又没有垃圾桶。 地上又这么干净,老周一时找不到地方扔它,就先在身上挂一会儿吧。 找到了这个公园,老周的方位感就回来了。 从这里,往那个黑黢黢的方向再走两三条街,就能回到铁皮屋了。 上午出来的时候,是想出来打探消息。 结果差点把自己给点了。 口袋里的那个酒瓶子,竟然还在。 捞出来喝上了一口,咂摸咂摸。 哎,现在有点后悔在酒里掺水了。 要是能喝得晕晕乎乎的,往床上一砸,倒头就睡,是老周解决当前局面的最佳方案。 铁皮屋,那个老周自以为再也不会跟自己沾边的铁皮屋。 现在成了老周唯一的归宿。 再给你个选择,还会离开星和城吗? 哈哈。 老周再掫了一口酒,抬手掐住了出题者的脖子。 第213章 储藏室 拣这条直路,老周低头向前。 脚步微微摇晃。 倒不是装醉,这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又被精神肉体双重折磨,撑不大住了。 看了一眼月亮,今天没上班。 也估不出当下的时间。 基本就是摸黑儿在走。 这条路走了两趟,两边的特征也渐渐有些熟悉了。 铁皮屋已经到了。 老周却没穿过马路,而是继续向前。 老周是回到了驻地看上一眼。 不看一下的话,这心里也不踏实。 还是上次看到的样子,中间的空地上还是乱糟糟的。 这里好像是被大家遗忘了一样。 地上的香炉和酒瓶子,还是上次看到时的造型。 看了一下,老周这心里,更不踏实了。 本来还担心,在警局里这么长的时间,会不会错过了孙国龙和赵北桥他们。 因为这里过了火,老周不确定他们是不是还能拿这里作为驻地了。 他们要是来把东西都收拾走了,那不就把老周给落下了吗。 可现在一看,遗址纹丝未动。 好像是在印证老周之前的猜测,自己好像等不来施工队的回归了。 老周回到了铁皮屋。 试探着喊了几句,没有回应。 老周才走了进去。 扯掉了肩上的绶带。 一身的疲惫,一肚子的失望,一裤裆的冰凉。 本来想倒头就睡的,可这贴身的衣服,真得晾晾才行了。 都脱下来挂出去,然后赤条条地钻到被子里? 没点儿什么东西隔着,直接裹到张广坚的被子里,心理上还是不太能接受。 或者只把湿掉的里层给抽掉,只穿着外套? 是个办法,但想想就不舒服,甚至都不如赤条条那个方案。 在屋子最靠里的角落,有一只袖子露了出来。 老周走近了瞅瞅,这里是一摞的衣服,应该都是张广坚捡来的。 这给了老周打开了新思路。 他张广坚这么能捡东西,会不会也给他自己储备了一些换洗的衣物,甚至有些还是全新的呢。 老周大致有三成的把握。 那就搜罗一下吧,万一能找到,自己今天晚上就能睡个好觉了。 衣服翻了上半摞儿,感觉这些都还挺干净的,应该是张广坚换洗的衣服。 再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全新的。 一直翻到底,也没有更让老周满意的了。 不过,最底下那件绒裤的下面,老周好像看到一个类似门把手一样的东西一闪而过。 老周好奇地又扯起了整摞衣服。 果然,这些衣服是有一个很大的纸壳垫在底下的。 这样可以避免把衣服弄脏。 老周把手放在那个抠手里面,用力。 整摞衣服就很轻松地被抬了起来。 但这好像不是这个部件的目的。 一堆衣服,为什么要经常搬动呢? 懒蛋 第166节 老周看了一下纸壳的下面,就是普通的地面,没啥特别的。 老周就把这摞衣服给放了下来。 没有放到原来的位置,与后面的铁皮留出了一些空隙。 老周准备把这些衣服往回推一下。 忽然看到,这后面的铁皮怎么缺了一块? 可能蹊跷就在这里。 老周把纸壳向外挪了一大段空间出来。 这后面的景象就展示了出来。 光线不太好,老周仔细凑近了瞅瞅。 果然,这里就是缺了一块铁皮。 大概有个一米见方。 外面是什么,就看不太清了。 但张广坚说过,这后面紧挨着的,就是一座废弃的学校。 那这面铁皮的外面,就应该是那座学校的外墙。 如果只是外墙,这里也就没必要留这么一个洞了。 老周又从床底下把那件烂工作服给拿了出来。 套在手上,试着往孔洞的外面伸去。 开始没摸到什么。 继续向上摸,老周碰到了一根硬梆梆的东西。 老周试着拨弄一下,像是个门闩。 可以左右滑动。 老周使劲儿向右拖动这个门闩。 啪嗒一声,前面有冷风吹来。 老周向前推了一下,一扇门被推开了。 这是张广坚给他自己留的后门? 猜不出什么头绪,老周索性把手里的工作服扔掉。 从这个孔洞向外面爬了出去。 这应该是爬进了那座学校。 这个未知空间的光线更弱。 老周试着可以站起来。 好像是个储藏室,两边都放着东西。 摸了一下右边,是一堆杂志,上面都是灰尘。 如果这一面都是杂志的话,可能会有上千本了。 又摸了一下左边,这里不是杂志,而是一些折叠椅。 老周推了一下,从声音判断,左边这一堆,都是折叠椅。 可能这些椅子是学校留下的垃圾,而这些杂志才是张广坚的私产。 至于这间储藏室里还有没有其它的东西,老周没有办法探索那么详细。 老周看到前面,应该还有一扇门,通往学校的内部。 就慢慢往前面挪动。 一不留神,膝盖被磕了一下,这是一把椅子。 是一把折叠椅被打开了,放在这里,也许是张广坚用来坐着休息的吧。 老周想绕开椅子,却摸到了椅子上还放了几本杂志。 为什么要放在这里? 是拿来偷偷欣赏的? 这里光线这么不好,好像也不是看杂志的好地方。 老周就把这杂志给拿在了手里,下意识地随便翻上了几下。 忽然,呼啦啦地,有纸片飘落的声音。 老周低头去找。 捡起来凑近了瞧。 这好像是钱。 老周给拿到了铁皮屋的那边,穿过孔洞。 这边的光线要强一些。 看清了,果然是钱。 这张是5000日元。 老周又回到储藏室,把地上那几张给捡了起来,一共8张。 张广坚在这本杂志里藏了4万日元? 老周检查了椅子上的其它几本,但都没有什么惊喜了。 老周又去旁边的杂志堆那里随便抽出了几本,翻开抖一抖。 在抖第三本的时候,有了发现,是一串珍珠项链。 老周攥着项链和钱,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这里竟然是张广坚的藏宝洞。 随便翻上几本,就找到了这些东西。 那这么一大堆的杂志里面,还会藏了多少呢? 但愿只是老周的手气太好了吧。 否则,老周实在是不敢想像,这些东西的主人,都跟张广坚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 第214章 后路 本以为张广坚会接一些见不得光的单子,用来糊口。 但这串项链则把他的业务范围拓展了好几个圈层。 老周现在突然有些后怕了。 那个下午,自己跟张广坚在这里吃着海苔碎。 自己到底有没有胡说八道什么呀。 开始以为他是位职业杀手。 后来把危险程度给调低到了盯梢者。 现在呢,只能庆幸当时自己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吧。 但凡手机不是丝袜屏的,张广坚都可能会出手的。 老周当时还把那几位工人给轰走了。 哈哈,老周都被自己给气笑了。 记得以前在工地拖钢筋的时候,有人比自己瘦,却能拖得动自己两倍的钢筋。 那时候,老周从不会轻视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每个人都身怀绝技。 他们只是暂时把运气存在银行吃利息去了。 老周,你从啥时候起,就飘了呢? 老周看了一眼铁皮屋的那个孔洞。 又掂了掂手上的项链。 大概估算了一下张广坚的存款,其实也不是太多。 实物要变现折价更狠。 但是,张广坚,你确实配得上这条隐秘的后路呀。 老周把东西又都给放回了杂志里。 往前摸到门的位置。 那里也用了一根铁棍当门闩。 虽然这也算是一扇门,但并不严实,四边漏风。 把这扇门拉开,光线立马好了许多。 眼前是一个大厅。 前面一整排的门和落地窗都没了玻璃,光线从那里流了进来。 地上是干枯的荒草。 从荒草的边缘能看到已经冻结的污泥。 这些泥巴和草挡在储藏室的前面。 懒蛋 第167节 草大概有半人来高。 老周从荒草中间趟了过来。 越往前走,荒草越茂密。 走出荒草丛,也就到了大厅门口的位置。 回头看去,在这么一堆荒草的遮蔽下,确实会阻挡住很多人的脚步。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能让张广坚的储藏室得以独善其身吧。 出了大门,也是满眼的荒草。 从四周的围墙,能大致推断出,这是个不大的院子。 老周站在院子里,总算回看到了这座学校正面的样子。 上面几层的窗子都还是完好的。 门前的柱子上还贴着一张白纸。 好像是禁止什么东西,其它的字都很模糊了。 院子的外面,有一条路。 应该曾经很宽,但现在都被两旁的荒草给遮住了路面。 老周壮着胆子往外走了几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条路会通向前面的一条公路。 从这里到公路大概有个几百米。 都是荒草,像海一样,老周没有继续探险。 顺着原路,老周回到了大楼之内。 趟过荒草,老周往左边的走廊走了几步。 这是一间办公室。 门已经没了。 屋子里所有的桌椅被堆成了一座小山。 最顶上的那把椅子,还在无声地晃动。 老周没敢往里走,又向左边走了几步。 这一间的门还在。 透过门上的玻璃,能看到里面的水龙头和挡板。 这应该是一个卫生间。 两边的墙上尽是胡乱的涂鸦。 每个涂鸦好像是有意义的,但老周又看不懂。 逐个看过去,在正对着老周的那面墙上,画着一张大嘴。 吓了老周一跳。 这时又起了一阵风,卫生间里,高处的两扇气窗被吹的死命摇晃。 老周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左突右闯,才找到储藏室。 进去,闩上门,稍稍定神。 尽量躲着那些杂志走。 怕那里面藏的东西跳出来咬手。 老周从那个孔洞爬回了铁皮屋。 把那摞衣服重新摆放好。 老周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背靠在了床垫子上。 刚把气儿给喘匀了,老周感觉肩膀上好像伸过来了一只手。 老周屏住呼吸,一下子腾空而起,双手一顿乱抓。 没人。 是塞在床里的一只袜子。 老周暗骂了一句。 抬腿踢了一脚。 咚的一下,好像还硬邦邦的。 伸手一摸,好像是部手机。 老周把袜子抽出来,翻开一看,还真是手机。 没踢坏吧?没踢坏吧? 老周一阵叨咕。 按了一下,屏幕还能亮。 万幸,没坏。 老周攥着手机,有些激动。 可一转念,又冷静了下来。 自己的脑子里,一个电话号码都不记得。 捡了部手机,又有啥用呢? 试着登上微信呢? 对。 微信上能找到孙国龙和赵北桥。 老周马上拿起手机,又捶了一下脑袋。 需要开机密码。 老周第一时间去把张广坚的护照给翻了出来。 老周把他的出生日期输了进去。 不对。 又变换了几次顺序,还是不对。 老周甚至把护照号也给输了进去,还是不对。 错了五次了,需要等待5分钟后再试。 老周不敢再试了,这么下去,很快就会给锁了。 看来是思路不对。 张广坚应该没有把自己的出生日期看得那么重要。 他倒是在提到他的父亲时,情绪有波动。 但老周也猜不到人家父亲的出生日期呀。 得,就先揣在兜里当块手表用吧。 看到手机的电量不太多了。 老周把张广坚的这层外套拉开,去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找充电线。 翻到一半,老周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那根线,太旧了,充不了张广坚这部手机。 再说,就算找到了充电线,这铁皮屋里也没地方充呀。 那张广坚平时都会去哪里充电呢? 应该是类似便利店的地方吧,老周猜测。 那样的话,什么时候能充上电并不稳定,所以,他就应该随身带着充电线的。 一摸身上,果然,在张广坚的外套里,找到了他的充电线。 流浪汉的技能真的是相通的呀,充电线永远随身携带。 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多了。 把手机揣起来。 被刚才这一段的探险给搞得又不困了。 主要是刚才在大楼里受到了惊吓。 老周觉得这铁皮屋也阴森森的。 老周又走了出来,开始绕着那张石桌,走起了趟泥步。 其实老周还是挺好奇的。 自己以前那么懒的一个人,无论环境多恶劣,都能睡得着的。 怎么现在,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就会放弃睡觉呢。 好像把睡觉的优先级,给调到了最后。 搞不清自己这到底是失眠了,还是到了日本之后,得了什么奇怪的病。 老周慢慢走着,感觉裤裆里已经干透了。 这一夜都没见到月亮。 天色渐亮,温度回升。 眉毛上的一滴水,落到了脸颊上。 懒蛋 第168节 老周把眼睛缓缓睁开,天已经大亮了。 老周看到远处有个人。 身后有两台自行车,一大一小。 他好像是在观察自己。 老周的脚步停了。 那个人也跨上了自行车。 旁边的草丛里,忽然又钻出了一个人,身形很小。 应该是那个人的孩子。 小孩儿也骑上了车。 跟着大人离开了。 一边骑车,两人好像在一边讨论,这里有个奇怪的人。 第215章 紫七 把昨天神秘人投喂的包裹又翻出来。 刚吃了几块零食,就不想再吃了。 这两天,老周对食物好像也在慢慢失去依赖。 至少不会总是琢磨,下一顿要吃点啥。 这和有钱没钱,困顿与否都没啥关系。 以前打零工的时候,老周就经常幻想馒头夹腐乳。 现在可倒好,脑子里像被抽空了一般。 只想着怎么样才能联系上赵北桥他们。 整夜的慢走踱步,再加上双重外套的加持,寒气也没对老周有什么影响。 还顺便把灌进衣服里的那瓶水,给烘干得差不多了。 这又不想吃又不想睡的,还能抗得住风,老周你这是要成仙呀? 喝下了半瓶水,张广坚剩下的库存也不多了。 坐在石桌前,气温和体力一起回升。 看了一眼驻地的方向,老周根本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可例行公事,中午的时候,还是要过去看一下,万一呢。 这时,一辆商务车停在了铁皮屋的附近。 车上下来了两位穿西装的。 围着老周和铁皮屋转了两圈。 不知对方底细,老周也没敢动。 其中一位突然走到老周面前,匆匆鞠了一躬,就转身钻进了铁皮屋里。 老周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铁皮屋从名义上是我的呀。 你想进去,得经过我同意呀。 你看到点头了吗你就进? 老周想站起来抗议,那位已经掩着鼻子出来了。 老周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比孙国龙那种专业的,简直差远了。 可能床下的那几只袜子就把他给吓出来了。 两位西装男交换了眼神,然后,其中一位跑到路边,向远处抡圆了手臂比划。 欻欻歘,又有三辆车开了过来。 两辆轿车,再跟一辆商务。 呼啦啦从车上下来了一堆人。 老周好像看到了一筐紫茄子。 大大小小,胖胖瘦瘦的,但这身上手上都装饰了一些紫色的东西。 一个瘦小个子的小伙子,扯着一面旗子朝老周走了过来。 这旗子老周倒挺熟悉,上面有大大的数字7,还有一个头像。 这不就是昨天在公园里见到的那种旗子吗。 只不过尺寸要大上了一些。 小伙子把旗子撑开,站到了老周身后。 老周好奇地转身看着他。 “你要干啥?” 小伙子看都没看老周一眼,只是盯着前方。 忽然脸上挂满了笑容。 这是看到啥好东西了。 老周也转过身去看,只见一位矮胖老头儿被几个人簇拥着,走到了老周面前。 每个人身上都有一条紫色的绶带。 这矮胖老头和旗子里的头像,长得有九分相似。 这莫不就是紫七本尊吧。 旁边一位跟班,双手递过了一只纸袋。 紫七接过,向老周微微躬身,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然后,双手给老周把纸袋呈了上来。 老周第一反应,是紫七在拜票。 应该希望在他们的那场选举里,张广坚能投给紫七一票。 不过,这么大阵仗,就为了张广坚这一位流浪汉,真的值得吗? 但人家毕竟是给自己送东西来了,那就别让人家举太久了。 老周也就双手把纸袋给接了过来。 紫七见老周接过了东西,就又说了一句。 老周当然是没什么反应的,只是低头翻看纸袋里的东西。 纸袋里有一小盆花。 老周以为是假花,拎着花骨朵就给提了出来。 一放到石桌上,花瓣儿就掉了一多半儿。 敢情人家这是真花。 老周有点不好意思。 再看紫七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但好像不是冲老周。 终于,一个男生从旁边跑了过来,看样子还没毕业。 男生满头大汗,那就不是跟着车队一起来的。 应该是临时被叫来的。 紫七的随从看到男生,先是跨出一步,把男生堵住去路,压着嗓门,一顿数落。 男生被训得头都快藏到裤裆里了。 跟班发泄完了,才把男生给推到了紫七旁边。 男生急忙给紫七行了个大礼。 紫七却面无表情,也没有什么回应。 跟班又捅了男生一下。 男生才突然对着老周微微鞠躬,说道,“長弓先生,打扰了。” 男生的汉语说得不错,但能听出来,是个日本人。 男生继续说道,“百田先生希望,在昨天的那件事情上,请您向媒体做一个澄清。就是表达一下,没有媒体上所说的那些隐情,就好了。” 男生看了老周一眼,不确定老周是否听懂了没有。 最后又追加了一句,“拜托了。” 老周的脑子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用过了。 听到男生的几句话,老周的反应有些迟钝。 他叫我長弓先生,这是冲着张广坚的这身皮在说话。 说明自己的隐匿功力还可以。 能够叫出张广坚的名字,说明对方是有备而来,至少是类似警局这样的地方,给他们提供了协助。 百田先生,应该就是紫七。 他们想让我给他们做个澄清,这是有求于我。 懒蛋 第169节 怪不得这么大阵仗,我就说嘛,拜个票肯定不至于如此的。 但男生对于关键的信息,却没说清楚,就算老周有心帮忙,也是一头雾水呀。 “昨天什么事儿呀?”老周随口问了一句。 然后又没忍住,去翻看桌上的那个纸袋。 看百田这出行的架势,应该挺有钱的。 既然是有求于人,那这礼物,想必也差不到哪儿去。 要是能给自己一笔钱,解决一下当前的窘迫,也挺好的。 虽然张广坚的储藏室里有一些钱,但那些拿着扎手,老周不太想碰。 男生听到老周的问话,迟疑了一下,反问道,“您不知道那件事情吗?” 老周摇头,“知道我就不问你了呀。” 老周又从纸袋里掏出了一本书。 书名不认识,封面有个做沉思状的老头儿。 正是百田。 追名逐利嘛,爱写书,正常。 但我连日语都不懂,你却送我一本日文书。 说不好你这是揠苗助长,还是恨其不争。 老周把书放在一边。 想继续看看纸袋里还有啥东西。 男生把手机伸到了老周眼皮底下。 那是一张照片。 第216章 青苹果 照片里有两个人。 一白一黑,把照片给割据成了两部分。 白的面积小些,霸占着右上。 黑的面积大些,雄居于左下。 右上角是那位警察长官,白色衬衫,面色也白净些。 左下自然是老周,画面大部分都是巨大的帽子和假发。 老周的下巴也能露出一点儿,嘴巴成喔形,看起来是在奋力地说着什么。 两个人的手也没闲着。 白角攥着一把紫色小旗,朝老周扎过来。 黑角肩上腾起半截绿色的绶带,气势就汹涌起来。 动作也更直接,巴掌刚刚从对方的脸上滑下来,还带着残影。 而白角的脸上,已经烙着几个白色的五指印。 指印有些参差,错落有致。 能看出落掌时的连续性不错。 情绪通道比较稳定。 受力面的挤压性缺血效果标准。 稍后的血管扩张,表皮肿胀,值得期待。 有意思呀有意思,老周一看,先是笑了一下。 这是谁把昨天扇耳光的瞬间给拍下来了呀。 不过,这不是给警察提供了罪证吗? “这是你拍的?”老周问道。 男生点了一下屏幕,图片收起。 这好像是篇文章里的配图。 只是页面花里胡哨的,老周看不懂是啥。 男生叹了口气,解释道,“这是咱们福岛本地的新闻网站,您的这张照片,目前仍是头条。” 啊?头条?还……仍是? 这下子,老周抽警察耳光的事儿,是真的跑不掉了。 “那这照片……挂了多久了?”老周压低了声音问道。 “新闻是昨天下午发的,昨天晚上就已经升到头条了。”男生回应道。 这么说,应该有12个小时了。 “那……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老周指着被打耳光的长官。 男生摇摇头。 老周心下稍定,这就好,可能大家都不认识他是谁,所以,也许很侥幸地,那位长官也没看到呢。 “只知道是一位巡查长,是从别处临时借调过来的,名字不清楚。”男生说道。 完蛋。 知道这人是个警察就够了呀。 这下全福岛的人都知道自己抽了警察耳光,还不止一个。 “你说的,就是这件事?”老周问道。 男生点头。 可这事情不太对呀,既然面前这位百田是来请自己帮忙的,那这件事的重点就不应该是自己抽了警官耳光。 否则警察就直接找上门了呀。 而且,昨天半夜,警察把自己从警局里给请了出来,这就更反常了。 所以,百田要拜托的,尽管也和这张照片有关,但绝不是这个角度。 “和我说说具体要澄清些什么事儿吧,这新闻,我没看过。”老周对男生说道。 男生并不惊讶,“嗯,这家媒体虽然已经是福岛最知名的网站了,但大家平时也不是经常来这里浏览。 可百田先生当前正处于关键时刻,这篇评论的角度非常刻薄,对百田先生不利。 所以,希望您能在媒体前澄清一下。 就说这张照片呈现的效果,仅仅只是一个巧合,或者说是一个误会。 大家没有必要将照片做过分的解读。 更没有必要把两个人的形象符号化。 说什么,这是权势阶层对底层大众结构性压迫,都是胡说。 您也并不是大里先生的支持者。 也更没有因为是大里先生支持者的身份,而受到这位警官的打压。” 男生洋洋洒洒的一段话,老周听着头大了一圈儿。 “这些都是那篇评论里写的?”老周问道。 “一部分是评论里写的,另一部分,是引发的讨论里的观点。 大家也在社交平台上发表一下意见。”男生说道。 老周总算是明白了,这位百田在参加什么竞选的时候,遇到了这件事儿。 需要这张照片里的弱者出来澄清一下。 否则,可能有些社会底层就会迁怒于百田,不给他投票了。 这照片绝就绝在,对立的双方都拿了参选人的物料。 这就会让人很自然地联想到两位参选者的对立,主要是竞选主张的对立。 昨天晚上在警局,那位长官应该也是看到了这篇东西,才会那么暴跳如雷。 就算他不在乎这些文章,但不知道百田会不会给他些什么压力。 就算百田不直接出面,百田的左膀右臂出手的话,那位长官也是难以承受的。 所以,他才不想把老周再继续关下去呢。 让这堆麻烦,离自己远远的。 那这么说来,百田要拜托的这件事儿,说大不大。 但,说小,也不太小呢。 老周忽然又想起了那个纸袋。 我倒要看看,这位百田到底拿了多大的诚意,来求自己办事儿。 毕竟你们这是日本内部各阶层之间的矛盾。 帮个忙也不是不可以,但肯定是不能白帮忙呀。 纸袋里面,最后一件东西,是一个精美的小纸盒。 老周看着就高兴。 小心翼翼地把纸盒给拿了出来。 懒蛋 第170节 拆去上面的丝带。 哗的一下,纸盒四面展平。 是一只绿色的苹果。 也可以叫青苹果。 老周碰了碰,好像没什么机关了。 用手指摁了一下,能感觉到细胞破碎。 难道这就真的只是一个苹果? 老周好奇地拿起苹果,慢慢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好酸~ 鉴定完毕,真的就只是一只青苹果。 老周的脸也青了。 一盆花,一本书,一个苹果。 你们就拿这些东西来求人? 还想让我给你在媒体面前,背那么一大段贯口? 不是,唐朝没有人情事故吗? 没一起学过来是咋的? 还是听课时溜号了? “長弓先生?”男生看老周咬了苹果之后,许久也不说话,轻唤了一声。 “除了这些,还有吗?”老周还是不死心。 至少想靠这一单,赚上一笔钱的。 “長弓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男生问道。 “什么意思?我说话这么含蓄吗?你是听不懂中国话,还是听不懂我的话?”老周呛道。 “额……長弓先生,您是觉得,这些礼物太轻了?”男生问道。 你还真是位高情商大师呀。 这句话问的,刚好是老周的七寸。 点头不好意思,摇头又对不起自己。 得了,反正看不到自己的脸。 老周点头。 “好的,那我可以让他们现在就去再买一些来。”男生说道。 “买些啥?” “那就看長弓先生您想要什么了,比如买些零食,或者其它的水果,比如葡萄,蜜瓜,甚至是草莓……” 男生话音未落,老周一拍石桌。 “还甚至?我看你像草莓,你全家都是草莓。” 第217章 失礼 “我是草莓?長弓先生,您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男生见老周拍了桌子,也有点儿慌了。 老周心道,哎,算了,不跟他一般计较。 他也只是个翻译,又不是中国人,听不懂也正常。 跟他就不用搞什么暗示了。 那就再明显一点儿吧。 老周就给男生做了一个数钱的手势。 男生看着老周的手势,又瞅了一眼老周。 “您这是……想要……现金?”男生一脸惊讶地问道。 还是肢体语言无国界呀。 老周点头。 男生立马往后撤了半步。 摆动着双手,摇晃着脑袋。 “長弓先生,您已经入籍这么多年了,怎么会提出这样失礼的要求呢?” 失礼?我失礼? 你们求人办事,就拿一个破苹果,还酸掉牙,我都没说你们失礼。 你现在竟然喷我失礼? 老周也不惯着了,“现在是你们求我帮忙,我总不能白干吧?这事儿换作是你,你会啥也不要就干活儿吗?” 男生略有迟疑,转头去和那位随从说了几句悄悄话。 接着,男生又回来,把表情做了一下管理。 男生小声对老周说道,“長弓先生,您现在生活的窘迫,我们已经看到了。 对您的要求也能理解。 但现在是百田先生的关键时刻,他的团队不可能冒一点点的风险的。 更不可能是这种风险了。 但是,在竞选期间,我们可以为您的生活提供必要的帮助。 只要不太明显就可以。 在竞选之后,我们会再找机会与您私下会面,尽量满足您的要求。” 说完,还用力地给老周鞠了一躬。 老周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男生。 你们百田先生爱惜羽毛,不给我好处。 但还要我立即帮忙。 至于报酬可以有,但要后付款。 你们是看我很好骗吗? 我一旦帮了忙,你们一抹嘴儿就走人了,不给我钱,我上哪找你们去? 我一个流浪汉,还是个外来移民,说理都找不到地方呀。 最关键的是,我这层皮,是一戳就破的呀。 不在现在拿到好处,我可能就再也拿不到了。 还要等到你们竞选结束之后? 做梦吧。 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呀。 “我现在,就要,钱,现金。”老周说道。 “这里没人看得到,我又是个流浪汉,放心,没人会知道这件事的,也没办法去告发你们的。”老周又接着劝道。 说着,老周用手指在空气中戳了几下,示意男生的口袋。 “長弓先生,我现在肯定不能对百田先生提这个要求,那样,他肯定会发火的。 我的身上……我的身上也没有体面的钱,都是零钱……” 男生避开身后几个的视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钱包。 果然,里面只有几张一千日元的纸币,剩下的,都是硬币。 还真是零钱。 老周本来想能抓点好处就先抓一点儿的。 可一看这钱包里的穷酸样,把手又撤了回来。 男生身后的那位随从,突然低吼了一声。 男生手一抖,小钱包掉在了地上。 硬币洒落一地,叮叮当当,蹦蹦跳跳。 后面有两位挎着长筒炮的人,好像是记者,好奇地往前瞅。 随从立马把记者给挡住。 又让其它几个人帮忙把钱给捡起来。 一番折腾下来,男生和随从都有些狼狈。 百田始终站在那里,脸色极不好看。 百田盯着老周看了一会,突然把几个人都召集到了远处。 嘀嘀咕咕的,这是近在咫尺地要算计我吗? 很快,几个人讨论完毕。 男生又走了过来,态度依旧很谦逊。 “長弓先生,您的要求我们讨论了一下,百田先生的意思是…… 懒蛋 第171节 如果您能协助我们,在媒体前做好澄清,那我们也就不与您计较了。” 不计较了? 老周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你们?不跟我计较?这是啥意思?” “長弓先生,您可能还没有意识到,刚才您的行为,错误的程度。”男生说道。 老周这才听明白,这小子是在调转枪口教训起我来了呀。 老周也立马给男生摆了一张臭脸,比划了一个手势,让他闭嘴。 可是,男生并没有就此打住,还在继续输出。 “長弓先生,您已经入籍多年,还能提出如此没有底线的要求,我们深表遗憾。” 听到这里,老周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伸手一指,“你们都给老子滚,滚远点儿。” “你们背地里做更恶心的勾当,却在这里红口白牙地教育起我来了,滚,滚,滚……” 男生却只是后撤一点儿,继续说道,“長弓先生,您现在占据这一块土地,是公共区域,您的占据并不合法。 任何人都有权在这一块土地上行走和停留的。 而且,您是从中国移民过来的,想要享受我们日本的福利待遇,想要赚我们日本的钱。 但却不为此而努力奋斗,竟然如此颓废。 怎么可以这样。 真为您感到羞耻。” 我给你脸了是不是,用你在这儿教育我? 老周抓紧桌上的半瓶水,直接朝前面就抡了过去。 男生和百田都被溅到了水,铁皮屋上贴的报纸,也被打湿了。 随从赶紧过来给百田擦掉脸上的水。 男生被泼了一脸的水,还不罢休,继续拱火。 “你就是到日本来讨饭的,还打了我们日本的警察,你是幸运地逃脱了惩罚。 现在,你竟然还敢泼我们百田先生。 我们百田先生很快就要胜选县知事了。 到时,你的下场…… 哼哼,你等着吧。” 老周也是忍不了了,侮辱加威胁,我今天怎样都不能饶过你。 老周要比男生高了一个头,两步跨过去,就要抓他。 男生很敏捷地往后躲。 一下子藏到了百田的身后。 老周也顶烦这个家伙了。 双手直接就掐了上去。 百田站立不稳,被老周给顶到了铁皮屋的外墙上。 这时,百田冲着老周身后不断地大喊。 表情还透露着一丝的得意。 老周回头一看,是那两位记者。 正举着相机一顿猛拍。 老周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自己,好像被设计了。 第218章 我们是一家人 老周对百田这么大的动作,旁边那几位保镖竟然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太不正常了。 老周,你这明显就是中计了呀。 老周箍着百田的脖子,这手松也不是,掐也不是。 正在这时,一只手从旁边搭上了老周的手。 手上没啥肉,全是骨头。 这手握住了老周的手腕,很轻松地就给拉开了。 老周回头一看,拉架的是个瘦老头儿。 百田见到来人,倒不是很惊讶。 只是两伙人迅速地划清了界限。 记者把拍到的照片呈给百田看。 百田一边看一边点头。 在相机上指指点点的。 最后,还发出了猥琐的笑声。 百田好像是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行人上车离开了。 全程跟瘦老头儿的团队保持距离,目光警戒。 尽管他们溜了,可铁皮屋的前面,还是很拥挤。 瘦老头儿带的人,几乎和百田的配置一模一样。 瘦老头儿双手托着一个纸袋,“長弓先生,我,为昨,天的事,向您,表示慰问。” 没想到,这瘦老头儿会说些中文,就是不太流利。 这就让老周对他的好感度,一下子提高了不少。 老周看了一下瘦老头儿的脸,再看他们这一群人绿油油的劲儿。 对上了。 这就是昨天捡的那条绶带上的人。 绿色,三号。 又送来一个纸袋。 老周先给接下来,毕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先收下再说。 这个还好,不是让我干活儿的,只是来慰问的。 也对,听刚才的男生说,昨天的事儿里,绿三应该是个受益方,至少没有吃亏。 “这位是大里宗一郎先生,大里先生在这次的县知事竞选中,民调一直处于领先地位。”旁边的翻译给补充道。 哦,原来如此,刚才的紫七百田,和现在的这位绿三大里,都要竞选福岛县知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吹牛,两个人都对自己能够胜选,非常有信心。 正因如此,昨天抽耳光的那张照片,他们两位才会如此重视。 实力相当之下,稍不小心,选举可能就输了。 “大里先生接下来的几次街头演讲,不知道長弓先生愿不愿意出席?”翻译说道。 请我出席? 老周忽然就觉得,他和刚才的百田,好像是同样的套路。 先问问清楚吧。 “出席?站在会场里,就行了吗?” 翻译低头笑了一下,说道,“当然还是需要您讲几句话。” “还要讲话?讲什么话?”老周问道。 “就是把那张照片上的事情再说一遍。”翻译说道。 “怎么说?说我抽了他几个耳光?”老周问道。 “不,不,不,要说您为了支持大里先生的主张,与那位警官产生了争执,他平时也经常找你的麻烦。大里先生的主张是……” 老周立即打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我可不想听你们那些拐着弯儿骗人的东西。 但这一拨人来的目的也算是清楚了。 换汤不换药,还是让老周帮忙说几句,打压一下竞争对手。 老周拎了拎手里的纸袋,要比百田那个重了一些。 老周走回了石桌旁,坐下。 把纸袋里的东西往外面掏。 我倒要看看,这位大里先生会不会更懂事一些。 还是一盆花。 这次老周没有揪着花骨朵,而是拎住了中间的叶子。 花没事儿,可好像茎被拎坏了。 一放到桌子上,就从中间耷拉了下来。 估计把这两盆花拼在一起,还能凑成一盆完好的。 懒蛋 第172节 接着是两本书。 比百田的多了一本。 封面比较内敛,没有人头像。 最后是一个精美的礼盒。 打开,是三颗草莓。 真的只有三颗。 每一颗都被一条丝带给缠在了托盘里。 这次老周也不用去辨别真假了。 至少目测不太可能是红宝石的。 老周瞅着这三颗草莓,笑出了声。 这么看来,好像刚才自己冤枉了百田呐。 这大里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们都是一个德性。 一个人不通情理也就罢了。 两个人都是这样。 难不成,还是我老周有问题不成? 老周瘪了下嘴,微微苦笑。 翻译走过来,还把大里的书,给压到了百田那本的上面。 “你们想让我帮忙,就给我这个?”老周无奈地问道。 翻译迟疑了一下。 应该是在措辞。 老周突然有些闹心,对翻译摆了摆手,不想听他解释了。 那些话老周也能猜得到。 无非就是关键时刻,不能出错,先干后付,提钱失礼。 爱去哪去哪吧,别堵在我这门口让我闹心了。 老周对翻译说道,“礼物我收下了,你们请回吧。” “那……下次的演讲之前,我们来这里接您?”翻译问道。 “接我干啥?我又没答应要去。”老周没好气地回答。 翻译被撅得气都喘的不匀了。 “長弓先生,您可能没听清楚,您的出席,我们是会给您一些补偿的……” 老周让翻译打住,“你就直接告诉我,能不能给钱,现在?” 翻译和刚才那位男生的反应如出一辙。 好像听到了世上最肮脏的话,连连摆手。 翻译本来还要再争取一下的。 老周直接吼道,“走吧,再不走,就轰人了。” 翻译欲言又止,回到大里身边,两个人交流一下。 大里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上前来。 “長弓先生,我,能说,一点中文,我,们是,一,家人。” 哎呀,大里这句半熟不熟的中国话让他给说的,简直是勾起了老周的杀心。 他最开始说的那句,老周也没什么异样的感觉。 但是,当他一说完这句,老周一下子就被带到了抗日电视剧里。 那些剧里的什么大佐,什么司令呀,经常就会说“我们是一家人”之类的屁话。 老周本能地就想拿出汉阳造给他来上一下。 “怎么,您,不信吗?”大里继续说道。 信你?我信你个鬼呀。 老周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 “長弓先生,来自中国,对吧?”大里问道。 老周微微点头。 “我也,是。”大里说道。 “你也是什么?”老周没听太明白。 “我也,是,中国人。” 第219章 骑士 你也是中国人?你哪一点儿像中国人了? 你除了比刚才的百田的身高强上了一点点之外,和他也没什么区别呀。 中国话又说不好,还说自己是中国人。 老周嗤笑了一声。 大里见老周不相信,就向翻译求助。 “長弓先生,是这样的,大里先生是茨城县人。 相传,他们的祖先是在秦朝的时候,从中国移民而来的。”翻译说道。 “徐福东渡?真的假的?”老周不可置信。 翻译笑了一下,“各种说法都有,但可以确认的是,大里先生的族人,一直被称为渡来人。” 老周见翻译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那要是这么说的话,还确实是中国人呀。”老周嘀咕道。 “是呀,長弓先生,同为中国人,您是不是应该与大里先生站在一起呢?”翻译借着梯子就往上爬。 听得老周是一脸黑线。 你们这些政客,是真能蹭呀。 只要能利用得上的人,总能往自己身上粘上一点儿。 “我问你个问题哈。”老周对翻译说道。 翻译仔细听着。 “大里先生他跟我说,他是中国人,那他有在什么其它场合,公开说过自己是中国人吗?或者公开说自己的祖先是中国人,也行。” 翻译当然明白老周这句话隐含的意思,但还是要努力帮大里争取,开始绕弯子。 “大里先生一直都没有回避他的家乡是茨城县,那么如果有人想要调查,是很容易知道他的渡来人的身份的……” “行了行了,我不得不打断你了。既然不能简单回答,那就可以概括为没有哈。”老周说道。 “那咱们就再退一步,大里先生有没有公开提到过中国?”老周追问道。 翻译有些为难,“这个……很难统计呀……” “那好,咱们就再退一步,他平时对中国是什么样的态度,你们总会知道吧?”老周继续问道。 翻译一下子警觉起来,急忙说道,“额……这个,已经涉及到外交层面了,大里先生竞选的是县知事,竞选主张里是不涉及外交层面的内容的。” “怎么?他对中国是个什么样的态度,都不能说?我这里又没有录音,你怕什么。”老周说道。 翻译略一思索,说道,“長弓先生,您还是不要为难我了,也不要为难大里先生了。 时过境迁,现在和当年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了。 您也清楚,在当下的圈层里,一旦说一些异端之词,大里先生的政治生命,也就终结了。” 老周听了,微微点头。 “好,我不为难你们,那你们也别挡着我吹风赏景,不送了。” 老周挥了挥手。 翻译向大里做了汇报。 两个人嘀咕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 刚走了几步,大里又突然转身回来。 大里又给老周微微鞠躬。 “長弓先生,我,们是,一,家人……” 哎呀,老周一听这句式就火冒三丈。 瞅了老头儿一眼,看样子,他是真的很想请老周为他站台。 或者说,他真的对接下来的演讲活动,非常看重。 所以,老周又不能真的冲他发火。 老周站起身来,向大里也走了几步。 看到翻译也跟了上来,才对大里说道,“你看,你要是说日本话,我就以为你是日本人。 你要是说中国话呢,我也就勉强能以为你是个中国人。 可你要是说别的话呢,你再试试。” 懒蛋 第173节 “别的话?長弓先生,这是什么意思?”翻译问道。 “就是其它语言。”老周答道。 “其它的语言?日语,汉语……英语?長弓先生,您的意思是……” 翻译的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翻译仔细把老周的话给琢磨了一下,才给大里去解释刚才两人的对话。 “行了。咱们今天的会面很愉快,就到这儿吧。 别让他再继续说了,否则我就不知道会不会愉快了。 你们也不用多想,我不帮你们,主要是价格没谈拢。” 老周说完,就坐回到了石桌旁。 也不管这草莓有没有洗,扒开了一个,就送到了嘴里。 确实甜。 大里听了翻译的转述,眼睛微眯,然后又低头思考了好一会儿。 翻译拉着他去上车。 他快要走到车上时,转身向老周的方向,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 三颗草莓很快就被老周吃完了。 吃过草莓,这青苹果就一点儿也不想费力嚼了。 送走了两拨客人,都快十一点了。 两个有钱人,都不请我吃一顿饭。 我那小火炉都冷了多久了,也没人送些燃料给我。 石桌旁边有几块树根,应该是张广坚准备拿来取暖用的。 但数量也太少了,估计一宿,老周就都能给烧光。 找这东西也挺费力的,想点着也不容易。 想想都头大。 还好这两天不是太冷,自己还能扛得住。 要是实在顶不住了,这不是送来几本书吗。 到时候就把你们这几本书给烧了。 一张张地烧,估计能坚持半宿吧。 两盆花,老周懒得养。 这么冷的天儿,抱在怀里也得冻死呀。 送花的人是不是以为我虽然是一名流浪汉,但也有一间流浪办公室呢。 还是恒温办公室。 老周把两盆花放到了路边的树林里。 两位兄弟,自求多福吧。 跨着物种呢,互不打扰。 往驻地的方向看一眼,没啥动静。 老周也懒得去看了。 那一片狼藉,看到了也糟心。 一转头,路对面不知啥时候来了一支自行车队。 大概有十几辆车子,沿路排开。 老周记得早上的时候,见过一大一小,也是骑车的。 在这里停留过。 现在这一群人,也在向老周这边张望。 老周看了半天,不知所以。 这时,车队里的人,开始纷纷骑上车。 领头的骑过了马路,在老周这边掉了个头。 动作潇洒帅气。 老周看到,他的车上,插着一只绿色的小旗。 骑士向老周挥了挥手。 老周反应了一下,也挥了挥手。 骑士突然把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 接着就笑着骑走了。 这是啥意思? 不懂。 紧接着,第二位也骑了过来。 车上还是插着绿色旗子。 这好像是绿三大里的旗子。 这位也是向老周打了个招呼,然后在空中挥舞了一下。 骑走了。 挥舞这一下,是在干啥? 什么仪式吗? 日本人的什么习惯? 猜不到。 接着是第三位,第四位。 直到第五位,是个小孩儿。 他没有插旗子,但肩头站了一只绿色的恐龙。 挥舞手臂的时候,嘴里还加了一个音效。 啪,啪。 老周这才醒悟。 他们是在抽耳光。 第220章 人文景点 呼啦啦十几辆车子从眼前经过。 都带着绿色的旗子或者标志物。 都比划了一个抽耳光的动作。 老周能感觉得到,他们对自己没有恶意。 那这个抽耳光的动作,也就不难猜了。 他们是因为老周抽警官的那张照片而来的。 看来那个男生说的是真的,那个网站还是有些影响力的。 但不多。 自己的运气也是不错,抽了警官都没事。 还有人专门跑过来声援自己。 大家看事情,还真是有自己的角度呀。 刚才应该抓住一个,请他给自己帮个忙的。 老周自己不方便去核电站,找人替自己打听一下赵北桥他们,总归是可以的吧。 但这里面是有些赌的成分的。 要赌受托人打听到消息之后,只告诉自己。 不到处去说给别人听。 否则,张广坚的这层皮就很容易被扒掉了。 现在老周不太敢赌。 主要是这两天要比之前省心了不少。 尽管也有糟心的事儿,但那也是自己主动触发的。 不像之前,走到哪儿都要担心被人盯上。 甚至下毒手。 所以,要是从这个角度看,如果躲在这个铁皮屋里,能凑合着不饿肚子的话,老周还更舒服些。 但还是得找到赵北桥他们,主要是怕他们担心。 还有内排工程的进展,有没有受到影响,老周都还比较关注。 但就没有那么急迫了。 没必要急着赌。 懒蛋 第174节 老周从零食包里拿了两包鱼片。 一包里面只有一片。 把这些吃掉,包裹也马上就要见底了。 捡垃圾的活,老周干不来。 在这边,捡了也不知道换钱的门路。 老周琢磨着,到哪儿能打份零工呢。 至少能换点儿吃的。 尽管心里有点别扭,但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张广坚的那些杂志,老周还是要翻翻看的。 诶,对了,有自己照片的那个信封,用起来总没什么别扭吧。 那是下单买老周的消息的。 现在老周就在这儿,把这钱给用掉,好像很合理呀。 整整四万块呢。 这个弯,绕得妙。 老周开心地笑了。 一辆汽车停在了身边。 车窗摇下,车里坐着一位老太太。 老周很好奇地看着这位。 老太太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也在空中来了一个耳光。 老太太好像完成了一件使命,轻松地笑了一下。 然后对老周摇了摇手。 车窗摇上去,车子开走了。 额,这,老周蒙了。 年轻人跑过来凑凑热闹也就算了,怎么老太太也来了。 老周这时才忽然觉得,事情有点儿不太对了。 老周的感觉还是很准的。 隔了没几分钟,又有一位中年男人自己开车过来。 接着,好像是因为到了午休时间吧,有人走路过来。 有的车上坐满了人过来。 老周已经成了人文景点了。 开始老周还不好意思,很羞涩地跟来人挥手。 后来络绎不绝的,老周也懒得挥手了。 自顾地吃东西喝水。 来打卡的人也不在意老周有没有反馈。 反正在正主面前抽上一个耳光,今天就圆满了。 粗略地数了一下,应该有四五十人吧。 直到下午三点左右,才没有人来了。 都该好好上班了吧。 可照这个意思,是不是下了班,还会有更多的人来打卡呀? 老周就有点儿怕了。 尽管外皮是张广坚的。 可老周还是有些社恐的。 刚才是坐在这里,没有啥防备,就接待了一中午的游客。 现在不同了。 老周已经预料到晚上会迎来游客高峰。 那老周要是还直挺挺地坐在这儿,就有点像等待游客的意思了。 自己是迎宾?接待员?还是黑猩猩? 那就躲在铁皮屋里? 去补觉? 人家都来打卡,你躲着睡觉,这合适吗? 或者躲起来,比如躲到树林里,或者驻地上面? 肯定不能往街上躲,上新闻的就是这身皮。 现在想混在人堆儿里,已经做不到了。 而且,擅离景点岗位,比上班时间睡觉,罪过更大。 再者说了,要是有个小朋友要来打卡,没看到活的老周,那不得哭鼻子呀。 要是有个老人来了,那么大年纪了,走一步都不容易。 你怎么忍心让老人家扑个空呢? 好嘛,自封为人文景点之后,所有一线明星长期无戏可拍的心理焦虑,老周已经瞬间体验了七八成了。 那我,现在是走?是留?是坐?是站? 无所适从之下,老周选择了无动于衷。 鱼片,已经被老周按毫米级别往下撕了。 不敢撕多了。 老周要把目光放个地方,手上还要有动作。 二者还要有关联。 这样老周自己就还能坐得住。 不至于被游客们给欻倒。 等下再有人来,老周就把眼皮一垂。 大家爱干啥干啥,爱打招呼就打招呼。 爱抽空气就抽空气。 只要你不抽到我就行。 爱咋抽咋抽。 我就当沉迷工作,不知来客。 老周主意是不错。 可刚刚过去一个多小时,就又有游客来了。 但这位和之前的有些不同。 他没有抽耳光。 而是先给老周点头行礼。 然后就往铁皮屋那边走。 这是要观赏一下我的故居吗? 不嫌呛鼻子你就进去吧。 反正也没啥怕丢的东西。 可这位没有进铁皮屋,而是停在了外墙那里。 把眼睛凑近了,在那铁皮上反复地看。 这是看什么呢? 老周也有点儿好奇,就盯着他的背影。 这位好像还是有规律地看。 看了这一个区域,再看下一个区域。 然后又掏出手机瞅几眼,再趴到铁皮上看。 忽然,这位举起了右手。 很激动的样子,一边蹦,一边挥舞拳头。 浑身都跟着扭动。 不用写,后背上都能看到高兴两个字。 这位在铁皮屋的外墙那里,自拍了能够十几分钟。 各种姿势自拍。 怎么辣眼睛怎么来。 老周努力不去看他,鱼片都撕厚了。 这位过来又跟老周施礼道别。 等他开车走后,老周才凑到铁皮屋的外墙那里。 反复看了几遍,这里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呀。 这不就是一张破铁皮吗? 懒蛋 第175节 一半贴了报纸,另一半还没贴完。 这有什么好自拍的呢? 一阵发动机的声音由远及近。 应该是又有人开车过来了。 老周赶紧到石桌旁坐好。 与之前所有人都不同的是,这辆车是从城外开过来的。 粉丝跨域了。 老周你真挺牛的了。 第221章 耳光舞 这辆车上是四位年轻男生。 跟老周摆手打了招呼。 老周没有回应,像尊蜡像。 同样,他们也是对那些铁皮比较感兴趣。 还是年轻人的眼神好。 8只眼睛,只用了几秒钟,就开始了庆祝动作。 也是在刚才那位差不多的位置,四个年轻人开始自拍。 其中一个还趴到了铁皮上。 被另一个给发现了,一下子就把他拉了起来。 还训斥了几句。 然后,几个人好像达成了共识。 对这块铁皮,要保持距离。 除此之外,整个自拍流程还是很顺利的。 拍好了,有个年轻人过来跟老周说话。 老周没反应。 他们愣了一会儿,就站在离老周几米远的位置,用老周当做背景,做了个自拍大合影。 临走之前,还附加了抽耳光的动作。 抽耳光加拍铁皮,他们这升级得还挺快。 总之你们高兴就行。 只要不踩漏了,你们上屋顶上去,我也不会管的。 莫名其妙地,有人过来表演抽耳光。 有人背靠着铁皮自拍。 还有人跟老周合影。 老周现在就跟那些莫名其妙火起来的网红打卡点一样。 本以为到了下班时间,才会有一些人过来抽耳光,自娱自乐一下。 现在看,这个时间点被提前了。 而且是老周想多了。 上下班的时间,在这件事情上,根本不具有参考价值。 原来是只有城里的人过来。 慢慢的,从城外来的车子也有好几辆了。 原来都是分批次地来。 现在,经常几批人的游览时间会撞车。 他们之间,有的就会聊几句。 这就把一个批次的游览时间给拉长了。 然后时间交叠的人就越来越多。 然后交流讨论的氛围就越来越热烈。 他们讨论的声音倒是不大,但肢体动作夸张。 才十几个人滞留在这里,老周觉得像在看一部调低了音量的话剧。 大家对老周的态度都是敬而远之。 好像大家也慢慢明白了,老周听不懂日语。 他们也就不再和老周搭话了。 还有人就地取材,用那些旧杂志,在铁皮外墙那里,摆了一个保护界限。 也就是到铁皮这里打卡拍照的时候,脚不能踏进这个杂志圈。 其实老周一直都挺好奇,他们在这里拍这块铁皮是为了啥。 现在人多,老周不好意思问。 问了应该也没人听得懂。 只能等他们都回家了,老周再慢慢研究吧。 这些人,来得快,散得慢。 铁皮屋的外面,已经聚集了三四十号人了。 终于,警车也来凑热闹了。 虽然是警车,附近也没地方停了。 他们只能把车停到路对面,稍远的地方。 两位警官在铁皮屋外面溜达了几圈,口头叮嘱了一下打卡的游客们,警官们也就回到警车里待着去了。 这两位警官,老周都有点儿眼熟。 其中一位,就是昨天晚上的泼水警官。 因为抽警察耳光的事儿,把两位警官给折腾过来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心生怨气。 虽然门口乱糟糟的,但老周还是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很快,答案来了。 两个小姑娘在距离老周不足五米的地方,竖起了手机支架,开始直播了。 对了嘛,没有人直播,怎么能算网红打卡点呢。 周围的人,还给两个小姑娘让出了位置。 两个人又卖萌,又唱跳的,配合得挺默契的,感觉训练有素。 有一就有二,很快又来了一位专业设备怪。 还是个小姑娘,估计也就一米五不到的身高,身上却套上了一副巨大的直播骨架。 面前是三部手机,身后是音响。 腰间顶着一台复杂的dj中控。 横杆上一个现金投币箱。 外加一排收款码。 这位移动dj还挺守规矩,先和另外两位直播的小姑娘商量了几句。 然后,这三个人就都往远离老周的方向跨出了一米左右。 这样,三个人与老周的距离就差不多远。 但位置就宽松了许多,可以容得下她们三位了。 移动dj也向老周行了礼,然后就把音量调低,这样不会影响到周围的人。 小小的一个区域,已经泾渭分明了。 铁皮自拍区,老周打卡区,直播环形带,还有人行通道。 互不干扰。 这偌大的江山,都是在老周眼皮底下,一砖一瓦搭建起来的。 隔几分钟就会变一个样子。 但每一步发展都特别自然,顺理成章。 坐在流量源头的位置,老周躲在张广坚的假发后面,也有些应接不暇。 这世界是怎么了? 一个下午,就癫成这个样子了? 尽管已经非常热闹了,但老周觉得,好像发展得很好了,又好像没发展完全。 果然,网红综合体的最后一块拼图来了。 也是老周最盼望的一块。 零食售卖。 这两位老哥是结伴来的。 开始就把车停在了路对面。 懒蛋 第176节 一个卖酒水,另一个卖关东煮。 警察还第一时间跑过来看。 应该是没看到明火,就没再管他们。 然后有几位游客撤了,这边就空出两个车位。 这两位老哥就把零食车给挪到了靠近老周的这一侧。 他们还挺懂事,给老周送来了一瓶啤酒,一瓶饮料,还有一大碗的关东煮。 这么冷的天儿,酒水竟然是冰镇的,老周没要。 关东煮被留下了,总算是有口热乎的东西吃了。 一共就这么几十个人,还先给自己送了一份。 也不知道这两位能不能卖出几份出去。 还是老周瞎操心了。 三个直播的小姑娘,率先人手一瓶啤酒。 一边喝酒,一边唱歌,一边跳舞,还不时地穿插一下抽耳光的动作。 周围的人,也被调动了起来。 很快就有十几个人也跟着买了酒水,跟着她们有节奏地舞动,抽耳光。 这周围又没有什么居民区,所以也不必考虑扰民的风险。 所以那两位警察也没有干涉。 关键是这个抽耳光的动作,有点污辱警察的意思。 可又没有证据,但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冲上来主动领辱吧。 做dj直播的小姑娘,把音响调整了一下方向,让现场的人们,都能听到。 大家就随着音响一起舞动了起来。 背景是寒酸的铁皮屋,和扣着大帽子油头的老周。 大家把这里当成了露天的dj舞池。 人数不多,也就三四十人吧,却气氛热烈。 三个小姑娘蹦跳几下,向天上抽上两记耳光。 再舞动几下,唱上几句,再抽上两记耳光。 现场的人们也跟着比划起来。 经常有人一不小心,把酒瓶子里的啤酒洒成了一道银河。 会紧接着是大家一阵慌乱的闪躲。 然后是哄堂大笑。 又很快汇聚在一起,继续唱跳,继续抽耳光。 三个小姑娘还给这抽耳光的动作给加上了配音。 单数小节是啪啪的音效。 双数小节好像是日语,听起来像是耳瓜子。 然后到高潮的时候,就连成一片。 啪啪耳瓜子,啪啪耳瓜子…… 这酒是好东西呀。 一瓶酒下去,集体创作的耳光舞就诞生了。 第222章 徒弟 天就慢慢擦黑了。 舞池里的热情却没有熄灭。 有的人折腾一会儿就离开了。 但也在持续不断地有新人加入。 人们已经自觉地把最好的一排车位给空了出来,让那些想要摆摊的人,可以占据到一个好位子。 摊位也从开始的两个,已经迅速扩展到了七八个。 鲷鱼烧都来了。 玉子烧之类紧随而至。 不知道他们用的是啥设备,总之见不到明火。 游客们是流动的,直播的三位小姑娘却是一直坚守。 看来是能吸引些流量的,不然气温慢慢降低了,没流量的话,小姑娘们肯定早跑了吧。 而且,搞直播的区域又扩大了,多了两位。 这两位是男的。 他们就排在了这三位小姑娘的外层。 好像是要讲个先来后到似的,一层就是一个辈分。 光线已经不太好了,有点儿看不清东西了。 咣地一下,一片眩目的白光在老周面前打了一个爆闪。 随后光线迅速变暗。 几番调节之后,总算是稳定了。 原来是有人搞来了一盏灯。 灯是连在一块蓄电池上的,要是火力全开的话,估计能把这一片山头儿全都照亮。 这是一位游客带来的蓄电池。 他甚至做了一组灯光。 强光投到了铁皮外墙那个打卡点上,刚好不会照进屋内。 另一只光,则比较柔和,是打到地上的。 然后漫反射到老周的身上。 这样,从远处跟老周合影的人,也能大致看得清老周的样子。 有个大概轮廓就行了,反正即便是白天,老周也都是一团黑,看不清面目的。 这样一搞,挺合适的,还有一种神秘的美感。 早上接待政客,下午接待游客。 天黑了还没完,竟然还要继续加班。 老周的石桌上摆了三四种小吃。 这还是推辞掉了一部分的。 这就是自己的加班餐和加班费了。 终于,跳舞的三位小姑娘坚持不住了。 其实那位腰上顶着中控的那位,才是真厉害。 那套设备加起来至少好几十斤。 小姑娘就这么生扛着。 本以为她跳上一会儿就不行了。 结果硬是坚持到了天黑。 她们三位要下播了。跟老周行礼道别。 然后那两位男主播顺次顶上。 “您好,您好。”连着几声中文的呼唤,让老周突然一精神。 是新来的几位主播里,其中的一位在喊自己。 听发音,应该是中国人。 老周很激动,这么多天了,总算遇到一个纯正的中国人了。 但老周还是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给了一个正常的反馈,挥了挥手。 老周给其它呼声强烈的游客,也就是这样挥手回复的。 所以也没有显得特别突兀。 这位中国哥们还想跟老周套套近乎,就蹲到老周的侧面。 “张先生是吗?老家还有啥人不?想回去吗?我有门路。” 这是中国人没跑了,句句都是干货,不整那些没用的。 老周心里一阵激动。 倒不是真的想让他帮自己回国,而是老周想到的其它的事,可以让这位帮忙。 比如,让他帮自己打听赵北桥他们的消息。 透过粗重的刘海儿,老周观察了一下这位同胞兄弟。 从衣着上看,好像都是很夸张的牌子。 脖子上挂着银色的羽毛。 懒蛋 第177节 领口露出半截纹身。 他的眼神也在老周的身上上下打量。 好像是在琢磨,这么一个流浪汉,是怎么踩中这一波流量的。 老周想了半天,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现在,一个知道自己底细的中国人,要比一群日本警察更危险。 还是先老实躲在张广坚的外壳里,再苟一阵,看看情况吧。 这位同胞哥们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老周的反应,竟然就果断地后撤了。 而且,更诡异的是,他接下来也没有在这里开直播,而是很快就消失了。 所以他刚才摆弄设备的那一番前戏,可能都是假装的。 他是假装自己是位主播,目的可能就是好像想凑近些,跟老周对上几句话。 现在目标没达到,连装都不想装了,直接撤了。 好险。 心机这么重的人,老周也大抵是不敢委托他做什么涉密的大事的。 这条路,基本上已经被老周给堵死了。 夜越来越深。 游客最高峰是七八十人的样子。 小摊有十来个。 主播也有六七位。 突然刮了一阵冷风,这天气也是想提醒一下大家,该回家了。 果然就有一批人陆续地离开了。 但也有新来的。 而且新来的人,衣着都很厚。 有的甚至和老周穿的一样臃肿了。 人群就这样被慢慢替换。 到了晚上十点钟的样子,舞姿尽退。 只剩下了十几个人,再加上那组灯光。 对面的警察也早就下班了。 这十几个人站的位置分布均匀。 站在最前面的这位,也支着一部手机,好像也在直播。 他开始绕圈走步。 身后的其它人,也开始跟随着他的步伐开始走步。 他们走步的姿势让老周感觉很熟悉。 这不就是自己这几天晚上失眠,绕着石桌走的趟泥步吗? 什么时候收了这么多位徒弟呀。 难道他们半夜过来偷看自己了? 也是,荒郊野岭的,大半夜不睡觉,整宿整宿地原地画圈,是有点儿神叨叨的。 要是被人发现了,肯定会跟朋友们聊起的。 不过这有什么可跟风的呢? 我也想失眠的时候看看电视,吃吃宵夜,这不是条件不允许吗。 要是赵北桥他们在这儿,傻子才在这里整宿画圈呢。 可现在跟他们肯定是讲不出这些的。 即使语言上没有障碍,人家大半夜装备齐整到你这里来修身养性来了。 你当头一棒,说没毛用,这肯定招人恨呐。 索性,大家就一起失眠一起癫吧。 看他们走路的样子,有些地方还是学得不太对。 言传听不懂,那就只能身教了。 虽然夜深,老周仍是没什么困意。 在这石桌旁也坐了一天了,正好起来活动活动。 老周就绕着石桌,缓缓起步。 老周是顺时针转的。 他们则是逆时针的。 一见老周给出了示范,这十几位徒弟立马调转方向。 老周的节奏也要比他们慢上一些。 走的就是一个步步踏实。 这一下,十几个人傻愣愣地看了一会儿。 就纷纷开始效仿。 节奏,步距,身法,都恨不得原样搬过去。 第223章 再抽耳光 老周一旦走起圈儿来,就跟入定了差不多。 直到浑身感受到暖意了,老周才回到现实。 不知不觉间,走过了长夜。 十几位徒弟,都没了踪影。 车子,电池,灯光,也都齐齐消失。 好像只是做了一场梦,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旁边留下了一块牌子,上面贴了一张纸,老周大概能看明白,是他们每个人记下了跟着老周走圈儿的时间。 最长的是4个小时。 有人只坚持了不到两个小时。 原来,想走上一宿,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呢。 铁皮屋门前的地面,好像被人给打扫干净了。 昨晚折腾了那么久,基本上没留下什么垃圾。 有人把铁皮的保护墙给砌得更高了。 用上了半米高的杂志。 甚至在屋顶搭了一个雨檐。 这到底是在保护些什么东西呀? 老周走到铁皮墙附近,仔细去看。 尽管已经把答案都圈出来了。 就在这个位置。 而且老周看那些人自拍的时候,也就是在拍这一块儿。 可这里除了粘了几张旧报纸,真的是啥也没有呀。 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地上多了几只袋子。 里面放了一些水,还有面包、寿司、泡面之类的。 另一个袋子里,是一箱木炭。 可能是那十几个跟自己走圈儿的人留下的吧。 老周吞了两块寿司,喝了半瓶水。 对面有七八个人,好像是来看老周走圈儿的。 现在走完了,他们也撤了。 看步态,应该都年纪比较大了。 这些游客不爱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应该只是因为住得比较近,闲来无事,顺便过来看看新闻里的那个敢抽警察的家伙。 走圈儿之后身体发热。 这些木炭暂时还用不上。 老周还是把屋子里的那个小火炉给拖了出来。 把里面的灰烬给搞干净,然后把旁边的一大块树根塞了进去。 这样,等需要取暖的时候,只需要再盖上几块木炭,就能烧好长时间了。 把炉子搞好了,刚坐下休息,又来人了。 这次来的不是游客。 “長弓先生,您好,我是电视台的。”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让老周忍不住抬头望去。 懒蛋 第178节 西装,背头,夹着公文包。 很标准的日本上班族。 “电视台的?”老周问道。 “是的,我是福岛电视台的编导。您叫我田中就好。” “田中先生?汉语说得这么好,您是中国人?” “不,我是日本人。我在北京留过学,我在电视台里还兼职翻译。” 老周点头,这就明白了。 “長弓先生,您是不懂日语吗?” 老周摇头,“不懂。” “那您能看得懂吗?” 老周还是摇头。 “好的,这个情况比我们预料的还要复杂些。” “田中先生这么早就跑过来,有何贵干?” “哦,是这样的,其实,我昨天晚上就来了。不过,当时的气氛太过热烈了,我不方便打扰大家。后来您又开始了命运转轮,我就更加没有机会了。所以定好了一大早的闹钟,特地来拜会您。” “啥转轮?”老周没听明白。 “命运转轮呀。”田中说道。 “啥是命运转轮?” “您不知道这个?”田中很惊讶。 “很有名吗?” 田中打量了一下老周,问道,“您不上网吗?” 老周还是摇了摇头。 田中扶了一下额头,好像遇到了人类活化石一般的无语。 “那您知道昨天那些人,为什么要到这里打卡拍照吗?”田中问道。 “知道,因为我抽了那位警官的耳光嘛。绿三和紫七都来过了,他们告诉我的。”老周答道。 “绿什么?”田中没听清楚。 “就是竞选的那两个人,一个三号,一个七号。他们叫什么,我给搞忘了。”老周说道。 “哦,对,您说的是大里先生和另外那位。除了抽警察的耳光以外,您还知道其他的事情吗?”田中问道。 “其他的事情?听您的意思,好像还有人挨了耳光?”老周问道。 “就是您口中的那位紫七,他挨耳光的事情,您是一点也不知情喽?”田中问道。 “他也被人抽耳光了?这我可就真不知道了。他随身跟着那么多保镖,怎么会那么容易被抽耳光呢?真奇怪,是谁能这么厉害呀?”老周问道。 “这个抽他耳光的人……”田中说到这里,只是看着老周。 “看我干啥?又不是我抽的。我只抽过那个警察。很万幸没被关起来,那个紫七,势力要比那位警察大的多吧?谁这么大胆子,敢抽他的耳光呀?不想活了?”老周心有余悸地说道。 田中还是看着老周,并且伸出了一个大拇哥。 老周看了一会儿田中的动作,琢磨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您是想说,抽紫七耳光的那个人,是我?”老周瞪圆了眼睛。 田中笑着点头。 “我……抽……怎么可能……您肯定是搞错了,我没有打过紫七,您是他派来找我的?昨天他来的时候,是带着记者的,还有一堆的随从,问问他们就知道了,不可能是我。他是不是记错了?为啥要把这锅往我身上扣呀?我就是一个穷鬼,一个流浪汉,连张正经的床都没有,我怎么敢打他呀,他嫁祸给我,图什么呀?”老周一连串地不服气。 田中不慌不忙地掏出了手机,找出了一张图片,递给了老周。 老周一看,心就凉了一半儿。 刚才老周就有一点儿预感了。 昨天紫七来让老周帮忙,让老周给拒绝了。 当时他就使了一个手段,让记者来拍照,好像就是趁着他被老周推搡的当口,有记者给抓拍了下来。 但那顶多也就是争执呀,没有实质上的接触动作,更别提抽耳光了。 结果,这张照片一亮出来,老周才由衷地佩服这些记者。 这也生动地证明了,看问题的角度有多么的重要。 照片上,老周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大帽子都快压不住了。 嘴角略显狰狞。 左手掐住了紫七的咽喉,右手刚好滑过紫七的脸。 而紫七,背靠在铁皮墙上。 铁皮上糊着几张破旧的报纸。 第224章 谶语 就这?可恶的紫七,就凭这张照片,指责老周动手抽了他耳光? “我一个流浪汉,他紫七随便动动手指,我就招架不住,我怎么值得他动这么多的脑筋,来对付我呢?”老周疑惑道。 田中笑了笑,“長弓先生,不要妄自菲薄,您在当下福岛的政治圈层里,还是有一定的象征意义的。” “象征?象征什么?” “那就要看谁来解读您的意义了,至少在大里先生那里,您是他所代表的社会中下层民众的一个缩影。”田中说道。 “这么说,最开始我抽警察耳光的照片,也是被大里他们给利用了呗?”老周问道。 “额……这个我不方便评论。”田中说道。 “所以,紫七想把我这颗砝码,从大里那边的盘子里给扔出来,就不惜亲自上阵,设计了这张照片,让人看到我抽了紫七的耳光,顺便紫七还可以添油加醋地把我的黑料给挖出来晒晒,把我的坏形象摆出来以后,大家也就不会愿意让我来当他们的阶层缩影了。我在大家的眼里,也就成了一个随意生起事端、到处攻击他人的流氓无赖。而我抽警察耳光的事情,也就没有人们自行脑补的那么有价值,有意义了。对吗?”老周说道。 田中点头。 “那,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放出来的?”老周问道。 “紫七要去下一个市搞演讲,新闻稿是在路上发出来的,应该从你这里离开没有一会儿吧。”田中说道。 “那不对呀,昨天来这里的人一拨接一拨。那么多人,不可能都不上网呀?他们看到我抽了紫七的耳光,怎么还会跑到我这里来呢?” 田中笑了。 “是不是事情被紫七给搞砸了,他没有骗到大家,你再仔细看看这照片,被抽耳光怎么可能是这个表情。你只要把我上次抽警察的那张照片拿出来一对比就一目了然了。这个紫七,根本就没挨上我的巴掌。”老周激动地说道。 “他确实搞砸了,但突破点不是你的巴掌到底有没有抽到他的脸。”田中说道。 “这么明显地做假,都不算突破点吗?”老周问道。 “政客们的思维不可能这么规规矩矩的,如果只是一个说抽了耳光,另一方反驳说没抽,这就变成了小学生吵架了,没有新闻点,即便是吵赢了,也没有多大的收益的。”田中说道。 “收益?你的意思是,大里先生也下场了?”老周问道。 田中没有回答,只是在手机里又找了一会儿,把另一张照片拿给老周看。 而田中自己,则是走到了那个加了屋檐的打卡点,仔细地凑上去瞅着。 老周看到的这张照片,跟刚才的那张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只不过,稍稍做了裁剪。 老周的脸几乎被裁得看不到了。 画面里基本就是紫七硕大的脸撑在那里。 头上一左一右,两块新闻标题被圈了起来。 圈起来的还不是完整的标题,只是刚好被水打湿的,是标题中的几个字。 左边打湿的是“献妻”两个字,右边打湿的,是“赤尾”。 “献妻?赤尾?这是啥意思?”老周不自觉地就读了出来。 “就是字面意思。”田中收回了手机,说道。 “字面意思?那是啥意思?”老周还是不理解。 田中皱了下鼻子,坏笑了一下,说道,“第一个词,总能看得懂吧?” “献出妻子?”老周试探着说道。 “对,就是这个意思。至于赤尾,您不明白也算正常。紫七,叫百田良平。”田中说道。 “哦,对,对,我总算是想起来了,他是叫百田,他的翻译和我说过,我给搞忘了。”老周插话道。 “百田,政治筹码并不太够,他在他的派别里一直只是个助手级别的,这次他之所以能够竞选县知事,派别内部是提供了很强的资源支持的。有三位前辈为他说话,其中一位是前大阪市长,一位是前东京都知事,还有一位是现任的参议员。这在外界看来,就很反常。既然要支持他,早些年,百田正值壮年的时候其实是更合适的。现在把百田推出来,有点儿像授予终身成就奖的意思,也最多只能做一个县知事,太迟了。 大家都能看得明白,是赤尾帮了他。 百田在多年以前为赤尾作过秘书。而这次站出来的三位前辈,都与赤尾的交情不错。 但赤尾是绝对不会为了一点点旧交情,就帮百田这么大一个忙的。 所以,就有传言,说百田的妻子的事务所,去年搬到了池袋。 为赤尾的小儿子提供形象顾问。 赤尾的小儿子今年四十多岁了,借助他父亲的影响力,创办了几个政治沙龙,还有一个双年举办的国际间论坛。 普通人知道的事情,到此为止。”田中说道。 “那您还知道其它的内幕?”老周问道。 “呵呵,我也是普通人,这些内幕,我是不知道的。但借着您的这张图片,内幕被不小心地泄露了出来。”田中说道。 “是大里那边泄露的?”老周猜道。 “可以说是大里,但真正把消息放出来的,应该比大里还要高,否则,这关系到赤尾那个级别的人,一般的参议员都没有这个胆子的。”田中说道。 “既然他们之间有恩怨,为什么不早把这消息给放出来?”老周问道。 懒蛋 第179节 “早放出来?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样的话,就是在互扔黑料,大里这边,也说不准有没有黑料在人家手上的。”田中说道。 “那现在,不就是在放黑料吗?”老周问道。 “这次的关键点,在你泼的这一瓶水。”田中说道。 “水?是因为水刚好把那这几个字弄湿吗?”老周问道。 “对,其实开始没人注意到这几个字。然后,偶然的机会,这张照片刚好被一个神社里的大师给看到了,他在日本易经圈子里小有名气。 他注意到了被水打湿的这几个字。 他说这几个字,是谶语。” 第225章 天平倾倒 “他还给这张照片做了解读。 有水有象,无水无象,这是变易无常,也是显象之人的无妄之灾。”田中说道。 “他说的是啥?”老周问道。 “翻译一下,就是这四个字,是被水泼出来的,有水就会有这几个字,水干了就没有这几个字。 因此,这几个字所指向的事,亦真亦假,如果是假的,就是赤尾倒霉,即使是真的,也是赤尾的无妄之灾。”田中说道。 “我去,这大师真的会说呀,这是要死命保赤尾呀?不对,如果他跟赤尾是一伙儿的,就没必要多这一句嘴呀。”老周摇头,不太理解这位大师为什么要说出这么一番话。 “所以,人家是大师呢,香火才会旺。”田中说道。 “你的意思是,这大师是来碰瓷儿的?”老周问道。 “碰什么?” “就是说,这件事本来和这位大师没啥关系,但他偏要说出这么一段话,无论这件事最终如何收场,他都掺和了一脚,胜负都与他有关了。”老周说道。 “可以这么说吧,总之呢,这件事参与进来的人,都不简单,大家各取所需,但归根结底,要有你泼的这一瓶水才行。”田中说道。 “啊?这么神奇吗?” “是的,一点也没有夸张。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来您这里打卡了。”田中说道。 “怪不得呀。”老周重新去看了看那块铁皮。 这次,一下子就找到了打卡点。 两张平平无奇的旧报纸而已。 都是娱乐版面,跟政治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左边是一张电影海报,标题里的献妻,应该是这部电影的情节卖点。 右边是一位女生在表演,可能是位艺人,她的姓氏是赤尾。 就是这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几件事,硬是被这位大师给捕捉到了机会。 “可是,如果这位大师对内幕一点儿都不了解的话,他怎么能……不对,是怎么敢……也不对……哦,我知道了……”老周突然想通了。 “您知道什么了?”田中笑着问道。 “这位大师,肯定早就知道这件事的内幕,然后,借着我这张照片,把他预谋已久的话,给说出来而已。他是大里那一派的,对不对?”老周问道。 田中这次则是摇头否定,“大师如果表现得那么明显,就做不成大师了。与名人有关的断言,他也下过不少,好像每隔一两年,就会说一段很高深的话。但在赤尾这件事上,到底是大师掌握的内幕,还是大里先生一派掌握的内幕,都有可能。” “大里把消息透露给大师,这我能理解。但如果这内幕,大师本就知晓,那就有点儿可怕了。”老周说道。 “即便这位大师就是各种内幕的交易中心,大家也都不会奇怪了,习惯了。”田中说道。 “习惯了?” “对呀,不习惯的,倒是您的出现呢。”田中说道。 “我?” “是呀,長弓先生,这种政客们的撕扯,在日本是极其平常的事情,他们都在云端打架,与地上的平民,并无干系。 但这次出了一点点的变数,就是您。 您抽警官耳光的事情,让大里与百田的竞争,出现了奇怪的助力。 百田为了不让天平倾倒,亲自下场,与您合拍。 就在大家以为您会迅速被黑掉,被遗忘的时候,那位大师跳出来了,短短一句话,把百田送上了绝路。”田中说道。 “绝路?这么严重吗?那这件事,内幕到底是啥呀?我现在特别想知道了。” “長弓先生,您猜一下呢?” “我猜?我猜就是百田把他老婆送给了赤尾的小儿子。但这种事,如果简单处理的话,顶多算是偷情吧?怎么也不至于让百田走上绝路呀。”老周问道。 田中笑了一下,用手在下巴那里做了个捋胡子的动作。 “啊?这是……是……是送给了赤尾本人?他都多大岁数了呀?”老周惊讶道。 田中又笑了一下,伸出了两个指头。 “二十?二百?” “是既送给儿子,又送给了父亲。”田中说道。 “我去。”老周被惊到了。 “这种事情,也能上新闻?”老周问道。 “这张照片,可不是在新闻里的,是社交媒体里突然疯传起来的。因为那位大师是在社交媒体上发的那段话。 然后这段话,再加上对真相的一小段爆料,就跟在图片的后面,也就成了这件事的一段隐讳的描述。 但已经足够了,只要稍稍了解一些政治新闻的人,基本都能猜得到。”田中说道。 “那这一小段的真相爆料,就是大里那一派的人在煽风点火吧?”老周问道。 田中不置可否。 “搞一些大师模棱两可的话,再加上这段爆料,像谣言一样,没什么杀伤力吧?”老周说道。 “大里那一派,不会让这件事,仅仅到谣言这个层面的,他们应该是掌握了真实的证据的。”田中说道。 “有录像?”老周突然问道。 田中奇怪地看了老周一眼,说道,“百田已经退选了。” “啊?就一段小作文儿,就认输了?”老周问道。 “什么是小作文?”田中问道。 “没什么,我就是好奇,百田这一派,怎么会这么容易被击败,又没有真凭实据,他们投降得太快了吧?”老周说道。 “他们那个层级的人,被爆料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尺度很大了。大里一派肯定是掌握了证据,把消息放出来,就是要看赤尾那边怎么处置。 赤尾很聪明,他们做的事有多龌龊,自己当然很清楚,现在有人给捅了出来,对方有没有证据,赤尾一方也能猜个大概。心里都很清楚的。 而且,有大师的那一段解读做为退路,赤尾这边也算是游刃有余。 所以,这件事上,即便是赤尾,也对大师是爱恨交加的。 所以赤尾把百田给废掉,算是举了白旗。 这件献妻事件,也就仅仅限于口耳相传,都没有真凭实据。以后赤尾一方要是把事情摆平了,再发个声明,抓几个替罪羊,说有人造谣,也就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了。” 田中说道。 第226章 变易无常 “不对吧,因为一段谣言,百田就退选?这不明摆着告诉大家,谣言是真的吗?”老周问道。 田中看了一眼老周,微微点头,“您说的对,百田绝对不能只因为一段谣言就退选,需要有一件真实发生的事情……那么,他的老婆自杀,算不算呢?” “什么?”老周看到田中的表情十分自然,没有一点儿的不忍。 “是的,就是这么直接,百田的老婆自杀了。”田中说道。 “抢救回来了吗?”老周问道。 “抢救?”田中对老周这个词,很是惊讶。 “是这样的,我说他的老婆自杀,就是表达一个结果,如果被人发现并且挽救回了生命,一般会说自杀未遂。”田中说道。 “所以,百田的老婆,真的死了?”老周问道。 “是的,她的遗书也被公开了,承认出轨百田资助的一位学生,学生一直用录像要挟百田的老婆,导致她的事务所无力承担。”田中说道。 “这不是和电影里的情节一模一样吗?真的有人会相信吗?”老周问道。 “她已经死了,也不会有人去追究细节了。”田中说道。 “这怎么是细节呢?这就只是细节吗?这是一条生命呀。搞内幕交易的时候就把他老婆给献出去,现在要自保了,就让他老婆永远也无法开口?这些东西还是人吗?”老周怒斥道。 田中用很奇怪的目光看着老周。 老周的假发都有些飞起了,赶紧往下压了压。 “長弓先生,您的愤怒我能理解,但,这里的大多数人,是不会感到愤怒的。 首先,自杀的判断不是百田自己说的,是警视厅的人说的。 日本最不缺的就是自杀案件。 每年自杀的人多了,自杀应该是什么样子,不但警察知道,连小学生在漫画里也能知道。 所以,既然说是自杀,那就肯定是自杀了。 另外,百田的老婆,尽管命运不好,没有善终,但她的家族也是有些名号的。 家族掌握着几家制药企业。 百田老婆从小接受的家族教育,就是要发挥能力,为家族的生存燃烧生命。 所以,即便是她本人,失去了生命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懒蛋 第180节 甚至这自杀,都极可能是她本人下的手。”田中说道。 一段话,让老周无话可说,这群人的脑筋该是有多不正常呀。 “那百田呢?这些事情都是因他而起的……” “百田因为老婆的丑闻而退选,手上的资源已经用尽,他老婆的家族那边也不会放过他,不出意外的话,百田也会很快自杀的。”田中平静地说道。 “啊?” “只是可惜了,他老婆才三十多岁。”田中说道。 “啥?三十多?那百田足有六十多了吧?”老周叫道。 “家族联姻而已,年龄,样貌都不重要,要不是法律有规定,性别也不重要。”田中说道。 老周赶紧喝了口水压压惊,又抬头看到了铁皮上的那些旧报纸。 “所以,那位大师,说的全中了,变易无常,是赤尾的无妄之灾……”老周嘀咕道。 两人说话的工夫,又有游客来打卡了。 “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呀。”老周感叹道。 “長弓先生,今天来这里的人,应该会比昨天多上两倍以上。”田中笑着说道。 “可能吧,百田退选了,大里也就没什么竞争对手了,这件事也会很快过去吧。”老周说道。 “不,不,不,您这里的热度,才刚刚开始呀。”田中说道。 “刚刚开始?” “是的,百田昨天退选后,大里先生就发了通稿,里面提到了您,長弓先生。”田中说道。 “提到了我?我昨天也没答应给他帮忙,肯定是骂我的吧?”老周说道。 “大里先生说,是您,给了他一记耳光。哈哈。”田中一边说,一边大笑。 “耳光?什么耳光?他开什么开玩笑?我哪有抽他耳光?我连碰都没碰过他一下,他这次肯定没有照片,对吧?”老周说道。 “对,他确实没有照片。” “连照片都没有,就直接往我身上扣黑锅呀,他们都有什么毛病,跟我一个流浪汉较什么劲?真是有病。”老周怒道。 田中笑着说道,“大里先生说,是您,長弓先生,用一记耳光打醒了他,让他重新想起了追随羽田派的那段时光。 他曾经忘了根本,现在需要幡然回归,真正为日本民众的幸福努力。” 老周白了田中一眼,当然他也看不到。 “还搞一个比喻,以后可别这么大喘气说话了,能把人给吓死。”老周抱怨道。 “所以,从这篇稿子里,您有没有觉察到什么?”田中说道。 “觉察?是大里他说了什么暗语吗?那我可是听不出来的。”老周说道。 “大里先生,已经把你绑到了他的战车上了。”田中说道。 “就是把我给拉过去,有用得着我的时候,站出来当枪使呗。”老周说道。 “不完全是这样,其它政客们做秀,拉平民助力的,我们也见得多了。但您这一款,十分特别。 首先,您是一位流浪汉。 货真价实,警局里可查。 其次,您在没有任何倚仗的情况下,就敢狂抽警官的耳光,而且一抽就是十几个,把他的脸都给抽肿了。 这一步,是您能够打败所有流浪汉演员和平民演员的闪光点。 其实仅靠这一点,稍加经营,您是可以在短期内改变生活境况,拥有一套自己住宅的,不必再生活在这间铁皮屋里了。 但更绝的还在后面,您的身上,携带了隐喻。” “就是那条绶带吗?”老周插话道。 “对,绿紫之争,具象到那张图片上,这是没办法摆拍出来的。 而您做到了。 我相信,大里先生的团队,第一时间就想好了如何利用这张照片,也才会有那篇杀人诛心的评论文章。 那个时候百田想迅速扳回,可惜,那种照片是可遇不可求的。 他们有心无力。”田中说道。 “哦,怪不得百田昨天来找我,一定要我去帮他说话。”老周说道。 “对,但这更令人拍案叫绝的,还在后面。” 第227章 做一期节目 “您是指报纸上被泼到的那些水?”老周问道。 “对,但这颗苦果,也不是别人强塞到百田口中的。 如果百田不去设计那张被您打耳光的照片,他也不至于走到今天的地步。 他在派别里的地位一直没有爬上来,是有原因的。 就从他反击的这张照片,就能看出一二。 大里攻击他的,是一张抽耳光的照片,而他百田回击的,竟然也是一张抽耳光的照片。 这个思维就太受局限了。 给大家的刺激不够。 反而会让一些思想偏激的人,自动站到長弓先生您这一边。 而最为致命的,就是泼水的这个巧合。 被卷到这件事里的所有人,都在利用这个巧合。 相比之前那条绶带的隐喻,这个巧合,就不仅仅是可遇不可求能够概括的了。”田中说道。 “可,那确实只是一个巧合。”老周说道。 “是的,这一点我相信,但更多的民众却不是这么看的。 人们通常会同情弱者,也愿意在弱者的身上看到奇迹。 而您泼的这瓶水,就是大家希望看到的奇迹。” “怪不得他们来这里打卡,会那么高兴。”老周说道。 “不止他们高兴,大里先生也很高兴,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田中说道。 “什么机会?” “一个可以把您捧起来的机会。”田中说道。 “一个巧合而已,有什么好捧的,再说,把我捧起来,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呢?” “大里先生当然知道这是一个巧合,但如果能好好利用这一点,让喜欢您的人越多,这些都会成为大里的隐藏票仓的。” “百田不是已经退选了吗?他的县知事应该稳了吧?还要那么多票干什么?”老周问道。 “大里先生,与百田不同。百田把一切用尽,也就最多能摸到福岛县知事。 而对大里先生而言,县知事,只是一个跳板,他的目标,不止于此。”田中说道。 “这样呀,我有点儿明白了,可在我身上的事儿就那么两件,抽了耳光,泼了瓶水,就没了。 他要怎么捧呢? 想把我给捧起来,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力气。 不值得吧?”老周说道。 “值不值得,我们说了都不算,但目前看,大里先生是认为值得的。”田中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 “大里先生已经把怎么捧您的角度给找到了,没看到他帮您凑了一个耳光出来吗?”田中笑着说道。 “耳光?凑了一个?啥意思?”老周不解。 “这一堆事情,在您看来,是抽了耳光,泼了瓶水,但在大里先生那边,他需要找到一个……或者说是一句广告语吧,这句话能够让您点燃更多民众的热情。 所以,大里先生很聪明,他把泼水这件事,也归为是你打了百田一记耳光,然后,他再最后用他的通稿,标题上就写被一个耳光打醒,硬是帮您凑了一个耳光出来。 那用耳光把这三件事给串起来,就有意思了。 第一个耳光,是为自己的阶层抗争,打肿警官仍能全身而退。 第二个耳光,是把百田打到退选,间接削弱了赤尾一派的三成实力。 第三个耳光,是打醒了一颗羽田派新星,内阁有大佬已经放话,身边需要大里这样的少数派。” 田中说得兴奋,像在描述一段传奇故事。 老周已经傻了,“这……这也行?会有人信吗?这不是明显的穿凿附会吗?” “这个社会需要什么,就有人生产什么,至于是怎么生产的,他们不必知晓。”田中笑着说道。 “所以,您的意思是,大里先生,用三个耳光,生产了我?让我为他积累未来的选票?”老周问道。 “您这么说,也行,这也是我今天前来拜访的原因。”田中说道。 “哦,对了,我还没问,您今天来我这儿是……” “为您做一期节目。”田中说道。 “节,节目?” “对,一期节目。” “是要让我上电视吗?” “对,是要在电视屏幕上露脸的那种节目。” “是要采访我吗?” 懒蛋 第181节 “对。” “不,不,不,这肯定不行,我,我紧张,话筒一递过来,我肯定就晕倒了。”老周拒绝道。 “長弓先生,这就是电视台为什么要派我来的原因。 我会解除您的一切顾虑的。 场地紧张感,很正常,我们会把机器架在对面的山坡上,您甚至都不用起身。”田中说道。 “啊?你们要在这里录节目?” “是的,到时,我们会提申请,把这条路封上。” “封路?太夸张了吧?”老周惊呼道。 “長弓先生,不必紧张,这一段路,车流量很小,影响不大的。 况且,车子有其它的路可以进出田村市。 没那么严重。 我们电视台,在福岛管辖下的其它几个地方,也提过类似的申请。 都没问题的。”田中说道。 “因为我,录一期节目,竟然要搞到封路,这……” “放心吧,長弓先生,没问题,另外,要声明一下,我们的节目是直播的,不是录制的哟。”田中说道。 “直……直播?”老周现在就已经手心出汗了。 “我们的播出经验丰富,任何情况都处理过,放心吧。”田中说道。 “可是,我又不会说日语,这节目咋直播呀?” “我们有一位主持人,学习过中文,与您交流没有问题,至于观众,我们会配上实时话外音的。”田中说道。 “我,一个中国移民,流浪汉,这节目谁会看呀?” “長弓先生,收视率的问题,您就不必操心了。”田中说道。 “都说收视率是你们的命根子,难不成,为了让我上节目,收视率你们都不在乎了?” “额……收视率,我们肯定是在乎的……”田中有些迟疑。 “还是说……你们是因为大里先生,所以才要做这期节目的?” “不,不,不,長弓先生,正如您所说,收视率是我们的命根子,我们肯定不会为了任何单方面的原因而忽略收视率的。 您当下在福岛范围内的话题度,是上升最快的,所以,对这期节目的收视率,我们是有预期的。 另外……我只能说,您现在上这期节目,对改善您的生活质量,以及对大里先生,都会很有帮助的。”田中说道。 原来如此。 第228章 要上电视了 这样一说,老周就明白了。 大里胜选福岛县知事,只是时间问题了。 现在传媒行业一再沉沦,福岛电视台的规模又不大。 在福岛县内也有几家竞争对手。 这个时候拍一下大里的马屁,对电视台肯定是个上策。 而耳光三连抽的话题度又正在蹿升,所以,电视台趁热打铁的话,还真不亏。 关键是,田中好像已经提到了钱的问题。 “那个,田中先生,您刚才说到,参加节目,可以改善我的生活质量,能不能把这一点,展开说说?” “首先,您肯定可以不用再住这个铁皮屋了。我们电视台会帮您解决一间宿舍。”田中说道。 就一间宿舍?电视台都这么小气吗? 田中看到老周的情绪不高,立即补充道,“并让您每月的生活标准,不低于12万日元。” “12万日元?怎么这么耳熟?你不会说的就是那个什么福利金吧?” “额……長弓先生,尽管是福利金,但在我们的运作下,有办法让您这12万,比其它人的要更保值。”田中说道。 这个老周倒是相信,可田中开出的条件,还是跟自己心里想的,差上了一大截儿。 “長弓先生,您要知道,即便只是这些,也都是从我们的制作费用和资源置换来的,一般的人想要住进我们电视台付房租的宿舍,也是极其困难的。 还有一点,我们对您的资助肯定要在一个范围之内,这个范围就是不能让您与抽警官耳光时的感觉,相差太远。”田中说道。 这意思就是要保持老周社会底层的人设,这样才能在未来给大里先生提供帮助。 即便是生活状况有些改善,也要保持在平民阶层。 大里肯定是有能力让老周过上更舒适的生活的,但那就不符合大里的利益了。 平白无故让别人为自己花钱,老周还没那么厚脸皮。 但听田中这样一说,好像就把自己给拴到了大里的船上,还要时刻保持一个人设。 这不就是大里出钱,让自己每天演戏吗? 好浓的班味儿。 老周肯定不干。 “这个节目,我不想参加了。”老周说道。 “啊?”田中万万没想到,刚才都聊得好好的,结果把这优厚条件跟人家一说,反倒被掀了桌子。 “長弓先生,您是对哪部分不满意,咱们可以商量的,比如我们可以增加两家餐厅,可以供您在特定时段的免单消费……” “田中先生,您刚才说的东西,我都听懂了,也明白大里先生要下一盘很大的棋。 但我就是一个流浪汉,吃苦受罪都是我自找的,但无拘无束这一条不能变。 我不想因为参加一个什么节目,就把自己卖给大里先生了。 你们应该跟大里有讲话的通道吧,帮我传个话,把这意思带到就行了。” 田中眉头紧锁,搞不清楚面前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能被一位县知事认为有利用价值,这不是一件很荣幸的事吗? 多少人求之不得呀。 这个一脑袋油头的家伙,真的不可理喻。 田中费了半天的劲,各种困难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喜欢受罪。 田中真想一走了之,把这个不懂事的家伙晾在这里。 可让長弓先生上节目,自己此行的最终目的。 一个有更高知名度的長弓先生,才是对大里先生有用的。 如果连这一点小事都做不好,那么这家电视台对大里先生也就没用了。 那么自己对电视台,也就没用了。 只是想想,田中都会打个冷战。 急中生智,田中对老周说道,“長弓先生,我特别佩服您的处世态度,独立自由的灵魂,是我们每个人的终极梦想。 对您的任何决定,我都表示尊重。 但是,您有没有想过,参加这档节目,会让您体会到更好的自由。” 这位田中还挺会炖鸡汤的,不妨让他说来听听。 “田中先生,您的意思是……” “昨天晚上,那些在这儿直播的人,其实他们赚的钱,都应该分给您一份的。”田中说道。 “额……有点道理,但他们都有自己的固定粉丝,而我只是这两天的一个话题而已。 我在他们的直播里,只是一个片段,作用不大,更谈不上收他们的钱了。” “您说的很对,但这也只是因为您现在的粉丝数量不够,如果把您的知名度提升一些,那您也能有像他们一样多的粉丝了。 您也可以仅靠一台手机就能赚钱了。 那时,您不必把自己卖给任何人,就可以靠自己的力量,饿有一餐饭,倦卧一张床。”田中说道。 老周笑了。 这田中先生还真厉害,鸡汤是张口就来。 不过,说的有些道理。 要是真能靠一部手机就能解决自己的温饱,何乐而不为呢。 “田中先生,您说服了我。我很荣幸地接受您的邀请,参加您的节目。 但您和您的电视台,不必为此替我承担房租,也不必为我付出任何的资源置换。”老周说道。 田中想了想,伸出手来,二人协议达成。 “那么,请您把这个签了吧。” 田中递给了老周几页纸,还有一个信封。 “这是什么?” “参与同意书,需要您签字。”田中说道。 “可我看不懂呀。” “额……都是行业通用的条款,关于使用您的形象和声音的,还有些版权和保密的内容,您就放心签吧,再说,您这里,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我们欺诈的吧?”田中说道。 说的也对。 老周就回想了一下张广坚护照上的笔画,签上了長弓広堅。 懒蛋 第182节 老周要上电视了。 老周把信封打开,里面有一万日元。 “这是我们电视台给嘉宾的酬劳。”田中解释道。 老周把这张钱抽出来看了看,“上个电视,才给这么少吗?” “我们是小台,财力有限,而且,好多人就算不给酬劳,也会抢着上呢。”田中说道。 “跟我说这些干啥?有人不要钱,你就让他们去录节目就好了呀。” 田中被老周给怼到了肺管子。 第229章 今晚直播 “算了,不跟你计较,但我还有一个条件。”老周继续说道,“我不想理发。” 田中愣了一下,就笑了。 “放心,连您的这顶帽子,都不能摘。 也许以后可以摘,但现在肯定不行。 否则,大家就不认识您了。” 这下老周就放心了。 张广坚,你的假发要上电视了。 “長弓先生,咱们节目的主要内容,是围绕您的命运转轮来进行的……” “等等,这个命运转轮到底是啥?您还没给我说明白呢。”老周打断道。 “就是您整夜走路呀,有人给取了个名字,叫命运转轮。”田中说道。 “我的趟泥步,他们叫命运转轮?好吧,叫啥都行。” “另外要注意的是,三个关于耳光的事件,肯定是绕不开的,但一定不要多提。 因为这三件事本来没什么联系,但拜大里先生所赐,这里就不多说了。 所以,在观众的印象中,前三次耳光事件里,产生的影响一次比一次大。 这会让大家,把抽耳光跟您联系到一起。 特别是现在事件热度高,大家很容易形成对耳光事件的心理依赖。 这样下去,对您的形象并不是好事。”田中说道。 “是怕我的第四个耳光抽不响呗?” “算是吧,我想,至少您也没有办法保证,第五六七个都会响吧?”田中说道。 老周点头,“也对,了解了。 不过,只说我的,我的命运转轮,就这么一点内容,两句话就说完了吧,这也能做一期节目吗?” “刑事案件和神秘事件,是我们这里的收视密码,观众们都很喜欢这种有揭密体验的节目,像看漫画真人版一样,也很杀时间。 我们也绝对有信心,让大家对您产生兴趣,这样,提升关注度的目标也就达到了。”田中说道。 漫画真人版吗? 老周一下子想起了白小飞。 田中看了一眼时间,说道,“车辆和设备已经从台里出发有一会儿了……” “啥?你们这是百分百认为我会同意参加节目是吗?”老周问道。 “長弓先生,制作电视节目,我们肯定是很专业的。 这期节目,无论您同意与否,我们都会雷打不动地播出的。 只不过转换一下节目的形式而已。 常规的访谈节目,适合全家观看。 暗拍跟拍,也有相当的猎奇向的观众的。”田中说道。 暗拍跟拍,老周怎么把这种技能的发源之地给忘了。 冷风吹了下脖子,老周四下张望,“你是不是也带着摄像机来的?” 田中笑着摇头,“長弓先生,说实话,我们压根儿就没想过,您会拒绝。所以连暗拍的方案都没做。 如果我真的说服失败了,那我就得赶紧去提报新的方案,才不会误了晚上的播出。” “晚上?今天晚上吗?” “是呀,播出时间是晚上七点。这里,我们的人,下午就会来布置场地。”田中说道。 “你们,这,是不是有点儿太急了。” “竞争激烈,任务繁重,如果我们不在今天采到您这朵蘑菇,可能明天就被别家占先了。 我们拥有本地优势,可那些东京大台,也是什么肉都吃的,一旦等他们出手,我们就连蘑菇汤都喝不到了。 最后,也就只能等到您这波热度散去,追拍一期命运转轮遗迹铁皮屋之类的了。”田中说道。 “他们播了,你们就不能播了吗?” 田中晃了一下手里的同意书,说道“这里有协议,至少今天和明天,你是属于我的。 另外,行业内也有规矩。 一个热点,我们做了节目,另一家不能原样内容照搬,再做一期的。 除非这个热点上,又出了新内容。 或者是完全不同的节目形式。” “那么,長弓先生,我就先告辞了,申请这个路段的事情,我还需要去跟进。 这份副本,您留着。 我们晚上见。 或者下午就能见到了。” 田中离开的时候,今天的游客小高峰,已经提前到来了。 果然不上网就要落后,今天挥舞耳光的游客,都不是之前的啪啪两下了,而是多了一下,变成了三下。 在当事人面前玩梗,确实挺有意思的哈。 老周开始都会挥动一下胳膊,给个回应。 等过一会累了,就顶多挥挥手了。 估计到下午,就只能点头了。 今天到铁皮区打卡报纸的人,自拍之后,都多了一个双手合十的动作。 死者为大嘛。 虽然人们打卡的主要是老周这一瓶水的神奇,但对那位已经离开的人,也多少算是刮蹭到了一点儿的。 今天的直播区比昨天扩大了。 现在就已经来了七八位主播了。 位置在最前面的,好像就是昨天跳耳光舞的那三位女生。 昨天挎着dj中控台来的那位女生,今天轻装上阵了,只带了一部手机支架。 她的直播风格也变了,现在只需要跳好耳光舞,流量就不愁了。 顶多再配一支蓝牙音箱,搞一下现场的气氛也就足够了。 今天,会跳耳光舞的主播又多了几位。 好像是因为这个舞蹈是这三位女生偶然创作的,所以,在耳光舞这个赛道上,就自然地把她们三位顶在了最前面。 三个人跳,变成了一群人在跳。 这个视觉冲击力,一下子就上来了。 老周都忍不住经常转头去看看。 老周忽然想到,田中刚才说,我也能用一部手机赚钱。 那还等什么,现在我就可以呀。 既然这几个女生能靠耳光舞赚钱,我应该也可以。 虽然我跳舞可能没人爱看,但我毕竟是源头厂家呀,没有理由衍生品都能赚到钱,我却不行。 手机,我有,但解不开锁。 等会儿跟田中要一部新的手机就好了,这点儿要求,他应该会答应的。 账号,直播需要社交网络的账号,新注册一个倒是不难。 但一定要用長弓広堅的信息来注册才行。 身份信息,银行信息,甚至软件上可能还会有人脸识别。 这些对冒用者老周,就有点儿棘手了。 而且,张广坚已经在日本这么多年了,社交账号他不可能没有的。 昨天绿三和紫七来的时候,都带了翻译过来,这很明显,就是已经把自己的情况调查得很清楚了。 那张广坚在网络上的信息,岂不是更容易被扒到? 说不定,此刻就有人在家里录制了耳光舞的视频,发到長弓広堅的账号底下,等着他给点个赞呢。 老周摸了一下口袋,那部张广坚的手机里,好像有几百个人在当当叩门,叫老周给他们点赞呢。 这还,真有点麻烦了。 懒蛋 第183节 第230章 改换场地 中午刚过,昨天的摆摊车位就全部被占满。 摆摊可不像直播,没有什么辈份,先到先占。 有些人不想摆到太远,也就只能选择路对面了。 石桌上又被摆了几样食物。 不过,这次老周做了挑选,不喜欢吃的,就推辞掉了。 而且还付了钱。 刚收了一万日元的出场费,咱也消费一把。 摊贩们见老周坚持要给钱,也就收下了。 真不敢想象,要是在国内,老周这钱,怎么可能花得出去。 现在老周口袋里装了一大把的零钱。 下午的时候,电视台的人真的来了。 一共三个人,是来确认场地状况的。 在铁皮屋的前面,用胶带在地上贴了几个区域的标识。 马路上也贴了一些。 并和几位主播打了招呼。 意思好像是到晚上这里就要被电视台占用了。 如果仍要直播,就需要挪远一些。 然后几个人就开始对这里拍照,各个角度都拍。 其中有个人注意到了铁皮自拍区的那一圈杂志护栏。 几个人凑在一起交流了一下,从车上拿了几只正经的护栏下来。 他们没带翻译,就派了一个人到老周面前比划。 老周知道他们是想用正经的护栏,替换这些不太正经的。 就点头同意了。 然后他们就把这几摞书移到了铁皮屋里,找了一块布给盖上了。 接着,他们就发现了石桌附近,还有更多的杂志。 没办法,只能继续搬。 又把屋子里所有的杂志,都想办法盖上东西。 然后又把屋子里的小火炉给点着了。 这下子,铁皮屋里就亮堂了起来。 应该是为了晚上的画面效果吧。 一个黑洞洞的铁皮屋,终究是不太好看的。 但我人在外面坐着,你们把小火炉放在铁皮屋里,这算什么事呢? 不过,这几位又从车上拉下了另外一只更大的火炉。 比屋子里那个,更高。 塞上木炭和木头。 燃起来之后,就移到了老周的旁边。 热量就慢慢烘到了老周身上。 几个人在旁边用手机拍了一下效果。 这样等天黑下来的时候,有了这只火炉,现场的氛围就一下子上去了。 厉害,厉害。 他们又搬了几箱木炭和木块,给囤到了铁皮屋的外面。 哈哈,这么多,足够老周用上好多天了。 嗯,不错,想得真周到。 又过了一会,来了一台大家伙。 没地方停了,车里的人下来,跟几个摊位商量了一会儿。 就把几个摊位给挤开了,它停在了马路对面。 一远一近,两个固定机位。 还有一台移动机位,摄影师扛着机器在老周面前左左右右一阵比划。 忽然,大家好像得到了指令,开始摆放椅子。 最先摆的,就是马路上的这一批椅子。 看来是已经得到封路的消息了。 来打卡的人,今天比昨天要多了一倍。 看到这里要做电视节目,都纷纷围观,还有的上前打听消息。 现场的观众,好像是有报名通道的。 现在就能看到有人拿着一小张卡片,来找电视台的人。 然后按着椅子上的编号,就可以坐下了。 天马上要黑了。 开过来一辆警车。 警察找到了电视台人。 一顿沟通之后,警察走了。 电视台的人就一直在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电视台的人又集合到一起,先把马路上的椅子给撤走了。 已经找到座位的观众,一脸的不知所措。 这是什么情况? 看来是封路申请没搞定。 接着,他们又把马路上的贴纸给撕掉了。 至少先让马路恢复了通行。 然后大家就把手上的工作都停了下来,守在这里等消息。 反正现在做的越多,一会儿善后起来就越麻烦。 已经五点多了,再这样下去,今天的节目怕是要黄。 一辆汽车疾驰而来。 是田中,他先给电视台的人布置了一番。 然后大家就都立即忙活起来。 布置好之后,田中才来到老周面前。 “長弓先生,今晚的节目场地,临时改换了地方。 您上车吧,我这就带您过去。” “换地方?现在?这都几点了,还来得及吗?” “您要是再耽误一会儿,可就真的来不及了,不过没关系,有我在,一切都能搞得定。 现在,上车吧。”田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一改换场地,老周的主场优势就没了。 心里一下就没底了。 但既然已经答应人家要上节目了,现在打退堂鼓肯定说不过去呀。 只能闭眼硬闯吧。 田中刚坐到驾驶室,老周又从后面开门溜了。 把田中急得,冲着老周大喊,“長弓先生,長弓先生。” 只用了几秒钟,老周就又钻回了车里。 “好了,开车吧。” 老周刚才下车,去取了一瓶酒,揣在了身上。 壮壮胆嘛,但愿用不上吧。 知道老周想问,田中就边开边说。 “封路的申请,我上午很快就办好了的。 结果,直到刚才,我的同事才通知我,警察让他们归还道路。 然后我就马上去问,结果他们说找不到我的申请单了。 我要现场填一张,他们也不让,说办事人员都下班了。 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哪?” “田村市唯一的一座千人礼堂。本来我们可以把所有人员全部拉回电视台本部。 懒蛋 第184节 可现警察通知得太晚了,时间上来不及。 本部那边的场地也在搭台中,如果我们返回去,就只能临时把搭好的台子给拆掉。 权衡之下,还是在田村市原地解决。 好在我们找到了。” “那观众们都通知了吗?我看刚才已经有人到现场坐下了,你们这样一撤,他们怎么办?”老周问道。 “一边转移,一边通知,不能赶过去的,我们会发补偿券的。 如果礼堂那边有缺口,就临时到街上去拉人。 实在拉不到真的,还可以摆假人。 我们带的假人不多,只有十几个。”田中说道。 “还能摆假人?” “可以的,边缘位置,不给近景,再加上信号损耗,没人看得清的。”田中说道。 “要是观众都是假人,那我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第231章 礼堂 “長弓先生,有件事情,我得先和您说明一下。”田中的语气有点儿严肃。 “怎么了?” “中国那句古话怎么说来着,福不是一……”田中有点卡壳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对,对,就是这句。”田中说道。 “你的意思是,咱们还有祸?” “只能说,咱们的麻烦不止一件吧。 我们之前说的,有位能说中文的主持人,她昨天在外面录制节目,最近旅游行业不太景气,她们出去做个专题。 然后,今天没能赶回来。原因是路况不好,有落石,需要排险。 跟她一起去的,还有一位专职翻译,这位翻译他本来是今晚的画外音翻译之一。 消息是下午通知我的。 我还一直心存侥幸,那条路我也走过几次,通常排险很快的。 我觉得她们应该能赶得回来的。 结果我也是刚刚再次确认了一次,她们还堵在路上,今晚肯定是来不了。”田中说道。 “没有主持人了?问题不大吧,我看您就能客串。”老周说道。 “谢谢您的慧眼,可一般人是当不了主持人的,外貌不及格,对收视率是很大的打击。 我就不能给台里雪上加霜了呀。 但我肯定是要顶上去的,不是主持人,我要去协助画外音。 至于主持人,台里临时协调了一位来救场,也懂些中文。 虽然没有原定的那位好,但请您多担待一下,语速稍慢一些,就基本上可以了。 全场的内容我都要把控的,所以,您也不必担心。 翻译上如果有问题的话,只要我没有更紧急的事,我都会在耳麦里提醒您的。 好的,这个麻烦,也说完了。 感觉还好,对吧?”田中说道。 “额……确实,还好吧,就是我跟主持人对话的时候,吐字清楚一些,语速慢上一些。对吧。 这些对我倒不算什么了,我更头疼的是现场那么多的观众。”老周说道。 “哈哈,長弓先生大可放心,我就在下面第一排坐着,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打手势。 我会安排摄影机偏转。 您就是想在台上吃一碗面,我也是有办法给您安排上,而不会穿帮的。”田中说道。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田中的车应该是穿过了市中心。 礼堂就挨着那几条热闹的街区。 田中刚把车子停下,那台身形巨大的转播车也到了。 旁边有些行人经过。 穿着电视台制服的工作人员,向行人介绍今晚的节目。 应该是邀请他们进去当观众。 太过仓促了,连宣传单都没有。 田中等转播车停好了,走过去跟车里的人又交代了几句。 然后,从车里拿了台电脑,这才带着老周进了礼堂。 礼堂里,后排的灯没有开。 黑洞洞的,田中在这里竟然还发现了几位观众。 田中立即过去,又是鞠躬又是劝,才把他们给请到了前排。 本来观众就不够,颗粒归仓吧。 只有前面几排的灯是亮的。 观众都被集中到了靠近中间的位置。 大概能坐两三百位吧,现在还空了一少半儿。 田中给老周指了一个靠边的座位,让他在这里候场。 这里刚好介于明区和暗区的交界处。 舞台上悬挂着一些装饰画,有几个字,好像是这档节目的名称,热力放送加。 有人正在往舞台上摆沙发。 舞台上有台大屏幕的电视,是那种方便移动的。 屏幕上在播放一些片段。 旁边的工作人员在调整大屏幕的位置,争取让现场的各个角度都能看得清。 舞台的两边有字幕机。 是竖排的,每次只能显示两排字。 一般戏曲演出时会用到这个。 今天,正好可以把老周说的中文翻译出来给现场的观众。 老周忽然看到右前方的两位观众,有点奇怪。 他们的衣服穿得好潦草,就是很短小的一件。 脖子上还都系着一根绳子。 这绳子倒是很粗。 而且绳子在座位后面荡了很长的一截。 这要是稍不注意,被人给勾住了绳子,那不就上了绞刑了? 老周耐不住好奇,伸到前面一排去看。 他们还戴着口罩,却不是挂在耳朵上的,而是直接在脑后打了个结。 为什么不挂在耳朵上呢? 啊?他们没有耳朵? 再看一遍,真的没有。 这把老周给吓了一跳。 仔细一想,老周很快也就明白了,原来这就是田中所说的假观众。 是假人就好。假人就好。 不然老周的身后就是一大片的黑暗,还真有点吓人呢。 假发不错,比我这顶帅气。 这时,田中过来,给老周的胸前别了一支小黑方块儿,这是麦克风。 又给老周的耳朵里塞了一粒白色的耳机。 田中退后了几步,转过头去,老周的耳朵里就传来了田中的声音,“七加十四等于多少?” 老周脱口而出,“二十一。” 结果,这一声直接从舞台后方传了出来。 吓得老周赶紧闭嘴。 田中却走过来,给老周比了个ok。 “長弓先生,一切都很顺利,我就坐在第一排,最左边的那个位置。 一会儿我会在耳机里通知您要做什么。 比如我说可以上台了,您就从这里靠边走,一直走到前面,那里有一段台阶。 您顺着台阶上去就行了。 懒蛋 第185节 上台之后,尽量听主持人的安排。 我会给您做声音辅助。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上台之后,应该是坐在那只红色的沙发上。 那里距离台下的我,不到十米。 所以,放轻松就好,一切有我。” 老周想跟田中说话,又怕声音被外放出来,就指着自己胸前的麦克风。 “您可以说话了,外放现在已经关掉了。”田中说道。 “还有……”老周试着轻声说了两个字,确实没有外放出来,才继续说道,“还有几分钟开始?我想去卫生间。” 田中笑了,“还有十几分钟吧,您去吧,半小时内回来就行。 节目开始阶段,不需要您出镜的。 那里,那个门,出去就能看到卫生间了。” 老周站了起来,刚要出去,又转身对田中说道,“我一会儿在台上要是想上卫生间怎么办? 还有,我一会上台的时候,要先迈哪只脚?” 第232章 开场漫画 “長弓先生,今天这档节目,本来就是要在您的铁皮屋前面进行的。 只不过临时改到了这里。 这里所有的一切,设备,人员,观众,都是从您的铁皮屋那里搬过来的。 所以,这里就是您的铁皮屋。 您在您的铁皮屋里,没人会盯着您,走路要迈哪只脚吧?”田中说道。 “好,铁皮屋,好。”老周点头。 “您现在去卫生间,一直到节目结束之前,都不可能再有去卫生间的需要了。 如果再有这个念头,那就是情绪紧张导致的。 这个时候,您就看台下的我。 咱们离得那么近,有什么情况我都会安排好的。 别忘了我说的,就算是您想在台上吃泡面,我也能办到。” 说完,田中还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好,好。”老周一边答应着,一边坐下了。 “您不是要去卫生间吗?” “没,没了。” 田中笑了笑,就到回到前面去了。 老周摸到了口袋里那瓶酒。 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没掺水。 真辣。 喝了点酒,老周也没那么紧张了。 一直都还有观众进场。 有的观众,老周好像还有点面熟。 “倒计时5分钟开场,長弓先生,这不是您的上台信号,请稍候。”耳机里传来田中的声音。 这时,观众一阵骚动。 原来是主持人走上了舞台。 看观众们的反响,应该是在当地有些知名度的。 主持人与现场的观众们一一打招呼,鞠躬。 笑容一直挂在脸上。 还开了几句玩笑,把现场的气氛一下就带动起来了。 果然是专业的,要是换作田中,肯定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主持人又说了一段话,一边说,一边在台上走位。 这是在熟悉舞台。 “倒计时1分钟开场。” 这时,主持人刚好把话讲完。 有观众站起来,想走到舞台跟前,与主持人握手。 工作人员肯定是不允许的。 主持人脸上露出了更灿烂的笑容,竟然在舞台上扭动起了舞步。 腥红的短裙,把观众们的心都扭得起褶了。 观众们也配合着一起鼓掌打拍子。 那些想要握手的观众,也回到了座位,兴奋地一起鼓掌。 解决掉一段小插曲,观众们的情绪也被粘到了主持人的身上。 一阵快节奏的音乐响起,热力放送加,正式开始。 熄灯,全场自然地聚焦在那块电视屏幕上。 七彩斑斓的片头过后,突然变成了黑白线稿。 是漫画。 没有动起来,只是把几幅画稿加了些效果。 这能让人们把这些画在脑子里串联起来。 这漫画还是有情节的。 开始是从高空俯视一片山地。 然后迅速下降到一个小山坳里。 不过,在某些地方就会切换一下画风,大概有七八种。 情节上也算能看吧。 画面贴地飞行,停在了山坳的一处空地。 一个脚印亮起熄灭。 然后,在这个脚印的前面,是再一个亮起,再熄灭。 节奏不是很快。 脚印上慢慢长出了鞋子,和腿。 然后是整个人都显露了出来。 就是按老周的流浪汉外形画的。 但艺术上做了拔高。 是老周,又不是老周。 骨子里好像藏着一股特别的精气神。 已经有观众在呐喊了。 那脚每次落在地面上,都有一股真气被向上传输。 在身体内转上几圈,然后被吐出来,化成云朵。 这就有点儿神叨叨的了。 画面拉远。 每走一步,天上的月亮会移动。 由于画风不同,这天上一会儿是月亮,一会儿又是星星,还有的是云层。 但拼接在这里,倒把这几步路,给衬托得更玄妙了。 斗转星移,日升月落。 脚步却未停歇。 再到后来,天象变换的速度越来越快。 但走路的频率却还是没有变。 直到天象已经模糊成了丝线。 而地上这个邋遢的剪影,还在不紧不慢地走着。 画面绕着他做了一个全方位的旋转。 从头顶到脚底。 剪影的身后,甚至闪现了几十道光芒。 最后,旋转也越来越快。 剪影则渐渐远离。 直至缩成一个黑点。 懒蛋 第186节 四周雪白。 画面定格了几秒钟。 观众们都屏住了呼吸。 灯光恢复,大家才又欢呼起来。 这段开场动画只有几十秒,简单概括了一下今天节目的主题,又做了一下艺术上的处理。 连老周都掉了进去。 最后这一段画面,挺让人惊艳的。 这一段好像也没有其它风格的画面混搭进来。 都是同一种风格的画风。 看起来没有跳出。 能沉浸到里面去。 也不知道电视台为了这期节目,提前了多长时间筹备。 好像光是这段短片,就得画上几天吧。 关键是,还把自己给画成了这个样子。 老周真不知道一会儿应该先迈哪只脚了。 好像迈哪只脚,都给这段短片丢人了。 老周又喝了一口酒。 接下来,主持人回到舞台中间。 又跟一大堆的观众做互动。 观众们也几乎在她的每段话之后,都热烈地给出反应。 这是不是马上要我上台了? 老周手心已经出汗了。 耳机里怎么也不提示我一下,至少应该让我提前准备一下吧。 正想着呢,田中说话了。 “主持人在调动观众情绪,讲述長弓先生您的命运转轮有多么神奇,接下来是一段vcr,要播放十几分钟,播放完之后,您就可以准备上台了。” 开场漫画播完了,还要播一段vcr。 也对,老周自己不会说日语,要是这节目里总是需要怼脸拍老周,可能就真没几个人愿意看了。 现在这么一搞,把想表达的都用别的形式给播放完毕,老周的形象也就塑造出来了。 这时再跟老周访谈几句,观众情绪上可以接受,实时话外音翻译也就能忍了。 然后中间再由漂亮的主持人做几段声情并茂的氛围引导。 这么搞下来,可能三四十分钟就出去了,再把观众互动的时间刨掉,真正需要老周面对镜头的时间也就没多长了。 看来这节目嘉宾无论有多么平庸没料,电视台总会有办法把你给包装成观众想看的样子。 灯又熄掉。 vcr开始了。 第233章 vcr 我靠,vcr一开场就把老周给惊到了。 他们这是怎么拍出来的。 这是一组拍摄老周背影的镜头。 衣着邋遢臃肿,却每一步都走得踏踏实实。 再加上偶尔闪过的光线,那种负重前行又举重若轻的感觉就来了。 老周甚至怀疑,这是不是请了一位演员假扮自己。 再看到旁边的景物,应该是真的。 而这些镜头,竟然不是在一个角度拍的。 因为有的画面里看到后面的荒废学校,有的则看不到。 这就说明,他们为了拍这一组背景,至少换了两个机位。 从天气上看,有的画面是多云,有的画面能看到朝霞。 估计是今天和昨天两个早上拍的。 然后,是对一位女生的采访。 女生身上背着移动dj台。 老周想起来了,这是昨天那个做直播的女生。 女生的表情就很兴奋,一边说还一边舞动手臂。 现场,有的观众看到这里也跟着站起来高喊。 “这位女生说,他听说有位奇怪的大叔,所以就想过来播一会儿。 她们还偶然创造了一种舞蹈,直播间里人气上涨很快。 今天很累,明天还来。”田中在耳机里说道。 然后是采访了一位中年人。 那个位置离老周比较远。 但能拍到前面做直播的几个年轻人。 老周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向铁皮屋。 这位中年人一身的运动装扮。 好像是在做热身。 记者和他聊得还挺久的。 他还给记者展示了那张时长记录表。 “这位是准备晚上跟随長弓先生练习命运转轮的。 他正在做热身。 他们刚刚组建了一个命运转轮的互助社。 主要是获取長弓先生的第一手的练习数据,协助大家做动作矫正。 据说長弓先生可以彻夜行走,他感觉自己做不到。 但会尽力争取,挑战极限,挑战自己。”田中在耳机里说道。 记者又采访了几个人。 之后,画面上出现几个大字,無停止。 这是从高处俯拍老周。 老周保持恒定的速度在行走。 双眼微闭。 左上角有一个计时器。 右下角是同步的天空拍摄。 摄影师这样处理,就是想让大家看一下,老周是怎样度过的这个夜晚。 视频做了加速,可仍然很长。 现场观众有很多都看过老周命运转轮的视频,甚至还在效仿。 但能够看到完整的彻夜版命运转轮的,还没有。 连老周也没看过。 老周走路的时候,体会不到劳累。 但从这个角度看,任谁都不得不摇头。 换一个人,黎明时分肯定猝死了。 天色由暗转明。 屏幕里的老周抹了一把脸上的露水,转轮结束。 现场几秒钟的安静后,是爆发的欢呼和掌声。 确实非常震撼,用最平常的镜头,解释了什么是不可思议。 这节目的构思,有点儿意思。 老周暗竖大拇指。 “長弓先生,起来活动一下吧,主持人应该很快会向您招手,请您上台。”耳机里的田中提醒道。 “另外,节目的收视率是本台历史上的第九名。”田中补充道。 听起来田中挺高兴,但只是个第九名,有啥好得意的呢。 台上,主持人已经在做互动了。 她的语调也在逐步提高。 应该是要提到老周了。 这几秒,才真漫长。 懒蛋 第187节 老周甚至都还来得及掏出酒瓶子,再喝上一口。 老周还能偷看一眼这酒的度数,16度。 “有请,長~弓~先生~” 这一句不是耳机里的。 而是现场的音响。 老周抬头,看到主持人正伸手指向自己这个方向。 现场的观众也迅速反应,沿着主持人的手臂,把目光扫向这一片区域。 “長弓先生,请您上台,请您上台。”这次是耳机里的田中,老周耽搁的这几秒,田中都快糊了吧。 老周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 老周看到前排的田中也已经站了起来,应该是准备向老周冲刺跑呢。 结果,田中又坐了回去。 老周按田中之前嘱咐的,靠着边,往前走,边走边找那个能上台的台阶。 现场的观众也看到了老周。 有的朝老周挥手,有的跳起了耳光舞。 还有人要冲过来拥抱老周,被工作人员给拦下了。 有一位漏网的,扑到了老周身上。 老周也给了对方一个拥抱。 结果对方顺势勾住了老周的脖子。 他好轻呀,老周心想。 他挂在老周身上,像一头狮子的脖子上挂了一只猴子。 老周就继续向前走,大家都在等着自己呢,不能因为突发事件就误了大事呀。 直到快要走到台阶了,脖子上的猴子才被人给摘了下去。 只有七八个台阶。 几个碎步,或是一个跨步,就能上得去。 可对老周而言,这是神秘力量的捏合之下,才能触碰到的次元之门。 阴差阳错之下,能带着张广坚一起,也算是对老周心底裂缝的弥合吧。 舞台是木制的地板,不像看上去那么平坦。 踏上去略感飘忽。 海拔却是真的高,有些喘不上气了。 在主持人的指引下,老周先给现场观众们挥手打了招呼。 马上就有十几位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地给老周跳起了耳光舞。 中间那个抽两个耳光的动作,已经变成了三个耳光。 之前都是平视,现在站到舞台上,自上而下的视角,就看起来还挺整齐划一的。 老周的手,还在腿上不自觉地为他们打起了拍子。 “長弓先生,長弓先生。”主持人在一边提醒老周。 老周却没什么反应。 田中在下面也急了,“長弓先生,请听从主持人的安排,長弓先生,请听从主持人的安排。 三个耳光的元素,请尽量不去触碰。 请一定注意。 请安抚一下现场观众。” 哦,好吧,老周给观众们做了一个请坐下的手势。 大家还真挺听话。 老周都好奇怪,自己的指令有这么灵的吗? 主持人给老周引领位子。 这时,一位摄影师快步向老周靠近。 老周被晃得向后撤了两步。 “摄影师会随时抓拍你的特写,不必管他,把他看成是你家的一串风铃就行了。”田中在耳机里说道。 老周看了一眼台下的田中,我们家就没挂过风铃。 第234章 点点关注 两人并肩向前走的时候,主持人稍稍与老周保持了距离。 对张广坚的这身衣服,人家是有些嫌弃的。 果然如田中所说,主持人请老周坐在了那张红色的沙发里。 主持人穿了件乳白色的衬衫,和她的红裙很搭。 “長弓先生,您好,我是惠子。” 惠子确实会说中文,但不熟练,口音有点别扭。 在她面前,如果少说些中文,能避免不少的误会。 老周就向惠子点头致意。 “長弓先生,大家,因为您的,命运转轮而到了一起。 我们都对您,好奇,可以问题吗?” 老周点头。 “我看不清您的脸,您能不能把头发……” “不能。”老周的回答很坚决。 惠子愣了一下,立即转换话题。 “我们了解到,您是一位来自中国的移民,对吗?” “对。” “您现在没有租房?” “没有。” “那么,可以说,您现在是无家可归者吗?” “可以。” “您也没有收入?” “没有。” “您,应该曾经有过钱吧?” 老周点头。 “那……现在,钱去哪了?” “投资失败。” “您有家庭吗?” “没有。” “那……您的,饭和水,从哪里获得?” “好心人的施舍。” “您住在那里,多久了?” “几年了。” “您是从住在那里,就开始练习命运转轮吗?” “不是。”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天前。” 惠子卡了一下,“三天前?开始?” 台下也是一片惊呼。 老周扫了一眼他们的表情,好像在说,师兄,咱们只比师祖少修炼了一天。 “是您的生活环境,比较,困苦,所以才让您练成了命运转轮吗? “不是。” “那是什么原因呢?” “失眠。” “失眠?但据我们的了解,您是没有想去入睡的动作的,而是直接在夜晚就修炼起了命运转轮。” “也对。” “但是,在那个时间,普通人,应该感到疲惫的,您为什么,没有感觉?” 惠子的这个问题,让老周忽然想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眠的来着? 三个晚上没有睡觉了。 懒蛋 第188节 三天前。 核电站。 头痛。 蜂鸣声。 对,就是这一天。 在经历了核电站里的蜂鸣声之后,老周就再也不想睡觉了。 反而觉得一个人默默地走路会更舒服。 难道是那蜂鸣声,把自己的睡眠能力给破坏掉了? 惠子还在等待自己的回复。 老周就回应道,“我也会感到疲惫,只是不想用睡觉的方式来解决而已。” “您想用命运转轮来解决?” “不是我想的,是我没有想,身体就自己找到了一个舒服的状态。” “那您现在,身体状态还好吗?” “还好,每个人的体质都不一样,可能世界上有很多种睡觉的方式,我只是其中的一种。” 惠子的脸上挂了一个微笑,但她应该是在处理这句话的意思。 几秒钟之后,惠子说道,“但在我们的搜寻范围内,还没有发现一例,用走路代替睡眠的呢。” “可能是搜寻的范围太小了吧。” “对您的命运转轮感兴趣的人还有很多,他们已经结成了组织,最长的转轮时间是4个半小时,您有什么要对他们说的吗?” 老周听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比较严肃的问题。 “我走路的时候,感觉不到自己是在走路。 但也确实没有睡觉。 所以大家要是也能做到这一点,就可以做这个命运转轮。 否则,还是不要了。 身体要紧。” 这段话太长了,惠子又反应了好一会儿。 老周看到台下的观众们,也在盯着两旁的字幕机。 惠子总算是消化了这些话,观众们也同步地转过头来。 “也就是说,您还能继续坚持下去?” 老周点头。 “还能坚持多久呢?” “不知道。” “那么,也就是说,您是一位身体异能者?” 这词听得老周一皱眉,先是创造一个命运转轮的新词儿。 现在又要给自己戴上这么一个大帽子。 这不就是一个失眠变态综合症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但看到惠子期待的样子,又不忍心让她失望。 “你想这么说,也行。” 惠子听了,立刻笑容绽放,给自己握拳庆祝。 这怎么跟动画片里的情节那么像。 真是服了你们这个二次元的国度了。 惠子高兴地说了几句日语。 忽然反应过来,对面的老周听不懂,才转换成了中文。 “長弓先生,今天,我真是很兴奋呢,没想到,能与一位异能者离得这么近,说话。 我现在就要关注您的账号。” 说着,惠子就真的把手机掏了出来。 这直播也能玩手机吗? 难道这也是节目安排的环节? 台下的观众也有不少人拿出了手机。 哦,这样的话,还真说不准呢。 惠子摆弄了几下手机,“关注您了,長弓先生也会关注我的吧?” “会的,会的。”老周只能随便应付了一下。 手机解锁不了,咋关注呀。 这张广坚的账号还真的这么容易就被找到了。 “咦呀。”惠子轻呼了一声。 “長弓先生,您的粉丝竟然比惠子还多。” 听惠子这口气,她的粉丝应该不少。 也是。一位美女主持人,粉丝肯定要比普通人要多。 但张广坚的粉丝竟然比惠子还多,这就有点神奇了。 难道张广坚在其它领域还很知名? 呵呵,肯定不会了,不然他也不会窝在铁皮屋里了。 那这些粉丝,就应该是这几天的三个耳光事件带来的了。 “咦呀。”惠子又轻呼了一声。 “長弓先生,您关注的账号怎么都这么奇怪?上周还关注了两位声优。” 老周的脸都红了,幸亏有假发挡着。 没想到,张广坚的数字黑锅,还得让我来背呀。 “長弓先生,您不会回去之后,就忘记关注我了吧?” 惠子一边说,一边向老周晃了晃手机。 脸上的笑容依然甜美。 这隐含的意思就是,你整天只顾着听声优,肯定下了节目就把惠子给忘了。 所以惠子是想要在现场,就让老周关注自己。 惠子的这一步,却把老周给逼到了一个危险的墙角。 第235章 手机解锁 现场给惠子点一下关注,举手之劳。 老周犯不上推脱拒绝。 但实际上,老周是解不开张广坚的手机的。 如果此时老周再什么话来搪塞,就很奇怪。 更为危险的是,如果节目结束了,老周还是在社交网络里没有任何的动作,就会更让人们开始研究这里的缘由。 除非你真是个神仙,否则谁又会对社交网络的涨粉,如此不屑一顾呢? 何况你还是个住铁皮屋的。 面对一脸俏皮微笑的惠子,老周现在有两条路。 一是坐地成神,可惜意识共振不来帮忙,如今的老周,已经不是曾经的老周了。 二就是现场点个关注。 哪个更难? 要是让老周选,老周情愿选第一个。 抽个耳光都能涨粉,我要是在这里打个滚儿,说不定就真的羽化飞升了。 但这锁屏密码,老周是真的猜不中呀。 老周掏手机的动作还是要做的,实在躲不过,就只能推脱一下,说自己脑袋不好使,把密码搞忘了。 至于会不会引来其它的麻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老周把手机拿在手里,胳膊碰到了口袋里的酒瓶子。 心生一计。 酒能遮脸,这次也来遮下密码吧。 左手拿着手机,右手就把酒瓶子给拿在了手里。 单手拧开盖子。 喝了一大口。 台词也想好了。 密码忘了,打不开手机。 为啥忘了,喝酒把脑子喝坏掉了。 懒蛋 第189节 很好,主意已定,老周开始给手机输密码。 胡乱输一个数字,就用酒瓶上的度数吧。 161616。 手机解锁了。 老周看着陌生的手机屏幕,愣住了。 又喝了一大口酒。 就这? 急中生智的台词,也没机会说了。 这个密码,怎么说呢,喝多了也能记得住。 可能是觉得老周的动作太慢,影响了节目进程,惠子忽然向老周摊开了双手。 意思好像是,惠子要帮老周操作手机,把这个关注给点了。 老周就很自然地把手机放到了惠子手里。 正好这些国外的软件,自己也不会用。 你来搞,省得我露出马脚。 惠子很快就操作好了,再次握拳庆祝了一下,然后把手机还给了老周。 “看来,您拧开酒瓶的动作,比操作手机,要更熟练呀。”惠子打趣道。 老周看了一眼屏幕,一万五千个粉丝。 才这么少? 惠子比这个还少,那这主持人,也没多少粉丝呀。 “長弓先生,您还记得节目开场的那组漫画吗?” 漫画?老周回想了一下,“还有些印象。” “很好,节目安排了这个环节,就是请您说出那组漫画中,印象最深的一个画面。” 哦,可能是个什么智力测试吧,等漫画播完有一段时间后,才问,这样脑子里就存不下太多的画面了。 “应该是最后那个小黑点儿吧。”老周答道。 “小黑点儿?为什么是这个画面呢?”惠子问道。 “画面简单,可以让思维发散。” “那是您对这个画面有些感触是吗?”惠子问道。 老周点头。 “是什么呢?” “看到那个画面,感觉人很渺小,世界也不大。”老周说道。 “好的,長弓先生,那在这组漫画里,有很多关于您的形象,您最喜欢哪个形象呢?” “我的形象?我觉得那个背后有光的剪影挺好的。”老周说道。 “背后有光的剪影?”惠子低声重复了一遍,又用手摁了一下耳朵。 “好的,長弓先生,我们电视台在昨天发起了一个征稿活动,开场的那些漫画,就是入选的几组作品的拼接。” 原来是这样。 “为此,我们设置了两个奖项。其中之一,就是能够给您留下最深印象的画面作者,将获得8万日元的奖励。 另一个奖项,就是您最喜欢的个人形象,这个形象的作者,将由我们电视台协助,向您征求一项授权。”惠子说道。 授权?怎么不是钱?征稿还弄得这么麻烦。 “这个授权就是,由您授权给作者,未来一年内,准许独家对您的形象进行漫画创作。”惠子说道。 老周一听,都有点心疼这位作者了。 好不容易得了奖,结果就是这个无用的授权。 老周这个热度,过两天就凉了,我就算授权给你一百年,让你独家画我一百年,可谁又会看呀。 还不如前面那个8万日元的呢。 “但是,这只是一份邀请,如果您不同意,他也是不能获得这个授权的。”惠子说道。 “意思是,现在,需要我说出,同意或者不同意?” 惠子点头。 “哎呀,同意同意同意。”老周忙不迭地说道。 这都是什么破环节呀,不给人家奖金,还在这里设个扣儿。 老周都有点尴尬了。 “好的,那么非常惊喜的事情发生了,获得这两个奖项的,竟然是同一位投稿作者。 我们已经把他的信息打在屏幕上了,恭喜这位同学。”惠子说道。 同一位?那还好,老周觉得这位作者还没有太惨,至少能拿到8万日元嘛。 大屏幕上打出了一份作者简介。 电视前也会同步打出来的。 老周扫了一眼。 汉字浓度较高,勉强能认得。 宝种大学?好熟,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大学。 再一看名字,白 小飞。 晕,不会是重名吧? 再仔细瞅几眼照片,那眼睛,那鼻子,那下巴。 和白小琪简直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 兜兜转转,竟是故人。 是你白小飞慧眼识出了油头刘海下的真我? 还是我从那或浓或淡的线条中,感受到了你白小飞的艺术底色呀? 咱俩不会是联手来坑电视台的钱的吧? 老周特别想笑,又想哭。 不只是因为这个巧合。 而真的只是因为白小飞,这个熟悉的名字。 这几天老周的日子,可以说是天昏地暗。 能有这样一个扯动记忆神经的名字,真像是一缕曙光呀。 这缕光线让老周的脑中一亮。 我如果能拿到白小飞的联系方式,我就可以把张广坚的号码告诉白小飞。 让他把这个号码通知他姐姐,就说是我老周的号码。 现在所有拥有老周联系方式的人,是都打不到老周的。 所以,在他们眼里,老周已经失踪了。 那么,即便白小琪会怀疑这个号码的真实性,她应该也会试上一试的。 那我就能重新恢复与赵北桥和孙国龙的联系了。 那当前的困局就全都解开了。 没想到,白小飞,你还真是一道曙光呀。 第236章 天照大神 白小飞的联系方式,怎么拿? 直接跟电视台要?可行,他们会给。 但你一个流浪汉,想要一个位学生作者的联系方式,听着就有点儿不合理。 要不,就在镜头前喊话,让白小飞关注自己,两个人私聊? 理由就是很喜欢他的画。 要电话比较唐突,互相关注一下,没啥毛病。 哈哈,完美的计划。 白小飞既然愿意参加这个征稿活动,那他对张广坚这个身份应该也没什么戒心的。 会同意关注的。 可那么多关注者里,怎么找到白小飞呢? 没关系,可以直接说,就说怕找不到他,请他在账号里备注一下白小飞的名字。 老周,你真机智。 没想到参加一档节目,竟然被你给破局了。 就在老周要对惠子开口的时候,一道阴影从心头掠过。 老周,你是不是忘了白小飞是怎么来日本的了? 你是不是忘了李奇松了。 白小飞的身边,可能随时都有李奇松的眼线。 懒蛋 第190节 而且,白小琪那边也有李奇松的人盯着。 两个端点都有怪,你却偏要走上一个来回。 能活着回来?你自己信吗? 而且只要李奇松想,白小飞的手机和电脑,都不安全。 要冒险吗? 等等,老周,不要冲动。 你都已经在电视台做嘉宾赚通告费了,也许很快就能找到机会了。 白小飞这条线先养着,伺机而动。 惠子又忽然站了起来,跟观众互动去了。 她点到了一位观众,观众说了几句,大屏幕上就切换了一幅漫画,还是从开场漫画里截取的。 “主持人在让大家对漫画发表一下意见。”田中在耳机里解释道。 哦,有道理,日本人太喜欢看漫画了,说不定老周选的那两幅,大家根本不喜欢。 把这个反馈收集起来,对以后白小飞再创作时也有帮助。 找到第三位的时候,是位女观众,四五十岁。 她选的画面,恰好就是老周选的那张,背后有光的剪影。 但这位观众表情比较严肃,还带了一些气愤。 其它观众有的点头,有的则有些不屑。 惠子看了一眼台下的田中,又回头看了一眼老周。 好像是遇到麻烦了。 “这位观众认为,这个画面冒犯了天照大神,希望您能换一幅。”田中在耳机里解释道。 天照大神? 老周认真地把屏幕上的那幅画,看了几遍。 哪里像天照大神呀? 难道就是因为背后有光? 奥特曼变身时,背后也有光呀。 那些超级塞亚人变身时,背后也有关呀。 老周甚至认为,白小飞这样画,就是参考的龙珠。 但这事儿吧,还真没办法跟人家较真儿。 毕竟是人家最大的神,这种事情,还是能不沾边,就别沾边。 那就换一幅呗,这又不会少一块肉。 而且,换掉这个,也不会影响白小飞拿到那8万日元。 甚至这都可能是节目组事先安排好的情节。 也许无论老周选哪一幅,都会有人站出来挑刺儿。 老周在心里已经选好了替换的画面,就等着惠子过来跟自己解释这件事了。 结果台下来了一位工作人员,把那位观众的话筒给收走了。 见到这个场景,周围的观众竟然没什么反应。 有的人还鼓起了掌。 看来正常的人类感觉是差不多的,把那幅画硬往天照大神上扯,属实有些过分了。 甚至像是在故意欺负老周一样。 所以,观众中没有几位是支持她的,甚至那些鼓掌的,是明确反对她这样做的。 她要是欺负一位普通的流浪汉也就算了。 但今天的主题就是为了老周的命运转轮来的。 在这个场合下欺负老周,就有些不太聪明了。 惠子也用一段话术,给这段小插曲收了个尾。 随后又换了一个区域去挑选观众。 有位大叔一直在举手,自然就被惠子给选中了。 这位把话筒拿在手里后,就开始跟惠子对话,同时还伸手指着老周的方向。 “这位观众是您的崇拜者,我们将允许他,和您直接对话。”田中在耳机里提醒道。 中年老粉儿,看样子比老周还要大上一些呢。 老周赶紧站起来,以示尊重。 这位大叔粉丝立即摘掉了口罩。 然后大吼了一句。 有工作人员要上前抢回他的话筒。 他的话筒也立即没了声音。 这时,大叔则伸手指向了老周,眼神很是冷峻。 又把手指向了田中的方向。 这是遇到捣乱的了? 这位大叔好面熟。 “他是被你抽耳光的警官,现在的情况比较麻烦,请長弓先生小心应对,我们只能在有限度的范围内帮您了。”田中在耳机里说道。 老周仔细一看,果然,这家伙就是被自己抽了十几个耳光的那位警官。 这家伙的话筒声音也被恢复了。 仍然在吼,很是刺耳。 看来确实比较麻烦,田中都不能闭他的麦。 看那样子,就是故意来找茬儿的。 也许是找到新靠山了吧,不然为什么当初就那么悄咪咪地把我给放了? 现在又到这里来想找回面子。 老周现在仍然能记得,那天在警局,如果一直待在那里,老周得在他手上吃多少的哑巴亏。 “他要求您更换最喜爱形象的画面,并且在电视台的网站上,删除那位作者的作品。”田中在耳机里翻译道。 本来老周都准备同意刚才那位女观众的要求了。 可这家伙的要求就有些过分了。 换画面也不是不可以,那要是删除整套作品的话,白小飞岂不是连8万日元也拿不到了? 关键是,白小飞这座地下交通站,老周也可能就断了联系。 你这个得寸进尺的家伙。 老子今天还就不换了,我倒要看看,谁能恶心到谁。 老周把手伸了出来,朝着警察的方向轻轻挥了一下。 “你的脸,消肿了?” 惠子看了一眼老周,又看了一眼田中。 还是把这句话,翻给了警察。 田中给老周翻中文,惠子把老周的话再翻成日文。 警察下意识地捂了捂脸。 随即脸色涨得紫红。 “他还是要求您更换画面,要求电视台删除作品。”田中说道。 “你又不是我孙子,凭什么要依着你?”老周笑骂道。 警察气得捶了一下椅背,愤怒咆哮。 第237章 从未褪去 “他说,您这是在影射天照坐皇大御神,是对万世一系的天皇陛下的不尊重。 天照坐皇大御神也就是天照大神。 長弓先生,他这明显是来找麻烦的,但请先答应他的要求吧。 千万别被他捉到什么话柄。”田中提醒道。 旁边的观众,也大多对警察报以不理解的表情。 老周对台下的田中,隐蔽地比了一下手势。 让他安心。 这不就是上纲上线吗。 论起这个,咱中国人可是祖宗。 “天照大神,和天皇有啥关系?”老周缓缓问道。 老周这话一出口,全场的人都对老周报以同情的表情。 惠子翻译完了,也给老周送出了一个怜悯的眼神。 懒蛋 第191节 这位中国移民,也太不合格了,连这么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吗? 即便您是身体异能者,可这样的话,也很容易吃亏的呀。 警察也释出一丝嗤笑。 “他说,天皇是天照大神的后代,难道你对这一点,也有怀疑吗? 長弓先生,请先答应他的要求吧,不要再继续这个离谱的话题了。”田中说道。 老周也笑了,并且微微摇头。 看到老周的表情,警察好像抓到了老周的马脚,立即指着老周又是一顿输出。 “他说,你摇头就是对这一点有怀疑,就是对天皇的不敬。 長弓先生,您……”田中感觉自己要碎了。 老周摸了摸下巴,略有思索地说道,“好几十年前,天皇不是已经承认过,皇室不再具有神性了吗?” 老周这句话一出,大家都有些惊讶。 倒不是这句话有什么出奇的,而是大家都被老周刚才的假象给蒙骗了。 他并不是对天皇的一丁点基本常识都不了解。 相反,老周的这句反击,听起来平平无奇,却能正中七寸。足够给找茬儿警官打脸了。 警官也感觉到了来自老周的戏弄。 立马用更高的声音来回击。 “他说,你不懂,天皇的神性从未褪去,那份宣言,只是为了应付一下美国人而已。”田中说道。 从现场的反应来看,确实有几个人是认同他的这种观点的。 “从未褪去吗?那这神性到底有多厉害呢?”老周问道。 “他说,天照大神,掌管着天地秩序,而且有三神器加持,无人可敌。”田中说道。 老周又笑了,说道,“我倒是觉得这些也没有多厉害,甚至都比不过我这一巴掌。” 惠子吞吞吐吐地翻译完了这句,大家都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老周。 警官听了也哈哈大笑,对着老周,露出了一副恶狠狠的表情。 “他说,天皇拥有天照大神的神力,你的话他已经记住了,你就等着被撕成碎片吧。 長弓先生,听他说的话,这位警官应该是极端的右翼。您不理解这个也没关系,但您应该收回您的发言,只要说您不理解天照大神在日本国民心目中的地位,认个错就行了。 您不是日本人。能够获得理解的。 一旦惹上了这些人,就麻烦了。”田中已经在为老周的安全担忧了。 老周仍旧不紧不慢,一边向警官伸出了右手,一边说道, “如果我想抽你耳光,我现在就能抽你。 不会因为你的几句狠话,就怕了。 更不会为了应付你,而把这只抽你的手,给收回去。” 老周说完,静静地看了警官一会儿。 右手在空中扇了两下,还配了音,啪啪。 “你说,我这巴掌,是不是比那三神器,更厉害些?” 听完惠子的翻译,大家才明白,老周这是给警官来了一记回马枪。 既然你说天皇神力无边,那为什么天皇还要应付美国人呢? 难道那三神器的威力,连美国人都打不过? 两个回合下来,大家已经对老周的答辩实力有些了解了。 即便他卖了个破绽,那后面肯定还有坑等着呢。 这跟他的命运转轮一样,初看平平无奇,越往后,越难琢磨。 警官当然也听懂了老周话里的意思。 但他也想不到什么能够回击老周的理由。 就只能在那边一直重复地吼叫几句威胁的话。 后来田中在耳机里也不翻了。 现场的观众,本来还有几个人支持警官的,现在看到警官的无能狂怒,也挺失望的。 然后就挺尴尬的,老周也不回击他,周围也没人声援他。 他吼了一会儿,把话筒给扔到了地上。 这算是主动闭麦了。 但这现场他也是待不下去了,被工作人员给请了出去。 这观众访问的环节也就没办法再继续了。 惠子和老周又回到了沙发上坐下。 惠子做了一个轻松的表情,好像是在庆幸,刚才那个失控的场面,总算是翻篇儿了。 现场的观众也有些仍在低声讨论刚才的事情。 “長弓先生,您认为天皇,真的是毫无神力的吗?”惠子问道。 老周一听这问题,就是一皱眉,但也随即就理解了。 本来,在找茬警官离开后,这个话题就应该被终结了。 但主持人也要顾及一下现场的氛围。 如果现场观众还停留在刚才的内容里,那么主持人再说两句,用一些话术把话题自然地带出来,也算合理的一种处理方式。 老周看了一眼田中的表情,至少田中觉得,惠子的这句转场词,不太妥当。 “我想,大家都是现代人,对这一点的想法,应该都差不多吧。” 老周这句话,非常具有开放性,惠子在这句之后接什么话题,都能很自然地把话题给带走。 “但……会不会……真理,真的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呢?” 惠子还指了一下找茬儿警官被请出去的方向。 这主持人到底是什么脑回路? 她这是真的有探究精神呀,还是刚才那位警官留下的卧底呀。 老周只能希望她是前者吧。 但这话题,老周就拯救无力了,全靠字幕组了,你们就看着翻吧。 “惠子小姐说得对。 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 我们没有见过的事情,不等于不存在。” 老周再一次把话题给带到了开阔地。 “那您认为,天皇到底有没有神力呢?”惠子把刚才的问题又追问了一次。 老周看了一眼田中,他也有点懵。 耳机里没啥指引,只能继续自由发挥吧。 第238章 扑通一声 “这事儿,要是按我们中国人的理解,应该是人间生灵涂炭了,就会有神下来拯救大家的。 要么是发挥神力,要么是创造一个新的朝代。 等事情办完了,神就归位了,回天上了。 那神力,也不会一直子子孙孙地传下去的。 即便是皇帝继位,也是要有足够的德行,才能坐稳龙椅。 你缺德,你无能,大家还哄着你,让你一直当皇帝的?这不可能的。 你说你家的皇帝要传一万世,你可以说,但没用呀,德不配位,其它人可不惯着你,挑个好时辰,直接就咔嚓掉了。” 既然给了自己机会,那俺老周可就卯上劲儿了。 什么指鹿为马,什么指桑骂槐,全都给你用上吧。 这段话,对于惠子来讲,难度有点儿大。 仔细消化了几秒钟之后,惠子的表情也慢慢有了变化。 “神会下凡?神又会归位?很有趣的说法,既然这样,那您认为,哪位天皇是天照大神下凡来拯救大家的呢?”惠子问道。 “長弓先生,不要回答她的这个问题。”田中总算是觉察到了惠子的不对劲儿。 老周向台下看去,田中已经不在座位上了。 老周也忽然后知后觉。 今天的节目场地是临时变更的。 观众有一少半儿是临时拉进来的。 就连主持人,也是临时救场来的。 而主持人现场互动了几位观众,就有两位命中了找茬儿者。 其中还包括那位警官。 再到现在,面前的主持人紧紧抓着天照大神的话题,一步紧过一步地给老周挖坑。 这不会是被紫七给算计了吧? 懒蛋 第192节 或者不是紫七出的手,而是更高层的幕后之人? “我对日本的历史不太了解,这个问题……”老周决定推脱一句,等田中回来再说。 “不太了解?長弓先生,太,谦虚了,刚才您只用了几句话,就大获全胜了呢。” 惠子恰到好处地笑着,看起来好像是只是在做主持人的基本动作,引导着老周回答问题而已。 而惠子的眼神,却瞥了一眼田中空出来的位子,又意味深长地对老周笑了一下。 这挑衅的意思就更加明显了。 智囊不在,就不会说话了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而且还有更多的电视机前的观众,这么跟惠子僵持下去,老周有点承受不了这种压力。 “惠子小姐这张嘴还真是厉害。”老周一边和惠子周旋,又再看了一眼田中的座位。 他还是没回来。 老周心一横,胡乱说一个吧,大不了明天把张广坚这身皮给脱了。 “嵯峨天皇。”老周说道。 就在惠子以为老周还要跟自己扯上一堆的废话等田中的时候,一个名字已经飘进了耳朵。 “您是在说……嵯,峨,天皇?”惠子没有想到,老周真的会说出一位天皇的御名。 而这位天皇,并不是一般的外国人所能熟知的。 惠子也肯定想象不到,这已经是老周能够说出的唯一的天皇了。 看到惠子愣住的样子,老周心念一转,一个坏主意就出来了。 “这另一位嘛……” 另一位?他竟然还要说? 难道他不知道这个问题下面,有一个大坑在等着他吗? “这另一位,就是一个有三颗痣的人。”老周想起了冯彻屋子里的那张剧照,至尊宝的脚底板。 如果想骂我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得先麻烦你们,把每一位天皇有多少颗痣先搞清楚了再说。 “三个名字吗?您是说,有三个名字的天皇?” 惠子刚才在溜号,加上中文又不是很扎实,把三颗痣理解成了三个名字。 而田中不在,翻译小组的实力弱了不少。 三颗痣,这个词其实翻译小组也没听懂。 既然主持人已经重复了一遍,是三个名字,那翻译小组也就顺势按这个给观众们翻了。 “所以,一位是嵯峨天皇,另一位是有三个名字的?”惠子在向老周确认他的答案。 就在这时,田中匆忙地回到了座位。 老周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田中给拉过去了。 至于惠子这边,就点头嗯嗯应付了一下。 此时的田中,好像刚打完一场仗,疲累的眼神,已经被打压得没了光彩。 全场一阵动感的音乐突然响起。 大屏幕上也切换成了一个新的片头,画面里是把老周走路的姿势给做了逐帧拆解。 这一下,把惠子本来想要继续追问老周的氛围,给彻底击散了。 “長弓先生,接下来是讲授命运转轮的动作要领,然后节目就结束了。拜托了。”田中的声音里,略显无奈。 能用全场音乐打乱惠子的节奏,也许就是田中目前唯一能做了事了。 田中的任务就是做好这期节目,把老周的形象立起来,完成对大里先生的献礼。 可从现在的局面看,田中他们,肯定是被人给陷害了。 至于老周还能不能立得起来,未来还能不能帮得上大里先生,现在只能被动挨打了。 因为老周在天照大神这个点上,被惠子偷袭,说了好几句话。 如果有人想在里面挑刺儿的话,非常容易。 音乐和片头都放起来了,惠子也只能进入下一环节。 惠子给老周做了一个引领的手势,带老周来到了舞台中央。 “長弓先生,大家已经对,您的,异能,十分崇拜,我这里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可以答应我吗?”惠子说道。 “可以。”老周点头说道,心里在盘算着要怎么把命运转轮的动作做讲解。 突然,听到扑通一声,老周的裤子也被人拽着往下拉。 老周本能地去提住裤子。 却发现身旁的惠子不见了。 再一看裤子,是惠子正在抓着。 惠子跪在地上,短裙被撐得紧绷。 惠子双手抓着老周的双腿。 仰着头,望着老周,眼神虔诚。 老周第一时间是看向台下的田中。 而此时的田中,已经低沉着头,双手扶额。 老周想把惠子给扶起来,但她的短袖白衬衫,外面露着两条雪白的胳膊。 犹豫再三。 无从下手。 第239章 公益愿望 “長弓先生,那么,就请您,也抽我,一个耳光吧。” 惠子鲜艳的红唇,吐出这句话,再配上她娇好的脸,把老周给定住了。 没想到,惠子的请求,竟然是这个? 让我抽她耳光? 这个,就叫,找抽吗? 要是刚才那个找茬儿警官跪在这儿,老周都不用经过大脑,现在已经抽上几十个大耳瓜子了。 可现在…… “这个……不过……”老周想了半天,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惠子。 “長弓先生,您刚才,已经答应惠子了呢,难道,要欺骗惠子吗?”惠子可怜兮兮地说道。 老周恨不得伸手把惠子的嘴给捂住。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好好的汉语呀,让你学去,真是糟蹋了。 真是没想到,这个不起眼儿的礼堂,竟然给了老周一个巨大的尴尬舞台。 田中给的那一万日元,真的是太难挣了。 这点儿钱,连买抗抑郁的药都不够。 快要原地爆炸的老周,狠命地深呼吸了两次。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无论司机有多疯,乘客也不能放弃自救。 不要冲动,不要放弃,尝试沟通,五步之内必有解药。 “额……惠子小姐,你能先站起来吗?”老周轻声说道。 “不行,不行,不行,長弓先生只要没有抽到惠子,惠子是不会起来的。” 惠子的话,老周都没有信心听完,浑身就像爬满了蚂蚁一样难受。 “那……你为什么要,要让我,让我抽你耳光呢?”老周尽量保持语气平和。 “長弓先生,您抽的耳光,会实现愿望,是有魔力的。”惠子说道。 “魔力?什么魔力?”老周问道。 “就是,会实现您心里的愿望呀。” “惠子小姐,您的意思是说,我,一抽耳光,就能实现愿望?” “嗯,是的。”惠子点头。 “这……这么离谱的事儿,是谁在胡说呀?” “長弓先生,您抽耳光的事情,都是有新闻报道的呀,怎么算是胡说呢?” “可是……可是……” “長弓先生,如果没有事实摆在眼前,我们也不会轻易相信呀,但这一点,已经被证明了三次了,大家说对吗?” 惠子说到这里,还跟台下的观众们做了一个互动。 观众们一下子都欢呼起来。 看来,惠子的这个说法,还是有很多人认同的。 也就是说,老周的三个耳光事件被爆出来后,越传越邪乎。 开始可能只是感觉有点儿神奇,到后面,甚至大家会自行在事件里添加合理性了。 那么,说老周在抽耳光时,会实现心里的愿望,应该就是获得最多认同的一种假说了。 懒蛋 第193节 实现愿望? 我抽人耳光时,哪还有空想什么愿望。 但是如果站在观众们的角度,尝试理解一下的话,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第一个耳光,因为警官惹了自己,所以许个愿望,希望打了警官,还能全身而退。 第二个耳光,因为百田冒犯了自己,所以许个愿望,让百田大败亏输。 第三个耳光,因为大里是渡来人,所以生了偏心,许个愿望,让大里获得大佬赏识。 所以,如果按这个规律来看,那么自己接下来再抽人耳光时,只要心里想一个愿望,就应该能实现了。 可这三个耳光,实际上老周只抽了一个。 而且大里也公开说过,是把老周的几句话,给比喻成了一记耳光。 这一点大家都是知晓的。 明知没抽,还硬要在里面找规律,还硬要神话老周,这就很有意思了。 大家想让你有奇迹,你就必须有奇迹。 车已经开起来了,你想下车也不容易。 反正对大家没有坏处,那就一直向前开呗。 直到奇迹没了,车就散了,你也就没用了。 大家再去找新的奇迹,组装新的车子。 现在,惠子的这一跪,就是要加速老周这台破车的崩碎。 抽你耳光? 就能实现你的愿望? 我们确定是生活在一个现实世界吗? 是我疯了?还是你们癫了? 老周疑惑地举起右手,看着。 “对,就是这个,長弓先生,请用力来抽打我的脸吧。”惠子指着老周的手,说道。 “你确定?” “是的,長弓先生,您只要抽在我的脸上,想着我的愿望,那就肯定能实现的。”惠子说道。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老周从没想过,自己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好像一位实习牧师。 “長弓先生,那您是答应我喽? 太好了,惠子的愿望嘛,可不是为了惠子自己哟。 我希望,您能让现场所有的观众,财富翻倍。”惠子说道。 好吧,还是个公益愿望。 观众们也在字幕机上看到了惠子的话。 一部分人在起哄鼓掌。 凑个热闹而已,大家都知道这不可能。 还有一些人,则要反应更强烈一些。 他们跳起了耳光舞。 其实来参加节目之前,大部分人是因为老周的三个传奇耳光的故事,才被吸引过来的。 而整个节目却有意地回避这个话题。 尽管命运转轮,身体异能者,也有足够的噱头了,但这部分粉丝,还是觉得有些不过瘾。 这下好了,主持人不惜下跪求抽。 这场面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 而且,主持人的许愿也很讨巧,是希望现场观众们财富翻倍。 本来,老周抽耳光的神奇事迹,也只是停留在新闻和传说里,但现在能够与自己的切身利益如此紧密,大家的心态就会发生细微的变化。 如果换作其它的愿望,最后老周没能实现,也就不了了之了,没人会在乎。 这种事情,十次里能命中个一次半次的,粉丝们就会更为狂热了。 再包装一下,这种概率,已经可以称神了。 但惠子今天的这个愿望,很会拿捏。 先给大家树了一杆大旗,财富翻倍哟。 信不信老周呢?肯定信呐,万一运气好,老周这一耳光下去,真的应验了呢。 但负面的后果就是,一旦老周这一巴掌没啥反响,和没抽一样,那带给大家的失落感,就会成倍增加。 再稍加利用,就很可能成为老周的口碑黑洞。 到时,老周这个靠抽耳光照片蹿红的流浪汉,也会被迅速地打回原形。 第240章 翻倍 到时老周没了利用价值。 说不定还有像找茬儿警官这样的仇家,找上来狠踩几脚。 简单来说,跪地求抽的惠子,她的任务就是,尽快促成老周的第四记耳光响起。 至于耳光的效果,惠子不关心,这不是她的任务。 当然,关心耳光效果的另有其人。 他们就是要用公开的方式,让老周的第四记耳光扑街。 他们甚至还会安排第五记耳光,那时几乎就是见证老周形象的坍塌了。 好吧,事情已经清楚了。 老周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 更多的观众站了起来。 他们跳起了耳光舞。 中间的三个啪,现在也变成了四个。 好像一群被泼了血的邪从。 而老周,就是那个被围在当中的萨满。 气氛到了。 老周低头看了一眼惠子。 这一幕,应该能回味好久。 这就是,马上要被自己抽上耳光的人。 一个女人。 一个日本女人。 还是一个漂亮的跪地日本女人。 这个场景,老周曾经幻想过各种得以实现的高科技载体。 唯一没有幻想过的,就是真人。 老周低头,看着惠子的脸,说道, “你们的天照大神都没能让大家的财富翻倍,我怎么会有这个能力?” 听到老周的话,惠子觉察到了一丝的不对劲儿。 “長弓先生,您……” 老周又掏出了那瓶酒。 单手拧开。 一饮而尽。 老周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儿。 一滴残酒,落到了惠子的额头。 惠子打了个冷战。 “但如果大家都去买的话,倒是可以让这酒,翻倍。” 老周左手把酒瓶儿扔在了舞台上。 右手,瞄着惠子的脸…… 回去的路上,田中把车开得很慢。 刚挂掉电话,他的情绪显而易见的低落。 说好不提三个耳光,结果田中没控住场。 说要把老周的形象立住,结果被主持人给钻了空子。 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儿,最后还要被上司破口大骂,打工人标配。 “長弓先生,我们还是有一个好消息哟。”田中忽然对老周说道。 脸上的笑,像是画上去的。 老周的状态也不太好,上个节目,几次三番地遇到麻烦。 懒蛋 第194节 老周抬头看了眼后视镜里的田中,算是回应。 “咱们的收视率,是全台历史第三好的成绩哟。”田中说道。 得,丢多大脸,现多大眼。 张广坚这身皮,明天还是扔了吧。 穷还能忍,以后去便利店里充个电,还要被人指指点点的,老周就有些绝望了。 “我猜是我抽耳光的那个时刻,收视率最高吧?”老周笑着说道。 “不,比那要早一会儿。”田中说道。 “哈,那惠子小姐的耳光,岂不是白挨了?” “节目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長弓先生您举起手的那一刻,抽耳光的画面,信号被截断了。”田中说道。 “啊?截断了?为什么?好浪费呀。” “我们毕竟是一档比较正常的访谈节目,与那些深夜节目,是有些区别的。”田中说道。 哦,也是,正好是吃晚饭的时间,教会小孩子抽人耳光,总不太好。 “不对呀,定格在我举手要抽的时候,这个画面,怎么给观众解释呢?” “下期节目揭晓。”田中说道。 “啊?你们这节目,不是直播的吗?总不能把这耳光,留到下一期再落下吧?” “当然不会。”田中说道。 “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田中说道。 “那你的上司,是怎么计划的?” “我的上司?呵呵,他说,我应该知道。”田中苦笑了一下。 原来这烂摊子,还是丢给了田中来收拾呀。 直播节目还弄了一个下回分解,有够烧脑的。 “不过,長弓先生,您还是很机智呀,白白抽了惠子一个耳光。哈哈。”田中笑道。 “谁让她给我挖坑呢,还想让大家财富翻倍,想得倒是挺美的,我要是有这本事,我何苦还住在铁皮屋呀。换作是你,你也会这么干的。” “不,不,您的临场反应还是不错的,比如喝光那些酒,然后扔掉酒瓶的那个动作,就让画面,很有感觉。”田中说道。 “是吗?没让你难办就好。” “您把惠子给抽了,还没掉进第四个耳光的陷阱,已经是帮到我了。”田中说道。 “哦?你是这样想的?那故意把最后抽耳光的画面给截掉,是不是也是为了这个考虑?” “算是吧。”田中说道。 路程不远,铁皮屋到了。 老周道谢下车。 “長弓先生……”田中忽然喊了一声。 老周回过头来。 “您这里……还有酒吗?”田中问道。 今天老周去电视台直播了,所以这里也就没人直播了。 游客也没有。 难得的安静,老周摸了两瓶酒出来。 和田中坐在石桌旁。 让老周想起了那天下午的张广坚。 两人刚喝了两口酒,田中就气得拍了下桌子。 把手机推给老周看。 原来是老周抽惠子耳光的全过程,被人给偷录下来,发了出来。 “这拍摄角度……是在后台?”老周问道。 田中点点头。 也许是礼堂的工作人员,也许是电视台里的老六。 “这个有什么大不了的?是她让我抽的,又不是我欺负她。”老周说道。 田中无奈地看了一眼老周。 说道,“他们传这段视频的目的,就是要告诉大家,你抽了第四记耳光。” “那又怎么样,我又没答应她的那个什么狗屁愿望。”老周说道。 “他们可不这么看。”田中指了指手机,说道。 老周又仔细看了几遍这段视频。 画面能拍到老周的正面,惠子则是背影。 还给老周的话,配上了日文字幕。 吨吨吨几口酒。 “但如果大家都去买的话,倒是可以让这酒,翻倍。” 呯,扔酒瓶儿。 啪,抽耳光。 十几秒的视频,老周越看越迷糊。 这还能怎么看? “当局者迷呀,長弓先生,他们认为,您说的这句话,就是愿望。”田中说道。 “这句话?什么话?” “就是可以让这酒翻倍呀。”田中说道。 “啥?这句也算?” 第241章 涨价 “可,这是……这就是我说的一句废话呀。” 田中摇了摇头,“我也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但现在他们这样一传播,站在他们的角度来解读的话,也有些道理的。” 听田中都这么说,老周还是要面对现实了。 在第四记耳光的问题上,田中是和老周站在一起的,他的话,应该是比较中肯的。 “那……他们认为我许下的愿望就是……大家都去买酒?”老周问道。 “不,他们认为,您的愿望是,让这酒翻倍。”田中解释道。 “让这酒翻倍?这算什么愿望?让一个空酒瓶儿,变成两个空酒瓶儿吗?” “怎么理解这句话,确实还需要些技巧。他们现在认为,是让这种酒的价格翻倍。”田中说道。 “价格翻倍?涨价吗?还是二手交易的价格翻倍?” “怎么理解都可以,正常来说,应该是这种酒的售价会翻倍。但其实只要最终的结果落到任何一种解读上,都可以算作您的第四记耳光,愿望实现了。”田中说道。 “我的话没说清楚,反倒还能取个巧了?” “算是吧。”田中也是无奈地摇摇头。 “你也希望这个愿望能实现?”老周问道。 “我当然希望,但也不希望。因为耳光这个点,没办法持久。 也就没办法通过这一点,实现大里先生的目的。 最怕的就是第四记耳光之后,又紧接着来了第五记。 那就真的没救了。” “但当下最好的结果,只能是盼着第四记耳光实现愿望,然后我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手,不去抽第五记耳光。对吧?”老周问道。 田中点头。 “那你觉得,哪种结果,更可能实现呢?”老周问道。 田中摆弄了一下手里的酒,这和刚才老周在舞台上扔的那瓶儿,是同款。 “都不容易呀。”田中叹气道。 “用些手段呢?应该不难吧?” 田中摇了摇头,“这瓶酒虽然不贵,但在全日本的销量也能排到前几名。 公司早在几十年前,就在东京证券交易所上市了。 市值应该有几千亿日元了。 想让他们调整售价?太难了。” “只是假的,改下售价,都不行吗?”老周问道。 “就算只在传媒领域传播这个消息,对人家的整体形象也是有影响的,人家不会冒这个险的。况且我们又不会给人家带来什么收益。”田中说道。 “那……大里先生的面子呢?” “那就更没什么用了,这家公司在社会各个层面都有人脉,大里先生目前的影响力,想跟人家的社长一起吃饭,都不容易。”田中说道。 “那二手市场呢?” “这是清酒,比不了中国的高度白酒。清酒是发酵酒,最多存放两三年,哪有什么二手市场呀。”田中说道。 懒蛋 第195节 看来是没什么戏了。 “那我就把这瓶子,扔到礼堂去。”老周笑着说道。 “什么意思?” “一个酒瓶儿变两个呀。哈哈,翻倍嘛。” 田中把手机又拿起来,翻阅着网上的消息。 “最多到明天晚上,如果没有什么变化,您这第四记耳光,就算落空了。”田中说道。 “啊?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呀?”田中忽然叫了出来。 “咋了?” “有人在问大壶株式会社的社长,就是这酒的出品公司,问他,这款酒,什么时候会涨价。”田中说道。 “啊?真的?” “真的,还有个人说,自己已经买了两箱放在车库里了,问社长买这么多够不够触发涨价。” 大家还真是癫了呀。 “就这么一会儿,已经有十个几人在问社长了。还有人说,一定要涨够一倍,涨少了他不满意。哈哈。” “那社长怎么说?”老周问道。 “社长都六十多岁了,哪有时间上网呀。这社交账号也是从不发消息的。”田中说道。 “哦,原来大家把他这里当成许愿池了呀,那我一会也发一条。”老周笑道。 “还有人在告你的状呢。” “告我?” “是呀,有人@我们电视台,说应该控告長弓先生欺诈,让惠子小姐白白挨了一记耳光。” 田中读完这句话,两人都笑了起来。 电视台的转播车到了。 田中向老周道别,坐上了转播车。 田中的车,被他的同事帮忙开走了。 按田中的说法,耳光奇迹还有一天的缓冲时间。 到时就看事情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吧。 一旦事情不妙,老周立即舍弃张广坚的这身皮肤,金蝉脱壳。 老周把张广坚的手机拿出来,再次自信地解锁。 这家伙的手机操作系统,竟然用的是中文。 首屏里,有一款练习书法的软件。 有几个看新闻的,刷视频的,还有社交网络。 和老周的习惯差不多吧。 有的软件不支持中文,里面都被张广坚安了翻译插件。 这样,即便是像老周这样的,也能大概看得懂了。 再看一下通讯录,好家伙,竟然没有一个是有姓名的。 都只存了电话号码。 如此单薄的人脉,竟然会有一万五千位粉丝,任谁都想不到吧。 不对,老周又看了一眼社交账号,粉丝数已经涨到两万一了。 这么多人在等着看自己笑话吗? 还好他们只知道我叫長弓広堅。 还能给老周留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跟随老周练习命运转轮的人,已经来了一位。 老周很想问问他,这第四记耳光都烂成这样了,怎么还跟着自己练呀,都不脱粉的? 可能是电视直播带来的效果吧,稍晚些的时候,又有一些粉丝过来打卡。 这回,已经有粉丝开始给老周送食物和水了。 可能是听到老周在节目上说,食物和水主要靠施舍了吧。 还有粉丝给老周送了一箱清酒。 老周这也算是开创了一个新赛道,上电视要饭。 很奇怪的是,为什么没人给自己送钱呢? 难道我这一身的行头,还不够明显吗? 难道自己说了食物和水,就只送食物和水? 老周也需要一间房子呀,难道你们在这里打卡拍照,都不觉得这铁皮屋住起来不舒服吗? 吃饱喝足,别人要准备进入梦乡的时候,老周还是没有什么困意。 站起身来,扶着石桌感觉了一下。 双腿不由自主地开始了交替往复。 在夜风的推搡下,老周开始了他的命运转轮。 第242章 财经新闻 早上的时候,有几位路边小贩就来了,比之前要早。 老周上了电视,这里肯定会更加热闹。 自然要抢先占个位子,多赚一点。 等到今天一过,第四个耳光没响,老周的这波热度也就基本上完结了。 大家都很聪明,趁着还有价值,就抓紧利用一下。 来打卡的人也更早更多了。 还有的人手里拿着那款清酒。 旧报纸,清酒瓶,抽耳光,打卡标配三件套。 真是与时俱进。 过了一会儿,直播的几个小姑娘也来了。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把耳光舞增加了几个动作。 关键是,把三个耳光变成了四个耳光。 看着小姑娘们叽叽喳喳地热闹讨论,老周有些替她们担心,这万一老周蒙对了十个耳光,她们这舞蹈还要怎么跳下去呀。 总之,在崩碎之前,一片欣欣向荣。 十点多的时候,人群显得特别嘈杂,好像都在讨论着什么。 滞留人数也在迅速增加,目测都快有一百人了。 大概快到中午的时候,田中一路小跑地来了。 “田中先生?怎么又来了?没开车?” “停……停不下,这里,停在……停在那边了。”田中气喘吁吁地说道。 “你这是……” “長弓先生,请一定记住,不要再打任何人的耳光了。”田中说道。 “啊?说完了?” 田中点头。 “就这个?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干嘛亲自跑一趟呢?” 田中看了一眼老周,有点儿尴尬。 老周也才想起来,两个人好像还没交换过联系方式。 这种事情,老周可能会忽略,但作为媒体人的田中不应该忘记的。 可能的解释,就是田中没想到,还有必要再来联系老周。 周围的人有很多也在围观二人。 平时多是见到老周一个人呆坐在这里,与人交谈的时候,不多。 “可是,这句话,昨天晚上,你已经说过了呀。”老周问道。 田中筹措了一下语言,说道,“大壶,出事了。” “什么东西?”老周没听清。 “大壶株式会社。”田中指了一下石桌上的酒瓶子。 “哦。”老周恍然。 酒瓶子出事了? 大壶出事,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地来通知我? 我是在等待一个奇迹,那就是盼着清酒涨价。 除此之外,所有的事情对老周来说,都没什么用呀。 “出什么事了?”老周问道。 “他们的股价,可能要涨了。” 懒蛋 第196节 老周瞬间恍然大悟。 昨天想到的那几种清酒翻倍的方式,还是格局太小了。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股价这一层呢。 “翻倍了?” “股市有涨跌幅保护,今天应该只能涨80日元,现在还没有动静。”田中说道。 还没动静?那这不就等于白说吗? “長弓先生,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有个记者,去了大壶的写字楼。在六本木附近。 他想去问大壶的社长,清酒会不会涨价。” 老周听田中这么说,笑了。 这记者还真的去问呀,这不是有病吗? “人家社长,肯定不会为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事情,接受采访的。连前台那一关都没有通过,就被拒绝了。”田中说道。 “何况还是一个流浪汉说的话,这不是侮辱人家社长吗。”老周自嘲道。 “这位记者吃了闭门羹,还发了条动态出来,我猜他的目的就算达到了,也就是想蹭个热度吧。 然后他就撤了。 当时比较晚了,他就在那栋写字楼的旁边,找了家拉面馆吃面。 那条巷子没什么人。 面馆的旁边停着一辆车。 这位记者的面吃到一半儿,看到巷子的另一头儿,有个人走过来了,是个外国人。 可能是出于职业习惯吧,他就给那个外国人拍了张照片。 等到这人走到汽车附近的时候,从车里又钻出来了一位。 是个日本老头儿。 这个日本老头儿就跟这位外国人打个招呼,都钻进了汽车里。 这个过程大概几十秒吧,被这位记者拍了十几张照片。 然后这位记者就回报社去加班了。 快到午夜的时候,他把这组照片给翻了出来。 处理一下,有用就留着,否则就删掉了。 结果,他发现,两个人身份都不一般呐,数据库里都有。 外国人是俄裔美籍的一位公司高管。 他的企业是一家专注生命科技的公司。 产品主要是人参提取物,原材料来自俄罗斯远东地区,那里的人参,品质很好。 这位日本老头儿,正是大壶株式会社的副社长。” “这么巧?” “也不算多巧吧,车就在人家写字楼旁边,很正常呀。 而且那时候很晚了,又没什么人经过,有什么事情要简单碰个面而已。”田中说道。 “他把这些照片给发出来了?”老周问道。 “他这只有照片,没有任何采访,连个路人的发言都没有,没办法发新闻。 这位记者因为没有采访到大壶的社长,他就把这些图片和查到的人物身份给发在了社交网络里。 算是对之前一条动态,就是被大壶社长拒绝采访的一个收尾。”田中说道。 “这样一组照片,能说明什么呢?两家企业要合作?推出新口味的酒?”老周问道。 “对,这是最可能的猜测。这家生命科技公司的历史很牛,他们在全球寻找可能的合作者,曾经在美国推出过一款能量饮料,大获成功。近十年的数十次合作里,算作成功的合作有三次。”田中说道。 “这么说来,如果两家公司确实要合作,那么就有十分之一的概率得到一个成功的产品?”老周问道。 “是的。这条消息在发布以后,没有什么波澜,但从凌晨开始,它被一些ai机器人给采集到了,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的直播节目吧,也算是一个小热点了。 这些机器人是互相采集的,导致这条信息被迅速扩散。 本来是个八卦,想蹭蹭热度而已,莫名其妙地就被被平台自动判定为了财经新闻了。 到了早上,就有专业媒体跟进了。 那位记者后来也很懊恼,自己的报社没有发这条消息,结果被别人给抢先了。 经过整个晚上的快速发酵,今天上午一开盘,已经有人出手买入了。 但数量不多,价格也没起来。” 第243章 惠子 “东京证券交易所一上班,就向大壶株式会社发了函,要求大壶给出详细的情况说明。 目前,各大券商的专业席位都还没有出手,他们是在观望。 因为这件事只有孤证,也就是那位不知名记者的一组照片。 如果照片是假的,他们的贸然行动就会造成损失。”田中说道。 “造假?那位记者为什么要做这个假?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吗?”老周问道。 “大家对造假的怀疑,基本跟证券市场无关,因为相关的处罚非常严厉,不会有机构做这种蠢事。 所以,大家其实要更怀疑,这件事与昨天咱们的直播节目有关。”田中说道。 “你们电视台,为了节目热度造假吗?”老周问道。 “不,不,不,我们是一家历史悠久的电视台,怎么会做这种事呢,这太为人所不齿了,我们不会这么做的。”田中说道。 “那还会有谁?” “他们怀疑是您,長弓先生。”田中说道。 “我?我?你确定是我吗?”老周一脸惊愕地问道。 “是的,他们确实更怀疑是您在幕后操纵了这件事。”田中说道。 老周无语了,这世界肯定已经没有人会做四则运算了。 因为逻辑已经全都丢掉了。 “我?一个流浪汉,吃个寿司都要靠别人施舍,我哪里来的钱,让一名记者帮我弄一堆照片来造假?还有,我为什么要造假?”老周问道。 “長弓先生,其他人的眼里,您可不是一个人,而应该是一个团队。 而这个团队造假的目的,就是要让您的第四个耳光抽得响亮。”田中说道。 老周冷静了一下,觉得田中说得确实有些道理。 抽了几个耳光,就能上电视节目当嘉宾,谁会相信这只是一个流浪汉就能做到的呢。 “但是,你是知道的,我真的只是一个流浪汉。”老周说道。 “是的,我知道,不可能是您在造假。 因为昨天几乎整整一天,我都和您待在一起。 但其它人,他们并不知道。 也许大里先生的团队会知道,但就目前的事态发展来看,他们也不能肯定了。”田中说道。 “好了,那既然不是我,你又说不会是电视台,那会是谁在造假呢?”老周问道。 “最可能的两个嫌疑人都被排除了,那么,结论很可能就是,没人造假。”田中说道。 “没人造假?那大壶的这次合作……” “大壶的这次合作就是真的,他们也会很快给东京证券交易所回复,到时股价肯定会大涨。”田中略显兴奋地说道。 “那大家岂不是都要趁机买大壶的股票?”老周说道。 “但能够笃定大壶这件事是真的的人,不多。”田中说道。 “比如……你?” “是的,長弓先生。”田中说道。 “那你……买了吗?” 田中缓缓点头。 “嗯,那就好,还算聪明,一定把这个便宜给占上。那你估计能涨多少?” “長弓先生,您都不问一下我,买了多少股票?” “这……应该是你的隐私吧?我问这个干嘛?”老周反问道。 “可这一切都是因您而生的,没有您,也就不会有这条消息。 我不跟您待在一起,也不可能笃定这件事的真伪。 所以,如果我能因此赚到钱,这些钱里,也应该有您的一份儿。”田中说道。 老周摇了摇头,“如果我们事先有合谋,那我肯定要分一份儿的。 现在则不然,能赚到这笔钱,是你自己的运气。 所谓时也运也。 如果我关心新闻和消息,也许我就应该赚到这笔钱。 可惜我不关心。 而且我也没有本金,关心了也没用。 只可惜没办法让更多的人赚到这笔钱。 懒蛋 第197节 即使你去告诉你的亲人,他们也不会完全相信你的判断的。 你说,对吗?” 田中愣愣地看着老周,很想把那油腻的刘海给拨开。 田中忽然看了一眼手机,“大壶回函了。” 田中把消息点开,“意思就是尚在初步接触阶段,没有可供披露的信息。” 又一条消息蹦了出来。 “涨,涨停了。” 田中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但结果真的摆到眼前了,田中还是感觉,心里有些异样。 田中的的目光略微上移,看到了老周脏兮兮的衣服。 也看到了脏兮兮的下巴。 田中心里,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被击碎了,这些碎片让田中接收到了成千上万个扭曲颠转的世界。 这成千上万个世界里,出现了成千上万个女人。 是成千上万个戴着墨镜的女人。 老周也注意到了。 一个女人朝老周他们走来。 距离石桌越近,步幅越小。 身形也开始内聚。 到了离石桌有三四米的地方,女人停住了脚步。 把墨镜摘了下来。 双手在胸前搓了几下,轻拍了两声。 “長~弓~先生,请宽恕我吧。”女人的声音不太高,老周可以清晰地听到。 这女人,这女人怎么这么眼熟呀。 是惠子? 老周不太敢确认,看了一眼田中。 田中也正目瞪口呆呢。 那就不用问了,肯定是惠子了。 她来干啥? 惠子向老周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 然后,竟然缓缓跪了下来。 老周条件反射似地站了起来。 昨晚惠子跪了一下,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今天她又来跪了。 这,这是又憋着什么坏呢? 一时手足无措。 旁边的游客正多,见到这一幕纷纷抓拍下来。 还有人指着跪着的惠子,好像是认出了她的身份。 老周生怕一会儿不好收场,急忙推了田中一把。 意思是想让田中把惠子给扶起来。 没想到,只是轻轻一下,却把田中给推了一个趔趄。 这,这都是怎么了。 “長弓先生,请您宽恕我吧。” 惠子又重复了一遍。 宽恕你?宽恕你啥?怎么宽恕你? 我是神父吗? 要不是田中让自己一定不要再抽人了,我现在倒是很想再抽你一耳光。 田中走到惠子旁边,跟她说话。 但老周听不懂。 两人聊了几句之后,惠子看了一眼老周。 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随即把语言切换成了中文。 “在福岛市,一栋住宅,请長弓先生居住,不要住在这里了,请您不要住在这里了。” 第244章 一滴酒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让田中把她给扶起来,你怎么也不扶呀。 老周只好向惠子一边打手势,一边说道,“起来,起来,你先起来,有话好说。” 田中这时也劝惠子先起来。 惠子却无动于衷,“長弓先生,请您宽恕我吧,那栋住宅,可以,转到您的名下,立即就去转移。” 老周感觉今天的惠子,有些不对劲儿。 这眼睛……怎么有些小了? 哭过? 应该是。 这女人要是哭过,还能画好了妆再一本正经地说话,事情都小不了。 老周也不指望田中了,就走到了惠子面前。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样就跟惠子算平级了,都不吃亏。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咋回事儿。 “惠子小姐,你来这里,要做什么?”老周尽量控制着声线,让惠子听不出什么情绪。 惠子看到坐在眼前的老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突然伸出双手抓住了老周的双臂。 一双大眼睛,就这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在老周身上到处滚动。 然后略带哭腔地喊了一声,“長弓先生。” 泪水也扑簌簌地开始掉落下来。 这怎么又哭上了?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老周刚要劝解。 惠子一歪头。 晕了过去。 还好被田中给接住了。 “救……救命呀。”老周急忙高喊,可嗓子好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声音不大。 田中也向周围呼救。 有几位游客好像很有经验,七手八脚地过来帮忙。 更多的人也围拢过来。 老周急忙跑到铁皮屋里,抱了一大叠的衣服。 在紧靠铁皮屋的地方,老周用那些衣服铺出了一小块的面积,刚好够惠子坐在上面。 这些衣服,毕竟是张广坚用过的,老周觉得不太好,又抱来了一大堆的纸。 就是张广坚用来写书法的纸,有的写了字,有的是空白的。 老周把这些纸,都给铺到了衣服上面。 田中和几位游客,合力把惠子给挪到了老周铺的这张纸床上面。 有位老太太,给惠子的人中掐了几下,又给惠子灌了几口饮料。 几分钟之后,惠子总算是醒了过来。 老周和田中向帮忙的各位致谢。 大家也就散去了。 只不过,老周感觉这些人看自己的时候,与之前好像有点儿不一样了。 其中有几个人,手上还多了一个轻拍的动作。 跟惠子刚才的动作差不多。 老周还是坐在地上,但离惠子远了一点儿。 田中又让惠子喝了几口水,并且在一旁不断地跟惠子说着话。 惠子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 “長弓先生,我错了,我昨天不应该陷害您。”惠子说道。 懒蛋 第198节 悔过谢罪来了? 老周看了一眼田中。 田中也摸不清惠子的路数,就试探着继续问。 “惠子小姐,你说陷害長弓先生?是谁让你这么做的?”田中问道。 “这……现在我还不能说,这也是为了保护長弓先生。”惠子说道。 这样说,也有些道理,知道得越多,越不安全。 “可是,你为什么突然要承认这件事呢?”田中问道。 “是因为,昨天,有一滴酒,滴在了我的额头。”惠子说道。 “一滴酒?” “是的,昨天長弓先生在,扔掉酒瓶的时候,有一滴酒,滴在了我的额头。 那滴酒,好像把很多事情,都灌进了我的脑子里,但,我却没有办法读取这些事情。 我与这些真相之间,好像还隔着一层白朦朦的东西。 直到那记耳光落下,把所有的隔膜全都震碎了。 我也看到了每件事的真相。”惠子说道。 这是不是我的手劲儿太大了,给抽糊涂了吧,老周心想。 “那……这些真相……与你今天来这里……有什么关系?”田中问道。 “我看到的东西里,有一条真相就是,長弓先生,抽的耳光,肯定会实现愿望,一定不要去质疑他。”惠子说道。 “你说的会实现,是指……是指什么?” “任何事情,只要長弓先生在抽耳光时,许下的愿望,都会实现。 長弓先生现在可以再抽我一个耳光,他如果想让这寒冬,变为盛夏,也是会实现的。 你要是不相信,现在就……” 田中赶紧把惠子给阻止了,她要是再挨一记耳光,八成就彻底疯掉了。 “惠子小姐,我现在知道,你是相信長弓先生抽耳光的作用的,那你现在来这里,又是为什么呢?”田中问道。 “我相信長弓先生,所以我就相信了,让这酒,翻倍。” 惠子指了一下石桌上的酒。 田中听到这里,忽然神色有些不自然。 “惠子小姐,是相信了这酒会涨价?”田中小心问道。 “是的,我相信。但我的脑子里的真相,告诉我,这只是長弓先生留下的一句谜题。 而谜底,就是股票。”惠子说道。 田中瞪大了眼睛,“你是怎么想到……股票的?” “不用想,長弓先生帮我打开的那些真相里,就有这一条,我稍稍一寻找,就发现了。”惠子说道。 老周已经不忍心听下去了,甚至想跑,这惠子怕不是真的被自己给抽出毛病了吧。 但这错乱的脑子,却真的指向了正确的结论,算是个巧合吧。 “而且,这个真相并不难猜呀,我想,昨天观看节目的那么多观众里,应该会有不少的人,领悟到这一层的。”惠子说道。 可不是每个人,都有幸被我抽上一耳光的,老周心道。 “那你发现这个真相之后,做了什么?”田中追问道。 “当然是去买它的股票。” “你真的买了?”田中诧异道。 “是的。昨天晚上,我一回到家,就下了委托单,今天开盘,大壶10%以内的涨幅,我都会自动接受的。 不仅我买了,我还通知了我所有的亲友。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相信我。”惠子说道。 “凌晨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关于大壶的消息?”田中问道。 “凌晨?我不可能睡那么晚的,我不知道。怎么了?” “那你买入成功了吗?”田中问道。 “我上午收到了通知,购入成功了,价格和收盘时持平。按長弓先生所说,我们只要等待它翻倍,就好了。” “那你知道现在是什么价格了吗?”田中问道。 惠子摇头。 第245章 首席弟子 田中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果然有福之人不用急,挨上一耳光就足够了。 田中可做不到老周那么淡然,他思考再三,还是没忍住,问道,“惠子小姐,买了……买了多少股票?” “两千万日元,我的所有资金。” 赌上了全部身家,除了被耳光抽傻了之外,还能有其他解释吗? 老周甚至有点儿替惠子担心,那个涨停的消息是不是真的了。 老周看了一眼田中。 田中的表情就比较丰富了。 从脸红的程度,就能猜到,他买的肯定没有惠子多。 田中可以说是唯一一个掌握事件全景的人,他付出的筹码,竟然比不过敌方的一位演员。 两千万日元,田中肯定能拿得出更多的钱,可他还是没有惠子这么大的决心。 毕竟他没挨到那记耳光嘛。 也就没看到真相。 “那……惠子小姐,如果長弓先生的愿望成真,你的收益……” “不是如果,是一定。”惠子反应很激烈。 “長弓先生说了会,那就一定会。 大壶的股价必定会翻倍。 我也已经设置好了委托,就是翻倍的价格卖出。 这笔交易的收益是两千万日元。 我要将这些收益,全部供奉给長弓先生。”惠子坚定地说道。 老周听得一愣。“供奉?这词儿用得不对吧?我还活着,怎么能用这个词儿呢?换成……换成哪个词儿更合适一些呢?” 田中却已经剧烈地咳嗽起来。 長弓先生呀,关键点不在这里好吧,关键在两千万呐。 “惠子小姐,你购买股票不就是为了获得收益吗? 现在却要全部供……全部献给長弓先生,这样做又是为什么呢?” “这就是真相呀,真相里说,我们生存的意义,就是要找到心中的神。 然后,我们应该供奉神。服侍神。服从神。 现在,我的心里已经有这座神了。 他就是長弓先生。” 惠子转过头看着老周,双手轻叩,十分郑重地说道,“我要供奉您,服侍您,服从您。” 这三个词实在是杀伤力太强。 刚听两遍,老周就有很严重的应激反应了。 现在已经稍稍有些恶心。 如果惠子再说上几遍,老周肯定会吐的。 “但是……”惠子说到这里,眼泪又开始流了。 老周和田中都很紧张,怕她再晕。 不过这次还好,惠子的表达比较清晰,看来是体内已经跑通了这种情绪的高度。 “但是,当我看到長弓先生还住在这座铁皮屋的时候,我就……” 惠子轻拭了一下眼泪,“我就再也不能允许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了。 我已经等不及获得股票的收益了。 我要现在就能改变这一切,改变这座铁皮屋。 所以,我把我在福岛市的一栋住宅,要供奉给長弓先生,可以立即转让给他。” “这栋住宅,多少钱?”田中问道。 “我不清楚,这是父亲留给我的遗产,十几年前评估的价值是三千多万日元。 不过这不重要,即便是父亲的遗产,也是可以供奉的,因为,我的所有财产,最终都会供奉给長弓先生的。” 老周偷偷给田中指了一下脑袋。 老周怀疑惠子的神智出了问题,应该送到医院去查一查。 田中会意,对惠子说道,“惠子小姐,在刚才,你到这里之前,我已经把我的财产供奉给了長弓先生,長弓先生赋予了我,一个首席弟子的身份。 他的一切事物,也都由我来负责打理。 所以,接受房屋的转让,就不用劳烦長弓先生了。 懒蛋 第199节 我这就跟你去办理转让手续吧。” 惠子愣了一下,看了田中几秒钟,然后凑到田中的耳边,说了几句日语。 神色很平静。 田中则是低下了头。 老周碰了一下田中。 田中这才抬起头来,对老周说道,“她说,让我滚蛋。” 老周转过头看了一眼惠子,又回头看了田中,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没被自己的耳光抽傻就好。 老周更担心这个。 现在看是没事了,比较开心。 “不过……”惠子这时说道。 “不过这首席弟子,很好,我要了,可以吗?長弓先生?” “啊?”什么首席啊?什么弟子啊?我们不是都市文吗?怎么切到玄幻文去了? “長弓先生,我应该是第一个愿意用全部财产,供奉您的人,我应该也是第一个彻底奉您为神的人,那么,我有没有资格做您的首席弟子呢?”惠子问道。 “这个……”老周被问得,全是问号。完全不知道这个问题的边界在哪里。 “这个,惠子小姐,我这里只有一张石桌,连个标牌也没有,也不是什么团体,也没有教派,我……我怎么会有弟子啊?这就太奇怪了吧?”老周迟疑地说道。 “長弓先生,您在我的心里,已经是神了。我相信,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人,把您当作神的。 所以,很快,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都会是您的信众,您会是他们的神。 一位现世的神,在信众里挑选几位,收作弟子,这很正常呀,也是我的荣幸。”惠子说道。 老周跟着惠子的手,瞅一下这里,又瞅一下那里。 好像这四周已经被惠子圈了下来,马上要开发成一座教堂一样。 “長弓先生,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呢?有没有,有没有呢?長弓先生……” 惠子这声线是天赐的,稍微夹上一点点,就像是在撒娇了。 老周是一丁点儿也听不了这个,亮出双掌投降,拼命向惠子点头。 “呀,真的太幸福了,長弓先生同意了呢。”惠子又做出了那个握拳庆祝的动作。 “田中先生,您猜,刚刚長弓先生赋予了我什么称号?”惠子问道。 田中真是哭笑不得,可惠子却不打算放过他,一直在旁边追问。 田中只好认真地回应道,“您,惠子小姐,才是長弓先生的首席弟子。” “那如果有其他人,说自己是首席弟子的话,他应该是……” “他应该是个骗子,一个可恶的骗子。”田中接过惠子的话头儿说道。 惠子很开心地笑了。 第246章 压价大计 “那么,長弓先生,我们出发吧。”惠子说道。 “出发?去哪?”老周问道。 “福岛市呀,那栋住宅,您就可以不用住在这里了。” 看惠子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但老周肯定是会拒绝的。 林教授的房子我都没要,咋可能要你福岛市的房子。 几千万人民币的外壳都护不住自己的周全,几千万日元的,也不用有太多指望。 无缘无故地就占了人家的房子,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儿? 老周对惠子也不清楚什么底细,还是要防人一手的好。 何况,现在还有个现实的问题。 自己不困了,也不用睡觉了。 一栋住宅里,对自己最大的吸引力,就是舒服的床。 现在,这个吸引力,消失了。 老周指着来打卡的游客说道,“这么多人,都是冲我来的,我要是搬走了,他们会不会失望?” 这句话,半开玩笑,半是认真。 这里抬脚就是户外,背后就有树林,呼吸畅快。 在东京住的那晚,老周想想就憋闷。 还不如这里舒服。 过几天,在附近找个小旅馆,能偶尔洗个澡就行了。 这样,自己就能在这里坚持很久了。 再等待合适的机会吧,能跟赵北桥他们联系上才是正事儿。 只不过,现在事情的发展,有点儿变味儿了。 本来套上张广坚的这身皮肤,是想隐藏身份的。 可谁曾想,流浪汉也能成网红呀。 有好多人都认识自己了,偷摸干点儿啥也不方便了。 惠子听了老周的话,四下看了看,若有所思。 “長弓先生,惠子明白了,之前是惠子想得不够周全,原来,这里才更适合您。” 说完就跑开了。 看着惠子的背影,老周和田中都松了一口气。 “她说的是真的吗?”老周不禁疑惑道。 “您是让她买了两千万股票的事儿?” “对。” “应该是真的,她刚才……不像是演的。”田中说道。 “那,你说股票涨停,也是真的吗?” “当然了,这还能有假。”田中说道。 “你再看一眼,她把所有的钱都投进去了,可别赔喽。” 田中只好又拿出手机,仔细看了看,还给老周展示了一下。 确实是涨停了,整整涨了80日元。 “现在是午休时间,不知道下午……” 田中正说着,却被一条消息,给吸引住了。 “下午……下午可能真的要变了。”田中的眉头锁在了一起。 “咋了?” “是大壶,大壶又追加了一则声明,说,公司的正常经营,与某电视台的电视节目,没有关系,请大家谨慎投资,不要被误导。”田中说道。 “这是啥意思?” “这就是在影射我们电视台,误导大家盲目购买大壶的股票。”田中说道。 “啊?误导?大壶是和你们电视台有什么过节吗?还有这么冤枉人的?有人买他们的股票还不好?这都涨停了,他们不是赚得更多?” “冤枉我们电视台倒是其次,大壶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呀。”田中说道。 “他们在忽悠大家?” “嗯,应该是的。我猜,大壶并不希望股价上涨。”田中说道。 “可大壶与搞人参的那家合作,这事情一出来,肯定算是利好呀,怎么可能不涨呢?” “是要涨的,但不是现在。”田中说道。 哦,老周恍然大悟,这样说,老周就明白了。 “是昨晚的那条消息,打乱了大壶的计划。 这些机构如果一直揪着这个热点不放,那本来可以从容操作的这几个星期,大壶就插不上手了。 当然还是能在股市里赚上一笔,但就需要更多的筹码。 竞争对手也更多。 而且热度一直不退的话,关注度也下不来,他们也不好做动作。”田中说道。 “大概就是,厨子炖了一锅肉,还没吃呢,就被端出来卖了。结果厨子想吃,还得花钱买。 不过,大壶发个声明,就想把股价扯下来?有这么容易吗?”老周问道。 “声明是个信号弹,紧接着应该会发出一大堆的文章,财经的,时事的,目的就是来帮衬这件事,帮着大壶降温。”田中说道。 “那,大家会信吗?” “即便昨晚的那个消息,是个利好,但大家搞不清楚的是,这是一个多大的利好,是一个涨停,还是五个涨停。 大家是没办法预知这些的。 所以只要接下来,大壶的股价震上几震,大家也就逃得差不多了。 今天再以微涨收尾,以后也没啥理由再暴发了。 懒蛋 第200节 这件事,大壶就算挺过去了。”田中说道。 “咦?”田中看着手机,感觉不太对劲儿。 “長弓先生,有人盯上您了。”田中笑着说道。 “盯上我?还是大壶这件事吗?” “对,有两家媒体都在文章里提到了您,说您借助上市公司的正常业务,为伪造的身份提供加持。”田中说道。 “这说的是什么东西,跟我对得上吗?” “他们的意思,就是说您利用大壶与生命科技公司合作的这件事,间接验证您的第四记耳光。”田中说道。 “胡说八道,说得我好像科学家一样。不过……他们在这个时候提我干啥?对他们的压价大计,有帮助吗?” “長弓先生,做个不恰当的比喻吧,您在这件事里的作用,相当于杂草,可能不影响大局,但他们也不想留下隐患。 毕竟刚才惠子的状态您也见到了。 如果人们顺着您的耳光声,一二三四地数下来,这心理暗示也是很厉害的。”田中说道。 “你这是把我当神棍了吧?”老周笑道。 “長弓先生,要说神棍,我这些年,也见过不少。 他们会将别人的事迹,放到自己身上。 他们会将没有发生的事情,放到自己身上。 他们会把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用片面的语言,转述为天大的事情。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些事情,都是与名利相关的。 但是,在您,長弓先生这里,没未试图这样做过。 而且,更让我无法解释的是,神奇的事情总会围绕着您绽开。 就像……就像您的命运转轮,每一步都很普通,但把镜头拉远,把倍速提高,每个观众都会情不自禁,哇地一声。”田中说道。 “你也哇了吗?”老周笑道。 “当然,因为我就是第一个观众。”田中说道。 第247章 第0排 “还是说正事儿吧,那这下午,你是不是得把股票抛掉了呀,见好就收吧,万一赔了,可就不好了。”老周说道。 田中看了眼时间,“开盘了。” “涨停板已经被打开了,现在的涨幅,比刚才少了5日元。”田中说道。 “你不抛吗?” “再等等。”田中把手机收起来,不去看。 “等什么呢?”一个优美的声音响起。 是惠子。 “惠子小姐,你怎么又回来了?”田中问道。 “什么叫又回来了?我没有离开呀。” 惠子手里拿着一个坐垫,她走到老周面前,施了礼,说道,“長弓先生,我想向您申请一个位子。” “位子?” “对,就是这里。”惠子走到直播区的前面,向地上指了一下。 直播区里几位主播好奇地看着惠子。 可能在想,这电视台的主持人,也要来抢我们直播的饭碗吗? 还硬要加塞到第0排。 惠子把坐垫摆到了地上。 “以后,我就在这个地方,服侍您。”惠子向老周说道。 老周打了一个寒战。 那坐垫上,好像还有字? 老周探过头看了一眼。 是四个被胶条封起来的汉字。 首席弟子。 她咋不刻个碑呢。 老周无语摇头。 “你们电视台,都这么闲吗?都不用上班?”老周对田中问道。 “我这两天的主要任务就是跟进您这边的动态呀。”田中说道。 “谁说你了,我是说她。”老周低声说道,用眼神扫了一下惠子那边。 “哦,我和惠子小姐不是同一个部门的,她的工作安排,我还真不清楚。”田中说道。 “那能不能想个办法,让她走呀?” “怎么?您不喜欢她?” “小声点儿。就是……我不是抽过她耳光吗,我总感觉,有些别扭。”老周说道。 “这件事呀,我看惠子小姐早已经没有放在心上了,您也忘掉吧。 有一位首席弟子,服侍您,服从您,多好。 惠子小姐还懂中文,能帮您不少忙呢。”田中说道。 “帮什么忙?我有什么地方需要别人帮忙的?是需要前台接待,还是需要翻修铁皮屋?去跟她说说吧,让她回去休息也成。”老周说道。 田中只好过去和惠子说话。 惠子正和身后的几位主播聊天呢,好像还在展示自己的座垫。 田中没说上几句,就回来了。 “惠子小姐,她说……她说她不去工作了,她马上准备辞职,在这里……在这里专心服侍您。”田中说道。 “哕。”真的反胃,老周没忍住。 只能老周亲自出马了。 老周向惠子走了几步,却停下了,说道,“惠子小姐,您还是先起来吧。” 惠子从跪坐的垫子上起身,刚要说话,老周却抢先开口,“惠子小姐,你说日语的时候,我不管,但你和我说中文的时候,请一定不要再说那三个词了,我这里真的受不了。” 老周捂着胸口。 “三个词?什么词?”惠子问道。 “就是那个……”老周还没说呢,只是想想,就有些气闷。 “哦,是不是,供奉您……” “对,对,对,但请不要说了,以后也不要说了,算是你放我一马。我想问一下,惠子小姐真的买了大壶的股票,对吗?”老周问道。 “当然,惠子不会欺骗長弓先生的。” “好,我刚才听田中先生说,股价有些变化,你要不要关注一下?”老周说道。 “关注?为什么?我已经都处理好了呀,到了设定的价位,就可以自动卖出了。” “可是,如果现在的股价有些波动,你不考虑把它们卖掉吗?因为……因为这可能让你少些损失。”老周说道。 “这是您给我的指令吗?” “指令?不,不,我只是提醒一下。”老周急忙否认。 老周可不能给人家下这种指令,自己又不懂股票,又不能知道接下来股票的走势如何。 涨跌都有可能,要是万一大涨了,自己给人家指令错了,这损失老周可没办法赔,到时人家还得怪自己。 “既然这样,那就请長弓先生放心吧,您的愿望,肯定会实现的,我坚信这一点,等到这只股票翻倍时,我就会卖出的。” 得,买了之后就扔到一边不管,这也是种炒股的方式。 那老周就不能再多说了。 “惠子小姐,这样的话,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老周说道。 “请吩咐我吧,我立即去。” 好像吩咐这个词也有点儿别扭了。 这样下去,惠子的敏感词有点儿多呀。 “额……我需要惠子小姐回到你正常的生活中,上班的时候,就去上班,睡觉的时候就去睡觉,你本来是在福岛市的,那就在那里工作和生活,不要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就跑到这里来。” 老周一口气说完,倒了一口气,“我说完了。” 惠子的脑子反应了一会儿,眼珠儿乱转。 然后,缓缓把头垂下。 不好,老周预感到惠子可能要哭了。 一把把旁边的田中拉了过来,挡在身前。 结果,惠子抬起了头,却没有哭。 “这是長弓先生给我的第一条指令,对吗?” 老周想了一下,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就点头。 炒股不能瞎指挥,让她回归正常的生活,总没有错吧。 “好的,您的指令,惠子一定服从。” 懒蛋 第201节 又是敏感词。 说完,惠子就往路边走,然后又立即折返回来,“長弓先生,这个,请务必为我保留呀。” 惠子指向了那个坐垫。 老周马上点头,“一定,一定。” 目送惠子离开,老周好像了却了一块心病。 “長弓先生,您,还真是有些特别呀。”田中在一旁悠悠地说道。 “什么特别?” “如果我有这么一位漂亮的学生,才舍不得轰她走呢。”田中说道。 老周扭头看了田中一眼。 “更何况,会送给我几千万呀。”田中又补充道。 “田中先生,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的投资吧。” “只剩下5%的涨幅了。”田中看了一眼手机,说道。 “少赚了好几十个点,后悔了吧?现在抛掉,还来得及。”老周急忙提醒道。 “引用惠子小姐的那句话,这是您给我的指令吗?”田中笑着问道。 老周不想理田中了。 第248章 我又失业了 “不过,惠子小姐的方法也许才是对的,至少这几天之内,不去关心大壶的涨跌。 呀,他们,还真是勤奋呢。” 田中跟着老周,回到石桌旁坐下。 “您看,又发了三篇文章来,来提到您。”田中说道。 “不只是提到我吧?是不是都在骂我呢?”老周自嘲道。 “额……您也不必在意,他们也都是收了钱的,写手而已……” “田中先生,你在劝解一位流浪汉,不要为了他的坏名声而伤心吗?哈哈……”老周笑道。 田中接了一个电话。 随后来向老周行了个礼,“長弓先生,可能……可能是那些文章真的起了作用吧,我的上司说,这里,这里不用再需要我驻扎了。 我要回去电视台了,请您保重呀。” “哦,好的,总算不用陪我在这里吹冷风了,您也保重呀。” 送走了田中,能和自己说话的人,就没了。 但游客仍然很多,老周不时挥手配合拍照。 老周还抽空看一下与自己有关的文章。 倒是没什么脏字儿。 但尽管是机翻,对老周的鄙夷和嫌恶,还是充斥了大半的篇幅。 从老周在公园里抽打警官,到昨晚的电视节目,老周的每个能够被查阅到的信息,都被用新的角度诠释了一番。 嘲讽老周明面上流浪,私下却是政治人物的猎犬。 说老周与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勾搭在一起,营造神秘,收割民众。 说老周完全不懂日本的历史与文化,信口开河,妄言天皇,甚至斗胆影射天照大神。 这要是法槌在这些作者的手里,老周此刻已经被雷劈火烧了吧。 但老周挺奇怪的,为什么老周的中国移民身份,却没人攻击。 这时,旁边走过来一个人。 与其它游客的线路不同,所以老周注意到了他。 是一个中年男人,应该和老周差不多的年纪。 衬衫西裤,斜挎背包,打扮普通,半头花白。 他走到了直播区的那一侧。 然后,朝向老周,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 老周本能地站起身来,往旁边闪躲。 配合游客拍照打招呼,有人给自己微微鞠躬回礼,这都很正常。 但像这种九十度的大礼,老周还是不能承受。 他那脑袋都快到沉到膝盖了,要是平时不经常练习,肯定会头晕吧。 老周要是整上两个,肯定是会晕的。 中年男人抬头,看到老周换了方位,他也转了方向。 随后,扑通一声,跪在了惠子小姐的那只坐垫上。 老周撇了撇嘴。 挺疼的吧? 见中年男人还要叩拜,老周急忙上前搀扶。 “你,先生,大哥,有啥事儿,好好说,别磕头。”老周说道。 中年男人的头还是使劲儿地往下沉,老周使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给拉起来。 看来这位是实心实意地要磕这个头呀。 中年男人跪坐着,他看着老周,应该是在尝试理解老周说的话。 老周这才反应过来,跟田中聊得习惯了,都忘了这里是日本了。 这位应该是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的。 田中要是在就好了,也没有个人帮忙给翻译一下。 中年男人的脸上,刚才没啥表情,但看到老周的时候,还是有点儿激动。 他把手机拿了出来,放在嘴边说了句话。 但仰望老周的姿势却没有变化。 “请打我耳光吧。” 手机里飘出了这句中文。 用的是翻译软件,那天在警察局,也用的是这个。 他说什么?打耳光? 他是在说,让我打他耳光吗? 老周偏了一下头,表示自己没有听清。 中年男人又重新说了一遍。 结果还是那句话,“请打我耳光吧。” 此情此景,与脑海里一段新鲜的记忆重合了。 都是跪在老周面前。 都是乞求一个耳光。 一个是昨晚的惠子。 一个是眼前的男子。 昨晚惠子带给自己的难堪,老周仍然记忆犹新。 而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可能这感觉还要更糟。 昨晚至少算是个舞台剧吧。 而这里可没有什么舞台,连个台阶都没有,四周就是来打卡的游客。 他们随时都可以停下来指点一下,评价两句,再拍张照。 与观众零距离。 这不就是沉浸式先锋戏剧吗。 而且,男子身后还有几位活的主播,近在咫尺的。 这就是多重的参与感了。 老周竟然也体验到了不同艺术形式之间的差异。 至少灼热感是不同的。 老周觉得,自己都快冒烟了。 张广坚的皮都快化了吧。 当众处刑,老周退无可退。 连个相入的帘子也无呀,还是面对现实吧。 “先生,你有什么事儿,起来好好说。” 翻译软件把老周的话给自动收了进去,转成了日语。 “長弓先生,请抽打我耳光吧,我又失业了,我无法面对妻子和孩子。 我的愿望很简单,我不贪心,我只想要一份稳定的工作,能让我的家庭不会碎掉。” 好嘛,这是把昨天惠子的那一套又用了一遍呀。 懒蛋 第202节 老周想把他给拎起来,好好问问他,是谁派他来的。 而且连招式也不变,就逮着这一个点,使劲儿戳老周的肋巴骨呀。 中年男子就这么跪坐着,仰望着老周。 目光没有丝毫的闪躲。 看来,又不像是演的。 他的脸色比较苍白,好像休息得不好。 老周把火气往下压了压,决定先问清楚再说。 “先生,你失业了,去找工作就好了,为什么来找我?”老周问道。 “您的耳光,可以帮我。” “别开玩笑了,你看看我这里,如果我能帮你找到工作,我还会住在这间铁皮屋吗?”老周说道。 中年男子看了一下四周,说道,“長弓先生,这些只是您隐居的伪装吧?” 隐居?老周差点儿被气笑了。 你们是漫画看多了吧? “我没有伪装,我只是个流浪汉,我真的没有能力帮你。”老周认真地说道。 “您真的,不能抽我耳光吗?”中年男子问道。 你们这脑回路呀,我也真是服了。 竟然能说出这么找抽的话。 与这句话相比,失业算什么,这才真让人没脸回家见妻儿呢。 老周真的懒得搭理他。 他愿意跪就跪着吧。 老周转身就走。 脚踝却被中年男子给拉住了。 “是要成为您的弟子,才有资格被抽耳光吗?” 中年男子指着坐垫儿上的那几个字,问道。 第249章 风滚草 怎么还被粘上了。 老周灵机一动,把手机掏了出来,在中年男子眼前晃了几下。 “你不看新闻的吗?他们说我是骗子,骗子呀,这些,这些人,都是被我骗来的。” 老周指着四周的游客说道。 中年男子听了,却使劲儿摇头,指着老周的手机说道,“他们才是骗子,他们才是。 要不是我从小到大都听信他们,我也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 这句话一出,老周就有点儿警觉了。 一般能这么说话的,多少都带一点儿反社会的意思。 他一会儿要是从那挎包里掏出点啥东西,给老周来上一下,可就亏大了。 对付这种人,完全置之不理,是解决不了问题。 老周决定改变策略。 从石桌上拿了一瓶水,都是摊贩们偷偷塞过来的。 既然他爱跪着,那老周就陪他坐在了地上。 把水递给他。 “喝点儿水吧,嘴唇都干了。”老周说道。 中年男子先是迟疑地接过水,听到翻译出来的声音后,又向老周一连串地点头作揖。 然后尝试了好几次,才算是拧开了瓶盖儿。 哆哆嗦嗦地,灌了几口。 “你……是田村市的吗?”老周问道。 “是的。” “这里空气很好,树木也多,生活很舒适呀。”老周尽量把话题往积极的一面引。 “是呀,我很喜欢这里,这也是我的家乡,可,可总是有人,不满足于眼前的拥有呀。” 哦,这种标准的句式,老周也不陌生,大概就是他想躺平,但他老婆不愿意吧。 “你有几个孩子?”老周从自然资源切换到亲情赛道。 “两个,男孩儿。” “哦,竟然有两个男孩儿,朋友们都很羡慕你吧?”老周说道。 “哎,小时候还好,现在他们长大了,有时候,有时候他们的礼物清单,我真的是负担不起了,一双球鞋竟然就要十万块。” 是呀,养孩子,哪能总是可爱乖乖的呢。 “那……你的妻子,也上班吗?”老周只能再换一个话题。 “上班,是,是收银员。”中年男子说完,把水往脸上浇了一下。 顺着脸庞不住地滴水。 中年男子的情绪,好像一碰到他老婆,就进入了一个疾速的旋涡。 看来这位问题的焦点就是在他老婆这里了。 但,两个人都上班,生活压力应该没有多大吧。 老周盯着从他脸上落下的水滴,勉强交待了一下形状,就在地面渗光了。 “那……晚上去接妻子下班吧,在路上,把你失业的事情告诉她。”老周尝试着出主意。 这就很违和。 老周,这么一个单身流浪汉,竟然要在这里,帮一位粉丝,从逻辑上破解家庭困境。 而且还要跨越民族和语言的障碍。 “这不行的,这肯定不行的。”中年男子甚至伸出了双手,来抵挡老周这个馊主意。 中年男子身后的几位主播,也都支棱起耳朵,窃听着眼前的八卦。 有时还互相交换一下眼神,像是几位评委,在给老周的馊主意,打一下烂分。 “你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不行呢?”老周又继续尝试开导他。 “前年失业,还有更早的几次,我都没有告诉她。失业嘛,很正常,我不想让她也一起忧心。 然后,我只要坚持一两个月,就又能找到工作了。 这没什么的。 人就得面对现实嘛。 现在这个时代,想像父辈们那样,找到终身制的工作,已经非常难了。 所以,随时准备失业,也随时准备上岗,就是一种生活状态了。 习惯了,也就好了。 可是,这一次,我的这一次失业,实在是太久了,我甚至预感到,我再也不会收到面试通知了,因为,我已经四十六岁了……” “你,有没有尝试调低一下对薪水的要求呢?”老周问道。 “这里,田村,机会很少。即便是我只要求不到二十万的月薪,也没有合适的岗位给我。 除非,除非我愿意去南边,比如东京。 听朋友们说,那里机会确实更多,但收入也不算太好,只能算是换了一个地方保持温饱而已。 而代价,就是要与我的家乡告别了,也要与我的妻子和孩子告别,我们不可能一起到东京生活的,我们负担不起那里高昂的生活成本。” 他说的事情,稀松平常。 到处可见,如同路旁的枯草。 老周又能如何呢? 此刻,老周倒是真希望,自己抽上一个耳光,就能帮上这些人了。 哪怕抽自己都行。 哪怕抽自己一百个耳光都行。 可,这哪行呀。 “告诉她吧,核电站出了事故,事情会越来越坏,工作会更难找,告诉她,一家人,一起商量个办法。”老周说道。 “不行的,那样,我就没有用了,她会把我赶出家门的。” 中年男子像是一下子被抽掉了长筋。 收缩着,挣扎着。 “不会的,你们是一家人,你们有一个家,不会因为一份工作,就破碎掉的。”老周只能继续劝解。 像在给一个垂死的人,灌些维生素。 “会的,会的,她真的会的。 我曾经假装问过她,她就是这么回答我的。 我不敢再说一次了。 懒蛋 第203节 真的,我真的不敢再说了,我好怕。 好怕没有了妻子。 好怕没有了孩子。 好怕她们看我的眼神。 告诉我,我有多么没用。 好怕什么都没有呀…… 長弓先生,求求您了,就抽我一个耳光吧。 求您了呀……” 一棵枯草,抓住了一团风滚草,乞求它能令自己返青。 不能判断对错,只能判断下风向。 “这样吧,如果你真的被赶出来了,你可以睡在那里。”老周指了一下身后的铁皮屋。 中年男子顺着老周的手,看了铁皮屋好一会儿。 脸上的表情,可谓变幻多端。 开始是疑惑,还带一点点的嫌恶,慢慢地,到后来,却是有一些向往了呢。 “我真的可以,与長弓先生一起,睡在那里吗?” 啊,我听到的这都是什么呀。 刚才还怪惠子的用词反胃,与这位的相比的话,真的不算什么了。 第250章 蛊惑他人 “如果你被家人赶出来了,白天去找工作,晚上可以睡在这里,反正我用不着。至少比那些盖纸板的,要强一些。” 老周一边说,一边把中年男子搀扶起来。 “長弓先生,您宁愿把床让给我,也不愿意抽我一个耳光吗?” “我只是个,是个比普通人还要落魄的流浪汉,我并不能实现你的任何愿望。”老周再次解释道。 “您可以的,您真的可以实现愿望的,可能,您只是还不相信自己。” “你比我,还要相信我?”老周问道。 “是的,我已经空了,发不出什么力量了。” “你宁愿相信我抽的耳光,也不愿意相信你的亲人?”老周反问道。 中年男子好像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我也都是在赌而已,但与亲人相比,您这边,赢面要更大。” 尽管中年男人一直眼巴巴地看着老周的右手,希望老周能突发善心,给他抽上一耳光。 老周还是把他给轰走了。 老周觉得,男人也许过一阵子就能找到工作了,再不济,可能换个地方生活,也会有所转机。 但真的不能用一记耳光带给他所谓的希望。 引发像中年男子这样的耳光迷信,只是因为,老周抽出的耳光之后,跟随了一件偶然事件而已。 但就像田中说的,即便老周踩中了四次偶然事件,但接下来能够再次踩中的概率就会急剧降低。 能在这条赛道上活下来的,都不会傻到去主动触碰偶然事件,而是尽量去把更大概率的事件给套进来。 就像塔罗牌。 透过翻译软件对话,还是挺别扭的。 表情和语气都有延迟,得借一点点的记忆力才能把感觉给追上来。 惠子摆在地上的那个坐垫,老周越看越别扭。 这玩意是不是太方便跪了。 它摆在这里,好像旁边随时都会有人跑过来,扑通一跪,就跟老周要耳光。 要不是刚才答应了惠子,老周真想把这坐垫给扔了。 不过,这个担心好像也没什么必要了。 那些文章那么贬损老周,这第四记耳光就响不了了。 老周这里的热度也就会慢慢降下去了。 老周又坐回到石桌旁。 有了刚才中年男子这一段插曲,老周隔一会儿就会朝向个坐垫瞅一眼。 这时,老周发现,好像这些游客们也有人在瞅那个坐垫。 老周认真地观察了一会儿,瞅坐垫的游客数量还不少。 他们大多是打完了卡之后,就会看几眼那个坐垫儿,然后再瞅一眼老周。 那感觉,好像就是在评估,自己要是跪在坐垫儿上,舒适度如何。 像是几十个人,在玩抢椅子,椅子只有一把。 挺刺激的。 不过,更刺激的事儿就来了。 老周看到了一条新闻,《市场焦点:大壶,股价戏剧性波动,收盘再封涨停》。 又涨停了?真的假的? 老周忍不住点进去看了几眼。 “在今日的股市交易中,尽管面对不利的消息冲击,大壶却意外地展现出了强劲的市场表现。 中午时段,大壶涨幅一度出现收窄,市场普遍预期其走势将持续疲软。 然而,午后交易中,大量散户投资者的涌入使得大壶逆势上扬,最终在收盘前成功重回涨停。 这一现象引发了市场的广泛讨论和分析人士的密切关注。” 散户吗? 老周想起中午的时候,田中把老周比喻成杂草。 现在嘛,还真不要小瞧了这些杂草的力量了。 竟然只靠散户的出手,就重回涨停了? 那些抹黑老周的文章,岂不是白写了? 老周还在心里认真算了一下,到底要几个涨停,才能让大壶的股价翻倍。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是不是等股价翻倍,我这第四记耳光就算是真的抽响了? 到时候,惠子能赚两千万,田中也能赚不少。 其实要是跟股市预测大师们相比的话,老周甚至都觉得,自己应该算是抽响了。 毕竟老周对股票可谓一窍不通。 这可是仅靠流浪汉的一个耳光,就抽出来一个涨停呀。 多少有点儿玄学在里面了。 这都已经涨停收盘了,那些骂老周的文章,还好意思挂着吗? 老周好奇地去福岛本地的新闻网站上去看了看。 我去。 反而更多了。 连白小飞的事情都被翻出来了。 《涉嫌合谋骗取电视台奖金 督促警方尽快介入调查》 “截至目前,尚无明确证据表明两人确实实施了诈骗行为。 电视台在声明中表示,对此次事件表示关注,并将全力配合警方调查。 同时,电视台承诺将进一步加强节目管理,确保公平公正。” 《大胆黑心,胁迫美女主持人跪拜,并强行收为弟子》 哇哦,这个标题吸睛呀。 文章还配了几张很有看点的图片。 一张是惠子跪在老周的面前,能看到惠子的侧脸,些许悲戚。 而老周的上半身却被裁掉了,只剩下双腿,就透着一股子的无动于衷。 你们是真会裁呀。 还有一张,是几个人正给惠子灌水抢救时被拍下来的。 这张照片里,惠子也是中心。 面色苍白,双目紧闭。 惠子的红色短裙,上面尽是褶皱。 旁边正在抢救的几个人,本是焦急的表情,但从这个角度透视过去,怎么会有些狰狞呢。 你们是真会拍呀。 这些照片好像都是来打卡的游客们拍的,然后被人从网上搜罗到这里。 “据目击者称,疑似福岛电视台知名主持人,在外景活动中,被人威逼跪拜。 懒蛋 第204节 其中一名实施者的身份可识别,是昨晚在电视直播节目中与该主持人有过接触的長弓広堅。 長弓広堅系无业无居所人士。 从现场环境辨析,有理由相信,長弓広堅通过蛊惑他人的方式,正在试图建立小规模的意识控制团体。 而该主持人则是新的受害者之一。 涉事电视台的相关负责人表示,该主持人处于非工作期间,其个人行为不予干涉。 但一旦查实其遭受到胁迫或蛊惑,将不惜一切代价对员工进行支持与保护,同时将全力配合警方调查,确保主持人安全和尊严不受侵犯。” 好,好呀。 你们可真会写。 第251章 黑粉儿 原来,想在日本装神弄鬼,也不容易呀。 你要是没有什么大人物罩着,光是这些四面八方的暗箭都撑不死你。 本来还想着,有意识共振傍身,到外面随便放上几招,登坛作法,岂不美滋滋。 看来是不太行呀。 别说意识共振飞了,就算意识共振还在,想让它走到台前,这中间不知道老周要被扒掉多少层皮才行。 手机上弹了一条消息。 是社交网络的通知,张广坚的账号已经有五万的粉丝了。 一天不到,涨了一倍还多。 骂老周的文章,外面都铺满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关注这个账号? 老周点进去看看。 嚯,一条又一条的通知,滑了几下还没到头儿。 老周就懒得滑了。 大概就是有一大堆人点了赞,一大堆人转发了帖子,还有两大堆的人提到了自己。 私信那里也是闪着红灯,老周懒得去点。 有意思的是,张广坚的账号里光秃秃的,就只发过一张图片,连个文字都没配。 这张图片拍得也很随意,就是地上的三大摞杂志。 好像是刚刚整理完,记录了一下。 现在,这张照片已经被评论了三千多次。 绝大部分的评论,老周都看不懂,需要点一下翻译才行。 “乞求長弓先生抽的一个耳光,让我中loto6吧,喜欢我,飞奔去供奉您,600k。” 这说的是啥玩意?看不懂。 下一个。 “乞求長弓先生抽的一个耳光,让他和我交往吧,喜欢我,飞奔去供奉您,10000。” “乞求長弓先生抽的一个耳光,让大谷连胜,喜欢我,飞奔去供奉您,50k。手动打字,不是复制粘贴,诚心求抽耳光。” 还是不太明白。 但前面大概懂了,就是求着老周,抽他一个耳光。 然后写上了自己的愿望。 这真是把自己当成如来佛祖了呀? 网上烧香呗。 “喜欢我,飞奔去供奉您”,这句老周思索了好久,都没明白。 然后偶然看到了旁边的一个心形的按钮。 原来如此。 这个“喜欢我”,指的就是这个按钮。 意思是,如果老周点了这个心形按钮,就表示同意要抽对方的耳光了。 然后对方就会飞奔过来找老周。 毕竟耳光这玩意没办法从网上抽过去嘛。 然后再由老周现场抽他一耳光。 他的愿望也就成真了。当然是他以为的成真了。 那个供奉的意思,刚才惠子也给老周打了样了。 那这些粉丝的意思也很明白,请老周你抽耳光,不白抽,会给你好处的。 是堂堂正正的供奉。 至于供奉多少,每条评论的价格还不一样。 越新的评论,一般都会标一个价格,应该就是个日元单位的。 再往前翻,这个供奉的价格会变小。 也就是,它在逐渐涨价。 再往前翻,还有好多的评论里,没有写出具体的价格。 有的是说一顿大餐,有的是一份和牛,也有用自行车抵换的。 这么看来,最初在这里许愿求耳光的人,会愿意付出一些好处,但大多不是钱。 而是一样东西。 但后来,求耳光的人越来越多,想要被选中的话,诚意要给足,所以才慢慢变成了现金。 再后来,几千几万日元的供奉,也渐渐没那么吸引人了,开始有人加价。 而且价码越高的评论,获得的浏览量和点赞量也越高。 从发帖的人角度来看,这样也更可能被長弓先生看到,被真正抽耳光的机率也更高。 所以,竞价排名并不能算是奸商套路,这就是生物体本能呀。 如果这个游戏完全线上操作该有多好。 只需要老周点一下赞,再回一个啪,这条订单就算完成了。 然后对方许诺的供奉就自动到账。 哈哈,美得很。 老周想起了刚才那个中年男人。 原以为是个奇葩特例。 但要是把他放到这些线上求耳光的队列中的话,他可能都排不上top1000。 老周在这些评论里小心地滑动着。 生怕碰错了按钮,把哪个抽耳光的单子给接了。 这些评论里,也不全是许愿帖。 也有人跟老周聊天,或者发个图片视频。 在这里到处点点戳戳,老周发现,这里也可以刷视频呀。 自从手机丢了,老周已经好几天没有刷视频了。 有这顶浓密的假发挡着,老周无论是闭眼睡觉,还是睁眼刷视频,也没人能看得到。 不错不错。 老周刷到一条视频,一间黑洞洞的屋子里,站着一个人,好像是位法师。 地上,也有一个人,匍匐着。 法师一边在他耳边说话,一边靠一些小机关,从他的身上偷东西。 东西偷光了,就偷衣服。 被发现了,就再说一堆话。 匍匐的人,也就顺从了。 衣服偷完了,接下来竟然偷偷割那人身上的肉了。 那人求饶,法人也不理会。 最后,法师就是在抡刀猛砍。 没几秒钟,那人就只剩一堆白骨了。 法师接着就是一脚,把白骨踢到墙上,碎成粉末。 法师的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儿。 接着是下一个人进来。 带来劲风,把四处的白骨粉末吹起,散落下来,这屋子也被衬得有些不凡。 来人立即匍匐跪倒。 小片儿完。 这……这视频怎么有点儿不对劲呀。 是黑粉儿吧? 老周看了一眼这人的留言,果然,骂老周是神棍。 懒蛋 第205节 骂老周的文章都写了那么多了,找些黑粉儿过来,带带节奏,恶心恶心,也是基操。 老周都不怎么在意。 这账号产权不明,你们黑吧,反正我觉着,黑的不是我。 不过,这个视频倒是给老周点了个灯泡儿。 人家那些神棍,标准的操作都是放一个进来,然后关门,再上手段。 而不是在一大堆人的面前动用机关。 那样容易穿帮。 关起门来,就好多了。 可以保持神秘感。 再看看自己,抽的第一个耳光被记者给高清大图拍下来了。 第二个就弱势了,是被人家栽赃的。 第三个更扯,是比喻来的。 第四个则是无语到家了,竟然是全程直播的。 这不但一点神秘感都没有,而且抽了几个耳光,许的什么愿,都清晰可查。 就是拿概率硬刚呀。 折得也脆。 第252章 洋桔梗 要是老周真的想赚这钱的话,咱不在这外面抽耳光。 跟我进铁皮屋呀。 许什么愿都行,进来许。 许完付钱。 抽耳光走人。 出去帮我叫下一个号儿进来。 许了愿不灵怎么办?不灵就不承认。 就说你在铁皮屋里不是这么许的。 总有被我蒙中的吧,蒙中的就多宣传。 甚至付费宣传。 咱也请写手,咱也发新闻。 咱也上福岛新闻,咱还要上nhk。 岂止日媒,不要给自己设局限。 全世界发通稿。 总庙设在田村。 全球设立分庙。 任命各大区的首席弟子,负责当地的耳光宣传投放。 计算roi,也就是投入产出比。 花一块宣传费,能赚到多于一块钱的供奉,就在这里继续投。 我老周,每天的工作就是飞到世界各地,抽他们耳光。 不是在抽耳光,就是在抽耳光的路上。 这商业模式怎么样? 挺好。 正刷视频呢,一不留神,那个坐垫儿上,又跪了一位大妈。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大妈有六七十岁的样子,身形消瘦。 跪在那里,向老周不住地叩拜,真怕她下一秒就散了架。 都不用问,这也肯定是来求抽耳光的。 反正老周也不打算抽他们,其实老周是不想再搭理的。 老周要是半天不理他们,说不定也就走了。 所以,要是其它人,就让他在那里多跪一会儿。 可这位,还是去问问吧,肯定是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了,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大年纪了还跑过来跪拜磕头的。 老周走到大妈面前,很熟练地坐在地上。 大妈见了,嘴角抽动了一下,然后脸上立即铺满了笑意。 像是尊塑像活了。 坐垫儿上摆了一部手机,翻译软件打开着。 这都准备好了? 看来大妈来之前,是做了功课的,还特意下载了这款,她从未用过的软件。 等了半天,大妈也不开口,索性老周就先问吧。 “您是来找我的吧?”老周问道。 大妈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又给老周叩拜了一次。 恢复了跪坐的姿势后,大妈才缓缓说道。 “長弓先生,打扰您了。” “不打扰,不打扰,您有什么事儿,就直接说吧。”老周说道。 “我知道,这样前来,是很冒昧的,所以,我刚才,一直在等,等到真的有人跪在这里了,我才过来的。” “您来了多久了?”老周问道。 “今天上午,十点左右吧。” 老周算了一下,这都在这里等了有五六个小时了呀。 “您这身体,会被冻坏吧?”老周关心地问道。 “多谢長弓先生关心,我的身体还好,没事的。倒是……” 大妈只说了一半,看了一下四周,对老周说道,“長弓先生,我们能不能,能不能换一个地方说话,这里人太多了。” 人太多了?这是有什么隐私不方便被人听到呀。 旁边的树林子里没人,带着大妈去那里? 好像不太像话。 老周指了指铁皮屋,“那里怎么样?” 大妈点头。 于是,老周扶着大妈起身,两人一前一后,往铁皮屋走去。 老周先进去了,感觉这里光线不太行,门口透进来的光,照不亮里面。 老周示意大妈稍等。 然后把小火炉里的灰烬给倒掉。 又从外面箱子里,拿了一堆木炭。 这是昨天电视台为了做节目,送来的。 现在用上了。 木炭可以速燃。 又加了几块木头。 小火炉就燃起来了。 火炉上的盖子故意没盖上,就把铁皮屋里给映得亮堂多了。 老周把大妈给让进来。 老周自己搬了半摞杂志,垫在屁股下面,充当凳子。 老周示意大妈坐在床上。 大妈走到床边,看了一下坐在对面的老周,感觉不太对劲儿。 又强拉着老周,互换了座位。 原来是床要比杂志高上一些,如果大妈坐在床上了,就有点儿居高临下的意思了,不太合适。 “您有什么事儿,可以说了。”老周说道。 大妈还没开口,却先双手奉上了一个信封。 “这,是给長弓先生的供奉。” 这才是标准的求人办事的流程嘛。 还是大妈见多识广。 先展示诚意,再絮絮叨叨,听着也不心烦。 大妈这信封可比张广坚藏在袜子里的那个大多了。 懒蛋 第206节 大到什么程度呢,这就是一个正常尺寸的信封。 老周立刻就给接了过来。 没有任何的犹豫和推辞。 要是语言相通还好,推辞一番也能把控得住。 关键这里是用翻译软件交流的,对方说一句话,还要等上几秒才听得懂。 这就把本来热热乎乎的客套推辞,给晾凉了。 说的和听的,都觉得不对劲儿。 老周稍微捏了一下,信封不太厚,但如果是一万一张的话,也挺惊人的了。 可以接信封,但当面拆开数钱,老周还是没修炼到那么厚的程度。 老周把信封放到了铁皮桶上。 “您现在有什么事儿,可以说了。”老周说道。 大妈嘴唇动了几下,还是先给老周行了礼。 “我的孙女……我的孙女她最近身体不太好,得了白血病。” 翻译软件里,没有翻出她原音里的颤抖。 老周放在信封上的手,却抖了。 这个单子有点大了。 往轻了说算非法行医,严重一点儿,就是在生死簿里用涂改液呀。 大妈还在继续说着,“我的孙女什么都好,就是运气不太好。 她是学校排球队的,本来身体很棒的,从来都不感冒的。 肯定是核电站把她给害成这样的。 可医生却说跟核电站没关系,一切都是符合标准的。 水也达标,鱼也达标,空气也达标。 医生肯定在说谎,如果一切都没问题,为什么我们小小的田村市,不到四万人,却有十几例白血病了。” “您看,我这里,是一间铁皮屋,很明显,我,不会治病。”老周小心地说道。 “長弓先生,您误会了,她的病不麻烦您。 医生也说了,她的情况比较特殊,只有……只有三个月了……” 大妈双眼只是盯着火炉里的木头,有一块儿,刚刚燃起。 “那您来找我,是为了……” “家里有一丛洋桔梗,现在太冷了,没到花期。 她很喜欢这丛洋桔梗,想再看到它们开花。” 隆冬时节,令百花盛开? 这事情能做,但专利在武则天手里,是核心机密,咱们拿不到啊。 老周又看了一眼那个信封。 想赚钱,是真的要凭本事呀。 第253章 两个字 “長弓先生,我的愿望很简单,就是让她能再看到院子里的洋桔梗开花。” 简单吗?大妈,您这愿望一点儿都不简单呀。 要么,让女孩的生命延长到夏天。 要么,让洋桔梗提前开花。 这两道题单独拿出来都足以颠覆生命科学界了。 但也不会被您这么揉成一团,就变得简单了呀。 “买一丛正开花儿的不就行了?”老周灵机一动。 “或者把花移到室内,加温加湿,会不会提前开?” 大妈没有回答,而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老周。 好像在说,你觉得是我比较傻,还是我的孙女比较傻。 确实,对临终愿望如此投机取巧,是没打算在三界之内给自己留条路呀。 “额……这个,您还是拿回去吧。”老周把信封向大妈推了一下。 自己肯定是没啥好办法的,还是拒了这单吧。 “回去让您的孙女好好接受治疗,你们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老周说道。 大妈摇了摇头。“我们都算过了,她接下来还要用几次药,还有检查的费用,把这些钱都扣除后,还剩下这么多,用不上了。” 听大妈的意思,这信封里,是家里所有的余钱。 “您把钱都给了我,以后……以后怎么生活呀?”老周问道。 “以后吗?”大妈苦笑了一下,却没有回答。 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 “您现在最需要做的,不是来找我,您把钱都花掉,她知道了会难过的。”老周劝道。 “我来找您,就是我孙女的意思。 本来我是不知道您的。 昨天,我的孙女突然说要给我讲故事。 然后她就讲了您抽的每一个耳光的故事。 她说,只要被長弓先生抽上一个耳光,她的愿望就能实现了,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而且,我们的愿望也不算很过分吧?” “不算……过分。” “所以,長弓先生,您能帮我们实现这个愿望吗?” 被医生判定还有三个月。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安慰出花儿来,在她们听来,也是一堆废话吧。 这个时候,她们想要的,只是一个希望而已。 那就给她们一个吧。 老周点了点头。 大妈立刻精神了不少。 “太感谢了,请开始吧。”大妈抬起了头,把左脸向老周这边凑了凑。 抽你的耳光吗?开什么玩笑,我这一巴掌下去,您可就真的散了呀。 “额……请您家里换一个人来吧。”老周扬起右手,说道。 “换一个人?为什么?您抽这里就好了呀。”大妈指着自己的脸,说道。 “换她的爸爸妈妈来都行,您这年纪,我可不能下手。”老周说道。 “他们来不了。” “为什么?” “都去世了。” 老周懵了。 “那丛洋桔梗,就是她妈妈种下的。” 大妈又重新抬起头,说道,“家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总不能让我孙女来接受您的耳光吧?哈哈。 所以,请尽管抽过来吧。 请一定用力哟。要是您不用力,可就不算是耳光了哟,那她的愿望,也就会受影响了呢。” 说得还挺有道理。 老周本来还想轻轻糊弄一下,但听大妈这么一说,又放弃了这个方案。 要是轻轻扫一下的话,说不定还得要求重来呢。 老周看着大妈,手背上都是骨头,脖子就靠着几根树干一样的筋撑着。 却来自认,能接得住这一巴掌。 真希望你们能有更好的选择。 现在更难的是老周,老周也需要做出一个选择,就是,用什么样的力道,抽出这记耳光。 抬钢筋的手,要去拍一块桃酥。 老周看到旁边的一些纸。 就是张广坚写书法的那些。 有了个主意。 老周跟大妈示意了一下,去里面找了一张纸出来。 空白的纸旁边,就是张广坚写了字的纸。 有一个“花”字露了出来。 懒蛋 第207节 老周心意一动,把那幅字给抽了出来。 山寺桃花始盛开。 写得还可以,寓意也不错。 老周把纸铺到铁皮桶上。 又去找墨汁。 屋里没有,在外面石桌底下找到了。 塑料盒子里掺了点儿水,把墨汁冲淡一些。 笔。笔呢? 到处都没找到。 那天在这里遇到张广坚的时候,好像是被工人们把东西搞得乱七八糟的。 笔也应该是在那个时间搞丢的。 没有笔,怎么办呢? 用手指?或者什么别的能蘸墨汁的东西? 老周四下找找,没有合适的物件儿。 又在身上摸摸。 有了。 老周从怀里摸出了一管毛笔。 还带着竹节笔帽。 这是冯老送给老周的。 还记得吗?那个下午。 好像是几百年前的事儿了。 老周靠着意识共振,提出了内排计划。 也是因为内排计划,大家才有缘由,得以来到日本。 再看看现在。 身边已经没有一个故人了。 话说得最多的,竟然是个日本人,田中。 老周不敢再想了,回忆里的每一帧,都能把此刻的老周刺穿。 老周把笔用清水润湿。 再让笔尖和笔肚吸上些墨。 提、按、转、折,再用一个轻挑收尾。 纸没用完,撕下了一些空白的部分,在字上压了压。 还好童子功没丢。 一幅小学生水平的书法作品就写好了。 老周把这幅字递到了大妈手上。 “長弓先生,这是什么?” “这是我写的两个字,耳光。您收到了这幅字,也就等于被我抽了一个耳光了。”老周说道。 大妈把纸展开,仔细地端详了一番。 “長弓先生,这两个字,就是耳光的意思吗?” 老周点头。 “那……我收到了这个,也就真的等于您抽过我的耳光了?” “当然。” “您不会骗我吧?” “当然不会。”老周说道。 老周又把刚才翻出来的张广坚写的那幅字给拿了过来。 张广坚要比老周写得强一些。 “这幅,您也拿着吧。您的孙女喜欢花儿,这幅字,算是给她的一个祝福。” 大妈把两幅字叠放着,轻轻卷起,护在胸前。 起身,向老周躬身道谢。 “長弓先生,您辛苦了,感谢您的帮助,告辞了。” 老周抓起那个信封,“这个供奉,不能直接给我,要交到供奉台,这是规矩。” “供奉台?在哪?” 第254章 谶语解读者 “供奉台已经交给我的首席弟子去筹备了,半年之后就会修好,到时你再把这份供奉,交到供奉台上,就可以了。”老周说道。 “半年吗?那我孙女的愿望……” “放心吧,您已经收到了耳光,就可以了,与交不交供奉无关。”老周说道。 “这样呀,好的,我明白了,太感谢您了,長弓先生,告辞了。” 看着大妈出了铁皮屋,老周才长舒一口气。 两人相依为命,还得了白血病,老周就算再想开分庙,也不能收这份钱呐。 先给她支到半年后,到时候老周早就跑了。 大妈的钱也就省下来了。 至于她孙女的病情如何,老周就真的插不上手了。 而且,老周还发现了一个窍门。 如果把事情都往半年之后支,或者更远的时间点,那自己的耳光奇迹,岂不就很难被戳破了。 至少半年内是安全的。 找机会试试,这绝对是个好办法呀。 刚才大妈这单,先进到铁皮屋里,然后再许愿。 这不就是刚才老周畅想的商业模式吗? 原以为是自己的处心积虑,可人家就是有隐私保护的需求呀。 不算奸商。 屋子里不通风,气味不太好。 老周也出来了。 天色暗了。 外面的人还是那么多。 老周第一眼就看向了惠子的那个坐垫。 这个坐垫已经成了老周的心病了。 此刻,那里聚了一群人。 老周心里一咯噔,别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老周想到的第一个可能就是有人跪在那里,体力不支晕倒了。 老周也就快步走了过去。 走了几步,老周就停下了。 这群人的情况已经大致看得清了。 人群的核心,是惠子。 从这里能看到她露出的脑袋。 与她正对着的,是一个瘦弱的背影。 虽然认不出来是谁,但她的手里,正摆弄着纸张。 沙沙地响。 纸上的一个字被老周看到了,是“耳”。 就是自己刚刚写的那幅。 这是大妈在与惠子热切地讨论。 旁边聚拢了十几位。 都在洗耳恭听。 到后来,基本都是惠子在说了。 大概又过了五分钟,惠子才总算是说完了。 大妈给惠子鞠躬道谢后,才离开。 周围的人,也渐渐散了。 就把老周,给留在了惠子面前。 惠子发现了老周,急忙起身,给老周鞠了躬。 懒蛋 第208节 “長弓先生,晚上好。” 不用翻译软件,感觉真不错。 “惠子小姐,你怎么又来了,我们不是说过,没有特别的理由,就不要来这里了吗?” “我下班了呀。而且,这不是我要来的,是您的,您的信众,他们要我来的。” “信众?我的?我哪来的信众?这里又不是寺庙,我又不是住持。”老周问道。 “那……这些相信您抽耳光的神迹,学习您的命运转轮,互相照应和支持的人们,应该称为什么呢?” “好了,不说这个,还是说你为什么又来这里吧?”老周说道。 “很简单,我被您的信众,推举为谶语解读者了。” “谶语?解读?什么意思?”老周没听明白。 “您不看社交网络的吗?是在那里发起的投票,今天上午发起的,中午的时候出了结果,就是您让我回去上班的时候。” “还有投票?”老周问道。 “是呀,超过一万人投了票,参选人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位专栏作家,就是把那个给捅破了的人。” 惠子指了一下铁皮屋的打卡点。 了然,就是把“献妻 赤尾”给挑明的人呗。 “我获得了超过九成的支持率,就当选了。”惠子得意地说。 “你们倒是很爱玩投票的。” “他们还在准备给他们自己投票呢。”惠子说道。 “给他们自己投什么呀?” “就是……这些信众在一起,应该如何称呼,现在已经取了一百多个名字,也在投票,参与的人更多呢。”惠子说道。 “哦,好吧,不过,你刚才说的这个什么解读者,是干什么的呀?”老周问道。 “额……这个,昨天晚上,在直播节目里,抽我耳光的事情,您还记得吧?”惠子问道。 老周点头。 怎么感觉像是受害者索赔来了。 “我当时许下的愿望,是让现场观众的财富翻倍,但您并没有正面回应我,对吧?” “对。”老周回应。 “而您将耳光抽在我的脸上之前,说的那句话是,但如果大家都去买的话,倒是可以让这酒,翻倍。 这句话,就可以被称为整个事件里的一句谶语。 普通的观众看了之后,只觉得是节目效果,一位嘉宾打了主持人一记耳光而已。 对您有些了解的,认为是您没有认可我许的愿望,而只是抽了耳光。 还有一些相信耳光神迹的人,则是抓住了,让这酒翻倍,这个关键点。 他们也对这句谶语做了初步的解读。 他们认为您的耳光,最终会造成让这酒价格翻倍的效果。 这两天真的有一些人去买这款酒,囤了起来。 当然,他们的解读并不准确, 但和跟他们都不同,我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股票。 也就是大壶的股价会翻倍。 这就是我对您这句谶语的解读。 只有这样解读,才能与我许的愿望匹配上。” “所以,你说的谶语解读,就是把抽耳光时的一些现象,做下猜测,把现象与最终发生的结果联系起来?”老周问道。 “是的,我猜中了股票这个结果,我还把我的股票购买截图给发了出来。 您知道吗?他们都疯狂了,因为我的操作时间是昨天晚上。 那个时间,对于现在的结果来讲,那,那太超前了,简直如预言家般的超前。 所以,我也因为这个,而赢得了谶语解读者的投票。”惠子说道。 “可大壶的股价还没有翻倍,你的解读也没有完全变为现实。”老周说道。 “大多数人并没有像您这么严格,他们不会如此严肃地分析这个问题。 当今天上午涨停的时候,我的解读就已经可以称为奇迹了。 即便是明天它跌回去了,都不会影响我的谶语解读者的地位的。 因为您确实给大家带来了财富暴涨的机会。 只不过是没有那么多的人抓住这个机会而已。”惠子说道。 第255章 草本木本 “那你刚才,也在给她做解读?” “是的。”惠子说道。 “解读什么?” “您写的那幅字呀,山寺……山寺桃花始盛开。”惠子说道。 “那你是怎么为她解读的呢?能和我说说吗?” “好呀。这其实并不难。 先从字面意思来看,山寺,桃花,这样的组合,在日本可以说是遍布各处。 特征并不明显。 但这至少是一个重要的提示,就是改变她们的生活环境。” “你是让她们搬家?”老周问道。 “是的。” “搬到哪里去呀?”老周问道。 “这需求再解读更深一层。 她许愿的是洋桔梗,而您给的提示却是桃花,这其中的差异,也就是破题的关键点了。” 老周心道,这就是随手拿的一张纸好吗,哪里破题,哪里关键的,我倒要看看你想怎么解读。 惠子继续说道,“洋桔梗是草本,而桃树是木本。 草本移栽更易复苏,而木本却故土难离。 我就问了大妈,她们是不是从其它地方迁居到田村市的。 果然,她们是在孙女很小的时候,从山梨县搬到这里来的。 而山梨县的桃花也是十分著名的。 大妈说,她们老家的房子,就能看到半个山腰的桃花。 那里也有几间寺庙,这不就对上了。” “啊?这也行?”老周有些惊讶惠子这七扭八拐的能力了。 “所以,我就让她们搬回到山梨县的旧宅。 让她的孙女也在那里安心养病。 为她安排一个能望到山寺和桃花的房间。 把那丛洋桔梗也带回去,移栽到院子里。” “可医生说她只有三个月了,应该等不到洋桔梗的花期了。”老周遗憾地说道。 “但桃花是在三月开的呀。”惠子说道。 “这……和洋桔梗有什么关系?” “桃花,是您给她的一个转折点,只要她能坚持看到桃花开放,那她就能重新获得勃勃生机。” 老周心道,这句诗的意思你倒是一点儿也没浪费,全都给用上了。 “那,她们在山梨县的房子,离海边远吗?”老周问道。 “当然,山梨县不临海的,从东京向西面的山里,一直开车,还要开好久的。” 老周微微点头,就算惠子说的都没有实现,至少她们回到了故乡。 而且可以远离这个倒霉的核电站,可能对小姑娘的身体,也是有好处的吧。 “这就解读完了?”老周问道。 “是的,我给大妈的谶语解读,就是让她们回到老家,安心等待桃花盛开,女孩儿的病情也就会好了。 怎么样,長弓先生,我的解读,您还满意吗?” “你说的这些,我送给她那幅字的时候,根本都没有想过。 这些全都是你硬给安上去的,这是不是太胡闹了呢?”老周质疑道。 “長弓先生,这些解读,您不需要想呀。 其实,您如果真的想了,反而就不对了。”惠子说道。 “哦?这又是什么道理?” “您只需要决定,要不要赐予对方这记耳光就好了。 至于谶语,您可以给,也可以不给。 但给或者不给,也不是固定不变的。 懒蛋 第209节 比如百田的那次……”惠子指了一下铁皮屋。 “比如那次,您就没有想给出什么谶语,只是因为愤怒泼出了半瓶水。 但也恰恰就是这半瓶水,用结果给出了暗示。” “泼水而已,谁都可以泼。”老周说道。 “的确是谁都可以泼,但不是谁都能泼出那四个字出来。 也不是谁泼的,都能被拍成照片。 即便拍成照片了,能够被发布为新闻,并让更多人看到的概率就更小了。” “这只是一个巧合而已。”老周说道。 “不错,这的确是个巧合。但最难达成的,就是一个巧合,接着一个巧合。 谁能在泼出了献妻赤尾之后,紧接着又让大壶的股票翻倍呢?” “可这些巧合,只不过是在把现象与结果之间强行画了一条连接线。 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在山上找到一只羊,把它的每一根羊毛连接到一件事情上,比如股票,比如台风。”老周说道。 “長弓先生,您说的不错,您的确可以找到这样一只羊,并且找到那根羊毛。 然后大家惊奇地发现,这根羊毛的形状,与大壶的股价波动刚好吻合。 但这只羊,不会用咩咩叫的方式,指引我们去发现那根羊毛。 需要我们去对每一根羊毛做检查比对。 更可怕的是,这座山上可能有一万只羊。 所以,就算这根羊毛真的存在,对我们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有了長弓先生您在,这事情就大不一样了。 可能,您只是随意选中了一只羊,抽了它一个耳光,然后它恰好掉了下一根羊毛,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一根。 看,只需要您的一个耳光,就能得到无数人求之不得的答案。 这就是大家愿意供奉您的理由呀。” “那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巧合有无数个,可是需要人把这些巧合给发掘出来。 恰好,我连续找到了几次巧合。 所以,大家供奉的,只是这个巧合的概率而已。”老周说道。 “巧合的概率吗?随便您怎么命名都可以,总之嘛,大家供奉的就是您,長弓先生。 像我这样的谶语解读者,以后可以再选出来一个,甚至十个,几千几万个。 但長弓先生,您却只有一位呀。 也只有您,能彻底不眠不是?”惠子笑着说道。 谶语解读者?有点儿意思。 其实老周自己一直也都没弄明白,这些人许的愿,跟抽上一个耳光之间,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是抽了耳光,梦想就成真了吗? 好像也不是,二者压根儿就没啥关系。 但这些相信耳光神迹的人,却没有因为这个原因而有什么质疑。 关键点就在这里。 原来是需要一个会做阅读理解的人。 惠子就是那个,到目前为止,做阅读理解的最高得分者。 毕竟人家已经收获了一个涨停了嘛。 现在,把惠子的解谶这一环节给加上来,老周抽耳光的这个流程,就很完整了。 第256章 供奉派 简单来说,老周在前面负责抽耳光,什么也不用管,但只能是老周抽,其它人抽不好使。 抽完之后,惠子就在后面东拉西扯地一顿解释。 其它人也可以发布自己的一番解释。 最终就看谁的解释与结果更接近,威信也就越高。 但不管他们怎么解释,在老周抽耳光这个步骤上,都没什么毛病。 解释得不好,不能怪老周的耳光抽得不好。 只能怪你解释得不对路数,体会得不够深。 还是不如首席弟子的机缘深厚。 退一万步说,哪天惠子也解读得不准确了,好像老周这里也不会塌房。 因为,老周还有命运转轮护体呢。 “長弓先生,您是需要一个供奉台吗?”惠子问道。 “供奉台?哦,我,我刚才和那位大妈提过。” “那您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供奉台?什么材质的?要多高?”惠子问道。 “我哪需要什么供奉台,那是应付那位大妈才说的。” “那也就是说,您对这个供奉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需求喽?”惠子问道。 “我根本都不需要这东西好吧。” “这个供奉台呢,您确实是需要的,只不过现在还没显示出来它的必要性。 您不经常上网,所以,这也不怪您。 您应该是还没见识过供奉派的规模吧。” “供奉?派?”你们的进化是真快呀,这又是谁在开宗立派了吗? “怎么,長弓先生是连这个名字,也没听过吗?”惠子问道。 老周木然地摇头。 “供奉派,就是有一些人认为,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 每天都会产生很多个愿望。 如果这些愿望都由長弓先生抽个耳光,这不太可能。 有的人可能会被抽死,長弓先生在体力方面,也是承受不住的。 所以,他们就想到了一个变通的办法。 这也是参考了其它的神社的做法,就是会把收入的一部分拿出来,作为向您的供奉。 认为只要诚心供奉了,那就会对实现自己的愿望有所帮助。 供奉得越多,帮助越大。 供奉占收入的比例越大,帮助也越大。 他们会每隔一段日子,就来这里,把供奉献上。 如果确实来不了的,会拜托其他人帮忙带过来。 没有您的授权,指定账户还没有开设。 如果有了指定账户,他们会更方便的。” “把我和神社放在一起?这,这是不是搞错了,我还活着呢。”老周问道。 “这样也有先例,不算是错误,也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神社里一般供奉的都是永恒神圣,而您却是他们心中的现世神。” “与供奉派截然不同的,就是耳光派。” “还有这么个派?” “名称比较直接,他们一般会选定一个较高的目标。 换句话说,就是愿望有些离谱。 但他们仍然坚持这个目标,不想妥协。 他们会坚持不懈地祈求您的一记耳光。 无论如何解谶,他们也会接受这个结果。 然后再确定下一个愿望,开启下一轮的耳光排队。 但他们遇到了一点儿问题。” “怎么了?”老周问道。 “您下午的时候,是不是拒绝了一个人?”惠子问道。 “拒绝?拒绝什么?” “您拒绝抽他的耳光,是,是一位男性。”惠子说道。 “哦,是的,他说他想找工作,我觉得我帮不上他,就拒绝了。” “那就对了,耳光派今天上午就在开始商量,求抽耳光的时候,应该是个什么流程。 并且在做排队,还在协调田村及福岛县域,与其它区域的名额分配问题。 然后就发生了这位男子的拒绝耳光事件。 耳光派不清楚,这是不是代表他们的通道被完全堵死了。 直到刚才,那位大妈拿到了耳光字幅,才让他们又恢复了信心。 懒蛋 第210节 他们,有的已经出发了,正在赶来求抽耳光的路上。” “抽个耳光,都要搞个派别出来,这得是有多闲呐。”老周抱怨道。 “也有不求耳光的。”惠子说道。 “不求耳光?那就跟我没啥关系了。” “不是的,他们才是最早追随您的。 他们跟随您练习命运转轮,自称为转轮派。” “就是那些晚上跑过来,跟我学着走路的那些人吗?”老周问道。 “是的,但能来到这里,跟您现场学习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大多数的转轮派,都是在其他地方,看着直播,跟您练习的。 他们认为,您最开始的神迹并不是耳光,而是命运转轮。 只要跟随命运转轮,就能获得穿透夜幕重云的视野,就能获得,与您相通的境界。 相比于短浅的许愿,他们更看重这个。” 什么供奉派耳光派,老周没什么体会。 但说到跟自己夜里走路的那群人,还真的是要更淡然安静一些。 “当然,有些人也会在这些派别间横跳,甚至多栖。”惠子说道。 “那,惠子小姐,是哪一派?” “我吗?我是首席弟子,怎么能轻易站队呢。您说是吧?哈哈……” “所以,这个供奉台的事情,就交给我了,否则我这代收的第一笔供奉,还真不好办呢。” 惠子把手里的信封晃了晃。 “这个,这个信封,不是……” “这是刚才那位大妈的供奉呀,您不是让她来交到首席弟子的手上吗?”惠子说道。 “交到你手里?不,不,不,我可没这样说。我是说,我的意思是,让她等供奉台建好之后,再来放这个供奉,但其实,我的本意是……” “是呀,她是要把供奉放在供奉台上。 负责建供奉台的人是我,所以,她就问我,長弓先生是要建一座什么样的供奉台呀。 竟然要修建六个月这么久。 我觉得呢,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以我对長弓先生的了解,您对建筑物的宏大喜好,应该是没有的。 所以我刚才就抓紧向您确认了。 您确实没有特别的要求。 那我的判断就是正确的。 我作为首席弟子也是合格的。 我就对大妈说,供奉台一天就可以建好,用不了六个月。 所以,就很自然呀,大妈把供奉交给了我,让我代为收着。 等供奉台建好了,让我代为放上去。 那我怎么能拒绝呢,所以,就收下喽。 而且,我也向大妈保证了,这供奉台上的第一笔,一定就是她的这一笔。 到时,我会亲自帮她放上去的。 大妈很放心。 也请您,放心吧。” “放的什么心呀,人家都重病了,怎么还能拿人家的钱。”老周嗫嚅了几句。 然而并没有什么办法。 只能看着惠子,把信封放在了贴身的口袋里。 第257章 排队 一阵喧哗,从公路边上传来。 惠子张望了一下,又看了一下手机。 “長弓先生,可能是您的耳光派到了。” 惠子说完,就向那边走了过去。 耳光派?我的? 哈哈,有点儿招了一批乡勇的感觉哈。 打从老周这个人文景点自动生成以来,秩序一直不错。 大家都按约定俗成的区域浏览。 不复杂的几条动线,也都是由千百双脚无意识投票走出来的。 唱跳较多的直播区,也是在可接受分贝以下运行。 鲜少听到高声喧哗。 现在这个场面,也让老周挺好奇的。 人数不是很多,总共也就二三十号人。 却还分成了三四个小队。 各个小队之间互有拉扯。 好像是有的人想排在前面,另一些人不让。 而且,他们应该是拉扯了有一会儿了。 因为一旦有人抢占了靠前的排位,又立即被十几个人给扯回混沌。 现在的喧哗,应该是矛盾激化了。 惠子的出现,让这群人的情绪受到了压制。 喧哗也灭了。 惠子在各个小队之间调停斡旋,还不时地指一下老周这边,获取一些底气补充。 很快,这群人的队形有了变化。 从乱糟糟的三四团,开始变为三条纵队。 然后,纷纷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坐垫儿,铺在地上。 二三十个坐垫儿,在仅有的一小块儿空地上,搭了一幅点阵。 惠子向大家鞠躬之后,回到老周这边。 “長弓先生,确实是您的耳光派。”惠子说道。 “那他们刚才吵什么?” “这些人分成了三个部分,一部分是田村市本地的,有五位。 另一部分是田村市周边几个市的,也都是福岛县域之内的,有十多位。 剩下的,是从更远的地方赶来的。 福岛县内的两伙人,在快到这里的时候相遇了。 他们以为您拒绝抽耳光,就在一起想办法。 直到刚才大妈出来了,他们才收到消息,急忙往过赶。 并且大致约定了一个排序。 结果到这里的时候,遇到了从更远地方来的这一部分人。 非常巧合,他们就在这条公路上碰上了。 这些人在网上有交流,所以相互之间有的人是认识的。 然后矛盾点就在于,要怎么排序。” “这有什么好吵的,先来的在前面呗。”老周说道。 “可现在这二三十人怎么排呢?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到的。 而且,还有更麻烦的。 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到这里排队。 而田村本地人,肯定更有优势,他们可以抢占更多靠前的位子。 甚至有可能被人偷偷倒卖序号。 一旦有利可图,会吸引很多对您并无信仰的人过来,会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 而从更远地方来的人,他们也会有怨言。 他们要比本地的人,在路上花费更多的时间。 到达这里之后,也会等待更长的时间。 然后有人提出了按供奉多少来做分段排序的方法。 但这也不够合理,此前有神社就使用了这种方法,弊端还是挺多的,让供奉演变成了拍卖,很为人所不齿。 所以,我想到了排队软件。 可以让大家提前七天或者十五天预约排号。 懒蛋 第211节 这样就可以更合理地安排交通的时间了。” “排队软件?预约抢号?” 老周好像已经闻到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咱们好像不至于这样吧? “長弓先生,您有什么意见?”惠子问道。 “没,没什么意见,那这些人,你是怎么安排的?” “哦,我说他们是第一批来到这里的耳光派,所以就按三组做了名额平均。 这样不会让任何一方感觉不舒服。 然后也和他们讲了,在排队软件启用之前,都暂时用这种方法来排队。 希望他们这些先驱者做好榜样。”惠子说道。 老周不住地点头,不愧是主持人呀,场控能力真的很强。 “那……我……接下来要怎么做?”老周问道。 “您怎么了?” “我的意思是,这些人排队,那我要……怎么……接待?” 老周想了半天,琢磨出了这么一个词儿。 “哦,接待,接待嘛……長弓先生,我是这样想的。 您刚才为那位大妈写字的时候,是在铁皮屋里进行的,我觉得,这挺好的。 能够保护大家的隐私。 所以,我刚才也向他们讲了,当長弓先生走进铁皮屋的时候,就表示可以接纳下一位求耳光者进入铁皮屋。 交错之间,大家会注意走路节奏,二者之间保持足够的间隔。 也给長弓先生留下充足的缓冲时间。 您看这样安排可以吗?”惠子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只要一进那个铁皮屋,就要开始抽人耳光?”老周问道。 “長弓先生,您是对这个场所不满意?那我们可以考虑迁移到一个正常的建筑物内?” “不,不,不,这不是场所的问题。”老周接连摇头。 这个问题的根本是,现在要划定一个地方,迫使老周要走进去,然后就开始抽人耳光。 抽完一个,马上下一个就在那里等着了。 甚至有了排队软件以后,未来十五天的大脸蛋子都已经在那边准备好了。 就等着老周去抽了。 你抽,也是那么多大脸蛋子。 你不抽,也是那么多大脸蛋子。 就是吧……你抽或不抽,那么多大脸蛋子都在那里,不多不少。 除非有人感冒。 我这是给自己跨山跨海地找个班儿上吗? 甚至这玩意抽久了肯定会有应激反应的。 这玩意会有地方上工伤保险吗? 偶尔有个日本美女跪在眼前,抽上一个耳光,爽爽也就行了。 可谁说这玩意也要形成一个流水线呀? 想上班的话,我哪儿不能上呀。 不干,这玩意坚决不能干。 老子就是不上班。 “長弓先生?您是有什么特别的意见吗?” “我想了一下,我不想抽了。” “啊?”惠子一声惊呼。 “我是说,如果我不想抽了,会怎么样?” “長弓先生,您的意思是,您不再抽任何人的耳光?无论任何情况吗?”惠子问道。 “对。” “那样的话,对長弓先生您,可能不会是一个好的开始。”惠子说道。 第258章 大人物 “惠子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您应该想象得到,有好多人,已经把希望押在了您的耳光上面。 仅仅是在耳光派的群组里,就聚集了几千人。 还有散落四处的呢,只会更多。 如果您不再抽任何人的耳光了,就相当于,您扯断了他们的希望的绳索。 他们可能对您,产生负面的评价,甚至……甚至是仇恨。” 仇恨二字,给了老周一个激灵。 老周看了惠子一眼。 “这里,也包括你惠子小姐吗?” “我?怎么会?我已经有幸被您抽过耳光了。 而且我听从了您的谶语,买了大壶的股票,翻倍指日可待。 我怎么会仇恨于您呢。 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有点儿失望。” “失望?” “是呀,您不抽耳光了,我这个谶语解读者,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呀。” 老周看着惠子的样子,笑了笑。 是呀,一切都在野蛮生长。 想挥刀切断,不是那么容易的。 对惠子而言,可能只是有些失落。 而对那些驱车三四百公里赶来的人来说,懊恼,不甘,愤懑,迁怒…… 老周呀,没有真空,到处都是身不由己。 “可以排队。”老周想了很久之后说道。 “太好了,長弓先生。”惠子显得很高兴。 “但是,他们不能预约时间。” “不能预约时间?那什么时间可以抽到他们呢?” “对,我想好了,就是不能预约,至于具体时间嘛,我想抽的时候才抽。” “啊?这样……随心所欲吗?” “不能这样……随心所欲吗?”老周问道。 “不是,这样也是可以的,多年前有一位大师,就是用的这种排队方式,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后来他的供奉越来越少,现在已经不在日本讲法了。”惠子说道。 “哦,是吗。”那太好了,生意日渐凋零,正合我意。 “那……長弓先生,要不要根据供奉的多少,改变排序呢?”惠子问道。 老周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虽然已经不怎么公平了,但还是尽量公平一点儿吧。 实在有钱又不想排队的,可以去买号,或者去供奉台。” “啊?您允许他们私下交易序号?”惠子问道。 “怎么?这样不可以吗?” “我的意思是,如果您允许按供奉排序,那……” “那这些私下交易序号的钱,就都落在我的手里了,对吗?” 惠子笑着点头。 “我们的规则很简单,就只有一条,排队。 有心的人,钻营的人,总是会找到空隙,在这条规则之下谋利的。 这一点,不能眼红。 也就是说,发布规则的一方,不能因为垂涎于其中的利益,就随时宣布,再追加一条规则。 既然享受了规则发布者的地位势能,就必然要淡定面对参与者的利益动能。 否则,只会被削平的。” 懒蛋 第212节 “好的,長弓先生,那我这就去通知他们。”惠子说道。 “嗯,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想抽,他们愿意等就等着,不愿意就散了吧。 这里晚上挺冷的,不运动的话,他们可能撑不住。” 老周想用这种方法,给这些耳光派更大的打击。 等候的时间越久,放弃的人也会越多。 要么脱粉,要么转到供奉派,都是老周乐意看到的结果。 然后极限挤压之下,再偶尔抽上两个,保持理论上的被抽可能性。 也不至于惠子说的由粉转恨。 正在这时,一阵闪烁的红光映起。 是警察。 这个频率的红光,老周见过。 老周抬头望去,两团红光迅速远离了。 但留下了几粒警察。 旁边跟随着几位穿马甲的。 警察没有再往里面走,只是指挥了一下穿马甲的。 穿马甲的开始跟这里的游客一对一输出。 遇到跪坐在地的耳光派,这些马甲们也是给出了一个靠靠边儿的手势。 老周隐约能看到一个马甲后台印着大字“路上喫煙禁止”。 “你们这里,也有门前三包吗?”老周嘀咕了一句。 “啊?您说什么?”惠子没有听清这个词。 “哦,我是说,这些人是来干啥来了?”老周问道。 惠子张望了一下,“再等一下吧,看样子,是有大人物要来了。” “大人物?我惹到哪个大人物了吗?你有收到什么消息吗?”老周问道。 “没有。如果大人物要来,怎么可能先放消息出来呢。” “也对,你估计,这大人物,有多大?”老周问道。 “总之就是势力很大的那种级别的了。您看,维持秩序的是警察,干活儿的是监视员,这些人,可不是谁的话都听的。”惠子说道。 监视员?原来那些穿马甲的,是监视员。 “那些穿马甲的,好像都年龄很大了吧?”老周问道。 “七十多岁是平均年龄吧。”惠子说道。 “七十多了?那确实一般人指使不动了。那这大人物,比大里先生还厉害吗?” “大里先生?额……他们可能没有可比性吧。等等吧,应该就是冲您来的。”惠子说道。 在警察与监视员的配合下,铁皮屋前面的这一小块区域,硬是挤出了一条通道。 然后,这些人就迅速隐退了,只留下两位马甲,在通道一头一尾地盯着。 这就是很显明地告知大家,马上要有大人物从这条通道走过。 周围的游客,大多在安静地围观。 还有人掏出手机准备拍照。 像是在等待明星,走过红毯。 几辆汽车,缓缓停在路旁。 车子擦得贼亮,像几块黑色的果冻。 尽管天已经黑了,仍能感觉到它的光亮。 三位黑西装走下了车。 最前面的,比较瘦弱。 身后的两位,钉在了通道中间,没有再往前走。 最前面这位观察了一下,然后就向老周这边走了过来。 他戴着眼镜。 看起来没什么架子。 样貌有些清秀,不知道是不是明星。 瘦眼镜向老周点头施礼,然后开口说道,“長弓先生,晚上好呀。” 他竟然会说中文?这位大人物,可够厉害的。 “请问您是……”老周的语气也多了几分客气。 第259章 转变 “我是芦名先生的翻译。”瘦眼镜说道。 原来是位翻译呀,怪不得没有预想中的那种气场呢。 旁边的惠子听了,却马上给瘦眼镜鞠躬施礼。 随即退后了几步,离开了二人的交谈范围。还向路边停的那几辆车张望。 看起来,惠子是听说过芦名先生的。 而且,也被惠子猜中了,来的,确实是位大人物。 见惠子远离了,瘦眼镜满意地微笑了一下。 这时,通道上的一位黑西装,开始朝铁皮屋走去。 “長弓先生,芦名先生想与您聊上几句,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您。”瘦眼镜问道。 “聊几句吗?可,可以。” 简单的几句话之间,那位黑西装已经从铁皮屋里出来了。 “那么,長弓先生,请吧。”瘦眼镜给老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二人向铁皮屋走去。 忽然,身后一阵窃窃的嘈杂。 老周回头望去,是几把黑伞围成了一面巨盾,也朝铁皮屋这边移动过来。 “長弓先生,请进。”瘦眼镜提醒了一下老周。 铁皮屋里的小火炉一直燃着,干燥而温暖。 刚才给大妈充当凳子的那些杂志,被人给扩充了一下,多了几摞,面积更大了,杂志也更高了,估计和床差不多高。 门外,几位黑西装背对着铁皮屋,成了一个拱形。 一个人,走了进来。 进门之后,直接凑到小火炉边,伸手去烤火。 他没穿外套,一件白色的衬衫,敞着领口。 老周能看到他的侧脸,条条横肉。 横肉突然横过来,是一张老男人的完整笑脸。 横肉向老周行礼,又对着老周说了几句。 “芦名先生向您问好。”瘦眼镜翻译道。 老周迟疑了一下,好像从礼节上,自己应该尽下地主之宜。 老周伸手指向了杂志坐椅,示意横肉坐下聊。 可用一堆破旧杂志拼成的椅子,好像配不上大人物的身份呀。 老周又伸手指向了那张床。 虽然床也不是床,但至少比杂志坐椅要完整一些。 “長弓先生,不介意的话,芦名先生想站着与您说几句。”瘦眼镜说道。 “哦,站着?可以,可以。”老周说道。 横肉环视了一下铁皮屋内的陈设。 突然跨了两步,对靠墙的一堆杂志看了几眼。 随即一脚踏上去,一只塑料口袋,呯然爆响。 老周和瘦眼镜都被吓了一跳。 横肉转过身,依然是满脸笑容,对老周说了一句。 “長弓先生,您的转变,很突然呀。”瘦眼镜翻译道。 转变?这个词把老周的脑袋差点击穿。 他说转变? 难道这位横肉,认识之前的张广坚? 此时的横肉,正在翻弄几本杂志。 那种翻弄的方式,就像是在寻找里面夹带的东西。 而他刚才踏破的那个塑料袋,就是那天早上有人扔在门口的。 里面有零食,被老周吃光了。 里面还有莫名其妙的十万日元,被老周藏到床下的袜子里了。 懒蛋 第213节 难道,这口袋是他放的? 难道他知道那十万日元,从张广坚这里,买走了什么东西? 他现在踏破这个袋子,就是在给老周一个暗示。 暗示着,这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是知道张广坚底细的。 如果横肉知道那十万日元的内情,那么,以大人物的能力,甚至能够掌握过往所有张广坚这里的下单记录。 这些记录里,说不定就有能把张广坚绳之以法的证据。 而他所指的转变,应该就是,之前没有发现张广坚整宿不睡觉,在这里搞命运转轮。 也没有发现张广坚有耳光神迹这种捅破天的狗屎运。 现在横肉把这层关系给暗示出来,是为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利益。 如果能靠着一把黑历史,把耳光神迹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岂不是犹如捞到了阿拉丁神灯? 就算这灯是个赝品,那以大人物的能力,也是有办法,仅靠已经抽响的四记耳光,就做好后面的收割工作的。 他可以翻来覆去地炒作,把老周的耳光层层包装之下,甚至还能真如老周所yy的那样,全球搞分庙呢。 怀璧其罪。 被拿捏了。 对于横肉给出的暗示,老周没办法装作看不见。 横肉现在就在老周面前等着,等老周给个回答。 要么认怂听命于横肉。 要么被关进小黑屋,丧失自由。 对于第二条路,老周还是有信心,靠着金蝉脱壳,闪躲开的。 但那已是最下策,动用保命法宝,可以算是耍赖了。 能不能在不破坏张广坚这身皮肤的情况下,扳赢这堆横肉呢? 四壁无门,处处绝境。 就连生啃,老周也搞不赢横肉本尊。 老周也走到了旁边的杂志面前。 拎起了一本。 丢进了小火炉里。 火光被瞬间遮挡,铁皮屋塌成黑洞。 门口的几位黑西装感觉敏锐,立即冲进来两位。 瘦眼镜下意识地去找横肉。 屋子里噼里扑隆了几下。 老周离小火炉最近,所以,仍有微光能打出老周腿部的轮廓。 一位黑西装贴到了老周的身后。 但没有感知到老周的多余动作,所以,也没出手。 老周就这么安静地等待杂志散开的几页被烘燃。 屋子里重新有了光,且比之前更盛。 瘦眼镜抱着横肉,另一位黑西装擒着瘦眼镜。 横肉一声低吼,两位黑西装都退了出去。 瘦眼镜也连连向横肉哈腰认错。 老周用手快速拨弄了几下火苗,不慌不忙地对横肉说道,“张广坚死了。” 瘦眼镜被老周刚才的那一手,给整得有些出糗,心神也有点儿乱了。 老周这没头没脑的一句,瘦眼镜盘算了半天,也没决定要不要翻。 以瘦眼镜的经验判断,老周的这一句,肯定是虚张声势的,后面必定要跟一句其它的话。 否则就这么直接给横肉翻过去,也是挨骂。 但老周这中间的换气,就是足够的长,长到横肉已经忍不了了。 果然,瘦眼镜又被横肉一顿输出。 横肉应该是对老周发出了追问。 但就在瘦眼镜要转述的时候,老周又说话了。 “他就死在了这里。”老周举起了右手,双眼凝视着手掌。 张广坚确实是从老周的右手中滑落下去的,老周这么说,也不算胡说。 第260章 反推 “他燃成了一团火。” 老周好像真的在举着一只火把。 “你能感觉到他吗?” 老周把右手在横肉的面前晃了一下, 横肉没啥反应,瘦眼镜倒是被晃得往后闪躲。 “他熊熊不灭,夜以继日,永远转轮。” 老周面无表情地胡言乱语。 既然横肉用“转变”这个词吓唬老周,那老周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也用另一种表述方式,解释了一遍横肉所说的转变。 所谓的命运转轮,不是我天生就会的,是用旧的张广坚的生命,换来了整宿不睡的命运转轮。 我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他们都说我抽出的耳光有神迹,但我不相信,因为我没看到过神迹在哪。 但他有的时候,真的是会跟我说话的。” 老周直愣愣地看着右手,好像真的在看另一个人。 “那天我在捡垃圾,碰到一个警察欺负我,他跟我说,想抽耳光就抽吧,不用犹豫,你不会有事的。 我就鬼使神差地抽了,结果,真的没事。 还有一天,我正吃着一条酸奶,他就在我的鼻子下边,轻声跟我说。 这个口袋不要丢掉,系好,放在屋子里,它真正的主人,会来叫醒它的。” 老周说到这里,刚好把手指向了刚刚那个被横肉踏破的塑料口袋。 一段复杂而单薄的神经质表演,结束收工。 瘦眼镜噼里啪啦地给横肉翻译。 最后瘦眼镜将手也指向那个塑料口袋时,横肉脸上的笑,消失了。 一脚把瘦眼镜踹坐在了地上。 横肉本来是要给老周一个暗示,吃定了老周这块肥肉。 却没成想,反倒被老周疯疯癫癫地给反弹了回来。 你说掌握着能拿捏我的证据,那我就说,有神秘力量指引我找到了你才是幕后黑手。 说横肉与那十万日元的订单有关,老周确实有赌的成分。 但横肉一开口,就拿这件事向老周施压,说明横肉对这件事肯定是十分清楚的。 而这件事的发生时间又非常近,就在几天前。 横肉到这里跟老周聊天,肯定也是冲着老周迅速蹿升的知名度来的。 这就时间更短。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横肉能迅速掌握一件隐秘的,不太光彩的事,肯定是从横肉手中原生的,要更稳妥。 也才会对老周一击致命,轻松拿捏。 因此,老周反推回去,直接把那个塑料口袋就扣到横肉身上,都不用多费脑细胞。 横肉肯定没有料到,自己会这么迅速地被反制。 横肉如果此时收兵,从长计议,肯定可以拿出更多不利于老周的证据,逼迫老周就范。 而老周却找不出第二只塑料口袋了。 因为老周只继承了张广坚的皮肤,没继承他的记忆呀。 老周查不到张广坚还做了哪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即便这些事情都能与横肉扯上关系。 所以,在证据筹码上,横肉有一堆。 老周浑身上下,只有一枚。 可恰恰这神之一手,一枚就够了。 横肉是惠子口中的大人物,他不会拿自己的声誉,去跟老周对拼黑料的。 就算横肉能让老周监禁一万年,但横肉也不希望,因为老周的那只破口袋,而被人调查起诉。 此时的横肉,掸了掸裤子。 再次转向老周时,已是笑容满面。 懒蛋 第214节 瘦眼镜也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给横肉翻译。 还是活人翻译好,摔不坏。 穷人用软件翻译。 富人用活人翻译。 “長弓先生,我是大里先生的朋友,就是他推荐我来见您的。 大里先生说,您的身上,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传奇的光辉。 今日一见,果然让我大开眼界。” 看来这是把开场白给翻篇儿了,接下来,就应该是横肉今天来这里,要办的正事儿了。 “芦名先生,有什么事儿,直说就好。”老周说道。 “長弓先生,现在走进这间铁皮屋的,还会有其他的事情吗?” “怎么,你也是来求抽耳光的?” 横肉点头。 如此排场的大人物,竟然还有需要老周帮助实现的愿望? 航母也要小舢板来救援了吗? 不能理解。 “那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 “有一家制药厂,要在田村市选址,现在有两个选项,一个在东面,一个在南面,我现在犹豫不决。” “这就完了?”老周问道。 “是的。”瘦眼镜直接替横肉回答了。 选东还是选南,这还值得专程跑过来挨上一记耳光? 你是选择困难症吗? 这又不是打麻将,有那么难选吗? “额……这个听起来,也不是很难抉择吧?”老周问道。 “長弓先生,是这样的。 这个制药厂,是三灵化学集团有限公司旗下的。 三灵,您应该听闻过吧? 这家制药厂,规模自然很大。 所以,这个选择就非常关键。 如果厂址的面积差上一倍,以后每年的收益,就相差不止一倍了。” “既然这样,还犹豫什么?当然选大的呀。”老周说道。 “的确,东面的那块场地,要比南面的那块,面积大上一倍左右。 但东面的场地中,有一些零散产权,散落当中,破坏了地块儿的利用率。 这些零散产权,其中有些还是背景比较深厚。 甚至需要芦名先生出面,才有可能全部收拢回来。 这里的博弈和关系,長弓先生应该也能想象得到,有多复杂了。 所以,芦名先生不太能确定,这次出面之后,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会给自己带来什么。 自己应不应该选择东面这块地。 至于南面那块地,则没有这么麻烦。 两块地,不管选哪块,全套的合同签署,都要在田村市政府里走完全部流程。 但,这个流程,芦名先生可以完全掌控。 也不必担心。” “哦?芦名先生的实力这么强大?政府里也能掌控?”老周惊讶道。 瘦眼镜同样也很惊讶。 “难道長弓先生对芦名先生一点也不了解?” 老周摇头。 瘦眼镜的神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刚才老周把杂志扔到小火炉里的操作,让瘦眼镜吃了一些苦头。 原以为是老周骨头硬,底气足,可以硬刚芦名先生。 但现在看来,你分明就是一个愣头青呀。 那我这一脚,岂不是白挨了。 第261章 制药厂 “我们芦名先生,职务是田村市的副市长。 芦名先生在这个职位上,已经兢兢业业十三年了。”瘦眼镜说道。 “十三年?每次竞选都能胜出?够厉害的。”老周说道。 “竞选?不,芦名先生在这个职位上,没有竞争者,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唯一候选人。”瘦眼镜有些骄傲地说道。 “既然实力这么强,为什么不再进一步,竞选市长呢?”老周问道。 “市长?芦名先生如果愿意,福岛县知事也早就不在话下了。”瘦眼镜说道。 哦,老周明白了。 怪不得惠子说,是位大人物呢。 芦名应该是盘踞在田村市这一亩三分地,根基深厚,年复一年。 实际的权力早已超越副市长这个名义上的职位。 的确,这样的土皇帝,给个县知事也不换。 他就没有那么大的政治抱负。 但盘根吸血,他倒是一口也不会落下。 只可惜,这小小的田村市,满打满算三五万人,就算血都被他吸干,也满足不了他的贪婪了。 所以,如果一座制药厂能落户在这里,相当于是芦名养了一只会下金蛋的鸡。 再回头来看芦名他今天的行为。 一位副市长,为了制药厂的前景,竟然会跑到这里来挨上一记耳光。 如果说这制药厂不是他的私产,谁会信呀。 虽然名义上这制药厂是三灵的,但芦名在这里面,肯定掺和得够深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芦名在这里这么多年,却刚刚筹划制药厂落地呢? 老周隐约觉得,这里的事情,不会像芦名刚才说的那样简单。 “这家制药厂,规模这么大,能选址在田村市,芦名先生一定出力不少吧?”老周迎和着问道。 “以芦名先生的实力,倒是不会太过费力的。但这批今年从中国回迁的企业,最近都要落在福岛县内。 机会多,但同样,竞争者也多,实力也都很强,一般人,根本碰都碰不到的。”瘦眼镜颇为得意地说道。 “回迁?是因为成本太高?”老周问道。 “不,是环保……”瘦眼镜说了半句,连忙收住了。 瘦眼镜无意间透露出有一批企业要回迁,老周就感觉不对劲儿了。 老周刚才是故意扯了一句成本,其实全世界哪里的综合成本能比得过中国呢。 所以这批企业回迁,肯定是因为别的原因。 能让一家企业从中国迁出,原因真的是极少的。 就算企业负责人犯了什么大罪,但企业毕竟解决了一些人的就业问题,所以一般也会让这家企业,变通一下,留下来继续生产的。 还有一种情况,是企业的负责人要站队,主动从中国迁出。 但谁又会跟钱过不去呢,这种事远古的时候还有,现在已经几乎不会发生了。 即便声明要在别国建厂,也会让中国的企业正常运转,多条腿走路。 而且通常情况下,中国的这条腿都是最健康,最持久的那条腿。 那么,这批企业从中国迁出,极有可能是被动的。 至于原因嘛,无非就是自己经营不下去了,或者就是环保问题。 果然,瘦眼镜说漏了嘴,是因为环保问题。 而竟然会有一批的企业从中国回迁,这说明怎么整改也都过不了关,最后真的是忍不了他们了,也只能把他们给赶出来了。 中国地大物博,稀释能力强,但也不能无底线地容忍这些高污染企业的。 可是,为什么瘦眼镜说,这些回迁的企业都要落在福岛县呢? 话说,这福岛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吧? 当然,最近福岛成为一个热词,还是因为那座核电站…… 难道,这些企业选址福岛,也是因为那座核电站? 制药厂?环保原因?回迁?福岛? 这几个词串联起来,已经让老周不寒而栗。 懒蛋 第215节 众所周知,福岛核电站因为海啸受到重创之后,造成的周边区域的污染,可能需要十几年,甚至数十年才能清理掉。 而在这么一大顶保护伞之下,很多有环保问题的污染企业,就显得小巫见大巫了。 在这种情形下生产个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肯定要比在中国畏首畏尾地,要强得多了。 原以为日本把重污染企业放到海外,是因为他们的自私心理,不想让日本本土遭受污染侵害。 可现在这么一看,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呀。 只是因为作恶者没有找到作恶的掩体而已。 一旦让他们找到了,比如当下的福岛,那就甩开膀子干吧。 原来被核电站波及,才只是个开始,接下来,福岛这片土地,才会迎来真正的黄金年代呢。 “可是,这制药厂,招得到工人吗?”老周问道。 其实这个问题是比较矛盾的。 一旦大家知道这家制药厂回迁到这里的原因,那大多数人都会更多考虑自身的健康,而不会到这里上班了。 而且,借核电站暗渡陈仓的主意都能想得出来,想必这家制药厂里,工人们的境遇也不会太好。 可是,反过来想一下。 这家制药厂的规模是在的,至少能给这里带来一些工作岗位,老周想起了被自己拒绝抽耳光的中年男子。 如果他能到这家制药厂里上班,至少生活问题是解决了。 即便以后在这制药厂里,因为污染问题受到了什么伤害,也是工伤。 资方三灵又是大企业,在日本完善的追责规则下,反倒是给中年男子一个长久的保障了。 就算他不进这家制药厂,只是呆在这里正常生活,也很难说,大家的身体就会安然无恙。 就比如刚才那位大妈,她孙女的白血病,就生得莫名其妙。 哎,一堆破事儿,连着一堆破事儿。 “工人吗?”瘦眼镜扬了扬下巴,继续说道,“長弓先生,您真的是对我们芦名先生一点儿都不了解呀。 我们芦名先生在东南亚多个国家,都开设有实习生的中介机构。 最久的已经有三四十年的历史了。 就拿越南来说吧,只要稍稍放出消息,越南实习生就能立即把这家制药厂给填满。 两三千人一个批次,一年半一轮换,合同和保险都清清楚楚的。” 第262章 还价 天呐,还是老周把事情想得简单了呀。 这制药厂产生的污染,像是一场无声的雨,是一滴不漏地全都会留给田村市的。 但这就业机会,却压根儿就没想给田村市漏出来一丁点儿。 这也很好理解。 招日本人进厂,成本高昂,要比东南亚的实习生,贵上四到十倍。 而芦名他们家就一直经营实习生的中介生意。 这里面的便利,又怎么会放过。 而掌握熟练工人这项资源之后,芦名还可以利用起来,形成反向制衡制药厂的筹码。 他们像一群精明的猎人,在这片充满机遇的森林中,寻找着最肥美的猎物。 全部都用东南亚的实习生,一两年就换一批新人过来。 这也是个好毒辣的主意。 这些年轻的面孔,就像稻田里的稻穗,一茬接一茬,永远割不完。 他们来了,又走了,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憧憬,却不知自己已被卷入了一个无形的旋涡。 制药厂污染,后果因人而异。 有的后果让人不会联想到,与制药厂有关。 而有的后果,是不会立即显露出来的。 通常有个潜伏期。 几个月,甚至几年。 到时,这些实习生可能早就回到了东南亚,中间经历了几份不同的工作。 这时,再想把身体的状况与当年来到田村市的经历联系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 很多时候都会被忽略掉了。 就算一些有着共同经历的工友,意识到是制药厂的问题。 可他们聚集在一起的力量,也并没有多么强大。 这中间的波折与困难,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翻越的。 制药厂可能给当地官员一些好处,那这些指控,就根本飘不到日本来。 即便一切都冲破了,大家合力把制药厂推上了被告席。 可别忘了,还有核电站这个巨大的保护伞呢。 要知道,东电核电站的核污水排海,全世界有多少国家气不过。 他们想提出索赔,可就是没有办法。 其中的一个关键点,就是需要索赔方证明,核污水排海与本国国民受到的伤害之间,是有因果关系的。 可,这一点,核电站会不做防范吗? 早在他们核污水排海之前,就已经把这里面的法律风险,甩了个干净。 横肉突然把瘦眼镜给叫了过去,看样子是给了瘦眼镜一顿训斥。 可能他也听出来了,瘦眼镜跟老周的交谈有点儿多了。 不像是在翻译。 所以就给瘦眼镜指示,快点儿切入主题。 瘦眼镜扛下了横肉的暴击之后,把刚才对老周的那股子得意,也给收了起来。 “那么,長弓先生,这家制药厂在田村市的选址,还请您给出指令。”瘦眼镜在空中轻挥了一下手臂,做了个抽耳光的动作。 随即低头行礼,“拜托了。” 横肉也在旁边,向老周低头行礼。 老周看到了,却没做出什么反应。 横肉看向瘦眼镜,两个人愣了几秒钟。 横肉突然低吼了几句。 门外的黑西装立即进来,双手托着一个不大的手提袋。 瘦眼镜把手提袋接了过来,转送给老周。 “長弓先生,这是芦名先生为您献出的供奉。” 老周看了看,却没有接。 而是伸出一根手指,在袋子上捅了捅,感受了一下供奉的厚度。 瘦眼镜看到老周的举动,急忙说道,“这是两百万日元的供奉。” 并把手提袋再次向老周举了举。 两百万? 一万一张的话,就是两百张,两沓。 嗯,和刚才捅一捅的测试结果差不离。 老周收回了手指,却还是没有接手提袋。 而是在瘦眼镜跟前踱了几步,口中小声嘀咕,“两百万?两百万……” 还是横肉的经验丰富,看到老周的举动,立即轻声询问瘦眼镜。 和瘦眼镜说了两句,横肉立即又对门外吼了一句。 应声又进来一位黑西装,手里拿着一模一样的手提袋。 瘦眼镜这回托着两只手提袋,说道,“長弓先生,这是四百万的供奉。” 呀,轻轻一还价,就又多了两百万。 但也不能得寸进尺,别忘了这位的鬣狗本性。 老周看着站在面前的,这个满脸横肉的家伙,真的是让老周一肚子的气。 核污水这波大磨难才刚刚开启,你们竟然已经琢磨着往里面夹带私货了。 你是真以为大家分不出来,什么是黄莲的苦,什么是苦瓜的苦,是吗? 按道理,你们日本人坑日本人,跟我老周也没啥关系。 顶多是日本人再坑了东南亚人。 但像横肉这种生物,好像到处都有呀。 打通了老周心里的一些东西,双肋生怒。 远处的灯火,也在提醒着老周,他们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在权力的缝隙中穿梭,贪婪地吞噬着每一丝光明。 他们悄无声息地啃噬着社会的躯干,将公平与正义的基石一一蛀空。 老周想起了求职无门,濒临崩碎的中年男子。 懒蛋 第216节 想起了风华正茂,却要行将凋零的大妈的孙女。 而横肉们却手握权力,将公义抛诸脑后,让人们不断重复着一幕幕的悲剧。 老周如在无形的囚笼中,如盖在真相的幕布之下。 此刻,老周与这个万恶之源近在咫尺,却几乎做不了什么。 要么,是硬气地拒绝横肉,不给他任何行动上的暗示,让他继续左右为难? 可人家真的会左右为难吗?其实老周有意识共振傍身时,都没有这种自信,何况如今。 要么,就是老周接下横肉的这份委托,泄愤一般地,在他的横肉上,抽上一记掌印。 爽是爽了,但这算不算助纣为虐呀? 只要抽了这个耳光,横肉就可以心无挂碍地去张罗制药厂的事儿了。 “長弓先生?”瘦眼镜托着手提袋,轻声提醒了老周一句。 老周回过神来,对着两只手提袋,向外挥了挥手。 “供奉的事儿,都交到我的首席弟子那里去就行了。” 瘦眼镜一听就明白了,老周这是接下了抽耳光的委托呀。 他立即跑到门口,向一位黑西装说了几句。 黑西装就一路小跑,找到了外面的惠子。 老周远远地瞄着,看到惠子拿到了手提袋,才放心下来。 第263章 效果越好 老周回过头来,看到横肉正往地上摆杂志。 摆了几本之后,就跪坐在了杂志上,闭目仰头。 哦,这都准备好挨抽了呀。 那我也得准备好才行。 老周甩了甩右手,活动了一下指关节。 这记耳光,一定要抓住机会,给他抽肿半公分高,才算是解气。 老周正运转力气于右掌呢,却看到瘦眼镜向铁皮桶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上面有刚才老周用过的笔墨。 这是什么意思? 老周疑惑地看着瘦眼镜。 瘦眼镜轻声说道,“長弓先生,请再赐下墨宝吧,就像……就像刚才那位女士那样。” 哦,老周明白了,这瘦眼镜的消息挺灵通呀。 他是知道了刚才那位大妈,并没有被老周抽上耳光,而是写了耳光两个字,用作替代。 这种空子他都能钻得上,老周就挺郁闷的。 但人家四百万的供奉都收了,还是要给大客户一点点的面子的。 “你确定要用写的?不用抽的?”老周问道。 “是的,長弓先生。毕竟……毕竟我们芦名先生,身份尊贵呀。”瘦眼镜一脸谄媚地笑道。 确实,说得挺有道理 ,身份如此尊贵的大人物,被老周这么个流浪汉抽耳光的话,老周都是觉得有些过分的。 本来想靠着信息差,趁乱抽上一记耳光,泄泄愤的。 现在看,自己这是想多了。 “好吧,写嘛……当然可以。 但那只是给无法承受耳光的人的一种变通方式,如果没有效果,或者效果不好的话,还请芦名先生不要怪我哟。” 习惯性地恶心一下瘦眼镜。 老周一边询问瘦眼镜,一边走到铁皮桶前,把纸摆正,开始舔笔。 他要是坚持,那老周也没办法。 人家不让抽耳光,你要是直愣愣地冲上去真给扇了,说不定事情就没办法收场了。 没想到,老周这一句,把瘦眼镜整得犹豫了。 老周见了,有点儿想笑。 你不会真的怕没有效果吧? 这两种唯一的区别,就是老周的手,疼与不疼而已呀。 老周和瘦眼镜在这边搞小动作,底下跪坐着的横肉却有些不耐烦了。 他抻着满是横肉的大脸蛋子,在底下等半天了,怎么这火辣辣的耳光,迟迟未到呀? 横肉一睁眼,却看见老周不在跟前,也没举着巴掌,而是坐到床上,拿起了毛笔。 这是什么情况? 横肉跟瘦眼镜交流了几句,不出所料,瘦眼镜又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瘦眼镜像横肉小鸡啄米一样地不断点头。 然后,又对老周一顿点头。 “長弓先生,为了保证耳光的效果,还是……还是请使用您的手,抽出真正的耳光吧,拜托了。”瘦眼镜带着哭腔说道。 “另外……”瘦眼镜还没说完。 “另外,是不是抽的耳光越多,效果越好呢?”瘦眼镜问道。 兄弟们呐,这种黄金般的问题摆在面前的时候,一定要把握住呀。 你要是一着急,就露怯了。 对方可能就撤回了一张大脸。 这时候,一定要在合理的范围内,给对方施压,让对方自我反省这个要求有多么的过分。 然后再尽可能地用暗示的方法,给对方指条小路,希望不大,但仍可一搏。 “这是你想知道,还是芦名先生想知道呀?” 老周用几条粗壮的刘海儿,在横肉和瘦眼镜的身上,反复扫射。 黑洞洞的面部,比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更带阴森。 “是……是我,長弓先生,我也是为了芦名先生着想嘛。”瘦眼镜说道。 老周没作回答,而是在瘦眼镜的身旁踱步,嘴里不住地嘀咕着,“抽得越多?效果越好?” 瘦眼镜一看,这套动作熟悉呀。 急忙快速和横肉说了两句,就跑到门口,喊进来了一位黑西装。 又是两个手提袋。 这可又是四百万呐。 这横肉不会带了一个编织袋的钞票过来吧。 怎么感觉他的心理价位,要远比现在收的这点儿钱,要高呢。 吃着碗里的,莫望锅里的。 先把碗里的吃完。 老周还是挥了挥手。 黑西装又把这四百万交到了惠子的手里。 “芦名先生要问东面和南面两个方位,本来就应该抽上两个耳光才对。 至于抽得越多,效果越好,这个我倒没有什么佐证,也没有反证。 但既然芦名先生如此有诚意,那就尽量让芦名先生满意吧。” 老周一边活动手腕,一边说道。 瘦眼镜又向老周连连致谢。 此时的横肉,保持着跪坐的姿势。 双眼微闭。 他能听到老周的脚步声。 老周缓缓走到了横肉的右前方。 这个方位是不太方便老周的右手发力的。 横肉也是这么想的。 而老周恰恰选择了在这个点位出手。 啪啪。 横肉在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已经领受到了两记耳光。 都是左脸。 老周的手,猛然挥出,带着一股决绝的力量。 声音清脆而响亮。 像是打破了冰面。 横肉的脸,倒不像是张脸了。 更像一座泥塑。 懒蛋 第217节 肉块在瞬间的挤压下变形,又恰好能恢复原状。 还剩两个了。 留是留不住的,施暴的爽感让老周又给横肉来了两下。 还是左脸。 如此可恶的一个人,老周真想再抽上几下。 可掌出无名呀,老周也只能无奈作罢。 这时,老周感觉到左腿被人给抓住了。 老周低头一看。 被难以置信地证实了。 真的是横肉。 然而,更劲爆的来了。 横肉右手抓着老周的腿,左手竟然还在抽着自己的左脸。 一边抽,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还有桀桀怪笑。 他的左脸已经挨了老周四记耳光了,马上就要肿了。 他竟然还能下得去手。 关键是,横肉的手一直在牢牢抓着老周的腿。 老周想后撤半步,都被横肉给阻止了。 这是不满足于四个耳光吗? 还想要我继续抽? 一个耳光两百万,确实有点贵了。 那就给你算一百万一个吧,刚好我也没抽过瘾。 于是,老周对横肉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横肉的手,停止了自抽。 马上,老周的耳光就跟上来了。 第264章 猪叫 一个,两个…… 老周每抽一下,横肉都会发出怪笑。 仿佛是一群顽皮的小丑在进行一场荒诞的表演。 开始老周还数着,可慢慢的,就被横肉的表情给吸引了注意力。 他没有表现出痛苦,反倒是很陶醉。 怎么会有这种人? 被抽耳光还这么舒服? 难道是大人物,从没被人抽过耳光? 今天才领略到了耳光的魅力? 老周已经忘了抽了横肉多少个耳光了。 一道道弧线,每一次落下都带着风声。 仿佛是命运的钟摆,一下一下又一下。 又似斥责的鞭笞,每落一下,就能讨回一点儿公道。 可惜,横肉却不这么认为。 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 他努力把眼睛闭紧,好像生怕一旦睁开,耳光就会停下。 直到,老周看到了血。 横肉的嘴角在微微颤抖,有一条细流缓缓滑落。 血,鲜红,沿着下巴,滴落在他的白衬衫上。 染成一个个红色的洞。 他的脸上仍然陶醉,仿佛那血不是他的,而是从另一个故事,渗过来的。 抽耳光的人,手还停留在半空中。 瘦眼镜早就被这场景给吓傻了。 直到老周的巴掌停了,他才注意到横肉嘴角的血。 立即像是死掉了至亲之人一样,一路跪滑,凑到横肉跟前,用袖子,擦拭掉横肉的血。 只用两下,血就被擦拭干净了。 横肉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当看到面前的瘦眼镜时,才明白美妙的耳光之旅结束了。 说不定还是因为瘦眼镜而匆匆结束的。 横肉立即变得眼神狠厉。 抓住瘦眼镜的头发,左右开弓。 瘦眼镜可没有横肉这么扛抽,只用了三下,就已经鼻孔蹿血了。 瘦眼镜到处躲避,甚至跑到了老周的身后。 蜷成一团,把头埋在老周的两腿之间,不敢抬头,也不敢出声。 横肉被老周挡住,才没有继续殴打瘦眼镜。 横肉恢复了一些理智,抹了一下嘴角的液体。 那不是血,是一些口水。 左脸肿得有些厉害,横肉的嘴巴已经合不上了。 横肉向老周施了一礼。 然后大步走出了铁皮屋。 几位黑西装立刻把伞撑起,护着横肉出去了。 瘦眼镜这才从老周的身后爬起来。 瘦眼镜用袖子把脸上的血迹擦了一下。 刚想出门,忽然又转回来,双手一伸。 “長弓先生,您还……您还没赐谶语呢。” 瘦眼镜比划了一个长条的形状,说道。 “谶语?” “对呀,就是那个,需要您的首席弟子解读的,谶语呀。”瘦眼镜说道。 哦,也对,瘦眼镜要是不说,老周真给搞忘了。 刚才光顾着抽耳光解气了,忘了人家是来干啥来的了。 八百万挨了一顿耳光,终极目标是拿到答案,就是到底应该选东面,还是选南面。 看瘦眼镜的意思,是想要一个条幅。 其实从耳光神迹的历史上看,并没有规定一定要有一个条幅的。 甚至任何现象都可以被惠子解读的,真不一定需要有一些什么文字。 但可能是瘦眼镜对刚才大妈那一单的印象太过深刻了,所以也在这里向老周要条幅。 那眼神好像在说,快给条幅呀,不然我们主子这一顿耳光岂不是白挨了。 老周就走到废纸堆,从张广坚的那堆遗作中捏了一张。 可能是刚才抽耳光太过用力了,触觉没那么灵敏,拿多了。 拿了不止一张条幅,好像有三四张。 但老周转念一想,人家给的也是真多,八百万呢,挨的耳光也多呀,就多给几张吧。 所以,也没把条幅捻开,就都塞到了瘦眼镜的手里。 瘦眼镜十分高兴,施了礼后,就抱着条幅去找横肉去了。 老周长吁了一口气,坐到了地上那个杂志板凳上。 揉了揉有些胀麻的右手,又放到小火炉上烤了烤。 以后给的再多,也不能多抽耳光了。 真心受不了呀。 即使遇到人渣,也得仔细甄别。 就像刚才这位横肉先生,抽他的耳光,那根本就是个无底洞。 无论抽他多少个,他都不会觉得痛的。 相反,还很享受。 老周的胳膊都快抡断了,手掌的毛细血管可能都破了好多。 代价太大了。 懒蛋 第218节 一阵风灌了进来。 老周忽然发现,好像外面,比平时要安静得多。 现在天虽然黑了,但与往天相比,此时应该正是热闹的时候才对。 至少那几位女主播尖细的嗓音,是应该经常能飘进耳朵里的。 可现在,这些声音都消失了。 老周探出头,往铁皮屋外面瞅了一眼。 还是那么多人,灯光配置甚至比昨晚还要强了好多呢。 这些人没有走,那为什么突然间,这么安静了? 老周仔细回想一下,好像从横肉带人一过来,大家就都不怎么出声儿了。 都在有意压低自己的声音。 是的,就是这个原因。 当时老周还在想,这果真是个大人物呀,被伞挡着,都能让方圆几百米内闭麦。 可这横肉都走了,外面怎么还没恢复分贝呢? 仔细一看,惠子坐垫儿的那个方位,出现了一个黑洞。 再揉揉眼睛,应该是一堆黑伞。 哦,这是瘦眼镜拿着那几幅字,带着横肉去找首席弟子解谶去了。 突然,黑洞那边传来了一阵猪叫。 三短一长。 节奏感还很强。 八卦心很强的老周就要拔腿过去看热闹。 刚迈了半步,这幅静若素描的外景就在老周的脑门儿上敲了一下。 这外面一两百人,就没有一个爱看热闹的吗? 当然有呀,而且,这一两百人,可能就是人群中最爱看热闹的一群了。 否则他们也不会跑到老周这个人文景点来打卡了呀。 可你看看,这些打卡er们,有去看猪叫的热闹吗? 一个动的都没有。 这说明什么? 说明不是什么热闹都能看的。 尤其是这个热闹,更是看不得。 又是几声猪叫。 确认方位了,就是那几把黑伞围住的地方。 没有猜错的话,是横肉无疑了吧? 老周急忙抽身回来。 重新坐下。 会不会是横肉在老周这里挨了耳光,现在情绪上来了,在发脾气呀? 不管怎么样,既然外面那么多人都不动,那老周就也不动。 他情绪发泄完了,可能也就走了。 第265章 法人账户 果然,接下来的几声猪叫,比刚才都弱了一些。 甚至能听出来,情绪上的次第。 从最初的痛苦愤懑,到后来的凄婉伤悲。 有情绪渐变就好,说明横肉还是个正常的生物体,不会永动猪叫。 可是,可是突然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老周的心里一紧。 这些渐渐减弱的猪叫,老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么…… 那么,要是这猪叫是发生在我的铁皮屋里的,那外面是不是也会听得一清二楚呀? 不用质疑呀,肯定会的。 那……刚才横肉在这里的怪笑,和这猪叫比起来,毫不逊色呀。 还有……还有我刚才抽横肉的那些耳光,每一个都是抡圆了胳膊抽的。 那啪啪声,岂不是也都传出去了? 老周一阵恶寒。 怪笑加耳光,这两种声波叠加在一起,对大家算是种精神上的伤害了。 对老周也是呀。 本想着用铁皮屋,可以保护一下双方的隐私。 可这是对大妈那样的顾客来说的。 对横肉就不起作用了呀。 这铁皮屋和单面镜也差不了多少了。 老周尴尬得四处转圈。 仿佛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老鸟,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到安宁。 把自己的工作面收拾了一下,还做了合理布局。 又给小火炉添了木头,火苗跳跃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整理了杂志坐垫儿和杂志板凳儿。 有一本残破得厉害,老周把它给挑出来,看了看里面的内容,最后,扔进了小火炉里。 就在这本杂志快要化为灰烬的时候,外面总算又有了动静。 哎呀,老周一下子就舒服了。 原来,喧嚣方显心湖静,静极反怯波澜生。 嘈杂声传到老周的耳朵里,甚至都能听到关东煮的香味了。 看来横肉组团应该是已经撤了。 老周从铁皮屋里钻出来,总算能放心地出来透透气了。 刚在石桌旁坐下,一个身影就袅袅地小跑过来了。 是惠子。 “惠子小姐,这么晚了,还没回去吗?”老周和惠子打招呼。 “長弓先生,多谢关心,这里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我晚上就不回福岛了,稍后在这里找一家酒店。”惠子说道。 还有事情?需要处理? 看来这惠子小姐,是本职工作量不饱满呀,跑到我这铁皮屋加班来了。 天都黑了还不走。 “長弓先生,这个要怎么处理?”惠子从身后,拎出了四个小巧的手提袋。 这就是刚才横肉供奉的那八百万。 “等供奉台做好了,都放在上面就好了。” 老周刚说完,就意识到这里面的问题了。 在供奉台还没建好之前,这些钱不能都让惠子拿着呀。 倒不是怕惠子卷款潜逃,而是这么多钱放在她身上,会给她带来危险的。 “就都先放在这里吧。”老周指了一下石桌。 “这里吗?这个……”惠子有些迟疑,看了眼石桌,又看了一眼铁皮屋。 “怎么了?惠子小姐。” “放在这里,不太安全吧?”惠子问道。 老周点点头,“确实,要是下雨的话,会被淋湿的。” 惠子听了老周的话,眼睛瞪大了一圈。 長弓先生,我说的安全,难道是雨衣的意思吗? 老周呵呵笑了几下,“我知道惠子小姐的意思,是怕有人想拿走这些钱,对吧?” 惠子点头。 “如果想拿走的话,放在这里,和放在铁皮屋里,倒也没啥区别。”老周说道。 惠子又看了眼铁皮屋,好像老周说得也蛮有道理了。 “可是……可是您至少可以把这些供奉,放在一个只有您知道的地方呀。”惠子说道。 “那样岂不是更危险?”老周说道。 “怎么会呢?” 懒蛋 第219节 “那样的话,其它人想知道钱在哪,就只有来问我了,那时候,无论我想不想告诉他,是不是都很危险?”老周说道。 惠子微微点头。 “哎呀,银行呀。長弓先生,我怎么会这么笨呢,这些供奉可以存到银行里呀。”惠子说道。 “哦,这也可以,那是存到谁的账户里呢?”老周问道。 “这……当然……这些是献给您的供奉,所以,当然是存到長弓先生您的账户里呀。”惠子说道。 “那取钱怎么取?刷脸吗?” “额……会给您一张卡片,凭卡片和密码,就可以取钱了。” 惠子怀疑刚才老周是不是抽耳光时用力过猛,把脑子给甩成混沌了。 “那这张卡片,放在哪里?” “当然是放在一个只有您知道的地方呀。”惠子说道。 “那,这存不存银行,不都是一样吗?”老周说道。 惠子愣了几秒。 長弓先生,您还是蛮厉害的哩,只凭您的几句话,全世界的银行业,都不如一张石桌有用呢。 “可是,長弓先生,这……” “就这样吧,惠子小姐,先放这儿。等你的供奉台修好了,就都扔到供奉台上去。 就像惠子小姐说的那样,这些钱,都是大家对概率的祈祷。 其实也并不是给我的。 是给那个较高的概率的。 如果有人想拿一些钱去用,就让他拿去好了。 别那么较真儿。 哦,对了,惠子小姐,修供奉台需要用的钱,也请从这里面拿吧。”老周说道。 这……您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但这确实是信众供奉给您的呀。 您就不打算用这些钱,去换些需要的东西吗? 难怪有人猜测,流浪汉也只是您伪装的身份呢。 “那,这些供奉,需不需要记账?”惠子问道。 老周摇头。 “那,那些想要把供奉汇款转账给您的,怎么办呢?”惠子问道。 “这个……”老周没啥经验。 “这个别人都怎么办?”老周问道。 “别人?哦,其它的神社,有的会公示一个法人账户,也有的是私人账户。”惠子说道。 “法人账户?麻烦吗?”老周问道。 “倒也不是很麻烦,但至少这个法人要有一个名称呀,您看是叫什么?” “叫什么?有什么推荐吗?”老周问道。 “他们在网上倒是在投票,现在还没出结果呢,可以叫转轮神社,耳光神社之类的。” 转轮神社?怎么像是卖轮滑鞋的淘宝店呀。 “算了,就先用惠子小姐的账户吧。”老周说道。 第266章 四幅字 “啊?用我的吗?”惠子问道。 老周点头。 老周倒是想用自己的,确切地说,是用张广坚的,可这不是没找到吗。 去银行申请一个新的,也可以,但不确定日本的银行要不要做面部识别之类的。 哪怕是做个签字笔迹的核对,老周也会穿帮的。 所以,就先用惠子的吧。 “好吧。”惠子把四个手提袋放在了石桌上,又把一个信封放在了旁边。 信封是那位大妈的供奉。 “对了,長弓先生,芦名先生刚才临走时,让我务必转告您,他万分感谢您赐予他的耳光。” 都被抽得淌血了,还谢谢呢。 “额……他……的状态还好吧?”老周问道。 “状态吗?很好呀,您刚才有没有听到他的哭声?很粗壮吧?”惠子问道。 哭声?可能惠子指的就是那一连串的猪叫吧。 刚才不能出来凑热闹,现在当事人就在这儿,一定得八卦一下。 “那个……芦名先生……他为什么哭呀?”老周问道。 “当然是因为您的耳光呀。” “是太疼了吗?”老周问道。 惠子摇头。 “怎么会呢,看起来,芦名先生还对您的耳光,很回味呢。” 回味?可以想象,但不能接受。 “那他为什么哭呀?”老周问道。 “是因为您给的谶语。” “谶语?对了,我给他的那几幅字里,都写的什么呀?我刚才给得太匆忙了,都没顾得上看。”老周问道。 “您写的是,南山峨峨。” 老周等了一下,惠子却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还有呢?” “南山峨峨。”惠子说道。 “我是说,这句之后,写的是什么?” “之后?没了,就只有这四个字,南山峨峨。 您一共给了芦名先生四幅字,都只写了南山峨峨这四个字。” 都是这四个字?一模一样? 这叫什么事儿呀。 老周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人家挨了一顿耳光,让你给个谶语。 都不挑你写的内容好不好,书法美不美,但至少你不能把草稿纸拿给人家吧。 四幅字,内容一模一样,这肯定是张广坚练字的时候,对成果不太满意,所以接连多练了几次。 如果要是分别给四个人的话,也没啥事儿。 但这还就赶巧了,一个不注意,都给了横肉一个人了。 “那……他对这几张纸说什么了没有?”老周问道。 “芦名先生又不懂解谶,当然是过来要听听我说了什么呀。” “哦,那惠子小姐又是怎么说的呢?”老周问道。 “这次的谶语,看起来是比较浅显的。 一个南字,布局偏小,甚至比山字还要小上一圈。 这种布局,看起来不太舒适,好像与通常的书法布局的理念并不一致。” 老周心道,看着不舒适就对了,那就是张广坚写得不好。 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连续写了那么多张呀。 这看起来能舒服得了吗。 “而山峨峨三个字却越写越大。 如果把山峨峨三个字看做一个整体的话,这三个字的朝向是向右的。 右侧有足够的呼吸感,气势也都在右侧。 甚至能感觉到整幅字在向右生长,游动,奔跑……” 老周心道,还生长,还游动,那不就是把字给写飞了吗。 惠子继续说道,“而右侧,也可以理解为东。 所以,您这就是用布局来明确地表明,无论从空间上看,还是呼吸感上,南面都要比东面差了不止一倍,甚至是三四倍。 而这空间,我理解为,是芦名先生的账面收益。 呼吸感,我理解为是隐形收益。” 老周不禁咋舌,惠子,你的脑袋也被穿了洞吗?你也有超级联想能力吗? 你是真能扯呀。 “不过,要是把这四幅字放到一起,又好像没有那么浅显了。 懒蛋 第220节 因为一幅字就完全可以说明这个问题了。 为什么您要赐予他四幅呢? 而且,这四幅字,都是差不多的布局,都是南字偏小。”惠子说道。 老周心道,张广坚,你这自我修正的能力这么差吗? 写了四遍都还是一样的毛病。 “可以把这理解为,是一种强调。 但一而再,再而三,才是一般的强调方式,用四来强调,比较少见。 所以,我把关注点,又移回到了字幅本身上。 我发现了这里有三座山。”惠子说道。 三座山? 哦,还真的是。 “三座山,四幅字,这就应该是十二座山。”惠子继续说道。 “啊?”老周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随即抱歉地向惠子摆手示意。 就算再好笑,打断人家说话也是不礼貌的。 “長弓先生,您一定是觉得,我的说法太过牵强了,对吧? 没关系,如果没有其它呼应的元素的话,我也会觉得牵强的。”惠子说道。 “呼应的元素?” “是呀,長弓先生,您是不是也没有数,一共抽了芦名先生多少记耳光呢?”惠子问道。 “难道是……十二个?” 惠子笑着点头。 “我猜,不只是我,当时所有在场的人,应该都屏住了呼吸。 大家都在心里默默数着,从铁皮屋里传出的啪啪声。 一下,两下…… 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脆。 整整十二下。” “这也是十二,那么,与那十二座山……” “是的,就是您这十二记耳光,让我想到了这十二座山。 十二,不会是一个无意义的数字,它把我指引到了一个新的方向。 因为,在田村市,我们是找不到密集的山头的。 它们都是三五成群,均匀地分布在田村市的各处。 如果强行要凑出这十二座山的话,范围已经囊括了整个田村市了,这好像又与命题不符。 但是,以前我们出来录制节目的时候,确实在附近见到过可以称为群山的景致。 但这景致,却不在田村市内,而是在紧邻的双叶区。”惠子说道。 “双叶区?” “是的,就是福岛县的双叶区。 在靠近田村市的一侧,有一片山岭,不是很高,近些年,有些徒步爱好者,会探寻这里。 而在田村市的东部,如果向双叶区那一侧望去,就能看到高低错落的山头。 我刚才从地图上数了一下,不多不少,刚好十二个。”惠子说道。 第267章 家族荣光 “芦名先生是要在市内做个二选一。 可这十二座山头儿,已经出了田村市的地界了。 这就应该扯不上什么关系了吧?”老周问道。 “是的,我也怀疑自己,也许我思考的这个方向,从源头就错了。 或者,就停留在第一层的解读里,已经可以说得通了。 就在我准备放弃十二个山头的时候,芦名先生,他却哭了。”惠子说道。 “哭了?” “他低头的时候,在衬衫的胸口上,看到了一滩血迹。” “额……那个……得怪我,怪我太用力了,也抽得有点儿多了……”老周有些心虚地说道。 惠子却笑了。 “長弓先生,如果您不抽出十二记耳光,芦名先生也不会流血的。 而这些血,却流得刚刚好。 它们在芦名先生的衬衫上,层叠着滴落,刚好组成了一个图案。”惠子说道。 “什么图案?” “图案是什么,我不认识。 但芦名先生认得。 那是他们家族的徽章。”惠子说道。 “家族徽章?这东西现在还有人在用吗?” “長弓先生,家族徽章,在古时候比较盛行。 现代社会,家族徽章也有人在用,但多是从古时候存留下来的。”惠子说道。 “哦,那他的家族历史还挺久的呀。” “您在日本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芦名先生的家族吗?”惠子问道。 老周摇头。 “芦名家族,曾是战国时代的大名。” “大名?” “大名,您可以理解为是日本战国时代的诸侯。当年芦名家族的势力范围,几乎等于现在的福岛县。”惠子说道。 “哦,战国诸侯,这我就明白了。 在我们中国,春秋时期,好像也有一百多个诸侯国的。 那这么说来,芦名家族当时能够掌握一个诸侯国,实力不得了呀。” “额……日本的大名要比中国的诸侯……稍微多一点。”惠子说道。 “啊?比春秋诸侯国还多?那是多少?” “至少两百多位大名吧。”惠子说道。 两百多位?还至少? 你们统共才多大的地方呀? 还分成二百多块儿? 那你这就不能和我们的诸侯国比了。 属实有些高攀了。 像芦名家族这种,能管一个县的,肯定就算是少数了。 那更小的大名,岂不是只能管一个乡?甚至是……一个村? 怪不得叫大名呢,这势力范围,也就和公鸡打鸣覆盖的范围差不多。 “咱不纠结大不大名了,您还是说他家徽章的事儿吧。”老周说道。 “哦,好的。 芦名先生,当时低头看到那些血迹。 开始还只是笑几了下,说,这图案怎么会如此地巧合呀。 刚好组成了三道水纹,跟芦名家族的徽章一模一样。 然后,他嘀咕了几句,就开始哭出来了。 他说他竟然看到了用鲜红的血迹绘成的徽章。 当年芦名先祖大败的时候,也保留了一面用血液绘成的徽章。 一代代人传下来。 芦名先生也只是在小时候见过,黑乎乎,皱巴巴的。 现在放在家里的的哪个地方,都不太清楚了。 想必,当年先祖们也是希望后人能够常醒知耻,见到这面徽章,可以发奋努力,复兴家族荣光。 可是,如今大家都贪图享乐,钻营苟且,哪还有人去复兴家族呀。 而现在,这枚鲜红的徽章竟然以这种方式摆在了他的面前。 难道是最后一役的先祖,在警醒他了吗? 当我听到芦名先生这样说的时候,也才突然醒悟。 原来十二个山头,就是要芦名先生不要拘泥于田村市这个小小的囚境。 懒蛋 第221节 可以把眼光放远一些,直抵十二山头的脚下。 把制药厂的边界放在那里。 而这家制药厂,就是芦名先生复兴家族的第一步。”惠子说道。 “你这样说,芦名先生会相信吗?” “这个解读,让芦名先生很意外。 但,可能正是那个血徽章的作用吧,他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我说的话。 他说,要回去好好想想。 但把边界拓展到十二个山头之下,也给了他另一个思路。 他说制药厂确实用不了这么大的面积,但可以把这家制药厂的上下游企业,多拉来几家。 用控股甚至集团化的方式,进一步控制成本。”惠子说道。 “可这已经越界了呀,田村市以外的事情,他也能管了吗?” “芦名先生说,就是以前偏安一隅,貌似对政治没有兴趣,其实就是惧怕失败。 这一次,芦名先生要借制药厂的事情,把所有的资源全都调动起来。 让全日本都知道,芦名家族又杀回来了。”惠子说道。 听起来,挺励志的一个故事哈。 老周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做了件好事,还是坏事。 本来是落地一家制药厂。 结果被自己抽耳光给抽精神起来了。 要搞制药集团了。 哎,这污染源还噌噌噌地变大了呢。 “長弓先生,您给芦名先生留下的谶语,我看到了三层。 以上,就是我的解读。 芦名先生对此大受触动。 因此,他在临走之前,才一定要我向您转达,万分感谢您赐予他的耳光。 芦名先生回到车里之后,没忍住,又大哭几声呢,我都听到了。”惠子说道。 原来这十几个耳光,这么上头呢。 这时,有人朝这边喊。 是喊惠子的。 惠子跑了过去。 来了几个人,抬着一个大物件。 惠子指挥着几个人,把东西放在了离石桌不远的地方。 天太黑了,看不太清。 老周又凑近了些。 是一个巨大的圆盘,足有两三米的直径,中间略有平缓的凹陷。 整体上,是个碟状。 摆在地上,不到半米高。 “長弓先生,我们临时把这个,当成供奉台,您看怎么样?”惠子说道。 “供奉台?” “是的,上面涂了天蓝色的油漆,这个颜色,是为了与您的铁皮屋搭配。”惠子说道。 “这,这东西,哪儿来的?” “是您的几位转轮派,开车给运过来的,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就到了。”惠子说道。 “我是说,这东西,是谁买的?” “哦,这个不是买的。是用一些弃用的游乐设施,改装的。”惠子说道。 没花钱?那还勉强能将就。 否则,这个丑东西,老周可不想花一分钱。 第268章 两盏灯 老周还在圆盘的边缘,看到贴了一圈的保护套。 在保护套上,写了“奉献台”三个字,重复写了一圈。 “那么,長弓先生,就请您宣布一下,供奉台的正式启用吧。”惠子说道。 宣布?为了这么一个大盘子,还要搞个剪彩仪式不成? 老周向惠子摆手,拒绝了这个提议。 “如果您不想现场宣布,也可以在社交网络上说一下的。”惠子提醒道。 “哦?手机上说也可以呀,那就……那就请惠子小姐代为说一下吧,我不会写日文。” “这……好吧,那我就在群组里说一下。”惠子掏出手机,鼓捣了一会儿。 “那么,長弓先生,我就开始使用这个供奉台了哟。” 说完,惠子就把大妈的那个信封,率先放到了供奉台上。 紧接着,是横肉的八百万。 惠子把石桌上的手提袋放了一个到供奉台上。 由于凹陷的存在,手提袋又比较重,就慢慢地滑到了供奉台的中心。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都放好之后,惠子马上拍了照片,发到了群组里。 “呀!”惠子忽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老周问道。 “抱歉,長弓先生,有件事情忘了跟您说了,有人做了一块挡板,想安到这个地方,让我给忘记了,您看看……” 惠子把手机拿给老周看。 是一块透明的板子,上面还有一些图案。 “这是什么?”老周指着上面的图案问道。 “这是象征着一条星河,是金色的。” “那……这东西要安到哪里?”老周问道。 惠子指了一下石桌旁边的一块地方。 “放这个东西在这里,有啥用?”老周问道。 “据他们说,这个东西,起到一个玄关的作用。 刚好在您做命运转轮的线路旁边。 也可以保护到您。 给您和这一侧的人群之间,加了一道屏障。”惠子说道。 “这是怕,有人要刺杀我吗?” “额……他们倒没有提这个功能,只是说,可以给两边的人,心理上都留有一些空间。”惠子说道。 “哦,那既然对另一边的人也有好处,那就安呗,我无所谓。” “好的,長弓先生。” 老周看了一眼跪坐在旁边的那一堆人,就有些头大。 这些都是耳光派,等着老周抽耳光的。 刚刚应付完横肉这一单,往外面一瞅,还有这么多单。 手掌就隐隐作痛。 “惠子小姐,他们就这么一直跪在这儿吗?”老周问道。 “额……您是想让他们走?” “倒也不是,这地方又不是我的,人家想跪着,想躺着,我又能说什么。 只是……他们都在这里,排队等着我抽耳光。 我这压力有点儿大,好像有一大堆的作业没有完成。 而且……他们的人数好像又变多了呢。”老周说道。 惠子看了看耳光派的队形,点头道,“确实,長弓先生,他们现在已经有三十多人了,比刚才又多了一些。 長弓先生,您可以把手机拿出来,试一下这个。” 惠子把手机,拿给老周看。 “这又是啥东西?”老周问道。 “一个排队叫号的小工具。”惠子说道。 老周把手机递给惠子,让她帮忙操作。 “您看,这个排队软件,您只要按一下这里,就可以召唤一位耳光派,到铁皮屋里,去接受您的耳光了。 我已经把前面的三十多个序号给预先留出来了。 懒蛋 第222节 是给现场排队的这三十多位的号。 在他们之后,再想排队的,就要以排队软件里的顺序为准了。 我已经把这个也发到了群组里。”惠子说道。 老周看着软件里的一个醒目的按钮,“只要按一下这个按钮,就会叫一个人过来了?” 惠子点头。 “那快帮我退出去,可别碰到这个按钮了,我现在还不想抽人耳光。”老周说道。 “好的,長弓先生,我帮您收藏起来了,等您需要的时候,从这里点进去,就能找到这个排队软件了。” “好,好,谢谢。不过,都这么晚了,看样子,他们这三十多号人,好像没人打算要走的呀?” “额……好像,是的。”惠子回应道。 “那他们要是渴了,饿了,不用我管吧?” “这当然不用您管了,他们都是您的信众,就算不被抽耳光,能跪坐在这里,近距离地看到您,也是很幸福的呀。” “不用管就好,不用管就好。” 就当作,是我老周成网红了,招来了一堆的私生饭吧。 惠子说这里事情多,还真不是乱讲的。 那个透明挡板,很快就有人给送来了。 惠子向老周再次确定了一下位置,然后就指挥着两个人,开始安装这玩意。 先把地上铺的砖石挖开,再挖深一点儿。 放上三块树脂材料的护板。 再把大块的透明板子给立起来,护板也固定到大板子上。 这大板子也是树脂玻璃的。 固定好之后,又在护板的基础部分加了环氧树脂来粘合。 然后又锚上了一排螺丝。 最后把砖石压在上面,复原。 一块透明挡板就立了起来。 有一米五左右的高度,老周刚好能露出头来。 略微带有一些弧度。 从另一侧看过去,给老周点缀了一条金色的星河,增加了一些神秘感。 这块挡板立起来之后,主播区也自觉地向后撤开了一些。 这回要是躲在挡板后面打电话,对面的主播们,应该是听不清了。 档板搞好了,又来了两位拿着工具箱的。 惠子说,是负责电力维修的。 他们从旁边的一个市政备用电源,引了电过来。 原来这附近的照明,都是做生意的摊主带的移动电源。 现在可以不用自己带电源了,以后就方便了。 还给老周的铁皮屋,也单独布了线进去。 还加了两盏灯。 两组电取暖器。 “这么多东西,都不用付钱的吗?”老周问惠子。 “他们说,都是芦名先生安排的,这些费用,芦名先生会付的。” “这不太好吧?都是因为我,才产生的这些消耗,应该由我来付的,要不,你跟他们说一下,从这些供奉的钱里拿给他们?”老周说道。 “長弓先生,我觉得这也没有必要。供奉里的钱,本就是芦名先生给的,您再支付给他们,还不是一样吗? 既然芦名先生愿意承担这些电力的费用,那就全当作芦名先生的一份供奉好了。您说呢。” 好吧,惠子说得也有道理。 灰暗的铁皮屋,一下子就进化到了电气时代了。 第269章 封路 升级换代,还没有结束。 更大的家伙来了。 有人运来了一套的整体浴室。 这玩意一般都是盖房子的时候嵌到屋子里的。 老周这里不用盖房子,所以,他们就直接把浴室给弄来了。 放在了铁皮屋的旁边。 连接了一个大水桶,有两三米高,加一次水,可以用上半个月左右。 但是,惠子说,这个只能作为浴室,不能兼做卫生间。 哦,也能理解,就是没有下水道嘛。 没关系,克服一下,旁边的树林荒地那么多,怎么都能解决。 然后,没过十分钟,又运来了一个移动卫生间。 “長弓先生,这个卫生间是专供您使用的。 其他人的卫生间,放在了公路对面。”惠子说道。 果然,就在路对面,呼啦啦地加了三个移动卫生间。 “这些又是谁买来的?”老周问道。 “信众集资,份额认购。 他们说,如果不是長弓先生您要保持流浪汉的身份,他们就把房车给开过来了。” 老周心道,到底是谁先开的这个头儿呀,一会儿说我是伪装流浪汉,一会儿又说我要保持流浪汉。 我是得了多大的病,一定要吃苦在前,享受扔一边呀。 但又不能和惠子掰扯这些事儿。 一提起来,人家以为自己真的想要自行车呢。 环顾一下。 老周这个网红打卡点,配套设施光速升级,一个晚上就加了一个a呀。 忽然,人们有些骚动。 那些耳光派,竟然把一些地垫儿摆到了公路的路面上。 这样,他们的阵型就被拉开了,比刚才宽松了一些。 “他们这是要干啥?公路都被他们堵了?”老周问道。 惠子打开手机,看了一会儿。 “長弓先生,应该是封路了。” “封路?你们电视台又要来录节目了吗?”老周问道。 “这回,跟我们电视台没有关系。是政府发了公告。”惠子说道。 “公告?那说是为什么要封路了吗?”老周问道。 “说是要对这条路做新的规划。 出于保护路面的考虑,需要封路。 现在,这条路的两端已经立了维修路障。 只有特许的车辆才可以进入了。”惠子说道。 “那这不就是要轰我们走吗?”老周抱怨道。 我这整体浴室,还没用上呢,真可惜。 “長弓先生,您怎么会这么想呢?这份公告里,可没有说要轰我们走呀,一个字都没有提。”惠子说道。 “哦?不轰我们走?还封了路?这是搞的哪一出呀?” “这封路,当然是专门为您而做的了。 您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受众也越来越多。 要是把这里整体搬走,又会影响到这些打卡者的习惯。 我猜,也更是怕对您的神迹产生影响吧。 所以,就把这条路给封上,没有车辆通过,大家也不用遵守交通规则。 这里一下子就变得特别开阔了。”惠子说道。 哦,是这个意思呀。 这让老周想起了昨天福岛电视台申请封路的情景。 据田中说,只是因为一个很小的环节出了问题,事情就泡汤了。 而此时,却封得这么利落。 连公告都发出来了。 能量可见一斑。 懒蛋 第223节 “那,这应该又是芦名先生的手笔吧?”老周问道。 “嗯,应该也只有芦名先生可以做到了。 这路封起来了,两侧又没有居民,整条路都可以由您来支配了。”惠子说道。 支配?我支配一条公路做什么?我又不是在玩大富翁。 老周向惠子摆了摆手。 “路封起来了,只是恰好我的铁皮屋在这里而已,又不能把这路给卷起来卖掉,说什么支配不支配的。” “好吧,您只要专心于您的命运转轮就好了。 这里呢,我要和他们商量一下,好好做下规划。 让这里的各个功能区,更加合理。 以前我只给舞台做过规划,现在,竟然可以规划一整条街区了,真是想想就兴奋呢。”惠子说道。 “惠子小姐,这么晚了,您是不是也应该回去了。 明天就不用来了吧,安心您的工作,好不?” “不来了吗?那有需要解谶的怎么办?”惠子问道。 “攒着,你公布一下你的坐班时间,到时候就来给大家解谶。 实在不行,你也用一下排队软件。 抽耳光要排队,解谶也要排队,很正常吧。 更何况,我下一次抽耳光,还不一定是什么时候呢。” 老周摸了摸依然火辣的手掌。 忽然想起了田中对自己的忠告,一定不要抽第五个耳光。 我这一下子抽了第五个到第十六个,这可咋整呢。 “明天?让我想想,对了,明天开始,我的车子就开不进来了,这还真是有些麻烦呢。”惠子嘀咕道。 与惠子道别后,老周也打开手机,进到惠子推荐的那几个群组。 都是与老周有关的。 看发帖的速度,这里确实挺热闹的。 但都说的是日语,老周又看不懂,也不想一条条地翻译。 就没再看了。 又转过去,刷刷新闻。 关注大壶股价的文章没多少了。 现在刷屏的,换成了芦名先生。 "福岛县新药基地化,芦名先生長弓会谈后迅速做出决策" "芦名先生在拜访長弓先生后大动作,推动福岛县综合制药企业集团设立" "福岛县将设立新药综合企业集团,芦名先生担任主导" "新药工厂落户田村市与双叶区,助力地区经济" "三灵化学在福岛设立基地,引领药品产业发展" “在芦名先生的主导下,三灵化学集团有限公司宣布将旗下重要的制药厂落户于福岛县…… 新制药厂的厂址精心选定,横跨田村市和双叶区…… 这一举措,标志着芦名先生将带领田村市的这部分政治力量,开始走向更广阔的舞台。 在大里先生上任福岛县知事后,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任期可能不会太长。 而芦名先生,凭借其在地方政治与经济建设中的卓越表现,已成为接任福岛县知事的有力人选。 芦名家族,自战国时代起便是日本历史上的重要一笔,如今,他们似乎又将扮演新的角色……” 哇,还是芦名先生的面子大,各路写手都要给上几分面子,捧上一捧。 还顺便带上了長弓先生的名字。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横肉有意为之。 第270章 一面旗子 夜有点儿深了。 周围的游客却更多了。 可能是老周的命运转轮,更为震撼吧。 大家都想见证一下,真的有人可以每天晚上不睡觉,在这里一圈套一圈地走路吗。 今晚的转轮派,比往天的位置向后移了一些。 把前面的位置彻底让给了直播区。 转轮派的队伍也变长了,估计能有四五十位了。 再看那些跪坐着的耳光派,他们好像也往后移了好多。 还不约而同地调整位置。 他们这是在谋划什么大动作呢? 晚上天更冷了,耳光派的人数也没见减少。 由于用电更为方便了,耳光派们,几乎人手一只电热毯,裹在了腰上。 这可以让他们的夜晚,没那么冷。 这要是人数再多一些,横肉的电费可就有些肉疼了呀。 几位游客结伴而来,走到供奉台前面,极为恭敬地把几只信封放了上去。 放的时候,还虔诚地冲着老周嘀咕了几句。 老周觉得,自己像是电视剧里,土地公公在土地庙里显灵的那一个桥段。 供奉台的颜色,在晚上看不大出来。 漆面反射出光亮,好像一只幽幽的黑洞,把人们的供奉给一下子吞掉了。 老周这才发现,供奉台里已经多了好多的信封了。 刚才只顾着刷手机,都没注意到。 刚才惠子放进去的第一批手提袋,已经被挤到了最中央的位置。 周围稍小一些的信封,则是围起了两层。 而还有更多的人,在排队向这里投放供奉。 尽管人数不算多,但也能称为络绎不绝了。 大家遵循左进右出的规则,队伍虽然松散,但也能秩序井然。 还真的有这么多人,愿意把钱给供奉出来呀? 而且是供奉给一位流浪汉? 看来大家幸福的概率都不是很高呀。 都觉得供奉给我老周,要比拿这钱买和牛吃,会更幸福? 老周是理解不了的。 老周吃了简单的晚餐,感觉了一下,还是没啥困意。 那就别藏着掖着了,准备开始命运转轮吧。 也满足一下打卡游客们的好奇心。 然后大家好回家睡觉。 另一边的转轮派们,早就开始预热了。 排在前面的几位,学得确实有模有样。 老周抬头望了望天。 有风有月。 又习惯性地往赵北桥的基地那边瞅了一眼。 哎。 老周一步步地走将起来,仿佛带着一众的卫星,进入了自己的宇宙。 穿过一个个相似又陌生的星系。 前面是几颗喷射着粒子流的恒星,阻力有些强劲。 喷出的物质撕扯着近似真空的黑暗,化作耳边,猎猎的风声。 老周缓缓睁开双眼,接住一个晴朗的早上。 几团白色,在不远处跳动。 是旗子。 那是一排随风舞动的旗子。 离自己最近的一面,就插在直播区的旁边。 旗子是刀旗,最高处有两三米高。 白底蓝字。 风向乱流,看不清楚写的什么,老周又看不懂日文,也无所谓。 懒蛋 第224节 往远处看,也有一排旗子。 这就有些不对劲儿了。 老周转过头来,耳光派这边也有旗子。 粗略数了一下,肯定超过一百面了。 这又是谁在搞什么幺蛾子。 看到铁皮屋后面的两个小亭子,这是昨天弄来的整体浴室和移动卫生间。 老周走了过去,好好在里面洗漱了一下。 “長弓先生,您对这里的规划,还满意吗?” 老周刚从卫生间出来,就听到有人在喊。 竟然又是惠子。 “惠子小姐,您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了,要好好上班吗?” “是的,我是按您说的做的。 昨天晚上和电视台里请示今天的工作内容。 本来说让我今天直接顺路跑个外景的。 结果,今天一大早又和我说,不用去了,让我安心守在这里。”惠子说道。 “守在这里?这里有什么好守的?” “我上司的原话是说,做好長弓先生的首席弟子,已经是我当下最重要的工作了。”惠子笑着说道。 老周也是无语,你们电视台也是真有正事儿。 好好的美女主持人,给人发着薪水,又不去让她出镜录节目,整天待在这里。 把聪明才智都用来解读流浪汉的耳光了。 “長弓先生,您还没回答我呢,对这里的规划,满意吗?”惠子又追问道。 “规划?什么规划?” “就是这里呀,您没感觉到,这里的分区变得更合理了吗?”惠子指着四周,说道。 “我昨天晚上就看到,他们好像都往后撤出了一些距离,不知道是咋回事,这是不是就是是你说的规划呀?” “是的,这个方案也是大家讨论的结果。 让转轮派和耳光派把位置后撤,留出的空间给直播区、媒体区和物资区。”惠子说道。 还有物资区?怎么和网游对战越来越像了。 “然后,给供奉派单独让出了进出通道。 路对面是商业区和卫生间。 对了,还有临时停车区,我的车就停在那里。”惠子继续说道。 “这里不是封路了吗?怎么还能让你开车进来?” “我是谁呀,我是您的首席弟子,昨天的芦名先生的谶语就是我给解读的,我跟路障值班的人一说,就拿到了特许通行证了呀。”惠子得意地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不过,惠子小姐这两天忙个不停,也是应得的。” “那,長弓先生,您对咱们组织的名称,还满意吗?”惠子问道。 “名称?什么名称?” “就是我昨天跟您说的,群组里在投票选组织名称。 昨天晚上时候,投票截止了。 然后他们不确定您是否喜欢。 但以我对您的了解,只要是大家一致通过的事情,您一定不会反对的,对吧?”惠子说道。 老周点头。 “哈,我果然猜中了,所以,昨天晚上就让他们给印成旗子了。您看,现在威风不?”惠子说道。 原来,这些旗子上,印的是组织的名称呀。 “那这投出的名称是什么呀?我看不懂日文。” 惠子想给老周指一面旗子,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有一面舒展的。 惠子忽然抬头,指向了老周的身后。 “長弓先生,旗子上的名字,您肯定能认得的。” 老周转过头,顺着惠子的指引,抬头向上望去。 在身后那座废弃学校的楼顶,也被插上了一面旗子。 这面旗子就是正常的形状,但尺寸要比下面的这些刀旗大上了几倍。 高处的风向比较稳定,旗子被充分舒展开来。 也是白底蓝字。 呼啸神教。 第271章 解决后患 呼啸神教? 好一个呼啸神教。 再一看周围的这些旗子,原以为是些日文,结果,竟然写的也是呼啸神教。 “大家怎么选了这个名字?”老周问道。 “長弓先生是有什么意见?” “倒没什么,我就是好奇,这四个字,都是汉字,大家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吗?”老周问道。 “额……我们是可以把这四个字给拆开来理解的,大部分人也就能明白它所代表的意思了。 据说提议者也是把其他组织的名字拿过来参考。 觉得还是用汉字会更能表达复杂的意境。 所以就提出了这个名字。” “那……这个又是怎么回事?怎么插到这上面了?” 老周指着楼顶的那面大旗问道。 “这个我只知道,会做几面尺寸比较大的旗帜。 至于会插在哪里,他们没有和我说过。 应该是他们清晨布置这些的时候,想找一个醒目的位置吧。 现在这里,效果还真不错。 已经是这附近的制高点了。 还没进到这条路上,就能远远地看到了。”惠子说道。 你们是真有使不完的力气呀。 怎么能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插旗的? 诶?他们不会发现张广坚的储藏室吧? 怎么有种被偷家的危机感? “而且,您觉得,这间废弃的学校,有没有可能成为咱们呼啸神教的总部呀?”惠子说道。 “总部?”老周连连摇头。 难道大家的经营理念真的是同一个老师给灌进脑子的吗? 怎么都是总庙分庙的那一套呀。 况且,要是真的有实力搞个总部了,干啥要这么一座废楼。 “長弓先生,我觉得这很有可能呀。 您看,现在这里的发展速度,已经成为咱们呼啸神教的中心了。 等发展到需要建设总部的时候,彻底搬离这里就更没有可能了。 而这座楼就是距离最近且唯一的建筑物了。 尽管我们可以再建一座新的,但怎么也是绕不开这座楼的位置的。 再加上新的建筑场地的审批困难,把这座楼进行翻新,可能是最可能的选择了。”惠子说道。 老周很认真地听完了惠子的畅想。 实话实说,惠子的分析很有道理,并且如果真的是按惠子所说,呼啸神教可以发扬光大的话,,那第一座总部只可能是这座废楼。 对这一点,老周没什么要说的,人家想yy就随人家去吧,自己干嘛要扫人家的兴呢。 而真正让老周揪心的,其实是张广坚的储藏室。 如果大家对这座楼的关注度慢慢提高,张广坚的那些秘密被发现的概率也就越高。 说不定就会有人,趁老周一个不注意,全都给端了。 如果知道那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关系到什么事儿,也就算了。 老周也算心里有底,知道应该怎么防备,或者提前想些什么说辞。 可坏就坏在,那里面有那么多的东西,那么多本杂志,老周只是随手翻上了几本,就发现了几件可疑的物件儿。 真不敢想象,这要是被有心人给翻上一宿,得翻出多少东西来。 万一这里面牵扯了什么犯罪事件,老周可就瓜田李下,说不清了呀。 懒蛋 第225节 到时要让老周替张广坚背锅坐牢,那可真就太冤枉了。 如果老周到时自揭假发,撇清与张广坚的关系,也是一个办法。 但那就会让人们开始关注,真正的张广坚身在何处这个问题了。 这个问题要是深究下去,老周能不能活得成,都不一定了。 所以,在楼顶上挂旗这件事,对信众们而言,是一次小小的狂欢。 而对老周来说,却极为凶险。 老周需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率先出手,去把这些后患给解决掉。 不知道几个晚上才能清理得干净。 晚上?好像不太行呀。 对普通人来说,夜深人静,确实是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的绝佳时机。 但换成老周,这就行不通了呀。 每天晚上命运转轮都会准时开启。 而这东西,好像并不受老周的意识控制。 当然,老周也还没有很刻意地去做尝试。 但老周还是认为,命运转轮大概率是会自动开启和结束的。 那这还怎么夜深人静呀? 这相当于,老周做坏事儿的黄金时间都被抽走了。 根本不由自己支配呀。 还有一点,就算老周能控制命运转轮的开启时间,可现在已经不是老周一个人的事儿了。 别忘了,还有转轮派呢。 现在一到晚上,转轮派几十口子就已经在这边候着了。 老周想要请个假? 但转轮派们不会走呀。 他们还是会守在这里的。 好一点儿呢,他们会自己上自习,不用老周在场,也会自己转圈儿。 但这说不准呀。 也可能会有一些转轮派,就是一定要跟着老周的步伐,才能转起来的。 更何况,还有跟着直播,在网上转轮的那些呢。 一旦老周躲到储藏室里翻东西,这些转轮派怎么整? 他们可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呀,给几个玩具就能自己玩上几个小时。 他们到时肯定会问。 長弓先生去哪了? 長弓先生为什么要把铁皮屋的那扇破门给扣上? 長弓先生已经进去很久了,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要不要进去看看? 得,分分钟被抓个现行。 既然晚上不行,那就只能在白天想办法了。 白天? 对呀,就是白天。 这还是个挺不错的主意。 白天,老周坐在这里,基本就起到一个吉祥物的作用。 有的游客要拿老周当背景板拍照。 有的要和老周打个招呼。 但这两天,老周经常和惠子,还有田中商量事情,经常在打卡点缺勤。 游客们却也不在意。 也没有人投诉吉祥物擅离职守。 关键也没地方投诉。 白天也没有转轮派盯着。 但有耳光派呀。 老周把这茬儿给忘了。 但他们反倒更好对付。 比如,老周开始用那个排队软件,一顿狂点,十分敬业地抽了几十个人。 然后,说想休息一下,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甚至还很合理,对吧。 这样,一次休息上一两个小时,问题也不大。 对,只要中间没有横肉这样的bug级的人物过来插队,那这个休息时间就可以被老周给赚到了。 第272章 香火钱 甚至老周要是把耳光给抽得勤快一些,还能把这里跪着的存量耳光派给清空。 那样的话,休息的时间还可以更长。 利用碎片化时间,就能完成储藏室的清理工作了。 可这过程中,如果有人误打误撞地闯进来,那老周可就被堵在现场了。 要不然,给那扇破门安个锁? 这听起来就很别扭。 这么多人在这里瞅着,还有十几部设备全天直播,其实那扇门的作用并不大。 当然,关上门,可以保护一下老周的隐私,还是合理的。 但关门和上锁,这还是两层不同的意思的。 偶尔扣上门,逃离一下大家的视线,找一找清静,这谁都能理解。 但要是老周真的提出要安一把锁,那可就跟老周的人设,差距有点儿大了。 是的,就是人设。 即便要上锁,也要找到一个,符合老周此刻的呼啸神教教主身份的方式来上锁。 比如神话故事里的封印那种。 “長弓先生?”惠子见老周许久也不答话,试着叫了一声。 老周回过神来,忽然想起来,还有惠子这个定时炸弹。 其实最可能闯进铁皮屋的人,就是惠子。 老周想要的解决方案,也多半会应用在惠子身上。 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不如,就让惠子自己给定个方案吧。 “惠子小姐,我刚才在思考,我需要一个主意,不知道您能不能帮得上我?” “哦?長弓先生请讲。” “就是……就是如果,我有的时候,累了,乏了,不想抽人耳光,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就想自己安静地待着。 但这里的人又这么多,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大家都知道我现在不想被人打扰呢?”老周说道。 惠子听了,眼珠转了几下,又四处寻找。 很快,惠子找到了一戴木棍儿。 惠子把这东西放在了石桌上。 老周仔细一看,这应该是一只笔挂。 就是用来挂毛笔用的。 只不过这只笔挂非常简单,只能挂单只毛笔,外观不太起眼,粗看过去,就像是一戴木棍儿。 “長弓先生,如果您想独处的时候,可以把毛笔挂在这里。 这样,包括我在内,所有的人都不会去打扰您了。 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能让耳光派也知晓,至少在这段时间内,他们是肯定不会被召唤赐予耳光的。 您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惠子说道。 把毛笔挂在这里,就相当于开了免打扰。 不错,惠子还真是脑袋聪明。 老周连连点头。 “好的,長弓先生,那我就把这个规则发布出去了。稍后会立几个牌子在周边。 特别是在耳光派的必经之路上。 对了,長弓先生,等会儿他们会在铁皮屋里添加一台翻译设备。”惠子说道。 “翻译设备?” “是的,作用与翻译软件差不多,但感觉上要更正式一些。 懒蛋 第226节 对了,我的位置,也移到您的浴室旁边了,称为解谶区。 在解谶区的后面,是翻译区。”惠子说道。 “翻译区?这是干啥用的?”老周问道。 “就是一些愿意提供翻译服务的信众,如果有时间的话,会值守在这个区域里。 为与您沟通的人,提供人工的翻译服务。 尽管有翻译设备,但还是人工翻译要更好用一些。”惠子说道。 老周心道,好大的阵仗呀,还有翻译轮值当班。 “長弓先生,既然咱们的呼啸神教,名称已经确定下来了,那就可以开设供奉账户了。 大家就可以随时将供奉转到账户里了。 您同意吗?”惠子问道。 “好的,我没啥意见。” “那标准设置为多少比较合适呢?”惠子问道。 “标准?什么标准?” “就是,每次的供奉,最少是多少钱,另外每月至少供奉多少钱。等等,这些标准。”惠子说道。 “开什么玩笑?别人给供奉,还要设个门槛?这么做不会被人骂吗?” “長弓先生,这……其实没什么的,这很正常。 很多神社,都是这样做的。 一些仪式和活动,只有供奉达到一定级别的信众,才能参加的。 像您这边,耳光资格和现场转轮资格,都是可以设置供奉门槛的。 而且大家也不会觉得意外,不会影响您的公众形象的。”惠子说道。 老周当即摇了摇头。 这不就相当于,讨饭还要指名吃葱烧海参吗?老周真是不能理解。 “哦,長弓先生,如果您确认坚持的话,那我就把供奉账号和无门槛供奉这两件事,都一并发布出去了?”惠子问道。 “好,发吧。” 提到供奉账户,老周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供奉台。 第一眼,供奉台丢了。 第二眼,供奉台被埋起来了。 用信封埋起来了。 老周难以置信地往前走了一步。 确认那就是供奉台的位置。 而今,蓝色的漆面已经没有露出一点儿了。 完全都被大家的供奉信封给盖住了。 本来中间是有一个凹陷的。 现在,这个凹陷不但已经被填平,相反,还在中间隆起了一座平缓的信封小山。 重一些的信封会被置于顶层。 轻薄一些的,会被塞入较深的位置。 这样不容易被风吹走。 而供奉台的容量毕竟有限,更多的信封已经从供奉台上漫溢出来,流到了地上。 供奉台上还放置了几个类似洗衣袋的东西,黑色的,里面都是没有信封的钞票。 那些没有带信封的人,可以把钞票从袋子的网眼中塞进去。 这样,就不怕会被吹跑了。 所以,供奉台就像是一杯冰激淋,上面点缀着黑色的巧克力。 被风吹化了外层,已经滴落到了四周。 仅仅一个晚上,供奉台竟然已经被盖满? 就因为自己会抽人耳光,就有人把大把的钱财洒向这里? 老周一直认为,自己的精神状态不够正常。 可现在? 还真不一定呢。 老周在这一刻,也才有一点儿醒悟,自己现在到底是谁。 他们写么多的呼啸神教,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们是真的想让这呼啸神教发扬光大的。 以前听人说过,想知道哪座庙里的菩萨灵验,就看有多少人往功德箱里塞香火钱。 毕竟灵验的菩萨,大家都怕你的庙宇关门。 多多地捐香火钱,那才能再造庙宇,重塑金身呐。 第273章 奇葩kpi “長弓先生,您看这供奉台,是不是每天帮您清理一次?”惠子见老周朝着供奉台发愣,提醒道。 “清理?清理到哪去?” “当然是存到您的账户里呀。” “不。”老周脱口而出。 惠子一愣。 老周要尽量避免与银行开户这种事发生关系。 所以断然地否决了这个提议。 “哦,長弓先生,我记得您说过,这些供奉是您代为保管。 那就不存到您的账户里,把他们放到您的铁皮屋里吧?”惠子问道。 “直接存到供奉账户里,不就行了吗?” “供奉账户,是收取信众转账的,而供奉台上的钱,已经不属于信众了,这里需要一些转换的手续,我需要其它专业人士的支持。 所以,还是先把它们,存放到您的铁皮屋里吧? 我们会把这些供奉,去除掉包装物,然后按面额整理好,放到您指定的位置,您看怎么样?”惠子说道。 去掉信封?那不就是一摞摞的钞票吗? 把这么多钱放到铁皮屋里? 光是那种铜臭味儿,就会让自己的基因变异的吧。 还是不要考验自己的人性了。 就算要放,也不能去皮。 “惠子小姐,这里大概有多少钱?” “额……虽然看起来很多,但包装物的体积更大,现金,估计一亿日元左右吧。”惠子说道。 一亿日元?老周快速换算了一下,感觉血液往上涌。 脑袋嗡嗡了几声。 “竟然有这么多钱?” “是的,可能是供奉台的消息刚刚放出去,所以大家的反响比较强烈,来供奉的人比较多吧。接下来,就会有所回落了。”惠子分析道。 不错,惠子说的挺有道理。 但是,这么多钱,就算都包着信封,堆到铁皮屋里,这对老周的内心,也是极其残酷的考验呐。 屋子里堆着这么多钱,就算不花掉,看着也爽呀。 可谁又能忍住不花这些钱呢? 同样,此刻,谁又能忍住不点头呢? 就在老周要把供奉台上的东西瞬移到铁皮屋的时候,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别动。 是谁的声音,老周也听不出来。 或许是老周残存的理智吧。 或许是冥冥中的一种感觉吧。 总之,那一大堆的供奉,是自己控制力以外的东西,千万不要碰。 否则,必将万劫不复。 这些钱,就放在供奉台那里。 尽管有些触目惊心,但只要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就还能让老周保持一定的克制力。 这要是真的挡上一块铁皮,我老周是神是魔,可就说不好了。 老周使劲儿地晃了晃脑袋,把杂念甩走了一些。 “惠子小姐,这些供奉……就,就先放这儿吧,不用清理。”老周说道。 惠子听了,表情略显吃惊,但还是恭敬地点头听从。 不一会儿,惠子又转身回来。 懒蛋 第227节 “额……長弓先生,我收回刚才的话,接下来的供奉,可能不会回落。”惠子说道。 “惠子小姐,发生什么事儿了?” “股市开盘了,大壶,大壶开盘就涨停了。 这样的话,照此势头,如果没有意外,明天的大壶,肯定就能轻松股价翻倍了。”惠子说道。 “那真要恭喜惠子小姐,眼光独到,吃到了这一波儿红利。” “長弓先生,听到这个消息,您才是最应该高兴的人呀。 昨天还有那么多人在质疑您。 要不是晚上芦名先生的新闻出来冲淡了一些,不知道他们还要骂得有多难听。 而现在,大壶股价可是实实在在的指标摆在这里,而且如果昨天有人愿意买入,还是可以享受到今天的这个涨停的。 这就是泼向普通人的幸福的香槟呀。 这也会让更多的人,愿意匍匐在您的脚下。 而且,短短的一个晚上,芦名先生的事情还在继续发酵,已经在政商两界都产生连锁反应了。 这些事情,真的就像梦境一样,您的信众肯定还会继续增加的。 長弓先生,您的呼啸神教总部,指日可待了。” 惠子指着楼顶的大旗说道。 惠子的这句话,也把老周给推醒了。 清理储藏室的事儿,要抓紧了。 “惠子小姐,一会儿,您可能就要忙碌起来了。” 老周活动了一下右手,说道。 “怎么,長弓先生终于要对排队者们,开始赐予耳光了吗?” 老周点头。 “太好了。他们已经等候了很久了。 長弓先生,您只要每隔几天赐予一两位耳光,他们就会有耐心继续排队下去的。”惠子说道。 “不,我争取今天,把这些现场的,都过掉。” “过掉?” “就是抽上耳光。”老周说道。 “啊?今天?所有吗?这里跪坐着的,大概有六七十位了,您确认要这样密集地进行吗?”惠子惊讶道。 “我确认,所以我才说,惠子小姐要忙碌起来了。甚至您可以再找几位帮手过来,几个人分摊一下解读的压力。” “额……好,好的,我会考虑的。” 惠子对老周的突然决定有些措手不及,她一时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帮手。 否则,这六七十位都由自己解谶的话,估计到今天半夜,都不一定能完成。 解谶可比老周抽耳光要复杂多了,想要解读出合适的内容,需要惠子的大脑一刻不停地思考,发散思维,真心不容易的。 “惠子小姐,做好准备吧。” 老周说完,就走进了铁皮屋。 这就是自己的战场了。 持续地抡出耳光,不是件轻松的事儿。 得想一些事情,麻痹一下大脑,让这个过程,没那么痛苦。 听听音乐?听听小说? 这都是个办法,但你在哪家庙里见过,和尚一边念经一边听dj舞曲的呀。 氛围不太对。 老周忽然看到了地上那些杂志露骨的封面。 老周呀老周,你现在是在日本呀。 一群日本人,挨个跪在你面前,让你使劲儿抽耳光。 你抽得越狠,他们越满足。 抽完了,还要千恩万谢。 还要送上供奉。 还有什么事儿,能比这份工作更爽呀? 对,只要觉得累了,就提醒一下自己,这些都是日本人。 抽吧,使劲儿抽。 虽然也没有其它人知道,完成这件奇葩kpi的人是我老周,但这确实管用。 老周一下子就对接下来的工作,没那么烦躁了,甚至还有一点儿期待呢。 第274章 欢迎光临 老周拿出手机,打开了排队软件。 按照惠子说的,看到了那个醒目的按钮。 第一个线上耳光订单,就要开始了。 今天,你抽了吗? 老周轻触了一下,界面有所变化,还说了一句日语提醒。 这时,从地上传来了一句中文,“已通知第一序号顾客进店。” 老周循声看去,地上有一件新东西,是个方形的黑盒子。 这应该就是惠子刚才提起的翻译机吧。 一听到排队软件的提示音,它就开始工作了。 不过,通知顾客进店? 惠子,你这排号软件,是借用的哪家服装店的吧。 老周拿了一大堆的张广坚遗作,放在了铁皮桶上,等会儿抽了耳光就送一张。 然后又挪了一下杂志板凳的位置,一会儿要是站累了,就坐这儿。 老周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进来。 可能是头一单,双方都不适应吧。 老周甚至还有一点点的紧张。 要不,我去门口迎一下? 或者去耳光派那里提醒他们一下,看排队软件? 等了能有两分钟,终于有人来了。 老周差点喊出了欢迎光临。 没想到,竟然是位中年女性。 老周依稀记得,耳光派那队人里,排在前面的,并没有女的呀。 管不了那么多了,抓紧干活儿吧。 这位大姐,迈着碎步,一进来,就跪在了杂志地垫儿上。 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段。 表情有些决绝。 然后止住收声,翻译机开始工作。 老周好像猜到她为什么耽搁了这么久才进来了,至少,应该是被惠子培训了翻译机的使用注意事项的。 “長弓先生,希望我的女儿,能够被北海道大学录取。请您多抽我几个耳光吧。拜托了。”翻译机发出声音。 大姐仰着头,但身体还是向前趴着。 脸上略有抽搐,但却洋溢着真诚的微笑。 略有恐惧,但更多是接近梦想的幸福。 老周右手,刚刚运好的气,一下子就被泄掉了一半儿。 要是芦名先生来了,长着满脸欠抽的横肉,老周肯定进门都不用他开口,直接来上七八记左右开弓。 可面前这位,就是一位普通的母亲,为了孩子有个好前程,进来拜拜,烧炷香。 心里斗争了几回,老周还是下不去手。 大姐又说话了,还带着哭腔。 老周不用听翻译,就知道她这是怕自己不抽她耳光,有点儿急了。 看她这样子,写两张耳光的字幅的话,估计也是应付不过去的。 没办法,硬着头皮抽吧。 老周把右手高高抬起,大姐把眼睛闭了起来。 一狠心,老周也把眼睛闭了起来。 啪地一声,声音不大,老周感觉了一下力道,大姐应该也不会疼。 老周睁开眼睛,却看到大姐流泪了。 一边哭,一边求着老周,“请狠狠地抽打我吧,请抽打我吧,我的女儿,只差一点点就可以迈过那道线了,求求您了,長弓先生……” 懒蛋 第228节 啪啪啪,老周不想再听到她这种能把人撕碎的声线了。 直接抬手,给了大姐几记耳光,也没收着劲儿。 果然,大姐安静了。 老周睁开眼睛,大姐笑容灿烂,嘴角流着血。 力道还是没控制好。 略有抱歉。 老周在字幅堆里翻了两下,“卷土重来未可知”? 不太好,再找一下。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就这个吧。 至少,寓意好一点,任谁给解读,也不会太差。 老周把上青云递给了大姐。 大姐拼命鞠躬致谢。 老周却不忍看她苦乐参半的样子,把头偏到了一边。 第一单,就磨蹭了十几分钟,老周得抓紧了。 不然,这六七十人也不知道得磨叽到啥时候了。 到时可就真的需要挂笔休息了。 哪还有什么力气去储藏室里面蹑手蹑脚地搞东搞西了。 好在,接下来的几位,间隔的时间都很短,没有像第一位大姐这样,让老周等上两分钟。 应该是大家都意识到了排队软件在当下发挥的作用,都很关注。 而且,接下来的几位都是男的,样貌有明显的岛国特征,老周抽起耳光来,一点儿负担都没有。 他们好像都听信了多抽几个,灵验的概率更高,所以,几乎都会求着老周多给来几下。 老周的心理建设已经顺畅了,所以多抽几个倒也没啥。 平衡好体力,控制好节奏。 间隙里再做下甩动修复,老周感觉良好。 进度也很快。 他们开头儿的愿望环节,老周基本都会装作听到了,实际上也是听到了,到一抬手的工夫,就给忘了。 这跟健忘症没啥关系。 主要是这些愿望,要么撕心裂肺的可怜,要么就是争奇斗艳般的离谱。 要是把这些愿望在老周心里都过上一遍,琢磨琢磨的话,肯定会给老周留下心理创伤的。 老周站在铁皮屋里,像一位失聪的神父。 就这样,木头人,抽耳光,递帖子,下一位,一整套流程下来,熟练而毫无波澜。 平均能在150秒之内结束一个订单。 打发走了一位想在梦里跟偶像结婚的,老周数了一下,大概有二十来个了吧,加油,见亮了。 下面这位,间隔明显要长了几十秒。 而且不是自己进来的,还多带了一个人。 进来就把翻译机给关了。 看来是个有身份的,自己带了翻译过来。 这位开口就声明,自己是芦名先生的朋友,想要涉足政界,希望老周给个指点。 其实他这单倒没啥特别的,老周也不管你是谁的朋友,进来就是流水线四件套,主要是他的语速很慢,谱摆得厉害,这就耽误老周不少时间。 甩给他一张纸,老周抓紧进入下一订单。 然而,奇怪的事情来了。 接下来的二十多位,好像都进入了0.75倍速的慢速播放。 一位比一位更能摆谱,架子也大得很,要不是有求于老周,还真不一定谁抽谁的耳光呢。 老周开始还很奇怪,外面那些耳光派里,都规规矩矩地跪坐着,好像没有人,是有这种派头的呀。 但一听他们的自我介绍,老周也就都明白了。 他们都是很有社会地位的,有的是从政的,有的准备从政,还有几位名下产业众多,实力强横。 耳光派排队的那些位子,应该是被他们给买走了。 第275章 破绽 耳光派,已经在外面排了很久了。 大部分应该是熬了一个通宵的。 这么冷的天儿,围着个电热毯,真是能熬呀。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受不了,也跑到对面去,跟着命运转轮运动运动。 其实老周本想夜里就劝离他们的。 但一想到语言不通,还得找惠子帮忙,就懒得搞了。 他们还就真耗在这里一宿。 这就有点儿苦肉计的意思了。 不过,就算实实在在地卖了一回惨,他们也没能见到老周有啥表示。 关键老周也没办法表示呀。 一进转轮两相忘,老周也不受控的。 所以,耳光派想要现场死等求耳光这条路,还没有被验证过,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谁也摸不准老周什么时候会开始叫号抽耳光,甚至是永远都不叫号,也是有可能的。 他们又没有横肉那种能耐,大步流星地就把老周给堵在铁皮屋里。 这么说来,在今天上午之前,这些耳光派其实是挺煎熬的。 直到老周开始叫号的消息一传出来,这些政商大佬们,就立马行动了。 他们需要一个反应时间,所以,只有这开头的那一拨,是耳光派本人。 而接下来的,就被别人把排位给买走了。 即便耳光派不想卖,但可能人家给的实在太多了吧。 另外,也要顾忌一下对方的社会地位。 不给对方面子的话,接下来可能不会好过。 另外,这些大佬,很多都不是田村市的,全国各地,哪里的都有。 老周就有些奇怪,这些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谋划着要来讨要老周的耳光了呢? 为啥他们不像横肉那样,直接就往上冲,为什么还要如此地守规矩,老实排队呢? 难道日本人真的对排队有痴迷? 更有可能,是某人给他们打了招呼吧。 接下来进来这位,面无表情,像一块豆腐上安了两只死鱼的眼睛。 快点儿快点儿吧,赶紧抽碎炖了吧。 想抽他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位跟前面的还不同,没有第一时间跪在杂志坐垫儿上。 而是四处瞅了瞅,就在屋子中央站定了。 老周心道不对,这家伙好像不是来求耳光的。 “请开始吧。”翻译在一旁提醒道。 猜错了?还真是求耳光的? 而且,他怎么什么愿望都没许呀? 就这么直接开抽了? 既然你说开始,那就开始吧。 忘了许愿,你就重新出去买号再来吧。 老周打量了一下这家伙,然后站到一个得力的位置,开始调力运气。 站着抽? 倒也不是不可以,这家伙比老周矮了快二十公分,不用跪下,也和抽只冰猴差不多。 也没人规定,一定要跪下才能被抽耳光。 就是这仰角变了,老周下手的姿势需要做下调整。 老周心下一定,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这是今天截止目前,最欠抽的一张脸了。 老周的手抬到顶点的时候,翻译突然把脑袋凑过来,挡在了线路当中。 “下平先生身体虚弱,还是请用其它的方式赐予耳光吧。” 翻译一脸不阴不阳的笑容,往铁皮桶那里努了努嘴。 懒蛋 第229节 这些人功课做得好呀,竟然还知道手写耳光这种通关方式。 老周看着翻译的脸,好像也挺欠揍的,真想白送他一记耳光。 再看看这位下平先生,哪里虚弱哟? 结结实实的,老周的铁皮屋垮了,他都不会垮。 但,还是要保持理智,不要硬抽。 “用写的吗?”老周明知故问。 翻译微笑着点头,脸是在笑,眼神却想把老周给踩扁。 原来,这就是扭曲的表情,折射着扭曲的心灵呀。 老周长见识了。 “写的?也可以,不过……这效果……”老周故技重施。 “没关系,下平先生愿意接受效果折损的后果。”翻译对老周的每句话,都做了预案。 这让老周有些被动。 再看一眼下平先生,两只死鱼眼,动也不动。 这家伙比昨天的横肉还讨打,结果竟然抽不上,老周有些郁闷了。 既然路都被堵死了,那也就不瞎琢磨了。 事已至此,赶快打发走得了。 老周坐到床上,拿过一张纸,龙飞凤舞地写下了耳光二字。 又顺手捏了一幅张广坚写的字,两张一并交到了翻译手里。 随后就拿出手机,准备叫下一个号。 “長弓先生……”翻译却没有接,而是对老周说道,“这耳光二字,可否多写几张呢?” 多写几张?这是…… 哦,老周了然,这是怕手写的耳光,效果有折扣,所以希望多写几张。 跟那些求多抽几个耳光的人,是同样的心理。 真是磨叽。 赶快打发走吧,这单赔了。 老周又给他们写了两张耳光。 那翻译都给收着了,结果还盯着老周的毛笔看。 “最后一张?”老周先说了一句,以免这位得寸进尺。 翻译倒也知趣,连连点头。 老周总算是把第四幅耳光也交到了翻译手里。 老周刚要去拿张广坚写的字,翻译却拿出了一只手提袋,给压到了那摞写好的字上。 手提袋,就是横肉拿来的那种,看样子,里面也装了有几百万日元吧。 “長弓先生,这是下平先生给您的供奉。”翻译说道。 “直接放到供奉台上就行了。”老周指了一下门外。 “好的。”翻译应承着,却迟迟不拿走那只手提袋。 这就有些不礼貌了。 你耽误我多少事儿你知道不。 老周只能把手提袋拎起来,扔到了翻译的身上。 翻译轻松接住,随即幽幽地说道,“長弓先生,我们下平先生对书法颇有研究,他发觉,您写的耳光,跟这里的字,不太一样呀……” 翻译的手,在那几张耳光跟张广坚的字之间,分别点了一下。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老周的手心儿一下子就出汗了。 他这意思太明显不过了,意思就是这两堆字,不像是同一个人写的呗。 而且,这位下平先生并不是此时才发觉的。 而是早早就发觉了,只是现场借着老周手写耳光,才把这个破绽给抖落出来。 老周快速回想一下。 知道了。 都怪自己乱发善心,非要给那位大妈手写一张耳光。 本是好意,老周却忽略了自己与张广坚,书法之间的差异。 那幅耳光,也是目前唯一流传出去的老周的亲笔。 第276章 财源广进 这位下平先生,一定是通过什么渠道看到了那张耳光。 给大妈写字的时候,外面的人也很多,可能是有人拍了照片,然后就被看到了,也不一定。 对书法略有研究的,两下一对比,能做出这个判断,并不难。 老周有些后悔。 万万没想到,竟然在死鱼眼这里露出了破绽。 难道,他们认出我不是张广坚了? 而现在,他们一定是故意要老周再多写几幅耳光,以便做出确实的判断。 现在,证据都在翻译的手里了。 老周已然无法抵赖。 老周在他们两人的脸上来回地看着,想看看他们接下来,会出什么招。 不过,当老周看到翻译怀里的手提袋时,一下子就没那么紧张了。 如果他们只是来取证的,刚才明明已经拿到了四张耳光,为什么还要把这袋子的钱交给自己? 就算是些道具,翻译的这个动作也很多余。 这里面必有蹊跷。 老周把重心又移回到床上,静观其变。 “長弓先生,十分抱歉,下平先生并没有评价您的书法造诣的意思…… 他只是……只是对书法比较苛刻,希望……希望尽量能够获得您较高水准的墨宝。”翻译说道。 “你能说明白一点儿吗?”老周说道。 “就是……就是希望您能现场书写一幅谶语,这会比您之前的那些作品,好上一些。”翻译说道。 哦,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老周终于明白了。 是这位下平先生,觉得这些提前写好的字,不如老周写的耳光好看。 换言之,下平认为,老周的书法水平进步了,所以,就不想让老周拿这些太过难看的早期作品应付自己。 哈哈,老周和张广坚,都是书法门外汉。 没想到,竟然也要在这儿被打分儿评判一番。 这会不会是这位下平先生使的手段呢? 再诱使自己多写一些,拿到更充分的证据? 见老周迟疑未动,翻译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两摞万元大钞,塞进了手提袋里,放到铁皮桶上,往老周的面前推了推。 尽管老周不想把这些钱占为己有,但这大额钞票的说服力,是真的强。 也一下子就让老周想通了,如果怀疑自己的身份,直接上来扯掉假发才是最直接的方法。 根本用不着笔迹鉴定这么费劲。 所以,就给人家写了吧。 毕竟也是夸自己的字好看不是。 虚惊一场,让老周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把纸铺平,舔笔提起。 写些啥呢? 老周一时还真想不起来应该写些啥。 不是什么诗句都适合写出来送给对方的。 要不就随便想起什么就写什么吧,“离离原上草”怎么样? 笔划太繁琐了,搞不好就写翻车了,可不能在日本人的面前丢脸。 “一岁一枯荣”怎么样? 这个好,五个字有两个一,省事儿省劲儿,就写这个吧。 好可怜的诗词储备呀。 要是有三个字的诗,老周肯定就换了。 于是,在对面两位的注视下,老周落笔了。 简简单单,一个一字。 但老周运笔的时候,多少掺了点儿胜负欲在里面的。 懒蛋 第230节 因为老周也不常练字,全凭残存了一点儿童年底子。 所以,发挥可能不稳定。 这胜负欲,就是想要跟张广坚比,总不能写出来之后,人家说还是要提前写好的那一摞吧。 那就丢脸了。 所以,这第一个字写出来,虽然只是简单的一横,却也是让老周搜刮了记忆里所有的书写技法。 果然,用力过猛了。 这一横,写得比楷书稳重,比隶书张扬。 说白了,就是个四不像。 糟了,要出糗。 老周看到旁边张广坚写好的字,有些后悔。 刚才就应该直接抄他写好的诗句呀,干嘛要自己去费劲儿去想呢。 真是个大聪明。 现在想改,可开头儿这个一字,跟张广坚那幅,对不上呀。 要不耍个赖,还是把张广坚的字送给下平得了。 可人家给了那么多。 老周瞥了一眼那个手提袋。 至少四五百万呐。 诶?老周看到了手提袋里的那些现金。 那上面的字体,怎么跟自己写的这个一字,如此地像。 哈哈,开窍了。 就照着钞票上的面额来写。 就写出一万块,送给下平,这不比什么诗句有意义多了。 谁也没规定一定要写诗句对吧。 而且,这三个字的寓意还好,这就是钱呐。 既然你也没开口提什么愿望,那再写个一万块送给你,也算是名正言顺呀。 一看死鱼眼的派头,非富即贵,再加上这一万块,应该怎么解读呢…… 老周还真不太会,还得让惠子小姐来解读。 但这玩意,就是从钞票上抄下来的,无论怎么解读,都不会太离谱,总归是个财源广进的意思吧。 主意拿定,老周就开始临摹起了钞票上的面值。 你还真别说,老周此刻手里攒的这点儿劲,用来临摹这三个字,简直是太合适不过了。 有棱有角的,功力肯定不太行,但这字本身就结构对称,四平八稳。 老周描描画画地,也没有太离谱。 抄完了。 一万円。 老周挺满意的。 可这时,老周发现了一个小瑕疵。 人家的面额里,一不是简单的一横,而是一个类似繁体的异化了的壹。 这在意境上,就不太对了。 想改的话,老周在心里比量了一下,真不太好改。 既然就想表达一个财源广进,那就把一再加一笔,变成十,让惠子解读的时候能体会到这层意思就行了。 于是,老周在这幅已经完成的作品上,又添了一竖。 变成了十万円。 不过,加完之后,老周又觉得不妥了,既然是财源广进,为啥不整个更大的面额?况且,十万円,更像是个具体的数额,不够爽。 刚才就应该直接改成万,万万円,这多好。 现在成了十万円,暴露了流浪汉的精神内核了呀。 画饼都不敢直接乘以一万倍,而是只敢乘个十倍。 可现在,十都十了,还能怎样呢,改不成万了。 诶,老周再次灵光闪现,在十的上面,加了一撇。 这一撇,却没有如其它几个字一样用力运笔,就是很随意地扫了一下。 像是一位古板武士的飘逸刘海儿。 哈哈,千万円,尽管比万万円要差上了十倍,但咱这造型帅呀。 而且,寓意也是大差不差。 成千上万嘛,约等于财源广进。 第277章 笔画乱序 老周把千万円递到了翻译手上。 顺便指了一下手提袋,示意他拿到外面供奉台去。 翻译看着纸上的三个字,又看了看老周。 用眼神确认好几遍,您确认这就是您给我们下平先生的谶语? 老周则是默默点头回应。 错不了,就是这幅,无论是书法水平还是寓意,都比我那些存货强多了。 翻译点了点头,表情又恢复了开始时不阴不阳的微笑。 而下平先生仍然是面无表情,瞪着死鱼眼,向老周微微点头示意。 两人拿着一堆老周写的字,外加上手提袋,出了铁皮屋。 总算是走了。 服务这种大客户,绝对是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这一单,是哪种风格的。 老周现在点击叫号按钮时,都有些心理阴影了。 真是糟心呐,下一位来个痛快点儿的吧。 这些大佬,真是不想伺候了。 还好,接下来的几位,尽管也还有些派头,但杂七杂八的事情几乎没有。 过单的速度很快。 再往后,好像就是纯正的耳光派了。 可能是第一波买号的那些,已经处理完了。 已经五十多位了,胜利在望。 老周中间还吃了一顿饭,补充了一下体力。 储藏室,等着我,我来了。 老周正在给人疯狂抽耳光时,忽然听到外面有些喧哗。 这种分贝,在这里可不多见。 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抓紧处理完手上的耳光,老周也出来瞅瞅,顺便透透气。 声音来自不远处的媒体区。 媒体区就是一些专业媒体的机位或者采访位。 紧挨着直播区。 一位个子不高的男子,好像正在接受采访。 喧哗声应该就是这位男子发出来的。 不时地举手挥臂,高声叫嚷。 老周只能看到他的后背。 但他身旁站着的那位,老周能看到侧脸。 这就是刚才的死鱼眼和他的翻译。 叫嚷够了,死鱼眼带着一大帮人,才趾高气扬地走了。 媒体区的人,又把惠子给围住了。 看来问题比较难办,惠子的脸上尽是无奈,应接不暇。 听不懂内容,只能看到动作,这就很好。 就算惠子再急,老周也不会急。 惠子好不容易从媒体区那里挣扎出来,就向老周奔了过来。 应该是看到老周还在这边不紧不慢地看热闹,一定要过来让老周也分担一下。 “長弓先生,咱们有麻烦了。” 懒蛋 第231节 “麻烦?他们是不是没交供奉?” 老周第一时间想起来的,就是刚才那位翻译离开时,手里还一直拿着那个手提袋。 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没有把钱放到供奉台上,这帮骗子。 耽误了我那么多时间,还让我写了那么多的字儿。 我从小学四年级之后,就没写过那么多毛笔字儿。 惠子愣了一下,“他们……他们确实没有交供奉,但麻烦的不是这个,是……是下平先生要您亲自登门认错,赎回谶语。” “要我登门认错?我好像没惹到他吧?刚才为了他这一单,我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工夫呢,还现场写了幅字。”老周说道。 “问题就在这幅字上,当然,也怪我不懂变通,可是我……” “我给他写了成千上万块,他这还不满意?他不会是拿错字了吧?”老周问道。 “成千上万块?哦,您是把千万円理解为成千上万?”惠子惊讶问道。 “对呀。”老周点头。 “原来如此。 当然,作为您,一位外国移民,是可以这样理解的。 但我不会这样理解,下平先生也不会这样理解的。 我相信,在场所有的人也都不会这样理解的。 当时排队解谶的人比较多,拿着字来的,不是下平先生本人,是他的秘书兼中文翻译。 但我当时并不认识他,以为是某位社长之类的。 他说没有向長弓先生您提出愿望。 这种情况我也练习过,类似您最初的三个耳光那种。 所以,谶语本身就是答案。 您写的这三个字,就是一个定格,或者说是一个写照。 也没有什么值得扩展解读的。 就是预示了他的身家,会定格在千万日元级别。”惠子说道。 千万日元,听起来很多,但老周换算了一下,好像也不是很多。 “这个下平先生,有几千万吗?”老周问道。 “您没听说过下平先生吗?” “没有。”老周摇头。 “下平先生,是三灵化学集团有限公司的大股东,三灵目前的市值,大概是十多万亿日元吧。”惠子说道。 “十万……亿?”这下,老周的换算失灵了。 总之,就是很多很多钱吧。 他是大股东,那么,他的身家,肯定比几千万要多得多。 你把人家的身家说成只有几千万,人家肯定不愿意呀。 要是大度一些的,哈哈一下就过去了。 就怕碰上找茬儿的。 “所以,他们就因为这个发火了?”老周问道。 惠子点头。 果然,他们是要较真儿的那一类。 老周心道,我给他写了千万円,就算你不能解读为成千上万块,那你也可以给他解读成很多个一千万块呀。 干嘛说人家的终点就是几千万呢,多晦气。 “然后呢?他们为什么大喊大叫的?”老周问道。 “然后,下平先生现身了。他说,这个谶语是写给他的,问我,是不是还是同样的解读。”惠子说道。 老周暗道,人家都这么明示了,你最后还是把他给惹毛了,可见,你肯定死鸭子嘴硬,还是用了同样的解读呀。 “我思考了一下,决定重新解读,因为当事人变了,解读肯定要变的。我仔细询问了当时的每个细节,结果,发现大有玄机。” “玄机?” “是的,他们说,这个千字,并不是用的普通笔顺,而是乱序的,对吗?”惠子问道。 乱序?老周回想了一下,确实是的,本来想写一,然后又改成十,最后还自以为是地神来一笔,改成了千。 这也多亏改成了千,不然,惠子说不定给解读成啥样呢。 “对。”老周点头道。 “果然如此,不愧是長弓先生呀。”惠子感慨道。 “啊?” 第278章 鸭舌帽 “我还是用了同样的处理方式,由于下平先生没有许愿,所以,您给的谶语就是答案。 而您的笔顺倒置,这必定是个象征,预示了下平先生的人生每一个转折点。 下平先生出身微末,现在随处都可以查到他的励志故事。 青年时靠一万日元起步,利用下班时间,做些没人看得上的小生意。 他头脑灵活,辛苦打拼了三个月,赚到了十万日元。 这也正是您先写横,再写竖的缘由。 寓意先一后十。 但同样不能忽略,您这是在写一个千字。 将千字的笔画乱序,这就是另一层寓意。 起初的兢兢业业,努力打拼。 而故事一旦乱序,不再遵循初心,可能速度更快,但线路却是混乱的。 可能是一阵风,可能是一个晚上,一切就会回到最初。 这正是那最后一撇的所指。 下平先生的终结,正是千万日元级别的身家。 当然,以上只是从笔画乱序来解读的,即便换个角度,从字形上,也是同样的结论。 第一笔的一横,写得认真扎实,笔锋顺畅饱满。 对应了下平先生创业起初,努力拼搏,简单纯粹,每一步都踏踏实实。 第二笔,是那一竖,看似同样用力,同样的粗细,但笔锋上却并不扎实,甚至有些歪扭。 这是对他下一阶段的隐喻。 由始而发,欲望渐隆,开始追求更多,想要获得十倍的收获。 如果把撇挡上,只看十字,也是结构失当,不够协调。 说明这十倍收益,也是很有问题的。 这一段的经历,也有相关人士做过评论,说当年的下平先生手段苟且,称不上是白手起家,更像是辗转碰壁而取巧。 当然,这些言论都被如今的下平先生否认了。 可在您的书法里,却能找到印证,很让人震撼呀。 贪婪的种子既然已在心中生根发芽,接下来的每一步,类似的手法都若隐若现,只不过,下平先生的背景越来越雄厚,另类的声音也都会被忽视。 最后一笔的草率一撇,如同一根紧绷的绳索,把下平先生整个人的命脉,也紧紧勒住。 又如一柄锋利的刀,悬在头颈之处,稍不留神,就会陷入险境,无法逃脱。 以上,就是我的全部解读。”惠子说道。 好家伙,这重新解读,还不如开始那个版本呢。 不但杀人,而且诛心。 不但咒人家身家缩水,还把勤勤恳恳的创业史给黑化成了手段卑劣。 换成哪个大佬能受得了这通编排呀。 更别说人家是那么那么老多身家的大佬呀。 “然后,他就炸了?”老周问道。 “是的,下平先生刚才就在这里,就跟那些媒体记者打了招呼,他说,这张谶语他会拿回去,等待三天,如果到时谶语没有应验,那他……那他就会骂我们。”惠子说道。 “骂我们?” “不是他亲自骂,应该是会请那些记者来骂。 他说要拿几个亿来骂咱们,那些记者听到了,有的已经跃跃欲试了。 他说要一直骂到咱们这呼啸神教寸草不生。”惠子说道。 寸草不生?我本来也啥都没种呀,随便。 “当然,下平先生也给了两条出路,其一,是如果到时发生的事,我们能够找到解读方式,与这张谶语可以印证上的话,那么他也会接受。 但要求您,長弓先生,要以您的名义,发布更新解谶的声明。 另外一条路,也就是到时什么都没发生,您的谶语被证伪。 那么,下平先生要求您亲自登门道歉,赎回谶语。” 把人家几万亿人家缩水成几千万,能给出这样的解决方案,算是公道了。 懒蛋 第232节 “好的,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用担心。”老周说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吧,老周心想,顶多就是被人骂到归零销号,没啥落差。 清理储藏室才是当下的正事儿。 不管当不当教主,储藏室里的东西,都会让自己很难受的。 “情况我也了解了。那么,这里,就辛苦惠子小姐了。” 老周看了一眼在惠子这里排起的解谶长队,说道。 “没关系,刚才出现了几份空白的谶语,我都统一解读为長弓先生不予置评了。所以,压力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空白?可能是张广坚的那堆作品里,掺了几张白纸吧。 怪不得有人挨了耳光还不想走,几步一回头地看老周。 流水线走得太快,老周也是真没那工夫去仔细看,通常就是随手一抓,把纸给了对方就完事儿了,根本也不关心那上面写了啥。 至于有没有字儿,老周有时也不看。 但听惠子这么一说,也算是件好事。 不予置评,也是很正常的事儿,符合客观规律。 还能减轻惠子的压力。 一举两得。 老周收拾下精神,再次钻进铁皮屋。 感觉身后有人盯着自己,而这个眼神,和其他游客的,不太一样。 老周按下了叫号按钮。 进来一位鸭舌帽。 身形和老周差不多,抽过这么多的人里,身高能排到前三了。 鸭舌帽一进来就把翻译机关了,还在上面扔了一个黑色的小圆片。 又往铁皮的墙壁上扔了一个。 啪的一声,小圆片直接吸附在了上面。 动作干练,一气呵成。 老周往他后面瞅了瞅,心道,关了翻译机,还没带翻译,那……就表示他会说中文喽? 鸭舌帽站在屋子中间。 略低着头,眼神从帽檐下漫过来。 溢得到处都是,老周避无可避。 尽管老周的眼睛都藏在了厚厚的刘海儿之后,可还是被几束光,穿透了进来。 鸭舌帽不说话,又不跪下,就只是跟老周面对着站着。 老周觉得不太对劲儿,似乎他不是来求抽耳光的。 倒像是有人看这呼啸神教不顺眼,派来找茬儿的。 原以为大限是三天后的大佬下平,看来此刻也不能掉以轻心呀。 毕竟树大招风嘛。 老周向后撤了半步,绕到了铁皮桶的后面。 这样,一旦对面是个恶徒,至少有个缓冲。 鸭舌帽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老周,好像在给老周的每个动作拍照。 等到老周站定,鸭舌帽又等了几秒钟。 突然,他抬起了头。 第279章 挂笔时间 老周的眼前,仿佛是一幅褪色的旧照片突然被泼上了色彩,变得栩栩如生。 面前的人,竟然是孙国龙。 孙国龙,这个名字,如同一道久远的雷声,在老周的耳边轰鸣。 老周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因为连日来的焦灼,让视力也变得模糊不清了,以至于连孙国龙的面孔都不敢相认。 孙国龙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老周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游走。 “周老师,看够了吗?”孙国龙终于开口,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却也透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坚定。 这句话,如同一股清泉,滋润着老周干涸的心田。 老周的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感动,仿佛所有的疑惑和不解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 老周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的刘海儿依旧厚重。 “你……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老周问道。 孙国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他一下子扑到铁皮桶前面,双手撑在上面,仿佛是在寻找一种支撑。 他的颤抖,通过铁皮桶传达到了老周这里。 “真的是您呀,周老师,总算是……找到了。” 孙国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老周把假发摘下来,这些天,第一次把这张脸给露了出来。 隐藏了这么久,老周已经有点儿恍惚,自己还是不是周发财了。 孙国龙左左右右地看了老周几遍,好像是在最终确认老周的身份。 看着看着,孙国龙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可旋即,孙国龙就向老周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老周把假发戴上。 还是孙国龙的警惕性高。 此时的老周,还是保持张广坚的皮肤比较稳妥。 外面那么大的场面,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镇得住的。 孙国龙指了一下手腕,“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一会儿我用一家商会社长的名义,派车来接您,您看可以不?”孙国龙说道。 也对,这里确实不能跟孙国龙聊太久,别人都那么快就抽了耳光出来了,孙国龙要是待上半个小时,媒体都得采访他了。 跟着社长出去,这个主意倒是可以,就是有点儿反常。 老周除了录制电视台的节目,还没离开过这间铁皮屋的范围呢。 这又不是给有钱人唱堂会,难道还要上门抽耳光吗? 那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再有人用同样的理由邀请的话,老周去是不去? 离开这里,到一个环境生疏的地方,这对老周就有隐藏的危险。 至少,老周的假发就容易穿帮。 所以,最稳妥的方法,还是不离开这里,又能和孙国龙沟通。 大哥,咱们有手机呀。 老周忽然想到。 把手机掏了出来,朝孙国龙晃了晃。 “把这个号码记下来,咱们手机上聊。”老周说道。 可孙国龙却没有接这部手机,而是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部手机,也朝老周晃了晃。 “这是您丢的那部,数据都在,给您换了屏幕。”孙国龙说道。 老周一把接了过来,好像拉住了一位老朋友。 丝袜屏没有了,换成了更滑腻的全新屏幕。 “是冯老要和您通话,手机上不行。”孙国龙说道。 “出大事了?”老周立即反应过来,问道。 孙国龙点了点头。 老周一下子就有点急了。 孙国龙找到自己,并不容易。 而找到自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跟冯老通话。 可见,冯老的事情,非常急迫。 能让冯老急迫的事情,那得是什么样的事呀。 老周情急之下,忽然想到了那间储藏室。 “后面这幢废弃的学校,前面有一条小路,会连接到一条大路上,你一会儿,就把车停在这条大路上等我,我会想办法过去。” 老周说道。 如此急迫的情况下,老周却并没有把储藏室的事情透露给孙国龙。 其实老周可以请孙国龙帮忙,处理掉储藏室里的东西的。 但老周想了又想,还是封严了嘴巴。 孙国龙听了老周的话,迟疑了一下,但也没有多问。 点了点头,抓起一幅字,收起了两只小圆片,就转身走了出去。 老周也没有耽搁,又开始了叫号。 老周要把自己的劳累演出来。 懒蛋 第233节 至少要演给惠子。 以便给自己赢得更多的挂笔时间。 终于,老周抽完了七十个订单。 已经到达了开始时,老周给自己设定的订单量。 这个数量在外面的人看来,也算是很大的一波工作量了。 最后一个人被抽完耳光的时候,老周把那支毛笔交到了他的手上。 请他帮忙挂到外面的笔架上。 刚好赶上惠子来给老周送些水果。 老周在门口抻了个懒腰,然后对惠子说道,“我休息一下,不要打扰我,也跟他们打个招呼吧,今天估计不会再叫号了。” 老周指着耳光派那边说道。 虽然老周在尽快地叫号,但耳光派那边的排队,却并没有明显地减少。 服了。 当了教主还有kpi的压力。 老周的笔被挂在了笔架上,随即就有人在前面给摆上了几面刀旗,这样,人们就能在很远的地方看到老周的挂笔状态。 然后,老周吃了几块儿惠子送来的水果,就把铁皮屋的门,给拖了过来。 这道门,顶多算是一个方形的盖子,把铁皮屋给封闭了起来。 没有任何的锁扣或机关。 老周哗啦啦地一拖,周围好多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老周适时地甩了甩手,浑身上下,都写满了酸胀。 把门盖好,老周又静待了一会儿。 然后,再从缝隙向外瞅了几眼。 一切如常。 可能是外面人太多,互相监督着,所以也没人敢走过来窥视铁皮屋里面发生了什么。 老周瞅准了通往储藏室的那道暗门的位置。 然后关掉了屋子里的灯。 才迅速地钻进了门里。 老周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转回身,把那两组电取暖器给打开了。 然后,才又重新钻了进去。 现在是白天,所以储藏室那边是能透进来一些光线的。 老周从孔洞里钻了过来。 把张广坚的这套衣裤脱了下来。 里面还是老周从国内穿过来的那一身。 老周找了一把灰尘比较少的椅子,把衣裤放在了上面。 再摘下假发,放在了衣裤上面。 然后,老周放轻手脚,打开储藏室的门。 穿过院子里的荒草,走上了那条小路。 第280章 凶险时刻 老周沿着小路,走了有七八分钟。 小路还没有走完,老周就看到了一部黑色轿车。 老周加紧脚步,快到车子跟前时,旁边的草丛里一阵晃动。 窜出了一个身影。 是孙国龙。 孙国龙打量了一下老周,和刚才相比,可谓是摇身一变。 就是二人结伴搭飞机时的样子。 “大路上不太方便,我就让车停在这里了。”孙国龙说道。 孙国龙把后座的车门拉开,做了一个手势,请老周上车。 “座位上有部电话,你拿起来,稍等一下,就可以通话了。”孙国龙说道。 老周见孙国龙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在指引自己上车。 难道孙国龙他不会上车? 这通电话还要背着孙国龙? 这么绝密吗? 老周都有点儿小激动了。 原来在某些方面,自己比孙国龙的地位还要高上一点点哈。 老周钻进车子。 座椅不软不硬,舒服得刚刚好。 忽然,一阵机械运转的嗡嗡声。 老周一抬头,原来是一块透明的挡板正在升起。 隔在了前后两排座椅中间。 而更让老周惊讶的是,前面竟然有一位司机。 从后视镜里,老周看不到司机的脸。 只能从后面看到司机刀刻斧凿一般的发型。 孙国龙都不能进来,而这位司机竟然能岿然不动地坐在这里。 孙国龙肯定不会搞错,疏忽了司机还在车里这件事。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这部电话通话时,这位司机一定要在场。 尽管他升起了挡板,应该是听不到老周的谈话的。 但他还是能监控到老周的一举一动的。 总之有种神奇的作用吧。 电话是部大哥大的样子。 黑色的。 平时应该可以收进座椅里。 大哥大还有根线,与基座相连。 这是什么原理? 拿这部车当做天线? 搞不懂。 大哥大上泛着幽光。 老周的手慢慢靠近大哥大。 一下子,把大哥大抓在手里。 稍一用力,大哥大被从基座上取了下来。 掂量了一下,还是挺重的。 把听筒贴在耳边,老周仔细倾听里面的声音。 听筒里,传来一些细小的声音,一会儿像是在伐木,一会儿又像是在开关抽屉。 在一阵闪转腾挪之后,传来了一阵呼吸声。 “小周,你好。”这是冯老的声音。 “冯,冯老,您好,我是小周。” “这几天,你辛苦了呦。”冯老说道。 “不,不,您才辛苦,辛苦。” 虽然首先问候了老周辛苦,但老周却能从冯老的声音时,听出些许疲惫。 这与当时在冯宅见面时,有很大的不同。 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能让一位已经退下来的老人,如此费尽心神。 “家里出事了,没有头绪,请你给参谋参谋。”冯老一句废话都没有,开门见山,看来是真的急。 “冯老,参谋,您这就抬举我了,有什么事,您就说吧,我全力以赴。” 但老周其实心里却是一点儿底都没有。 意识共振没了,现在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连冯老都要嗓子急冒烟的事情,老周怎么可能插得上手。 总不能在车里抽司机两耳光,然后给冯老解谶吧。 但人家孙国龙费劲巴力地把自己给找到了,又弄了部车载大哥大来专线联系。 要是就这么匆匆打了退堂鼓,不但会让这二位失望,就连老周自己也会一直心里有所愧疚的。 来吧,见招拆招吧。 懒蛋 第234节 “银行系统出了问题,储户的余额是错乱的。”冯老说道。 我的天,老周一听这消息,腮帮子砰砰跳了两下,好像一下子就蹿上来了一股无名邪火,连带着扁桃体,都渐渐隆肿了。 这可是要抽筯扒骨的大事,表面上风平浪静,很可能已经在暗流涌动了。 “怎么个乱法?”老周问道。 “问题只在储户一侧,有一部分人的余额变成了零,有的人,钱数少了好多,还有的人,根本查询不到余额,就是金额那里不显示数字。 而这些人,在银行内部的系统中,数据都是正常的,数据每一笔都没错。”冯老说道。 “病毒攻不进银行内部,但影响了用户一端?”老周自言自语道。 “不错,就是这么一回事。”冯老回应道。 “专家们也没办法?” “他们用了最快的速度写好了杀毒代码,一旦遇到,即可查杀。 但不知道病毒的根源在哪儿,需要排查的设备和人员都太多了,我们没有这么多时间。”冯老说道。 “出问题的用户,有多大比例?” “目前在十几个小城镇有了上报,而且从爆发的时间上看,这不是常规的病毒蔓延路径,偶然性极大,应该是受到人为操控。”冯老说道。 “看来,对方布局很久了。 先用几个小城镇做点映,算是做下预演,也是实力展示,表示这件事可以人工控制。 然后接下来,他们就随时可以引爆全国。”老周小心地分析道。 “是的,但现在还没有任何组织和个人,提出了勒索的条件,我们也非常被动。 银行里的数据虽然没问题,但我们没办法通知到所有的用户。 而且,也不能通知。”冯老说道。 冯老说的对,查询银行余额,不是一个高频的操作。 而一旦银行为了省事儿,对所有用户广而告之,那事情就闹大了,必然会引起恐慌。 由于事关钱包,一辈子的积蓄,可不能出点儿闪失。 大多数人都会急于到银行印证一下,余额还在不在。 这会一下子就把银行挤到爆满。 甚至可能会排出几公里的队伍。 一旦有人曲解了这个场面,分分钟就能引发大规模挤兑。 只要一个城镇出现大排长龙,那就算其它地方没有爆发病毒,挤兑之风,也会迅速吹遍各地。 一场人祸,弹指之间。 而现在,有十几个城镇已经出现了病毒,消息却没有扩散开来,证明高层已经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对这件事做足了预判。 老周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冯老要把自己给请到这里来,讲这通电话了。 这是一个极为凶险的时刻。 第281章 示弱 老周在脑袋里搜刮了半天,真的是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而且,老周还给自己在心里拼命地暗示,这是个危急时刻,这是个关键时刻,意识共振,能振就振一下吧。 老周只能拿着大哥大,僵在这里,吐不出半个字。 “小周呀,这就像一把刀,架在了咱们脖子上。 不夸张地说,这几乎对我们是致命的。 说是天都要塌了,也不为过呀。 所以,今天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发现些什么线索,能……咳咳……能帮助我们找到这个病毒源头的。” 冯老说到一半儿,咳了几声,接下来的话,也不再如开始般音色圆润。 刚才那几句,应该是冯老在强撑着,跟自己通话。 冯老最后的这几句,已经是他最可能的示弱语气了。 他竟然在一位流浪汉的面前示弱了。 只为了求一丝线索,来度过当下的危机。 一瞬间,老周觉得自己好没用,觉得辜负了一位老人的期望。 在一群隐秘的敌人面前,老周束手无策。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超能力不用在此时呀。 为什么要给我两颗卤蛋呀。 真的好浪费呀。 我曾经拥有超能力,而今却在最需要超能力的时候,无能为力。 老天爷,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你到底是要把我们给毁成什么样子,才会罢休呀。 突然,老周的脑袋里响起了一阵怪笑。 接着,一张脸也随着笑声渐渐显现。 是李奇松。 是的,老周一下子想起了他。 然后,老周就很自然地也想起了,那晚跟着李奇松一起来的,那位金融副总。 老周的脑子旋转了几下,老周开始努力回想关于那位金融副总的一切。 叮,就是这个。 “冯老,李……李奇松,他们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老周问道。 老周能清晰地听到,冯老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冯老问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想起李奇松身边的一个人,我怀疑他可能跟这件事有关。但如果李家没有什么异常的话,这个猜测又不太成立。”老周说道。 “这件事,本不应跟你说的,但既然你能这么问,我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我也是昨天晚上才刚刚知道,但对李家的调查应该已经进行了很久了,留在国内的几个人,都不干净,只是没有收网。”冯老说道。 “那李奇松现在在哪儿?”老周问道。 “去美国了。刚刚出去。” “既然已经调查他们家了,为什么还要放他出去?”老周问道。 “至少表面上,李奇松没什么问题,而且……这里的东西太复杂了,就不和你讲了。你还是快和我说说银行病毒的事儿吧,你怀疑跟李奇松有关?” “您还记得,上次我请冯宇帮忙查的李奇松身边的那位金融副总吧。 他在存储设备这个行当里,干了大半辈子。 我猜想,应该是他在一些设备里,留了什么后门代码,然后,触发了这波病毒。”老周说道。 “存储设备?从目前的病毒分析来看,载体不可能是简单的优盘或硬盘这些。” “不可能吗?那就再查查,这位金融副总的经历中,有没有与金融沾边的事情,我觉得,重点肯定就在这里。”老周说道。 “小周呀,能说说你的理由吗?” “首先,这位金融副总本身的职务就很奇怪。 他只是做数据存储的技术男,为什么要转行到金融公司? 而且,那天晚上,那么晚了,李奇松竟然还把他一直带在身边。 就像是一块宝贝,生怕离开视线一样。 李奇松那样的地位,什么样的人会在他的心目中占据如此的地位? 这种阵仗,就非常像一支军队,临战状态,引弓而发。 而什么事情,能够让李奇松如此地风声鹤唳呢? 直到刚才,您说了银行系统的病毒,我才突然联想到了他。 而您也证实了,李家确实在受到调查。 那么,银行病毒,就极可能是李奇松在抛出的一只核弹遥控器。 如果不能让李奇松如愿,这颗银行病毒的威力,就可能会全面爆发。” “可是,李家并没有提出任何的条件。”冯老说道。 “应该还没到时候,等等吧。等到李家把银行病毒这件事,摆出来讲的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 一旦不答应他们的条件,就会是一场波及全国的大事件。 他们虽然没有拿走储户的一分钱,但却能让所有的储户都走出家门。 对了,李奇松有没有带那位金融副总一起离开?”老周问道。 “稍等。”冯老那边略微停顿了一会儿。 “没有,他还在国内。”冯老说道。 “这就麻烦了。” “为什么这么说?”冯老问道。 “银行病毒,这只是李奇松的第一招,即便咱们找到了破解之法,接下来,他们还会有更多的招数使出来的。”老周满是担心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 懒蛋 第235节 “啊?难道冯老,您已经获得消息了?”老周问道。 “额……是的,但不能和你说细节。说说,你是怎么猜到的?”冯老追问道。 “因为……李奇松那天晚上来找我的时候,他看了那位金融副总一眼。 这一眼,让我判断出,这个人在李奇松的眼里是有价格的。 如果李奇松的全部希望都押在此人身上,那么他肯定是没有价格的。 而现在,李奇松又把这位金融副总留在了国内,就证明,尽管这一招已经非常厉害了,但仍不是李奇松的底牌。 他还有一连串的手段,等待机会施展。”老周说道。 “好,非常好。”冯老连夸了老周两句。 “事情被你这样一串联,就更为合理,也更有可信度了。 李奇松接下来的招数,我们都有掌握,翻不出什么浪花儿来。 倒是这第一招儿,实在是有些隐蔽,我们查了这么久,都没有头绪。 还是小周你的脑子好用,机缘深厚呀。”冯老说道。 “冯老,这是我拼尽全力能想到的,如果猜错了,也请您多担待。”老周给冯老打了个预防针。 第282章 拜托冯老 “放心吧。逻辑上没问题,也符合李奇松的行事风格,我认为,这个方向很有可能。 就按这个办吧。” 冯老这最后一句,明显不是在跟老周讲话,而很可能是在给身边的人做指示。 “小周呀,放心吧,我已经让人按这个思路去查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给你记上一功的。”冯老的声音里,饱含赞许。 “大事说完了,顺便多聊几句。”冯老说道。 “张广坚在国内的亲友,都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你的呼啸神教,可以放心搞。 但要注意自身的安全。 人多手杂,孙国龙也会在暗处继续履职。 他们说你坠海失踪了,我不相信。 我让他们一定要找到你,而且必须是活的。 孙国龙已经被降了两级。 找不到你的话,他还得降。 看来,降职这一招还蛮好用的,这不一下子就把你给找到了吗。” 张广坚? 原来冯老那边早就已经把呼啸神教给研究了个通透。 也对,一位中国移民,在日本搞得这么张扬,国内肯定是要关注一下的。 “小周呀,你帮了我这么大的一个忙,有没有什么事,要托付给我的呀?”冯老问道。 “我哪有……” 老周刚要习惯性地谢绝,忽然,在大脑的重要事项里,突然翻到了张晓月。 意识共振留给老周的,最重要的两件事,一是福岛的内排方案。 另一件,就是在林教授家茶室的那一晚,意识共振频繁触发,印证了 冯彻-张晓月-林教授 这一根绳上的三只蚂蚱。 而张晓月搞项目遇到的困难,也一直被老周记在心里。 所以,老周的话说到一半,就忽然决定,把张晓月的事情,拜托给冯老。 就算不能帮张晓月办好,但肯定也能扫清不少障碍。 “冯老,我还真有一件事情想拜托您。” “哦,但讲无妨。”冯老很爽快。 “我有一个朋友的女儿,叫张晓月。她是研究物理的,她的项目,想在国内落地。” “研究物理的?哪方面?”冯老问道。 “模……” 老周刚要开口,突然想起了冯老与这件事情的关联。 “怎么了?”冯老问道。 “她……她研究的是模糊介质。” 话筒那头儿一阵安静。 老周也没敢说话。 冯老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小周,你也看好这个方向吗?” “冯,冯老,我觉得这个项目的意义是跨越性的,可能在未来几百年之后,几千年之后,我们才会得到答案。 但一旦得到了答案,那就是拯救我们全人类的答案,意义怎么说都不为过。” 话筒那头儿又是一阵安静。 “这个领域可是比较烧钱的,项目落地我可以过问一下,初始资金上面,各地也都有相关的政策,可以暂度一些时日。 但资金的大头儿,还得他们自己解决。”冯老说道。 “行,行,那就多谢冯老了。” “应该我先谢你才对。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冯老问道。 “没有了。” “好,那我最后唠叨一句,从大局上看,周发财,现在最好是已经死了。” 冯老的一句话,把老周给吓了一跳,但又马上反应过来,冯老这是希望老周能够继续保持对呼啸神教的控制力。 至于大局是什么,老周也不关心。 这也不难,无非就是自己要从一个躺平主义者,回归到体力劳动者。 毕竟抽耳光很消耗体力嘛。 “但,决定权在你,你可以决定他什么时候活过来。 只要是你的决定,我都没有意见。”冯老又补充了一句。 “好了,就说到这吧。 小周,保重。” “冯老,您也要保重身体。” 通话被挂断了。 老周把大哥大落回基座。 下了车,接过孙国龙递来的烟。 两位老熟人,应该是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吧。 一时,又不知要从何说起。 “赵北桥呢?”老周吸了几口烟后,率先开口。 “带着人,在工地上干活儿呢。” “哦?这么敬业?” “我都被撸了两级,他能有好果子吃?只能拼命干活儿,好好表现呗。”孙国龙笑道。 “驻地失火,你们知道吧?”老周问道。 孙国龙点头,“当天就知道了,可比起您的失踪,失火都不算什么事儿了。” “哈哈,我哪有那么重要。”老周自嘲地笑道。 没想到,孙国龙却一脸认真地说道,“我被原地撸了两级,冯老让赵北桥自己下海去捞。您说重不重要?” “捞?为什么要去捞?我只是失踪,又没有跳海。” “那天傍晚,应该就是您失踪后不久,驻地被人偷袭了,纵火。 我把驻地简单处理一下,就去追人去了。”孙国龙说道。 “抓到人了吗?”老周急切地问。 “抓到和没抓到,结果是一样的。为了避免麻烦,纵火案的痕迹要抹掉,只能当作是意外失火。 赵北桥打电话,说您失踪了,让我马上过去,这边的事儿,我和他也简单商量一下,工地上的白色小队,跟纵火案一样,都不能声张,只能尽量抹掉痕迹。 否则,这支施工队在这里就待不下去了。”孙国龙说道。 “那,工地上,咱们的人有没有受伤?”老周关切地问。 “是有几个,但不严重,别忘了,咱们的施工队里,可没有一位是简单的货色。 那帮白色小队,基本上都起不来了,被扔到了一台车上。 赵北桥就让司机随便开,只要离开咱们的施工作业面就行。 以后再有任何人问起,都说不知道这事儿。”孙国龙说道。 “咱们有点吃亏了呀。”老周问道。 “是有点儿,但目前没啥办法,幕后主使,是个神秘力量没查到。 只是查到他勾连了当地的一些势力。 这一部分的事儿,冯老给接了过去,说不用我们管了。 懒蛋 第236节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您,周老师丢了。 那天晚上,等我到了工地,他们已经找了一会儿了。 但都没啥发现。 开始,我们以为是被白色小队的人给抓起来了,但四处找了,也都没有。 后来把白色小队的人都归拢到一起,人数也差不多了,就把这条路给否了。” 第283章 骂哭了 “既然与白色小队无关,我们就猜测,应该就是发生意外了。 这个方向,尽管大家都不愿意往这方面想,但也得面对现实呀。 找吧。 设备底下,材料堆里,都找了个遍。 最后,我们在施工平台下面的礁石上,找到了您的手机残骸,再与平台上的那个破洞相印证。 大家都判断,您是意外失足坠海了。 这个结果,大家都有点儿难以接受。 主要是太突然了。 好多人都难受得吃不下饭。”孙国龙说道。 老周听到这里,感觉自己像是闯了祸的孩子,眨了眨眼,抿了抿嘴唇。 “赵北桥他不甘心,就偷偷找到了附近的监控,想看看,您是不是真的从这里掉下海了。 结果,好巧不巧的,这里的监控坏掉了,白费劲。 这个监控虽然坏了,可拍监控室的那台监控是好的。 就这么的,赵北桥被东电的人给发现了。 说他未经允许,进入监控室,涉嫌搞破坏。 要真这么搞下去,事情就麻烦了。 所以,赵北桥他就扯了个谎,说有些材料丢了,想看看是不是掉海里了。 人家东电的人也不是傻子,一听就觉得不对劲儿。 还没等我们行动,东电就先派人在这附近探查上了。 结果,被他们给捡回了您的手机残骸。 然后东电就开始核对咱们的人数。 一下子就露馅儿了,少了您这一位。 事情也就瞒不住了。 至少生产安全上,咱们被记了一笔。 东电的人知道了,那这件事,几乎就等于全世界都知道了。 他们的官网上,现在还能查到这条消息。 自然,冯老也知道了。 我这趟来日本,职责就是给您做贴身保卫。 万万没想到呀。 竟然被人家简单的一张纸,就给分隔在了驻地。 这事吧,我自己想起来也特别窝囊。 至于冯老,那就更别提了。 骂的是真难听呐。 只降了我两级,这都处分轻了。 赵北桥更惨。 人就在他手边儿上,还给弄丢了,确实责任更大,罪过也更大。 虽然他没有什么职务可以降,但被冯老当场就给骂哭了。 我都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大男人,哭的那么伤心。 可能,被冯老骂只是个引子。 他主要是自责,没照看好您。 赵北桥当时就跪在那护栏边儿上,一边听冯老骂,一边哭。 有好几次,都差点直接从平台上翻下去。 还好我在旁边拉着。” 老周听到这里,双手紧握了一下。 “赵北桥没事儿吧?” “他没事儿。”孙国龙笑了一下。 “他也不能有事儿,他还得干活儿呢。 冯老给我们布置了任务,让赵北桥在海里捞,而且要捞活的。 让我去四处打听,看有没有您的消息。 按冯老的说法,周老师,不可能就这么死了。 要么,是在海边丛林里等待救援。 要不然,就是已经在某个地方等待我们去寻找了。 至于周老师为什么不主动来找我们,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孙国龙说道。 “牛呀,竟然这都被冯老给猜中了?”老周也感叹道。 “是呀。当时,我们都认为,冯老只是一厢情愿。 赵北桥说,他从来都没见过,冯老对一个人竟会如此用心。 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了。 我们都没料到,您在冯老心中的地位,竟然如此之高。 然后,大家都分头行动,按冯老的意思办。 赵北桥已经把自己泡成海带了。 我呢,就先跑回到驻地。” 孙国龙说到这里,老周突然插话,“你就没发现,我回来过?” “东西被动过,我当然能看出来,但不能确定是不是您呀。 新的脚印儿,我也跟过,与您的尺寸差不多,但出了驻地就断了。 不过这总算是给了我一点儿信心,可能您真的回来过。 可能真的像冯老说的,您就在某个地方等我去找您。 然后,我又去其它的地方找。 那个铁皮屋,我也是真的看过,只不过当时里面没人。 然后就是逐条街道,逐个建筑地探查。 好在田村市不大。 您知道田村市养猫的人多还是养狗的人多吗? 呵呵,我知道,养猫的人多。 我真怕把田村市找遍了,还是没有结果,那我就得全日本去找了。 当我真的在铁皮屋里见到您时,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孙国龙长长地吐了口烟,感叹道。 “这铁皮屋你都找过一遍了,怎么今天又来了?”老周问道。 “这不是收到您的暗号了吗。”孙国龙说道。 “暗号?什么暗号?” “咱们出发之前,我请您约定一个暗号,您说不用。 当时您说,找您很简单,只要看谁最懒,那就肯定是您了。 这座铁皮屋,今天早上,我又来了一次,主要是因为最近这里的新闻挺多的,聚集的人也多,我想可能会有更多线索。 然后,我一子就看到那堆钱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里叫供奉台。 供奉台里的钱,都溢出来了,溢得到处都是。 结果都没人收拾,连钱都懒得管一下,收一收。 我当时就想,这么懒,不会这呼啸神教,就是周老师您开的吧。 果然,让我猜中了。 不过,以后能用手机联系,还是不要见面了。 我买这个位置,花了两百万日元呢。”孙国龙说道。 哈哈,没想到,孙国龙也是买号的大佬之一呀。 老周看了眼时间,分身有术,仍需守时。 “有什么事,微信里找我吧,我得回去了。” 懒蛋 第237节 老周跟孙国龙道别,顺着原路,往回走。 回到铁皮屋时,刚好封门一个小时。 老周观察了一下屋子里的情况,好像没什么变化。 就关了取暖器,哗啦啦地拖开了铁皮门。 老周像是一个半夜溜出去玩的少年,生怕被家长发现似的,就在外面到处转转。 感受一下,大家是不是还跟刚才一样,有没有发现自己偷偷跑出去这件事。 转悠了好一会儿,也没觉出什么异常。 大家对自己仍然很是恭敬。 老周又配合游客比划了几下,拍了照。 看到惠子也是刚刚空闲下来,送走了最后一位耳光派。 第284章 小超市 “長弓先生。”经过惠子身前的时候,惠子出声叫住了老周。 “惠子小姐辛苦了,有什么事吗?” “長弓先生,我要是没看错,那位刚刚捐完供奉的人,您应该认识吧?”惠子指了一下前面。 那是供奉者的返程队伍。 整天都络绎不绝的。 顺着惠子指的方向,老周果然在队伍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这是……”老周一时想不起来了。 但肯定就是近几天见过的人。 “是田中先生呀。”惠子提醒道。 “哦,果然是田中呀。”老周一下子被点醒了。 “他怎么也来交供奉呢?” 毕竟是位熟人,是少有的,见证了几次初始耳光的熟人。 成为一位熟人的信众,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按道理来说,田中应该是少数能够保持理性的人。 “田中先生刚才来找过我,问我可不可以在这里做个轮值翻译。”惠子说道。 “他可以直接来跟我说呀。”老周说道。 惠子摇了摇头。 “田中先生说,他这两天像是做了一场梦,他反思了自己购买大壶股票的过程,自觉有愧于您。 他不敢面对您。 但又想为呼啸神教出一分力。 所以,把今天是来把大壶股票上的收益,全都捐了供奉。 如果長弓先生您觉得可以,我就通知他,让他抽空就来做轮值翻译?”惠子问道。 “他把股票抛了?是不是抛早了呀?少赚了好多吧?何必呢?”老周颇为可惜道。 “这个,不好说,不过,如果人一旦有了信仰,价值观是会被重塑的,他的这份供奉,在田中先生看来,已经是解除心里枷锁的一把钥匙了。 不做了这件事,他会寝食难安的。”惠子说道。 “好吧,那就让他来吧,别耽误工作哈,有空时就来帮忙翻译一下吧。”老周点头道。 “好的。我刚才还建议他,申请成为您的弟子呢,但田中先生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头衔。”惠子说道。 还要给我网罗弟子?您还是放过我吧。 我又没办法把命运转轮传授下去,也没有一本什么经什么典的。 收那么多弟子看守我这破铁皮屋吗? “这里就是轮值翻译区。”惠子指了一下旁边的一个区域。 “这几天还好,一旦要是下雨,大家都在露天的区域里待着,躲都没处躲呀。”老周担心道。 “長弓先生说的是,这几天的气象条件还好,暂时没什么问题。 但这里不允许修建永久建筑,所以,过两天会有可伸缩的雨棚运过来。 再加上一些辅助的取暖设施,就可以应付一般的天气情况了。”惠子说道。 老周点了点头。 “这后面是什么?”老周指向了翻译区的后面,好像是摆了几排书架。 “您是还没过来看过吧?这里是物资区。品种在慢慢丰富。东西大多是信众自发供奉的。”惠子说道。 物资区?之前听惠子说起过。 老周走到了物资区的里面,货架上摆满的各种物品。 像是一个小超市。 有生活用品,果蔬。 “这些您可以随时取用,也可以交待给我,比如您对餐食有什么要求,对生活设施有什么要求,都可以随时跟我说,我们会竭尽全力满足您的。”惠子说道。 老周又往里面瞅瞅,发现,还有个地方摆了一些小册子。 “这是什么?”里面的文字老周看不懂。 “这是供奉承诺书,比如这一份,是一位福岛的信众,他把一份写字楼的物业捐献了出来,大概有300多坪,只要長弓先生您点头,立即就可以拥有这块物业的使用权,而且是在您主动离开以前,他都不会索取这份物业。 还有,这份是在北海道的一处温泉酒店,承诺了产权交易。 哦,还有这一份,是我的。”惠子介绍道。 老周想起,前两天惠子刚过来的时候,说是要把一套房子捐出来。 老周在这里面大概翻了翻,应该有七八十份承诺书。 加在一起,肯定要比身后的废弃学校气派多了。 “对了,長弓先生,您的社交网络已经获得了官方认证。” 惠子把手机拿给老周看。 老周瞅了两眼,摇了摇头,表示看不懂。 “这个官方认证,写的就是,呼啸神教精神领袖。”惠子解释道。 精神领袖?不错,挺好听的,真怕给起个什么主教或者教主的头衔,那可就有点尴尬了。 “社交网络给您官方认证这件事,反响还是挺强烈的。 其它的几个宗教,也都纷纷在社交网络上迅速做出表态。 要不要我给您读几份?”惠子问道。 老周点头。 “这一份,是智慧启迪宗给您的荣誉证书,兹授予長弓先生以心灵觉醒奖,以表彰其在促进信徒自我反思和精神觉醒方面的贡献。”惠子念道。 老周忍不住咳嗽了一下。 这说的都是啥呀。 我抽人耳光,可以促进反思和觉醒吗? “長弓先生,我继续?”惠子问道。 “好吧,继续。” “还有这一份,是宇宙共鸣教团发来的承诺函,我们承诺支持呼啸神教在精神指导和个人成长方面的努力,并期待其在促进社会和谐与个人福祉方面的进一步发展。” 老周晃了晃脑袋,已经被搞晕了。 这么长的句子,也难为他们了。 “这份,是归一教的,授予長弓先生精神导师勋章,以表彰其在引导信徒走向更深层次自我认知和精神成长方面的卓越贡献。 还有一些教派发来的合作意向书,学术认可,以及授予的一些奖项。 我就不一一读了。 总之,大家都对您用耳光的方式警醒世人,表达了赞许和认同。”惠子说道。 老周笑了笑,听起来有点儿癫呀,一癫一癫的,越抽越癫。 “不过,他们干啥要跟着凑这份热闹?这么闲吗?”老周问道。 “这几家,都是在日本有多年布教传统的教派,能够让几家都对您表示关注,我想,应该是跟那个供奉台不无关系吧。”惠子说道。 老周看了一眼供奉台,远远看去,白花花的钞票,堆积如小山,漫溢得到处都是。 第285章 钱山 “是我这里的供奉台,抢了他们的供奉?”老周问道。 惠子点头,“供奉肯定是很重要的一方面,另外,就是您这里现场的人气也让他们很是眼红。 前面的几个耳光,为您带来巨大的公众流量和关注度。 这个过程太快也太显眼了,这都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一般他们想达到这种程度的关注度,要花好多的心思,花好多的钱的。”惠子说道。 “原来如此。” 懒蛋 第238节 “長弓先生,那您看,这些教派的表态,您要做些什么回应?”惠子问道。 老周想了想,摇了摇头,“什么都不回应,就当没看见吧。” 惠子一愣,“哦,好的。長弓先生,还有一件事,我的一位前辈,在nhk供职。 她想为您做一期节目。” “就像上次在礼堂那种?”老周问道。 “形式上类似,但nhk的实力,您应该有所耳闻,我们一个小小的福岛电视台,是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的。 他们的制作肯定更为精良。 电视台的影响力,也可以覆盖全日本。”惠子说道。 “所以,你希望我同意参加?”老周问道。 “额……惠子没有任何倾向,只是代为传一句话。”惠子说道。 “那就推掉吧,我不想上什么节目。”老周说道。 “啊?”惠子的脸上就差写着,那可是nhk呀。 但惠子的反应很快,“我的这位前辈也预料到了您的态度,所以提了一个替代方案,希望能做一次独家直播。” “独家?怎么个独家法?”老周问道。 “就是把现在的媒体区和直播区,全部清空,完全留给nkh,24小时。 也就是这24小时里,想看与您有关的直播,只能到nhk。”惠子说道。 “24小时?就算我同意,他们也没那么多时间播呀。谁愿意24小时只看一座铁皮屋呀?”老周反问道。 “nhk有很多频道,类似的全天候直播,他们也搞过,有经验。到时直播的精彩片段也会被nhk的其它频道实时采用。”惠子说道。 见惠子说得头头是道,老周就明白,惠子这是受人之托了。 老周索性就点了点头,“好吧,那就同意他们的独家24小时吧。” 惠子很高兴地点头,“長弓先生,期间他们想问您几个问题,您看……” 老周伸出了一根手指,“只能问一个。” 惠子看着老周这根手指,想了几秒钟,点了点头。 老周往回走。 “長弓先生,三灵崩盘了。”惠子在身后突然叫了一声。 老周闻声回过头来,“什么三灵?” “就是下平先生的三灵化学集团呀。” “就是刚才跟你大嚷大叫那位?千万円?”老周问道。 惠子点点头。 “怎么回事?” 惠子一边翻看着手机,一边向老周汇报,“大家普遍认为,是下平先生今天对呼啸神教的态度过于狂妄,引发了公众不满,当前只是一些散户的自发行为,还没有机构跟进。 现在,股价从开盘的七百多,已经跌到了五百六十块以下。” “只有散户,怎么会搞这么大的动静?”老周问道。 “只有散户砸盘,没有机构砸盘。 同样,也没有机构护盘。 各机构都被搞得有些措手不及。 所以,一时弄得有些狼狈。 今天就算是给他一些教训吧,明天应该就会恢复正常了。”惠子解释道。 “哦,这样的话,就让这位脾气很大的家伙,担心一晚上吧。” 路过惠子的坐垫旁,看到地上有些纸片。 这在惠子这里,可不多见,她一般会把周围打理得非常整洁。 老周好奇地看过去。 是一些散落的名片。 “長弓先生,让您见笑了,我马上把这里打扫干净。 这些应该是刚才下平先生留下的。”惠子说道。 “他?” “是的,下平先生刚才情绪很激动,所以就……” 老周想了想,也就明白了。 下平对惠子的解谶很不满意,大吵大闹,可能随手就把身边的东西抓起来乱扔。 这些名片,应该就是下平扔出来的。 其中有一张,配色很鲜艳,是那种橙黄色。 老周仔细看了一眼,这名片上竟然印着一只南瓜。 名片是日文的,但上面的名字,老周认得,是徐万程。 老周附身,把这张名片,捡了起来。 这一幕,也被惠子看在眼里。 “長弓先生,还有一个好消息。” “哦,什么好消息?” “公布了供奉账户之后,半天时间,收到了大概二十亿日元的供奉。” “多少?你说多少?”老周不敢相信。 “是……二十亿日元。”惠子说道。 “比这供奉台上的还多?” “是的,比这里多了十几倍。”惠子说道。 “十几倍?”老周原地打转。 脚后跟儿都不着地了。 十几倍呀,二十几亿日元呀,这,这是多少钱呀。 老周环顾四周,视力好像一下子都清晰了好多。 老花散光,症状都消失了。 看哪都倍儿清楚。 远山,近车,抖动的旗子上,有三根纠缠的丝线…… 都被老周看在眼里。 果然,财富最能催生肾上腺素。 老周踮着脚转了一圈儿,看到旁边的惠子。 惠子的眼神有些惊讶,老周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 赵北桥的五万块,林教授的二十万块,二者比起这二十亿,确实不够看哈。 最重要的是,这是供奉的钱,不是施舍,不是感谢,是信众把一部分积蓄拿出来,跪送到老周面前。 好像用钱,一下子把老周给堆得比云层还高。 四顾望去,只见薄云,不见苍生。 屁股底下的钱越堆越高,老周仿佛坐在一座火山口上,虽然高,但有些没底。 果然,这钱山突然隆隆作响,似是要塌。 老周疾速坠落,双脚无根,老周双手扑腾,猛然间抓住了一个物件儿。 是颗六角星。 六角星把老周挂在了这里,止住了下坠。 钱山也又重新聚拢为一条随风飘摇的天梯,刚好垫在了老周脚下。 “長弓先生?”惠子拉了拉老周的尾巴,老周回过神来,醒悟自己还是只猴儿,离得道成佛,还差得远呢。 第286章 果因基金 “惠子小姐,这种钱,一般都怎么……怎么管理?” 这种钱?惠子反应了一下,才说道,“長弓先生,您是想说,供奉给您的钱,要怎么管理是吗?” “对,对。” “这些钱,名义上是捐赠给呼啸神教这个宗教法人的。但实质上就是捐赠给您的。 您是呼啸神教的精神领袖,所有的供奉都将按您的意愿来支配。”惠子说道。 “那……就是按我的意愿来支配了?” “当然,長弓先生,就按您的意愿来支配,但这只是半天的供奉,以后的每天可能都会有这么多供奉进来,而且还可能更多。而且还免于课税。”惠子提醒道。 冯老刚才还提醒我,张晓月项目的资金大头缺口还得我们自己想办法。 哈哈,这办法不就来了吗。 老周估计,只要能这样收上十天的钱,张晓月这几年的经费就有保证了。 俺老周抽耳光十天,够支撑你们满世界找六角星几年的费用。 挺划算的。 懒蛋 第239节 “長弓先生,您现在可以筹划您的呼啸神教总部,或者有什么投资计划,或者也可以将账户资金委托给专业团队来打理,获取更高的收益。” “我倒是有一个投资计划。” “哦,是什么计划?”惠子问道。 “我想把这个账户里的钱,全部投资给一个科研项目上。” “科研项目?是哪所高校的项目?早稻田?东京大学?”惠子问道。 “是中国的一个项目。” “中国?您是想要把钱投资到一个中国的科研项目吗?”惠子问道。 “对。” “这……应该是有些困难的,各国都有资金监管,日本也一样。 而且您的投资肯定是要经过外汇转换才能到达中国的那个科研项目。 数额又如此巨大,我个人觉得比较悲观。”惠子说道。 “哦,惠子小姐认为这件事有困难?是因为钱要投资到境外,还是……还是因为目的地是中国?”老周问道。 “额……这个……”惠子一时语塞。 “那我换个问法,如果我想投资给一个美国的科研项目,会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惠子立即爽快地答道。 老周撇了撇嘴,“好的,我明白了。我想投资给一个美国学者,他的物理研究项目,出于稳定、安全和场地的限制,他的这个项目落地在了中国,这笔投资,惠子小姐认为还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是美国学者的话,而且又是因为技术条件的限制,只能在中国实施的话,这没什么问题,可以达成。”惠子说道。 老周心里一阵庆幸,幸亏那天晚上要求张晓月让出第一作者,如果她动作足够快的话,现在模糊介质这个项目的牵头人,就应该是米勒,那位美国教授了,张晓月的准导师。 “那么,惠子小姐,这件事就交给您去办吧,是一位叫米勒的美国教授,项目主要是寻找宇宙中的模糊介质,应该是最近才落地到中国的一个项目。” “好的,長弓先生,我会尽快与对方联系,投资之前会再让您确认一下项目的信息。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还是建议您,将这些钱交给专业团队打理,或者至少成立一家基金,在呼啸神教与投资对象之间,做一下缓冲,一般人都是这样处理的,我想,肯定是有些道理的吧。”惠子说道。 老周想了想,“嗯,有道理,专业团队打理就不必了,还不如直接成立基金呢,更规矩更透明。” 惠子点头,“好的,这件事我不是专业的,但我会找芦名先生协助。” “芦名?” “是呀,您不会把芦名先生给忘了吧,就是田村市的副市长,这路也是他的授意下封闭起来的。”惠子提醒道。 哦,是他呀,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 他确实实力强横,是这里的地头蛇,什么事情如果他出手,都会很好办。 “另外,这支基金需要命名,您看您是取一个,还是就使用合作金融机构的代码号?”惠子问道。 “那还是取一个好记一点儿的名字吧。” 老周扳着脑袋想了半天,真费脑筋,还是用自己的优势能力吧。 老周拧开了一瓶水,走到铁皮屋的旁边,朝着墙上就甩了过去。 水在墙上贴的报纸上,留下了一滩痕迹。 覆盖了一些字。 但这里面大部分的字老周都不认识。 只认得一个“果”,应该是什么青果果蔬销售摊位开张的消息。 另外一个字是“恩”,但报纸的残缺,恩的下半部分和新闻的一小半都缺失了。 导致“心”字缺了一半儿。 老周朝这个结果看了半天,“那就叫这个吧,果和恩。” “果和恩?”惠子需要确认一下。 “不不,恩字不能算,应该只算因。”老周说道。 惠子也凑上来看,“叫……果和因基金吗?” “没有和字,就叫果因基金。” “果因基金?如果按中文的习惯,是不是叫因果基金更为顺畅?”惠子问道。 老周想了想,“就叫果因吧,老天安排的最大嘛。” “好的,長弓先生,接下来,我会抓紧落实成立果因基金这件事。账户里收到的供奉,您要转入多少到这支基金呢?” “全部。” “全部?您一点儿也不保留吗?”惠子问道。 “不留,连同供奉台上的钱,也定期转到果因基金里。” 惠子尽管很不理解,但还是在手机上做着记录。 “長弓先生,我还有个小问题……” “请讲。” “就是,您为什么会如此突然地决定,要全力投资这个项目呢?”惠子问道。 “这不是我的决定,是献出供奉的人的决定。” “献出供奉的人?您是指,所有献出供奉的人吗?”惠子问道。 “是的。” “额……这个,惠子理解起来有些困难,还请長弓先生稍稍解释一下。” “这还是惠子小姐给我的启发呢,我记得惠子小姐说过,这些供奉的钱,都是大家对概率的祈祷,对吧?” “是的。”惠子点头。 “所以,我就把大家对于幸福概率的祈祷,汇集在一起,去追求一个更高生存的概率,或者说是更为幸福的概率。”老周说道。 第287章 99+ “更高生存的概率?長弓先生,您这样说,是在预测我们这里会迎来末世的灾难吗?”惠子有些担忧地问道。 老周摆了摆手,“没有这么邪乎,可能是几百年,几千年后,甚至几万年后吧,我想,咱们总会遇到一道跨不过的坎,未雨绸缪嘛。” “啊?这么久?”惠子张大了嘴巴。 “怎么了?” “長弓先生,我的意思是,您可以关注一些更近期,或者更有实际意义的项目呀。” 老周笑了笑,指着供奉台上的那堆钞票说道,“这堆花花绿绿的纸,大家花来花去的,又有什么实际意义呢? 如果只靠这些纸,就能为大家的未来做一点事儿,至少我认为,挺有意义的。”老周说道。 这些纸?您竟然把这些钞票称为纸? 惠子一阵无语,可能您的铁皮屋和厚油刘海儿真的只是您的身份掩饰吧。 “長弓先生,那您是从什么渠道了解到米勒教授的这个项目,并且如此确凿地认为,他可以带领大家越过极远未来的一个难关呢?” “也没什么,就是偶然看到他们项目的一篇介绍的文章,觉得模糊介质这东西挺有意思。 文章里说,中国是最佳的项目实施地点。”老周说道。 “仅此而已?” “对呀。” “長弓先生,您只是偶然看到了一篇文章,就决定要把如此巨大的持续现金流入,全部注入到这个项目中?” “对呀。” “没有别的理由了吗?比如您和某位研究成员相熟?或者您对这个项目有特别的理解?”惠子问道。 老周摇了摇头。 老周倒是真的与某位研究成员相熟。 可人家与张广坚不熟。 所以也不能说。 “那……長弓先生,您是不是再慎重考虑一下?”惠子问道。 “慎重?为啥?” “这毕竟是……” 老周摆了摆手,“就这样吧,我抽人耳光时,也没慎重地测量一下距离和力度,也没评估一下伤害值什么的,也没提前检查一下给人家的那些字,好不好看,适不适合,对吧?” 惠子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了老周的厚刘海儿一会儿,最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長弓先生,我……明白了。那么,在这里,需要设立一个柜台。” “柜台?你要卖啥东西?”老周问道。 “不卖东西,是您的果因基金的柜台,可以让大家在现场,就把供奉直接捐献到果因基金里。 这样看起来只是减少了我们把供奉台上的钱做转存这一步,但其实可以避免因为大额现金流动而产生的不必要的麻烦。” “还是惠子小姐想得周到。” 当初老周给张晓月一万块钱的时候,赵北桥不是笑话自己穷大方吗。 这下他要是知道,我每天往模糊介质里投上几十亿日元,不知他会怎么说呢。 老周回到石桌前坐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张广坚的社交网络。 果然是给了一个日语的官方认证。 老周想了想,写了一个签名:都是巧合。 懒蛋 第240节 似是诠释,似是调侃。 老周忽然想起来,孙国龙把自己的旧手机给找回来了。 老周急忙给掏了出来。 像新的一样。 老周抚摸了一下老朋友的前前后后。 完全看不出是在礁石上四分五裂过的样子。 仿佛时间从未流逝,一切也从未发生。 开机。 周发财最好是死了。 冯老的提醒突然在脑子里冒了出来。 那我还能鼓捣它吗? 应该是可以的。 不然,孙国龙完全可以不把手机还给我。 而且冯老也说了,想活的话,随时可以活。 所以,我只是看看,不乱发消息的话,还是没问题的。 老周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又给碰碎了。 无论心里碎成什么样,该开机,还是得开机呀。 开机完成。 看着首屏里的短视频应用,还有一堆薅羊毛的app。 排列得整整齐齐。 老周看着它们,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想笑,却又想哭。 都是曾经的小乐趣呀,如今却像张黑白照片一样,蒙了些灰尘。 电话图标和微信上,都显示着一颗猩红的标识,99+。 看来是爆了。 几天不见,骚扰电话长势喜人呀。 老周轻轻滑动屏幕,查看着未接来电。 像是在一条长长的河流趟过。 原以为全是骚扰电话,结果,却没有几个。 都是电话簿里存了姓名的。 本以为是一串打扰。 结果却是一条长长的关心。 未接电话,最后打给自己的,是徐万程,有三个。 然后是赵北桥,有六十多个。 老周看着这个数字,仿佛已经看到了赵北桥急到肿裂的嘴唇。 这就是六十多串急促的鼓点呀,敲打在老周的心上。 张晓月,林教授,白小琪,也都有十几个未接。 孙国龙只在事发当天打过两个电话,之后就没了。 老周习惯性地就要点击一条回拨回去。 还好半路刹住了。 老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等着吧,等着吧。 等周发财活过来的,都给你们一个个地回拨回去。 赵北桥,一定要回拨六十多次。 既然电话打不通,怎么还有人会把微信给发到爆呀? 老周疑惑着打开微信。 排在最上面的,是白小琪。 她自己就99+了。 还是先看些容易点儿的阅读理解吧。 老周把白小琪给先绕了过去。 孙国龙的消息最少,只有一条。 周老师,您是到了没人管的地方了吗?这地方在哪?咋不给我打个电话呢? 老周忍不住笑了,想起了和孙国龙被一起困在星和城的那两天。 林教授的也不多。 周先生,真不希望这是真的。 这不会是真的吧? 您的离开太突然了,我连一次您的脑部回访都没来得及做。 但我记得您说的,让我到日本去,加入这家机构的研究。 我那晚喝茶的时候,心思比较乱,虽然当时我说了,不会接受他们的邀请,但现在,我还是来了。 东京都港区南青山3-18-118 可您,周先生,您却消失了。 现在我也无所谓了,我要郑重地告诉您。 您,您的大脑,就是我最需要的大脑,也是我最顶级的研究对象。 而这个研究对象,却消失了。 无影无踪。 这一切都很矛盾,矛盾得像是个玩笑,是吧? 真希望您也是在跟我们开了个玩笑。 希望有一天,您会敲开我办公室的门,对我说,我还活着,你最好的研究对象,快来研究我吧。 哈哈。 第288章 迟到 接下来是张晓月,也只有一条。 周老师,我的投资人马上就要去非洲举行婚礼了。 尽管那里可能会发生战乱,但我还是决定,要去那里,找我的六角星。 林教授帮了我们很多,可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投资的意向也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可能总是差那么一点点,才是我们真实的人生概率吧。 不像以前,只要您在,好像什么事情都是刚刚好。 现在您不在。 您只是临时离开一会儿。 一定是的。 这是在安慰失踪的老周,也是在安慰飘摇中的自己。 这也是出事那天,张晓月发来的。 相信有了冯老的出手帮忙,足够把你的米勒导师给留下了吧。 还好拜托了冯老,不然,你们是要被晒成黑炭了。 老周有些羡慕张晓月的勇气和决绝。 为了理想,不惜冒险,坦然面对每一次对未知的追求。 这就是生活,无论多么荒诞,多么无奈,都要继续前行,继续寻找属于自己的六角星。 然后是徐万程。 老哥,我从孙国龙那里听到了这个消息。 尽管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希望你在天堂,能继续无忧无虑。 我请求把你的名字,列为我的名誉合伙人。 如果你不同意,可以托梦给我。 老周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是唯一一条让自己陷入被动的消息。 不管自己同不同意,这个名誉合伙人,老周是当定了。 除非现在回他一条消息。 可偏偏不行。 懒蛋 第241节 可惜我在这个维度,没有托梦的技能呀。 以后有了的话,一定给你天天好梦。 老周把刚才捡到的那张名片给掏了再来。 连同自己的那张,都摆在了石桌上。 徐先生呀,您这是发了多少张名片出来呀。 竟然能让我在这里也能遇到您的名片。 看来您还专门来开拓过南瓜的日本市场呢。 接下来就是绕不过去的白小琪了。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老周的脸上,忽明忽暗。 老周犹豫了很久,手指在消息列表上徘徊。 最终,老周还是点了下去,打开了白小琪的消息。 原来,白小琪是把老周的微信,当成了树洞。 把一切想说的话,都发给了,这个不会再回来的人。 新餐馆的生意不如凤来湘的好,可能是大家还不知道我们已经重新开业了吧。要不要发发传单? 下雪了,有点头疼。 身边那些奇怪的人,最近都不见了,可能是跟桥总坦白之后,真的有用? 这是我老家的照片,东水塘的水还是那么清,山还是那么绿,一切都没变,除了我。 小时候,我喜欢在两座山的夹缝里看阳光,那一缕一缕的光线,特别亮。 想起了妈妈的话,背篓不能装得太满。 我最近开始学做菜了,想宴请一位帮助过我的朋友。 看,天上的星星,仔细看,真的很像眼睛,静静地看着我。 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了一个背影,很像一位朋友,但不是那位朋友。 …… 老周,一条一条地读着白小琪的消息,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石子,落入心湖。 好几百条,老周都看完了。 一条条消息,犹如一条条丝线,缠缠绕绕。 也不知过了多久,回过神来,发现手机屏幕已经黑了。 再一抬头,天也黑了。 这是什么时候了? 一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一种迟到带来的本能恐慌,督促着老周迅速收好手机,站了起来。 在起身的这一刻,老周感觉有无数双眼睛迅速收回了目光。 穿过透明挡板,老周扫视了一下。 耳光派声势更盛,从这里已经看不到跪坐着的队尾了。 中间穿插走动着一些人,好像是耳光派里自发的志愿者,帮大家临时解决一些问题。 来供奉的队伍稀疏了很多,但仍持续有人进来扔钱。 老周很是欣慰。 暗道,我明天一定多加会儿班,多抽几十个耳光,把大家服务好。 只要你们多多捐出供奉,模糊介质就更清晰一点儿呀。 在供奉台的旁边,立起了一个小柜台,像是一个接待处。 柜台的外面,贴着几个字。 老周只认得基金两个字。 这应该就是惠子说过的,要为果因基本设立一个现场收款柜台吧。 基金还没成立好,先把柜台给摆出来了。 柜台旁边,是媒体区和直播区,现在倒是很热闹。 摆放了一些箱子,旁边竖起的物料上,写着nhk。 一些工作人员在忙活。 也不知道惠子有没有在里面。 直播区的后面,是转轮派的场地。 转轮派从开始的十几个人,发展到今晚,已经有三四百人亲身来到现场,追随老周了。 其中有一些人是不管有没有老周带队,他们都会自己开转的。 但更多的人,则是在那里观望。 想看看今天为啥老周还不开始转。 是不是骗子,今天喝能量剂也顶不住了,撑不住这一整夜的命运转轮了。 您要是撑不住了,那我们也就不用跟着练了,那不成糊弄自己了吗。 比往天晚了一个小时,老周感觉挺不好意思。 那就抓紧酝酿一下吧。 老周在石桌周围走了走,感受了一下愈发浓烈的寒气。 又看了看头顶的眨眼的星星。 体内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开始聚积。 而趟泥步,就是施展这股力量的最好方式。 一,二,三,命运转轮,虽迟但到,走起…… 一蔟光环在远处绽开。 光环层叠着,向四周散开。 无声,威压。 刚好从老周的头顶扫过。 紧随其后的,是一阵蜂鸣声,在老周的脑袋里响起。 这声音,有些熟悉。 这声音好似一把刀子,一寸寸地在脑袋里平推。 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刀子一刻不停地向前推进,直至切碰到了骨头,这刀子才停了下来。 这声音,就在不久之前,也是此般痛苦。 对了,是核电站的作业平台上面。 就在自己拉着即将坠入海里的张广坚。 也是这种嵌在脑袋里的钻心疼痛。 不知道是因为这蜂鸣声,还是到了时间。 老周总算是从命运转轮里走了出来。 被蜂鸣声痛到浑身酸麻的老周,后背已经湿透。 慢慢地,慢慢地,老周让自己的身体熬过蜂鸣带来的不适。 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今天的气温比往天要高。 来打卡的游客也比昨天又多上了一倍。 稍稍有些嘈杂。 第289章 灵力气息 看下天光,不太对,应该是比往天要晚了一会儿。 想到昨晚迟到了一个小时,难不成从命运转轮走出来的时间,也因此顺延了? 所以,今天上午的游客就比往日多了一个项目,可以近距离观看到長弓先生的命运转轮。 有的人就在这里,呆呆地看了两三个小时。 只是在旁边观看,都有些撑不住,这位長弓先生竟然可以彻夜地走? 而且白天也看不到長弓先生睡觉和休息。 这真是难得一见的人体奇迹。 这可恶的蜂鸣声,真的是折腾死人了。 难道是自己的脑袋得了什么病? 还是林教授说的,脑子里的那个孔洞开始有了什么变化? 这么下去,不知道自己还受不受得了。 要不找家医院给看看? 反正供奉台里有的是钱,现在咱老周也看得起病了。 懒蛋 第242节 甚至也能挂得起专家号了。 但林教授也提醒过自己,这颗脑袋,不能让人随便检查。 就算有问题,也得找到林教授亲自检查。 否则,脑子里的这个洞,肯定会引来围观的。 要是被当作实验对象,就麻烦了。 老周活动了一下,释放一下各处的酸痛,转身去洗漱。 经过惠子小姐的摊位,已经围满了人。 老周奇怪,我今天还没开始抽耳光呢,怎么就有人开始解谶了? 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老周得紧走几步了,抓紧完事儿,抓紧开抽耳光,抓紧提升影响力,抓紧给模糊介质挣钱。 等到老周从浴室里出来,惠子好像已经在等自己了。 “惠子小姐,有事儿?” “南瓜,南瓜,南瓜……”惠子有些语无伦次。 “南瓜?南瓜怎么了?” “那位南瓜商人,在肆意捏造事实,利用您的影响力,在疯狂炒作。”从惠子的表情来看,是有些生气了。 老周走到物资区,拿了一瓶水,递给惠子,自己也拿了份早餐。 “惠子小姐,有什么事,慢慢说。” 惠子接过水,喝了一小口,就继续说道,“長弓先生,昨天您从地上捡起了一张名片,是吧?” “对呀。” “那是一位美国的南瓜商人的名片,而您也恰好有一张他的名片,对吗?”惠子问道。 老周想说那名片是捡的,但徐万程到处发名片,这点儿事,犯不着如此小心。 就回应道,“对呀。” “昨天晚上,您把这两张名片摆在石桌上,冥想了很久,对吗?”惠子问道。 “冥想?没有呀,我就是觉得有些巧合,也确实把两张名片摆在桌子上面来着。 但我也没看它们呀,我也没对它们冥想。”老周解释道。 “但有转轮派拍到了您冥想的照片,这组照片,已经在网络上疯传了一整夜了。” 惠子说着,还把手机展示给老周看。 照片上,确实是老周像个杀马特一样,呆坐在石桌前。 夜已经深了,只有远处的灯光露过来一些。 厚厚的刘海拽着脑袋垂向桌面。 桌子上摆着两张色彩鲜艳的纸片。 然后是对这两张纸片的递进式特写。 一张中文,一张日文,徐万程的名字也清晰可见。 这么看的话,说冥想也挺像的。 但只有老周知道他当时是在做什么。 当时的老周,已经被白小琪的树洞给缠得日夜颠倒了。 完全忘了时间的流逝。 但这不就是冥想吗? 对呀,当时老周确实是在冥想,只不过,不是对着徐万程的名片冥想,而是另有其人而已。 那照片里,是能隐约看到那部手机的。 传了一整夜,你们都没有发现这部手机吗? 没有发现我多了一部手机? 关注点却在那两张名片? 还好没有发现,老周捏了捏口袋,手机都放得好好的。 可现在,怎么向惠子解释呢? “额……惠子小姐,我当时……好吧,我当时只是有些愣神,如果你们把这就称为冥想,那就是冥想吧。”老周说道。 惠子缓缓点头,“那我们的判断就没有问题。那惠子想问一下,您与这位南瓜商人,是朋友吗?” “朋友?不,不,我不认识他,只是……只是偶然间,得到了一张他的名片而已。 然后昨天恰好又在地上捡到一张,单纯只是好奇。”老周解释道。 “好的,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得不表示一下愤怒了,这位南瓜商人,徐万程,真的是太可恶了。 昨天晚上,这张照片被@到了徐万程,然后,他就发了一段视频,您要不要看?”惠子问道。 “不,不,您概述一下就行了。”老周根本不想听到徐万程的魔性的声音,以及他带给老周的胶皮糖一样经历,让老周任何时刻,都对徐万程避之不及。 惠子刚要把视频展示给老周看,没想到却被拒绝了,于是继续说道,“好的,他在视频里说,与您,長弓先生,是非常好的朋友,有很深的渊源。 说你们一起爬过山,游过泳,您还接受过他的南瓜礼物。 更过分的是,他说,您是在与他的十几只南瓜礼物共处一室之后,才触发了神奇的命运转轮的能力。” 老周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咳了几下。 “長弓先生,您也觉得他太过分了吧?” “没事,没事,惠子小姐,你继续说吧。” “然后,徐万程又说,您昨晚的冥想,就是在调动体内积累的南瓜气息。 说是这样可以让您的命运转轮更为持久,修炼效果更好。”惠子说道。 “他还说什么了吗?” “他还说,建议大家都来购买他公司售卖的南瓜,即使不修炼命运转轮,也会补充人体灵力气息,能够帮助人们激发体内隐藏的超能力。”惠子说道。 老周最终还是笑出了声。 不愧是徐万程呀,不放过任何一个销售南瓜的机会。 这一点,让人钦佩。 “行了,我知道了,这事儿也没几个人会信的,就随他去吧。”老周说道。 “不行。”惠子立即出声说道。 老周不由一愣,这可是惠子少有的表现。 “長弓先生,对不起,我的意思是,您务必要发声了。”惠子有些焦急。 “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已经有好多信众聚在我这里,想让我解谶。 就是对您昨夜的冥想,做下解读。”惠子说道。 第290章 蛇吞象 “解谶?这有什么好解的,我不就是坐在那里愣了会儿神儿吗?”老周说道。 “是的,我也是这样解释的,但他们说,您今天的命运转轮多转了一个小时,就是与昨晚的冥想有关。 所以,徐万程说的也就有相当的可信度了。 您昨晚的冥想,确实是在调动体内积累的南瓜气息。”惠子说道。 老周眼睛都瞪圆了,可惜惠子看不到。“他们这是什么逻辑。我今天多转了一个小时,那是因为昨天晚上我迟到了。 就是因为你们说的冥想,我迟到了。 对了,他们不是拍了我冥想的照片吗?那个时间,是不是我平时应该进入命运转轮的时间? 这不就能证明了吗?” “長弓先生,你昨晚迟到一小时,这件事,我不知道。 他们拍的照片,也不是在您的命运转轮时间内拍的,而是更早的时间。 所以,这一条不能构成证据。 而最关键的是,现在大家有一点冲动,或者说是理智缺失吧,这种理性的分析和解释,已经不够了。 除非您能亲自发声,明确地说,徐万程说的都是谎言。 才可能有效果。”惠子说道。 “冲动?大家做了什么事儿了?很难收拾吗?”老周问道。 “他们……他们已经开始订购徐万程的南瓜了。 目前是每人限购十只,徐万程还上架了一款灵力套餐,就是五只南瓜绑定为一组,售价是700美元。” “700美元?他怎么不去抢?”老周愤然道。 “徐万程的库存只有5000组,刚才已经售罄了。大多是日本本土下单的跨境直邮。” “借呼啸神教赚些钱,这都能理解,但他这样做,就有些太过分了。”老周也如此评价道。 “是呀,長弓先生,请您尽快发声吧,视频,文字,都可以,一定要把这颗毒瘤,从呼啸神教的身上摘掉。 现在已经有人在对这些订单加价收购了,东京的一些人,把700美元的订单,炒到了2000美元。 再这样下去,岂不是成了郁金香泡沫了。”惠子有些激动地说道。 郁金香泡沫?这个词在老周的脑子里跳动了几下,然后绽放开来。 懒蛋 第243节 这场人类历史上有记载的最早的投机活动之一,可遇不可求哟。 老周想了想,转头看了看物资区的货架。 “惠子小姐,咱们这里,怎么没有摆放南瓜?” “啊?”惠子一下子懵了。 惠子马上就要拉上媒体朋友写通稿开炮大骂了,结果,结果長弓先生竟然问,为什么没有摆南瓜。 “長弓先生?您……” “最好是徐万程卖的南瓜。”老周意犹未尽地指着物资区的货架说道。 说完,老周就往铁皮屋走,准备叫号抽耳光。 “長弓先生……” “怎么?惠子小姐还有事?” “额……额……果因基金的柜台,已经设置好了,上午就能完成收款设备的调试。 然后,供奉台那里,暂定每周由银行派车过来一次,这些钱经由银行处理一次后,就可以顺利进入果因基金的账户中了。”惠子说道。 “不错,不错。” “昨晚nhk的团队来做了进场,从今天凌晨两点钟,正式开始24小时的直播节目。” 惠子指了一下媒体区说道。 “好,不过,那几位主播怎么还在那里?这个区域不是被nhk独占了吗?”老周问道。 “哦,她们这几位主播是被nhk邀请留下的,会每隔一段时间,做一下耳光舞的表演。 毕竟舞蹈是她们几位的原创,她们的网络人气也很高。 另外,也是为了节目增加一些动感的元素。”惠子解释道。 “那几位是干嘛的?”老周看到nhk的区域里,还摆了一张桌子,三位穿西装的坐在那里。背后是几块大屏幕。 惠子看了看,又拿出手机查了一下。 “長弓先生,他们是与nhk有合作关系的财经嘉宾。” “财经嘉宾?这种24小时的直播节目,还需要讲投资理财吗?”老周问道。 “他们应该是对几家热门公司做点评的,大壶,三灵化学,还有芦名先生主导的制药厂回迁计划,这些都与您有些关系,所以,在这里做直播,也很合理。”惠子解释道。 “哦,这样说的话,倒也没错。” 突然,好多人都涌向了nhk的直播区。 惠子也随着看热闹的人群,聚拢了过去,把老周给扔在了一边。 老周就不去凑热闹了,凑了也听不懂。 nhk的几块大屏幕,图表翻飞,几位嘉宾分析得口若悬河。 老周本想回铁皮屋,可看了一眼耳光派那边,好像很多人也被吸引过来看热闹了。 那这就叫不成号了。 得,就在这里稍等会儿吧。 几分钟之后,惠子回来了。 面色红润,看表情比较激动。 “長弓先生,三灵化学好像是出事了。 昨天媒体的评价是散户抗议,本以为今天会有机构出手护盘,结果,刚刚开盘半小时,三灵化学又继续跌停。 目前股价下探到了458日元。”惠子说道。 “就是昨天冲你发火那位?” “对,是的,就是下平先生,他是三灵化学的大股东。 现在这个场面,几位嘉宾也一时无语。 但只凭散户泄愤,是不可能吓退机构席位的。 目前的猜测,是与芦名先生有关。”惠子说道。 “芦名先生?那位田村市的副市长,他怎么了?”老周问道。 “芦名先生主导回迁到田村市的制药厂,就是三灵化学旗下的。 芦名先生在您这里求了耳光之后,思路被打开,动作越来越大。 目前有传言,芦名先生可能正在联合多方力量,要上演蛇吞象,寻求入驻三灵化学。”惠子说道。 “可下平先生是三灵化学的大股东呀,他不点头,芦名先生能做得成吗?”老周问道。 “本来芦名先生应该也没有这个想法,但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昨天下平先生在这里发了一通火,又向您说了威胁性的话语,要求您上门赎回谶语。 芦名先生认为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下平先生的一些黑料也开始在坊间扩散。” 第291章 财阀消灭战 “芦名先生真的出手了?”老周问道。 “这个可能性很大。 据说,最近几个月,下平先生一直在三灵化学内部,主导一个大动作。 三灵化学的对手之一,武田制药,最近成立了脑科学研究团队。 这个团队筹划了三年之久。 据说他们最近开始改变策略,从世界各国吸引人才。 而且做了合作机制上的放松,只要求人才和团队过来一起研究。 不再强求对方必须与武田签约。 武田也不要研究成果的署名权,只要在研究成果中占不高于8%的权益比例。 换句话说,这些国际脑科学人才和团队,到了武田,所有的费用全是武田承担。 而最终的研究成果,研究团队自己还占着绝对的控制权和收益权。 这个格局就很大,也快速吸引了几支团队过来。 可这个领域的专家,都是各国的宝贝,整个过程并不容易。 据说,有一位中国的跨界学科专家,武田邀请了将近半年,对方都没有回应。 直到前几天,这位专家突然带着团队到了东京。 而据武田的发言人称,这位中国专家的加入,可以为武田在这个方向的探索,提速两到三倍。 当然,下平先生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但三灵化学本身是没有脑科学研究这方面的基因的。 所以三灵化学的内部,对这件事并没什么反响。 但下平先生执意认为,这是一个提升三灵化学的行业地位和市场价值的最现实的手段。 下平先生的判断也不是盲目的。 毕竟武田在最近几个月,市值已经上升了三成还要多。 而那位中国专家到来之后,一向低调的武田方面,已经开始购买媒体资源。 并付出巨资,为中国专家的实验加码。 所以,从这里,下平先生凭借多年的从商经验,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这个方向,绝对可以搞,而且很有搞头。 只要手段狠辣,也可以快速做出成绩。 下平先生在三灵化学内部,提的口号是要做战略防御。 必须布局脑科学领域。 即便三灵化学在这方面几乎是一片沙漠,但在下平先生的主导下,三灵化学在脑科学相关的几大重点区域,做了密集的收编动作,涉及的研究团队有十几个。 这些团队,每一个都要价奇高,也是因为下平先生太过高调了,把这个行业给炒了起来。 收编之后,只是开始,更烧钱的还在后面,研究经费简直是天文数字。 为了这个,下平先生还顺便把三灵化学几个传统领域的研究经费做了缩减。 理由是缺少未来想象力。 这看似正常的一手,也可能正是如今局面的缘由。 现在,三灵化学内部,人心不稳,几个小派别开始联手抵抗,但收效不大。 据说,芦名先生正是看准这个时机,果断出手,给这几个小派别画了大饼。 这几个小派别也正好利用芦名先生的生猛,准备借此时机,把下平先生搞下台。”惠子说道。 “可下平先生是三灵化学的大股东。如果把三灵化学给搞坏了,这些小股东不也连带着受伤吗?”老周问道。 “下平先生是大股东,也是三灵化学现金流的主要承担者。 集团这么大,很多见不得光的利益输送,也都是由下平先生控制的。 这次借机搞乱三灵化学的股价,就是要全方位压缩下平先生的资金运作空间。 以前,下平先生在各财团面前可是当红的人物。 现在,估计没有几家银行愿意与他共进晚餐了。 今天的股价就是最好的证明。 懒蛋 第244节 如果明天再跌停一天,下平先生签署的多笔债务,就会预期违约。 这只是一连串不良后果的开始。 如果这第一张牌倒下,下平先生最后能不能保住千万身家,也都要画个问号了。 别忘了,还有那一大堆只会烧钱不会赚钱的脑科学研究团队摆在那里。 许诺给他们的钱,下平先生是一分也省不下的。 除非申请破产。 所以,现场的人们才会如此激动,因为您,長弓先生送给下平先生的千万円,也许真的会应验成真了呢。”惠子说道。 “我怎么觉得,下平先生不会这么简单就被替换掉。他毕竟在三灵化学这么多年,人脉深厚,总会有些隐藏的手段吧?”老周问道。 “長弓先生,您说的不错,这些财经嘉宾也是了解这里面的内情的。 但大家都希望,下平先生最好不要动用更深的资源和手段。 那样的话,会把这场财阀消灭战,打成全球金融战的。”惠子表情严肃地说道。 “全球?这么严重吗?” 惠子点头。 “下平先生人脉深厚,芦名先生也是渊源悠长,如果不是有長弓先生您的那幅字,这两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任何的摩擦的。 就在前几天,名义上,芦名先生也仅仅是在运作三灵旗下的一间制药厂。 无论这间制药厂的获利有多大,在下平先生那里,都不会浪费时间看上一眼的。 而现在,双方竟然陡然一变,能够成为对手了。 真是奇妙呀。”惠子说道。 老周撇了撇嘴,心道,自己是不是无意中闯下了什么祸? “至于大壶的股价,现在看起来,有些怪异。 从大壶现在的股价来看,每天的涨跌最多是80日元。 今天一开盘,股价就又涨了,但却没有涨停。 如果按现在的股价计算,与您抽出耳光的那天的收盘价相比,已经近似于翻倍了,但还是差了几块钱。 而且这种情况已经拉扯了有一会儿了。 如果按之前的走势,不应该是这样的,应该很快冲到甚至超过翻倍线。 几们财经嘉宾,也查阅了各大机构的相关说法,总是有各种意外的情况出现, 导致某家机构需要临时撤出资金。 当然,大壶的价值层面上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很快就会有其它机构进行补位。 但这一进一出,都会消耗时间和资金。 也可能正是造成当下情况的原因吧。”惠子说道。 “不就是差了几块钱吗?就相当于翻倍了呗。 惠子小姐也别再等了,赚得差不多了,就尽早撤出来吧。 免得夜长梦多。”老周劝道。 第292章 最高点 对于老周的建议,惠子并没有给出回应。 但惠子确实愣了一小下,脑子里转了一转。 片刻,惠子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继续向老周讲述nhk嘉宾的发言。 “讨论了这三件事,nhk的那几块大屏幕已经不够用了。 可事情还没有讲完,他们还在关注一条新线索,就是徐万程的南瓜公司。 这家公司非常小。也没有上市。 但是,它现在已经被挂到了美国的一家私募股权市场里。 这家南瓜公司的价值,最多也只有300万美元。 而现在,公司25%股份的预估价格是8600万美元。 据说还在涨,而徐万程却仍在观望,没有做出任何决定。 受此影响,徐万程名下的另一家宗教用品销售公司,也频频收到收购邀约。 長弓先生,您对这件事,怎么看?”惠子问道。 “真够魔幻的。”老周只是做了个笼统的评价。 老周当然知道惠子话里的意思,她是想搞明白,老周对徐万程,为何如此宽容。 即便是踩着呼啸神教的脑袋在赚钱,長弓先生竟然也没有任何的表示。 这真的让惠子很难理解。 这时,一位穿着nhk夹克的女士走了过来。 她和惠子说了几句,就回去了。 “長弓先生,据内部消息,果因基金最晚今天下午就会获得批准。关于这件事,我的那位前辈说,想做个访问。” 老周立即摆手,“我不接受采访,翻译来翻译去的,麻烦。” “额……是的,他们肯定会遵守只问一个问题的约定的,这个访问,他们想邀请我过去,聊几句。”惠子红着脸说道。 原来自己会错了意,老周的脸更红,只是惠子看不到罢了。 “那好,惠子小姐就去吧。” “長弓先生,采访时,他们可能会问各种问题,如果遇到我把握不好的,我应该怎么说?” “随便说,没有对错。”老周的回答很干脆。 惠子向老周鞠了一躬,转身快步走向了nhk的直播区。 看到惠子过来,更多的人又聚拢到这边。 互相轻声讨论着。 就算听不懂那些嘉宾他们说的什么,老周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无非就是刨根问底,想知道为什么要把这么多钱,都投到一个不着边际的项目中。 就算是去买彩票,收益也会比这个项目带来的回报要高。 因为显而易见,从公开的资料就能查得到。 模糊介质的研究,开局即地狱。 要在全世界范围内寻找六角星的交汇点。 这都不能用开盲盒来比喻。 如果比喻成买彩票,也还是高估了概率。 大海捞针比较贴切,但这个海,不是通常认知中的海。 这个海,大概可以想象成有整个银河系那么大的体积。 然后在这么一大坨海水里,摸索到一根针。 即便是找到了交汇点,识别出了六角星,整个研究也才开始千万分之一。 如今,大家对果因基金的不理解,就如同在林教授家的那晚,老周听到张晓月讲述这个项目时,一样。 暂时不能叫号抽耳光,老周只能先回到石桌旁坐下。 想不到,在这一片场子里,能抢走老周生意的,竟然会是nhk。 手机震了一下。 是白小琪发的树洞。 没什么人关注自己,老周就点开看了。 周老师,我昨天来昌平了,朋友说泡泡温泉,可以让人忘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您还记得我和您说过,小时候的事吗? 就是把脚放在小溪里,会有种痒痒的感觉。 这种感觉,我在那次之后,就再没有感觉到过。 可是,就在刚才,我突然又感觉到了。 我问了其他人,他们都没有感觉到。 我换到西侧的泡池,也没有这感觉。 回到这个泡池,就又有那种感觉了。 这太神奇了,我好像一下子变回了小孩子。 周老师,是您在和我打招呼吗? 这里也有成缕的阳光,这里也有痒痒的溪水。 但没有猪草,没有小鱼。 只有我。 读完了。 好吧,白老板去泡温泉了。 然后无聊,给我发小作文。 懒蛋 第245节 核心就是,泡池漏电,把她电麻了。 然后白老板找不到原因,就先把投诉信存到了老周微信这里。 以后老周一定要把这些树洞都打印出来,寄给白老板。 她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老周嘿嘿一笑。 孙国龙也发来一条。 是个电话符号。 这家伙肯定就在旁边盯着自己,知道我现在有空,所以想和我通电话。 老周回了一个ok。 孙国龙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你藏哪了?”老周开口就问。 “最高点。”孙国龙冷静地回答。 老周四处张望,山坡,山尖,都不算太高。 老周猛地一回头,想起了身后那栋废弃的学校。 老周抬头瞅了一眼那面迎风飘扬的旗子,却没发现孙国龙,可能是藏起来了吧。 十几层楼那么高,老周不禁打了个哆嗦。 “你爬那么高,不要命了?” “储藏室里的东西,我帮你清理完了。”孙国龙说道。 老周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个音。 不愧是冯老指派的家伙,一天不到,老周保命的秘密就被孙国龙给摸了个底儿掉儿。 也应该谢谢孙国龙,起码不用老周自己争分夺秒,偷偷摸摸地去清理储藏室了。 但这件事对老周来说,失落大于高兴。 老周本应说个谢谢的,却因为想得太多,错过了最合适的开口时机。 孙国龙也自然是立刻就明白了老周的小心思。 但孙国龙也很聪明地没有在这个当口纠结。 “李家的人,说了几个地名。”孙国龙很突然地转移到下一个话题。 “这事儿怎么能在这里说?” “现在,能说了。”孙国龙回应道。 老周也一下子就明白了,李家完了。 孙国龙继续说道,“都是爆发了银行病毒的地方。 这是明显的威胁。 冯老就让办案机关把措施先解除了。 麻痹一下他们。 很好用,病毒没有在新的地方出现。 与此同时,按周老师您说的思路,我们也查到了那位金融副总跟这件事的关系。 果然是有关系的。” 第293章 一张照片 “十年前,他在一家优盘生产厂家做技术总监。 当时这个厂子接了一批银行优盾的生产任务。 也是巧了,国内的民营银行,在这个时间点被获准开业了。 虽然那时的民营银行,只是经营互联网业务,但金融监管机构肯定要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其中的一项准备工作,就是银行优盾里的代码需要做调整。 可以说是手忙脚乱。 这位金融副总,就趁这个机会,在这批优盾里,埋了一段后门代码。 他的本意,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一旦有需要的时候,他能从企业账户里转移资金出来。 至于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忧患意识,也是有原因的。 他生活优渥,有点闲钱,就喜欢买彩票。 后来渐渐困在了黑彩里。 赌球。 果然,前几年的时候,他输了一大笔。 然后就借钱,又输,再借。 最终,让他不得不启用埋在优盾里的那个后门代码。 可惜,时过境迁,他的代码根本渗透不进银行的系统。 只能在门外徘徊。 于是,他就取了个巧,把自己的银行账户余额给改了。 拿给放贷的看,说大额资金提取需要时间。 而且容易被银行监管。 他就用这些存款余额做保证,竟然又让放贷的又多给了他三笔钱。 结果还是全输了。 窗户纸总会破的呀。 放贷的逼着他跟银行预约提款。 结果守在电话旁,他才招供,说根本没有那么多钱。 数额是假的。 放贷的不干。 说自己就是干这一行的,用假余额要是都能骗到贷款,那他们就不用混了。 结果,他就也给放贷的改了余额。 放贷的一时不知拿他怎么办。 恰好,放贷公司是李奇松的孙公司。 钱数比较多,几百万吧,被层层汇报到了李奇松这里。 后来的事情,您也就猜得到了,李奇松最大程度地利用了这段后门代码。 可以随意控制病毒的爆发时间和地点。 理论上来说,只要那批优盾还有在使用的,那么,他就能随时让病毒发作。 五十万只。 整整五十万只优盾。 需要全部找到,不漏一只。 但没关系,只要有了方向,再多五十万只,也能见到曙光的。” “那李奇松呢?”老周问道。 “他很聪明,先躲到了美国。 现在应该是有几位政界的人士在保他。 毕竟他带了那么多钱过去,在被榨干之前,还动不了他。 但他对您的威胁,让您提心吊胆了这么久,应该可以放心了。 他现在只能自保,顾不了这么多了。”孙国龙说道。 老周听了,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冯老让我转告您,您拜托他的事,已经办妥了,并夸赞了那个女孩子。 说那个团队,都是干事儿的人,一收到风声,立即就扑到戈壁滩上去做准备了。 冯老这边,也会尽力配合这些孩子们。 争取让她们早日找到梦寐以求的东西。”孙国龙说道。 “是吗?那太好了。多谢冯老了。” “不过,冯老担心他们接下来的经费问题……”孙国龙说道。 “经费?不是就钱吗?你难道看不到那边供奉台上堆的都是什么吗? 我要是没点儿准备,怎么敢向冯老夸下海口的。”老周抢白道。 “那些是钱,我当然知道。 我也向冯老汇报了。 但谁知道你会把这些钱中的几成投给模糊介质的项目呀。 这样的大老板见得多了,拿了地,拿了贷款,自己是天上人间了,可还是要跟打工人争夺三块还是五块的加班费呀。 毕竟在这么多钱面前,动摇一下,都是人性,可以理解。”孙国龙说道。 “要是不放心,你可以住到我的铁皮屋里,整天盯着我。”老周回怼道。 懒蛋 第246节 “我已经在整天盯着你了,除了和那位惠子小姐每天的话特别多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了。 哦,对了,还有,您是真的不用睡觉。这个,我服了。”孙国龙说道。 “行了,关注着我新成立的果因基金吧,我这里,所有的钱,一分不留,都会通过这个口子,输血给模糊介质的项目。 请冯老放心,我不会让他难做的。 另外,徐万程,你们也可以多留意一下,冯老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老周说道。 “好,我会转达的。 现在,呼啸神教的风头是越来越盛,没有不透风的墙,您的真实身份,不能保证会绝对保密。 我在暗处保护您,但您自己,也要多加提防。 遇事多想一步。”孙国龙说道。 “我是冯老罩着的,现在李家都完蛋了,还有谁会对我不利的吗?”老周问道。 “这里面的事儿,就复杂了,我也说不清楚,但敌人倒下了,你就得小心朋友了。 生存游戏里,不都是这么玩的吗。”孙国龙说道。 “我不说了。”老周见到惠子好像已经结束了采访,准备往回走了,就急忙对孙国龙说道。 “我还……”孙国龙可能还差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也被老周强制闭麦了。 马上,老周的手机就震了一下。 是孙国龙发来的微信。 看来他是真没说完呀。 老周笑了笑,点开了消息。 这张照片,我拍的。 我发给冯老了,冯老夸我了。 说我凭这张照片,就能把丢掉的两级升回来。 老周瞄了一眼惠子,还有一会儿才能走过来,就把孙国龙这张照片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 不由得点头佩服。 佩服孙国龙的照片拍得好。 也更佩服,冯老的格局,是真的大。 但凡他送另一支笔,都不会有这张照片了。 这张照片,拍的是密密麻麻的,跪坐着的人。 应该是耳光派。 他们人数多,找好角度的话,是能拍出漫山遍野的感觉的。 从着装上和姿势上,就能大概看出来,这是一大群日本人。 周围都是呼啸神教的旗子。 还有很多日文的标识。 这些人被充当了照片的背景,稍稍有些模糊。 而照片中的近景,是一杆毛笔。 应该就是老周让人挂在笔架上的那只。 笔杆光滑,泛着光泽。 唯一的装饰,就是在笔杆的上端,刻了一幅图案。 图案位于整张照片的黄金分割线上。 很是醒目。 那是一片,秋海棠叶。 第294章 握手白小飞 惠子做完了采访,朝老周这个方向走。 走到一半,又被nhk的人给拉住,说了几句。 然后,nhk又在直播区的旁边,搞了一个小区域,立起了宣传物料。 好像是又要搞一个新主题。 不愧是nhk,大台的素质就是强,花样翻新,一个节目接一个节目。 老周本来还以为,24小时直播,会挺无聊的。 现在一看,是自己多虑了。 “長弓先生。”回来的惠子,先给老周打了招呼。 “那个地方,又在搞什么新节目吗?”老周指着那个新主题,问道。 “哦,这是一部漫画的宣发会,您应该有印象吧?就是那个获得您漫画形象一年创作权的那个学生。” 是白小飞?老周心里立即想到了。 “是那个把我画成天照大神的那位吧?”老周问道。 “是的,就是他。” “他又有漫画作品了?手挺快的嘛。”老周说道。 “是的。这位学生,前两天获得了福岛电视台的现金奖励,还有您的授权,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创作。 据说是收集了最近几天与您有关的所有事迹,改编成了一本漫画。 这部漫画还没来得及印刷,今天只是搞一个宣传会。 今天大家可以用优惠价格预订这部漫画。”惠子说道。 “那他得的奖是你们福岛电视台的,怎么这个宣传会却搬到nhk来了?这不是抢生意吗?” “现在,呼啸神教的热度,已经不是福岛电视台能够承接得了的了。 由nhk来接手,对各方面都好。 福岛电视台,只能在能力范围内,做一些小规模的节目。 据说,芦名先生,以及一些很有地位的人士,都对这部漫画,颇为关注。 纷纷做了预订,现在公众页面还没开放,已经预订了近百万册了。 这个数据,已经赶得上jump当期一半的销量了。 而且,这部漫画是独立发售的,很多资深的漫画家,都没有这个待遇。 即便能够独立发售,一般的漫画家也不敢抛开jump这条大腿,单枪匹马地冲杀的。”惠子说道。 “哦?真有你说的这么神?他画的有这么好吗?有没有宣传册,让我也瞧瞧。”老周问道。 惠子就把手里的一堆印刷品拿了出来。 老周一看,这画风,眼熟呀。 仍是天照大神的那种造型,但这次细节上也更丰富了。 让老周想起了在凤来湘包间里看到的那张悟空。 有血有肉,拳里带风。 “呼啸十日?这漫画就叫这个?”老周问道。 “是的,这部单行本的名称就叫这个名字。” “这呼啸我能理解,就是指咱们呼啸神教吧,可这十日,是啥意思? 咱们这旗子也没立起来几天呀?怎么就十日了?” “这个我也问了主办方,他们说,十日是从您第一次展示命运转轮时,就开始算了。”惠子解释道。 “第一次命运转轮?好像也没有十天吧?” “对,是作者想象了一个您的前传,连在一起,刚好是十天的故事。 这部漫画里,将有代表意义的抽耳光的记录,给抽离出来,丰富成一个个独立的单元故事。 有求耳光者的简单介绍,有谶语的解读,当然,少不了的是您抽耳光那一刻的神奇形象。 据说,作者给您每一次抽耳光,都做了不同的形象处理。 尽管没有面部特征,但仍能感觉到差异。 这一点,他画得确实很有功力。 这部漫画还有一个独特的设计,就是可以把每个耳光故事,单独拆开来阅读。 長弓先生,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以?”惠子说道。 “惠子小姐请讲。” “就是,咱们也可以预订一些漫画,我觉得他这样处理每个故事,挺不错的。 有点像……有点像一个个的圣经故事,这对我们宣传呼啸神教,也是有帮助的。”惠子说道。 圣经故事?老周昨天还想过这事儿,呼啸神教连一本宣传读物都没有,别人家都有,就咱们没有。 拿白小飞的漫画充当呼啸神教的教义典籍? 这个想法好。 主要是省事儿。便宜。 还非常适合当代信众的喜好。 老周不住地点头,“嗯,惠子小姐,这个想法好,那就预订吧,先来个一百万册,钱就从供奉台里拿。 懒蛋 第247节 等他以后再出续集,也这么订就行了。” 老周看到,漫画的宣传台上,大家已经在簇拥着一位少年在做采访了。 只不过,这位的采访很特殊,还配备了手语翻译。 应该就是白小飞了吧。 老周起身,向那边走了过去。 惠子都没反应过来。 漫画宣传会正对着白小飞搞采访呢。 忽然发觉,走来了一位被刘海包裹着的人。 竟然是,長弓先生? 一时间众人都有点措手不及。 因为活动进程时,没有安排这一项。 一位nhk的工作人员,则是飞奔向了惠子。 老周不管这些,找了一下,白小飞很好认,跟他姐姐差不多。 老周直接把手伸向了白小飞。 白小飞也是一愣,下意识地与老周握了手。 老周什么也没说,只是向白小飞点了点头,并且竖了一个大拇指。 然后就又离开了直播区。 白小飞看着長弓先生的资料画了有好几天了。 虽然自己的作品预订数不错,但人家也都是冲長弓先生才预订的。 换成任何一位漫画作者,都会有这个成绩的。 所以,白小飞很清楚,自己今天能出现在nhk的直播节目中,就已经是借了長弓先生的力。 可让白小飞万万没想到的是,長弓先生竟然会对自己如此重视。 今天竟然能在现场与活的長弓先生握了手,白小飞有点激动过头了。 以至于,白小飞全程都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老周回到惠子这边。 看到惠子一脸焦急,就问道,“惠子小姐,怎么了?” “長弓先生,您是与那位漫画作者握手了?” “对呀。我看他画得不错,而且以后他的作品要当咱们的教派典籍的,所以过去联络一下感情。” “刚才nhk的人过来了,他们问,nhk的那一个问题的采访权,还在不在?”惠子说道。 第295章 又要涨价了 “当然可以了,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今天的直播,他们可以问我一个问题。 这和握手有什么关系? 他们不会以为,我去和漫画作者握了手,就和那个采访权相抵了吧?”老周问道。 惠子点了点头。 老周笑了几声,“他们呀,可真是小心眼,担心这担心那的,一点都不大气。” 惠子暗道,也不知道是谁小心眼,人家nhk为您做24小时直播的节目,连个专访都不答应,只允许问一个问题。 至少在惠子的记忆里,还没有人敢跟nhk摆这么大的架子呢。 “那……長弓先生,您与这位作者握手的理由是……” “理由?我刚才不是说了吗?” “刚才您是说了,但那个理由……”惠子一脸的为难。 哦,老周明白了,惠子是嫌弃自己的理由太功利,有些说不出口。 “好,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这么答复他们。 你就说,这位漫画家的画风,在漫画界很少见。 但我很喜欢,画出了呼啸神教的气势。 得,就这两句,行不?” 惠子想了想,点了点头。 “長弓先生,刚才我过去做采访的时候,有一位财经嘉宾对大壶的股价提出了质疑。 他的意思是,到现在为止,大壶的股价,准确来计算的话,都没有达到翻倍。”惠子说道。 “还差多少?” “最高点的时候,还差2个日元。几家机构一直在受到影响,就像我之前向您汇报的那样。”惠子答道。 “那,惠子小姐怎么看?” “我当然是信赖您的。但他说的也有些道理,就是从数值上看,确实没有达到翻倍。 尽管已经无限接近翻倍,也能满足绝大多数信众的预期,但我总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 这不像是您这一连串神迹的风格。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就先不管他们,只要没让惠子小姐亏钱就行。 他们还说我什么坏话了?”老周问道。 惠子笑了笑,“坏话倒谈不上,但他们说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您知道昨天有好多人,是花了高价,从耳光派的手里买您的排号位吗?” “嗯,从穿着打扮上,能看得出来,昨天开始那一拨,基本上都是买号进来的。”老周说道。 “能花那么多钱买号的,家世都不简单。 有的人很好认,只要常年在媒体圈子里混的,一眼就能知道他的身份。 有的人平时露面不多,或者可能家族在走下坡路,所以不被关注。 有媒体记者就他们逐个拍了照,大家齐心协力地开始认人。 最终拼出了一张足足有四十位之多的隐秘大佬耳光统计图表。”惠子说道。 这把老周给逗笑了,“这些媒体是有多闲,统计这东西有啥用?学习加减法吗?” “额……長弓先生,其实他们这样做,也是被您给逼的。” “我?我怎么了?” “因为您给的空白谶语。 这四十个人里,有十一位拿到了空白谶语。 然后这些媒体就各显神通,开始推测和计算,到底为什么只有这些人拿到了空白谶语。 如果是对未来的一种暗示的话,媒体们的任务就更繁重了。 他们会从现在开始,就对这四十个人做对照组跟踪,看看拿了空白谶语的人,与其它人,会有什么区别。”惠子说道。 “这可真够累的。”老周评价道。 “是的,这不是件轻松的工作。 但好在,有人发现了其中的秘密。 这四十人里,有三十六位,祖上都曾经是大名。” “大名?这个我知道,就是你们的诸侯国嘛。”老周插话道。 “是的。其余的四位,祖上没有大名的荣耀,所以拿了空白谶语。 而这三十六位中,仍然有七位拿到了空白谶语。 于是,他们就沿着大名这条线,做了更细致地梳理。 各种条件的比对下,最终只有一条是能够吻合的,就是足利义材。”惠子说道。 “足利义材?我没听过,我听过足利义满。”老周想起了动画片一休里的那位高高帽子的将军。 “哦,难得您还知道这个,足利义满将军,是足利义材将军的爷爷。”惠子说道。 原来如此。 “比对之后,发现获得谶语的二十九位,祖上的大名,都是在足利义材时期开始崛起,或者成名的。 而另外那七位拿到空白谶语的,其中六位,祖上的大名都不是足利义材时期的,有的早了一百多年,有的要晚上一二百年。” “那还有一位呢?”老周问道。 “这一位确实很奇怪,这一位的祖上,也是足利义材时期的大名,但却与那二十九位中的大名,冲突了。”惠子说道。 “冲突了?什么意思?这玩意还能冲突?” “意思就是,他们二位拥有共同的祖上,而您只给了其中一位谶语,另一位,给了空白。”惠子说道。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以您的抽耳光的神迹来看,只要在谶语里,能拿到积极解读的,都会获得增益,轻则事业顺利,重则实力暴涨。 芦名先生,大里先生,都是鲜活的例子。 这在政商两界的大佬眼里,可是要命的东西。” “真的有这么巧合?”老周问道。 “是的,他们还为此绘制了一份地图。 懒蛋 第248节 图上显示了足利义材时期全国大名的势力分布图。 现在这二十九位,已经点亮了全国的一少半区域。 但当时到底有多少位大名,并没有准确的数字记载。 估计是有一二百位吧。 有大有小。 所以,接下来,这空白区域的大名后代们,就会加紧争夺了。”惠子说道。 “这还有什么可争夺的,只要不是冒名顶替,只要确实有大名的身份,那就来呗。” “那时的一位大名,家族流传至今,一般都有几百年了,得有多少位后代呀。 如今有您的耳光神迹加持,大家都想抢得这份机遇呀。 当然,有可能抢到空白谶语,但总归是个机会。 同族纷争,不可避免呐。 耳光派的排号,又要涨价了。”惠子说道。 第296章 误读 “可是,那些普通人,也拿到了谶语呀,这又怎么解释呢。”老周问道。 “他们现在是讨论有家族根基的人。 至于普通人,拿不拿到谶语,并不在他们的讨论范围。 可能媒体们也一直都认为,阶层跨跃,是不可能的吧。”惠子解释道。 “可我还是有些不理解,就算在地图上点亮了,又能怎么样呢,又不会让他们继承祖上的身份,再当一回大名吧。”老周问道。 “刚才的那几位嘉宾,提到了一部曾经很火的剧集,讲的是群体性的心理暗示。 据他们预测,如果目前由呼啸神教引发的这场大名运动持续下去的话,这会在全日本掀起一股大名风潮。 大家会为这些旧时的大名家族,预留心理地位。 这在地方选举或者项目竞争中,十分具有杀伤力。 如果无人起来阻止的话,接下来会不堪设想。”惠子说道。 这下子倒把老周的兴趣给勾起来了。 老周很想知道,会是有多么的不堪设想。 “那么,惠子小姐,这样下去,会是怎样的一种状况呢?” “全日本,各地会纷纷以大名的架构,开始不自觉地重组政治生态。 日本政坛,会在实质上,恢复到足利义材时期的权利结构。 这会把日本,切割成几百块错综复杂的势力。 对于整个国家而言,是严重的倒退。”惠子说道。 老周的嘴角都笑得裂开了。 可惜惠子看不到。 “日本人的忧患意识是真强呀,这种事情都能想象得出来。”老周打了一个战忽局的标准推手。 “是的,这些判断,有些夸大的成分。”惠子回应道。 “就是,大家可不要听信他们的危言耸听,否则,真的有人振臂一呼,要来阻止我,我可就太冤枉了呀。”老周说道。 “这一点,長弓先生倒是不必担心,有了下平先生的三灵化学这个反面教材,应该不会有人再敢与您作对了。 毕竟您的一记耳光,是可以影响到他们整个家族的兴衰呀。”惠子说道。 老周点了点头,把周围扫视了一下。 那一面面飘扬的旗子,呼啸神教,还真的挺有气势的。 老周心里暗爽。 对于这些财经嘉宾们的判断,老周也不会轻易相信,但他们说的倒是很有道理。 哪怕只是朝着这个方向迈出一小步,我老周再努力努力,迈出两小步的话,我老周这一趟日本就没白来。 哈哈。 这时,惠子突然站了起来。 在旁边走了几步,神色慌张。 然后掏出手机开始疾速操作。 老周还没见过惠子这副模样,可能是人家有什么急事吧。 惠子一会儿焦急,一会儿又若有所思。 老周也就没有出声打扰。 过了十几分钟,惠子又重新坐下。 “長弓先生,我刚刚赶在收盘之前,把大壶清仓了。” 老周反应了一下,“哦,清仓了好,差不多赚了一倍吧?挺好。 刚才你提到大壶的时候,我还想劝你来着。”老周说道。 “是的,我已经把全部收益,凑齐两千万,转到了供奉账户里。”惠子说道。 “啊?你一点儿都不留吗?何必呢。那供奉账户里又不缺你这一笔。”老周说道。 “長弓先生,刚才那些财经嘉宾的话,启发了我。 可能,我对大壶的股价的解读,就是错的。 而大壶股价迟迟不能真正翻倍,总是差上几块钱,这就是最好的例证。”惠子说道。 “可你确实赚了两千万呀。这总不会错吧?”老周说道。 “这与赚了多少钱没关系。我怀疑,是我的解谶有问题。”惠子说道。 “可你已经给这么多人解读过了,如果你的解谶有问题,他们不可能这么安静吧?就一个质疑你的都没有?当然除了那位下平先生。”老周说道。 “那是我的第一次解谶,可能想的不够深入。最近,我已经多次遇到了双重谶语,甚至三重谶语的。所以,我认为,很有必要对那天晚上,重新再做一次解谶。”惠子说道。 “只差几块钱,不至于吧?” 惠子闭目做了一下收敛。 梳理完毕,睁开双眼。 “長弓先生,我去查了那天晚上节目的直播视频,关键的地方,我看了三次。 您扔在舞台上的酒瓶,瓶口是指向大屏幕的。 那上面正播放的是您命运转轮的动作拆解。 而当晚,引起最多争议的,就与命运转轮有关。 就是那幅漫画。 有观众说是在对天照大神的不敬。 而您在扔掉酒瓶之前,还说了一句话,就是为这件事指出了问题所在。 您说,你们的天照大神都没能让大家的财富翻倍,我怎么会有这个能力? 所以,我把关注点直接落在了最后买酒的那句上面,直接去做解读。 而实际上,您之所以要最后说买酒这句话,其实是在给地上的瓶口,做一个强调。 所以,整体来看,不能让大家的财富翻倍,与天照大神有关。 当然,我们不可能真的去找寻天照大神。 所以,天照大神,在这个层叠复杂的谶语里,仍然起到的是强调和指引的作用。 而您当晚谈到的,与天照大神有关的言论,一是嵯峨天皇,一是三颗痣。 其实,您的这一段发言一直让我很奇怪。 我当时明显是在有意诱导您,说出一些能被人抓住把柄的话。 毕竟您是位中国移民,妄自议论我们日本的天照大神,这本就不太合适。 无论怎么说,都很敏感,都很被动。 我相信您是清楚这些后果的。 也就是,您完全可以不说的,完全可以对我的问题不做回应。 但,您还是说了,而且,还说得有些莫名其妙。 第一位嵯峨天皇,不能说他不重要,但其实在一位外国人的认知里,他不算是很知名。 嵯峨天皇在历史学者中,被提及的频率也不是很高。 再说三颗痣,这个就更奇怪了。 我们根本不可能知道哪位天皇的身上是有三颗痣的。 但阴差阳错的,这个词被我误解成了三个名字。 但现在看来,这也许就是三颗痣的正确用法。 它就应该被误读为三个名字。 误读就是正确的解读。” 第297章 二次解谶 懒蛋 第249节 “刚才和财经嘉宾们讨论大名地图的时候,有位嘉宾提醒了我,说是足利义材通常被称作足利义稙。 而刚才,我与您讨论大名后代的时候,就有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 也许,足利义材就是破解这件事的关键点。 于是,我刚才去查了一下。 他,真的有三个名字。 足利义材,足利义尹,足利义稙。 这三个名字,也映照出他跌宕起伏的一生。 一切都是机缘巧合。 也许前几天,我肯定是无法做出现在的解读的。 因为当时,您还没有当下的影响力。 而现在,福岛电视台虽然弱小,但却成了唯一为您做过专题节目的电视台。 连nhk都无法获得这个殊荣。 原本,观看这个节目的人,只覆盖了福岛县,和周边的几个地区。 而现在,随着您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每天来访问福岛电视台网站,来回看这场直播的人也越来越多。 说是观看的人已经覆盖了全日本,也不为过。 所以,您在那天晚上,其实是为了让全日本的国民,都能财富翻倍,才抽了我那个耳光,才给出了这样一条复杂的谶语。 我们再来回头看,第一位,是嵯峨天皇。 为什么要选他?为什么不是更知名的天皇,为什么不是其他人? 在嵯峨天皇的历史记录中,并没有什么可圈可点之处。 但正是嵯峨天皇,导致了承和之变。 如果没有承和之变,日本也许就会提前几百年结束内乱。 再来看拥有三个名字的足利义材。 他不是天皇,是位将军。 将军那么多,为什么要选他? 正是足利义材在位期间,发生了明应之变。 明应之变,导致了室町幕府的名存实亡,也是日本战国史的真正开端。 如果不是纷乱的战国时代,日本又可能提前几百年恢复到中央集权时期。 也就是说,長弓先生,您阴差阳错说出的两位历史人物,都延误了日本进入中央集权时代的步伐。 这听起来就更加匪夷所思。 为什么要说两位给日本减分的人物呢? 难道中央集权不好吗? 这一点也让我困扰了许久。 那么,不妨来看看,中央集权带给了日本什么。 甲午战争、日俄战争、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 这些,都是在中央集权的条件下,才有可能做得到。 日本才有余力对外发动战争。 当然,也正是这几次战争,让日本在东亚愈发受到孤立与遏制。 这几次战争,也让日本的民众水深火热。 也正是这几次战争,让日本成为唯一一个,承受了原子弹怒火的国家。 而再回到大名地图,我们又能看到什么? 一个势力结构与足利义材时期近似的日本。 这恰恰印证了您的所指。 也就是让日本,从中央集权,恢复到势力均衡的结构。 而这个印证,您是用了四十记耳光,才让用意渐渐显现出来的。 再回到您的谶语,只有这样,才能大家的财富翻倍。 这里的财富翻倍,可以理解为是一种象征。 寓意着日本国民真正幸福的时代。” 惠子说完了。 把老周也听傻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是闲来无事,抽了人家几个耳光。 谁曾想,现在惠子说这是一道阅读理解的题目。 而且是一道15分的大题。 老周作为出题人,能答0分。 老周对惠子的思维,真的是无法理解。 她怎么总能把一些毫无意义的事,给拼凑成好有意义的议论文呀。 而且还是那种能够从不同角度解读的议论文。 这呼啸神教缺了谁都行,就是不能缺了惠子。 “長弓先生,您认为呢?” “额……我想呢,这些话如果要是我来说,还勉强可以。 毕竟我是中国移民嘛,大家即便不愿意听,也都能理解。 但惠子小姐,您要是这样说的话,我担心……” “長弓先生,您是说,我的这次解谶,不宜公开喽?” “额……对,是的,如果你一定要公开,也用我的名义来公开,会比较好。 可以省掉很多麻烦。”老周说道。 “那您就不怕麻烦吗?”惠子问道。 “我……也怕,所以,暂时还是不要公开的好。” 惠子笑了,“長弓先生,您的话,我理解了,但我已经答应nhk,在傍晚的时候,会做一次与果因基金有关的现场说明会。 我会用这个时机,来公布二次解谶的详情。” “你……” “長弓先生,如果明天我没能按时到这里上班,还请再寻一个人,给大家解谶呀。” “惠子小姐,您肯定知道这样做的后果……”老周还想再劝一劝。 “長弓先生,我解读的每一步,都经得起推敲。 而每一个指引,都不是孤立的。 比如大名地图,这也不是您处心积虑捏造出来的,而是其它人利用事实,梳理出来的。 您带给大家的概率上的提示,已经被一次次证明过了。 而现在,我要告诉大家的就是,長弓先生的出现,本身就是给全日本的一次提示。 提示大家,正确的路在哪里。 哪里通向温暖,稳固,有希望的生活。 而我,作为其中的一分子,我有义务,把真相告诉大家。”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了,老周也就没办法再劝了。 大名势力重塑下的日本。 老周倒是乐得一见。 “哦,对了,長弓先生,刚才和财经嘉宾们聊到果因基金时,大家还关注了一下模糊介质这个项目的进展。 他们项目的社交账号说,已经在今天早上十点,进行了第一次试验。” “他们已经开始做试验了?”老周惊呼道。 惠子没想到,老周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是的,長弓先生,他们的试验基地在中国西部的于田县。 一个条件非常艰苦的地方。 据说有六台设备参与了试验。 现在正在号召全世界的人,报告身边的异常事件。 类似于很多年前比较有热度的ufo吧。” 老周立即掏出张广坚的手机,推到惠子手边。 “快,快用我的账号,把这个消息转发一下。”老周说道。 惠子帮老周找到了那条消息,并做了转发。 老周拿过手机,看了又看,还是觉得差点意思。 就又发了一条消息:请大家都报告异常事件呀,就是奇怪的事。 懒蛋 第250节 第298章 异常事件 “長弓先生,您对这个项目,还真是热心呀。” 惠子看着老周发的这条消息,感觉挺好玩的。 但老周的心情却并不轻松。 他知道,张晓月的征途开始了,要持续她的余生。 要找到六角星。 尽管这比中彩票还要难,但至少是一个好的开始。 等果因基金的钱到位,你们就可以没有顾虑地做这项事业了。 老周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代又一代地人,去全世界寻找六角星。 一千年找不到,也没关系,总会找到的。 我就算不相信你们,也相信我的意识共振。 他从没有乱振过。 忽然,一道光从老周的眼前闪过。 是nhk那边的宣传会结束了。 工作人员在移动那里的宣传物料,可能是物料上有反光吧。 那上面还有老周的漫画形象。 老周可以看得到。 白小飞,他的独特画风,总算是闯出来了。 也不枉费他姐姐这些年的辛苦。 你肯定不知道你姐姐有树洞这件事吧。 哈哈。 那道光又转了回来。 再次扫到了老周的脸。 不过,老周却在这道光里,看到了一阵波光粼粼。 是一池水。 还在顠着热气。 是温泉? 对的,是温泉。 是白小琪在泡温泉。 她的上一条树洞里,说了什么? 我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但她说的东西,肯定很重要。 不然,就不必运来一个白小飞。 不然,就不必为白小飞开一场漫画宣传会。 不然,就不必在这个时间挪动那个会反光的宣传物料了。 白小琪,你到底在提醒我什么? 老周的大脑里,好像进了好多的水。 咣哩咣当。 水里,出现了穿着泳装的白小琪。 “呀,这水里怎么痒痒的?” “是不是漏电呀?” “应该不是。” “我怎么没有感觉到。不痒呀。” “这感觉,是我小时候才有的。今天突然又出现了。” “長弓先生,長弓先生?” 惠子的呼唤声,把老周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是痒痒的,对,就是痒痒的。 我会不会猜错了。 没关系,现在不怕错。 怕的是没人发现。 但这太过巧合了吧。 怎么会这么巧合。 怎么可能就这么快地被白小琪给撞见了呢? 而且白小琪自己又没意识到。 那我,那我要怎么办? “長弓先生,長弓先生?” “惠子小姐,您的英文怎么样?” “英文?能阅读,能听懂,但口语不好。”惠子说道。 “谁,现在,就在这儿,谁能说英文,谁能说英文?”老周的语速比平时快了至少三倍。 惠子一把指向了物资区的前面。 “轮值翻译,田中,他的英文不错。”惠子说道。 “模糊介质,这个项目,他们公布了联系电话吗?”老周问道。 “有的,刚才那条消息里就写了,他们说也可以邮件,但他们也说了,异常事件的描述比较感性,如果文字表达不出来,建议大家直接打电话。”惠子回答道。 “田中,田中。”老周一边念叨着,一边冲向了翻译区。 那里果然跪坐着一个人,老周冲过来的速度太快,把田中给吓得站了起来。 “田中,你能用英文打电话吗?老外能听得懂不?”老周问道。 “我……能……可以的。”田中慌乱地回答道。 老周把刚才转发的那条消息给翻了出来。 “给这个电话打过去,用英文。 就说,有异常事件要报告。 北京,昌平,唯一的一家温泉度假村,今天上午,有异常事件报告。 让他们现在行动,还能排查到当事人。 湖南,隆回,东水塘,这应该是历史上曾经某次三角星的交汇点。 这里也发生过异常事件,但没有报告。 如果他们能印证东水塘这一次,那么,温泉度假村,就应该是他们要找的六角星的交汇点。 直接报我的名字,就说是我,呼啸神教精神领袖,感知到的。 我还将是他们的唯一投资人。 快打吧。” 田中的记忆力还不错,在老周的催促和监督下,田中把电话打了过去。 田中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然后挂断了电话。 “怎么样?”老周关切地问道。 “就按您说的,我都复述了。”田中说道。 “谁接的电话?” “是位叫米勒的教授。”田中答道。 “好的,好的。”老周的语速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好像是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事,现在已经是只泄了气的皮球了。 老周拍了拍田中的肩膀。 向田中道了谢。 田中帮老周打了这个电话,也好像迈过了一道心结。 看着老周转身而去的背影,忍不住哭了起来。 老周回到石桌旁。 惠子在旁边看着有些反常的老周。 递过来一瓶水。 老周喝了一口。 思维开始重新汇聚。 白小琪。 模糊介质的突破点,真的会是白小琪吗? 她说的痒痒的感觉,是不是真的? 懒蛋 第251节 会不会是错觉? 我会不会给张晓月她们添乱了呢。 不会的。 白小琪讲述小时候的事,那种感觉,只有她能感觉到,和模糊介质的特点很吻合。 还有,今天上午,就是在张晓月她们第一次试验之后。 白小琪在这之后才发来微信。 这个时间点的吻合,也能说明问题的。 所以,老周,没错的。 相信自己。 就像那些耳光派相信我能带给他们幸福的概率一样。 白小琪,是你让张晓月的彩票项目,真的中了彩票。 如果没有你,他们……不,是所有人,是地球上的所有人,不知道还要满世界地找六角星,找上多久。 如同一颗流星划过夜空,照亮了所有人的希望。 白小琪,你帮地球,节省了几百几千年的时间。 谢谢你。 也不枉费我为你流的那几滴血。 老周若有所思地摸了摸掌心的伤疤。 借给你的一万块,不用还了。 对,真的不用还了,利息也不用还了。 还好,我把你发的每一条树洞都耐心地看完了。 否则,你这条消息,也会淹没在99+里。 有些事情,想做就做,不见得,是坏事。 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里,勇气难能可贵。 即使是最不起眼的人,也有可能成为改变世界的力量,成为他们心中永远的光。 第299章 南瓜拍卖 惠子和老周的手机,都震了一下。 “又是徐万程的直播预告。他是真的舍得花钱。 估计全日本的手机,都被他震了一遍了。”惠子抱怨道。 “他要直播什么?”老周问道。 “好像是要搞南瓜的拍卖。 稍等,我查一下。” “哇。”惠子惊呼了出来。 “怎么了?” “徐万程已经成了全世界最受嫉妒的人了,他赚钱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徐万程觉得,之前700美元五只的南瓜卖得太便宜了。 现在的灵力南瓜,都是单只售卖了。 每只1200美元。 随着重量增加,每增重100克的南瓜,会多卖上200美元。 而那些体积特别小的南瓜,一般只有一只汉堡大小,甚至只有一只马克杯般大小,这些南瓜,被认为体内的灵力密度更大。 因为它们还没有成熟。 这样,可以在同等的空间内,摆下更多的南瓜,获得更多的灵力。 被称为灵力浓缩南瓜。 因此,这种小体型的南瓜反而更贵,2500美元一只。 整个伊力诺依,预计在今天晚上,就会把所有的现货南瓜卖光了。 接下来,是提前预售南瓜。 大概在四月份左右上市的早批次南瓜。 价格也是一样的,没有任何的优惠。 当然,人们也可以预订三月份的灵力浓缩南瓜。 其实就是把四月份的早批次南瓜给提前摘了。 所以,三月的灵力浓缩南瓜和四月的早批次南瓜,二者是共用同一份库存。 现在,美国的期货市场,已经为伊力诺依的南瓜,单独开了一个品类。 就叫伊力诺依南瓜。 他们被获准交易的,是一年以后的伊力诺依的南瓜产品。 由于热度奇高,据预测,这些期货的单只南瓜的价格,已经与现货基本持平了。 估计等到今晚现货售罄之后,期货的价格会迅速反超当前的现货价格。 而负责物流的公司,也为伊力诺依的南瓜运单提高了保险额度。 因为这些在路上的南瓜,每只都比下单时的价格翻了两到三倍。 但海运缓慢,估计这批走海运的南瓜,运抵日本的时候,价格应该会逼近5000美元一只。 所以,为了避免麻烦,最近运出的南瓜,全部走的是空运。 且全程冷链,特别安保附加。 这样,订单可以尽快交到买家手中。 升值的幅度会更可控一些。 物流公司承受的风险也会更小。” 惠子把徐万程折腾的成果,一口气说完。 老周也都忍不住要仔细瞧瞧了。 老周打开社交网络。 果然,到处都在推送徐万程的直播广告。 多到一个误触,就会进入他的直播间的程度。 老周就是这么误触进来的。 画面里,徐万程正在直播。 来都来了,就看看他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吧。 如今的徐万程,穿着更为正式,贴近美国的主流审美。 跟那天在医院体验时的样子,已经判若两人。 画面旁边显示着他社交账号的介绍。 里面写着 honorary partner:fortune chow, nagayumi hirokata。 翻译过来,就是有两位名誉合伙人,一是周发财,一是長弓広堅。 这行字,让老周对徐万程的观感,大为提升。 还不错,至少言出必行。 他真的把老周列为了名誉合伙人。 但他也是真的无赖。 他真的把長弓広堅也列为了名誉合伙人。 但他也是真的人格分裂,把同一个人,写了两遍。 徐万程直播时,说的是英语。 老周听不懂,就让惠子帮着翻译。 “他说,我这次的东亚之行,收获极大。 其中,有一位中国人,和一位日本人,让我印象深刻。 他们也是我的名誉合伙人。 应该说是两位中国人吧,其中一位是移民到日本的。 他们教会了我很多新东西,也帮我打开了全新的世界。 我在中国和日本,都还有很多位好朋友,我会记得与他们相处的每一分钟。 当然,我在世界各地也都有好朋友。 我爱你们。”惠子翻译道。 这时,徐万程拉进画面里面一位女性。 是个白人。 很年轻。 “他说,这位是我的新婚妻子萨曼莎,我们一起怀念我的挚爱。” 听到惠子的翻译,老周愣了一下。 懒蛋 第252节 “等等,你确认他说这个女的是他的妻子?”老周问道。 “是的,没错。” “那他说怀念挚爱,是个什么意思?”老周问道。 “就是徐万程的前妻呀。从表情和肢体动作上看,他很爱他的前妻。 但可能因为某种原因,他的前妻去世了。”惠子说道。 “去世了?你确定?” “是的,很明显,就是这个意思。”惠子肯定道。 好快呀。老周心里暗道。 徐万程的妻子,竟然真的死掉了。 平静的凉亭,平静的老人,平静的丈夫,和一个平静的结局。 镜头一转,画面里出现了一只南瓜。 工作台的周围,坐着四位男士。 “他这又要搞什么东西?”老周问道。 “拍卖。他要拍卖这只南瓜。 旁边的几个人,是他请来的鉴定专家。”惠子说道。 “鉴定?一只南瓜,有什么好鉴定的?” “稍等,让我看一下。 哦,徐万程的意思,是要从四个方面给南瓜打分,从而选出灵力出众的极品南瓜。 今天要在这里出现的南瓜,都是经过初选的。 不会通过常规渠道发售。 只能通过拍卖获取到。 那四位专家,有一位是外观专家,灵力出众的南瓜,需要有特定的椭球曲率,表皮光滑无明显瑕疵,颜色鲜艳且均匀。 另一位是质地专家,他的工作要比前一位稍难一些,他要在不破坏南瓜的前提下,挑选出硬度适中的南瓜。 重量上也要把控,成熟的南瓜相对较重,这会反应出南瓜内部水分和糖分的积累水平,他会给出适宜的指标。 第三位是潜力专家,据说他可以评估出,每只南瓜在灵力成长性上的优劣,也就是说,即便南瓜脱离了藤蔓,也会有一段时期的灵力变化阶段。 而他的工作,就是要评估出,每只南瓜在这一阶段中,灵力是涨是跌。” 第300章 西装混战 “最后一位,是茎蔓专家。 由于茎蔓是这只南瓜唯一的切面部分,是人们在破坏南瓜之前,与南瓜的细胞结构距离最近的窗口。 所以,茎蔓专家的意见就特别重要。 每位专家可以给南瓜打分。 是百分制。 徐万程再根据这个分数,来确定南瓜的起拍价。 今天准备了100只南瓜拍卖。”惠子说道。 “真的有人会买吗?”老周问道。 “对这场拍卖会感兴趣的,不只是日本人,现在全球资本都在涌向伊力诺依。 资本炒作,人人平等。 今天的入场保证金是每个账号一万美元。 从公布的数据来看,光是保证金,徐万程就收到了两亿三千万美元。” 惠子刚说到这里,画面里的徐万程又大手一挥,切换了镜头。 是一些聊天记录,各种语言都有。 “他这又在搞啥,怎么不拍卖了?”老周问道。 “他要在拍卖的间隙,给大家炫耀一下公司的市值。 现在是美国的凌晨,但徐万程却一分一秒都不想耽误。 按他的话说,他的客户遍布全球所有时区,所以,只要有需要,他就会24待命,为他的客户服务。 这些聊天记录,是在私募股权市场没有上班的时候,徐万程的经纪团队,人工接待世界各地的报价意向。 现在,他公司25%股份的预估价格是2亿6千万美元,而在美国日落之前,这个价格还只是3000万美元。 2亿6千万美元,他会一直播报这个数字,以吸引更多的意向投资者,为他的公司出价。 好了,现在开始拍卖南瓜了。 第一只南瓜,四位专家给了367分,徐万程给出的底价是五万六千美元。 10秒种后,开始竞拍轮次。”惠子说道。 “五万六千美元,一只南瓜? 这个世界还正常吗?”老周一脸的不可置信。 “开始的时候我也不太适应。 但现在,各方面的消息越来越多,徐万程的南瓜确实已经拥有当下最高的热度了。 所以,这个价格也不是特别难以接受。 一个比特币,换一个灵力南瓜,不算吃亏。 拍了拍了。 有人出到了七万美元。 七万三千美元。 七万五千美元。 八万美元。 九万美元。 这只南瓜品相不是非常好,增长乏力。 估计不会太高。 到十万了。 就这样了。 果然,最终是十万一千美元成交。” 惠子带着老周,见证了一只南瓜,由农产品变成贵金属的全过程。 “惠子小姐,这南瓜,是只有伊力诺依一个地方产吗?” “当然不是了,很多地方是把南瓜当成肥料和饲料的。 長弓先生,您的意思我明白,美国海关也明白。 他们给伊力诺依的南瓜附加了产地证明。给滥竽充数的,增加了难度。 但仍是有大量的人嗅到了商机,开始向其它的南瓜进攻。 美国海关至少能够保证,运出的南瓜肯定是美国产的。 但到底是不是伊力诺依产的,就非常考验执法人员的能力和人性了。 总之吧,整个美国的南瓜相关产业,已经普涨5倍左右。 但有一个行业受到了冲击,就是南瓜蛋糕这个品类,几乎消失了。 因为没人会舍得真的吃掉南瓜了。 也要感谢美国海关,才让全世界其它国家的南瓜还能正常销售。 但仍然是要受到一些影响的。 比如日本产南瓜,价格就上涨了30%左右。 跟风的人比较多,导致了南瓜的热度上升。” 老周被徐万程搞得有些头疼。 好像周围到处都是南瓜了。 老周把徐万程的直播关掉。 这时,来了一群人,都穿着黑西装,直奔nhk的直播区那边就过去了。 “这是咋了?”老周问道。 “不知道。”惠子也张望着,想看个究竟。 nhk的东西被扔了一些出来,场面有些混乱。 “这到底是冲谁来的?是不想nhk做我的节目吗?”老周嘀咕道。 混乱从直播区一直延伸到了耳光派那边。 其间,也有不少人是看向老周这里。 意思好像是,長弓先生您啥意思。 您要是说出手,我们就把这群捣乱的给处理掉了。 这个方案也不是不行,现场,光是老周的信众就有一千多人。 对付这二三十个黑西装,很轻松。 懒蛋 第253节 但老周不能随便开这个头。 否则性质就变了。 至少现在没有呼啸神教的人挨打。 那就可以认为,是nhk的人惹了事儿。 只不过,恰好战场开在了老周这里而已。 再观察观察。 老周也把自己的火气,往下压了压。 就在nhk被搞得一团糟的时候,又来了一伙人。 是灰西装。 灰西装的一伙,把nhk的人给保护了下来。 黑灰两队没有正面冲突,只是僵持。 互相有言语伤害。 没有字幕,老周只能看个热闹。 让他们这么一搞,今天的主角就变成西装秀了。 老周的正常抽耳光的业务,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开展。 又过了一会儿,来了更大的一伙人。 这次是银色西装。 银西装的人数比黑灰两队加在一起还要多。 讲数完成。 黑西装败走。 但走的时候,有的人嘴里不干净,被银西装的人给听到了。 于是,银灰两队,合力教训了黑西装。 老周远远看去,就像一锅茄子炒辣椒,四角翻腾,油花乱溅。 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黑西装们才被允许离开。 他们互相搀扶着。 看起来挺惨。 银灰两队,也迅速撤离。 临走时,还向老周这边齐刷刷地鞠躬施礼。 这个操作,让老周心里舒服也不少。 nhk的人则抓紧战后重建。 今天承包了这里24小时呢,分分秒秒都得利用起来。 混乱刚平,惠子就一路小跑着去打探消息去了。 八卦要趁热吃才香。 过了好一会儿,惠子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一坐下,就把手机掏出来,把nhk的直播给打开了。 “下平先生,他真的把事情闹大了。”惠子先做了一个概述性的发言。 “刚才那些人,黑西装的,是下平先生派来的。 灰西装的,是另外一位,与下平先生有合作的大佬派来的。 最后的银西装,是芦名先生的人。” 第301章 翻盘的机会 “事情的起因,是有位nhk的记者,今天跑到下平先生的住宅外守候。 下平先生今天不太好过,出门的时间比较晚。 但听到是nhk的名头吧,还是给了面子,简单跟记者聊了两句。 这位记者可能有支持呼啸神教的倾向,所以问题比较犀利。 直接就问,昨天下平先生对呼啸神教的指责要不要收回。 还要不要長弓先生亲自登门赎回谶语。 下平先生一看势头不对,骂了两句就把记者给甩下了。 但可能正是因为这名记者的火上浇油,让下平先生今天的几次决定,都比较冲动,不够隐忍。 其一,是目前还愿意向下平先生提供资金输血的通道已经寥寥无几。 而今天,下平先生与其中的一个财团的谈判,崩了。 没有达成协议。 具体原因不太清楚,有猜测说,是财团落井下石,想要动下平先生的基本盘。 本来这种消息是极为隐密的。 下平先生谈崩了这一家,还可以去争取下一家。 但不知是谁,把消息添油加醋地泄露了出来。 恰好,这一家财团与下平先生的合作伙伴也有业务往来。 这家财团就迁怒于旁人,把连同合作伙伴一起的,两家的资金合作都给停掉了。 还说了一些对下平先生不利的话。 这也直接导致下平先生彻底失去了在大型财团这一侧的资金血管。 下平先生这棵大树的缺血,对几位合作伙伴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本来合作伙伴在这个时候合力的话,是可以帮助下平先生稳住局面的。 可此时,下平先生仍然用以前的态度来对待合作伙伴。 姿态上,有些高高在上。 当然,这个原因也只是表象,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也不得而知。 总之,下平先生的合作伙伴们,在这个时刻,集体拒绝施以援手。 即使自己也要为此付出不少的代价,他们也要坚持这样做。 坊间评论,说是下平先生接连两次的傲慢,杀死了驮钱的马匹。 这也让芦名先生入驻三灵化学的计划,提前了好几步。 障碍已几近扫清。 这个结果,让很多人都没有料到。 芦名先生的蛇吞象的计划,真的即将成为现实。 而刚才的西装混战,也就是这一过程的缩影吧。 下平先生心有不甘,算是坠落前的一点轻微破坏吧。 但,下平先生造成的连锁反应,才刚刚开始。 具体是什么,我也没来得及问。 要看这几位嘉宾怎么说。” 惠子指着nhk的直播说道。 直播里,几位财经嘉宾都要忙飞了。 背后的几块大屏幕都不太够用了,各种图表、新闻、图片,切到冒烟。 “他们都对下平先生的几条传闻,表示遗憾。 毕竟作为财经圈子里的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大多受过下平先生的恩惠,甚至有的私交不错。 但他们变脸还是真的快,这一位率先对下平先生质疑呼啸神教的行为,表达了质疑。 认为这是下平先生灰暗旅程的第一脚油门。 他甚至还说,如果此时下平先生来乞求長弓先生您的谅解,也许事情会迎来反转。 旁边两位就提醒到,难道忘了刚才银色西装的事情了吗? 嗯……这句提醒的意思,大概就是说,芦名先生不会让事情发生反转的。 毕竟芦名先生已经是肉眼可见的、无可争辩的、受益于長弓先生指引的人。 他肯定不会给下平先生翻盘的机会的。 他不会让下平先生,有靠近这个区域的机会。”惠子解说道。 “就算他来,我也不会收回千万円的,我支持惠子小姐的解读。”老周笑着说道。 “接下来,几位嘉宾把下平先生所有的出路都做了评估。 额……现在的图表上看,都是红色预警,意思就是,都不乐观,不,应该说是都很悲观。 可以简单概括为,下平先生拿不到足够的现金,也拿不到足够的近期融资承诺。 下平先生由原来的背靠三灵化学这个巨无霸平台,编织了一只巨大的个人势力网络。 而今,平台被偷袭,势力网络被逐一剪断。 真是非常难以置信的一个结局。 然后,额……他们又回顾了一下三灵化学的股价,708,558,458,真是三个足以让人心脏碎裂的数字。 懒蛋 第254节 三灵化学不会就此沉沦下去,但让下平先生为此付出余生作为代价,也是合理的。 毕竟,他作为一位高高在上的社长,对長弓先生缺少必要的敬畏,这真是神仙来了也难救的呀。 他们分析,下平先生接下来的几个结局。 首先是要尽快申请破产。 而且,芦名先生入驻三灵心切,这一点是可以利用的,下平先生可以为自己谋求一点点的利益。 海外的资产应该尽快出手,如今的下平先生,已经不适合做全局资产布局了。 这样一番操作下来,再冲抵一些债务,下平先生还是可以有两千万到五千万的资产养老。 他的年金很好,这也是个好消息。 这几位嘉宾,对下平先生做了鞠躬,算是向一个曾经活跃的财经人物告别吧。 哦,看,長弓先生,他们又放出了这张照片,是下平先生让人扯着那张千万円。 两千万到五千万的资产,真的是都说中了呢。”惠子说道。 然后,大屏幕上又出现了芦名先生和大里先生的图片。 还有那张以日本地图做为底图的大名地图。 “哦,他们,他们把芦名先生和大里先生也列入到了大名地图里。 真的都考证到了吗? 看来真的是呀。 这就太不可思议了呀。”惠子感叹道。 “怎么了?” “芦名先生和大里先生也都有大名祖上的背景,而且,也都是足利义材时期的大名。 这就让事件事情太过恐怖了,真的,太恐怖了,長弓先生,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而且那位百田先生,就是让您与警官起争执的紫色7号参选人,他的祖上,就真的没有大名的历史。 而您也是仅靠一记耳光就让他光速退选。 一切都被印证了。 看谁还对大名地图不屑一顾。” 惠子小姐兴奋地攥紧了拳头。 第302章 苜蓿 “哇,竟然还有这个。 这几位嘉宾,真的够厉害的,这都挖了出来。 下平先生与他的一众合作伙伴,是泰国新干线的垫资方。 是曼谷三家在建购物中心的投资方。 泰国的二号和四号政治人物,都与下平先生的这几笔投资有牵连。 据这几位嘉宾的预测,这几个项目肯定会暂停。 数百亿美元的规模呀,全都成了空头支票。 受此影响 十三位下议员和一位上议员,将不得不离开议院。 很明显,他们从议会中的离开,会受到多少的损失。 而他们也没有办法再从下平先生这里追责了。 合约无法履行,大家都是受害者。 但是,但是这些议员,乃至牵扯到的更多东南亚财团圈子,他们都会因为下平先生这一块骨牌的倒下,而迅速做出反应。 接下来,不只泰国的议员们要辞职,东南亚的很多大人物,都要头痛了。 这些东南亚财团,在英国和西欧,有多年的布局。 产业分布广泛。 但为了稳固在泰国及东南亚的基本盘,他们势必需要迅速回血。 施展他们魔术手腕时候到了。 这些嘉宾们预计,英国的西欧的食品、零售、电信以及房地产等十几个领域,都会受到波及。 这些泰国大佬的操作方式,与下平先生类似。 都是用一块钱,去稳定十块钱的投资意向。 再用这十块钱的投资意向,去撬动1000块钱的产业布局。 当输出是正向时,一切都欣欣向荣。 一旦风向变了,这就是一局多米诺骨牌,倒塌会非常快。 所以,这些嘉宾的判断时,东南亚财团接下来的动作,看似只是必要回血操作。 但这种局面,他们是早有预案的,表面看是收缩投资,实质上则是对英国及西欧的一轮收割。 英国的西欧,很多行业会产生波动,资产会有缩水。 或者简单一点说,东南亚财团的大动作,会让英国和西欧的部分行业,资产贬值30%左右。 这只能怪英国和西欧的那些家伙,太信赖几次金融危机的威力了。 难道以为东南亚人是傻的吗? 以为每次金融危机都会是东南亚买单吗? 东亚还没参与进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接下来,去西欧旅行的日本人要注意了,又一波罢工潮要来了,大家需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可能随时会被通知,要在机场过夜了。” 老周听着惠子的节目翻译,直接傻了。 下平,芦名,日本,泰国,东南亚,英国,西欧,投资?罢工潮? 这都是真的吗? 这些真的会发生吗? “長弓先生,怎么了?” “这些嘉宾,他们分析得,靠谱吗?”老周问道。 “其它电视台的,水准或有参差,但nhk的嘉宾水准,还是很稳定的。 他们一般不会做较远期的推断,除非这些事情,是基于公开资料能够分析出来的。 刚才的这一串连锁反应,就是他们分析出来的。 他们已经在提醒日本游客了,像这种提醒,可是要负责任的,一般情况下不会说的。 他们既然能这样说,几乎就肯定会变为事实了。”惠子解释道。 那么,这个连锁反应,是真的要发生了吗? 我这是一个耳光,抽出来个啥? 这怕不是给英吉利海峡抽出海啸了吧。 “嘉宾们不但建议大家小心应对去西欧旅行的计划,还建议大家,可以适度将投资重心转向伊力诺依。 因为,伊力诺依这词,升温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任何人都无法忽视。 当然,火热的背后,也需要看到事情的本质。 都是投资。 只要是投资,就会有风险。 而伊力诺依那里的风险,可能来自哪里呢? 好像都不太构成威胁。 除非,我们的長弓先生,改变一向的纵容态度,对徐万程发布严厉的措辞。 但他们之间肯定是有渊源的,否则長弓先生不可能保留一张徐万程的名片。 毕竟他们都是同一民族,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有着同一位祖先呢。” 惠子小姐转述道。 老周听了,不住点头。 这些财经嘉宾,有点儿意思哈。 关键点都被他们给说中了。 确实,正如他们所分析的那样,当下最应该把钱投到哪里去? 肯定是伊力诺依。 甚至呼啸神教的果因基金都可以调整一下投资节奏。 如果先把资金全都投向伊力诺依,短期内就能赚到三到五倍的回报。 到时再把这些钱向模糊介质项目输血,一点儿都不会误事儿。 “看,長弓先生,这是伊力诺依概念的投资版图,我都有些动心了呢。 现在,全世界的钱都在涌向这里。 钱涌进来的声音实在是太吵了。 已经吵到整个美国没有办法入睡了。 懒蛋 第255节 徐万程、伊力诺依、南瓜,这三个概念已经没有投资的名额了。 首先美国所有的南瓜,包括伊力诺依产的南瓜在内,所有的南瓜现货售罄。 以徐万程为首的美国本土南瓜商人赚到了第一波的价值。 每一位下单者,都在通过各种二手平台,试图赚取第二波的价值。 第一批即将运抵日本的,不是最先下单的那一批南瓜。 而且后来走空运的那一批单只南瓜。 现在是每只南瓜的二手转卖价格在4000至8000美元之间。 其次是南瓜期货,伊力诺依之外的南瓜,期货价格还有上升的空间,而伊力诺依的南瓜期货,基本上可以攀到7000到一万美元左右了。 估计期货市场恢复交易时,这个价格还要继续上涨。 然后是伊力诺依的一切,包括各种公司的股权,房地产,设备租赁,基础设施的建设发包单,等等,一切大宗的可售标的,在各种交易平台上24小时不间断进行交易。 只举一个例子,这是一间距离徐万程的公司有5英里的一家汽车旅馆,有20个房间,平时是35美元一晚。 而现在,价格已经飙升到200美元,但不是一整晚的价格,而是3个小时的短时价格。 这个价格,在一线城市都可以住到很不错的酒店了。 但大家不必吐槽价格之昂贵,因为可能旅馆的拥有者并不担心有没有人来住宿。 因为所有的服务员都去炒卖与南瓜有关的东西去了。 比如他们家后院种的苜蓿。” 第303章 再次贬值 “而旅馆老板,现在的工作也只是在门口的牌子上,实时更新旅馆的售价。 只要有人愿意出到160万美元,这间锈迹斑斑的旅馆就将属于您了。 当然,旅馆老板会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在网络与牌子上,同步更新旅馆的售价。 大概就是每喝掉一瓶酒,涨上五万美元吧。 这就是整个伊力诺依的真实写照。 真是令人羡慕呀,好像三十年前的东京一样忙碌。 现在的伊力诺依,就是找到一切可以标价的东西,然后写块价格牌,在五倍于正常价格后面,再加上一个零。 哦,伟大的美国梦,伟大的伊力诺依。 再来看下漩涡中的徐万程先生。 当然,此时的他正在辛苦地直播拍卖他的南瓜。 刚刚结束的一轮拍卖中,一只品相较好的灵力南瓜,拍出了11万美元的价格。 而这种等级的南瓜,徐万程先生还至少保有50只以上。 真是羡慕他呀。 他的拍卖事业肯定是蒸蒸日上,咱们还是盘点一下他的企业价值吧。 他的南瓜公司,因为持有整个伊力诺依超过95%的南瓜产量合约,而这份合约的的期限是三十五年。 因此,他的南瓜公司在场外报价中,25%股份的报价,已经突破了3亿美元。 据我们的推测,到私募股权市场开盘的时候,这个报价应该会突破5亿美元。 别人的眼前,是黎明前的午夜,而在徐先生的眼里,这些都是现金堆叠起的阴影呀。 而此时徐先生的策略非常值得我们学习。 他的大脑里,应该是集合了所有东亚民族的智慧。 他现在从未同意任何一家的报价,而他却一直在公布各家的报价。 有小道消息,他已经联络了摩根大通,准备以公司整体价值入股,双方合作一个超级大合同。 内容涵盖南瓜、房地产、航空公司,甚至ip形象的合作,至少十部以上的大制作影片的授权。 而徐先生也很聪明地将他的宗教商品公司,打包进了这份大合同里。 我们对合同的细节不得而知。 但这个计划已经泄露出来。 即便不是真的,摩根大通也会受到启发,开展这一合作的。 从对标资产来推算,这份大合同,可能会触摸到千亿美元的天花板。 而原本想拉拢徐先生为自己助力的驴党州长候选人,现在也需要改变策略了。 因为徐先生仅凭这一份超级大合同,可以轻松自己上任伊力诺依州长。 但现在不够明确的是,徐先生是否对行将被弹劾的总统宝座是否有兴趣。 至少徐先生在之前的直播中,曾经开玩笑地说,如果他是总统,要给每个美国家庭赠送一只灵力南瓜。 这可要比发放那些消费券强得多,每个家庭都能拿到一万美元,怎么能不疯狂。 现在,最为悲观的投资者,是把钱只投在徐万程的南瓜身上,而不想投在泛伊力诺依概念上。 我们只能对这些投资者的观点,表示钦佩。 当然,也有与全世界唱反调的。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其实是可以忽略的。 这是一支来自中国的基金。 名字叫因果基金。 好讨厌,与呼啸神教的果因基金,中文名上只是变换了一下顺序。 这足以看出这只基金背后之人的狭隘与恶毒。 这只基金的体量很大,它在短时间内做了全方位的报价。 当然,既然是唱反调,他的报价全部都是做空。 范围不但涉及伊力诺依概念,与之相关的华尔街众多资产也收到了因果基金的做空单。 在此,不得不向因果基金的掌控人报以怜悯的掌声,因为他们只能在臆想中留下他们的筹码离开了。 如果因果基金的做空单得以兑现,他们将会获得7%的美国gdp。 哈哈,看呐,多么可笑的目标,多么阴险的狙击手。 来吧,尽管再加码吧,让我们看看,伟大的伊力诺依,会让你们留下多少的野心税。” “百分之七?”老周不由得吸了口凉气。 “是的,長弓先生,这一点也不奇怪,东亚历来都是投机者的摇篮。 尽管我也比较佩服他们的想象力,但在这个时间点就如此操作,让全世界都看着孤零零的因果基金,确实有些难堪了。”惠子评价道。 老周听了,点了点头,在此时此刻,在中国,能够迅速整合起这样一支基金,老周已经猜到了是谁在布局。 老周给孙国龙的暗示,已经被传达到位了。 “他们还对这只做空基金如果得逞,做了一些模型评估。”惠子指着屏幕说道。 “他们不是觉得可笑吗?怎么还要评估这个?”老周问道。 “一是显示他们的专业性,二是为了节目效果,这样的模拟灾难,nhk常做。 而且,也可以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拿这些素材来对这只做空基金做些羞辱性的节目。”惠子解释道。 老周点了点头,那就看看,他们模拟得准不准吧。 “由于因果基金的出现,不在计划之内,所以这几位嘉宾只是做了一个粗浅的模拟。 首先,这只因果基金仍在持续做空,买空单。 这会逐步拉升他们的做空成本,因为相关的所有资产都在迅速升值。 而这个7%的gdp收益,也只是当下的一个估值。 如果因果基金继续跟随大盘加码,这个最终的7%可能还会增加。 那么,现在假设因果基金的目标达成。 标志性的事件就是徐先生的公司价值回归到1000万美元以下。 当然,这个点位是非常不可思议的,我不知道在几年或者几十年之后,才能够看到这一幕。 那么假设这个价位出现了。 而且要很快地出现,否则因果基金的做空利息都要耗死他们。 这个时候,额……想一下就非常地寒冷。 如果这个价位出现了,美国市场上所有的流动性全部消失。 意思是因果基金吃掉了所有人的信念,也顺便吃掉了因为信念而增长的价值。 因果基金,在那个时刻,将拥有全世界最为值钱的资产。 也拥有着全世界几乎90%以上的可流动的美元。 美国体系的所有资产会因为缺少流动性,而迅速发生二次雪崩。 再次贬值。” 第304章 庇护 “而此时,除非美国国会出台法案,保护这些弱鸡资产,否则因果基金将开始疯狂的收割时刻。 他们可以用一台汽车的价格,买下一条汽车生产线。 懒蛋 第256节 而应对这个局面的人,只能是美联储。 他们的手段有限,只能再次放水印钞。 如果想把因果基金偷走的东西拿回来,他们至少需要印出十倍的损失现金,流入市场。 以稀释因果基金带来的损失。 但,显然,美联储千万不要这样做,否则,一位初中生都会告诉你,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这简直就是一套金融本科全书。 简述一下吧,就是以美国为首的美元体系进入恶性循环。 这个循环会随着每一次循环而加剧。 连带着,美国社会进入全面性衰退。 美国的全球影响力被进一步削弱。 我已经不敢想像那时的日元是什么样子了。 但可以预期,那时的美元与人民币的汇率,大概会掉到1.2人民币比1美元左右。 那将是一个新的世界。 不是吗? 所以,模拟结束,很粗浅的模拟。 也是一场很有趣的灾难。 我希望,如果真的有这一天,我们的天皇能够与首相一起,尽快与中国签订一份新的广场协议。 这样,至少可以让我们不会掉入更大的深渊。” 老周心里暗道,原来会是这样,这群清醒的疯子。 明知泡沫戳破后的惨状,却仍然控制不住对收益的贪婪。 1.2比1,只是想想都要笑出声来。 尽管汇率升值利弊参半,但人民币国际地位的提升是肯定的。 想不到呀,一只小小的南瓜,竟然可以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一波,可算是让徐万程给赚到了。 不过,要是没有徐万程不厌其烦地广发名片,就没有老周的南瓜冥想,也就不会有一小时的转轮延迟,也就不会有大家对南瓜的臆想。 而灵力南瓜,完全是徐万程的商人本性使然,被他抓到了千载难逢的一个时机,把这个尘埃般的误会,硬是强扭成了新世界的钥匙。 这件事上,老周只是顺水推舟,徐万程才是天纵奇才。 老周给惠子递了一瓶水,“惠子小姐辛苦了。” “長弓先生,nhk的前辈提醒我,果因基金的宣传会马上要开始了。” “惠子小姐,您确定要做那件事吗?” 惠子迟疑了一下,但仍然坚定地点头。 惠子要把二次解谶的结果,借这个时机公布出去。 这对她是个严峻的挑战。 主要是,惠子的解读相当于借老周的神迹告诉全日本,需要扭转中央集权的不当预期,需要热切拥抱大名地图中划分的势力格局,用对呼啸神教的谶语崇拜,代替理性和科学主导的思维习惯。 这十分的不可理喻,难以置信,但惠子的二次解谶也不是空穴来风,而是老周一直以来的神迹积累。 更可怕的是,惠子的二次解谶中,将老周较长跨度内的多次神迹叠加到了一起,再度生成了一个更为宏大,更为精密的谶语结构。 这已经不能说是在解读谶语了,而更像是在用逻辑来解读上帝存在的证据。 更让人无法辩驳的一点是,呼啸神教刚刚成立,它的精神领袖長弓先生就在这里。 他还没死。 他还活着。 他不是活在典籍里的传说。 他的所有神迹都不是干瘪的文字。 有图,有新闻。甚至有高清视频。 他还可以随时用耳光抽响你的幸运概率。 他还可以在你不到场的情况下,抽一记耳光给你的对手,让他的愿望达成。 你能放任这种事发生吗? 你能做的,就是用比你的对手更快的速度,匍匐在長弓先生脚下。 当然,现在快速已经没用了,还需要一大笔买号费用。 有人不信邪,而且已经做出了错误示范。 那就是下平先生。 试问全日本,无论是财力还是势力,比下平先生更强的人,应该不到五百位吧。 既然下平先生都无法扭转長弓先生的一幅谶语,试问还有谁?还有谁? 所以,惠子小姐之所以对这件事如此执着,也是老周弹无虚发的神迹之下,普通人的正常选择。 既然惠子已经决定了,老周只能祝福她了。 “惠子小姐,如果接下来遇到困难,可以去寻求芦名先生的帮助。” 老周这么说,就表示,他愿意为惠子的事情,向芦名先生开口,为惠子寻求一个庇护。 惠子立即跪下,叩谢了老周。。 接下来的宣传会,老周也就没啥兴趣了,因为听不懂嘛。 就远远地看上几眼。 大屏幕上,基金二字出现得很频繁。 惠子跟大家讲了几句。 然后就走到果因基金的柜台前,按下了一个闪亮的开关。 寓意着果因基金正式运行了。 惠子就在柜台这个位置,站着没走,继续宣讲。 能看出来,周围的nhk的工作人员都频频拿出本子和pad来对照。 明显是惠子没按既定的程序来走。 立即就有一名nhk的工作人员,捧着一块pad从侧翼跑到老周面前。 老周警觉地向后仰了一下。 看到pad上是一行机翻出来的话。 惠子小姐正在对福岛电视台当晚的直播情节做重新解读,您是否认可她的这一行为。 老周一看,不由得暗自佩服,这些人的确是长了一千个心眼子。 他们是怕惠子越俎代庖,在老周不知情的情况下搞一些单方面的发言。 而老周就坐在惠子的身后,nhk就在现场拦下惠子,也不太好看。 所以,就用这种形式提醒一下老周。 至于重新解读后的结论是什么,nhk方面现在还无从得知。 但,反正我们是提醒过了,惠子在重新解读。 您允许,我们就继续播。 否则,我们就把这路信号断掉。 老周从容地点了点头,还竖了大拇指。 这位nhk的工作人员也就释然地转身,立即向远处打了一个手势,慢悠悠地回去了。 随后,现场一阵骚动,估计是惠子讲到戏肉了。 nhk也很会拿捏时机,在这个时候放出了老周竖拇指的照片。 表明了長弓先生对惠子小姐的支持态度。 这下,现场的信众基本上没什么异响了。 第305章 露出面部 但有一位nhk的工作人员却受不了了。 一个穿着nhk马甲的年轻男子,愤怒至极地向惠子咆哮。 两位同事都没拉住他,朝着惠子这边就冲了过来。 nhk的专业度还是可以的,第一时间在惠子身前立起来两个人。 像是临时充当安保的工作人员。 而旁边的转轮派和耳光派,则是各出三个人,构成了第二道防线。 这位抗议者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两道防线给吓住了,一不小心,绊到了供奉台的钱山脚下。 只有三五只信封,却好巧不巧地把抗议者给绊了个结实。 脸部着地。 抗议者并没有屈服,继续向前冲。 一边冲,脸上一边开始飚血。 就挺悲壮的吧。 懒蛋 第257节 很快,抗议者又遇到了第二道坎。 一个用来固定旗子的墩子,又把他给绊倒了。 旗子被临时挪到笔架前面当提示旗去了。 这个墎子就留在了原地。 这下子,抗议者摔得不轻。 胸口刚好硌在了另一只闲置的墩子上。 肉眼可见地疼呀。 这下,抗议者没有像刚才那样快速地爬起来。 而是匍匐在地上,许久都没有动弹。 后来,nhk的安保人员看不下去,上前把他给扶了起来。 脸上一半是血,一半是泪。 又羞又疼,可能把他仅存的一点儿愤怒也给冲刷干净了。 抗议者被搀扶下去的时候,旁边的人也是不住地咋舌。 安保人员还没出手呢,这家伙就已经血泪横流了。 呼啸神教,可不是开玩笑的。 台上的惠子,面对短暂的混乱,不为所动。 继续稳定输出。 现场观众的表情,也各自精彩。 看来惠子带给大家的震惊,确实不小。 惠子终于讲完了。 台下鸦雀无声。 老周从后面,能看到惠子的肩头,在止不住地颤抖。 把这番话勇敢地向全日本宣讲出来,已经掏空了她所有的心神。 惠子从台上走下来。 观众们仍然悄然无声。 除了惠子,竟然没有一个人在走动。 渐渐地,一阵风声卷起。 仔细听,却又不是风声。 这么大的声音,周围的旗子却也没有什么动静。 这不是风声,是人声的低吟。 “呼~啪,呼~啪。” 低吟转成了有节奏的音节。 这个节奏,非常熟悉。 对了,就是耳光舞的节奏。 全场几千人,在没有任何动作的情况下,呼出这样的节奏。 这是在心里同跳耳光舞。 也是在用一种特别的方式,向惠子表达着支持。 耳光舞的声音越来越明显,节奏也越来越快。 nhk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把这场面,给尽数转播了出去。 下得台来的惠子,听到身边低沉的节奏声,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小跑着回到了解谶区,垂头抽泣。 她是太过激动了。 刚才抗议者的那点小插曲,对惠子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更大的场面,惠子也早有预期。 本来准备好了承受现场的唾骂,和随之而来的口诛笔伐。 可惠子万万没想到,她至少获得了现场几千人的支持。 有了長弓先生和现场几千人的支持,对于惠子而言,这次的冒险发言,就值得了。 惠子的这一举动,也给老周很大的触动。 都不用配字幕,老周就能猜得到,惠子的二次解谶,是一点儿都没做保留。 她已经把和老周刚才说的那些东西,全都给直播了出去。 甚至还要更加的声情并茂,荡气回肠。 天色擦黑,nhk的直播也将迎来24小时中的黄金时段。 nhk的工作人员还挺识趣,看惠子在那边情绪不高,也就没打扰她,直接举着pad就来找老周来了。 pad上写着,長弓先生,接下来,我们将会提出一个问题,请您回答,请您前往直播区吧。 这是昨天就答应好的一个直播环节。 老周点头。 就在工作人员的一路引领下,老周就大步流星地来到了主持人的跟前。 nhk的打光也挺讲究,亮,没有死角,但不刺眼。 nhk还在现场配了一段bgm,感觉像是大宗师出场的气势。 这在直播节目里,说不定搞成什么夸张的样子呢。 大屏幕里各种特效、动画满天飞。 现世神、无敌、世纪预言者……等等一些字符也是层层叠叠。 主持人穿着白色套裙,长得娇小,声量却一点也不怯场。 叽里咕噜的一大段铺垫,把老周都听得有些眩晕了。 尽管听不懂,大概猜到是在不断烘托这个采访的意义和价值吧。 意思就是全日本没有第二家电视台有这个殊荣,能够直播呼啸神教24小时。 而且,当下也没有哪家媒体,能够有幸采访到長弓先生了。 然后,关键点来了。 面对老周的两位工作人员,各捧着一只pad,一个上面打出了日文,另一个上面打出了中文。 看来nhk也是配备了中文翻译的,拿pad的其中一位,大概就是。 两位工作人员不断用手势来做暗示,意思是,这就是主持人现在提出的问题。 等主持人的话头一停,您就可以回答了。 估计等老周一做出回答,那位中文翻译就会把老周说的话,再翻给其它人。 这种方法,在常规的直播里肯定是不行的。 但在老周这里,就还算比较合适。 因为毕竟只有一句话嘛。 都知道長弓先生怕麻烦,所以他回答的内容也不会太长。 这样一来,直播效果上就会更好,观众们受到的打扰也就更少。 而pad上的那个问题,也让老周心里一阵翻腾。 長弓先生,您为什么不露出面部。 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问话。 估计这话要是用中文转述一下的话,会更舒服,比如何时能让大家得见真容呀,换个措辞,就听起来没这么生硬。 但可能这位中文翻译的水平不太行,或者人家本来也就是这么问的。 怎么表达无所谓了,老周也听懂了。 nhk这个问题,初看有点儿八卦的意思,但细想起来,还是有些心思在里面的。 这刘海儿,轻易动不得。 第306章 开骂 用刘海一直挡住面部,这是老周当初不得已而为之的。 而呼啸神教声名鹊起之后,这种略显神秘的形象,也成了呼啸神教的代表。 如果此时老周头脑一热,耍帅地把刘海一掀,让全世界都看看我的真容是什么样的。 这个后果还真不太好说。 正如老周当初戴上这顶假发时的心里所想,每个人都已经给長弓先生画了一张脸。 而老周的脸,肯定与每个人的所想都不一样。 这不但是神秘感消失的问题,还是心理预期丧失的问题。 一旦发觉長弓先生跟想象中的长相不同,会让信众的某些愿望落空。 而且,老周很自醒,自己的长相,肯定要比大家臆想的模样要丑。 当你认可偶像的时候,他说的一切都能找到合适的理由进行心理认同。 懒蛋 第258节 但当你不认可的时候,这就不太好说了。 那些惠子给出的解谶,可能也会找出一些漏洞来。 其实想在解谶里找到漏洞,这件事不要太容易。 解谶的过程,本就是在无数条道路上选一条最为奇幻的说出来。 如果要用理性和科学来逐句辨析的话,总是能找到不合理的角度的。 所以,掀刘海儿这一下,看似轻飘飘的,动摇的却是整个呼啸神教的根基。 而nhk把这个问题抛给老周,也是给老周提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掀刘海儿肯定是不会做了,但既然您不掀开,那就要回答这个问题。 而无论老周如何回答,得到的效果,都会等同于掀了刘海儿。 因为老周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就是一个由神到人的过程。 从魔幻与不合理,到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这就会硬生生把一位精神领袖,拉扯着与普通人坐在一起。 同样会扯掉老周身上的神秘光圈。 所以,nhk背后有高人呀。 老周的心里暗笑了一下。 顺便也问一下自己,为什么不露出面部? 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那时的老周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因为那时的老周需要张广坚的皮肤掩饰身份。 也因为老周没能救下张广坚,怕引来麻烦。 阴差阳错之下,一万个理由逼迫着老周,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可这些理由的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李奇松。 阴魂不散的李奇松,一路从国内追到日本,想要终结掉老周,这个搅乱李奇松完美布局的家伙。 是的,即便是到了坐拥呼啸神教的光荣时刻,老周心里还会时常想起这个让人背后发凉的名字。 而今,李家虽已破败,可李奇松还在美国逍遥法外。 一想到这个,老周气不打一处来。 大家此时都拿李奇松没什么好办法。 那是国内,那是冯老,他们考虑事情方方面面,仔仔细细。 而我老周,却没那么多讲究。 刚才惠子小姐已经给老周做出了榜样,想干就干,直接出手,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冯老能忍,我老周,却是忍不了的。 老周扶了扶面前的麦克风,看了看面前的那只pad问题板。 “李奇松,你个狗日的。” 老周说完,还不忘向主持人以及周围的工作人员点头致意。 意思是,自己说完了。 这就是你们要的答案。 然后,老周就从容地转身走向了石桌。 这下子,压力全部来到了中文翻译这边。 相信此时观看直播的中国人都听懂了。 可惜大部分还是日本人,对中文一知半解。 中文翻译一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他思考了几秒钟,发现无法正确翻译出来。 于是立即回放了老周的这句话。 一直听了四五遍,中文翻译才颤抖着给出了翻译后的内容。 周围的工作人员肯定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呐。 这翻得都是什么呀? 我们问的是,長弓先生您为啥不露脸。 你跟我们说,長弓先生骂了个人? 刚才長弓先生回答的时候,我们都看着呢。 長弓先生仔细思考了一小会儿的呀。 他对待这个问题是很认真的呀。 他怎么可能已读乱回呢? 他怎么可能在nhk的直播节目中骂人呢? 赶紧,赶紧摇人吧。 这句我们可不敢就这么翻。 紧接着,老周看到nhk的几位工作人员开始纷纷打电话。 估计都是直连到日本的汉语言教授那里去了。 也有更眼疾手快的,他们迅速在场内定位到了两个人。 一位是惠子,另一位是田中。 跑过去,把長弓先生的原音播放上几遍。 时间耽误不了太久,插播的广告马上就要播完了。 几个人把回讯汇总到一起。 结果,几个人傻眼了。 就还用第一版方案吧。 哈哈。 咱们自己的翻译,尽管自信心不太行,但翻译水平还是在线的。 所有的意见反馈都指向了同一个结果。 那就是,長弓先生,确实骂人了。 没办法,忠于事实,该翻还得翻。 广告回来,長弓先生的回答片段被再次播放,并配上了字幕。 当然,李奇松几个字,用的是音译。 nhk的人又不认识谁是李奇松。 但中国人认识呀。 很快,这个问题就在国内上了热搜。 能让呼啸神教精神领袖,在nhk的直播节目里破口大骂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各种名字同音的人都被挖了出来。 一时间,在网上被点名的同名者,就有四五百人。 而且,一向不甘于寂寞的韩国网友也开启了狂欢模式。 在他们看来,这姓李的人,很有可能是我们韩国人呐。 额……确实挺有道理的。 毕竟人家長弓先生也没说,骂的一定是中国人哈。 满世界捡骂的,咱们也是让韩国人给展示上了。 这事闹腾了一会儿,就被国内给压下来了。 大家都在猜,但唯独冯老这里不用猜呀。 冯老当然知道長弓先生骂的人是谁。 而且冯老也能猜得到,为什么長弓先生要在这个时候开骂。 長弓先生断然开骂,这其实是有风险的。 如果是有心人,是可以从这次的发言中,找到漏洞,戳破長弓先生真实身份的。 而这里说的有心人,自然包括冯家一系,还有李家一系,外加一个孙国龙,都是最了解内情的那几个人。 第307章 泡沫预警 但说到李家,其实他们也只是理论上能够猜得到。 因为他们的仇家太多了。 老周估计都排不上前五百。 如果李家仍有之前的掌控力,在所有的仇人里面筛选一下。 是很有可能发现老周东渡日本而又离奇失踪了的。 那就极有可能将長弓先生与老周的身份对应上。 可惜,时过境迁。 懒蛋 第259节 此时的李家,在国内被封嘴,李奇松在美国担惊受怕,也是无心掺和这一脚了。 但長弓先生依然是骂了。 就表明他已经考虑到了各种可能性。 也是对李奇松的厌恶与憎恨,让長弓先生不打算再给李奇松一分钟的舒服日子了。 种种思量之后,冯家还是帮了一把。 把李奇松的信息,给放了出来。 再不放出来,也真是不行了。 估计冯老是不想让这事儿再继续浪费公众资源了。 仅仅十几个重名者的消息,就噌噌占了五十几条热搜。 分分钟被骂成了百万网红。 再闹下去,不太好看了。 所以,这位李奇松,到底是谁,已经不用争了。 其它那些同名或者同音的,也就不太好意思再出来混水摸鱼了。 这个才配得上長弓先生的骂呀。 响当当的李家传承人,遁走美国的焦点人士,李奇松,就这么被摆上了台面。 接下来的事情,可以预见。 李奇松的那层薄薄的保护壳,将会十分脆弱。 那些美国政客为什么要出头保护李奇松?还不是为了利益。 而当下,什么利益最大? 当然是徐万程的灵力南瓜呀。 现在的徐万程,停下来数金锭都是浪费时间的行为。 而这一切的来源是哪里? 日本呼啸神教呀。 全都拜呼啸神教的精神领袖所赐。 徐万程和伊力诺依才会成为全球吸金中心。 现在精神领袖指名道姓地开骂了,无论李奇松被哪位大佬藏在游艇里,是不是都得见好就收。 不要耽误自己赚钱,也不要耽误全美国的投机者赚钱。 否则,摩根大通之流,华尔街狼群,分分钟教你做人。 冯老这边也不会浪费时间,保护伞变弱,就是给台阶。 半推半就的,这件事就基本上成了。 李奇松会被火速拽回国内。 可惜了,没让李奇松也尝尝被日夜盯梢的滋味。 李奇松也骂了。 果因基金也开门收钱了。 老周的心情大好。 开心地吃了餐晚饭。 今天没有叫号抽耳光派,听说那些大名后代们已经在外面的房车里候着了。 就等着老周一个叫号按钮,飞奔到老周面前迎接这光荣的一记耳光呢。 但今天确实是排不开了。 主要是受nhk的直播影响。 他们花活太多,把现场气氛给带得有些偏。 明天吧,明天肯定好好抽大家耳光,让各位准大名们满意。 nhk的无人机,也把入夜后呼啸神教的壮观场面给传播了出去。 前来供奉的人,要比昨天多了三四倍。 看这架势,一直到午夜都不会有人潮下降的趋势。 场地内开始架设防雨棚。 整个区域的外围,已经完成了防风墙的铺设。 这可以尽量减小场内的风速,等到天气转暖,防风墙可以再撤掉。 老周抽空给孙国龙发了条消息。 两个字,因果,加上两摞钞票,问号。 孙国龙回了一个李云龙拍胸脯的表情。 好。这就好。 因果基金的事情获得了证实,老周接下来,就可以伺机而动了。 老周站起身,准备进入转轮时间。 与往日不同,此时的场内,游客数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大家看到老周起身,欢呼声也渐次着响了起来。 老周跟各个方向的游客招手致意。 游客们的反响也更为热烈。 忙活了一阵子,老周这才走进了透明护板的后面。 远远的看了一眼转轮派,人头攒动。 开始。 这一夜的星辰格外明晰。 有些像老周在夏日的公园长椅上,看到的星辰。 这一夜,老周的心不够静。 总想跟人开口问候,可在转轮状态里,老周是无法说话的。 可能是几件事情都很顺利吧,让老周有些兴奋过头了。 斗转星移,月落星稀。 老周缓缓睁开眼睛。 今天的阳光,怎么这么……亮。 老周刚从转轮里出来,周围就传来了一些欢呼声。 这些人,真是够早的。 老周简单地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就去洗漱了。 今天的早餐,老周选了三明治和牛奶。 一边吃,一边翻阅新闻。 本来老周是不太看这些网络上的消息的,可最近与自己有关的事情都越来越大,大到要上新闻的程度,老周也就不得不关注一下了。 大千世界,天翻地覆。 美国金融界预警泡沫经济,伊力诺依概念炒作愈演愈烈。 今天中午开始,在美国金融界,一个不祥的预警正在悄然传播:泡沫经济的风险正在加剧。然而,与此同时,金融机构似乎并未放缓脚步,反而加大了对伊力诺依概念的炒作力度。 据内部人士透露,美国多家金融机构已经对当前经济形势进行了深入分析,并得出结论:市场存在过度投机的风险,泡沫经济的警钟已经敲响。 然而,令人费解的是,这些机构在发出预警的同时,却在资本市场上大举投资伊力诺依相关项目,其行为与预警信息形成了鲜明对比。 随着越来越多的资金涌入,市场对于伊力诺依的炒作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价格泡沫的风险也随之增加。 金融分析师指出,金融机构的这种矛盾行为,实际上是他们一贯的手法。他们深知市场的泡沫风险,但同时也坚信自己能够在泡沫破裂前及时抽身,避免成为最后的接盘者。 这种心态在金融界并不罕见,但随着泡沫的不断膨胀,其潜在的风险也在逐渐增大。 过度的炒作和投机行为,最终可能会导致市场失去理性,泡沫破裂时,将对整个经济造成严重影响。 在这场资本的盛宴中,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幸运之神,希望能够在泡沫破裂前获得丰厚的回报。 但历史告诉我们,泡沫经济的破裂往往伴随着巨大的经济震荡,没有人能够完全预测和避免。 原来理性的人永远都在,投机的人也不是丧失理性。 甚至可以说,投机的人更为理性。 哈哈,癫狂时刻。 再疯狂一些吧,我们的因果基金拭目以待。 第308章 咚咚咚 下面这条消息,是模糊介质的项目团队,更新了动态。 老周瞪大了眼睛,不放过每一个字。 模糊介质团队,已经描绘出了六角星的位置。 他们认为,可能的位置有两组。 但有了异常报告者的参与,相信会在几十个小时之内,确认出唯一的六角星位置。 他们会利用这一短暂的黄金时段,也就是在没有其它粒子撞击试验的黄金时段,抓紧对六角星的无干扰区域,尽量多地进行各种试验。 懒蛋 第260节 这一阶段的试验,还非常初级,主要的试验目标,是要找到,对模糊介质有响应的物质或生物。 这一点,在以后如何利用模糊介质等课题上,都有非常重要的价值。 模糊介质团队,也同步开始了对异常事件报告人的研究。 目前锁定的报告人有一百五十多位,多是在十几年前,甚至更早的时间,报告了异常事件。 模糊介质项目团队经过甄别,从几千位报告者中挑选出了这些报告者。 可以基本上认定,这些报告者经历的事件,应该都与模糊介质有关。 其中一位报告者,是于昨天早些时候发现的异常事件。 她也是能够确定当前两个可能的六角星布局的最重要的人物。 值得一提的是,模糊介质项目团队的总负责人米勒教授,向長弓先生表达了感谢。 他表示,这一步,模糊介质团队本来要预计付出几代人,几十代人的努力,才能达成的目标,在呼啸神教精神领袖長弓先生的协助下,神奇地提前完成了。 可以说,長弓先生帮助我们提前了几百年,甚至一千年都不为过。 并且,長弓先生的果因基金还是模糊介质项目的唯一投资人,我们向長弓先生及呼啸神教,表达最诚挚的谢意。 長弓先生也用覆盖科学研究领域的行动,再次证明了呼啸神教的启示及指引意义。 長弓先生无愧于引领一种信仰的荣耀。 哈哈,哈哈。 老周忍不住笑了。 也不知道这新闻稿是谁写的,这米勒教授,一个老外,还挺懂人情世故的,把長弓先生给捧得高高的。 科学和神学,难道要在我老周这里合而为一了吗? 惠子和田中也都来上班了,二人来跟老周问好。 正好,老周有件事,需要抓紧搞一下。 “惠子小姐,咱们的物资区,什么时候能摆上南瓜?” “已经有了,其中一只,是有信众送来的刚刚空运到手的伊力诺依南瓜。”惠子说道。 “伊力诺依南瓜?这么破费?他花了多少钱?” “大概五千多美元吧,他出手比较早,价格比较低。”惠子答道。 “他把这东西送给我干啥?是我需要补充灵力了?按徐万程的说法,他不是应该自己拿去用吗?” “额……可能,他只是习惯性地,把最珍贵的东西要献给長弓先生吧。 而且他应该买了三十几只南瓜,献出这一只,没影响的。”惠子说道。 “三十几只?最便宜也要十几万美元呐。真是有钱。 好,那我就去长长见识。 你们忙你们的。” 老周走到了物资区。 由于目前南瓜卓然的地位,它们已经不能被摆在果蔬区了。 而是在资产区之后,新辟了一块货架,专门用来摆放南瓜。 每只南瓜旁边,还标识了产地。 居于最上层的,竟然不是伊力诺依南瓜,而是几只日本本地产的。 第二层才是伊力诺依南瓜,可能是怕接受的日照太强吧。 独占一层。 下面的,则是美国其它几个区域产出的南瓜。 最后一层,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南瓜。 总之,就是長弓先生一句话,想摆些南瓜,那就摆个酣畅淋漓,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 老周拿出手机,把这壮观的南瓜梯队给录了个像。 摆弄一下这个,又摆弄一下那个。 鼓捣了好一会儿,老周才离开了物资区。 直播区和媒体区已经恢复了原貌。 也许是昨天被nhk独占了一天的原因吧,今天,这里迎来了报复性地增长。 可以用人满为患来形容了。 涌来的主播明显已经挤不下了。 一些主播索性就不想守这些规矩,装作游客在场子里四处游荡着播。 维持秩序的信众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 困难确实存在,他们找惠子商量拿主意。 老周就看着他们忙活,自己肯定是懒得发言管事儿的。 关键是交流有障碍呀。 到时还得麻烦惠子和田中他们翻译。 最终,惠子他们讨论了一个临时方案,把转轮派的场地又划出了一小块,算是第二直播区。 然后逐个告诉了场内的失地主播。 场内也很快又秩序井然。 老周看得热闹,忽然看到远处一组组的穿西装的越来越多。 都很安静,不像是来找事儿的。 哦,老周一拍大腿,大名地图呀。 这些都是那些权贵大佬们的随从。 我把这个都给忘了。 老周刚才确实把叫号抽耳光这项本职工作给搞忘了。 忘得干干净净的。 昨天就被nhk搅乱了一天,今天可不能偷懒了。 这些毕竟是自己的基本盘呀。 果因基金还靠这些人一掷万金呢。 就在老周去掏手机,准备叫号抽耳光的工夫,老周听到了一个声音。 咚地一声。 声音不高,也不清脆,刚好能入老周的耳朵。 但这声音,却好像一下子充满了老周的身体,包括大脑和心脏。 可能……可能是这声音拥有特殊的频率吧,这频率刚好与老周的频率吻合。 但……频率相同,不是应该称为共振吗? 老周发现,自己的心里,竟然地刻意回避共振这个词。 是的,这咚地一声,应该是引发了老周身体的共振。 让老周无法忽略这个声音。 共振的感觉还未消退,又是咚地一声。 然后再来一声。 咚咚咚地,一共是三声,一声堆叠着一声,向老周的体内涌来。 每一声也都能迅速充满老周的身体。 这声音好像震出了无数个老周,懵懵地互相看着。 每一声都像是一座大山一样,这就是三座一模一样的大山。 老周的全世界,好像只剩下了这三座大山。 再也容不下别的。 那咚咚咚在山间回响。 第309章 宣传单 这回响也同样在拉扯着老周,在山间穿梭。 穿梭的速度越来越快,也让老周渐渐从山间出离出来。 我在透明挡板前面,这三声,是有人在敲击这块挡板。 意识落位,理智回归。 是的,没错,是有人在敲击挡板。 但老周却看不到人。 老周伸长脖子,往下看去。 果然,有位小姑娘,缩着身子,坐在挡板的另一侧。 小姑娘好像只有六七岁的样子。 小姑娘是背对着挡板的,所以,小姑娘并没有看到老周。 就好像,她并不关心老周会不会看到自己。 她好像只是完成了自己的敲击挡板的任务。 懒蛋 第261节 而受到影响的老周如何反应,小姑娘并不关心。 老周的脑子里突然一阵痉挛。 这小姑娘,这挡板,这三声敲击声,为什么会如此地熟悉。 这个场景,老周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这种感觉,熟悉到像是刻在基因里一样。 就是那么地熟悉。 老周好像就是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的手,好像就是在老周的意识控制下,才慢慢抬起的。 已经分不清,刚才是老周敲击了挡板,还是小姑娘了。 “小姑娘,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老周鬼使神差地说了这么一句。 你说的话,小姑娘根本听不懂好吧。 可老周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的迟疑。 老周压根儿就没有考虑语言不通这个问题。 但老周却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并没有忘记,语言不通的这个事实。 小姑娘听到了老周在说话。 她抬起头,看到了从挡板上探过头来的老周。 小姑娘微笑着,这微笑是给老周的。 小姑娘站了起来,用手指着老周,说了一句话。 然后,小姑娘走到了挡板的边缘,又说了一句。 最后,小姑娘越过了挡板,又对老周说了一句话,小手还是一直指向老周的头。 老周虽然听不懂小姑娘说些什么,但感觉小姑娘是想让自己俯身下来。 于是,老周就蹲了下来,只比小姑娘高一头左右了。 老周还看到了小姑娘右手拿着一块题板。 一共有五道题。 都是非常简单的加法。 应该三四岁的孩子都能轻松拿下的。 可看着题板上擦擦改改的痕迹,看来这些题目,对小姑娘却并不轻松。 第四道题,是1+7,答案是空白,小姑娘没有写,也没有涂改的痕迹。 小姑娘看到变矮的老周,非常高兴。 直接伸出左手,啪地一声,拍在了老周的头上。 “她是在问您,为什么总也不睡觉。” 一个声音幽幽地从背后飘过来。 是田中。 “她还说,妈妈说不睡觉会死掉的。 给你这个,有了这个,就能睡着了。” 田中把小姑娘的话翻译完成,还原样复刻了小姑娘的动作。 指向了老周的头。 在听到田中的翻译之前,老周还是好好的。 可田中的翻译一说完,老周立马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又亮了一个层次。 有点儿像是照片曝光过度的那种感觉。 然后,老周的下颌,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下坠。 好像把老周的脸都拉扯变长了半米。 然后,老周双腮用力,用合力哈出一口气的代价,把下颌给拉归原位。 两滴清泪从眼窝里滚落。 我这是怎么了? 我这是……打了个哈欠? 哈哈,真的是个哈欠。 我竟然打哈欠了。 我已经多久没有打哈欠了呀。 这感觉太舒服了。 这种舒服的感觉,迅速传遍全身。 我太舒服了。 我舒服得想要睡觉。 是的,我想睡觉。 我突然好想睡觉呀。 这时,一位女士小跑着过来,一下子跪到了老周面前,也把小姑娘一把揽在怀里。 长得挺像,看起来是小姑娘的妈妈。 女士一边不住地向老周作揖,一边慢慢地把手伸向了老周的头。 “她是小姑娘的母亲,排在耳光区的中间,刚才没留神,小姑娘乱跑了,给您添麻烦了。” 田中把女士的话,给翻译了出来。 与此同时,嘶地一声,女士从老周的头上,取下了一件东西。 花花绿绿的,应该是刚才小姑娘放到老周头的那件东西。 老周顺手给接了过来。 这是一张宣传单。 黑和红是主色调。 一打眼,看不出来是什么商场还是餐馆在促销。 只是每一条目后面跟随的价格,都让老周一惊。 1000万円。 3000万円。 6000万円。 什么东西,这么贵? 翻过来,是一堆穿西装的人,抱着膀子凹造型。 看不懂,老周准备把宣传单还给女士。 忽然,停留在宣传单上的最后一丝目光捕捉到了一条信息。 东京都港区南青山3-18-118。 其它的老周没什么反应,但这个18-118,老周记得很清楚。 林教授发来的消息里,就有这组数字。 老周当时还在想,这发财的地址,好吉利呀。 所以,老周把这一行地址又反复看了几次。 但老周还是不太能确定,只能说是很有可能,就是林教授发来的那个地址。 老周又把宣传单缓缓拉近。 在那一堆抱着膀子凹造型的西装男里,老周认出了林教授。 图p得挺厉害,只看图片的话,不太敢认。 林教授是c位。 纸面上出现了熟人,又有田中在旁边给当翻译,那就多聊几句呗。 “你们也在耳光队列里排号?排到多少位了?”老周问道。 “排在中间的位置,现在是五百三十三位。”田中翻译道。 那也就是说,耳光派已经差不多排了有一千多位了,老周一阵手疼。 “是为什么要求抽耳光?是为了她吗?”老周指着小姑娘问道。 女士点头,并且用手指了指头部。 意思就是暗示小姑娘的脑部有一些问题,但不想让她听到,所以妈妈没有明说。 “那来这里的目的,是想把她治好?”老周问道。 如果真的是这样,老周可能就会请惠子帮忙劝退了。 来这里的,都是求概率来的。 医学可不是概率,特别是脑袋上的事,一丝一毫都不能马虎,老周不能误导人家。 这还有五百多号,在这里风吹日晒的,母女二人身体单薄,不能在这里硬扛。 回头得让惠子清查一下耳光队列里的缘由,凡是求医问药的,都劝退吧。 田中把老周的意思告知了女士。 懒蛋 第262节 这位女士却一边摇着头,一边轻声哭泣起来。 第310章 除了7 妈妈是为了小姑娘的病情,但也不是。 原来,小姑娘先天就有脑部的疾病。 没有更好的医疗手段,只能维持。 小姑娘的父亲不想承受这种压力,所以很早就抛弃了她们,另组家庭。 妈妈对小姑娘不离不弃,相依为命。 最近,妈妈从回访的医生那里,得到了一张宣传单。 就是老周此时拿的这张。 说是东京有一个机构正在招募实验受试者。 是针对脑部的医学实验。 这个医疗团队,是武田制药旗下的,信誉十分可靠。 后天脑部损伤的,得到的实验补偿金是6000万。 先天脑部疾病的,补偿金是3000万。 正常人,是1000万。 而小姑娘的情况刚好符合第二条。 所以回访医生才向她们推荐。 一是条件符合,二是她们二人也确实需要这笔钱,当然,回访医生也能从这里获得一笔推荐奖金。 但就算她们愿意参加这项实验,也不是随时都可以去的。 因为补偿金太过吸引人,报名的人已经远远超过了机构的接待能力。 所以,也需要排队。 想要排在前面的话,可以付一笔中介费,就可以优先进行实验。 当然,中介费是后付的。是从收到的补偿金里再拿出一些来。 推荐人也会监督这笔中介费的落实。 所以,她们就同意了支付中介费。 这家机构并不是刚刚开始招募实验对象。 几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只不过,以前给的补偿金没有多少吸引力。 而这一次,据说是从中国请来了一位教授,他在脑科学领域非常厉害,并且带来了新的研究方法。 而这位教授为了让实验加速,尽快获得更多的实验对象,他自己出钱,将实验补偿金提高到了十倍。 在传闻中,这就是一位家资雄厚、事业有成、技术顶尖、医学精湛的完美型帅气大叔。 所以,也无形中给这个受试者招募,增添了更多的吸引力。 但,只要是实验,都是有风险的。 更何况人家还给了如此丰厚的补偿金。 风险就是,有可能会让受试者产生出派生意识,这个派生意识会替代成为受试者的意识。 被顶替掉的那个意识,就再也感受不到真实的世界了。 他可能会继续照常生活。 也可能感觉进入了天堂。 当然,也可能感觉是坠入了地狱。 说起来只是一个意识,但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困在一个未知的世界里。 非常残酷。 但医学机构说,这种风险发生的概率很低。 其实,这个风险是否发生,是很难被发现的。 因为受试者始终都有一个鲜活的意识存在,意识也确实是自己的。 因为是从原本的自己派生出来的嘛。 而受试者的家人和朋友,就更难发现了。 他们很难发现,受试者是不是仍在使用从前的那个意识。 而这件事的所有参与者,几乎都会获得好处。 所以,那个被顶替掉的意识,是在天堂还是在地狱,已经没人在乎了。 前天,妈妈带着小姑娘去了东京,做了这项实验。 过程很短,小姑娘蹦蹦跳跳着就出来了。 妈妈观察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补偿金也到手了,整件事都很顺利。 但妈妈在下午的时候,突然发现小姑娘的题板里,凡是与7有关的加减法,都被她绕了过去。 由于小姑娘的脑部有疾病,所以她的学习能力非常弱。 但妈妈一直都没有放弃,不断尝试着让小姑娘学习一些东西。 哪怕只学会写一个字,对妈妈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欣慰呀。 终于,在三年前,妈妈在尝试了各种项目之后,发现小姑娘对数字有一点点的反应。 至少她没有排斥。 这让妈妈很高兴。 妈妈开始循序渐进地带着小姑娘接触数字,符号,至到运算。 小姑娘的学习速度非常慢。 认识数字一和数字二,就用了两个月的时间。 但妈妈没有放弃,仍然在一点点地带着小姑娘一起学。 最近,小姑娘已经可以运算所有十以内结果的加法了。 就是结果不能超过十。 相加的两个数字,可以是从0到9的任何一个数字。 这个成就,看似简单,却花费了妈妈将近一年的时间。 在加法式子里,出现的每一个数字都需要妈妈教代表的含义。 尽管小姑娘已经认得从0到9的十个数字了,但当这些数字出现在加法式子中,小姑娘需要重新学习。 否则她就计算不出结果。 比如在妈妈没有教数字9在式子里的作用时,小姑娘就会把所有含有9的式子绕过去。 空着。 不写答案。 所以,当妈妈发现小姑娘把含有数字7的式子也都绕过去的时候,就觉察出了不对劲儿。 妈妈做了测试,从0到9的任何一个数字的式子,小姑娘都会,除了7。 而此前,所有小姑娘学会的知识,她都不会忘记,甚至在睡梦中都在重复这些知识。 所以,妈妈很自然地联想到,是这次脑部实验,导致了数字7的缺失。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此时的女儿,是前天实验中派生出来的。 而那个掌握了数字7的女儿,再也回不到真实的世界中了。 她可能在享受天堂,也可能在忍受地狱。 妈妈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她的另一个女儿。 她想知道另一个女儿过得好不好。 她甚至想把另一个女儿交换回来。 但她也舍不得此时的这个女儿。 万分的矛盾中,妈妈带着女儿来到了这里。 希望呼啸神教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希望万能的長弓先生,能让她们母女三人,都不再受煎熬。 老周听了她们的故事,曲折离奇。 有些玄学的成分,但归根结底,还是医学。 帮不上什么忙。 估计就算把林教授请来,他也没啥办法。 否则就不必用高额的补偿金来堵人们的嘴了。 老周把笔取来,亲手写了两幅字,交给了小姑娘的妈妈。 一张上写的是“耳光”。 另一张上,写的是“考试之神”。 算是对小姑娘的一种寄望吧。 懒蛋 第263节 无论是这一个,还是被顶替的那一个。 第311章 差不多 女士显得很开心,急匆匆地去找惠子解谶去了。 田中也回到了翻译区。 而那张受试者的招募宣传单,被老周给收了起来。 看着小姑娘蹦跳着离开的背影,老周又打了个哈欠。 一股如山般的困意,再度袭来。 哈欠一个接着一个,老周感觉自己马上要睡着了。 这种困意,好像就是在告诉老周,我需要一个悠长的睡眠来弥补这些天来的损耗。 那种弥补的势头,好像一个旋涡,正在带着强劲的扭矩,用力拉扯着老周。 一旦被它拉扯进去,老周就会睡着,可能会睡上几百年那种。 老周放眼望去,几千人的场子里,没有人能帮自己。 一辆汽车停在了马路上。 自从封路以来,已经很少见到能开到这里的汽车了。 老周强撑着困意,好奇地多瞅了几眼。 车子很稳重,车身泛着光泽。 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就是那种很贵很贵的车子。 好像没有车牌,而是挂了一圆圆的东西。 车头上有一面旗子,好像是一块红布里塞了一块月饼。 这又是什么大佬来了。 连车牌都不用挂的。 但老周实在是太困了,再大的大佬,老周也是没工夫伺候了。 老周捏了捏口袋里的那张宣传单。 可能,只有他了。 老周把毛笔又重新挂回了笔架上。 然后到物资区找了几样东西。 时间紧迫,意识模糊,老周只找到了几瓶画着人参的饮料,还拿了几只酸梅。 路过供奉台的时候,从脚下捡起了一只稍厚一些的信封。 然后就一头扎进了铁皮屋,并且拉上了铁门。 哗啦啦一阵作响,此刻老周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还是同样的操作,轻车熟路。 打开两只电取暖器。 钻进孔洞,隐藏好尾迹。 把张广坚的皮肤摆在一个角落的折叠椅上。 从废弃的学校里出来,老周总算是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大路上。 可这里还是太偏了,没多少车。 老周就只能继续强撑着向更为热闹的方向走。 一边走,一边招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老周身边。 老周爬进了车里,把林教授的那张宣传单掏了出来,用手狠狠地戳着上面的地址。 东京都港区南青山3-18-118,我就要去这里。 语言不通,但老周有信封。 把那只供奉台旁捡起的信封交到司机手里。 give it all to you. go here. go here. 老周调动了所有英文储备,司机拿着两样东西,再看看昏昏沉沉的老周。 感觉不可思议,但又有几分合理。 这样的人,很适合去做脑部受试者。 老周看着司机在导航软件上鼓捣了好久,总算是规划出了一条蛇一样的线路。 将近三个小时的路程。 大概是往东京去了,这就行了。 透过车窗,老周仍能看到远处的呼啸神教的大旗。 那是在废弃学校楼顶的那一面旗子。 老周好像能感觉到,从那面旗子的后面,射过来的一道目光。 那目光忽冷忽热,忽远忽近。 目光的主人,好像非常担心,又好像什么都自有打算。 老周笑了笑,很放松地,倚在了靠背上。 还有一段漫长的路程。 老周要打起精神,不能让自己睡着。 人参饮料灌下去。 酸梅咬在嘴里。 甚至在大腿上掐一下。 办法都用上了,但其实老周也清楚,这些都不顶用的。 最多只是给自己一个心理暗示而已。 大厦将倾,这些只是沙砾。 老周只能把手机掏出来,看看新闻。 看看张晓月她们的消息。 看看徐万程的拍卖。 伊力诺依的南瓜期货,已经飙升到2万美元一个了。 这可是期货呀。 而且,市场压力开始传导,伊力诺依的南瓜已经开始出现未来13个月到26个月的期货盘了。 价格只比当年的价格略低三成左右。 市场评价,一群疯子。 看着新闻里风光无限的徐万程,老周不禁有些羡慕。 忽然,老周想起了一件事。 一件大事。 这人一困呐,记性就会变差。 这件事儿必须现在就干,否则,到了东京,老周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了。 老周在手机里翻出了一条视频。 这是刚才在物资区拍的。 视频里,老周把两张徐万程的名片给放在了同一层的货架上。 其中一张上面,摆上了产自伊力诺依的灵力南瓜。 另外一张上面,摆上了一只产自中国河南的南瓜。 两只南瓜肩并肩地站着,鲜艳可爱。 老周在两只上面都轻抚了一下。 视频结束。 老周把这条视频发到了社交网络里。 与这段视频一起发出的,还有三个字,差不多。 按下发送键的时候,老周仿佛听到了伊力诺依,南瓜碎裂的声音。 两瓶人参饮料喝完,膀胱告急。 但老周发觉,好像一下子精神了不少。 憋尿,可以赶走困意? 人体肯定有无数个隐秘的开关,等待我们去探索。 老周甚至用拳头捶了一下小腹。 这就更精神了。 司机大叔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人喝了两瓶水,还一路捶肚子,真怕他哪一下把自己给捶爆掉。 懒蛋 第264节 两个人,都盼着能尽快抵达终点。 最终,车子停在了一条幽静的小路里。 司机把信封里的钱数了一下,抽出了一半,剩下的钱,连同那张宣传单,都递给了老周。 到了吗?不太像医院呐?司机是不是搞错了? 老周拿着宣传单,戳着那行地址,反复向司机确认。 here? 是here? 司机不住地点头,是这里,就是这里。 老周开门下车,看到了门口有一个武田制药的标牌。 旁边的门牌号,也写着 3-18-118。 那就没错了。 老周把剩下的钱,又从窗口给扔到了副驾上。 向司机点头道了谢。 然后,转身朝这栋神秘的建筑走去。 门没有推开。 看到上面有一个箭头,是指向建筑的另一侧的。 原来是方向搞反了。 于是老周从墙角转了个弯,绕到了建筑的另一侧。 嚯,这里竟然排了好长的一个队伍。 第312章 不应该来 目测一下,大概有七八十人在排队。 有一些人是有座位的。 只有极少数的人,能看出来,脑部有些问题。 大部分人看起来都是正常的。 老周肯定不能在这后边排队呀。 否则,不是困死,就让尿给憋死。 顺着队伍,老周找到了前台。 wc,wc,老周一边捂着小腹,一边向前台求援。 从洗手间里出来,前台接待员把老周向门外的队尾指引。 意思就是让老周去排队。 老周不去,把宣传单拿出来,指着上面的林教授,朝接待员喊,“i want to see lin.我要见林教授。” 可能是接待员见得人多了,这人一进来就捂着肚子找厕所,一看就是脑袋不大聪明的样子。 所以,老周喊什么,也都被接待员给忽略了。 只是一再地指引着,让老周去排队。 排队老周肯定是不会去的。 自己都没交中介费,排到队尾可就一直排在队尾了。 所以,老周还是坚守在前台这里不动,嘴里也没闲着,一直吵着要见林教授。 这时,从里面出来一位女士。 看到一直吵闹的老周,也是见怪不怪。 她突然对老周摆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您是中国人?” 频率对了,老周立即对她点头,“是的,我是中国人,我来找林教授,我是林教授的朋友。” “哦,我是林教授的秘书,每天来找林教授的朋友很多,林教授的见客时间,最早的安排是在七天之后,您请在这里做下登记吧。” 要等七天?靠人参和酸梅,我肯定是挺不到那个时候的。 不行,得出绝招,不得不表明我的真实身份了。 “麻烦您通报一下,我叫周恭喜,是林教授非常好的朋友,他只要听到我的名字,一定会立即跑下来见我的。”老周说道。 “好的,周先生,那就请您在这里留下您的等候信息,到时我们会电话通知您的。”秘书还是一副冷艳的表情。 尽管老周已经出了绝招,可人家还是要把老周排到七天之后。 等等,电话? 我就有林教授的电话号码呀。 我还有林教授的微信呢。 我干嘛在这里跟你们费劲呀。 我是真的脑袋坏掉了。 或者是被尿给憋傻了。 老周把登记表一推,并没有写。 而是掏出手机,打起了电话。 “……是我……周恭喜……对……就是我,你的最完美的实验对象……在你们这里的前台……”老周挂掉了电话。 冷艳秘书冷静地看完老周的表演,“既然您不想预约,那就请离开这里吧。” 秘书要请老周出去了。 老周支棱起耳朵,听着这座建筑里的声音。 通通通,然后是一阵凌乱,接着又是一阵通通通。 一听就是有人三步并作两步地从楼下跑下来的声音。 “来了。”老周伸出一个指头,指了一下楼上。 秘书也听到了。 那阵通通声很快就到了耳边。 然后,大家就真的见到了一只慌慌张张的林教授。 “真的是您呀,周……周先生。”林教授上来,一把拉住了老周的胳膊,结结实实地给了老周一个热情的拥抱。 然后,林教授就拉着老周往楼上走。 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对那位秘书喊道,“今天所有的事情全推掉,包括武田那边的事情,全部推掉。” 留在当场的人,全都一脸的不可思议。 倒不是林教授对老周的态度让大家惊讶,而是老周的脑回路。 你本来就有林教授的电话,还在前台这里大吵大闹,这不是脑子坏掉了吗。 可能正是因为你的脑子坏得比较严重,才能称得上是林教授的完美实验对象吧。 林教授拉着老周,一口气上了四楼。 老周的胳膊都被拽疼了。 老周感觉林教授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 但还是忍着。 林教授带着老周,进到了一间办公室。 门是开着的,林教授刚才可能就是从这里跑下去的。 林教授跑得有些急,大口地喘气,调匀呼吸。 是背对着老周的。 “周先生,您怎么来了?” 林教授对老周说话,可还是背对着老周的。 这就很反常了。 “不是您给我发的消息吗?不然,我也不知道您的地址呀。您让我来,我就来了呗。” 老周答道。 “可您……您不是……不是已经……”林教授的话,已经连不成句子了。 老周绕到林教授的侧面。 发现,林教授竟然在流泪。 “林教授……” 老周轻唤了一声。 林教授则是双手捂面,把自己陷进了沙发里。 “林教授,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您别太激动。” 林教授听到老周的话,稳定了一下情绪,把手从脸上拿开。 站起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老周。 “真的……您真的……是活的。” “瞧您说的,我当然是活的了。”老周笑着说道。 然后打了一个哈欠。 懒蛋 第265节 与老周的松弛感不同,林教授在说话的时候,也略显有些神经质。 林教授看着完整无缺的老周,轻轻地点了点头。 但随即,就又紧锁眉头,声音嘶哑着说道,“您不应该来。” 声音里好像裹着热风里的沙粒。 老周这才看清了林教授的脸。 此时的林教授,早已没有了与老周初见时的样子。 他眼窝深陷。 “林教授,您最近,休息得不好?” “这里谁都可以来,只有您,不应该来呀。”林教授没有回应老周的话,而是继续自顾地说道。 “不该来?为什么?难道,这里是吃人的魔窟不成?” 老周倒是很放松,自己去倒了杯水喝。 看来林教授是没什么心思招呼自己了。 林教授看到老周随手放到桌上的那张宣传单,被弄得皱巴巴的,不像是刚刚从前台拿的。 “这单子,是从哪里来的?”林教授问道。 “一个小姑娘给我的,她刚刚在您这里,做过受试者。”老周答道。 “她是受试者?她的状态……还好吗?”林教授的声音有些颤抖。 “看来,您这里的派生意识,几乎人人都会中奖呀?”老周突然说道。 “您怎么知……哦,不,您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第313章 恶魔的宝物 “我只是说了小姑娘是受试者,您说话的声音就已经在抖了。 这说明,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您是一清二楚的。 您也清楚,这对他们来说,有多惨……” “周先生,请别再说了……”林教授出声打断了老周。 林教授的秘书,上来给两个人送上一壶茶。 林教授稍微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周先生,来吧,我来带您参观一下。 这间是我的团队的数据中心。 旁边是一个小的会议室,我一般在这里跟国内做业务交流。 再往里面,是我的卧室,我平时不会离开这栋建筑。 下面两层的结构和这里差不多,就是办公室和实验室。 实验室占了很大的区域……” 说到这里,秘书已经走远了。 林教授也就没有再继续介绍下去。 “那些招募来的受试者,就在那些实验室里做实验呗?”老周问道。 “额……是的,不同类型的受试者,会被分配到不同的实验室。”林教授说道。 “外面排了那么长的队,这些实验室,全天连轴转也不太够用呀。” “是……是的,有非常多的受试者。这也是整个项目的需要。 需要足够的受试者数据,来不断验证我们的理论猜测。” 老周看到林教授卧室旁边,还有一道门,是紧闭着的。 上面也有一个实验室的标志。 从这栋建筑的结构来看,这里还应该有一大块的区域的。 “林教授,这里也是实验室?” “是,是的,这里也是,但没有启用……” “没启用?咋?消防不合格呀?下边儿都要忙冒烟了,你这里还空这么大一块地方,太浪费了呀,我都替你着急。” “这里是最高级的实验室,与楼下的不一样。 目前还没有受试者能够使用这里。”林教授说道。 “最高级的?该不会是给我这个最完美的实验对象准备的吧?”老周问道。 “在搭建这间实验室的时候,我就没有奢望过,会有人用得上。”林教授说道。 “因为我已经死掉了吗?”老周笑着问道。 林教授仍是背对着老周,轻轻点头。 “那这算是我的御用房间呗?既然这样,那带我瞅瞅吧。”老周笑着说道。 老周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林教授马上觉察出了不对。 尽管憔悴,但对人体的敏感性,还是非常强的。 老周马上向林教授摆了摆手,表示没事。 门没有锁,一推就开了。 但林教授推门的手,却很吃力。 好似门重千钧。 尽管这里是最高级的实验室,但好像林教授真的从没指望这里会付诸使用。 里面空间很大。 正中间,只摆着一张床。 旁边是两部大型设备,以及一堆的小家伙。 大部分的保护膜还没有撕掉。 这间实验室的天花板上,甚至已经有了蜘蛛网。 一阵荒凉感掠过老周的心头。 让老周不禁想起了在星和城的那天晚上,在那间茶室里,听张晓月和林教授天马行空地聊天。 那天晚上,老周连着触发了三次意识共振。 意识共振,好熟悉的名词呀。可惜已经是历史了。 老周想起了林教授的那次意识共振,还有他最后看向自己的眼神。 看不透他当时在想什么。 “林教授,张晓月的模糊介质,最近有不少的突破哟。” 想到了三人夜谈,老周就随口说了一句。 可听在林教授耳朵里,则不太是滋味。 好像老周是在用张晓月的项目,来跟这边做比较。 都是一间茶室里出来的,你看看人家张晓月。 那么高难度的项目,都有了突破了,林教授,您这边怎么样了? 林教授立即挺直了后背。 “周先生,您所在的这栋建筑里,每天都在实现着脑科学领域的突破。 这些成果,一旦发表,必然会引来全世界的关注。 我们已经在脑部神经重组后的神经连接方式上,获得十几种不同的活体样本,它们的运作机能也获得了足够的研究数据。 我们还会继续加大投入,持续招募受试者,为了……为了……” 林教授突然有些卡壳。 “我又不是领导视察,您这汇报是不是太正式了?” 老周趁机插话逗逗林教授。 可林教授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突然崩溃大哭。 老周很惊诧地看向林教授。 这到底是怎么了呀。 林教授一把抱住了老周的脑袋。 “周先生,您知道吗,我的研究每突破一次,我的心就被绞碎一次。 我已经不想再突破下去了。 很早之前,我就预料到了这项研究会带来的煎熬。 可我没料到的是,它竟然会是如此地煎熬。” 老周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了。 用力把林教授的双手掰开。 林教授双手张开,在空中比划着。 “我能看到显示屏上的那些断点,我也知道那些断点意味着什么。 只有极少数的受试者,能够逃过这个。” 懒蛋 第266节 林教授轻轻抚摸着仪器上的一顶保护罩。 “那里只要出现断点,我就知道,又困住了一个。 被困住的那个,再也不能从眼睛里看到他的眼睛。 也再不能从指尖碰到他的指尖。 有些被困在第一层。 有些在第二层。 现在,此时,我只要意识稍稍松懈,就会有好多个小罐子从四面八方向我涌过来。 每个罐子里面,都困着一个灵魂。 他们会在我耳边嚎叫。 所以,我根本不敢让自己放松神经。 我也根本无法入睡。 我不知道我已经困住了多少个意识,或者说,是灵魂。 这项研究要是再继续下去,我想,我将永远无法安眠,连死去都不行。” “那您为什么还要继续呢?”老周问道。 “这就是我开始不接受这边邀请的原因。 我预料到了这其中的煎熬,也预料到了这里埋伏的恶魔。 它会让我无法停止。 无论前面是黑暗还是混沌,只要我愿意一直向前游,我总是能收获到恶魔赐予我的宝物。 每一个发现都让人欲罢不能,都让人愿意赴死。 所以,我把实验补偿金给尽量调高。 我也把家里当下能调动的钱都筹到了这里。 再加上武田制药承担的那部分,我只希望能够给这些受试者,以尽量多的补偿。 有时我感觉自己就是那只恶魔。 我把钱像雨点一样洒向他们,以换取他们的灵魂。 不知道这个交换灵魂的游戏要继续到什么时候。 直到您的出现。” “我?” 第314章 仓鼠 “是的,就是您,周先生。 这些天来,我一直在寻找困境的答案。 寻找的结果,就是每一条路都走不通。 那时我就在想,如果周先生还活着就好了。 我一定要去跪下乞求,乞求他在这间最高级的实验室里躺下。 乞求他能允许我,对他的大脑做实验。 做实验,是的,做实验。 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已经积累了几百个受试者的经验。 我可以用最短的时间,最合理的方案,来完成这次实验。 我相信,我已经准备好了,用我最好的状态,来迎接他的大脑,来迎接这颗全世界最完美的大脑。 他的大脑,就是我最完美的实验对象。 研究了他的大脑,也将是这一研究阶段的终极实验。 其它的实验都不必再做了。 我也不必再去困住别人的灵魂了。 而那些已经被困住的,也都将在最荣耀最光辉的一刻,获得救赎。 因为他的大脑将赐予我,不,是赐予全人类,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的诞生,会让所有受煎熬的灵魂,得到升华。 他的大脑,我只要抱着他的大脑,我就可以安然入睡了。 我已经好久都没睡着了。” 林教授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不自觉地在抚摸老周的头发了。 我以为只有我整宿整宿地不睡,原来您林教授也是同病相怜呀。 “结果,我万万没有想到,您竟然真的还活着。” 一边抚摸老周的头发,林教授一边说道。 “那您还不快跪地向我乞求?”老周的神情依然轻松。 林教授的身躯一震,好像真的做了一个下跪的准备动作。 但随即,林教授深陷的眼窝里,就散发出了深渊般的惊恐。 “不,不,我一定不能那样做,不能那样做,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周先生也一定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被你,锁在了一个房间里,永远也不能被获准出来了。 想象一下,您可能被永远禁锢在这张床上,或者这个世界完全变成黑色,或者,或者是任何的一种结果。 但唯一不可能的结果,就是生活在真实的世界。” “概率有多大?”老周问道。 “逃脱率,不足百分之一。”林教授说道。 “百分之一?这概率太高了,千分之一的概率我都能轻松拿下。” 老周轻松地拍了拍那张床。 “周先生,您确认要这样做?” “我确认。” “可您……可您完全可以不必这样做的,您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周又连着打了两个哈欠。 “好困呀,林教授,我是这么想的,既然安排我死而复生,大概就是为了这个时刻吧。 不然,张晓月的因果链机器,拿什么做芯片呢? 您说是不? 哈哈。” 林教授绕着老周走了好几圈,“这事儿,要不要跟冯老商量一下?” “哎哟,林教授,快点儿的吧,我是真的困了,困得受不了了。 放心吧,这点儿小事儿,我自己能做主。” 说完,老周就真的在这张床上,躺了下去。 哎呀,真舒服呀。 有多久没睡觉了。 这次能睡到饱。 林教授打了一个电话,“a1方案的组员,立即到四楼实验室。执行中的实验全部放弃。” 好像有一股寒气,从林教授的话筒里倾泄下来。 老周尽管已经昏昏欲睡,还是打了一个激灵。 不知道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 老周瞄了一眼林教授,这一刻,已经如虎上身,刚才的憔悴和神经质,已经一扫而空。 看来是逃不掉了。 只过了一分多钟吧,原本空旷的实验室里,已经挤进了十几个人。 好呀,这次是肯定逃不掉了。 林教授主导着整个流程。 扫了一眼旁边的仪器,林教授就皱了一下眉。 “周先生,您怎么这么疲惫,好像也有好多天都没睡觉了似的。” “对,我就是好多天都没睡了。”老周答道。 “您做什么去了?” “在海里游泳。”老周答道。 林教授明显不相信,但也没追问。 “什么时候开始感到疲惫的?” “今天上午,我刚游完上岸,就碰到了那个小姑娘,她给我了那份宣传单。 然后,我就不太好了,一下子变得特别困。”老周说道。 懒蛋 第267节 “您到底有几天没睡了?” “可能有个七八天了吧。”老周答道。 “七八天?真的?” “真的。” 情节上可以打哈哈,数据上没必要骗他。 “七八天,比我的纪录还久,您这是怎么坚持过来的?” “应该是运动吧。”老周答道。 “运动?” “是呀,在海里游泳,休息时还得踩水呢,一刻不停,都在运动呀。”老周说道。 林教授又仔细检查了老周的腿部。 “腿部的状态的确很好,肌肉活跃,松弛,有韧性。 不过,这上肢的情况却不怎么样。 您这不会真的是在游泳吧?难道踩水的时间比游泳的时间还久? 不对,不像是游泳,倒像是在长途跋涉,一直在走路的样子。” “林教授,那个补偿金,我也有是吧?” “补偿金?哈哈,当然有,您可以拿到十倍,不,一百倍的补偿金。” “真给我一百倍?” “真的给,您要是需要钱,多少都行,只要您开口。” “那就说好了,就一百倍,但不用给我,帮我转给张晓月她们吧。”老周高兴地说道。 “好,我记下了。” 老周已经马上就要入睡了。 跟林教授摆了摆手。 像是在道晚安,又像是在让林教授不要再纠结跑还是游了,抓紧干活吧。 结果,林教授又使劲儿把老周给摇醒。 “周先生,坚持一下,先别睡,做实验的时候,最好不要睡。” “可我已经不行了,困得要死。”老周争辩道。 林教授仔细看了一眼仪器,“不会的,从指标上看,您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我……真是拿医生没办法,连睡不睡觉他们都能轻松拿捏。 老周感觉自己就是林教授养的一只仓鼠。 有一位护士走了进来,递给了林教授一只文件夹。 林教授一边看,还不忘在老周后脑的某个地方按上一下。 第315章 太阳已经老高(大结局) 然后老周就像被放了阿司匹林的玫瑰花一样,又能支棱上几十秒了。 “周先生,其它的资料我都可以帮您填好,但这个参与这项实验的原因,需要您口述一下。” 资料?老周一听这个,突然想起一件事。 “林教授,我确实已经死了……您明白吧?” 林教授反应了两秒钟,微微点了一下头。 那就行了。 不过,连我的资料你都能编造,为啥这原因一定要我口述呢? “那个原因……我一定要说吗?”老周问道。 “还是说一下吧,这毕竟是……总之,您大概说一下吧。” 林教授欲言又止。 原因,原因,这玩意最难编了。 “其它人都是咋说的?给点儿思路。”老周想取个巧。 “为了钱。” “那就写我也是为了钱呗。”老周说道。 “周先生,这是一个很郑重的事情。” “好,好,我想,我想,那就写个崇高一点儿的,像林教授您一样,为了探究人脑的潜力,为了全人类的未来,承受巨大压力,还掏出亿万家财,来搞这个。” 林教授听了,摇头笑了笑。 “开始我以为我是为了这些。 但现在看来,不是。 有些遗憾。”林教授说道。 “您这有啥遗憾的。 您就算再遗憾,能有我遗憾吗? 我以为老天爷让我天赋异禀,死而复生,是为了坐拥亿万家财,享受荣华富贵,甚至登堂拜相的。 但现在看来,不是。” 老周瞅了瞅周围的仪器。 “唉,还真不是。” “周先生,那这受试原因,您……” “懒得想了。” “那就空着?” “那就空着呗。” 老周的脑袋上已经布满了传感器和导线。 导线代替了林教授的点穴,持续地刺激着老周,使之保持短暂的清醒。 腰间传来震动。 应该是有人给发来消息了。 在实验正式开始之前,抓紧时间再看一下吧。 是孙国龙的消息。 冯老说,谢谢您的差不多南瓜。 谢谢您把这个过程,加速了一百年。 灵力南瓜,名不虚传。 林教授的一位助手,把老周的手机给没收了。 并且,把老周的手,给放进了一个保护套里。 过了一会儿,老周感觉到林教授把两根手指贴到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周围突然寂静。 只有老周的呼吸声。 接着,是周围仪器设备发出的极为内敛的启动音。 老周的手心,略微有些出汗。 “周先生,您现在有什么想说的?” 这是林教授的声音。 “我困,我想睡觉。” “现在呢?”林教授问道。 “我,我又不困了。”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林教授还在问。 “我,我想告诉张晓月,现在在中国做试验,就对了。 什么美国、日本、非洲,都不靠谱。 爽文情节都能变成现实的地方,真的不靠谱。” “好,还有吗?” “我忽然想明白了,我能分清现实和梦境了。 做了这么多年的梦,我终于明白了。 如果用逻辑解释不了的,但又运行得无须解释的,那就一定是梦。 如果不合常理,没有规律,大多时候又索然无味,平淡得懒得解释的,那就一定是真的。” “还有吗?” “我能看到了,我能看到那些丝线了,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丝线。 啊?人与物之间也有呀? 这太奇怪了。 这些丝线,乱而有序。 懒蛋 第268节 原来一个眼神就能甩出一条丝线。 心念一动也能产生一条丝线。 这些丝线从不会断。 但会变旧,变松。 就算对方死了,消亡了,那些丝线也在一只气球上系着。 丝线越多,牵制也就越多。 你向左还是向右,都和这些丝线有关。 比如您,林教授,一会儿您只能出门右转进卧室。 而我…… 让我仔细看看…… 天,我已经……哈哈……我已经动弹不得了。 原来这就是命啊。” “还有吗?” “这地方不错,我要摘几根儿黄瓜。 黄瓜上有字。 我念给你听呀。” “好,我听着。” “从那里到这里,不是因果。 先因为后所以,不是因果。 听到的不是因果。 看到的不是因果。 自是因,己是果。 空是因,无是果。 一是因,一是果。 一不是因,一不是果。 找到一颗因果,能换一杯茶喝。” 咚地一声,实验室的门被撞开。 黑林子冲在最前面,后面跟着赵北桥。 “周老师,快起来,咱们不做这个破实验。”赵北桥吼道。 “你们,你们怎么找到这儿来的?”老周眼见着自己的秘密就这么被捅开了。 林教授这边儿的人,一下子把二人给使劲儿拦住。 黑林子的实力很强,双方一时间僵持不下。 “你们要是能把这个谜题解开,就可以带周先生离开。”林教授说道。 “好,我先来。”赵北桥说着,就伸出了一根手指。 黑林子也跟着伸出了一根。 “我来第三步。”这是白小琪的声音。 “哎呀,错了,重来。”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发出叹息声。 “这次让我们先试试吧。” 这声音好熟悉,是惠子,还有……好像还有田中的声音。 于是,老周见到了惠子的手指,田中的手指。 等他们尝试失败以后,还参与进来了冯宇和冯老。 一群人,纷纷伸出手指,在老周的脸上戳来戳去。 谜题很简单,就是在老周的九个鼻孔中,有三个是正确的。 需要按正确的顺序戳中,就算赢了。 看起来简单,是不是挺难的? 的确挺难的,这游戏会每次重置排列组合的概率。 他们试了好多次,都没能过关。 刚从梦里醒来。 从窗户的那条光影判断,太阳已经老高了。 …… 第316章 似曾相识(番外) 老周疲惫地想要撑着起来。 “周老师,您慢点儿。”孙国龙赶忙搀住了老周的胳膊。 “孙警官,麻烦您了。我这脑袋,还是有点儿木木的。不太对劲儿。”老周说道。 “周先生,您现在的感觉,都是正常的现象。”林教授说道。 “我这个还要搞多少次呀?”老周问道。 “这是第三十次的检查,主要是为了监测您的恢复情况,从目前看,暂时还没有结论。”林教授说道。 林教授指挥着几位护士,把设备从房间里撤走。 孙国龙扶着老周,坐到了阳台上的一把椅子上。 从阳台上,可以向下俯瞰一片广场。 这个广场就是一段被封起来的公路。 广场上到处飘舞着白色旗帜。 在最高的一栋建筑物上,飘扬着一面特别巨大的旗帜,上面写着四个字,呼啸神教。 “我还是喜欢看日本人折腾这些东西,特别有意思,每天也不上班,都跑到这里来扔钱,挨耳光,真是疯了。” 老周一边说,还一边跟着广场里跳舞的人群,比划着他们的动作。 “就是。”孙国龙在一旁应和着。 “出来了,出来了,他们那个杀马特教主出来了。从来也看不到脸,这些人还拜得这么起劲儿。” 尽管这么说,老周对这位教主,还是挺有兴趣的,把脖子都伸长了一截,使劲儿向下瞅。 “教主开始活动胳膊了。看来刚才在铁皮屋里抽耳光挺卖力气的。我每次看他活动胳膊,我的胳膊也会疼那么几下,可准了,你说奇怪不?” 老周说着,也揉起了胳膊。 “是吗?来,我帮您揉揉吧。” 孙国龙瞅准了老周胳膊上的几个穴位,手指上就加了劲儿。 老周习惯性地往口袋里摸,但随即又放下了。 “我的手机就这么丢了?就真的找不到了?” 老周嗔怪道。 孙国龙摇摇头,“这个我们拜托了很多人,但真的是没啥线索。” “在东京时都没找到,现在到了这边,就更没啥希望了。”老周嘀咕道。 “您那手机里也没几个人,干脆换一部,您还不愿意。” 孙国龙说道。 “我就是想把那部手机给找到,总觉得那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如果找不到,暂时我也不需要手机,这脑袋不舒服,连带着眼睛也不舒服,不想费神看手机了。” 老周说道。 “对了,咱啥时候能回东京玩呀?不让我回国,还不让我到处玩玩?田村这里太小了,桥总他们又整天在工地上,太闷了。”老周抱怨道。 “赵总他们,现在也正是关键时刻,工程铺开了,要几个地方到处跑,确实脱不开身。 东京那边,不止东京吧,冯老的意思,就是不让您往人多的地方凑,不太安全。 现在的日本,一派人继续跪舔美国,一派人倾向于中国。 小地方还好,大城市里,每天就是游行抗议,两派互砸,都是生死存亡的势头,政府也没啥办法。 现在各县的自治投票也都结束了,二十多个县决定开始自治了,日本政府的权力被架空了近一半。 再等几个月,估计大阪,甚至东京都都要自治了,那时就更混乱了。 这些县自治了之后,紧接着就是下面的各市也开始要自治投票了。 连田村这种弹丸之地,也要搞自治投票。 我一个外人都看出来了,田村根本不用投票,那个叫芦名的,肯定把田村拿下了。 有钱有势,别人根本争不过他。 现在满大街挂的都是他家以前的什么徽章,听说他家在战国时代就是管这一片的,好嘛,这就是搞了个复辟呀。 而这政府还默许,你搞我也搞,搞了个乱七八糟。” 孙国龙说道。 “看来这徐万程是改变了世界格局的大功臣呀,他还没出来呢?咱们国内不给帮着使使劲儿啥的?”老周问道。 孙国龙咳嗽了一下,“他想出来?可不容易,一个航母编队都不太行呀。 懒蛋 第269节 关键是他闯的祸太大了。 这事儿放在谁家都饶不了他。 他的灵力南瓜,让美国蒸发了两万亿美元的财富,但也不能这么算,这两万亿里,有一多半儿都是靠着徐万程的灵力南瓜才膨胀出来的。 但也让美国气血两亏了。 咱们国内的因果基金又收割了六千亿美元的资产。 好多历史悠久的美国品牌将不再属于美国了。 连可口可乐都被抢来了半瓶。 然后美国佬就开始耍赖,要把因果基金给打压下去。 他这样搞,美国本土貌似还可以,可美国的海外资产那部分就保不住了。 不但丢人,还丢了信誉。 以后美国在其他国家面前,估计再也抬不起头了。 因果基金就这么把美国的海外资产给捣了个粉碎。 剩下那些资产,也都受到了这件事的波及,美国丧失了在全世界的国家信誉。 这样一来,一连串的反应也就都来了。 美国国内的流动性被抽干,通缩加剧。 几乎所有的海外血管被阻塞。 中心失血,好端端的一名世界警察,把自己玩成了一个孤僻老贼。 兜里没钱,舰队也不太好使了,海外的美军基地运营惨淡。 黑市上都开始有f16在卖了。 不过有咱们的性价比在前,美军的东西也都得打三折才能卖得出去。 美国现在也没有力气去当什么世界警察了,他要是再敢打人,连墨西哥都敢和跟他叫板了。” 孙国龙说道。 “美国这么惨了吗?不可思议呀。”老周说道。 “美国为了保住国内的基本盘,只能切断了跟外界的经济往来,好在他们也算物产丰富,内部勉强也能经济循环起来。”孙国龙说道。 “这不是闭关锁国了吗?这哪成呀?”老周说道。 “他们不这样做,也是没有啥更好的办法了。 由于他们要跟因果基金耍赖,所以接下来无论美国跟谁做生意,都不会好过。 产品缺乏竞争力,国际信誉跌到谷底,失业,通缩,大州要独立,小州要回家,内忧外困,他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决定把自己龟缩起来的。 不这样也不行了。 切断沟通之前,中美之间的汇率,已经到了1.2人民币兑换1美元。 而且还在往下掉。 他们也是不得已呀,现在去汇率网站上查,还保持着那个历史汇率,就那么定格在了1.2。” 孙国龙说道。 “美国都这样了,日本还有人跪舔呢?”老周问道。 “日本这些人,也不完全是想跟着美国混,他们也清楚,以后美国再也不能带着他们飞了。 他们这群人,主要是过去的一些财阀和权贵,但在日本的自治大潮里,他们是被扔下船的那一拨人。 所以就借着美国这个由头,开始搞事情。 不过他们长久不了。 以后的日本,他们的话语权越来越少,没办法,大势所趋呀。” 孙国龙说道。 “昨天你说的那个什么议案,怎么样了?就是那个东海经济区的事儿?”老周问道。 “应该有五成的概率会通过吧。现在两派人数势均力敌,会有些阻碍。 但,应该是迟早的事儿。 如果这个议案要是能通过,大隅海峡以南的那一串岛屿,都会划入东海经济区,与中国共同开发。 那日本主岛以南的那一大片海域,将对咱们完全开放。 再也没有什么第一岛链了,咱们的东海舰队,可以直接开向太平洋,再也不用绕弯子了。” 孙国龙说着,搓着手掌,面色微红。 “对了,周老师,您的那位侄女,现在可成了大人物了哟。”孙国龙说道。 “侄女?哦,你说张晓月呀,她的研究又有突破了?”老周问道。 “前两天我看她在一个节目上露了一小面儿,画了一张图,还展示了一些机器。 意思好像是说,她们在敏感体质人群的界定上有了突破,说是以后再想找六角星,可以有几千个在册的敏感对象可以用了。 这几千个人分布在全世界,以后再做试验,就让这几千个人去到处找,发现六角星的概率提高了几十万倍。 而且,这个敏感体质的人群库,还在不断扩充中。 按张晓月的说法,以前做试验像是在买彩票,现在像是在捉鱼了。” 孙国龙说道。 “捉鱼?说得我都有点馋了,今天不吃厨师做的饭了,还点外卖吧,就是上次那家湘菜馆的菜。 不过别和林教授说,就说你想吃。 能在日本做出这么地道的湘菜,真的不容易。 等我过几天,脑袋不这么晕了,我要去这家餐馆吃,一定要见见这位老板。” 老周说道。 “是呀,您这几天多注意休息,争取早日过了林教授的那一关,到时您能出去,我也能出去透透气。 我跟那餐馆的老板娘说了,我们周老师,可是一位不一般的人物,在国内地位可高着呢。 老板娘也说一定要见见您呢。”孙国龙说道。 “是吗?那好,一定要见见,一定要见见……” 老周总觉得,这家馆子的味道,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