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看上了主角攻》 第1章 《穿书后看上了主角攻》作者:喜发财【完结+番外】 简介: 视角:主攻 陆一满被广告推荐了一本书,越看他越觉得不对劲。 书里的主角被大佬勒令不准和别人见面,规定每天必须要准时回家,眼里只能看见他,心里只能装着他,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必须有二十五个小时想着他 主角深感折磨,一心想回到自己的白月光身边,于是,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整篇文下面全是在抨击大佬没有人权的强制爱,心心念念白月光将主角拯救于水火之中 陆一满什么也没干,宛若天选之子一样屏幕里弹出一个选项,问他愿不愿意拯救主角,他稍一犹豫,选了愿意,于是他穿成了主角的白月光 很久很久之后 众人关心主角有没有逃脱大佬的魔爪 陆一满:谢谢大家,大佬已经和我在一起了 温柔斯文步步为营攻x冷面寡言性格有缺陷受 排雷:1,攻有病,受也有病 2,无纲裸更 3,陆一满抽烟,有烟瘾 4,任何极端控都不适合看 5,不要把小说代入现实 ……分割线…… 内容标签:强强 天作之合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一满,于怆┃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老陆,要老婆不要 立意:心里的希望就是点亮你生命的灯塔 第1章 彭多多到西街酒吧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将近一个小时。 但他还是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自己额前那一小搓红毛,才带着一身一看就很贵的纨绔子弟气质走了进去。 眼神一扫,就看到了坐在吧台上拎着酒杯的男人。 他很高,却有些瘦,坐在高脚凳上更显腰细腿长。 喝酒的动作也不紧不慢,看起来就自带一些讨人喜欢的斯文与优雅。 可能搞艺术的都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他穿着不是很严谨,立领盘扣的白色衬衫和腰挂长链的宽松长裤显得他身量纤长,文艺中又有一丝慵懒。 他还是中长发,上短下长,后颈只有一根手指长的辫子给他添了一点年轻的鲜活气,这样有个性的发型长得不好看很难驾驭,还要时刻注意打理。 不过还好,他长得好看,也总是在任何时候都会干净的打理好自己。 注意到他的眼神,男人看了过来,漂亮的桃花眼自带三分笑意,在光晕下温柔的醉人。 彭多多已经听见了周围的吸气声,还有一双双有所图谋的眼睛在对方的身上打转。 至于图的什么,当然是图他的色呗。 他又揪了下自己脑袋上的红毛,觉得自己特意染的这个颜色给他增添了一点自信,便挺着胸口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过去。 “彭多多。” 他脸一垮,“一满,你以前从来不会连名带姓的叫我。” 大概一个月前,他这个朋友上山写生的时候从山坡上摔了下去。 这样一个自闭的孤寡宅男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的院,谁也不知道。 当彭多多知道的时候,对方已经不声不响的回家了,据说那一跤还摔坏了他的脑壳。 不过彭多多却觉得对方是往好的方向转变了,这不,以前留着长头发还顶着一副黑框眼镜,苍白又消极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再好看的脸也暗淡了不少光彩。 现在往那一站,招人的气质就能闪瞎人的眼。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从“多多”变成了“彭多多”。 陆一满笑了笑,他饱满又润泽的唇扬起的时候很好看,明明是斯文中又自带一种忧郁的气质,可自从那幅无框眼镜摘下来之后,桃花眼一眯,就不由得想让人跪在他面前喊一声:“爸爸打我!” 虽然他自认为自己并没有这方面的癖好,也一直以礼待人,客气又礼貌。 “叫什么都是一样的。”白净修长的手指拎着酒杯往对方面前的酒杯上一碰,当啷一声脆响,他仰着脖子抿了口酒,喉结微动。 彭多多牙疼地嘶了一声,感受着周围那些个如狼似虎的眼神,啧声道,“请停止散发你的魅力。” 他突然又觉得以前那个自闭宅男更好了。 至少他在对方身边的时候从来不会像空气一样没有任何存在感。 “嗯?”陆一满转头看向他,桃花眼在闪烁的光中晶莹透亮。 彭多多捂住自己的眼睛,抬手将他推离了自己。 “怎么今天想着要来西街,难不成你终于想明白要放弃你的初恋,堕入凡尘原地破戒了?” 彭多多的视线在舞池里的那些男男女女身上打转,咂咂嘴发出了几声感叹。 陆一满被推开也不生气,他的眼尾依旧自带几分笑意,还有几分温柔的深情。 “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成年人出来过一下夜生活不是很正常吗。” 彭多多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这真不像你会说的话,总不会是因为真爱无望,受到强烈打击,决心要自甘堕落了吧。” 陆一满没说话,只轻笑不语地看着杯中的酒。 彭多多口中的“真爱”确实是“陆一满”的真爱,却不是他陆一满的真爱。 说来离奇,就是在那平平无奇的一天,他手滑点开了一个推送广告,一本讲述了两个主角——于怆、余恣明的小说就此在他面前展开。 但第一眼吸引他注意的却是里面有个名叫“陆一满”的配角,据说是主角余恣明的白月光。 相同的名字,相同的性别,还有无比相似的人生经历引起了他的兴趣。 只不过“陆一满”唯一和他不同的是对方有个家。 故事通篇都在写两位主角爱来爱去的故事,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他看了一半觉得还不如看评论区吵架有意思。 其中一派为两位主角的爱情磕生磕死,真情实感,天天小作文不重样。 另一派则是怜爱主角余恣明,觉得于怆的强取豪夺太过令人窒息,并且希望余恣明的白月光能将他拯救于水火之中。 陆一满天天窥屏,也不追小说,就看评论区吵架,只不过比起单纯无害的余恣明,其实他更喜欢封闭又不善言辞的于怆。 对方的爱像一团炙热的火,能连皮带骨的将人焚烧殆尽。 屏幕里映出他明明暗暗的眼睛,随即他就像天选之子一样,里面弹出了一个选项,问他愿不愿意拯救主角。 没有被黑客入侵,也没有系统错乱。 犹豫过后,他允许了自己接受这样离奇的东西,毕竟平凡又枯燥的日子里总要有些刺激的东西来增添生活的趣味性。 于是他选了愿意。 他便成了“陆一满”,主角余恣明的白月光。 指尖摇晃着杯中的酒,看着透明的冰块在杯壁上碰撞,褐色的酒液泛起了透亮的光丝,他轻轻一抿,略带几分微醺。 时间已经转到了零点。 长腿落地,脚尖推着高脚凳后移,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眼眸半合的说了一句,“走了。” 彭多多杯子里的酒刚尝出点味道,见他要走,诧异地问:“你不是要过成年人的夜生活吗。” 陆一满回头,半张轮廓清晰的脸在闪烁的光下性感的让人小鹿乱撞。 他笑笑,说:“一杯酒怎么不算夜生活。” 彭多多晃了下眼,等他定下神之后,陆一满高挑瘦削的背已经消失在人群里。 他一愣,随即一拍桌子,大骂道,“操,这小子故意让我来买单呢!” 气的他一口将杯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 走出酒吧大门,外面的空气挥散了里面灯红酒绿的浑浊迷乱。 他一手搭着单薄的黑色风衣,一只手夹着烟送进了嘴里,路过的人多看了他一眼,就再也收不回目光,看他的脸在暖色的灯下也有几分精致的冷感。 低头,点火,烟还没点燃,打火机已经被撞落在地上。 就好像算准了那样,他抿着烟嘴,伸手抓住了来人的手臂。 对方刚好撞进他胸口,抬起头,一张白净俊秀的脸在看向他的时候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一满哥!” 他握着对方的手臂扶稳了他的身体,恰好拉开胸腹相贴的距离。 “余……恣明。”他拿下嘴里的烟,“你怎么在这里。” “我……”对方低下头,单薄的肩膀在夜风中吹的往后缩了缩。 他展开手上的外套,披在对方只着一件t恤的肩上。 对方紧绷的脸有所缓和,看向他的目光也带上一丝暖意。 只不过很快又想到什么,抿紧略白的唇,脆弱又难过地偏过头去。 “一满哥,你……你一个人住吗,如果方便的话,我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一辆全黑的车在一阵急刹的刺耳声中停在了街边。 余恣明没说完的话顿时咽在了嘴里,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惊恐的往他身边躲了躲。 第2章 如此戏剧的一幕让他挑了下眉,可他很快也被那双从车上下来的长腿分走了视线。 这是一个穿着深黑色西装的男人,还没看清他的脸,就已经被他身上那种沉郁黑色的气质压迫的屏住了呼吸。 他高而挺拔,肩膀宽阔,腰窄而腿长,浑身自带一种上位者的贵气。 再一看他的脸,眉骨略高,眼眶深邃,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比常人更加冷冽,还略带几分阴郁,又鼻梁高挺,下颌线流畅又冷硬,是一副不太好接近的危险相。 陆一满的目光缓缓移到了他的脖子上。 在那里,有一道极其显眼的纹身,横过喉结,是一圈缠在脖子上的藤蔓,上面开出了暗红的花。 纹在这样脆弱的地方,是因为对方喉结上有一道醒目却永远无法褪去的疤。 他下意识的抬起夹烟的手,抿着烟嘴,没点燃却也弥漫出辛烈的烟草味。 书中曾对于怆写过这样一段话。 ——他身上自带世家子弟的贵气,却也有在混乱与秩序中自我挣扎的野性。 但这样的于怆,在陆一满眼中却很美。 牙齿咬住了烟嘴,唾液和烟草味混杂在一起,对方踏着冷色的路灯向这里走来,阴鸷的双眼在看过余恣明之后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有点不太好。 第一次见面就被当成了“奸夫”。 肩膀被对方扣住了,恰好余恣明也正握着他的那条小臂。 拉近的距离一下子就让对方的脸逼近到他面前,颇有些冲击性。 刚刚喝的酒现在开始发酵,他反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冰冷的指尖意外于手中温暖的触感。 他张开嘴,波光潋滟的眼中带了几分迷离。 “于先生,你好。” 第2章 这在书中应该算得上一个修罗场。 可陆一满是陆一满,却不是那个“陆一满”。 所以在于怆的剑拔弩张、余恣明的忐忑不安中,他只有几分酒后的慵懒。 对方的手被他从肩上拿了下来,同时他抬起手拿下嘴里的烟,余恣明也只好松开了他。 “陆一满。” 有几分低哑的声音叫出了他的名字。 对方并不是好听撩人的磁性嗓音,甚至有几分沙哑,可能不常讲话,略有些滞涩,念出他的名字的时候,就有点一字一顿的用力。 他抬起头,上半张脸露在光晕下,白的分明。 “看来于先生不需要我自我介绍了。”他说起话来轻轻柔柔,斯文又好听。 对方那双隼一般锐利的双眼却盯着他不放,阴沉沉地张开嘴,“你很好。” 扑面而来的威胁带来极致的危险性。 他掀开眼皮,琥珀色的眸子透出一点光。 “于先生,也很不错。” 于怆眸色一沉,带出几分渗人的冷光,直逼的人呼吸困难。 余恣明连忙横在两人中间,着急中带着几分尖锐,“于怆,你到底要怎么样,现在是法治社会!” 于怆一顿,低头看着他。 可能今天陆一满在,余恣明心里有了依靠,便动了动唇,白着脸开口,“于怆,你放过我吧,我们不一样,你这样我受不了,我会疯的!” 听着他带有几分哀求的声音,于怆瞳孔一缩,几乎是立即抿紧了唇,喉结梗住不动。 但他还是定定地看着对方,在冰冷凝滞地氛围中,张开嘴,说:“恣明,回家。” “你能不能让我走啊!” 余恣明崩溃地喊出声,“你不允许我和陌生人见面,不准我和人有肢体接触,连别人和我正常交流都受不了,你到底要怎么样,非要把我逼疯不可吗!” 陆一满看到在余恣明的质问中,于怆绷紧的身体和根根往外冒的青筋,他用力地拧着眉,冷峻的脸在夜色中带出几分煞气。 他也不说话,只呼吸急促地抓住余恣明的手,用力的把人往车上带。 余恣明奋力挣扎起来,“放开我,我不回去,我们已经分手了!” 最后几个字穿破了马路上的笛音。 于怆猛地回头,黑漆漆的双眼在阴影中深不见底。 “拒绝。” 冷冰冰的两个字彻底让余恣明失去了希望。 他一边试图挣扎,一边泪眼朦胧地回头看向了他。 一声轻叹响起。 陆一满不知道什么时候捡起打火机点燃了烟,烟雾缭绕的已经抽了一半。 他叹下一口气,温柔地拦下了于怆那只手。 “于先生,不如先松开手,再这样抓下去很容易受伤。” 于怆眉头紧皱地看向他,可在听到余恣明的抽噎后,他低下头,还是松了手。 对方的手腕上有一圈显眼的紫红色指印。 他眉心微动,略有些怔忪地抿了下唇,低下头,垂落的指尖动了动。 “一满哥。”余恣明小心翼翼地靠向了他。 这个行为让于怆瞬间紧绷起来,那双泛着冷光的眼睛也死死地看向了他。 抽完最后一口烟,他用指尖将烟头掐灭,没有丢,就这么夹在手上。 “于先生,恣明是我的学弟,所以很冒昧插手你们之间的感情,但现在不如先给彼此一点冷静的时间。” 陆一满没有把话说死。 毕竟这可是主角呢。 于怆冷冷地看着他,嘴角一扯,露出了一个冷笑。 “……” 他握拳轻咳,继续循循善诱地说:“现在已经很晚了,在这里僵持不下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既然恣明不愿意跟你回家,不如先让他在外面留宿一晚。” 面对于怆黑漆漆的眼珠子,他诡异的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顿了顿,道,“我并没有想在你们之中横插一脚的意思。” 只是可惜,对方并不信。 陆一满只觉得领口一紧,他与对方放大的俊脸正面相对,扑面而来一阵温热的气息,声音却冷的发寒。 “啰嗦。” 在余恣明的惊叫声中,他眼前一黑,瞬间栽倒下去。 得,这“奸夫”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彭多多喝了个半醉,走出酒吧准备叫代驾,却看到正对面一辆黑色的车用力关紧车门,将一双笔直的长腿藏了进去。 车窗升起,带着一串尾气疾驰而去。 他看的认真,随即摸了摸下巴。 嘶,这车子有点帅啊。 回去让他爸也给他买一辆! …… 陆一满感受着自己泛疼的后脖颈,拧着眉在车里醒了过来。 他独自躺在后座,余恣明歪在副驾驶,看样子还昏睡着,不过待遇不同,对方的后颈起码垫了个软枕。 颇有些费力地坐起身,他叹了口气,想着这书里也没说主角攻还会砍手刀这门绝活啊。 再看一眼窗外,昏暗无光的街景,宽阔偏僻的公路,静谧的夜里传来大海扑浪的声音。 这不会是要把他丢进海里喂鱼吧。 他面上有些怪异,偷偷用余光看向驾驶座的于怆,却猝不及防的和后视镜里的一双眼睛对上了视线。 接着就是冷冷一笑。 他略微一顿,随即哭笑不得。 “于先生,你这是要做什么,恣明就只是我的学弟,真的。” 比金子还真。 更何况那是“陆一满”的“真爱”,和他陆一满有什么关系。 于怆并不说话,骨节分明的手用力握紧了方向盘,闪烁的街景迅速从身畔掠去。 双手被领带绑住了,他搭在对方的驾驶座,偏过头,用轻轻柔柔的声音无比真诚的解释,希望能唤醒对方的一分良知。 “于先生,请你相信我和恣明绝对比不上你对他的感情,假以时日,于先生的真心一定会打动对方,我不过一个不相干的路人,不必让于先生这样费心。” 他就这样歪着脑袋,在于怆的驾驶座旁边不紧不慢的解释,一字一句无比恳切。 于怆被他念经一样说的烦了,热气总往他的耳朵里钻,眉头一拧,他黑漆漆的眼睛从后视镜里看向对方。 随即车窗大开,呼啸而过的风顿时打上陆一满的侧半边脸,将他仔细打理的头发吹的一团乱。 连后面的小辫子都被风带着飞了起来。 短暂的怔愣过后,他无奈地笑出声,任由凌乱的发丝挡上他的眼。 “于先生,你何必动这么大的火气。” 轻柔的声音又从旁边钻进了于怆的耳缝里。 见他不但不生气,还浅浅地笑,眉眼弯弯的桃花眼还有几分宽容的和气,好像是他在无理取闹。 于怆胸中聚起一团憋闷的火,他用力踩下油门,车子以一种极其危险的速度在黑夜里穿行。 陆一满还在以一种不紧不慢的语调在旁边劝解他。 “于先生,虽然这里没有交警,可随时会有违规拍照。” “于先生,你目前已经超出了安全驾驶范围。” “于先生,你这样的开车方式很危险,如果出现什么意外也会危及到你自身的安全。” 第3章 “于先生……” “于先生……” 听着耳边的絮絮叨叨,于怆的眉头越皱越紧。 “闭嘴!” 他这带脾气的话一出,不但陆一满愣住了,连他自己也抿紧了唇,脸上有些懊恼。 陆一满轻轻地扬起嘴角,还是那幅斯文俊逸的模样,被吹乱的发丝毫不影响他的美感。 “好吧,于先生,看来是我打扰你了。” 饶是于怆也不由觉得对方的脾气太好。 抬起眼,刚好看到后视镜,他烦躁地拧起眉,唇也抿的更紧。 笑什么笑! 接下来的时间陆一满果然不再开口说话,他试图咬开手上的领带,可一动,于怆那双眼睛就会出现在后视镜上,锐利如刀地盯着他。 他没有妄图挣扎,也不会去抢对方的方向盘,毕竟他还不想没被丢进海里喂鱼就先死在半路上。 所以他老老实实地坐在后座,侧头看着窗外的夜景。 离海边越近,风吹的狂乱,将他脸上的发丝全都吹散,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细长的眉、眼尾上勾的眼、还有高挺的鼻梁上。 他安静如画,那种动人心扉的俊美也在偏爱的月光中展现,清晰分明地框进狭窄的后视镜里。 于怆抬起眼尾看了过去,浮躁的内心逐渐变得沉淀。 一路开进无人造访的公路边界,急刹让陆一满身体前倾,刚好看到于怆轻轻地扶住余恣明,又缓慢的放好他的身体。 大概他的眼中很难出现温柔这样的情绪,但那种专注的视线足以填补常人的深情。 待安置好余恣明,对方把冰冷的目光看向他,他一顿,从中收回心神,礼貌地笑了笑。 看他笑,对方皱起了眉。 车门被拉开,陆一满做好被沉海的准备,高挑的身体被对方拉了出来。 他两只手还绑在一起,于怆的衬衫领口微开,露出一截脖子,坚硬的下颌线少了领带的陪衬,看着有些野性的凌厉。 “于先生,这样不太好吧。” 他哭笑不得地坐在沙滩上,看着对方无比认真的用沙子将他的腿埋了起来。 这是一个有点费力的工程,因为他的腿很长。 但于怆还是做的非常认真,甚至堪称严肃,那点好笑也在对方过于板正的表情里变成了一件值得用心对待的大事。 这样一个眉目阴沉的大男人一本正经地做着三岁小孩才会做的行为,可陆一满还是看的非常认真。 最后沙子埋到了他的大腿,对方停下动作看向了他,那双眼睛在月下也变得有些幽深。 突然,那双满是沙子的手用力推了他一把,他愕然地躺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留下一个冷笑,昂首阔步地转身离开。 浪花朵朵的岸边,那一下满是泄愤的动作让他愣在原地。 良久,他躺在地上笑出了声。 第3章 绿树成荫的窗外有暖阳落下斑驳细碎的光,阳台外的晾衣杆挂着一条干净的黑色领带,在风中微微摇晃。 陆一满架着防辐射的银边眼镜,将文档发了过去,袖口处的手腕泛着些许微红的痕迹,在他停手的时候,那点痕迹又很快隐藏在袖子里。 彭多多顶着一个艾莎公主的头像疯狂发消息,一张又一张的图片发过来,问他该选哪张。 他看着里面不同颜色不同角度却异常眼熟的雷克萨斯,随口一笑。 ——“怎么来问我。” ——“你不是设计师吗,帮我看看哪辆更符合我的气质!(猫猫眨眼jpg)” 脸上的笑意扬开,圆润的指尖摁上键盘。 ——“我是服装设计师,又不懂车。” 发完这一句,他就关闭了聊天对话框,打开了另一个软件。 圆圆的大脑袋,黑漆漆的豆豆眼,还有在严肃的西装革履下,小小的身体挂着一条黑色领带。 这是没画完的q版漫画。 当初让陆一满对这本小说产生兴趣的契机就是书里的“陆一满”与他太过相似,相似到仿佛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自己。 他们同属于设计专业,只设计女装,只在线上接单,有自己独立的品牌,并不卖身给公司,虽然养活自己不难,但也算不上太知名。 不过稍有不同的是“陆一满”另外培养的兴趣是画素描,喜欢看山望水,带着画板,可以自己一个人跑进深山老林里消失很长时间。 也不怪他当初摔下山坡之后一个月都没有人去看他。 而他则喜欢画漫画,在公众平台上有一个独立的账号全是他的小漫画,并且因为温馨可爱的风格吸引了非常多的粉丝。 不过他是自由人,不签公司,只画着玩,偶尔开直播只会露出一双手,但那也让许多粉丝疯狂。 他喜欢和其他人分享那些可爱的小故事。 这样看来,性格上他倒是和这里的“陆一满”不太像。 来到这里之后,他将“陆一满”的素描本全都好好的收了起来,连用到一半的画笔都没有丢,全都放在箱子里锁了起来。 他自己则是重新开启了自己的漫画账号。 面容严肃的小人睁着一双黑漆漆的豆豆眼,只是板正的领带不见了,抿紧的唇角向上一挑,一个冷笑顿时出现在圆圆短短的小人脸上。 他满意地勾下最后一笔,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来电人,宋女士。 “喂。” “一满,今天过来吃饭吧。”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些微不可查的试探,还有些小心翼翼。 似乎是怕他拒绝,电话里的女人又连忙说:“今天是你妹妹的生日,没有叫其他人,只有我们一家人,所以想叫你过来吃个饭……” 说到最后的时候,女人的声音变小,直到听不见。 他看着屏幕里正瞪着豆豆眼对他冷笑不屑的小人,薄唇微启。 “好。” 电话里的女人顿时松了口气,连声音都变得轻快不少。 “那我让司机过去接你,晚上吃完饭再一起切蛋糕……” 听着女人的絮絮叨叨,他忍不住有些思绪发散。 …… 寻常人很难保有三岁之前的记忆,但他却记得,而且记得很清楚。 在三岁那年的冬天,父亲意外去世了,赔款下不来,而他母亲是个漂亮柔弱又没有吃过苦的女人,光是安顿好父亲的葬礼就费尽了她所有的精力。 公司那边一直不太想承担责任,每天都派人来游说,软硬兼施,好话说尽之后便派人天天守在他们门口。 这样一个一直被丈夫娇养的女人难以承受生活突然施来的重压,房租,旁人异样的目光,公司的威胁,还有一个三岁小孩的吃穿用度已经将这个不够坚强的女人压垮。 她无法解决那些突如其来的问题,于是她选择了逃避。 在整整哭了一个晚上之后,她收拾好陆一满的东西,在一个大雪纷飞的黄昏将他送往了福利院。 而她自己则逃离了这个城市。 陆一满知道自己被抛弃了,三岁的小孩,还学不会自欺欺人。 于是恐慌席卷了他,那些可怕的问题全都压在他幼小的身体上。 他花了三年的时间才融进那个破旧的院子,接受那些“伙伴”,并且在耳濡目染之下也成为其中一流,收养是唯一的归宿。 这个机会在他六岁的时候到来了。 作为一个孤儿,即便他有母亲,可再去奢求一个母亲的爱就太过奢侈了,三年的孤儿院生活已经让他和所有的孤儿一样,只要有个家就好了。 他是个唇红齿白又懂礼貌的好孩子,所以他理所应当的被看中,在“伙伴们”羡慕的目光中被接走。 这让他茫然又紧张,期待中又不免有些害怕。 就算他已经接受自己是个孤儿,可就要成为别人家的孩子这个事实还是让他觉得没有真实感。 当对方问他介不介意改姓的时候,他才猛地一愣,大声哭了出来,一直压在心里却又无法排解的悲伤和恐慌全都释放了出来。 他没有改。 因为那一刻他又觉得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孤儿”。 对方待他还算不错,因为无法生育,便真的将他当自己的孩子养,在最初的紧张和局促过后,他也慢慢开始放松下来,逐渐接受自己的新生活。 只是生活的磨难远不会这样轻易结束。 一年之后,那对夫妻突然怀孕了。 寒冷重新席卷了空气,一天一天,一夜一夜,变成窗外枯黄的树,昏暗的天空,还有那些小心翼翼不想让他听见他也假装沉默的窃窃私语。 一个拥有三岁记忆的孩子懂的很多了。 他被重新送回了福利院,在那对夫妻歉意的目光中,他两手空空的被接走,又两手空空的被送了回来。 一如最初,一无所有。 那之后,他成为了孤儿院真正的孤儿。 因为随着年纪越大就越不可能再有家庭愿意要他。 第4章 在时间的长河中,他从未抛去幼年的记忆,可这也没有成为他的阻力,毕竟生活始终在继续,并不会因为他承受的痛苦而停止运转。 在社会资助的帮助下,他努力上学,平安长大,因为成绩优异,高中的时候就去了市里。 他足够优秀,足够耀眼,却也足够沉默。 高高瘦瘦的少年肩上好像总背负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在十七岁那年,他参与省内大赛并过去领奖,同样优异耀眼的少年一同站在领奖台上,台下是激动骄傲的父母。 他就这样看到了他的母亲。 很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只不过对方来这里为的是她的孩子,却不是为他。 在对方愕然又震动的瞳孔里,还有对方惊慌的目光中,他看到了一个小学组的女孩子,自信昂扬,活泼开朗。 十岁啊,小他七岁。 在他被收养的家庭退回福利院的时候,对方刚好出生。 他又看向他的母亲,风韵犹存,光鲜亮丽,想必生活的很好。 是了,他母亲是个吃不了苦的女人。 那一天在阳光下,周围喧闹热烈的欢呼声中,他站在台上与对方遥遥相望,陌生又熟悉。 并没有理清心里的情绪,对方慌张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他一切。 最后对方偷偷给了他一万现金,嗫嚅迟疑的话迟迟说不出口,眼神也在复杂中躲闪游移。 “爸爸!” 脆生生的甜音划破凝滞的屏障,阳光重新落在身上,却不由得生凉。 车门打开,看起来儒雅又高大的男人接住了像小鸟一样飞过来的女孩。 在对方惊慌的视线里,他叹出一口气,没有犹豫的转身离开。 一步一步,从最开始的艰难逐渐走的顺畅,凉意退散,阳光下的温暖重新覆盖在皮肤上。 他笑了一下,不知道笑什么,但肩膀上的沉重感却在那一瞬间消失了。 …… 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他眼中掠过一道道绚丽的霓虹灯,而驾驶座的司机先生则用余光偷偷看了他一眼。 这位不同姓的大少爷似乎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以往对方每一次被接回去的时候都沉默着不言不语,在昏暗的后座中,好似将自己藏了起来。 其实他大概明白,对方并不是先生亲生,却又被认回了陈家,这样的身份总会很尴尬。 不过陈先生是好人,陈太太也是好人,自十七岁那年将他认回去,也一直以大少爷的身份对待他,陈先生和陈太太只有小姐一个女儿,以后陈家的家业势必要分给他一部分。 所以他又有些不太理解,既然愿意被认回来,又为什么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这次一个多月没见,也没有传来这位大少爷的消息,不过今天再见到的时候,突然就觉得这位大少爷不一样了。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对方的眼睛变得明亮了许多。 “小王,怎么这次没有宴请宾客了。” 司机先生愣了一下,连忙收回目光,正襟危坐地扶好方向盘。 “先生说小姐年纪太小,总是这样大张旗鼓的办生日宴会不太好,不如一家人吃个饭更省心。” 陆一满侧头看着窗外被高楼遮住的月亮,从嘴里轻出一句,“这样啊。” 他眼中有水有月有星光,就是没有任何波澜。 第4章 走到陈家大门,里面明亮的灯火延伸到门外,他刚将脚步踏进去,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小姑娘已经站了起来。 “哥!”脆生生的一句甜音,恍惚间让他想起了他十七岁遇见的那个小女孩。 “嗯。” 他点了下头,很快又收敛心神,淡淡然地走了进去。 倒是陈兹兹满脸惊讶,不过脸上立马就出现了惊喜的表情。 她殷勤地拉开椅子,像只勤奋的小鸟一样围在他身边打转,嘴上叽叽喳喳地招呼他坐下。 十七岁的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发育的比较慢,抑或是陆一满太高,她不过才在他胸口位置。 她又和那些有钱人家的同龄小姐不太一样,没有上妆,没有华服,清清爽爽地扎着马尾,身上还穿着没换下来的校服,一副纤细又活泼的学生模样。 “哥,我这次月考的成绩考的比上次好,老师说我继续保持下去,说不定能考上京中大学。” 她笑出来一个梨涡,圆润的杏眼弯成了月牙。 “哥,那是你的母校对不对,听说里面有一片桃花林,春天的时候开满了花,可好看了,很多人都在里面谈恋爱!” 端着菜碗出来的高大男人哼笑了一声,警告道,“你才多大,现在就开始想谈恋爱的事了,我告诉你,就算你上了大学,你也先给我把书念好。” 陈家虽说比不上上三圈的家族,但也不差,只不过家教却意外的简朴严格。 从这只有两层高的小别墅和陈兹兹身上的校服就可以看出来了。 “凭什么啊,我上大学都满十八了!” “就凭我是你爹。”陈先生解下了身上的围裙,充分发挥了自己严父的风格。 “那哥哥上大学的时候你也没管他这么严啊!” 陈兹兹不服气地说出声,可话说出来之后她就闭上了嘴,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他的脸色。 他端坐在椅子上,唇一抿,浅笑道,“大抵我是男孩子,不太容易吃亏吧。” 这一句话出来,连陈先生都有些惊讶地看向他,可很快脸上就笑开,眼角放松的出现了几丝细纹。 “你哥说的对,你要有你哥让我这么省心就好了。” 陈兹兹心里一顿,也不由得带上眉飞色舞的神采。 “我哪里不省心了。” “哼,你省心,你要省心,你老师就不会打电话给我说你前天晚自习又翻墙逃课!” 陈兹兹连忙一咳,小声地嘀嘀咕咕,“我又没有去干坏事。” 其实陈兹兹的成绩根本不用人担心,只是人太跳脱,难免就让人心里放不下。 她眼珠子一转,搬着又重又沉的椅子往陆一满身边挪,哼哼着说:“让你批评我,今天我跟哥哥坐!” 说完,她用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看向他,只不过待他看过去的时候,她又不好意思的收回目光,拘谨的在椅子上挪了挪。 可惜陈先生根本不给她面子,嗤笑道,“跟你哥坐,你脸红什么,总不是我说你逃课,你觉得你在你哥面前没面子了吧。” 陈兹兹的脸立马涨的通红,张牙舞爪地挥舞着手臂。 “你坏,我不理你了!” 她这幅样子逗乐了阿姨和管家,连陈先生都笑了起来。 陆一满的脸上带着温和的表情,将桌上的碗筷挪到她面前,并未拒绝她的靠近。 陈兹兹本来被笑的恼羞成怒,看到他的动作,立马局促地坐好,老老实实的当个哥哥眼里的乖宝宝。 却不知她这幅样子让陈先生笑的更大声了。 “发生了什么好事,笑的这么开心。” 温婉细柔的声音响起,陈先生面带笑意,轻声道:“笑陈兹兹这么脸皮厚的人也知道在哥哥面前维护形象了。” 宋女士眼睛一亮,看到并排坐在一起的两个孩子,她眼眶一红,捂着嘴,又连忙颤抖地说:“应该的……应该的……兹兹也长大了。” 她不敢发出任何异样的声音,心绪起伏,待强压下那股浓烈的情绪之后,才走向餐桌。 这个时候,陆一满才抬头看向她。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庆幸。 和他记忆里的母亲并不像。 是了,他是陆一满,却不是“陆一满”。 他脸上的表情不变,只是褪去那幅沉默消极的模样之后,他的俊美与光彩已经逐渐显露出来。 纵然他不是陈先生的亲生孩子,可那样相貌堂堂又气质沉静,总是不由得叫人心生亲近。 “听说一满自己的品牌是越办越好了。” 陈先生温和地看向他。 总归隔了一层,又因为宋女士的愧疚,他个人生活的自由度很高。 “还好,今天我给兹兹也带了一份礼物。” 听到有礼物,陈兹兹惊喜地睁大眼睛。 “真的吗!” 他点点头,送上了一个由粉色彩带绑好的礼盒。 这是“陆一满”早一个月前就已经做好的礼物,他没有丢弃他这份心意。 无论“陆一满”是以如何的心情在这个家里自处,他心里总归有几分挂念他们。 陈兹兹迫不及待的打开,是一件洒着星光的白色礼裙,盈盈发亮又蓬松的裙摆好像盛着银河。 比想象中还要耀眼,可见其付出了多少的精力。 饶是陈兹兹这个外放跳脱的姑娘也不由得小心翼翼起来,眼眶红红的拿着裙子,好半晌才小声地说:“谢谢哥哥,我很喜欢。” 第5章 他宽容地展开笑容,“希望你在最好的年纪像最美的花一样盛开。” 这是留在礼盒里的祝语。 …… 这么多年,陈家的气氛从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融洽。 而这件公主裙完全俘获了陈兹兹小姑娘的心,她坐在陆一满身边,不停地给他夹菜,连分蛋糕都分给他最大一块。 陈先生嘴上嘲笑她,眼里的笑意却没有落下过,宋女士也从头到尾的红着眼睛,不敢轻易开口说话。 陆一满神情恬淡,不急不缓,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始终没有任何波澜。 他像个礼貌的绅士,维护好了每个人的尊严和面子。 可,仅仅如此。 “一……一满,今天留下来吧。”宋女士有些紧张地看向他。 这里有他的房间,只不过只住了一年,在成年后他就独自住在了外面。 他安静地看着对方,那张已经不再年轻的脸殷切地看着他,颤动的瞳孔带着隐秘的期盼。 没有说话的陈先生和陈兹兹姑娘也默不作声地看向他,里面带着同样的期待。 很久他都没有说话,在他那双温柔的眼睛中,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拒绝。 毕竟今天真的很特别。 他轻轻地张开嘴,眼中笑意不减。 “不了。” 宋女士瞳孔一震,张了张嘴,似乎还没有回过神,可他却没有再往下说了。 他礼貌地点点头,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饭也吃过了,蛋糕也切了,礼物也送了,他该回家了。 “谢谢款待,只不过很晚了,我还有工作要处理,就不多留了。” 许久,安静的空气才开始流动。 陈兹兹张开嘴,可巧舌如簧的她这个时候却说不出话。 宋女士更是在颤动的嘴唇中无法开口。 静谧过后,还是陈先生先叹下一口气,稳重地说了一句,“以后,有时间多来看看。” 他笑着点点头,并未拒绝。 “我……让小王送你吧。”脸色有些苍白的宋女士僵硬地张开嘴。 “好。” 他点头应下,宋女士扯开嘴角,脸色却没有好看多少。 只是他刚抬脚往外走,手机突然显示出一个陌生来电。 他没有接陌生号码的习惯,很快挂断。 只是不到一秒,那边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他再挂,电话又打,手机屏幕疯狂地闪烁着那个陌生号码。 眉梢一挑,他伸出手指轻轻一划。 ——“陆一满!” 耳朵略有些酥麻,对方的怒火通过他的名字从手机那头传到了这头。 “于先生,晚上好。” 他笑着打了声招呼。 而要送他出门的宋女士则惊讶地看了眼他上扬的眉角。 ——“恣明,在哪!” 他眼眸微动,才不到一天,人就跑了。 “于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有些歉意地看了宋女士一眼,无奈地笑了笑,宋女士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摇了摇头。 他便抱歉地点了下头,迈开长腿离开。 宋女士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再提让司机先生送他的话。 …… 独自踏着夜色走出小区,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却不多,路灯和闪烁的车灯交汇在一起形成明暗交织的光。 电话那头的于怆在盛怒之下,通过手机传来他粗重的呼吸,还有他一字一顿的话语。 ——“是你!” 呼吸和沙哑的声音透过失真的电话有些磁性。 他眯了下眼睛,突然有点想点根烟。 “于先生,你可别忘了,我昨天晚上才被你丢在沙滩上,怎么会是我呢?” 他的声音温柔好听,斯斯文文又不紧不慢,偏听的于怆满心火气。 今天晚上发现余恣明不见之后,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总是笑容满面的陆一满,越想越觉得烦躁。 那边传来“嘭”的一声巨响,接着是阴沉至极的冷笑。 ——“呵!你等着!” 他轻轻地笑,一手拿着手机,一手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低下头,“呲”的一声,烟被点燃,风吹过来,烟雾升起,后颈的小辫子也被吹到了肩上。 路灯下他的脸白的像温润的玉。 第5章 他倚在街边,烟雾缭绕,低垂的眼睑落下一层晦涩难昧的光,阴影细致地描过他的五官轮廓。 黑色的车停在他面前,车门用力拉开,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大步向他走过来。 领口被抓住,面对那张在冷然下有几分煞气的脸,他老实地举起双手,指尖还夹着未燃尽的烟。 “于先生,冷静。” 于怆咬着牙,青筋暴起,发丝被风吹的七零八落,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暴怒的边缘,抓着他领口的手也用力绷直,仿佛一根压紧的弦。 “恣明,在哪!”声音哑的过分,带着隐忍待发的怒火。 他垂眸看向他,漂亮的桃花眼被浓密的睫毛覆盖,掩住了幽幽转深的色彩。 “于先生,恣明没有来找我。” “骗人!”于怆大声反驳他,抬眼看他的时候眼中甚至冒出了火光。 他轻轻一笑,并不显眼。 “真的,于先生,我想恣明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 毕竟昨天才刚刚被“捉奸”。 于怆也明白过来,猛地一震,他松开他的领口,紧抿的唇在颤抖,眼中席卷的风暴浑浊又混乱。 他转过身,踉跄着要回到车上。 在哪,人在哪! 为什么不见了! 为什么要离开他!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压抑的疯狂处在爆发边缘,脖颈上的藤蔓成了抑制他的锁链。 而他就这样在情绪不稳定之中走上了街道边缘。 “于先生。” 颤抖的手腕被攥住,他回过头,黑漆漆的眼中窥不到一丝光彩。 现在的于怆有些可怕,他像个控制不了情绪的疯子,英俊的面孔变得冰冷又锋利,处在阴影中的身体像沉在海水中的磐石,阴郁的让人害怕。 往常这个时候,身边的人就要开始远离他了。 余恣明第一次没有准时回到他身边的时候,就因为他现在的样子而充满了恐惧。 可陆一满的眼中一切如常,那双眼睛依旧流光溢彩,温和又宽容,却又深的像月下的潭。 “于先生,我陪你一起去找吧。” 于怆死死地盯着他,用力挣脱开他的手。 他没有松,静静地看着他。 于怆觉得厌烦,连额上的青筋都在跳动。 自发现余恣明一声不响的逃离出去的时候,他的情绪就处在爆发的边缘。 是的,逃离。 他非常不喜欢这个词! “放手!” 陆一满堪称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不容置疑地说:“于先生,我和你一起去找。” 手腕上的力道变大,于怆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一瞬间要扭断他的手臂。 那一刻连周围的空气都极速下沉,席卷着危险的气息。 可陆一满还是没松手,一脸沉静地看着他。 短暂的静谧过后,于怆的脸上出现了烦躁的表情,不耐地说:“随你!” 说完想甩手就走,可甩了一下发现竟然没甩开。 他猛地回头,脸上震惊又怪异的表情逗乐了陆一满。 “于先生,怎么办,我的手好像和你的手黏在一起了。” 他举起那只手晃了晃,于怆不死心的又甩了一下。 两个人的手臂晃了一圈,竟然还没有甩开。 他愣住了,又不可思议地低下头。 或许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生动,陆一满眼中盈着笑意,就这样拉着他的手腕为他打开了车门。 “看来真的分不开了,那就先委屈一下于先生吧。” 陆一满说的煞有其事,一瞬间真的让于怆回不过神,甚至觉得他妈的对方说的好像和真的一样,以至于他被推进了副驾驶都没有察觉。 待车子重新启动的时候他才回过神,却听到“咔哒”一声,他已经被安全带绑在了椅子上。 “于先生,你知道余恣明有可能会去的地方吗。” 手腕已经被松开了,他侧头看着对方完美的侧脸在光影下一闪而过,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腕。 过了好半晌,他又看向那双握在方向盘上白的出奇的手,用力拧了下眉,自顾自的烦躁起来。 “不知道!” 生气了。 陆一满看了他一眼,见他抿着唇满脸不快的模样,又收回目光直视前方,轻悠悠地说:“真的不知道吗,那就很难找了。” 于怆的眉头皱出了川字,可陆一满说过那句话之后就不再开口了。 无声的静谧里,唯有于怆烦的显而易见。 尤其在车子拐过一个红绿灯之后,他放在大腿上的手猛地攥紧。 第6章 “左转!” 陆一满没说话,转动着方向盘。 “左转!” 他暴躁地喊出声,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 走错了!走错了! 他控制不了那股在胸中横冲直撞却又无法排解的情绪,只好将手攥的更紧。 眼见着离自己想要的目的地越来越远,他绷紧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 “左转!左转!” 他的声音更暴躁了,勒住他身体的安全带也发出了拉扯的闷响。 陆一满依旧不紧不慢地驶过红绿灯,拐了个弯,找到停车位才慢悠悠地停了下来。 于怆已经有点不受控了。 粗重的呼吸让他看起来充满了攻击性。 安静的车内谁也没有说话,陆一满转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于怆宽阔的肩与高大紧实的身体充满威胁,可陆一满还是没动。 一直到于怆缓慢又艰难的双手交叉,颤抖着握紧自己的手腕,他才开口说话。 “于先生,我想你现在应该吃些东西,人在肚子饿的时候很容易心情不好。” 如沐春风的嗓音随着清新的空气驱散了车内的压抑。 车门被打开,他迈开长腿下车,关车门的时候看到了对方那双潜藏在黑色阴影里的眼睛。 对方正死死地看着他。 而他瞥了眼对方那个不知道是防备还是自我控制的动作,像套了两把锁。 “嘭。” 车门关闭,他拿着车钥匙走向了街对面的便利店。 …… 车子驶进一条逼仄的巷子,几乎是开进去之后就将道路占满,一直往里深进才逐渐开阔起来,可那也不是干净宽阔的大路,而是一个老旧的住宅区。 头顶凌乱的电线缠在一起,几个废弃的摊子丢在居民楼门口,旁边一个油腻腻的垃圾桶散发着臭味,在月下泛着乌黑的颜色。 陆一满看到于怆甩开车门下车,几乎是目标明确的上了居民楼,没多久,二楼传来一声惊呼。 还真的找到了。 他一只手搭着车窗,指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夹了根烟,轻轻一抿,吞云吐雾,寂静的居民楼里传来余恣明惊慌又愤怒的声音。 “于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在查我!你连我朋友都查!”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都躲到这里来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于怆,我求你,你让我走吧,我们不一样,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再这样下去,我会被你逼疯的!” 陆一满看着被月光映的透亮的树叶,夜色中,传来于怆滞涩却一字一顿的声音。 “你说过,你愿意。”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是个疯子!” 尖利的嗓音穿破了黑夜,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他慢条斯理地抽了口烟,看着烟雾缓缓升空,逐渐消失不见。 …… 余恣明惊恐地看着于怆在昏暗的灯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黑的没有一丝光,连脖子上的藤蔓纹身都仿佛活了过来,逐渐将他的呼吸勒紧。 “你永远都不可能离开我。” 于怆从不会说这么长的话,当他的声音发出来的那刻,阴影中他本人好像变成了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余恣明觉得窒息。 “于怆,你不能这样。”他嗓子发干,开始不停的后退。 他好不容易找到朋友的旧房子,独自一人躲在阴暗的巷子里,那就是因为他不想再被于怆关起来!不想做一只笼子里永远飞不出去的鸟! “嘭!” 要关起来的门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了,于怆抬起头,幽幽地盯着他,哑着嗓子说:“恣明,回家。” 余恣明后悔了,不是此刻,而是从与于怆相遇的那一刻,他就在后悔! 他不该在中央公园画画,不该在那天雨夜看到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去搭话,也不该对他笑。 那天阴沉的雨夜中因为对方看过来的眼神而感到心脏跳动的时候,他就该明白,那不是心动,而是害怕!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余恣明开始不停地后退,他瞳孔震动地看着对方,苍白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恐惧。 于怆推开那扇象征防备的门,像一个入侵者那样缓缓地走进来。 踏!踏!踏! 余恣明四肢瘫软,浑身都在颤抖。 这一刻,他对于怆的恐惧与排斥几乎到达了顶峰! 在于怆顶着头顶昏暗的灯向他伸出手的时候,他的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腔,再也无法忍受这种难以喘息的重压,他尖叫着拿起桌上的东西砸了过去。 陶瓷碎裂的巨响在无人苏醒的黑夜惊得人心脏一缩。 于怆直挺挺地站着,缓缓地抬起手,摸着自己湿润的额头。 而余恣明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下瘫软在地上。 燃尽的烟灰随着那声巨响唰的一下落下,细白的指尖碾灭还冒着火星子的烟头,陆一满抬起下巴,看向楼上那间亮着灯的房。 第6章 谁也没想到,于怆晕血。 陆一满出现在那间逼仄的房里的时候,余恣明难掩脸上的震惊,可很快就满是惊喜。 他几乎是立马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拖着瘫软的双腿跑过去,想扑进他的怀里寻求安慰。 可陆一满没有看他,而是看向倒在地上的于怆,看到他额前的血,他垂下眼睑,单手将他扛上了肩。 搭上那截紧致有力的腰,他收紧了手臂。 扑过去的余恣明停住了脚步,怔愣地看着他。 “你要一起去医院吗。” 他高挑瘦削的身体扛着倒挂的于怆,还没忘记回身问他,轻柔的声音很是能抚慰人心。 余恣明呆呆地看着他的眼睛,或许是脑子还不怎么清醒,便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那就跟我一起走吧。”他弯起眉眼笑了笑,又温和地说:“别怕。” 余恣明一下就酸了鼻头,他低头掩饰住自己通红的眼眶,胡乱点了下头。 …… 于怆伤的不重,轻微的脑震荡,可余恣明还是坐立难安,脸上难掩愧疚和为难。 他是个容易心软的人。 陆一满安静地看着他。 “一满哥。”察觉到他的目光,余恣明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他轻柔地笑了笑。 “没什么。” 对方低下头,偷偷地擦了擦眼睛。 他脱下外套盖在他肩上,对方出来的急,身上还是轻薄的睡衣,被暖意覆盖后,对方抬头看向了他,那双被湿意浸润的眼睛宛若一汪融化的水。 “一满哥……”余恣明张开嘴,轻轻地呢喃,不禁抬起下巴靠向了他。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他轻轻出声,拉起衣服包裹好他的身体,指尖适时地抽离。 对方愣了一下,可看到他那双温和但清明的眼睛后,又猛地回过神,一时间羞愤难当地低下头,将红透的脸藏在了衣领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偷偷地用余光看向他,却见他目视前方,好看的侧脸轮廓斯文俊逸,那双桃花眼却淡的没有什么情绪。 余恣明瞬间一怔,被暖意覆盖的内心透了一丝凉风进去。 忽然,他瞳孔微震,看着走廊尽头的人影,僵住了身体。 陆一满也被那一串黢黑的人影吸引了目光。 几个穿着黑西装高大健硕的保镖占满了走廊,乌压压的气势连护士都不禁停下了脚步,面带惊异的为他们让开了路。 而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同样穿着黑色西装却贵气十足的男人,但更引人注意的是他那张漂亮的极具攻击性的脸。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于舛……” 靠在他身边的余恣明呐呐地念出了对方的名字。 是的,那是于怆的双胞胎弟弟,于舛。 “陆先生。”明艳照人的年轻男人笑着向他点了下头,却矜贵的不愿伸出手。 而对方从走来的这一段路,更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旁边的余恣明。 “于总。” 他直视着面前这张艳丽十足的脸,站起来之后高了对方半个头。 如果不是他看过书里关于对方的描写,其实任谁都不会相信对方居然和于怆是双胞胎。 因为对方和于怆长得一点都不像,不同于于怆的阴郁冷峻,身为一个男人,他过于漂亮了。 无论是白净的皮肤还是那张饱满又红润的嘴唇,都有些过于明艳。 他唯一和于怆像的大概就是那双丹凤眼。 不过和于怆的阴冷沉郁不同,对方的眼睛为他的漂亮增添了几分夺目的光辉,可看的深了,便发现里面冰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即便脸上带笑,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于舛也算得上个人物了,作为于家现在的继承人,对方可不是什么凭外表就能下定论的二世祖。 第7章 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直视着他,比于怆眸色要浅的褐色瞳孔幽深的像望不到底的沼泽地。 可脸上却在对他笑,“陆先生,我哥哥没有给你带来麻烦吧。” 一语双关又悠长的语调倒是很符合一个贵公子高高在上又临危不乱的特质。 “没有。”他礼貌地笑了笑。 像这样的人,自然是不用别人来言明情况的,早就一手查了个彻底。 更何况,对方是个非常极端的兄控。 极端到什么程度,因为于怆的一些特殊情况,于舛哪怕在于家腹背受敌,里外承受着可怕的压力,他也以一己之力将于怆带了出来。 而当于家已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大部分的股权给了于怆。 所有人都说他疯了,任何一个位高权重的人都是身边敌人越多,信任的人越少,哪怕是至亲,也要恨不得将所有的权势都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他却不惜如割肉一般分散自己的权力,也要让于怆站在至高的领地。 事实证明,他护得住于怆,于怆也站的稳那个位置,不是什么一戳就破的纸,而是牢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直到现在,于舛仍是单独和于怆住在外面,余恣明几次三番的被于怆关起来,又三番两次的跑出去,很难说这里面有没有于舛的手笔。 书里直白地写过,他一点都看不上平平无奇的余恣明,觉得对方给不了于怆想要的东西。 于舛不再和他多谈,很快就从他身上收回目光,似乎刚刚那短短的三言两语也不过是因为他比余恣明要值得高看一眼而已。 他不由得挑了下眉,弯起眼笑了笑。 “守好,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 “是!” 于舛高贵的没有分给他们任何一个多余的眼神,径直走进了病房,高大健硕的保镖立即守在病房两侧,巍峨的像两堵墙。 余恣明有些怕于舛,但和面对于怆的怕又有些不一样,目光明显复杂许多。 陆一满没有为别人守门的兴趣,既然于舛来了,他就准备离开了,可看一眼单薄的余恣明,他又停下脚步,缓下声音问,“恣明,你要在这里等吗。” 余恣明纠结地看向面前被守的密不透风的门,抿了抿略白的唇,低声道,“不用了。” “那好,我送你一起出去吧。” 他温柔的像个谦谦君子。 这给了余恣明极大的勇气,他捏紧肩上的衣服,暖意重新填满他的身体,他看着面前耐心注视他的双眼,鼓足勇气说:“一满哥,你……你能不能暂时收留我。” 说到后面声音变小,脸悄然红了。 朋友的那间旧房子他不打算回去了,之前在那里发生的一切让他产生了阴影,他现在急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人陪伴在他身边安慰他。 他忐忑地看着陆一满,对方那双眼睛润泽的像映着月光的湖泊,却不知怎么的,同时也装进了月下的冷清,淡淡的不带几分温度。 就在他逐渐变得不安的时候,陆一满开口了。 “好啊。” 他抬起头,看到对方脸上的笑容,他顿时放下了高高提起的心。 …… 陆一满住的是个很精致的独居公寓,暖色的窗帘,柔软的地毯,几盆带着生机的绿植,包括墙壁上的挂饰与阳台上的风铃都不由得让人心生暖意,卸下心防。 余恣明一进来就缓下神情,舒适的安全感包裹着他,等陆一满拿好换洗的衣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沙发上,连鞋子都没来得及换。 看到陆一满,他连忙站起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很累了吧,这些衣服都是新的,吊牌还没拆,你可以暂时先用着,我帮你把休息的房间收拾出来。” 陆一满并没有责怪他,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 这让余恣明心下微酸,不由得涌起一股冲动,如果当时他愿意捅破那层窗户纸,会不会…… 他接过手里的衣服,柔软的布料抚慰了他的心,抬起头的时候,冲动的话语涌到嘴边,但对上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他又咽了回去。 “一满哥,这衣服……” “我不设计男装。” 毫不犹豫的回答打断了他的遐想。 他一顿,略有些干巴巴地抿了下唇。 “这……这样啊。” 他们同一个学校,却是两个院系,算是邻居,陆一满学的是设计,他学的是油画。 安静的空气逐渐将温暖的氛围打破,余恣明扭过头,略带几分慌忙地说:“那我先去洗漱了,谢谢一满哥。” 看到他有些匆忙的背影,静谧中,留在客厅的陆一满低头看着被脚印弄脏的米色地毯,眸中一片平静。 陆一满准备的客房是书房里的榻榻米,正经的客房很难临时收拾出来,因为他这里并不留宿,连算是“狐朋狗友”的彭多多来了也是睡沙发。 书房的榻榻米是因为他喜欢在午后的阳光下看书,有时候暖融融的阳光晒的人舒服了,他便会躺在上面浅眠一会儿。 之前的“陆一满”没有这个爱好,这个榻榻米是他来了后新装的,床垫和被单都是新的,还没有用过。 “客房暂时不能用,就委屈你先在这里住一晚了。 陆一满穿着浅色的家居服站在门口,他架着一副银边眼镜,身高体长地站在那里,平白的有一种清贵的斯文气。 余恣明回头看着他,明明是一样的脸,一样的好脾气,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陆一满一举一动都勾的人心动不已。 连说话时上下滚动的喉结都让人移不开目光。 那样冷白的皮肤,如果嘬上一个吻痕,一定是动人心魄的好看。 思想的偏移让失神的余恣明面红耳赤地低下头,他还是个清纯的男大毕业生,很难管住自己的心。 “怎么了,一个人害怕吗。” 光影中,陆一满纤长的手指推了推眼镜,镜片上一闪而过的冷光让余恣明心口一跳,一瞬间腰酥腿软,心里小鹿乱撞。 第7章 待回过神的时候,余恣明已经情不自禁的向前走了一步。 他抿着唇,心跳如鼓,之前压抑下的悸动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向上翻涌,连带他的思绪都变得迷离起来。 “一满哥,我……”他张开湿润的唇,与陆一满不过一寸距离,对面身上的淡香让他有些意乱情迷。 只差一点,他感觉到了对方的呼吸,却忽的一僵,整个人好像被冷水浇透,彻底清醒。 陆一满站在门口,背对客厅的光,明暗的光线从他高挑的身体与门框投下,汇成一道暗色的阴影。 他就这样默然地看着他,不动不避,却形成一堵不可触碰的墙,一如他那双隐在镜片后清亮却淡漠的眼睛。 余恣明猛地一激灵,心脏极速下落,几乎是有些快速的后退几步,压缩的空气才重新流通,让他重拾呼吸。 可遥远和冷淡又带着天然的吸引,陆一满在冷光下微开的领口与挽起袖口的手腕像引人触碰的禁.忌。 余恣明又有些不甘心。 “一满哥,我……” “很晚了,你该休息了。” 温柔的声音轻轻落下,却像投入湖泊的冰。 余恣明脸上的微红终于褪去,变成没有几分颜色的白。 短暂的静谧过后,这一次,他彻底低下头,不敢再去看陆一满的眼睛。 “一满哥,晚安。” “晚安。” 门“咔哒”一声关上,余恣明睁着眼睛看着地板,失落与茫然翻涌起伏,久久都没有平静。 …… 第二天余恣明被暖融融的太阳照醒,秋雨过后,明媚的阳光沁人心脾。 昨夜的一切好像都消失不见,他心情轻松地起身下床,还细心的将榻榻米上的被单叠好。 外面很安静,没有人在,他在浴室洗漱的时候看到了洗衣机里自己换下的衣服,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脸红,想着不能连这样的事都要麻烦陆一满,便将自己的衣服拿了出来,准备去晾晒。 与客厅相连的阳台很宽敞,尤其是清晨初升的阳光渐渐升起的时候,这里能窥到日出的盛况。 这样的环境无疑会让人心生愉悦,想着居住在这里的人一定也是一个温柔又充满耐心的人。 余恣明心里一阵柔软,抱着衣服走到阳台,却不经意被一块柔软的布料擦过脸颊,他茫然地停了一会儿,抬起头,脸上轻松愉悦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 那是一条质地上乘的黑色领带。 …… 陆一满推门回来的时候,余恣明正在阳台接电话,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还有些空白。 “一满哥,于怆他想见我。” 他站在门口,看到对方头顶的那条黑色领带随着风轻晃,又缓缓的将目光移到他的脸上,眼尾一弯,温柔地问:“那你想去见他吗。” 第8章 余恣明不知道,他是一个不太有主见的人,很难果断的做出决定,哪怕只是一件很小的事。 “我不知道。” 他看向陆一满,眼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期盼。 或许他期盼陆一满能对他说什么。 “那你对自己有什么打算吗。”陆一满依旧是温和地笑。 他身后的小辫子散了,变成垂落在颈后的长发,细碎的柔光洒在他的眼里,让他看起来比以往还要温柔许多。 “你有想过自己以后该怎么办吗。” 他迎着光一步一步的向他走近。 余恣明眼里的迷茫更重,“我不知道。” 他什么也不知道,却觉得在陆一满的询问中,一种更为意义深重的选择逐渐在迷雾中呈现。 可那对于他来说太大胆了,他不敢再往下想,激灵一下清醒过来。 陆一满眼一眯,语调潺潺。 “那就去见吧。” …… 陆一满将余恣明送到医院之后并不打算进去。 这让余恣明有些犹豫,他想起了阳台上的那条黑色领带,抿了下唇,小声地问:“一满哥,你能陪我进去吗。” 陆一满本来想点根烟,听他这么说,修长的手指一翻,把烟夹到了耳朵上。 “好啊。”他笑着。 半长的发重新扎成了手指长的辫子,只不过从垂到颈后变成了搭在肩侧。 余恣明松下一口气,不由得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乌压压的保镖依旧尽忠职守地守在门口。 推门进去的时候,靠坐在床头的于怆瞬间目光如炬地看过来。 他手上拿着一件衣服,连接着长长的线,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对方立马把手往被子里一缩,然后冷冷地瞪着他。 余恣明有些不安地走向床沿,他对于怆并非全无感情,或者说像他这样的人很容易心软,又很容易被吸引。 “于怆,你还好吗。”他小心翼翼地问出声。 陆一满无声地笑了一下,装作什么也没看到,手指碾了下肩侧的小辫子,又摸向耳朵上的烟。 于怆那双压低的丹凤眼追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将视线投向余恣明。 “很好。” 依旧是非常冷淡的两个字,裹在略哑的嗓子里就觉不出几分温和,反而过于冷漠。 余恣明眼里一阵失望,觉得于怆还没有原谅他。 于怆看到了他的表情,有些懊恼地抿了下唇,用力地拧着眉,那幅锋利又冷峻的长相却看起来压迫感更强。 这下余恣明被吓得后退了几步,从失落不安变成了犹疑害怕。 陆一满将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觉得有趣。 “那你就好好休息吧,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徒然降下来的沉默让余恣明低下头,本能的想逃离这样的氛围。 于怆总说让他不要离开他,希望他能无时无刻的与他待在一起。 可他们之间总是沉默更多,在他羞怯的希望于怆能向他表达爱意的时候,只有冰冷的空气在向他裹挟。 他不明白,于怆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对方又想要什么。 早上陆一满的话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他猛地一怔,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开始不停的在他脑海里回荡。 见他突然就呆愣在原地,于怆想说什么,可抿了半天唇,嘴越发地张不开,反而抿的更紧,额头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整个人显而易见的在和自己生气。 突然一声轻笑荡进他耳里,异常熟悉。 冷的像刀子一样的目光瞬间向陆一满剐了过去。 陆一满把玩着耳朵上的烟,修长细白的手指好看的惹人眼。 于怆那样瞪他,他也不生气,斯文中还带着点莫名的随性。 他挑了下眉,眼神一寸寸地扫过他高挺的鼻梁,薄厚适中的唇,倏地看向他埋在被子里的手。 洁白的被子立马弹了一下,像被抓到了什么小秘密。 他眼尾一弯,笑的格外好看。 于怆则青筋直跳,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没发出声音,却觉得凭空骂出了几句脏话。 待余恣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的时候,察觉到气氛的涌动,便发现陆一满与于怆在眼神上的你来我往。 “一满哥,你在笑什么。”他呐呐地张开嘴。 陆一满掀开眼皮,却没有将视线看向他。 “花开的真好看。” 花,哪来的花。 他茫然的左顾右盼,宽阔明亮的病房连一点鲜艳的颜色都没有。 不经意间他看到于怆的眼神,忽的一怔,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陆一满,里面带着渗人的冷色,可狭长的眼尾却悄然晕开了一抹红色。 这点发现让他心里一紧,匆忙别过头不敢再看,却不知道自己心里在逃避什么。 “一满哥,我没有看到花,不过你说得对,我们过来应该要买束花的。” “不用了。” “嗯?”他抬头看向陆一满。 只不过这次,陆一满却没再说什么。 余恣明重新沉默下来,他感觉自己在不停的被拉扯,一面是陆一满,一面是于怆,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显他才是那个中心点,却隐隐的感觉自己被排在了外面。 于怆却从陆一满说话开始,那双眼睛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 直到现在,看他的眼神变得更深了。 于怆从外形来看无疑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即便他有非常多无法用常理解释的行为,可当他这样专注地看向一个人的时候,如墨般的黑便幽冷又深沉。 陆一满长身而立,毫不退让的与他对望。 “一满哥,我们回去吧。” 无形中胶着的氛围让余恣明难以忍受地说出声。 于怆瞬间回头,眼神又冷又沉。 “不许!” 这样强势又不容反驳的语气让余恣明立刻想起了曾经那些不好的回忆,立马应激道,“你想怎么样,这里是医院!” 于怆挑起眼尾,冷冷地看着他。 这样的眼神让余恣明一阵胆寒,他甚至发起抖来,颤抖着要去拉陆一满的手臂。 “一满哥,我们现在就走!” “呵!”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余恣明伸出的手还未碰到陆一满,后背的汗毛已经根根竖起。 病房门外,乌压压的保镖将门口守的密不透风。 而于怆已经掀开被子下床,挺括的身形步步向他们逼近。 在那只手抬起来的时候,陆一满抬起手臂挡了一下,无奈地说:“于先生,看在我把你扛进医院的份上,轻一点。” 话说完,眼前一黑。 第8章 陆一满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后颈,发现没有预想中的疼。 他眉一挑,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是一间非常简约的客房,可以看出来平日没有人住。 门没有锁,他很轻易地走了出去,可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他又退了回去,门掩住了那道可窥伺的缝。 “大少爷呢。” “在房间里待了好一会儿了。” 于舛的脚步有些匆忙,管家明显想说什么,只是碍于他不太好看的脸色,又迟疑着没有说出口。 而就这么片刻的功夫,于舛已经走上了二楼,从陆一满的房门前路过。 脚步一刻不停,接着就是于舛着急的声音。 “哥,医院那边说你自己回家了!” “嗯。” 相比起他情绪上的激动,于怆倒是有些冷淡。 于舛却没有任何失落,反而松了口气,想来十分了解于怆的性格,接着便是委屈又暗含一丝愤怒的声音。 “哥,那老不死的居然把城郊那个项目交给了于此!” 拔高的语调活脱脱一个向哥哥告状的小孩子。 陆一满不由得想起了那天在医院里对方高高在上又矜贵的模样。 “于此?” 于怆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哑,冷冷的带出几分危险。 “对,你又不是不知道于此那个草包,就算给他几个亿去折腾,不过也是去给别人送钱,到时候还要我去给他擦屁股!” 这幅骄矜的模样哪里像书里写的那个心狠手辣又独当一面的于舛。 “呵!” 听到这声冷笑,不知道为什么,陆一满没来由的有些想笑。 这大概是于怆对一个人表达不满的时候最常用的方式。 “哥,你一定要帮我出气,过几天明珠海岸那边要在游轮上办一个酒会,于此那个草包也会过去,你要在我身边帮我。” 撒娇的时候连语气都变娇了。 “嗯。” 非常简短的一个字,十分符合于怆的个人特色。 但于舛还是非常高兴。 第9章 “哥……” 门吱呀一声打开,陆一满高挑的身体站在门前,面对于舛骤然变冷的脸色,他神态自如的向他打了声招呼。 “于总,下午好。” 他倒是不觉得一个弟弟向相依为命的哥哥撒娇有什么不对,只是他怕他再听下去,哪天夜里被暗杀了都不知道。 于舛可不像于怆只是把他丢在沙滩上,而是真的会把他沉海喂鱼。 “陆先生。” 原本想赖进哥哥怀里求安慰的于舛立马站直了身体,衬衫领带一样不差,手指慢条斯理地拨弄整理,神色也变为虚假又冷漠的微笑。 他横过眼神看向一旁的管家,管家头皮一麻,抿着唇不敢说话。 不用猜,余恣明估计也被打包带回了这里。 “让陆先生见笑了,未曾想陆先生在这里做客。” 于舛的嘴角在弯,眼里却一丝温度都没有。 陆一满倒是笑的真心实意,无论什么时候看过去,都斯文又得体。 “于总言重了,能获邀来于先生家里做客,是我的荣幸。” 这样说的时候,他看向了于怆。 于舛脚步一挪,挡在了于怆的前面,侧身道,“应该的,我还应该感谢上次陆先生送哥哥去医院的事,于情于理都应该由我亲口道声谢,对吧,哥哥。” 他抬头看向了于怆。 “嗯。”于怆点了下头,给予了回应。 不过他此时的神情有些游离,额头上还包着一块白色纱布,样子和之前冷冽凌厉的模样有些差别。 只有于舛说话的时候,他才会慢吞吞地低下头,专注又认真的听。 而面对从房里走出来的陆一满,他只浅浅地看了一眼,却没有什么焦距。 这样的眼神让陆一满眸色一暗,笑容渐深。 原本想礼貌的告别,现在他却摸上了夹在耳朵上的烟,放在鼻尖轻嗅了一口,浅笑道,“不必客气,不过也是沾了别人的光。” 葱白的手指一转,细长的烟被他慢条斯理的放进了口袋里。 于舛眼神一变,里面的冷色充满了威胁。 陆一满却依旧笑容满面,肩侧的小辫子为他俊美的脸添了几分光晕下的性感。 下过雨的秋天黑的有些快,走廊上的灯已经亮了起来。 于舛笑了起来,那幅明艳的样子美的更加动人心魄。 他回头轻声对于怆说:“哥哥吃过饭了吗,今天又没有好好吃药对不对。” 于怆的眉拧了起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厌烦。 “不吃。”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松散的长袖长裤却掩不住他肩宽窄腰的好身材,饱满的胸口也半敞出来。 此时他的情绪又看出了一些不稳定的端倪。 “好好好,那就先不吃,先吃饭,好吗。” 于舛连忙开始安抚他。 话毕,又转过头道,“陆先生不如也在这里吃个便饭吧。” 现在就是陆一满想走,于舛也不会轻易让他走了。 “好啊。” 他一脸微笑地应了下来。 “吃饭。”于怆说了一声,忽然大步向前,他赤着脚,径直走向一间上了锁的房,从自己胸口拿出了一把钥匙,边开门边说:“恣明,吃饭。” 于舛笑容不变地说:“我哥哥从小就有这样的习惯,对于喜欢的东西他总是喜欢先带回家藏起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像条毒蛇一样盯着陆一满。 “很独特的爱好。” 陆一满笑的好看,在门打开之后,看到脸色苍白又虚弱的余恣明,他的神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这让于舛更加幽深地盯着他,声音极低地说了一句,“陆先生倒是有趣。” 只是这句话太轻了,轻的没有人听到。 于怆双眼黑亮地看着余恣明,钥匙又被他挂在脖子上,藏进了胸口里。 他想去拉他的手,余恣明却反应激烈地避开了他。 尤其在看到陆一满之后,他神情更是崩溃,几乎是下意识的要扑进他怀里。 可在看到于舛警告的眼神之后,他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白着脸,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 只是他心里的压抑和恐惧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他无法和于怆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只好瑟缩着将苍白的手指藏进了袖子里,于怆只拉住了他的衣袖,可这也让于怆阴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满意的表情。 众人就这样带着诡异的氛围来到了客厅的餐桌。 在将菜品上齐之后,管家和阿姨就退了出去,顶着明亮的吊灯,宽阔的一楼客厅只有他们几个人。 “恣明,吃。” 于怆将一碗汤推给他。 余恣明白着脸像要哭出来,他绝望地看向对面的陆一满,妄图从他那里得到安慰。 而于怆却专注地看着余恣明。 陆一满眯了眯眼,他只着一件剪裁得体又颇有设计感的衬衫,是非常纯粹的黑,扣子却是莹润的白。 他高而瘦,又偏爱穿各种具有设计感的衬衫,本人身上独有的艺术气息则格外浓郁,又因为他斯文的表象,哪怕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也是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线。 接收到余恣明的眼神,他柔和的对望过去,温声道,“恣明中午应该没有好好的吃过东西吧,晚上喝点汤对身体好。” 同样的行为,不同的话,不同的语气,却瞬间让余恣明的内心得到极大的抚慰。 他点点头,紧绷的表情也得到缓和,立马乖顺地低头喝了口汤。 于怆满意了,他神情有些恍惚的开始吃饭,从始至终都好像没有听到陆一满说话。 但陆一满心里明白,这只不过是于怆不在意他,只看得到自己在意的人罢了。 一顿饭吃的异常沉默,陆一满在两个主人家吃完饭之后也礼貌地放下了筷子。 余恣明更是吃的极少,也就是之前陆一满安慰他时的那碗汤喝完了。 在吃完饭之后,余恣明更是坐立难安,几乎把想要离开的念头写到了脸上。 若说他之前对砸伤于怆还心怀一丝愧疚,很有可能会因为这点心软而犹豫的话,那么今天再次被关进了这个让他压抑的地方,甚至还连累了陆一满,他此刻就只想赶快的逃离。 静默在一边的管家为于怆送上了药和水。 余恣明脸一白,好似想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几乎是控制不住地站了起来,椅子倒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响,在静默的氛围中刺耳至极。 于怆原本安静的脸一下子就变了。 他猛地抬起头,光影下,他轮廓分明的脸冷的彻骨,仿佛阴雨来袭。 “恣明,坐下!” 余恣明难以忍受他身上带来的压迫感,亦或是压抑的恐惧到达了顶峰,他崩溃地喊:“于怆,你放过我吧,让我走吧!” 走这个字刺激到了于怆,他额头上的青筋直跳,病中的脑震荡让他又晕又沉,手一甩,失手打破了桌上的玻璃杯。 这就像一个信号,溅开的玻璃渣让余恣明失声尖叫,于怆捂着自己的脑袋满脸痛苦,不停地敲击着自己的头。 “闭嘴,闭嘴!” 他声音也开始放大,手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失控的情绪让他阴冷的脸与高大的身体更为可怖。 “哥!”于舛脸色大变地站起来。 可余恣明慌张后退的动作进一步刺激了于怆。 他伸出手,要去拉他,但他的动作让精神敏.感的余恣明误以为那是代表暴力的行为,他脸上的恐惧更甚。 “啪”的一声,他打中了于怆的手背。 于怆猛地一震,僵立在原地,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无声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的恐惧与排斥,他动了动嘴,颤抖着低下头,双手交叉,握紧了自己的手腕,用力到手背上的血管绷起。 又是这个动作。 陆一满深深地注视着他。 而那边慌张的余恣明已经被于舛粗暴地抓着头发甩了出去。 “闭上你的嘴!”于舛的表情冷的吓人。 陆一满叹了口气,在这里,真正代表暴力与残忍的从来不是于怆啊。 所有的佣人都不敢靠近,他踩着满地的碎玻璃走过去,修长的手指掐住了于怆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 “于先生,还记得我吗。” 温柔的声音配上好看的笑容。 于怆缓缓转动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慢慢聚焦到他的脸上。 “陆一满。” “诶。”他眉眼弯弯地应了一声。 第9章 那边被甩在地上的余恣明又惊又怕,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可他抬起头却看到陆一满在笑。 他总是在笑,因为他本就是一个温和可亲的人。 可笑和笑之间也是不同的。 余恣明一下子就愣住了。 满心烦躁的于舛解决完他,立马就要去到于怆的身边,却发现于怆的情绪已经冷静下来。 第10章 陆一满修长的手捂着他的耳朵,帮他挡住了那些扰人的声音,而于怆那双漆黑的眼睛则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很是安静。 书里描写过于怆的样子,那时便觉得这样一个总是冷着脸脖子上又带着醒目纹身的男人一定非常独特。 可那天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才发觉最先让人注意的是他这双眼睛。 浓郁的黑,像沉在深潭里的宝石。 于舛不由得放轻了呼吸,连脚步声都变得小心翼翼,根本不敢打扰此刻的宁静。 而于怆在叫出他的名字之后,似乎还没有想起他是曾经被丢去沙滩的那个“奸夫”,只对着他温柔的笑容有些出神。 陆一满耐心地看着他,这样一个硬邦邦的男人,耳垂却意外的柔软,他忍不住摩挲了一下,却见对方面无表情的一抖,意识到这或许是他的一个敏.感点。 手指一顿,他注视着他的眼睛,手指缓慢的收回。 于舛已经走了过来,他不敢出声惊扰他,手里拿着药,小声地哄:“哥哥,吃药,好不好。” 陆一满直起身体站了起来,于怆那双自我束缚的手却猛地拉住了他,温热的掌心覆盖上他的手腕。 沉默了一会儿,他喉结微动,露出了一个笑容。 “于先生,怎么了。” 于怆没有说话,很多时候,他都不喜欢说话。 静默地看了他一会儿,那只手缓缓地松开了。 他退后两步,站在了光下,于舛立马取代了他的位置,转身的时候,他又停了下来,侧过头,发现于怆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而他看了他一眼,目光缓缓的收回。 “没事吧。” 隔着袖子,他攥住余恣明的手腕将他拉了起来。 余恣明还沉浸在自己纷乱的思绪里,此时看他的目光有些复杂,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扑进他的怀里寻求安慰。 “没事。”他摇摇头,在陆一满将手收回去的时候,他的视线向着那几根手指追了过去。 好像这次再见到陆一满,对方和他的距离感更明显了。 人还是一样的温柔,一样的关心他,但就是没有了之前看他时的温度。 “时间不早了,两位先在这里休息吧,明天一大早我再派人送两位离开。” 于舛没有回头,在这样平静的语调下自然也就看不到他的表情。 吃过药后的于怆明显精神不济,自然也就分不出心神去关注余恣明。 更何况此时此刻头脑昏沉的他,脑海里想起的也并不是余恣明。 听到还能离开,余恣明的脸色好看不少。 刚刚那一场混乱让他心神俱疲,他胡乱应了一声,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陆一满一眼,却发现陆一满正侧头看向于怆。 心里那种沉甸甸的诡异感更加深重。 察觉到背后的眼神,陆一满勾起眼尾用余光看了过去,却看到余恣明微弯的脊背。 他摸出那根在白天就应该点燃的烟,径直走向夜色浓郁的门口,微风吹着火光晃了晃,他低头,抬起下巴的时候嘴里吐出了一口烟。 口袋里的手机亮起屏幕,一条看不清内容的信息闪了过去。 …… 于舛说话算数,第二天就放他们离开。 余恣明迎着久违的阳光,简直要哭出来。 这一次,他内心无比的清晰,他要离开这里。 陆一满还是那幅斯文的模样,除了衣服没换,人看不出一点不得体的地方。 走的时候,他回了下头,看到于舛站在门口,迎着光,背后却是一片黑漆漆的阴影。 那个影子后面,也不知道有没有于怆。 余恣明目前还住在陆一满那里,但这次两人却沉默很多。 路上的时候,余恣明一直紧紧地攥着手机,整个人都有些紧绷。 他看起来像一个四处摇摆的钟,不知道该落在哪一处。 陆一满体谅的没有打扰他,自然也就忽略了他多次欲言又止的眼神。 将对方送回公寓之后,陆一满接到了陈先生的电话,没有停留,转而去了陈家的别墅。 不过离开的时候,他还是耐心地嘱咐,“我中午可能不会回来,平时我没有做菜的习惯,如果你想自己做的话,出去一公里就有个超市,如果不想自己做,附近也有很多餐厅,但我更建议你点外卖。” 最后一个小小的玩笑让余恣明放松了神经,他轻柔好听的声音总是能轻易的抚慰人心。 余恣明不由得笑了一下,可想到什么,笑容又定格在脸上,略有些拘谨地说:“谢谢一满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陆一满眼里的温柔不变,轻声道,“如果累了的话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这样温暖的话语让身心俱疲的余恣明不由得鼻头一酸,他又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可这一次,他却没有再抬头看向陆一满的眼睛。 待车从他面前开走之后,他站在原地遥遥地看过去。 有时候得体的温柔恰好就代表着疏远的距离。 …… 自那次陈兹兹的生日也没过去几天,但却好像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见过面,淡淡的沉默带着不可窥见的隔阂。 陈兹兹小姑娘作为忙碌的高三生,哪怕是假期也要努力的学习补习,宋女士不放心她,经常会去给她送饭,所以此刻这里只有陆一满和陈先生在。 一张黑金色的请帖在桌面上被推了过来。 黑色磨砂的质感,淡金色的纹路描出了一座豪华的游轮,看起来很有格调。 他抬头看向对面的陈先生。 “我年纪大了,不太爱掺和这些东西,想着你年纪轻轻可能会感兴趣,如果有意向的话就去玩玩吧。” 陈先生垂首喝了口茶。 陆一满没有拿桌上的请帖,他心里清楚,“陆一满”心里也清楚,所以彼此之间有根很清晰的线,除了大学获得了陈先生和宋女士的帮助,其他的从未沾手陈先生的任何产业。 更别说这个年纪的陈先生正当壮年,怎么也够不上年纪大这个说法。 “不用想着拒绝,一张请帖而已,相比起恩惠,其实它更是一个麻烦,所以去不去取决于你。” 所谓的上流圈子大多都干净不到哪里去,陈家这些年很是低调,未尝不是陈先生一心向着家庭,不愿意和太多人建立联系。 所以陈先生还真觉得这是一个麻烦。 陆一满喉结微动,嘴角轻轻扬起。 “谢谢,我会去的。” 黑金色的请帖被他拿在了手里。 “我以为你会拒绝。”看着他自如的模样,陈先生轻叹了一口气,眉眼间却放松下来。 以前的“陆一满”当然会拒绝。 可有时候拒绝没有任何意义。 他现在所获得的一切,未来他会还到陈兹兹身上。 这是一场合作。 “有时候好意拒绝的多了,会显得虚伪。”他笑了笑,起身站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都不可否认的是现在的陆一满浑身都散发着更加夺目的光彩。 他本来就不应该是一个平庸的人。 “不如留下来吃个饭吧,晚上陈兹兹也会回来。”陈先生一脸和蔼地看着他。 “不用了,谢谢好意。” 他礼貌地颔首,暂时还没有想陪“合作对象”吃饭的想法。 …… 接下来的两天,余恣明一直住在陆一满的公寓,他没有出过门,中间于怆曾来过一次,但没有再像上次那样粗暴的夺门而入。 可这还是让余恣明心生不安。 若不是于怆心里念着他,恐怕光凭他上次用花瓶砸伤于怆的脑袋,于舛就不会轻易放过他。 这天晚上下起了大雨,外面电闪雷鸣,天色乌黑沉郁,突如其来的暴雨让一直怀有心事的余恣明将焦虑写在了脸上。 他在等一个电话。 陆一满知道,因为看起来总是迷茫不安的余恣明这两天好像很忙碌。 而今天又多了些不同。 因为于怆又来了。 一柄黑伞立在楼下,在狂风暴雨中像一具静默的雕塑。 陆一满站在窗前,刚从电脑前忙碌完的他还没有取下眼镜,清冷的银色边框在光晕下描摹出他冷白瘦削的五官轮廓。 于斯文里又带上一些高不可攀的禁欲。 他看向坐在沙发上满是不安的余恣明,嘴角轻轻一扬。 “你电话响了。” 余恣明浑身一震,顿时接起手机,他下意识地走向阳台,可脚步刚迈出去,唇一抿,又转向了书房。 陆一满端着一杯热茶,单手插兜,安静地看着站在楼下的于怆,嘴里悄然一叹。 “可怜虫。” 呢喃的声音又含着一丝笑意。 “但很可爱。” 转过身,他将茶杯放在圆桌上,单手拿起一件长款的黑色风衣,路过的时候,看到未关的书房门,余恣明神采飞扬,又有些羞涩,那双眼睛却明亮无比。 第11章 他脚步未停,眼里的笑意加深。 最近他的漫画账号经营的很不错。 因为每个人都是可爱的人,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第10章 待余恣明从书房出来之后,他的满脸喜色在看到楼下那两个静立的身影时悄然消失。 他握紧了手里的手机,刚刚想要分享的喜悦也归于沉静。 心里那一丝摇摆不定也逐渐变为默然的坚定。 …… 雨太大了,即便于怆握着伞,狂风还是席卷着暴雨打湿了他的裤腿,点点落下的雨滴浸透了他的肩膀。 于怆并不是陆一满那样冷白的皮肤,可电闪雷鸣之时,还是可窥见他脸上的一丝苍白,使得他高挺的身影有种山雨欲来的阴森。 “于先生。” 他耳朵一动,伞面微微抬起,看向对面那个斯文俊逸的男人。 对方在对他笑,银边眼镜夹在领口,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深邃又多情。 他从不会笑,余恣明也很久没有对他笑过了,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总是把笑容挂在脸上,好像无论任何时候都不会生气,面对任何情况都临危不乱。 很安定。 一阵巨大的风吹过来,被水打的冰冷的手一松,伞面落地,咕噜噜的在地上越滚越远,不消片刻就在阴影中消失不见。 雨水一下就打在他的身上、脸上,深秋的天,冷的心凉。 一件宽大的风衣却披在了他湿漉漉的肩上,带来一阵安全的沉重感,漆黑的伞撑在他的头顶,他忍不住随着那只冷白的手抬起头,又将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人脸上。 “于先生,今天的雨太大了。” 很是轻柔的声音。 是的,雨太大了,京中从来没有下过那么大的雨。 如雨下草木的冷香钻入他的鼻尖,头上的纱布不知道是不是渗了些雨进去,他有些疼,脑袋还有些昏沉。 但他疼的时候是不会说疼的。 “陆一满。”沙哑的声音有些艰涩的从喉咙里溢出来。 “嗯?怎么了,于先生。” 陆一满低头看向他冷峻沉郁的脸,肩侧的小辫子垂落下来,吸引了对方的视线。 “陆一满。” “嗯?” 于怆的声音太轻,又一直低着头,他只好弯下腰去看他的眼睛,却忽的一顿,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辫子被对方抓在了手中。 而于怆还是那幅冷肃的模样,甚至有点一板一眼的认真,只不过眼睛却直勾勾地盯在他的辫子上。 他抬起手摸向于怆的额头,有些发热。 很好,看来脑子是不太清醒了。 手上的伞一抬,冰冷的雨水滑进了于怆的脖子,看着对方抬起头,整个人面无表情地抖了一抖的模样,他浅笑道,“不好意思。” 他伸手拉起对方肩上的风衣,挡住外面那些被风吹进来的雨。 只不过这一滴雨好似让于怆清醒了一瞬,但又没那么清醒。 因为对方攥着他的辫子拉了拉,板着一张英俊的脸说:“恣明。” 陆一满眉梢一挑,上弯的桃花眼压了下去。 虽然嘴上还是在笑,但了解他的人却知道他心情并不是这么好。 “恣明在楼上,你要去见他吗。” 于怆点了下头,抬脚要往前走,可刚迈出一步,他又退了回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与痛苦。 “不见。” “不见了。” 他摇着头,手指紧紧地攥着他的辫子。 于怆知道余恣明害怕他,那天在客厅里的眼神他一直记得。 所以这么多天,即便他来了,他也只是站在楼下。 “真的不见?” 他慢条斯理的把自己的辫子从对方的手里抽了出来。 于怆的眼睛跟着他的动作,掌心一空,手指忍不住凭空握了握。 “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于先生。” 他低下头,手指抚去了对方肩膀上的水珠,拉近的低语像在耳边呢喃。 于怆猛地看向他,眉心紧拧。 他知道对方在挑衅他,于怆可不是什么傻蛋! 脑袋上的热气持续上涨,看着对方扬起的嘴角,他唇一抿,冷冷一笑。 接着陆一满就有些愕然地踉跄一下,肩侧的辫子被用力一拉,整个人都被带着弯下了腰。 “我想见就见。” 于怆一字一顿,沉沉地看着他,狭长的眼眸冷漠高傲。 “哼。”说完就紧抿着唇,目光定定地看了眼楼上,又垂下眼,迈开脚步踏进了雨中。 看着对方踏着雨水在黑夜中离开的背影,那件属于他的风衣在雨水中湿哒哒地坠着雨滴,陆一满还维持着被拉倒的姿势,好半晌,才逐渐直起腰。 “在雨中耍酷,是会生病的,于先生。” 一声轻笑荡进了风里。 回到公寓,他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客厅,又看向圆桌上已经放凉的茶杯,侧过头,书房的门已经关紧。 他收回目光,单手解开领口,走向了浴室。 而躺在榻榻米上的余恣明则是侧着身体,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神色复杂的抿紧了唇瓣。 …… 陆一满关闭电脑上的计划案,最近他有意要把自己的品牌建立成一个实体工作室。 曾经他安然且享受于自己网络设计师的身份,但那是因为在有限的条件下,他只能选择最舒适的工作方式。 可现在,他未尝不可以做出改变。 放下眼镜,他揉了揉鼻梁,指尖摸上了放在桌面的烟,却透过门缝看到在客厅徘徊又犹豫不决的余恣明。 “恣明,晚上没睡好吗。” 他推开房门,米色的家居服衬得他瘦而高,半长的发扎在脑后,轻薄的衣物布料让人发觉他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清瘦,反而身量挺拔,肩宽而腿长。 余恣明愣了一下,摇头答:“没有。” “你看起来精神有些不好,是住的不习惯吗。” 他温柔地倒了杯热水给他,那双没有镜片遮挡的桃花眼也关切地看着他。 这在无形之中给了余恣明一丝鼓励,在心里已然做好的决定,却因为没有主见又害怕变动的性格而一直蠢蠢欲动的压抑在心里。 此时看着专注而温柔地注视着他的陆一满,多日以来的焦虑与不安终于找到了出口。 他知道,他不能永远止步不前。 明明,他在学校的成绩很优异,他那么努力又用功的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却一直随波逐流彷徨迷茫,陷在于怆强硬又毫无理由的感情中逃避,又妄图在陆一满这里寻求寄托。 这样不好。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紧紧地攥着裤腿,忐忑却坚定地说:“一满哥,我决定要离开了。” 心脏不可避免的极速跳动起来,他是个怯弱的人,所以做出一个决定往往需要付出比常人百倍的决心。 同时他也容易摇摆不定,更需要旁人的认可与肯定。 注视着他因为紧张而震动的瞳孔,陆一满始终温柔。 他笑开,眼中水波荡荡,轻声询问,“是吗,那你有决定好要去什么地方吗,如果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可以告诉我。” 余恣明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他是单亲家庭,母亲平凡而普通,却坚强又独立的将他养大。 在遇到于怆之前,他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所谓的上层阶级是什么样子。 后来他见到了,却在那种压迫感之下觉得自己更加渺小,完全无力承担这之中的重压。 此时此刻,陆一满的温柔成为了他充满安全感的壁垒,迷茫又空洞的后背有了一道坚实的屏障,让他起伏不定的内心更加安定。 开口之后,后面的话再说出来就没有那么困难了。 “昨天杨教授联系了我,听说我目前还没有找到工作,他愿意推荐我去国外进修,我有意向的话可以继续学习,未来也可以到他那里工作。” 杨教授名下有个美术馆,也是个颇有声望的画家,能在京中大学的艺术系当教授,无论是资历还是身家都非常可观。 像这样身份的人当然没有那么多时间对所有的学生做慈善,所以只有那么几个拔尖的人才会被对方看到。 余恣明的成绩确实优异,也足够努力,可除此之外,其他的就太普通了。 他没有良好的身家让他站在人群的中央,所谓的专业素养,经过对比,也仅仅是能让人点头却还不足以另眼相待的地步。 有时候想要获得机会,无论是外部还是内部的条件都要足够引人注意。 余恣明也觉得震惊和惶恐,他深知自己和杨教授并没有过多的交集,也明白自己的普通,所以当获得这个机会的时候,他才同时也深深的不想错过。 若没有这一次,他不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有更好的机会,艺术这一行,若是清高的只想凭借自己的努力找到出路,就要对自己的天赋足够有自信。 第12章 在这方面,余恣明很清醒。 “杨教授说他对我的印象很深刻,现在还留有我的毕业画作,所以在听到我毕业以后还没有工作的时候,觉得很可惜。” 在说这段话的时候,余恣明的眼睛很亮,里面闪烁着被肯定的欣喜和自信。 “本来这个名额是想推荐另一个学生过去,但那个学生临时变卦了,杨教授很失望,所以就想到了我,觉得我刚毕业还来得及,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去试试,还问我愿不愿意认他做老师。” 余恣明这样说着,他眼里的光却更加明亮,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说要去试试的时候,他眼里全然是要更加努力的坚毅。 第11章 说完之后,余恣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握紧了手指,声音逐渐放轻,但里面的决心却没有减少。 “我很高兴,也很感激杨教授,所以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他又抬头看向陆一满,眼睛很亮,闪烁着光彩,还有丝羞涩与浅薄的释然,那一点点怅然被藏在了最深的地方。 “一满哥,我明天就要走了。” 将这句话说完之后,他心里压抑的情绪彻底空了,人也变得轻松起来。 可能有时候作出改变才是对停滞不前的现状最好的处理方式。 “这么快?”陆一满有些惊讶。 “嗯,我怕时间变长,我就舍不得走了。” 他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 陆一满的眼眸变得柔和,笑容满面的余恣明,身上其实还有些青涩的少年气。 他抬起手,拍拍他的肩,柔声说:“如果你真的下定了决心,那么我支持你,也相信你未来一定能获得巨大的成就。” 余恣明对他笑了笑,又低头掩饰住自己微红的眼眶,心里对于前路未知的迷茫和忐忑在陆一满温柔的支持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如果在资金上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 “不用了,一满哥,杨教授说如果我决定好的话,他会帮我申请专门的资助渠道……” “那就好,希望你此行一切顺利。” “谢谢你,一满哥,谢谢。” 而此时高烧不退的于怆眉心紧皱地躺在病床上,看到他这样,于舛难掩脸上的担心。 又看到他手上紧紧攥着一件黑色风衣,他压抑着郁气问:“这件衣服是从哪来的?” 一旁的助理连忙回答,“好像是陆先生的。” “好像?”他挑高了眉。 助理头皮一紧,立马肯定以及确定地说:“我确定,这件衣服就是陆先生的,大少回来的时候,身上就披着这件外套。” 于舛不再说话,眸色却变深不少。 而躺在床上的于怆似乎做起了梦,他眉一蹙,手指用力,并不怎么厚实的布料立马被他的指甲刮开了一个小口。 于舛眼眸幽幽道,“查查余恣明……不……”他唇一张,“查陆一满。” ……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连日以来的阴雨绵绵化成了今日明媚的阳光,连清晨的空气都更加沁人心脾,仿佛昭示着前路的明亮。 陆一满将余恣明送到了机场,一路上,对方都没有说话,愣愣的发着呆,好几次拿出手机,发着愣地看了片刻,又将手机收了回去,连屏幕都没有摁亮。 “是遗漏了什么东西吗。”他温柔地询问,如平常那样含着关切。 犹豫不决的余恣明被唤回了心神,看着他,愣了下神,随即空落落一笑,深吸了一口气道:“没有。” 也不能有。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离开,他不能再因为这些事绊住自己。 将心里的思绪全都丢弃,他轻快地笑了笑,眼中盈盈发亮地看着他。 “谢谢你,一满哥。” “你已经说过很多次谢谢了。”陆一满略有些失笑。 余恣明也不由得笑出了声,是啊,他已经向对方说过很多次谢谢了。 四周人来人往的从他身侧经过,化成一个个模糊的虚影,面对面前长身而立的陆一满,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恍惚,也有些掩不住的怅然。 “一满哥……”他喃喃地出声,不禁握紧了手中的行李箱。 “怎么了,是舍不得了吗。”陆一满笑开,眼中荡着波光潋滟的色彩。 他一顿,猛地醒过神,一瞬间清醒过来。 那瞬间心里的拉扯真的差点让他想要后退。 可是不行,他不能这样轻易的放弃。 吐出一口浊气,将那种可怕的退怯和犹豫牢牢压制在心底,他昂着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自信。 “怎么可能,我以后可是要成为画家的人,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余恣明的名字。” “那就好。”陆一满轻轻一笑,声音放轻,扬起了嘴角。 余恣明不敢再耽误下去,他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拉扯着他,想让他停留在这片土地。 他真的要离开了。 迈开脚步的时候,那种心脏骤然下沉的感觉让他一阵心惊,独自远赴他乡的举动竟然比他意向中还要艰难。 可他还是走了出去。 那一步踏出去之后,他好像突破了一个看不见的屏障。 心里起伏不定的情绪更加剧烈的翻涌,到了他都有些害怕的程度。 他回了头,看向目送着自己离开的陆一满。 对方背着光,双手插兜地站在人潮中,优渥的身形鹤立鸡群,背光的阴影看不清他的脸,但偶尔浮动的发丝与光影下流畅的面部轮廓还是能让人感到他在笑。 他总是在笑,柔和又耀眼的光辉足以让任何人为他驻足,从那些因为他停滞的脚步就可以看得出。 但那种陌生感却突然向他袭来,甚至是令人心悸的程度。 “怎么了,恣明,是有什么东西忘记带了吗。” 柔和的嗓音让他有些怔然,明明仅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却遥远的好像世界的另一端。 他摇了摇头,强行唤回自己的心神。 “没有,一满哥,我……” 他有些困难地张开嘴,手越攥越紧。 “于怆他可能有某些方面的疾病,或许和他的身世有关,他以前不姓于,是后来才改了姓,他……”他恍恍惚惚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头也昏沉的厉害。 眉心用力拧起,竟是出了一头的汗。 猛然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神情微滞,想起公寓里那条挂在阳台的黑色领带,还有对方偶尔注视着于怆的眼神。 他呐呐地张了张嘴,“一满哥,你要想清楚。” 空气安静了片刻。 “好,谢谢你。” 得到这句温柔的答复,他看着那个背光站立的人,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更加空落落的沉了下去。 “那我走了,一满哥,再见。” 最后两个字轻的像风,他深深地看了眼那个在阴影中望着他的人,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 随着他的步子越走越轻,身后的一切都离他远去,而他心里却好像硬生生地剥离了什么东西,有一种过去的一切都将与他无关的空茫…… 目送着余恣明的身影消失在人潮的尽头,身后的一缕光像蔓延开的金丝铺洒在地上,照亮了他半边身体。 光晕中的半张脸扬起嘴角,他轻轻一笑。 “余恣明,再见。” 转过身,大片金色耀眼的光迎面而来,他接起电话,向着出口走了出去。 “杨教授……” 他笑开,垂下的眼眸略弯,再抬起的时候,眼中盛满了绚丽的光彩,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蓝天白云之下,他停下脚步,单手点了支烟,含笑的嘴一张,袅袅白雾模糊了他的脸。 拯救主角? 从这一刻开始,故事就已经不会再随着定好的结局发展了。 一切,都将是新的开始。 幽深的桃花眼注视着前方,他碾灭了烟头,指尖一弹,半支残烟被弹进了路边的垃圾桶,而他迈开脚步大步向前,扬起的辫子掠过最后一阵风。 …… 待于怆清醒已经是黄昏日落之后,难得的好天气也带来了大片绚丽夺目的余晖,橙紫色的光几乎染满了半边天。 于怆有些茫然地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外,忽然低下头,沉默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衣服。 靠近领口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的指甲刮开了一个小口,而他的食指已经在他无意识期间戳了进去。 刚刚好一根手指的宽度。 他板着脸看了片刻,随即一脸烦躁的把衣服丢了出去,只是看着那件质地上乘的风衣,他很难忽略领口那个被他戳穿的裂口。 于舛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于怆直勾勾地盯着床尾的衣服,冷着脸暗自较劲的画面。 他顿了一会儿,出声道,“哥?” 于怆抬起眼眸,没什么情绪地看向他。 “哥,你现在好点了吗。”于舛却松了口气,径直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 第13章 退烧了,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眼里的紧张也缓和下来。 其实他特别害怕于怆生病,因为于怆是个再难受也不会说出口的人,甚至有时候越紧迫,越无法开口。 “哥,今天晚上明珠海岸的酒会你就别去了,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比起这个,当然还是于怆的身体更重要。 只是于怆却皱起了眉。 他已经没事了,甚至出了一身的汗,躺的心烦。 “不用。” 他掀开被子下床,瞥了眼床尾的黑色风衣,又很快别开目光。 于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只是哪怕他不想说,于怆还是问道,“恣明呢。” 脱下身上的衣服,他瞥向身后的于舛。 于舛却咳了咳,没有说话,哪怕他在外面再杀伐果断,在于怆面前,还是天然的会向他低头。 “说话!”于怆不耐地看向他。 于舛立马站的笔直,抬头直视过去,只是对上于怆的眼睛,他又本能的移开目光。 “余恣明已经走了。” “走了?” “他出国了。” 于怆眉眼一厉,刚穿上的衬衫还没有全部扣好,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膛,但冷肃的脸还是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什么时候!” 于舛默默地数着,这次一次性说了四个字,比平时都要多。 “早上。” 他抬眸看向于怆,张开嘴,“昨天早上……” 第12章 明珠海岸并不仅仅指代那一座游轮,而是象征着绝对的身份地位。 那一封请帖的价值就比千金还要贵。 陆一满穿着一身银白色的礼服,裤腿修长,腰线收紧,上衣是不规则的白色西装,显得腰窄而腿长,内搭是黑色衬衫,没有领带,微开的领口恰好在靠近喉结的地方。 一枚盈盈发亮的玫瑰胸针扣在左胸口,坠下如流星一般细长精致的链条,而链条的另一端却挂在耳朵上。 谁也不知道他竟然还有耳洞。 半长的发全都拢在右肩,扎成了手指长短的辫子,他轻轻含笑,眼波流转,斯文与性感汇成了他夺目的信号。 “我还以为我才是这场酒会的焦点呢,没想到看你的人比看我还要多。” 身旁一个丰腴又高挑的女人挽着他的手臂,烦恼地撩开垂到胸前的大波浪,一身深v的红色拖地长裙被她走的摇曳生姿。 陆一满低头轻笑,绅士的帮她拉开肩侧展开的红纱,温声道,“那是因为好好姐站在我的身边,那些人才看我,他们是嫉妒呢。” “就你会说话。”女人娇嗔地睨他一眼,挽着他的手臂,光彩夺目地走进了会场。 彭好好不是第一次来到明珠海岸,却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惊艳的目光,纵然有身边这个年轻俊美的男人存在,也有她身上这件华丽的礼裙的原因。 她身材比别的女人要丰满,身量也更高,这件礼裙完美的将她包裹成一件精致华丽的艺术品,凹凸有致的身材展露无疑。 享受了一下他人的注目礼,彭好好拍拍他的手臂,大方道,“好了,姐姐要去帮你干活了,自己去玩吧。” 陆一满展颜一笑,配合道,“好的,那小的就先告退了。” 彭好好笑开,抬起手,矜持地抬抬下巴,“去吧去吧。” 陆一满微笑着地执起她的手,弯下腰,轻轻落下一吻,却是吻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谢谢好好姐。” 看着对方潇洒离开的背影,彭好好哼笑一声说:“没良心的,真是一点便宜都不能占。” 说完这句话,她提着裙摆,像只骄傲的孔雀,昂首挺胸地奔赴了自己的“战场”。 …… 陆一满婉拒了第五个来搭讪的人,不得不在喝完一杯酒之后走向了厕所。 他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身边的彭好好却代表着上三圈之一的彭家,因为他年轻俊美的外表,难免引发了他是个“小白脸”的误会。 也让其他人有了种他这个“糕点”谁都能来尝一口的错觉。 甚至不乏有些位高权重的男人。 他站在洗手台清洗着指尖,隔间的门被推开,透过镜子,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向他看了过来。 还是那身惯常的黑色西装,衬着阴沉的脸与下压的气势像一座乌压压的大山。 陆一满却笑了起来。 而看到他笑,于怆却是眉一竖,周身带着凌厉的气场向他走了过来。 他抬起手臂,还没擦干的指尖挂着水珠,挡住了那只要落在他后脖颈的手。 “于先生,事不过三。” 他手腕一转,抓着对方的手臂拉了下来,笑意不减道,“而我不喜欢同一件事需要重复第三遍。” 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滑进了对方的袖口,他垂下眼,瞥到了袖口内衬的一丝白,手指微动,于怆却冷冷地甩开他的手。 “恣明呢!” 气势汹汹的质问带来蓬勃的怒气。 他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地擦了擦指尖,轻声道,“于先生不是知道了吗,何必还要来问我。” 于怆的眼睛瞬间变的猩红,难以压制的怒气随着情绪的起伏开始失控。 “是你!” 他疑惑地回头,“他想要追寻他的梦想,实现他的人生价值,和我有什么关系,于先生这话说的好没道理。” 陆一满一直是斯文优雅的,哪怕是故意戳人的心窝子,他柔和的嗓音也如潺潺的流水一样动听。 可这并不能掩饰他话语里暗含的刺。 于怆在他的刺激中果然反应激烈,竟然大步逼近到他的面前,抬手欲抓住他的领口。 只不过今天的陆一满显然没有之前那样好说话了。 他侧身避开,于怆持续逼近,手指误抓上他的胸针,玫瑰盛放出一抹刺眼的红。 看到那一个刮开的伤口,他没有再动,却也没有任由他胡来,而是抓住了他的手腕,轻叹道,“于先生,酒会还没有结束,如果我衣衫不整的出现,那会很失礼。” 于怆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所以呢? 他浅笑道,“所以于先生解决问题的方式可不可以温和一点。” 这次,他的手指贴上了对方的手腕,另一只手拿着纸巾,擦去了对方指腹上溢出的血珠。 他的行为让于怆眉心紧皱,防备而又怪异地看着他。 他得承认,他永远也看不透面前这个男人。 对方有时候的行为会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无形之中失控的情绪逐渐得到冷静,他却完全没有意识到,眼中凌厉冰冷的怒火也变成完全理不清头绪的烦躁。 “不可以。” 但他还是一字一顿地回答了对方那个问题,并且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陆一满抽出口袋里的丝巾,慢条斯理地缠上他的手指,并且打了个优雅的蝴蝶结。 “好吧,那麻烦于先生下次生气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在公众场合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于怆没有注意到自己被祸祸的手指,他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意识到对方真的没有生气,语气也一如既往的柔和。 不知道为什么,他起伏的情绪也渐渐归于平静,甚至认真的思考起对方的问题。 “可以。”他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可以不在公众场合对他动手,但可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对方丢进海里喂鱼! 他紧拧的眉逐渐放松,狭长的凤眼轻抬,不冷不热地睨了他一眼。 陆一满也认真的向他点头,即便眼里含着笑意。 “谢谢于先生宽宏大量。” 莫名得到回应和肯定的于怆不自在地别开视线,搓了搓手,却忽然觉得不对劲,低下头,自己手上的蝴蝶结亮眼至极。 他动作一顿,幽幽地抬起眼看向对方。 压低的眉与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任谁都能看出来不满,陆一满却弯腰低头,笑意满满。 “不用客气,于先生。” 于怆横眉冷竖。 他没有说谢谢! 只是在言语上,他注定没办法占到上风。 厕所的门哐当一声发出巨响,一个年轻男人搂着另一个清瘦的男人吻得难舍难分,踉踉跄跄地推着门撞上墙。 啧啧的水声中,于怆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额头上青筋暴起。 “于此?” 一声冷音,略高些的男人立马浑身一僵,从微醺的意乱情迷中挣脱出来。 这清醒的速度让陆一满都不由得感叹于怆的声音比清心咒还好用。 “哥?” 他眉一挑,有些意外于对方亲近的态度。 不过他也没有在现场围观对方家事的兴趣。 “于先生,我先离开了。” 他礼貌的向对方点头,于怆斜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也没有任何停留的转身离开,同时忽略了门板上那个男人略有些惊艳的目光。 第14章 身后的厕所门缓缓关闭,传出于怆一声冰冷的“过来”,接着是扑通一声脆响,男人跪下了,然后是对方略有些惊慌失措的声音。 于怆看起来这样无害,却将于家的小辈都治的如此服服帖帖,看来这就是来自大哥的威严吧。 他徒自笑开,可他的话若是被厕所里的于此听到,对方只会向他怒吼。 无害!哪里无害! 一个六岁就能把他的腿打折,七岁一个眼神就让他不敢说话,八岁顶着狰狞的伤口在脖颈纹身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吭一声的人,简直是能让人夜夜生梦的可怕存在。 不止是他,那几年一同生活在于家老宅的小孩,几乎没有一个人不怕他。 哪怕成人之后的于怆独自与于舛生活在外面,人也变得沉稳平静许多,可于怆带来的影响从没有消失过。 于怆的存在相当复杂。 连于此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敬还是畏更多。 当然,这之中复杂的情感只有于家的小辈清楚了。 走到会场大厅,彭好好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她正如鱼得水的在里面游走。 陆一满乐得轻松,丝毫没有女士为自己在前面冲锋陷阵的愧疚感。 他找了个角落里的雅座坐下来,却没有注意到另一边就坐着于舛。 “陆先生。” 听到这声称呼,他才回过头,看到同样一身黑色西装却清瘦明艳很多的于舛,他不由得失笑。 看来今天和于家人的缘分很深啊。 他笑意盎然,悠然举了杯酒。 “于总。” 第13章 于舛一副十足的清贵相,确实,于家这一代没几个拿得出手的小辈,也就于怆和于舛两兄弟够看,哪怕不算名正言顺,可谁又敢说什么。 所以于舛在这里躲清静,还真没有人敢来打扰他。 “陆先生,还没向你道声谢。” 于舛说完,喝了口酒,向他举杯示意。 他轻笑,道,“于总已经向我道过谢了,上次受邀做客也令我印象深刻。” 斯斯文文的语气一点也听不出对上次被扣留在别墅里的不满。 于舛瞥了他一眼,面色不改地说:“上次的谢道过了,这次的还没有。” 对上于舛那双眼睛,他顿时明白过来,不由得失笑,也向他举了下杯中的酒。 “于总客气。” 看来对方是真的很不喜欢余恣明啊。 于舛在说完那句话后就起身离开,好似只是坐在这里守株待兔与他说这一句话。 还是一贯的冷艳高贵。 他笑意加深,顺着对方走过去的方向看到了出来的于怆。 两兄弟一样的黑色西装,一个冷肃,一个明艳,笑与不笑,相同的两双丹凤眼瞥人的时候却是一贯的冷傲。 够筹交错间,富丽堂皇下,于怆年轻但英俊的面孔带着内敛的冷锐,与人说话时嫌少用正眼看人,只有衬得上他的身份的人才得来他一个淡淡扫过来的目光。 余光一瞥,不开口,也不动,听得有兴致了才略抬一下眉,或颔首示意,整个人的姿态都矜贵无比。 差点让人忘记了,于舛身为于家的继承人,可真正掌有实权的却是于怆。 这是一个能独当一面且已经成熟的男人,带着遥远又高高在上的距离感。 陆一满不由得喝了口杯中的酒。 这样的于怆游刃有余又冷漠高贵,完全不似在余恣明面前的焦躁沉郁。 他眼神定定地看着对方,毫不掩饰这之中目标明确的目光。 余恣明无论是在书里的描写还是他这几天以来的接触,对方都是个芸芸众生中相当普通的人。 普通的优秀,普通的努力,普通的善良,还有普通的软弱。 可在他看来,早已站在荆棘顶端的于怆根本不需要这样普通的治愈。 有时候救赎无法达成目的,那么俘获才是最终手段。 察觉到他毫不掩饰的目光,于怆眉心一皱,向他看了过来,他眼里的侵略立马变成柔和的笑意。 而方才还冰封一样冷傲的人立马带上流于表面的情绪,横眉冷竖,唇紧紧一抿,隔着距离,他仿佛也听到对方“哼”了一句。 这好像又是他认识的那个于怆。 有点可爱。 他笑开,一口将杯里的酒喝干净。 “当”的一声,空酒杯被他放置在了桌面上,他起身站起来,耳垂坠下的链条晃了下眼,滑过一抹夺目的光辉落在胸口的玫瑰上。 他比于怆要高些,不多,但也足够他平视他。 看到他站起来之后,于怆握紧了酒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可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动作更像示弱,他立马眉心一跳,硬生生止住了后退的动作,站得笔直,目光如炬地盯着向自己走来的人。 高而瘦的男人长得好看,笑起来也好看,走动的时候就吸引了一大串目光。 或许连于怆自己也没意识到,他现在盯着陆一满又浑身紧绷的样子像极了一只炸毛的猫。 只不过陆一满知道他不是猫,非要形容的话,更像一头高大又孤独的狼,而狼的近亲嘛…… 他握拳轻咳,挡住了嘴角不太礼貌地笑。 于怆紧紧地盯着他,甚至背也挺了起来,完全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可向他走来的人却径直越过了他,目标是他后方一位穿着红色礼裙的女人。 “……” 不知道有没有看错,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在笑。 嗯,对方总是笑。 可他万分确定,对方在笑的同时用余光看了他一眼! 热气顿时直冲大脑,于怆不算特别白的皮肤都看出了几分显眼的涨红。 他几乎是身体快于大脑地伸出了手,只是对方腿长,步子迈得大,他没能气势汹汹地攥住对方的手腕,反而小鸟依人一般地拉住了对方的衣袖。 四周瞬间安静了。 无论是正在与于怆交谈的那位男士还是后面等着陆一满向她走来的彭好好。 感觉到身后快要把他衣服灼穿的目光,陆一满回头,又低下头,看着于怆那只青筋暴起的手。 “于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他问的礼貌,行动上却不是这么回事,不但没有保全于怆的面子,反而抬起手,眉梢微挑地看着于怆那两根挂在他衣袖上的手指。 于怆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在无声的静谧中,他立马松开手,脸上带着不太好看的烦躁和懊恼。 身后咳嗽两声,陆一满回头,彭好好笑容满面,继续提着裙摆走进了人.群,还向他挥了挥手,一副暂时不打扰的模样。 那位想找于怆说话的男士也待不住了,默默降低存在感,什么时候走出去的都不知道。 陆一满再次耐心地问,“于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于怆看着他温柔的表情,心里的气想发又发不出来,一时间便气到了自己。 “没事。” 他别过头,现在只想让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 “是吗,我还以为于先生是生气了。” 听到这一声轻叹,于怆猛地看向他,目光灼灼。 是的,他生气了! “抱歉啊,于先生。” 陆一满道歉道的快,于怆又忍不住抬起了下巴,喉结微动,看样子是想说点什么能掰回一成的话。 只是他在语言上的天赋实在匮乏,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了一个“嗯。” 陆一满又想笑,可看到他憋的耳朵都红了,他实在不想再为难他,便温柔地说:“很抱歉,于先生。” 说完他低下头,解下了自己衣服上的胸针,咔哒一声,链条脱落,成为了直直坠落的耳环流苏,而玫瑰胸针就只是玫瑰胸针。 在他弯腰靠过去的时候,于怆就僵住了,却因为他嘴里的话和堪称轻柔的动作而停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于先生,很抱歉弄伤了你的手,我将这枚胸针赔给你,请你不要生气。” 红艳艳的玫瑰在于怆的黑色西装上成为了独一无二的亮色。 于怆有些愣神,可很快他的手又被抬了起来。 那条扎成蝴蝶结的丝巾已经被他拿掉了,至于是收了起来还是扔进了垃圾桶不得而知。 谁也不知道陆一满为什么会在口袋里带这么多神奇的东西,来参加高档酒会口袋里还放着创口贴。 “我之前只是向于先生开个玩笑,希望于先生不要介意,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还请于先生一定要和我说。” 对方的温度一直比他略高一些,可陆一满还是觉得对方身上热的有些过了,想着他应该是生病还没好。 毕竟那天那么大的雨,铁打的人也没有那么强的抵抗力。 小小的伤口处理也如他本人一样温柔细致,平整光滑的表面服帖的包裹着于怆的手指。 视线下移,他看到了于怆的袖口,之前在厕所里那粗略一瞥也获得了清晰的答案,那是一朵只有拇指大小的百合花,就绣在袖口内侧。 第15章 注意到他的眼神,于怆瞬间回过神,连忙挣脱开他的手。 最后脑子一热,闷头闷脑的就想离开这个地方,可走出去之后,唇用力一抿,他又不甘心地退了回来,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陆一满。” “诶。”他温柔地应了。 于怆喉结一动,梗在喉咙里的话变了个语调。 “你给我等着!” 一句狠话少了点冰冷的语调,莫名的有些恼羞成怒的味道。 他含笑不语,迈出去的于怆又退了回来,包着创口贴的手蜷了蜷,板着张脸,硬邦邦地说了句,“谢谢。” 这倒是比那句狠话要中气十足多了。 看着于怆僵直着背离开的背影,连梳好的发丝都好像一根根地梗在头皮上,他再也忍不住脸上的笑。 “陆先生看到了很有趣的东西吧。” 幽幽的声音贴在他的后背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不……一直都没有离开过的于舛目光专注地看着于怆离开的方向。 他也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他开心的时候会绣海棠花,难过的时候会绣百合花。” “你知道为什么吗。”说这句话的时候,于舛看向了他。 他正要张嘴,配合地问他为什么,于舛已经抢在他之前说了下去。 “因为百合花是妈妈最喜欢的花,有一段时间经常养在窗台上,不过很快就死了,而海棠花是在爸爸妈妈的葬礼上,路边开的最鲜艳的花。” 说完这段话,于舛笑了,陆一满沉默了。 他想起那天在医院对方藏在被子里的手,那个时候,于怆绣的是百合花吗。 于舛说完这段话就离开了,陆一满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特意来找他说这段话。 不过他也不太想去深思这里面的缘由。 可能是醉了吧。 他有些懒得动,脑子也不想转,整个人半倚在桌子边缘,面无表情地摸了下耳朵,垂散的发丝里藏着一根烟。 第14章 微醺的醉意中,陆一满很快就感觉到有个男人向自己走了过来。 对方身上带着较为浓郁的香水味,是那种一闻就感觉很贵味道却不怎么样的香水。 抬起眼,被醉意醺的朦胧的桃花眼像含着水,在晶莹的吊灯下晶莹又深邃。 男人的眼睛顿时像长在了他脸上,手一抬,就想搭上他的肩。 “怎么了,喝醉了?” 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多亲昵。 可事实是他们根本不认识,除了在一个多小时前对方来搭讪过他一次。 陆一满身体一侧,避开了对方的动作,站直之后更是高了对方半个头。 原本对方平视的眼神也慢慢抬高,变成了仰视。 “关你屁事。”他微微一笑,迈开长腿走开。 “……” 男人站在原地失去了反应,像是不敢相信刚刚那句粗俗的话是从他嘴里说出的一样,可很快脸上的表情就满是阴鸷。 “敢下我高钦常的面子,好,好得很!” 一杯没喝完的酒被他用力砸在托盘上,吓得旁边的侍从一声都不敢吭。 陆一满礼貌的等彭好好寒暄完再打算过去,可彭好好先看见了他,向他招了下手,便挽着他的手臂,亲昵地说:“你们可不要再缠着我了,设计师本人就在这,我抓着,他跑不了。” 一句打趣的话让那些小姐太太纷纷捂着嘴笑起来。 他也配合地露出一个笑容,方才多喝了一杯酒,他酒量不好,本就松散的扣子又被他解了一颗,单侧的耳环显眼至极,那双桃花眼一弯,更是斯文中多了几分色气的性感。 “那也是好好姐给面子,衣服配人,是这礼服沾了光。” “我说了这小子油嘴滑舌吧,你们可不要被他一言两语的哄骗了。” 嘴上这样说,彭好好脸上的笑却没落下过。 以前她也不是没有带男伴过来,可没有哪一个像陆一满这样出众。 虽然她只是看在彭多多的面子上顺手帮对方一把,可今天的风头她自己也没少出。 已经有几个姑娘红着脸收不回目光,更是有意无意的往他身边站。 “早就听说过陆先生的名号了,今天托好好姐的福见到真人,陆先生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说话的女人已经搂上了他另一条手臂,身上的馨香不停的往他身上钻。 他有些无奈地看了彭好好一眼,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跟她们吹的,他的实体品牌还没做起来,他的名声倒是先传出去了。 看他一副在女人堆里无所适从的模样,彭好好十分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 不过陆一满也十分懂行的拿出自己的名片,字黑亮黑亮的,一看就是新印的。 “当然,再美的衣服也是要更美的人来衬。” 他顺势把手抽了出来,后撤一步拉开了距离。 不过他话说的好听,人笑起来又好看,那些小姐太太立马被他迷的移不开眼。 这么片刻功夫,他的名片已经送出了十几张出去,路过的看这么一个俊美的男人围在女人堆里,也凑热闹的过来看上一眼。 这一来二去的,乐呵呵的氛围看起来倒是融洽。 …… 折腾了一会儿,倒真像进了盘丝洞,更是不知道从哪伸出来一只手往他的胸口上摸,本就松了两颗的扣子差点又被解掉一颗,差点把他吓了一跳。 好不容易走出来,他已经出了一头的汗。 不轻不重地叹出一口气,最后他还是打算把这个战场交给彭好好,毕竟今天他们两人中,彭好好才是主角。 他倒是没有什么急功近利的想法,只是想借这个机会先踏出第一步罢了。 不得不说,他也是一个心态极好的人了。 至少从十七岁之后,他几乎是没有什么事再能让他乱了分寸。 毕竟失去和获得,在他这里从没有划过等号。 冷白的皮肤上泛着一丝红晕,靠近肩膀的袖子处更是有个不明显的口红印,也不知道是谁蹭上去的。 不过,还好他单身。 自娱自乐地笑了一会儿,他干脆脱下了身上的外套,内搭的黑色衬衫配上下身笔直的白色长裤,人看起来斯文又高挑,修长的脖子在敞开的领口中还隐约可看见锁骨的一角。 他一动,坠到胸口的耳环也在光下盈盈发亮。 转过身之后,舒展的肩与向下延伸收紧到裤腰的腰线更是让人移不开目光。 看向他的眼神又多了几道,连喝酒寒暄的动作都变得漫不经心起来。 高钦常更是差点将手里的杯子捏碎。 “我可没听说有哪家新贵姓陆。”他阴阴一笑,使得周围的几个公子哥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确实没有哪家姓陆,也没听过有这号人,不过,他好像是彭好好带过来的,和于家也能说得上话。” 说这话的是个小二代,眼里有些疑虑,他家不属于上三代,没有于、彭、高家这么出众,但大家都是二世祖,谁家有点风吹草动还不是立马传的一清二楚。 “那又怎么样,彭好好又不是没带过男人。” 高钦常有些不耐烦,不过后半句有关于家的他却是没说。 方才说话的那个小二代多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也是有些怵于家那两兄弟,便没有再说话。 只是在心里默默的腹诽,他觉得那个男人和于家两兄弟的关系可不简单。 如果高钦常要去招惹对方的话,他只能祝他好运吧。 …… 慢慢的陆一满觉出醉了,他酒量不怎么好,这个“陆一满”更是酒量极差。 不过他的醉是清醒的醉,倒是还好。 推开门,他打算站在甲板上吹吹风,猝不及防地看见独自一人站在月下的于怆。 对方不知道在想什么,海风将他梳得齐整的头发全都吹散,西装下摆也扬了起来。 而他面对着浪花渐起的海面,宽阔挺立的背像黑夜里孤独的山。 他干脆倚在门边,安静地注视着他,眼神逐渐在醉意中变得有几分迷离。 只是在静谧中,这样宁静的氛围却没能持续多久,当那阵香水味靠近他的时候,他立马蹙起眉,直起身避开了对方伸过来的手。 “高先生,有事吗。” 他不笑的时候,冷白的脸上有几分清冷。 “你认识我,看来来之前你就已经打听好了。” 不知道对方的自信来自哪里,但书中确实写过一个一脸肾虚的矮子叫高钦常。 他面无表情的俯视对方。 “……” 高钦常的脸色由一开始的自负变的阴冷然后是青筋直跳的暴躁。 “你那是什么眼神!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动动手指就能让你在京中待不下去!” 陆一满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甚至在俯视下,一边跳脚一边说出这段话的高钦常……看起来特别的傻。 第16章 也是非常符合书里的人设了。 他懒得和对方浪费时间,越过对方就想离开,可完完全全被忽视的高钦常彻底被点燃了怒火,不管不顾的就要伸手拉他,拦着他不让他走。 “你给我站住!” 陆一满有些不耐烦了。 只是还没等他动手,一阵皮鞋踩地的声音停在了他的身后。 转过身,冷着一张脸的于怆同样俯视着面前的高钦常,然后侧头看向他,用眼神问:这谁,你认识? 不认识。 他耸耸肩,看着于怆被吹成大背头的脸有些想笑。 “于……于怆……” 高钦常和于此差不多大,面对于怆这种在于家当大哥的人物,本能的有些犯怵。 “让开。”他冷冷地睨了对方一眼。 高钦常不敢在他面前造次,立马麻溜的让开了前面的路。 如此配合又有几分熟悉的动作,莫名的有些于此的影子,毕竟这群小二代天天混在一起,估计于怆的名号早就被传遍了。 说不定学生时代还都或多或少的被修理过。 于怆大踏步离开,走出去之后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不走? 他眉眼弯弯地看着对方皱起的眉,手臂上搭着外套,悠悠然地跟在他的身后。 看他动了,于怆才继续往前。 他带着笑意,走的不紧不慢。 “于先生,你再等等我。” 于怆没等,走的更快了。 毕竟前不久才刚放完狠话,情绪还在,一码归一码,于怆也是有点子脾气在身上的。 主要还是要面子。 第15章 接下来的几天中,陆一满开始着手准备自己工作室的事情。 那天酒会上于怆对他放的狠话也没能兑现,对方不但没来找他的麻烦,更是连面都没露过。 他也不着急,依旧是那幅不紧不慢的态度,但心里想什么,估计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敲着键盘,他将自己工作室的设计图放大,细细地看着还有没有待修改的地方。 那天酒会过后,他的手上倒是接了几个单子,当然,目前他的实体品牌还没落实,人也只有自己,所以接的单都比较私人。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正打算再修改一个细节,放在一旁的手机却来了电话,他头也没回地点了外放。 “喂,你好。” ——“一满,你说你是不是给我姐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两天她天天提起你,我妈还以为她收心要找个老实人结婚了。” 听着彭多多的抱怨,他不由得笑了一下,轻声说:“那你可得说清楚了。” ——“什么?” “我可不是什么老实人。” 听到他的笑声,那边的彭多多沉默了。 他总觉得对方变了,变得活泼了,比之前还要活泼的多。 他可是听说前不久余恣明才出国走了,还担心对方会不会暗自伤神,又自己一个人跑进深山老林里一待就是一个多月。 后来听到对方要去参加酒会,想借他姐当女伴,他二话不说就把自家姐姐卖了,没少被女魔王揪着耳朵骂白眼狼。 他姐那是什么身份,未来彭家的当家人,给别的男人当女伴那是做慈善! 谁知道这一去,他姐天天把陆一满挂在嘴边,脸变得比谁都快。 想得远了,他咳嗽了一声,说:“听说你要成立工作室,正在挑地方,我家刚好有块地,前不久项目中断了,地方就空了下来,你看你……” “再等等吧,我还在看。” 他打断了彭多多的话,没有一口回绝,也没有客套。 ——“行吧,不过你可别跟我客气,我姐说了,到时候你开工作室她是要出钱投资的,不过股份都给我,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我给你开后门!” 听着彭多多豪气万丈的声音,陆一满眼眸放缓,收回敲击键盘的指尖,也低头看向了手机屏幕。 “那就先谢谢你了。” 彭乐呵呵道,“咱两谁跟谁。” 他眼里的笑意加深。 说来,对方和“陆一满”的交好完全是因为合眼缘。 当初“陆一满”被接回陈家的时候,虽说没有大张旗鼓,但还是有不少人得了消息,尤其同龄圈子的几个小二代,谁家的私生子,谁家的儿子又不是亲生的,他们比谁都清楚。 所以那个时候不少的人都怀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来接近他。 最后发现他只是个没改姓的继子,和陈家的关系也就那么回事,那些人也就不感兴趣了。 唯独彭多多这个傻白甜还是天天一脸热情地招呼他出去玩,哪怕他总是沉默着坐在那里,彭多多也总是乐此不彼。 能养出彭多多这样的性子,也多亏他家风好,在这样有根基又有底蕴的家族里,彭家不止是家风好,简直是开明的过分。 彭家一共三个孩子,彭多多上面有个姐姐彭好好,最上面还有个大哥,只不过彭家大哥一心沉醉于演艺事业,大学毕业就进了娱乐圈。 起先彭家人以为他喜欢演戏,想着不能阻拦他追求自己的梦想,便随他去了。 后来发现他演戏、唱歌、模特什么都干,于是他们明白了,他纯粹的就是喜欢出风头,享受被追捧的感觉罢了。 二姐彭好好倒是对自家的钱感兴趣,高中就开始借彭家大哥的名号在网上炒股,高中刚毕业就炒出了几十来万。 结果她对自己不太满意,小手一挥,几十万全捐了出去。 后来年纪大了,春心萌动,开始对男人感兴趣,只是这兴趣却有点过了头。 大一期间,她就凭借自己的万贯家财包.养了个高年级的男大学生而登上了学校名人榜。 据说,这个男大学生还是经过层层竞争才能上岗,其他没能被选上的纷纷不甘心的捶胸顿足,还有不少学长等着她什么时候把人踹了再轮上自己。 结果这一发不可收拾,这么多年以来,对方身边的男人跟换衣服一样,当初那个包.养的“初恋”也早就不知道丢到了那个犄角旮旯里。 彭父彭母也劝过她收收心,可看到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公司,大涨的股市和数不清的利润总额…… 他们不得已接受了他们女儿博爱的事实。 所以最后轮到最小的彭多多的时候,无论是父母还是兄长姐姐,对他都没有任何要求。 只要不犯法,随他去当个纨绔子弟。 而“纨绔子弟”本人现在却有些犹豫地问:“一满,你最近还好吧。” 他还是有些怕陆一满伤心。 “还好,怎么了。” 听到他如常的语气,彭多多也没完全放下心。 便扯着大嗓门说:“既然你没事,不如今天出来喝酒怎么样,毕竟我以后也算是你工作室的股东之一了,我们总要探讨一下未来的事业发展吧。” 陆一满也没有拆穿他,笑道,“好啊。” 彭多多一喜,“那我们去哪,你说了算!” 他靠上椅背,双腿交叠。 “那就去西街吧。” 电话那头的彭多多神色一顿,纠结地问:“要不要换个地方。” “嗯?有问题?” “……” 彭多多一狠心,大声说:“算了,那我先过去等你,你不用着急!” 他得先去打探一下今天于怆还在不在那里,这几天,对方也是那里的常客。 而挂掉电话的陆一满撑着下巴,睫羽微动地打量着电脑屏幕里的自己,良久,他笑了笑。 …… 顶着一道道灼热的目光,他走过热烈的舞池,避开了好几个想往自己身上靠的人,刚站定,鹤立鸡群的身影一下就吸引了彭多多的目光。 “一满,这里!” 彭多多在楼上向他招了招手,他循声看过去,向他眉眼弯弯的一笑,彭多多立马“靠”了一声。 等他踩上楼梯走到彭多多面前的时候,对方立马一言难尽的打量着他,有些艰难地说:“你今天怎么打扮的这么……” 最后的话他没能说出来。 不怪他反应大,实在是今天的陆一满和平时太不一样了。 平常的陆一满不说像传道士一样包裹的严严实实,可那也是有一股子斯文禁欲的气质在的。 但今天…… 长款的细纱衬衫几乎垂到了小腿,两侧开叉,服帖的垂落,黑色长裤略宽,与之搭配成黑白泾渭的线。 腰间一条淡金色描边的链条腰带松松地挂在腰上,走动的时候,链条泛着光晕一晃一晃,细窄的腰与胯无比显眼。 而丝滑的袖口挽上了小臂,露出一截冷白的皮肤,突出的腕骨显得那双手漂亮又修长,手腕上更是带了一个褐色皮带的手表,衬得气质鲜明。 彭多多又看向了他的辫子,问:“你最近怎么总喜欢把辫子扎在前面。” 以前“陆一满”也扎辫子,不过是规规矩矩地垂在脑后,现在却总是单边落在肩上,不是不好看,而是总带着那么点暗戳戳勾人的意思。 第17章 虽然看向他整个人的时候,还是那副俊美又有一丝斯文的禁欲感,但就是这两种气质杂糅在一起,总让人不由得心痒痒。 再一看,嚯! “一满,原来你居然有耳洞吗!” 看到他惊异的眼神,陆一满摸了摸耳朵上的耳环,笑着说:“年轻不知事的时候打的。” 彭多多捂着自己的脸,哀嚎道,“完了,今天又只能在你身边当稻草人了。” 一个没有感情又毫无存在感的稻草人! 陆一满笑着没说话,越过他往前走,彭多多嘟嘟囔囔地跟在身后,没有注意他状似无意地瞥过前面的包厢号。 而在他们走后没多久,楼梯口走上来一个穿着黑色衬衫打着领带的男人。 他身后跟着两个保镖,像两堵墙一样跟在身后,隔绝了众多打探和试探的目光。 对方看起来也不像是来寻欢作乐,偶尔会过来,但每次脸色都不怎么好,不叫人也不喝酒,每次只待一个小时,时间一到,就准时准点的离开。 而这两天来的尤其勤快。 包厢里五彩斑斓的光一晃,彭多多一声“卧槽”又叫出了声。 “一满!你怎么不穿衣服!” “穿了啊。”他挑了下眉,回头看向他。 彭多多张了张嘴,一阵哑然,是了,穿了,但谁家好人在薄纱衬衫里只穿一件打底啊! 不过好在他起码穿了。 是的,好歹穿了。 彭多多先喝了口水,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觉得是他保守了,对方好歹是搞设计的,平常穿得也没这么规矩,多少总带点设计感的艺术气息。 只不过今天有点过于耀眼了。 他又喝了口水,在坚定不移的直男意志下,他只觉得对方的变化太大,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样子的陆一满,要吸引的可远远不止是女人。 第16章 陆一满是走到包厢中央才看到里面还有另一个人。 对方穿着一身黑色皮衣,像个黑漆漆的影子一样歪倒在沙发上,在阴影里简直能和整个包厢都融为一体,根本就发现不了这里还有一个人。 “骆丁。” 彭多多有些尴尬地看着在沙发上睡得东歪西倒的人,恼羞成怒地大喊一声,“骆丁!” 四仰八叉的人立马支楞一下坐起来,双腿交叠,一手撑着下巴,露出自己深邃的侧脸轮廓,用性感的气泡音说:“男人,玩火吗。” “……” “……” 彭多多的脸都快被他丢尽了。 陆一满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看起来确实像彭多多会交的朋友,很有趣。 而摆好了姿势实则还在打盹的人听到陆一满的笑声才清醒过来。 他下意识地抹了抹嘴,左顾右盼地扭了下头,才看到彭多多一副快要把他暗杀的脸色。 “操,你他妈说让老子八点来,结果等了你们两个小时。” 彭多多咬牙切齿道,“是20点,不是18点。” “18点不就是八点吗。” “那是六点!” “妈的,谁又他妈调了老子的表!” 看着气的跳脚的人,彭多多已经失去了任何希望。 最开始陆一满还不太明白,但当那个男人站起来,将脸露在光下的时候,他大概明白了彭多多的意思。 无他,对方和余恣明有些像。 不是长得像,而是从外表上来看,对方和余恣明都同属于白皙清秀的少年挂。 这和年龄没太多关系,哪怕二十来岁,他们身上也总带有一些单纯的少年气,看起来就一直处在十七八的青春期。 不过这个叫于骆的人可比余恣明狂野多了。 他的目光从对方的皮衣皮裤移到了对方带铆钉的皮靴,又礼貌地别开目光。 “不是让你穿得斯文点,你怎么又打扮成这样。” 彭多多简直恨铁不成钢,他身边的gay朋友不多,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一个,结果对方他不争气啊! “怎么了,多酷啊。”唧唧歪歪的烦死了。 最后一句话骆丁没说出来,怕彭多多真的扭头就把他暗杀了。 而且为了这场“相亲”,他没有画烟熏妆已经很给面子了。 “你……”彭多多深吸了一口气,怕自己撅过去,回头看到清清爽爽又俊美性感的陆一满,眼睛顿时得到了洗礼。 “一满,这是我朋友,骆丁。” 看彭多多那不好意思的模样,估计小少爷也是第一次做“拉皮条”……啊不……撮合姻缘的事。 陆一满心知肚明,维持着得体的微笑,点了点头,笑道,“你好,骆先生。” 一句骆先生让骆丁抬头看向了他。 骆丁是在国外认识的彭多多,他比彭多多略大些,只是一张娃娃脸显小,看着总像高中刚毕业。 “你好,陆一满。” 他得承认,对方好看的非常惹人眼,不单单是那张脸,更是对方身上那种一眼望过去就无比吸睛的气质。 陆一满笑了一下,并不介意对方第一次见面就直呼他的名字。 他垂眸扫了眼腕上的手表,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一下,既然你带了朋友,那么今天的账单就算我的吧。” 最后一句话是对彭多多说的,说完他就带着微笑走出了包厢,整个人极为干脆利落。 彭多多愣了一下,“诶……不是……” 陆一满却已经走了出去,包厢的门打开又重新关了起来。 他觉得陆一满好像有些不太高兴,虽然对方嘴上什么都没说,还一直都很客气。 是的,客气! “都怪你,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彭多多不满的用手肘怼了下他。 骆丁快烦死了,却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那要怎么说,‘亲爱的陆先生,很高兴和你见面,我觉得你长得不错,请问你愿意和我睡一觉吗’。” 说完他就翻了个白眼。 假不假,再说了,对方明显看不上他。 “你就不能委婉一点,客气一点吗。” 彭多多咬牙切齿,气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怎么委婉,谈恋爱不知道,但他看起来确实很想让人和他睡觉。” 眼见着彭多多就要被他气死了,他大手一挥,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十分潇洒地说:“你别想这么多了,他没看上我,也就人家脾气好,你下次要再做这种事,说不定人家就要翻脸了。” 骆丁幸灾乐祸地看了眼彭多多的脸色,果然,彭多多看着门口的方向,脸上明显有些为难。 生气了吗,可他这不也是想尽一份力嘛…… …… 陆一满从厕所的方向走出来,经过一间包厢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在一楼如此嘈杂的音乐声中,包厢内的碎裂声依旧无比清晰,一声接着一声,带着极为压抑的怒气。 他眼眸微动,侧头看过去,守在门外的保镖向他看了过来,同时将门口守的密不透风。 他抬手摸了下耳朵,随即双手插兜,悠悠然地走了过去。 而看到他没有什么举动的保镖放松了身体,同时看了眼紧闭的包厢门,听着里面的碎裂声,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又低下了头。 站在包厢里的于怆只穿着一件黑衬衫,领带已经被他单手扯乱,松松垮垮地挂在领口上。 他不停地喘着气,袖口凌乱地挽起,打理齐整的发丝落在额前,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阴郁而又混乱地盯着地面的碎玻璃渣。 这是他今天砸碎的第十六瓶酒了。 不过区区几十万,他还不太放在心上。 脚步向后一个踉跄,他跌坐在沙发上,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仰着头,喉结不停的上下滚动,却没能发出一丁点声音。 他知道因为于家没有几个能担事的人,所以才有了他和于舛。 只不过年纪越大,他和于舛渐渐显得不那么受控了。 这不是于老爷子能接受的,所以无论是特意分出一个项目给于此去浪费,还是现在想让他结婚,都是在给他们警告。 他们姓于,他们还是于家人,他们仍旧掌控在于老爷子的手里,他给他们的一切随时随地都可以收取回去。 结婚。 让他这样的人去结婚。 也不知道是想害谁。 于怆无法在家里让于舛看到自己这个样子,所以来了这里。 他缓缓地摸向自己的脖子,感觉不到纹身的触感,却能摸到正对着喉管的疤,十分丑陋和狰狞。 但现在却在藤蔓上开出了花。 八岁的时候在伤疤上如此大面积的纹身是非常疼的,疼的快要死掉了。 但他疼的时候从不会说疼。 他直直地看着头顶,在昏暗的包厢中,天花板黑的好像一个张大的嘴巴,一口就能将他吞掉。 贴着胸口的钥匙由冰冷的金属染上了他的体温,他慢吞吞地勾着绳索将钥匙拿了出来,静静地看了很久。 第18章 最后他用力一拉,脖子被勒出了血痕,钥匙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只这么片刻的功夫,钥匙已经散去了所有温度,重新变得冰冷。 他手一松,面无表情地看着它掉进杯里的酒,准瞬即逝的气泡成为一切散尽的空气。 …… 包厢门打开的时候,于怆又是那个衣冠楚楚又高贵冷漠的于怆,浑身上下都看不出之前在包厢里的失控。 他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走出包厢的时候比平时多了五分钟。 但他依旧是准时的。 哪怕只多出那么一点时间,也是五分钟刚刚好。 他走出包厢门,鞋底却踩上了什么东西,低下头,一抹红在地毯中极为显眼。 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他弯下腰将东西捡了起来。 是一枚非常精巧的玫瑰耳环。 很漂亮。 “吱呀”一声,侧对门的彭多多从包厢里走了出来,看到于怆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随即在对方弯腰期间,他看到了对方身后的包厢里一片狼藉,顿时移开目光不敢多看。 陆一满离开的太久了,他也怕陆一满真的生气,便想出来找他,谁知道一出来就对上了于怆。 对上于怆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彭多多后脖颈一凉,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给这位大佬让路。 于怆没有什么温度地扫了他一眼,握紧手里的玫瑰耳环,径直从他面前离开,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立马跟在他身后。 那气势仿佛来的不是酒吧,而是什么紧迫压抑的谈判桌。 当然,于怆是不会亲自开金口和人谈判的。 “你怎么这么怂。”身后的骆丁拍上他的肩,差点把他吓得跳起来。 “你不怂你敢像拍我一样去拍他的肩吗。”彭多多没好气的把他的手抖了下来。 “算了吧,这人一看就不好惹。” 他们这种纨绔子弟还是离这种干大事的人远一点好。 “虽然知道他这两天都在这里,可我前天来的时候也没碰上他,怎么就今天这么巧。” 彭多多想不明白,小声地嘟嘟囔囔。 骆丁却已经晃晃悠悠地走到了他前面,他暗骂一声,连忙追了过去,跟着下了楼。 与此同时,于怆刚走到一楼就听到一阵明显不同的贝斯声。 同时舞池里的人纷纷开始尖叫。 他侧着头,向着那道在舞台中央的聚光灯看了过去。 第17章 光芒耀眼而明亮,全都汇聚在舞台中央的那一个人身上。 他高而瘦,冷白的皮肤在光下好像会发光。 那双桃花眼只微微一弯,便荡出了阵阵波光潋滟的春波。 忽然,那双眼睛看了过来,如此精准而又明确地落在于怆身上。 他猛地一愣,仿佛被吸进去一般停在原地,随着对方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他一颗心也跟着舞池里的尖叫剧烈而又张扬地跳动起来。 陆一满从来是微笑着,温柔又俊雅。 可他此时却在热烈高昂的音乐声中拨动着琴弦,一个低头浅笑的动作也让人心跳如狂。 墨绿色的贝斯与他白净的指尖互相交映,肩侧的小辫子也泛出润泽的光。 这个样子的陆一满简直性感的要命。 舞池里的尖叫震耳欲聋,那一声声呼喊简直要冲上舞台把陆一满吃掉。 那间半透的薄纱衬衫在光下根本什么也挡不住,无论是他的锁骨还是他有力的臂膀,看起来这样清瘦的一个男人,掩在衣服下的身体竟然如此紧致而饱满。 恨不得让人把他的衣服都扒光! 舞池里的人很想这么做,他们看向陆一满的眼神炙热的像点了把火。 “大少……” 保镖有些疑惑于怆为什么突然不动了,往常这个时候于怆应该要回家了,他一向对时间把控的很严格。 而且如果太晚,于舛那边也会问起来。 于怆抬起手,阻止了保镖想继续往下说的话。 他高而挺拔的面对舞台,手臂上搭着外套,指尖摩挲着那个只有指甲大小的玫瑰耳环。 这样的陆一满无法不让人看向他。 哪怕是于怆。 “卧槽,那是你朋友!”骆丁的眼睛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那副样子恨不得把眼睛长在陆一满身上。 “当然!” 彭多多也被这样的陆一满吓了一跳,但看到骆丁那幅样子,心里还是不由得有些自得。 “这他妈也太帅了吧,我同意了,你快把他联系方式给我!” 现在骆丁开始着急,彭多多反而不急了。 “你刚刚不还说他看不上你吗,既然看不上,也就没有认识的必要了。” 骆丁抓着他的肩膀晃来晃去,“我他妈看上他了,行了吧,快给我,别啰哩巴嗦!” 彭多多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能不能别老是把他妈的放在嘴边,我妈不让我和爱说脏话的人一起玩。” “我他妈我妈还不让我和智商低的人一起玩呢!” “你他妈说谁呢!” “我他妈说你呢!” “你他妈……” “你他妈!” “你他妈!” “你他妈!” 两个人对着“你他妈”“我他妈”的进行了好几个回合,彭多多忽然觉得后脖子有些发凉,回过头,就见于怆站在两个保镖前面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他喉咙一噎,嘴里那句“你他妈”也说不出来了。 “行不行给个准话!”那边骆丁还在纠缠他。 “不给,你不行!”彭多多也被弄的不耐烦了。 他现在看于怆有些犯怵,主要是于怆和他姐是一个级别的,说不定还要高一点,这里面就带有一种天然的压制。 而且他知道对方和余恣明那点事,今天陆一满还在这里,他心里就总有那么点不自在。 “不给就不给,老子自己去勾搭。” 看骆丁那幅自信的样子,彭多多冷笑一声,上下打量他,“就你?” “怎么了,老子年轻貌美,还配不上他?” “配不上。”彭多多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以前不好说,现在的陆一满连他都有些看不透,但他确实觉得现在的陆一满配骆丁有些糟蹋了。 “那你说什么样的人才配!”骆丁也被说出了气。 彭多多眼睛一转,猝不及防的又对上了于怆的目光,头脑一热,不知怎么的就伸手一指。 “他那样的!” 话说完,他就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可说出去的话万万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他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说:“那样的,你行吗。” 骆丁看一眼整个气场都完全不同的于怆,偃旗息鼓,撇了撇嘴道,“算你赢。” 彭多多却是连头都不敢抬,根本不敢看于怆。 除去对方的一些……无论是出身、样貌还是气质,确实无一不好。 他心里七上八下地忐忑不安,那边的于怆却像没听到一样,等他偷偷地抬起头,发现对方正遥遥地望着舞台,那双漆黑的眼睛里聚焦着一团小小的光。 …… 陆一满哪怕是在如此激昂的音乐声中,他依旧是得体的。 唯有晃动的发丝和那一丝略显张扬的笑容能感觉到从他斯文的外表下外露出的反差和性感。 他的贝斯弹得很好,至少在被他的外表吸引之后,还能分出一点心神沉浸在他的弹奏中。 于是他显得那么耀眼,浑身都散发着万丈光芒,微抬的下巴与飞扬的眉眼,足以让所有人为他疯狂。 就像向来禁欲的传道士突然揭开他欲.望的皮囊,让人欲罢不能,流连忘返。 ——“他看过来了!” ——“啊啊啊啊!他在看我!在看我!” ——“他笑了!他在对我笑!啊啊啊!” 只有片刻不曾移开视线的于怆知道,对方在看他,也在对他笑。 隔着人潮,在如此热烈激昂的氛围中,对方只专注一个人的眼神无法不让人心动。 没有人可以抗拒此时此刻的陆一满。 于怆不知不觉中握紧了手里的玫瑰耳环,他紧抿着唇,耳朵发红,却还觉得此刻剧烈跳动的心脏是因为那些尖叫声太刺耳了。 他又有些没来由的焦躁。 为什么要看他。 为什么要对他笑。 那么多的人,为什么独独看向了他。 在热火朝天的氛围中,连四周的空气都开始发酵。 于怆做出了一个极其幼稚的行为,他挪动着脚步,偷偷将自己藏了起来。 这样应该就看不见了吧。 他闪动着眼眸看过去,却发现陆一满又笑了,十分眼熟的笑。 是他每次明明在反抗,在发怒,在不满,对方却温柔又忍俊不禁地笑。 就好像他又无法控制的怒火在对方眼里就像小孩子在闹脾气。 第19章 他顿时更加不自在起来,仿佛他偷偷藏起来的行为是为了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彭多多突然感觉现在的于怆和之前有些不一样,虽然还是西装革履,面无表情,乍一看就和热闹的酒吧格格不入。 可对方身上冷冽的气场不见了。 变成一种……彭多多也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他又看向舞台上的陆一满,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于怆怪在哪里了。 他们在对视! 这一念头升起来,彭多多顿时像被定住了一样,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看向眼眸闪动的于怆,还有台上笑的越发勾人的陆一满。 “……” “你怎么了。”骆丁看向突然就僵住了的人。 “没什么,就是汗毛竖起来了。”他没有灵魂地张开嘴,一时间七窍都升了天。 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可怕的猜想。 音乐什么时候停止的都不知道,在场的所有人还回不过神,弹贝斯的人已经从舞台走到了台前。 “于先生,好久不见。” 陆一满额前带着一丝薄汗,笑容却依旧明媚。 于怆抬头看向了他,刚刚还在台上发光发热的人顿时就到了眼前,触之可及,那种感觉非常难以言喻。 “好久不见。” 听到于怆的回应,陆一满眼里的笑意加深。 他撩开鬓角的发丝挽到耳后,于怆随着他的动作看到了他空荡荡的耳洞。 心口一荡,他捏紧了手里的玫瑰耳环。 一种紧迫又心脏跳动的感觉猛地将他拉紧。 逼仄的空气压缩了他的呼吸,于怆无法开口,他只好紧了紧喉咙,伸出手,慢腾腾地摊开手心。 “是我的,我还以为丢了呢,谢谢你,于先生。” 陆一满有些惊喜地笑弯了眼睛。 他的道谢很诚恳,葱白的指尖落下的时候,柔软的指腹让于怆的手心一阵发痒。 玫瑰耳环在冷白的皮肤里更显娇艳,他就这样微歪着头,将艳丽的玫瑰耳环挂在了耳朵上,闪烁的灯球下那朵玫瑰盈盈的发着光。 这样魅力四射的人突然就完整了。 彭多多一阵语塞,难怪他刚刚看舞台上的陆一满有些奇怪,原来是最耀眼的玫瑰耳环不见了。 手心一空,于怆收回了手,忍不住持续攥紧。 他没有说话,甚至面上的表情也说不上多么温和。 陆一满却看到他挺立着背站在那里,那些紧张又不知该如何反应的小动作。 于怆从来都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甚至在某些方面他冷酷又冷漠。 可在情绪和情感的反应上,他确确实实是个傻瓜。 “于先生,不知道你上次的伤怎么样了,好些了吗。”陆一满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哦,那样一个小小的划伤,现在连疤都看不见了。 如果对方不提醒,他都快忘记他们之前在明珠海岸发生的事。 他们好像并不是能友好交谈的关系。 这样想着,一张轻薄又颇有质感的名片塞进他的手里。 “谢谢于先生这次不计前嫌,我还以为于先生在生我的气,刚刚在台上看到于先生,以为于先生不想看见我,头也不回的就要走了。” 他彬彬有礼地低眉浅笑,散落的发丝挡住了他那双含笑多情的桃花眼。 男人斯文又柔和的嗓音却让人一点也无法拒绝。 于怆捏紧了手里的名片,直直地看向他,张开嘴,滚动着喉结。 “贝斯,很好听。” 陆一满抬眼看向他,对上他那双黑而亮的眼,嘴角一弯,笑了。 第18章 两人对视良久,于怆率先收回目光。 这时手机打来电话,是于舛要催他回家。 他收回手,却感觉到一阵拉力,抬头,陆一满依旧双眼含笑地看着他,那只捏着名片的手却一点没松。 酒吧里又重新响起音乐声,却再也无法达到刚刚的高.潮。 他直勾勾地盯着对方,捏紧手里的名片,电话开始急促的催促起来。无声的胶着里,陆一满松了手,他跟着一轻,心里却像有根羽毛轻飘飘地扫过。 接起电话,他看了陆一满一眼,转过身离开,那张名片被他贴身放进了口袋。 “于先生,下次再见。” 于怆脚步一顿,他没有回头,手指却蜷了蜷。 而衬衫袖口的边缘处,露出了一抹纯然的白。 陆一满视线下垂,又收回目光,眼中笑意不改。 百合花,是有什么心事吗。 “一满……” “怎么了。”他回头看向彭多多,神态自若。 彭多多的眼神却有些复杂。 “你和于怆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陆一满想了想,微笑着答,“那天跟你喝完酒,出去的时候就被他绑上了车。” 彭多多诡异的沉默了下来。 他有些犹豫地开口,“一满,于怆这人没那么好相处,他和平常人不一样。” 陆一满笑了一下,问,“哦?怎么不一样?” “真的,你别不信我,刚刚出门的时候我还碰到他了,你知道他每次来这里干什么吗!” 这不是彭多多第一次在西街遇到于怆。 那次他喝得半醉,从厕所出来之后踉踉跄跄地走错了包厢,刚推开门,一瓶酒就贴着他的头皮响起了炸裂声。 他顿时被吓得清醒过来,僵着身体,头皮发麻地看着满地碎玻璃的包厢,同时还有站在包厢中央,满身阴冷沉郁的于怆。 对方那双发红的眼睛好像夜里捕食的狼,冷冷地盯着他。 “滚!” 沙哑的声音,同时攥紧的拳头也绷起了青筋。 他顿时回了三魂六魄,手忙脚乱地跑了出去。 后面的时间,他全程都坐立难安,昏暗的包厢内,于怆凶狠的眼神像噩梦一般缠绕在他的脑海里。 当他浑浑噩噩的散场回家的时候,却又在出门的瞬间遇上了于怆。 只是对方西装革履、英俊挺拔的样子和之前那个失控的疯子完全不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彭多多却觉得更害怕了。 同行的几个狐朋狗友都自觉的给对方让路。 他们一群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深刻的明白于怆这种有实权的人和他们的不同,所以他们也都聪明的不会招惹他。 以前的彭多多也是这种想法,可从那之后,他看向于怆的目光就多了些忌惮和害怕。 更何况身在他们这个圈子中,也总能听到一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传闻。 “他这人真的很奇怪,你不觉得他这样很不正常吗。” 彭多多看向他,迫切的想从他这里得到认同。 只是陆一满却没有给他理想中的反应。 “我不觉得。” “啊?” 彭多多愣住了,有些怪异地看着他堪称认真的表情。 “不是……你是不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他这里……”彭多多有些着急地点了点自己的脑子。 他不是个会在背后议论他人的人,可现在也顾不上这个行为有多不礼貌,他只想让他这位“单纯”的朋友意识到于怆的危险性。 陆一满叹了口气,看向他的眼神很温柔。 “多多,你得知道,有些人生气的时候也只能一个人躲起来偷偷的生气。” 彭多多有些不明白,他不高兴的时候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这样他才能从他爸手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他妈才会来哄他,连他哥也会丢下工作来陪他。 只有实在闹的过分的时候,他姐会揍他一顿。 不过揍完之后,他姐会变得特别温柔,那段时间是他最快乐的时候,因为他想要什么他们都会满足他,所有人都在围着他转。 所以彭多多几乎没有真的生过气,在他看来,偶尔闹脾气是因为他有想要的东西,每次他都通过这种方式来达成目的,乐此不疲,屡试不爽。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偷偷的生气,那还有生气的必要吗。 “可是……”他想说什么,突然又没能说出口。 于怆并不算于家人,现在的于老爷子其实是他的外公,连姓也是在六岁那年被接回于家的时候改的,在这之前,他并不姓于。 而且,于怆没有爸爸妈妈。 他只有弟弟,他还是个哥哥。 “你不用担心会不小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他身边有保镖呢。” 彭多多抬头看向他,是啊,有保镖。 他忽然浑身一震,是的,从他第一次误闯进于怆的包厢之后,于怆的身边就带上了保镖。 这也是为什么他每次来西街都知道于怆也在的原因,因为那两个守在外面的保镖太格格不入了。 他脑子嗡嗡作响,总觉得知道了很多超出他认知之外的事情。 只是,陆一满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他抬眸看向他,却发现对方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向前方的目光有些幽深。 第20章 总觉得对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陆一满了。 彭多多心口一跳,强行让自己收敛心神。 “所以他最近是因为余恣明才……”他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他的神色。 “不是。”陆一满说的果断。 彭多多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他笑了一下,又说:“不是因为余恣明。” 以后不知道,但现在他很明白,不爱。 不过以后也不会有爱的机会了。 彭多多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又笑了起来。 嘶……四周那些炙热的目光都快把他灼穿了。 看着今天穿得像个花蝴蝶一样的陆一满,他脑子里又有了个可怕的猜想。 “不过,到底是因为什么呢。”陆一满轻声呢喃。 不是……怎么又把话题绕回来了。 彭多多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默默地抬起手环抱住自己。 “虽然你真的很有魅力,但是……” 陆一满笑得无比温柔。 “多多。” 这一句多多叫出来,彭多多的耳朵都酥了。 “……” “行了,我知道了,我会去了解一下最近于家发生了什么。”彭多多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 或许之前他对于怆还是避之不及的态度,但现在…… 他又没忍住看了陆一满一眼,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他好像……从一开始就被安排了。 现在看着陆一满脸上的笑容,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骆丁:“……” …… 于怆刚回到别墅,坐在客厅里的于舛就站了起来,看到他之后,紧绷的脸色也逐渐缓和下来。 “哥,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于怆单手扯松领口的领带,没说话,于舛也不觉得不自在,反而习惯的和他分享今天在公司的事。 上次被于怆教训过之后,于此就老实了很多。 虽然项目还是在他手里,毕竟那是于老爷子钦定的。 但他们都知道,于此早就废了,这次强行扶起来也不过是给他们一个警告。 于舛跟在于怆的身后走上楼,说着于此看不惯他却又因为于怆的原因只能暗自憋屈的样子。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又变得刻薄尖锐起来。 “那个草包也就愿意听你的话,没想到小时候打断了他的腿也没让他长记性。” 于舛的眼神变得阴鸷起来,他没有说,今天于此当着他的面说他不过是给于怆面子的时候,他有多想用针缝上他的嘴。 那一口一个“哥哥”刺耳极了。 他掩去眼里阴冷的情绪,看到于怆抬手间藏在袖口里的那朵百合花,心口一顿,没有再继续说话。 而在看到他手背上一道鲜红的划痕时,他瞳孔一缩,喉咙像有块尖锐的石头堵在了他的喉口。 于怆有些疑惑于他的安静,回过头看向他,他又立马垂眼收敛好自己的表情,只有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了起来。 无声的静谧中,于怆低头看着他安静的样子,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于舛愣了一下,猛地低下头,将脸埋进他的胸口,抬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哥……” 于怆拍了拍他的背,又想了想,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而后他松开手,却发现于舛还紧紧地抓着他,他顿了一下,有些笨拙地低下头,蹭了蹭他的头发。 这一次没有太久,于舛率先松开了手。 于怆看了眼他的表情,确认没有异样,这才放心地走回房。 唯有停留在原地的于舛注视着他的背影,眼中深的像翻不开的泥潭。 在刚被接回于家的时候,其实当时想要培养的继承人并不是他,而是于怆。 那个时候于怆非常忙,常常不在他身边,独自在陌生地方的于舛非常没有安全感。 于是他们约定,于怆无论什么时候回家,回的多晚,都要给他一个拥抱。 …… 站定在床头柜的地方,于怆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做工精细的名片,他看了眼上面的名字和联系方式,用指腹轻轻地摩挲。 随后他拉开抽屉,将名片放了进去,空旷的抽屉里除了这张名片,还有一条丝巾,上面放着一枚精致的玫瑰胸针。 第19章 陆一满还没走进门就听到了里面爽朗的笑声。 等他一迈进去,银白头发穿着得体的西装老人就看向了他。 “一满,好久不见。” “杨教授,好久不见。” 他眉眼弯弯地笑开,双眼明亮的直视着对方。 “爱说话了,不错。”像个西方老绅士的杨教授看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年轻人就要抬头挺胸,总是一副消极的模样做什么。 “来,过来坐。”陈先生向他招了招手。 他没有拒绝,礼貌地微笑点头。 在学设计之前,其实“陆一满”差点学上油画。 因为京中大学艺术系的杨教授是陈先生的忘年交,出于想照顾他的心理,当时陈先生和宋女士一度想让他去学油画。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见过了杨教授。 只是十八九的少年碍于难以齿口的自尊心,他硬是在艺术系里拐了个弯,选择了隔壁的设计。 从某种意义来说,他和“陆一满”也算是缘分天定了。 …… 与杨教授结束了会面,他没有接受陈先生要派司机送他回家的好意。 得知余恣明在国外的学业完成的很不错,他很满意。 双手握着方向盘,他驶出了市中心。 最近他在选工作室的地址,他个人不太倾向于在过于热闹的商业街。 这次的地点在市中心的外圈,交通还算方便,环境也很好。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深秋的天黑的很快,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假期的车辆没有往常那么多,在他驶出市中心之后就空寂下来。 寥寥闪过的几辆车灯与一晃而过的路灯,汇成傍晚宁静又幽然的画。 远处天边从云层中投下的一缕余晖成了真实与虚妄的交界点。 他一只手扶着方向盘,目光幽远地看着前方。 突然,侧后方一道刺眼的光直射向他的车,还异常挑衅地闪了几下,明晃晃地冲着他。 他眉眼一动,通过后视镜看到后面的一辆红色敞篷跑车。 那个肾虚的矮子。 对方身边还坐着一个女人,在这深秋的夜风里都快被风吹傻了,还哆嗦着嘴不停地吹捧“高二少好厉害!” 他收回目光,车窗降下一半,风吹过他额前的散发,又带起他肩侧的小辫子。 那一眼向后扫过的不以为然被高钦常看在眼里,他咬紧牙根,冲动地别着方向盘冲了上去。 陆一满的车一阵打滑,差点碰上旁边一辆黑色商务车。 他眉一皱,勾起眼尾看了过去,那一瞬间荡起的波光又冷又艳,高钦常舔了下干燥的唇,一种被震慑的危险感直接刺激到了他的肾上激素。 陆一满看到对方加速向他冲过来,几乎在同一条车道中并上他的车头。 同时高钦常侧过头,挑衅地看向他,里面的傲慢与恶意毫不掩饰。 他瞥了他一眼,扶着方向盘的手指轻动,细长分明的指节在黑色的方向盘上白的突出。 原本微蹙的眉松开,他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单手从敞开的外套里拿出烟盒,头一低,嘴角叼上一根细长的烟。 在烟雾升起的那刻,他单手撑着额角,眼尾一瞥,嘴角轻轻一勾,油门迅速升到顶点。 被呛了口烟的高钦常又被喂了一口车尾气,他却被陆一满刚刚危险又性感的模样刺激的眼睛发红。 “比赛吗,有意思!” 不顾旁边已经被寒风吹得脸发白的女伴,他扶着方向盘,神情狰狞地追了上去。 之前差点被陆一满碰到的商务车降下了车窗,司机看着后座神色不明的于怆,恭谨地问:“大少?” 于怆双腿交叠,板正冷肃的黑色西装沉在昏暗的阴影中。 “跟。” 一声冷语,司机没有多问,追着那两辆车跟了过去。 …… 风吹起了烟头上的火星子,陆一满看到后面追上来的车,他掸了下烟灰,车头立马向前拐了个大弯。 起先高钦常还追的兴起,他是跑车,怎么也比陆一满的车性能好。 他便在后面紧紧地追着,营造出一种猫追老鼠的紧迫感。 可他很快发现陆一满的车越拐越偏,一直到了了无人烟的盘山公路。 而之前还被他追着车尾巴的车突然像疯了一样开始疯狂的加速。 “陆一满,你疯了吗!” 高钦常震惊地看着还要继续加速的车,几个大拐弯下去,车轮几乎在地面上擦出了火星子。 “高先生,赌一把吗。” 第21章 清朗的声音带着愉悦的笑。 高钦常紧紧地追在他后面,虽然心里已经有点怕,但为了面子还是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赌什么!” “赌什么都可以。”陆一满靠在椅背上,深而亮的眼睛眯了眯。 高钦常也被激得有些上头,用力地握着方向盘,恨恨地说:“好,赌就赌!” 陆一满抽完一口烟,看着袅袅白烟融进了黑夜,前方的盘山公路黑的像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头顶的月色苍白又遥远,只有向前打开的车灯是唯一破开的一道光。 他的眼神有些深远,最后将烟夹在手里,搭在车窗上任由风将烟头吹的冒出了火星。 在呼啸而过的风中,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吹散了,微长的发放肆的随风而动。 光影里,他眼中有一丝迷离。 同时,是踩到底的油门。 “高二少,这会不会太危险了。”同行的女伴被吓得脸色煞白,殷红的唇都失了颜色。 高钦常的脸被风刮的生疼,他也是怕的,毕竟玩玩赛车泡泡吧,本质也是纨绔子弟一种炫耀又追求刺激的手段。 可这不代表他们不惜命。 相反,像他们这种养尊处优的人尤其怕死。 他死死地盯着前方,不知道陆一满凭什么和他的跑车来比,越往前,路越黑,四周越安静。 心里的紧张和屏住的呼吸一丝一毫都不敢放松。 同行的女伴紧紧地抓着安全带,看着前方的大拐弯,她惊恐地尖叫出声。 “要撞上了!刹车!刹车啊!” 高钦常瞳孔俱裂地盯着陆一满在拐弯中突然调转的方向盘,几乎咬碎了牙根。 对方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要超速! 不要命了吗! 他死死地咬着牙,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暴起,电光火石中立马踩上了刹车,可突然的降速在惯性中失去了方向,车头一拐,竟是向着陆一满的车撞了上去。 而身边的女伴还在尖叫。 “闭嘴!” 高钦常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眼睛更是红得充血。 他死死地踩着刹车不敢松,看着那瞬间陆一满的车以一种极端的加速从他面前超了过去,而他的车头也撞上了外沿的栏杆。 “嘭”的一声巨响,一切偃旗息鼓。 高钦常几乎是虚脱地瘫在了驾驶座上。 还好,还好最后他踩了刹车。 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手脚发麻,软软的提不上力。 “高先生,你还好吗。” 浓郁的烟草味让恍恍惚惚的高钦常回过神。 他僵着脖子慢腾腾地抬起头,发现陆一满眉眼弯弯地叼着烟,一种蓬勃的怒气突然冲散了他的理智。 “你不要命了吗!你明知道你跑不过我的跑车!为什么还要加速!” 他推开车门,像一头发怒的野兽一样冲上去。 陆一满侧身一让避开了他,那支烟燃了一半,烟草味含着凌冽的风。 他长身而立地站在那里,慢条斯理地问,“不是高先生想和我比吗。” “那你为什么要不停的加速!你知不知道如果刚刚我不踩刹车!我们就会死!会死!” 高钦常眼睛发红,头发散乱,整个人失态狼狈到了极点。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几度破音,甚至有了哭腔。 陆一满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挑着眉问:“高先生,你不会……要哭了吧。” “你他妈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 高钦常气的跳脚,他又气又怕,崩溃的快要疯了。 陆一满根本就不会赛车,他的车也不适合赛车,但他不要命! 高钦常是真的怕,谁他妈知道对方一个斯斯文文又漂亮的男人居然会这么疯! “哦。” 陆一满抽完最后一口烟,指尖一弹,已经掐灭的烟头就弹到了高钦常身上。 然后高钦常下意识接住了。 他接住了。 艹,他妈的! “……” 秋风吹得他浑身都像扎满了洞的窟窿,嗖嗖的将他扎了个对穿。 然后对面的陆一满还笑了起来,完全没有刚刚才死里逃生的后怕。 甚至一点也没有乱丢烟头的愧疚! 高钦常气的浑身发抖。 也有可能是冷的。 “高先生,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吧。” 他突然俯下身,轻轻的在对方耳边留下一个笑。 接着他就潇洒地转身离开,眼神漫不经心地瞥过昏暗的阴影里那辆全黑的商务车。 …… 来到自己的车前,但因为他不要命的祸祸,他的车已经报废了。 想了想,他干脆放弃了。 清冷的月色中,他迈着长腿径直走向那辆安静地停在后方的商务车,曲指敲了敲车窗。 于怆抬头看向他,脑海里还回荡着他刚刚充满危险性却又肆意张扬的笑脸,不由得抬腿换了个坐姿。 “于先生,我的车坏了,方便送我一程吗。” 于怆没说话,但看着他的那双眼睛有些闪烁。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怎么知道就是我。 陆一满弯下腰,指着他的车窗说:“于先生,你一直都开着窗啊。” 所以在这辆车跟上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 于怆:“……” 看着面前的车窗缓缓升起,逐渐挡住了于怆刀削般冷峻的侧脸还有被风吹的微红的耳廓,他挑了下眉梢,耐心地等着。 接着,紧闭的车门向他敞开。 第20章 车内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女士馥郁的甜香,来自于怆的身上。 陆一满的指尖搭在额角,俊美的脸在光影的交界处晦涩不明。 车内没有开灯,所以在驶过偏远又漆黑的公路时,里面一片黑暗。 他的手机亮起来,才使得黑暗的空间映出一点光。 ——“你不是想知道于家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发生吗。” ——“简直不得了,于怆要结婚了,最近那边紧锣密鼓的在帮他安排相亲对象!” 这其实对于他们这种出身的人来说再正常不过了,只是这事落到于怆头上的时候还是让人有些惊讶。 说到后面彭多多还有些羡慕,可惜他在彭家人眼里毛都没长齐,为家族“繁衍生息”的事也轮不上他。 陆一满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等着它自然变黑,又动手摁亮,一下黑,一下亮,让原本坐在他旁边目不斜视的于怆都侧头看向了他。 虽然自从他坐上车之后,于怆就一直很沉默。 他向来很沉默,在没有情绪起伏的时候,他总是更习惯于安静又冷漠的待着。 但自从陆一满坐在他身边的那刻,他脊背微挺的姿势就没变过。 显然他并不如他表面看起来这么漠不关心,至少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让陆一满上他的车。 “陆一满。” 沙哑的声音骤然在安静的近乎凝固的车内响起。 “嗯?怎么了。”陆一满有些懒散,少了“于先生”几个字的称呼,听起来就不如往常那样礼貌客气。 于怆的喉结动了动。 他又没办法开口说话了。 因为他突然紧绷了起来。 突然涌上来的情绪让他有些烦躁。 他居然觉得太过安静了而想要开口说点什么。 于怆是个从来不会主动挑起话题的人。 甚至一字一言都堪称金贵。 今天那位与他见面的女士就没能坚持五分钟。 他试图张开嘴,可喉咙就像梗住了一样死死地闭合,眉用力地皱了起来,他想要发出声音,却连嘴也在不知不觉中抿了起来。 陆一满继续低头把玩着手机,摁亮,摁黑,摁亮,摁黑,重复的行为使得胶着的氛围愈加浓郁。 于怆的眉心跳了起来。 他紧紧地抿着嘴,转头看向了他。 “怎么了?” 陆一满靠在椅背上,散开的长发让他多了几分冰冷的危险性。 即便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样好听。 “不要摁。” 他转头严肃地对着他。 手机一闪一闪地吵死了! “哦。”陆一满关闭了手机屏幕,然后车内彻底黑了下来,唯有旁边闪过的路灯偶尔划过车窗,照亮了他们那双对视的眼睛。 这里离市中心太远了,安静,又了无人烟。 于怆的情绪平复下来,可没过一会儿,打火机的声音突然“咔擦咔擦”地响起。 他的青筋又开始突突突地跳动起来。 然后他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想抽根烟,可以吗。” 跳跃的火光中,陆一满的手里夹着一根烟。 于怆没说话,他直接吹灭了他手里的火,并且收掉了他的打火机,用行动告诉他,不可以! 陆一满没说话,只是将手慢慢伸向了口袋,而对方的视线死死地跟着他,在跳动的青筋中,对方一把摁住了他的手。 第22章 “我不抽,你紧张什么。” 他反手攥住于怆的手腕,借着光晕晃过去的那刻,他看清了对方袖口里的百合花。 两朵呢,看起来这亲相的不怎么样。 “给我。”于怆直直地看着他,向他伸出了手。 陆一满无声的和他对视,好半晌,他挑了挑眉稍,将自己摸进口袋的整盒烟都放进了他的手心。 微凉的指腹滑过对方带着体温的指缝。 对方的指尖立马抖了一下,下意识地蜷起来,连同他的手都握了进去。 一股难以言喻的电流迅速流过全身。 陆一满却率先将手抽开,让没来得及反应的于怆体验了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对方抬头看向他,黑漆漆的眼里还盛着将升欲升的情绪。 “烟和打火机都给你了,怎么办啊,我想抽的时候,你再还给我吗。” 陆一满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距离已经拉的很近了,近得能感受到对方开口说话时温热的呼吸。 于怆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起来,他直愣愣地看着陆一满的眼睛,那里面的温柔多情深不见底,让他根本无法移开目光。 甚至,还想更近一点。 他低下头的时候,一种不受控的情绪让他的心跳快到了极点,可危险也代表着极致的吸引。 陆一满却侧过头,伸手挑开了他额前的一缕碎发。 “于先生。” 清清淡淡的声音一出,于怆瞳孔一缩,一种难以言喻的热气迅速从身体内部升到了头顶。 接着,他作出了一个无法解释的行为。 他伸手砍向了陆一满的后颈。 陆一满反手一挡,抓住了他的手腕。 空气安静了一秒两秒…… 于怆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都瞪圆了。 今天的陆一满注定不会像以往那样面面俱到又温和体贴。 他抓着他的手腕没松手,反而笑眯眯地说:“怎么一生气就想打人,还是打算待会儿又把我丢在沙滩上埋起来。” “……” 于怆屡试不爽的手段失败了。 他失败了! “闭嘴!” 于是在极致的混乱与恼羞成怒之下,他一股脑将烟盒还给了他,又将打火机丢给了他,然后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他将自己藏了起来。 “……” 这回轮到陆一满愣住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于怆会是这种反应。 第一次看到对方吭哧吭哧的想将他埋在沙滩上的时候,他就对这个写在书里的人有了个鲜明的认知。 什么“疯子”“偏执”“冰冷”“复杂”通通都是假的。 这个已经二十六岁的男人分明就是个傻瓜! 连突如其来的情绪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他好笑地看着对方这种堪称鸵鸟的行为,慢慢的他笑出了声,喉结的震动伴随着他控制不住的愉悦,在狭窄又封闭的车内简直让于怆无处遁形。 那双黑发下的耳朵都红了起来。 可他还是挡着自己的脸,别扭的不让人看见。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陆一满握拳轻咳,双眼含笑地看着他,想把他的手拉下来。 于怆没动,耳朵的颜色又红了一个度。 他叹了口气,轻柔地问,“你生气了吗。” 于怆的手指动了动。 他没有生气。 这种情绪很陌生,但他知道,他没有生气。 “不要生气了,抱歉。” 陆一满温柔地拉着他的手,慢慢的将他的手拉了下来,露出他整张红的不像话的脸。 可他依旧抿着唇,整个神情都紧绷到了极点,看起来板正又冷肃。 这鲜明的反差感让陆一满的眼神柔和下来。 他会将自己藏起来,可当他看向一个人的时候却从来不会目光躲闪,于是他现在只会直勾勾地看着陆一满。 这极大的满足了陆一满的私心。 这么可爱,到底哪里凶了。 “没生气。”说完这三个字之后,于怆就抿紧了自己的唇。 “好,没生气。” 他目光温柔地看着他,抓着他的那只手也没有松开,指尖交叠,互相交叉着融进彼此的指缝。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谁也没有说话,车内很安静,于怆脸上的热度也慢慢消减下来。 他又变成那个冷酷高贵的于怆,只是他到底是否真的如外表那样自如,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全黑的商务车开进了陆一满住的小区,一直充当木头人的司机先生什么也没说,只默默的把车停了下来。 明亮的路灯将车内照亮,陆一满收回手,于怆的指尖立马蜷了回去。 他的视线跟着他解开安全带,又跟着他打开车门,再看着他迈开长腿下车。 此刻的于怆连一丝挣扎都没有,也完全将他们之前的恩怨抛在了脑后。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未曾将陆一满摆在一个敌对的位置。 连想起对方的时候,回忆起来的也是对方满脸温柔的笑容。 陆一满看着他目不转睛的眼神,无声地笑了一下。 “于怆。” 柔和的声音立马让于怆心口一动。 他仰头看着他,第一次被直呼其名的感觉在他心里奇妙的涌动。 陆一满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斯文温柔的外表下藏起了他内里蠢蠢欲动的爪牙。 他撩开鬓角的碎发,重拾礼貌得体的笑容。 “下次再见。”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于怆的视线牢牢追了过去,随即他低下头,看着被自己摁在手下的打火机。 静静地看了片刻,他的手指慢慢收紧,逐渐将打火机抓在手里。 “下次再见。” 他张了张嘴,声音轻的像一吹就散的风。 …… 而回到公寓的陆一满站在落地窗前,一只手夹着未点燃的烟,垂眸看着那辆在路灯下停了很久还没走的车。 他挑起眉梢,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第21章 于舛站在门口,看到于怆的车开进来之后,脸上立马扬起了笑容。 客厅明亮的光落在门口的石阶上,他几个快步迎上去,伸手要接过于怆的外套,于怆也抬手递了过来,忽然想到什么,他又把手收了回去。 于舛的脸立马就变了,明艳的笑容变为阴沉的暗色。 可在于怆看过来之时,他又很好的将自己的表情隐藏了起来。 “哥,你这两天回来的都有些晚。” 说话的语气里不自觉的就带上一些撒娇和失落。 于怆想了想,转头看向他。 “公司最近好吗。” 这是于怆第一次这样问他,哪怕只是比平时的少言寡语多说了几个字,于舛眼里的喜色也根本掩饰不住。 “还不错,于此也老实了很多,只是你知道公司总有些自诩为于家立下汗马功劳的蛀虫,但我总有一天会让他们知道,于氏的于是我于舛的于。”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于舛眼里升起蓬勃的野心,闪烁着刺骨的阴狠毒辣。 于怆抿了下唇,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于舛眯起眼,刚刚的阴鸷消失不见,乖顺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突然他神情一僵,猛地睁开双眼,直直地盯着他。 “哥,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了喷香水。” 时间过去很久,其实于怆身上的味道已经很淡了。 只是这股不属于于怆的甜香实在是太格格不入。 于怆收回手,淡漠地收回目光,迈开长腿往里走。 他没有回答,于舛的视线却一直跟在他身后。 待他走进浴室之后,于舛黑漆漆的影子站在他的房间门口。 那双阴寒的褐色眼眸定格在他搭在椅背的西装外套上。 没过多久,一把轻巧的打火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他哥从不抽烟。 虽然他哥不抽烟,但他在看到这把打火机的时候,脑海里迅速出现了另一个抽烟的男人。 幽深的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没有动这把打火机,看了眼浴室的方向,他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而当于怆穿着浴袍走出来的时候,垂落的黑发柔和了他的轮廓,使得他的不近人情多了几分安静。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频频望向那件外套。 最后他将那把打火机拿了出来,漆黑的眼中含着不知名的情绪。 一缕若有若无的烟草味似乎开始在他的四周环绕。 喉结滚动,他转身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只是动作停了很久,他还是没能将打火机放进去。 …… 天气越发的冷了,枯黄的叶子落了满地,怎么也清理不干净,风吹起的空气也多了几分干燥。 陆一满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长风衣,黑色内搭,前额的长发通通梳在了脑后,剩余的发丝全都编成了右侧的小辫子。 第23章 他的头发也比刚开始要长了。 “高先生,我的行车记录仪记录了你从一开始的恶意追车到后面蓄意撞击导致我差点发生车祸的全部画面。” 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咖啡,双腿交叠,看着电脑里的设计图。 ——“什么叫蓄意撞击导致你差点发生车祸,发生车祸的是我!九死一生的也是我!” 回家发了两天烧的人还是他! 而且该死的还不是因为吹了冷风发的烧,是被吓的! 一边烧一边在梦里冷汗直冒,吓得他妈连夜请了个大师在他床头跳了一个晚上的大神! 草他妈的! 高钦常顺手抄起床头的碗就要往地上砸,他妈路过他的房门,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立马一顿,老老实实的把碗里的中药喝了个干净。 等他妈满意地走了,他立马下床将门反锁,然后一脸狰狞的将空碗砸在了地上。 他妈的苦死了! 只是厚厚的地毯连点声音都没发出来,更别说碗也没砸碎,还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个圈。 他气地打了个嗝,阵阵苦味往上涌,差点让他反胃吐出来,顿时心情更不好了。 ——“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把这些视频发出来就能威胁到我,你应该不知道对我们高家来说弄死个人有多简单。” 他一边恶狠狠地发出威胁,一边捂着手机小声说话,还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门口,才舒舒服服地窝进被子里。 陆一满对自己的设计图还是不太满意,他用指尖点了点桌面,那边送咖啡的服务生已经看了他好几眼,又借着送咖啡的机会从他面前路过了好几回。 他假装没看见,靠在椅背上,轻笑着说:“高先生,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要把视频发给高家呢,难道高家会送你去警局吗。” ——“你什么意思!” 高钦常唰的从被子里坐了起来。 “我一个普通人遇到这种事,当然是要报警啦。” 门口传来悦耳的风铃声,他眼尾一瞥,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男人径直走向靠窗的座位。 男人没有迟到,但那位女士来的更早,甚至在这样的约会中,男人依旧是一身黑色西装,显然是直接从公司过来,未免有些无趣和敷衍。 陆一满眯了下眼,微扬的嘴角带起一丝愉悦,引得年轻的服务生频频看向他,端着咖啡走过去的时候差点撞上桌角。 他伸手挡了一下,服务生的腰撞上了他的手背,避开了尖锐的桌角,也避免了差点打翻手里的咖啡。 “谢……谢谢你,先生。” 看起来还是个大学生的年轻男孩在他面前涨红了脸。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收回了自己的手。 刚刚坐下的于怆听到了另一边的动静,不过他从不关注多余的人事物,所以他并未看过去,而是看向了对面的女人。 美丽,优雅,妩媚。 可在于怆眼里,和之前见过的几位也没什么不同。 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陆一满嘴角含笑,电话那头的高钦常却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你怎么能去报警!” 难道不应该是你来我往的互相试探,然后再借机谈条件吗! 不讲武德! 要是被人知道他出去找乐子却被告进了警局,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为什么不能,有困难找警察,难道不是常理吗。” 陆一满侧着头,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于怆。 对方谁也没说话,沉默又死寂的氛围让对面的女人坐立难安。 她试图张开嘴挑起一个话题,只不过于怆没什么表情的脸色太冷,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咽了回去。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极其僵硬地坐着。 女人不停地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本就浓稠的咖啡几乎要被搅出了沫。 忽然她抬眼看过去,猝不及防的与陆一满对上了目光。 陆一满将视线缓慢地移到女人脸上,桃花眼一弯,温柔的对她笑了一下。 女人猛地一愣,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白净的面皮也有些微微泛红。 另一头的高钦常简直要被气死了。 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还被对方那幅斯文漂亮的外表欺骗了,哪知道,这个男人坏得很! ——“那你想怎么样!” 陆一满慵懒地支着额角,视线定格在于怆的身上,对方对面的女人时不时地抬眼看向他,他淡淡然地收回了目光。 “高先生,你知道那天我原本要去做什么吗,我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选定了那个地方,却因为你的原因我没能按时赴约,你影响了我的工作,高先生,你还毁掉了我的工作室。”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响起高钦常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办好的!” 他轻轻的笑,温柔地说道,“谢谢你,高先生,你真是个好人。” 对面响起电话挂断的声音。 没多久又发来一条明显带着情绪的短信。 ——“把行车记录仪删掉!不准报警!” 陆一满看了一眼,直接删掉了这条短信。 他的车现在还在维修,哪来的什么行车记录仪。 …… 纵然于怆再不关心周围发生了什么,对面时不时将目光看向他身后的女人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蹙了下眉,回过头,却只看到一个高瘦的背影走向了厕所的方向。 诡异的熟悉感让他的心口跳了一下。 他定定地追着那个离开的背影,手指不自禁的开始在袖口摩挲。 他重复着这个动作,沉默了片刻。 “失陪。”他很快站起来,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短暂的打断了沉寂的氛围。 女人抬起头惊讶又疑惑地看着他。 而他在经过靠近角落的那张咖啡桌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余光瞥向了桌面上的那台电脑。 亮起的屏幕停留在一个q版漫画的页面。 里面的色彩极其简单。 只有一个穿着西装的小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睁着一双黑漆漆的豆豆眼和他对视。 “……” 他面无表情的和电脑里的小人大眼对小眼地看了片刻,随即不太自然地抿着唇,抬脚走向了厕所。 迈开的脚步没乱,挺立的背影依旧矜贵冷漠,唯有那只捏着袖口的手更加焦躁地捻起了内衬的百合花。 第22章 于怆怀着莫名紧张的情绪走进了厕所,没能看到想看的人,反而差点和一个刚提上裤子的男人撞上。 他眉头紧抿,立马往后退了几步,腰背差点撞上身后的洗手台。 一只长臂却揽过来,手指搭着他的腰,半个身体垫在了他的身后。 差点撞上他的男人也没有道歉,无所谓地看他一眼,拍了拍衣服就走了。 于怆眉心直跳,眼里的郁气简直要藏不住。 这时,搭在他腰上的手却适时地抽离,耳边响起温柔好听的声音。 “于先生,好巧,你怎么也在这里。” 于怆升腾的情绪戛然而止,他转头看向身后的陆一满,眼眸微闪。 “陆一满。” 应该是他要问,对方怎么会在这里。 “于先生,你是来约会的吗。”陆一满问的客气,语气也很礼貌,“我看到你和一位女士坐在一起,只是怕打扰了你们,所以没有过去打招呼。” 于怆定定地看着他,张了张嘴。 “嗯。” 他肯定了。 是在回应相遇的巧合,还是在回应,他确实是在约会。 陆一满神色未变,深邃的桃花眼直视着他,忽然弯下腰,低声问:“只是这个好像和上次那个不一样,香水的味道没有这么浓。” 他拉起于怆的领带,不同于上次在车里闻到的甜香,这次是更清新的花香。 “于先生,你很着急谈恋爱吗。” 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顺着压低的嗓音看向了他。 于怆心脏一阵跳动,他几乎忘记了呼吸,眼前是对方近在咫尺的脸,冷白的皮肤,漂亮俊美的五官,还有那双专注地看向一个人时没有人可以拒绝的目光。 他僵立在原地,大脑有些迟钝,几乎很少受制于人的他完全没有处理这种情况的能力。 “没有。” 他抽出了陆一满抓在手里的领带,又整整齐齐地低头别好。 那双耳朵又红了,但他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抬眼看向陆一满的时候,绷紧的脸还紧紧地拧着眉。 而陆一满注意到他整理好的领带和他抽出之前的角度一模一样。 他靠向了身后的洗手台,指尖夹着一根烟。 “没关系,我能理解,有时候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开启另一段感情。” 听到他这么说,于怆顿了一下。 他几乎已经忘记余恣明了。 第24章 如果不提起,他似乎已经不会主动去想起余恣明,而他的内心也没有预想中的激烈起伏,只有淡淡的空虚。 看到他放空的双眼,陆一满眸色微暗,语气轻柔地说:“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于先生,看来我们之间很有缘分。” 于怆瞬间收敛心神,抬眼看向他。 是的,他们最近遇见的频率太高了。 “你在这,做什么。”他没什么表情地问他。 “当然是……”他拉长了语调,看向于怆的那双眼睛也愈加幽深,天然的深情蕴含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总是无形中传递更为浓郁的情绪。 于怆不由得看了进去,被带动着产生了一种心跳加速的联想。 “来喝咖啡而已。”陆一满笑了起来,发出的笑声让于怆一阵脸热。 他抿了下唇,从他身前走开,只是他本来就是跟着陆一满的背影来到了厕所,根本就没有上厕所的意思。 此时感受着身后的目光,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于先生,上次我落在你车里的打火机你看到了吗。” 他回头看过去,飞快地答,“没有。” 快的连他的大脑都没有反应过来。 说完之后,他就懊恼地拧紧了眉。 于怆不是个爱说谎的人。 陆一满看着他,慢慢地挑起了眉。 那把打火机就在他的口袋里,刚刚陆一满扶住他腰的时候摸到了。 但于怆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好吧,只不过那把打火机是定制的,我很喜欢,如果于先生看到了,麻烦好好的收起来。” 他将烟挂在了耳朵上,站直身体就准备离开。 于怆的目光追着他,他回过头,嘴角轻轻一扬。 “于先生,祝你约会愉快,只是,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她。” 说完,他抿着唇轻笑,伸手指了指他的袖口。 这次,绣了三朵呢。 他大步离开,转身的刹那,脸上的笑容就再也控制不住。 他只要想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于怆一个人坐在灯下认认真真的在袖口里绣花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只是,每一朵花背后的意义却并没有那么可爱。 因为不会哭也不会笑的于怆只学会了用这种方式表达情绪。 他笑意收敛,回到咖啡厅的时候,对面桌的女士仍旧坐在那里。 在看到他的那刻,对方眼睛一亮,挽了挽耳边的发,鼓起勇气走到了他面前。 “你好,先生。” 他合上了自己的电脑,微笑着点头,“你好。” 过于礼貌却疏离的态度让这位女士有些无措。 对方咬了咬唇,不停地用眼神看向他。 这是位非常有气质的女人,漂亮妩媚,甚至还有丝非常难得的优雅,这一抹将说欲说的羞涩更为对方添了几分光彩。 可陆一满的眼中没有任何波澜。 “先生,请问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对方抬起下巴,深吸了一口气说:“如果方便的话,我能不能请你喝一杯咖啡。” 陆一满收起了电脑,带着恰好的微笑。 “谢谢你的邀请,但我今天在这里是在等人。” 女人愣了一下,看了看四周,有些犹豫地问,“可你要等的人似乎没有来。” 他笑开,温和道,“不,他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礼貌的向女人颔首,越过她大步离开。 而女人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 这不是个人满为患的好时候,所以在这段时间中,咖啡厅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那对方等的是谁。 当女人看着从厕所走出来的于怆时,瞳孔猛地一震。 …… 走出咖啡厅的陆一满收到了彭多多的短信,对方问他在哪里,想叫他过去喝酒。 这几天骆丁老是缠着他,他都快烦死了! 陆一满发了个定位过去,那边的彭多多立马啪啪啪的打字。 ——“你怎么去这么远的地方喝咖啡。” 他笑着回:“因为这里的咖啡好喝。” ——“……” 骗鬼呢,彭多多一点都不信。 但他的脑袋瓜又猜不出什么东西,索性抛开一边,问他工作室的地址选的怎么样,如果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他来处理,反正地和钱他都不缺。 “不用了,已经有人做好事帮我处理了。” 彭多多反应了一下。 ——“还有这种事?哪家的慈善机构?” 陆一满笑出了声,觉得和他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公子聊天真的很有趣。 当然,高钦常也是。 他将烟抿在嘴里,没有抽,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坐了进去。 而站在咖啡厅里的于怆隔着玻璃门看到了他离开的背影。 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他的目光一直在追随着对方。 这场约会本就没有任何意义,他也很不喜欢,现在的情绪里除了厌烦,还多了一点怅然。 他不理解陆一满居然真的跑这么远只是为了喝一杯咖啡。 还是说他们的相遇真的是巧合。 总之,陆一满走的太干脆了,干脆到反而于怆开始在意了起来。 还有,电脑屏幕里的那个小人。 “于先生,很抱歉,但我认为我们的见面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了。” 女人拿起了座椅上的外套,同时拎起了包。 于怆这个时候才将目光分给她。 “好。” 他应得比对方更干脆,甚至冷着一张脸走得极为利落。 那幅头也不回的样子似乎就等着对方说出那句话。 女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潇洒离开的背影,又气又恼地跺了下脚,不过好在对方还没有不绅士到让她来买单。 于怆一颗心根本就没有在女人身上,坐上车之后他就让司机顺着前面的路开了出去。 等内心的焦灼到达一个峰值的时候,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想追陆一满的车。 只是对方乘坐着一辆普通的出租车,错过的那几分钟导致他根本就不知道对方去了哪里。 他茫然地看着车外,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把打火机。 很奇怪,最近他这里属于陆一满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从第一次穿回家的外套,丝巾,玫瑰胸针,还有名片。 这把打火机是定制的,对方说很喜欢。 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轻微的磨砂质感从底部一路攀升到顶部。 那些看不出具体模样的图案有些神秘,也很漂亮。 忽然,他抬起头看到了后视镜里的自己。 瞳孔猛地一缩,他摸上自己的脖子,视线牢牢的定格在了上面。 打火机上的图案和他脖颈上的藤蔓纹身,一模一样。 心口开始剧烈的紧缩,然后疯狂地跳动起来。 一种不太清晰却已经像丝线一样缠绕他的情绪逐渐将他缠的密不透风,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陆一满。 他握着手里的打火机,缓缓念出了他的名字。 第23章 有钱有势的人就是不一样,高钦常的效率很高,几天的时间就帮他把工作室的事情定了下来。 他特意买了个果篮托人送过去,听说这位小少爷病了好几天,现在还在家里窝着。 做完最后一件礼裙,他放下手里的尺子,赤脚走出已经被杂物堆满了的客房。 手机不停地跳着消息,全是那些在明珠海岸通过名片联系他的小姐太太。 不乏有一些想约他出去“喝咖啡”的人,还借此要提携一下他的工作。 他直接将这个账号甩给了彭多多。 ——“???” 彭多多最近换了个头像,从艾莎公主变成了格格巫,意寓他最近要黑化。 他没精力去关注他为什么要黑化,毕竟像彭多多这种最大的烦恼无非就是今天开法拉利还是劳斯莱斯的人,他觉得如果他问了,最后会黑化的可能是他自己。 “我要出趟国,工作账号就麻烦你来处理了。” 那边的彭多多已经登陆上去,全是一溜美艳的小姐太太,工作的事倒没怎么说,问他有没有空,说晚上要不要去对方家做客的消息倒是很多。 甚至还有的消息说她老公晚上不在家,请他过去做衣服,问是穿着睡袍量尺寸比较好,还是不穿比较好。 这比彭多多看的小黄文还要刺激。 ——“你确定你干的是设计师的工作?” 彭多多对此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当然,你不能因为偶尔有人邀请我晚上去工作就否定了这其中的艺术性。” ——“……” 去他妈的艺术! 彭多多快嫉妒死了,这个淫.荡的男人! 从来不会有人邀请他晚上去做衣服,她们只会塞给他一颗糖,笑眯眯地说:“快回去吧,要是晚了你姐该担心了,姐姐还有事,就不留你了。” 第25章 ——“你去国外干嘛。” “你不知道?” ——“???” “你姐给了我一张邀请函,五天后有一场国际设计师交流赛要举行,各个地区的设计师都可以带着自己的作品去参加这个交流赛。” 什么!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彭多多开始紧张起来了。 ——“我姐不会真的看上你了吧!” 这太可怕了!我的好朋友居然要成为我的姐夫! 陆一满不由得失笑,“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别忘了你姐投资花的钱全都变成了你的股份,我是为了扩大工作室的知名度才去参加这个交流赛。” 说到底,他现在是在帮彭多多打工呢。 彭多多不信,彭多多的脑袋瓜想不明白。 但他忽然又想起陆一满对于怆的关注度,他突然就释怀了。 甚至觉得比起成为他的姐夫,和于怆在一起反而前路一片光明! ——“那你去吧!” 他会好好关注于怆的! 至于工作室…… 他可以花钱请人来干活! 等陆一满回来的时候,说不定工作室就已经壮大起来了! 不得不说虽然彭多多是个傻白甜,但资本家的血脉依旧在他身体里流淌着。 …… 于怆看着高楼之下蜿蜒的街道和不停歇的车水马龙。 在这栋高楼之上,任何人都能轻而易举的将这座繁华的城市俯瞰在脚下。 “哥?” 于舛有些疑惑地看着站在落地窗的他。 最近对方总是出神,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也不知道在想谁。 于怆顿了一下,回头看向他,眼中是高高在上的漠然,只有将视线聚焦到他脸上的时候才出现一丝柔化的缓和。 站在于氏大楼里的于怆是比往日还要冷漠高贵的存在。 他还是在吃药,但情绪已经稳定很多,偶尔看过去的时候,于怆身上那种平静冷漠的感觉会让于舛有些出神。 好像他就该是这样,而不是歇斯底里,焦躁易怒,却又在情绪的折磨里自我挣扎。 果然,余恣明还是消失了才好。 他掩去眼中的暗色,面带微笑的向他走了过去。 “哥哥在想什么,最近总是魂不守舍的样子。” 于怆垂落在身侧的手蜷了蜷,他抿着唇没有回答,转头看向了落地窗。 他在想最近这几天总是跑进他梦里的人。 “哥,最近公司的sun系列要在德国开一个专柜,但你知道我必须要留在国内才能压住那些总是不安分的蛀虫,所以这次的合作你能帮我去谈吗。” 于舛仰头看向于怆,眼巴巴的带着期盼。 于怆向来不会在这些小事上拒绝他。 “好。” 果然,于怆答应了下来。 于舛脸上立马出现笑容,亲昵道,“如果哥哥在国外待的开心的话,也可以当做度假在那里多玩一段时间,反正国内一切都有我呢。”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于怆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知道,于舛也很辛苦。 所以他作为哥哥,总是愿意更包容他一些。 于舛低下头,笑着贴近他的手心,眼里是疯狂冰冷的暗色。 老不死的东西,竟然背着他想通过结婚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控制他哥。 对方总不会还以为于氏是他的于吧。 他阴冷地笑了一下,闭了闭眼睛,转头靠向于怆的肩膀。 等着吧。 于怆低头看着他那张明艳漂亮的脸,又抬头看向前方。 …… 陆一满只带了很少的行李,他没有要在德国待很长时间的想法。 看着登机牌,他一路走向前面的商务座,靠近过道的位置已经坐着一个正在看杂志的男人。 杂志挡住了男人的大半张脸,陆一满对着座位序号,并未对男人多看,以防造成不太礼貌的误会。 站定在座位前,他伸长手臂将随身携带的行李箱放上去,身后路过的人却挤挤攘攘地撞了他一下。 他往前一个踉跄,大腿碰上了男人的大腿。 “抱歉。” 他连忙低下头,男人抓着杂志的手紧了一瞬,却没有说话。 担心男人以此产生不快的想法,他再度礼貌的道了个歉。 男人还是没说话,他有些疑惑,却没有多想,迈开长腿从男人身前迈进去,男人却突然浑身都紧绷起来。 非常显而易见的变化,以致于让陆一满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他从未发生过这种因为肢体接触而让对方产生不适的事情。 “先生,你还好吗。” 他有些犹豫地问出声。 实在是对方捏着杂志的手都快把杂志捏碎了。 而且贴的这么近,真的能看清吗。 还是说,这位先生的近视度数已经高到这种程度了。 他挑了下眉,等着对方的回应。 毕竟他现在一只手撑着座位,跨着长腿在对方身前的动作也挺不雅观的。 男人过了很久,才慢腾腾地挪动着双腿,为他让开了前面的位置。 他却盯着对方那一闪而逝的红色耳朵尖没有动。 “于先生。”短暂的沉默过后,他轻轻地叫出声。 然后他面前的人就猛地抖了一下。 他抬起修长冷白的指尖搭上对方始终挡在面前的杂志,微微施力,一点一点的往下压。 从斜飞入鬓的眉到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接着是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张抿紧的唇。 只是在严肃的表情下,对方那张脸已经红透了。 他笑了出来,撑着椅背,低头俯视他。 “好巧啊,于先生。” 真的很巧,从他上飞机的那刻,于怆就看见了他,鹤立鸡群的身形还有斯文俊美的外表很难不引人注意。 他坐在座位上,看着对方礼貌的从行人面前走过,帮一个年轻的女孩放了行李箱,在他温和的笑容下,女孩红了脸,在他走出去很远,对方还是不停地望向他。 然后他开始坐立难安起来,因为他发现对方离他越来越近了,目标明确地走向他的方向,他一颗心也跟着对方逐渐拉近的距离而高高地提起。 在对方的视线瞥向他这个位置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已经抽出了座位上的杂志挡在了面前。 再然后,这本杂志就不好意思再拿下来了…… “好久不见。” 他抬头看向陆一满,眼中有一丝光。 陆一满低头看着他,对上他的视线后,眼眸逐渐变得柔和。 “好久不见。” 这一次,他们完完全全是因为巧合的相遇。 从故事改变结局的那一刻开始,命运也悄然发生变化了吗。 他眉眼弯弯地笑开,掩不住脸上的愉悦。 于怆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笑的这么明媚。 脑海里那一点因为他们多次巧合的相遇而产生的疑虑全都在对方的笑容下变成相融的安心。 他们再一次遇见了。 在这辆飞机上,去往另一个国度的旅程中。 原本独自出行的那一丝空虚也化为另一种难掩的满足。 他摸了摸袖口,忽然觉得这一朵百合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因为他一点也没有不开心。 “啊,不好意思,先生。” 突然,过道上响起另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于怆与陆一满同时侧头看过去。 年轻的助理先生看着手里的登机牌,又看了眼他们无比融合的气场,不知该不该把嘴里的话说出来。 “先生,这……这个……座位……是我看错了!不好意思!” 在于怆冰冷的目光下,聪明机智的助理先生立马识趣的将话拐了个弯。 陆一满笑的温文尔雅,自然而然的将手里的登机牌与对方对调了一下,微笑着说:“没关系。” 他低头看向于怆,对方已经默默的把手里的杂志举了起来。 眼里的笑意加深,他的内心无比轻快。 嗯哼,命运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他开始期待这场德国之行了。 第24章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有些劳累,陆一满坐上飞机之后没多久就陷入了浅眠。 于怆侧头看向靠在椅背上的陆一满,他的皮肤很白,所以眼下的青影就格外明显。 额前有些松散地垂落了几缕碎发,挡住了他半只眼,高挺的鼻梁很是精致好看,下唇比上唇要厚,嘴角自带几分弧度,说话的时候也像在笑。 现在微微闭着,唇显出几分饱满,看起来就格外柔软。 因为陆一满本人的沉稳俊雅,有时候会让人忽略他其实才二十四岁,比于怆还要小两岁。 而他过度突出的气质往往比他那张脸更先让人注意,但其实,他长得很漂亮。 那双桃花眼睁开的时候像泛着春波的深潭,此时闭着,浓密的睫毛像刷子一样,反而更引得人移不开目光。 第26章 这是于怆第一次对他如此认真的打量。 突然,飞机一阵晃动,是正常的气流颠簸。 一些休息的乘客被惊醒了,又很快放松。 于怆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看着陆一满的脸出了神。 而陆一满只是蹙了下眉头,却并没有醒,看起来是真的很疲劳。 他抿了下唇,喉结微动,垂下的眼眸微闪,随即慢慢地伸出手,扶着陆一满的头轻轻下压,落在了自己的肩头。 对方的辫子晃了一下,麻麻痒痒地抚过他的指缝。 他低下头,看着陆一满的眉头慢慢放松,心口也层层叠叠的蔓延上一股剧烈却安定的力量。 忍着耳廓上的热意,他看向窗外掠过的云层,挺着背,支撑着肩上这微小的重量。 另一边仅隔了一个过道的助理先生偷偷地用余光看向自家向来不近人情的大老板,有些纠结的往毯子里缩了缩。 这件事要不要跟小老板汇报呢。 大老板在飞机上邂逅了一个好看的男人! …… 于舛踏着地上的落叶走进于家老宅。 这里的建筑看起来非常老了,仿佛经过岁月的变迁停留在了那个遥远的时间。 无论是院子里高大的树还是一路走进去的石子小路,无声的沉寂化为幼年的于舛。 但事实是他现在已经长大了,天真而又软弱的幼童也永远封存在了黑白无色的过往。 不过即便如此,这个堪称庄园般宏伟宽阔的于氏老宅也并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都可以踏进去的地方。 “二少爷。” 老管家又惊又喜地看着他,连忙向前迎了过来,看到他之后,还同样带着期待的目光向他身后看了过去,像在找什么人。 “哥哥没有回来,只有我。” 他看着老管家脸上的失望,幼年时,于怆是这里除了于老爷子,其他人最喜欢的孩子。 同时因为于怆是哥哥,当年一起在这里长大的其他孩子也同样对于怆又敬又畏,在压制下同样也被他保护着。 不过当他们这些孩子长大之后,老宅里只剩下于此,只有那个小时候最没出息也最嚣张跋扈的于此留在了于老爷子身边。 而最被寄予厚望的于怆和于舛却最先离开这里。 越过前厅拐进了更为宽阔雅致的后院,正在倒茶的于此看到他,明显惊了一下,手一抖,茶倒出了大半。 “怎么还是这么浮躁。” 拿着鱼竿的于老爷子抖了下鱼竿,于此立马低下头不敢说话,重新扶着茶壶倒了半杯茶。 于舛瞥了一眼,冷着一张脸大步走了过去,无视了于此暗自警告和不满的眼神,端起于此倒好的茶一把泼向了鱼塘。 “天干气燥,喝点白开水得了。” 他毫不客气的语气让于此立马变了脸色,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坐在躺椅上的于老爷子。 “行了,大中午的这么大怨气,鱼都被你吓跑了。” 于老爷子挥了挥手,于此放下茶壶站在了一边。 收线提竿,一条鱼都没钓上。 虽然于舛一直不明白对方装模作样的在这里钓自己养的鱼有什么意义。 “怎么一副要谋财害命的样子,为你哥打抱不平了?” 于老爷子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面对他这幅表情,于此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于舛却冷冷地盯着他,压着郁气说:“你明知道他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要罔顾他的意愿让他和别人结婚。” “就是因为知道他的情况,所以我是为了他好,怎么,你要照顾他一辈子吗。” 于老爷子眼里带着冰冷的锐色,还有一丝嘲讽。 哪怕现在年纪已经很大了,也能窥出于老爷子年轻时的风华。 除了那双漆黑冷漠的眼睛,其他地方和于舛简直一模一样,银白的发色为他昳丽的面孔添了几分沉淀后的淡漠,却藏不住里面的尖锐。 “他是个有自主意识和独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不需要你用这种极端的手段来对待他!” 于舛毫不退让,眼里的刺尖锐的像一头野心勃勃的狼。 他面对于老爷子的时候,从来不是把他当做仅剩不多的亲人,而是将他当做阻碍他前路的敌人。 于老爷子的神色闪烁了一下,又很快移开目光。 于舛和他太像了,简直就是他年轻时的模样。 而作为被他放弃的于怆,他不希望对方能影响于舛的野心。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哥的事,要不是那个大学生出国了,你猜他还要做什么,要对方去报警,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于家的人是个得不到就要囚.禁别人的疯子吗。” 于舛极为厌烦对方在这个时候提起余恣明的事。 “那是因为对方不适合他!” 他比谁都清楚,可他不想让于怆不开心,所以即便知道余恣明无法给于怆提供正确的情绪价值,他也只是多次提供机会让余恣明离开,却并没有阻挠过于怆。 在他眼里,余恣明只是个陪伴于怆的玩具。 “什么样的人才适合他,一个不会哭不会笑,八岁还不会说话,只会通过发疯来发泄情绪的人,你以为世界上除了你还会有人忍受他吗。” “闭嘴!他已经好了!如果不是你,他现在会过的更好!” 于舛青筋暴起,那幅怒极的模样让于此站直了身体,担心他就这样和于老爷子爆发了冲突。 老爷子脸上却没什么情绪,里面的冷漠看的人心寒。 哪怕于怆从来没有对自己的纹身表达过看法,但于舛极为厌恶那道抹不去的痕迹,在他眼里,那个纹身比于怆脖子上的疤还要丑陋。 而这一切都是面前这个老人给予的,那道锁住了于怆也放弃了他的纹身,像一把刻进了血肉里的锁链,入了骨,生了根,再也无法拔除。 “你不应该因为他而乱了分寸,就像当初我将权力交给你,不是为了让你无私奉献给一个废……” “不准说出那两个字。” 于舛阴森森地盯着于老爷子,里面的阴狠冷得令人生畏。 “我总是觉得,我还是小看了你,也小看了他。”于老爷子冷冷的与他对望,里面的煞气是比之他还要刺骨的存在。 于家的血脉里天生就流传着一些阴冷又疯狂的特质。 无论是他的母亲,还是现在的他。 天生有缺陷的于怆反而是那个向着阳光生长的人。 只是自私自利活在黑暗里的于老爷子怎么能懂呢。 “我永远都不可能放弃他,他是我唯一的亲人,谁挡了他的路,我就断了谁的路!” 他目光冰冷地看着于老爷子,眼里的偏执与执拗交织出极为阴森的利刃。 于老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中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道,语气诡秘而又阴冷地说:“那他为什么不反抗我,因为,你想要的东西在我这里,所以,真正困住他的是你。” 那瞬间,连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于舛瞳孔一缩,整个人的气场极为下沉。 他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就是因为明白,扑面而来的冲击力才一时间让他有些难以承受。 因为于怆是哥哥,哪怕只比他大了一分钟,那也是哥哥,从小对方就完美的履行着哥哥的职责。 从小到大,于舛几乎是在于怆的羽翼下长大,即便是父母还在的时候,他对于父母的存在也没有多少清晰的认知。 因为一切都有于怆,于怆会保护他。 在他看来,于怆就是支撑了他整个幼年时期的精神支柱。 他不能没有于怆,他想把于怆想要的一切都给他。 这样就好像能弥补小时候那段时光,能弥补他心里的愧疚。 所以他紧紧地抓着于怆,害怕、焦躁、暴戾,变成了他拉着于怆的那只手。 他无法放弃权力,也不可能舍弃于家已经得到的一切。 在本能下,只有他自以为是的给予,但事实上,他依旧在向于怆索求。 于此连大气都不敢出,凝固的氛围像悬在头顶的刀一样。 那之后,于舛再也没说话,于老爷子的脸色也没有多好看。 在这场互相威慑的争吵中,他们谁也没有赢。 2 飞机停下的时候,陆一满踩着时间醒了过来。 眼睛还有些酸涩,他闭着眼缓了片刻。 他算不上一个多有天赋的人,只能说在校期间学得还不错,所以对于这场交流赛,他自然也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和时间。 在这之前,他已经连续三个晚上只睡了四个小时左右。 涌上来的慵懒让他有些不太想动,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睁开眼,他看到于怆绷紧的下颌,笔直修长的脖子…… 他枕着于怆的肩,看着那些下飞机的人陆陆续续地走过。 而于怆像个乖巧的小学生一样端端正正地坐着,两只手微微握拳放在腿上,似乎是不知道他醒了,也不知道维持这个姿势维持了多久。 第27章 此时所有人都在下飞机,他能感觉到于怆那一份按耐下来的纠结和焦灼。 心里开始有些微微的躁动,他没有动,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在周围人都走空之后,他听到了于怆清晰的心跳。 对方显然不太能忍受焦虑这种情绪,尤其是于怆这种不善于和人沟通的人,此时在这辆飞机只剩下他们的时候,对方那份焦灼就开始陆陆续续的翻涌起来。 只是他还是没有叫醒他,只是暗自纠结着。 空姐走了过来,温和的想询问他们是否有什么问题。 于怆浑身都绷紧了,他一旦情绪有所起伏,他就无法好好说话。 作为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他不应该在这里耽误工作人员的时间。 可是…… 他低了下头,下巴抵住了陆一满的头发。 “嘘。” 他最终竖起手指抵住了唇,睁着眼睛看向她。 空姐愣住了,想必她也没有面临过这种情况。 而一直默默不太敢说话的助理先生也僵住了。 他家大老板什么时候开始色令智昏了。 这种霸总行为怎么也不应该出现在他家大老板身上! 这个动作出来之后,于怆的脸有些红,不过他做出了决定打算多等陆一满一会儿,所以纵然如此,他还是抬起认真的脸看向空姐。 虽然他本人看着是个成熟又冷峻的男人,但那双漆黑的眼睛这样专注地看向人的时候,莫名的有些……让人心软…… 空姐的眼神柔和下来,她们这是最后一班机,目前不需要返航。 她不太确定另一位先生是否是身体抱恙,以防万一,她拿来了一条毯子,一杯热水,并且留下了一张纸条。 ——“如果有什么问题请随时联系我们,如果半个小时之后这位先生还未苏醒,我们会及时联系医生。” 莫名被宽容也被照顾了的于怆乖乖地捏着手里的小纸条。 他低头看了陆一满一眼,细致的把纸条叠好,又看了陆一满一眼,再将纸条展开,看他一眼,再叠好,再展开。 如此重复的行为他不厌其烦地做着,以此来消磨时间,也来缓解他内心起伏的情绪。 而早已经苏醒的陆一满垂眸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停的重复着这样幼稚却可爱的小动作,一双眼眸深不见底。 …… 终究还是没有让于怆为难到半个小时,陆一满在二十五分钟的时候准时“醒”了过来。 察觉到他有所动静的那一刻,于怆就停下了动作,浑身僵直,手指忙乱的把手上的纸条叠了起来。 他没有掩饰眼里的慵懒,一双桃花眼有些深邃,又有些惺忪,看起来就有些醉人的迷离。 于怆的视线定格在他的脸上,他侧头看过去的时候,对方也没有将目光移开,只是飞快地闪烁了一下。 “你醒了。”于怆干巴巴地张开嘴。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露出一个笑。 “醒了。” 于怆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声,捏着纸条的手不停地收紧摩挲。 他察觉到他这个小动作,故作惊讶地问,“这是哪位小姐或者先生留给于先生的联系方式吗。” 于怆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 “不是。” “不用害羞,像于先生这样有魅力的男人会被人搭讪是很正常的事情。” 突然被夸了的于怆:“……” “不是。” 这次声音比之前轻了很多。 “哦?那是给我的吗?”他眨了下眼睛,似乎对这场旅程中的艳.遇怀有极大的兴趣。 “……” 于怆沉默了,眼中的情绪也迅速褪去。 “不是。” 还是同样的两个字,语气却又比之前沉了很多。 抿着唇的于怆没有发现他眼里加深的笑意,所以在他将那张纸条拿走的时候,对方也没什么动作。 “那就是不重要的东西了。” 每一个棱角都被仔仔细细叠好的纸条就这样落入了陆一满的手里。 于怆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起身站了起来。 另一旁的助理也连忙跟着起身,拿着早已经准备好的行李迫不及待的就要下飞机。 于怆走出去几步之后却停了下来,看着他在座位上摆弄那张小纸条,抿了下唇,说:“走了。” 陆一满抬起头,对上于怆的视线,笑道,“好。” …… 于怆有专人司机接送,也有早已等在德国的秘书过来迎接,陆一满却要自己打车去往附近的酒店。 在两人要分开的时候,于怆明显有话要说,不停的将视线看向他。 而一向聪明体贴的陆一满这个时候却好像没有发现他的欲言又止。 他站在原地目送着于怆上车,对方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谁也没说完,气氛莫名胶着起来。 他突然无声地笑开,向前一步,弯下腰看着他,温柔地说:“于先生,祝你旅途愉快。” 说完,他将手里折叠好的白玫瑰放进了他的上衣口袋,小小的一朵,精致又可爱。 在于怆低头看向这朵白玫瑰的同时,他转身离开,于怆立马抬头看向他。 “陆一满!” 他回头,于怆一只手搭着车窗,漆黑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 好半晌,对方张开紧抿的唇。 “下次再见。” 他一愣,随即眉眼弯弯地笑开,眼中盛满了璀璨的星河。 只是目送着他离开的于怆却有一丝怅然,也有一丝烦闷。 这一次,他没有说“下次再见”。 手指慢慢地蜷缩起来,一直到陆一满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才收回了目光。 而坐上车的陆一满告知了司机酒店的地址之后就打开了手机。 里面有宋女士的消息,有陈兹兹的消息,皆是问他有没有平安抵达德国。 其中陈兹兹还兴致勃勃的问他那里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 只不过碍于她高三生的身份,消息很快就断了,想必是受到镇压被没收了手机。 陈先生给了他一个联系方式,是对方在德国的朋友,如果他有什么问题可以联系对方。 对于这一系列消息他都没有回复,神情淡漠地移开目光,转而点开了彭多多闪着小红点的格格巫头像。 ——“听说于怆也去德国了,也是今天的飞机,你不是也要去德国吗,你们遇上了吗!” 他嘴角一扬,“遇上了。” 那边的彭多多估计就等着他回信,立马就发了消息过来。 ——“不是吧,真有这么巧!” 他放下手机,看着街边闪过的椴树,深秋的天,地面已经铺了不少的金色落叶,宁静而雅致,让人的内心也逐渐变得沉淀。 是很巧。 可仅仅只是巧合又怎么够呢。 他一只手抵着额角,轻轻地笑了。 此时提前到达酒店的于怆捏着手里的纸玫瑰,看着里面泛出的那抹金色,有些犹豫的一点点展开,眼眸也随之睁大。 里面夹着一张金红相间的邀请函。 ——o.i设计展诚邀您于晚八点准时入座观赏。 …… 陆一满运送过来的一部分设计作品出现了损坏,而在这期间,他还要面见交流赛进行展示的模特。 时间比较紧张,他来的不算早,所以很多展示的模特已经被其他选手选走了。 起先大赛是想用假人模特进行展示,这样身体数据一致相对比较公平。 可主办方并不想这样无趣,对方提供场地和资金支持,可不但但是为了“艺术”,这其中可运作的盈利也在对方的考虑当中。 毕竟摇曳生姿的真人模特配上新秀设计师们的作品才能引起更好的噱头。 剩下的模特比较杂,设计师们的作品大多都在三套左右,所以陆一满很“幸运”,一个白人模特,两个黑人模特。 虽然黑人模特的身体数据很优越,可适配度的要求却很高。 这可不是让设计师们随意展示理念的秀场,即便是交流赛那也是赛事,既然是赛事那就存在竞争。 他先是与三位模特见了面,让他意外的是那位白人模特相对较为丰满,另外两位黑人模特则体型偏瘦,将长手长脚的特质发挥的极为突出。 “哦!很英俊的设计师先生!” 白人小姐很热情,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捂着嘴发出了惊呼。 虽然这里面确实存在一点夸张和调侃的成分,但陆一满还是很给面子地笑了笑。 “虽然我很想和几位美丽的女士聊聊天,但我们的时间比较紧张,请问各位可以在今天把身体数据测量给我吗。” 他语气很礼貌,但姿态却雷厉风行。 设计一件作品包括制作出成品,其中要花费的时间不可估量,尤其还要制作三套。 所以大多数设计师带来的都是成品,不过临时调整也是设计师必须要掌握的技能之一。 第28章 “当然,那么,现在直接开始吗。” 白人小姐眨了眨眼睛,很是奔放的要动手将身上的衣服脱掉。 在来的时候,主办方已经将模特的身体数据都交给了设计师,但这不过是方便设计师进行筛选和了解。 大多数设计师还是会更相信自己的尺子。 “直接开始。” 他没有任何躲闪,笑容斯文温和,也没有对方想看的任何羞涩。 第25章 陆一满返回酒店的时候,脑海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架构。 他来的比较晚,所以时间很紧张,今天在测量身体数据的时候,那位白人女士十分热情的要与他交换联系方式。 另外两位黑人模特倒是比预想中要更腼腆。 他没有拒绝,也是为了预防大赛开始前的任何情况。 只不过那位白人小姐实在热情的过了头,现在还在邀请他晚上去酒吧“放松”一下。 他拒绝了,然后关闭了手机,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他都将在酒店的房里度过。 与此同时,那位白人小姐向另一边发送了一个满脸遗憾的表情。 …… 于怆坐在华丽又热闹的酒吧,冷峻的脸上是极为阴沉的神情。 第一,对方没有守时。 第二,对方约在了晚上十点。 第三,对方把谈合作的地点约在了他最不喜欢的酒吧。 他只有心情极差的时候才会来这种地方,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在一个陌生的国度来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谈生意。 最后,对方还迟到了。 于怆不喜欢不守时的人。 他独自阴沉沉地坐在那里,因为他是被对方约过来的,且没有订包厢,他只能坐在吧台附近,看着舞池里的群魔乱舞,还有摒弃掉那些时不时放在他身上的目光。 助理努力的和酒吧沟通,却得知这里的包厢是会员制,即便于怆现在要成为会员,也无法临时给他预订一个包厢出来。 一边的秘书先生冷漠地推了推眼镜,开始推算以目前的情况该如何最大化的获取利益……哦不……捞钱,捞对方的钱。 在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之久,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男人才姗姗来迟。 对方很年轻,蓝色眼睛看起来很是耀眼,像蔚蓝的大海,又像璀璨的宝石。 但这不妨碍于怆现在想用小铲子一把将对方埋进土里。 “理德。” 对方笑着和他握了下手,还向他眨了眨眼睛,放了个电。 理德,目前国际上知名的珠宝品牌“jennie”的代理人,也是罗尔切家族最小的儿子。 富可敌国的财力让对方拥有了优渥生活的同时也带给了对方随心所欲的傲慢。 于怆的目的是要与对方达成合作,希望他们的sun系列能够入驻对方的专柜。 他掀开眼皮看了对方一眼,抽出了自己的手,并且从口袋里拿出一条丝巾擦了擦手背。 对方耸了耸肩,并不在意。 当然,他也没有为他的迟到表示歉意。 “理德先生。” 他略沙哑的声音念出了对方的名字,同时抬起手,助理连忙把合同放进了他的手心。 理德被他的声音吸引,向他看过去,随即将视线定格在他的脖颈上。 那道纹身很是瑰丽,与他这样冷漠的男人不太匹配,却诡异的带出了一种旖旎。 “对于我们的合作,我有以下几点需要说明,并且因为你的不守时与你的失礼,关于一些条款我们将进行修改……” 若是陆一满在这里,将十分惊叹于于怆话语上的流利与游刃有余。 连他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也多了几分漠然的高高在上还有自信。 原来,他可以这样冷静且镇定。 这是鲜少有人见过的于怆。 于怆临时修改了原来的条款,对于一个能把合作地点选在酒吧且还迟到了半个小时的人,于怆并不认为他们拥有合作的诚意。 那么,他的提出合情合理。 他也不需要为此放低他的姿态。 理德目光深邃地看着他,盯着他侃侃而谈时滚动的喉结,还有那朵纹在上面的花。 这样自信又独特的男人很容易让人着迷。 尤其是理德这样放.荡的男人。 他当然不能说他迟到了这半个小时是因为把时间浪费在了床上。 哦,这场合作,从一开始两方就互不满意。 所以他的迟到,对方的临时修改条款,看似荒谬,实则互相博弈。 …… 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两方很和谐的不欢而散。 于怆连一秒钟也不愿意停留,在确定谈崩了之后,他立马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那幅样子仿佛和对方同呼一片空气都觉得难以接受。 对方的迟到和轻佻的态度让于怆觉得糟糕透了。 理德慢慢悠悠地跟在身后,秉持着东道主的礼仪,他仍旧客气的向于怆发出邀请。 “关于这次合作我很遗憾我们之间的观点无法达成一致,但我认为我们仍旧有可以商谈的空间,不知道于先生明天晚上有没有空,我希望我们可以……” “没有。” 于怆的态度比之前还要冷漠。 且跳出了谈判者的身份,他又变成了那个惜字如金的人。 理德抬眼看向他,嘴角挂着笑,和气道,“好吧,看来我们只能明晚过后再约了。” 助理先生已经把车开了过来,在闪烁着霓虹灯的街头,酒吧门口转动的灯牌让于怆一身板正的黑色西装显得极为格格不入,还有丝可笑。 但这就像是他的标志,他永远是这样黑的纯粹又有些过于认真的人。 “理德先生。”所以即便是这个时候,他也依旧维持着合作者的身份,礼貌地说道,“再见。” 虽然他面无表情的模样真的看不出几分诚意。 待他坐进车,“嘭”的一声将门关紧的时候,理德目送着缓缓升上的车窗将他冷锐的下颌线遮挡,一下就笑了出来。 “真是一个有趣的男人。” 他转动着手上的车钥匙抛给了旁边的侍从,拐了个弯又走进了酒吧。 而坐在车里的于怆有些烦躁地拉开了脖颈上的领带。 他觉得他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大少,于总嘱咐您到了时间要记得吃药。” 旁边的秘书先生从口袋里拿出了药瓶,又开了瓶水给他。 于怆漆黑的眼珠盯着药瓶,默不作声的将药丢进了嘴里,却没有接秘书先生递过来的水瓶。 接着他咯吱咯吱将药当作糖果咬碎了。 可这不是糖果,不甜,只有让口舌发干的苦涩。 但他面不改色,好像吃的真的是糖果。 他侧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眼里有些茫然。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陆一满了。 当时在飞机上相遇,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却又隐隐的含着另一种期待又雀跃的情绪。 他真的以为命运将他们联系在了一起。 陆一满也总是说他们很有缘分。 可已经三天过去了。 他们的缘分,消失了吗。 …… 陆一满落下最后一针,看着在黑人模特身上无比耀眼的红色,他钟爱于这样热烈的颜色,在万千种色彩中,明艳的红永远夺目吸睛。 “介意我在你们的身上作画吗。”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银灰色丝绸衬衫,下身是同材质的黑色长裤,看起来有点像睡衣,因为他本人过于高挑的身影显得有几分慵懒和随意。 哪怕如此忙碌,他本身也没有任何的失礼,衣服整洁,笑容温和,每一根发丝也整整齐齐地梳在了一起,说话的时候,俊美的脸上是醉人的温柔。 “当然不,我们也是你的作品之一。” 黑人小姐向他露出了一个大方的笑容。 她们有时候需要展示她们的身体,要以更加自信和坦然的态度来面对她们自己的身体。 在专业性上,过度羞涩会影响她们的工作。 “谢谢你的信任,我想我会将你们当做一件艺术品好好对待的。” 他笑着,拿出了细长的画笔。 当迟到的白人小姐姗姗来迟的时候,两位黑人模特已经结束了彩排。 为了保护每位设计师的隐私,彩排都是私人进行,但因为设计师过多,所以每个人的彩排时间都有限。 白人小姐来到现场,却发现陆一满收起了东西,正准备离开。 她立马惊呼道,“哦天呐!我竟然来得这么晚吗。” 陆一满抬眼看向她,目光瞥到她锁骨上的吻痕,淡声道:“是的,小姐,你来晚了,现在我准备离开了。” “可是我不需要换上衣服彩排吗。” “我想不用了,因为下一个设计师马上就要到场,我不想占用他人的时间,毕竟守时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应当遵守的规则。” 第29章 他笑得好看,可他说出来的话却并不如他本人那样客气。 当然,谁说了陆一满一定是个事事都妥帖退让的人。 他斯文温和的外表很多时候只是出于一种对他人的礼貌。 一直被温和对待的白人小姐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有些僵硬。 看他真的要走,对方立马着急地说:“可是如果不彩排的话,要是衣服不合身怎么办,明天出现问题怎么办。” 陆一满耐下性子回答,“我想你不需要担心这些事情,因为在没有上场前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而我会将这些问题全都处理好。” 他抬脚离开,刚好对上另一个设计师进来,对方是一个白人,很是高大,陆一满却能完全平视他,只是他略有些清瘦,看起来就有些单薄。 对方侧目看了他一眼,里面蕴涵着不知名的情绪。 陆一满瞥到对方脖颈上的吻痕,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对方被他笑得眉心皱起,他却什么也没说,擦着对方的肩膀走过去。 剩下的白人小姐站在那里,和新来的白人设计师互相对视了一眼。 2 第二天就是交流赛正式举行的时间,票已经陆陆续续地售了出去,反响比预想中要热烈。 秀场是晚上八点正式开始,所有的设计师与他们的模特都已经提前在后台进行准备。 两个黑人小姐看到陆一满的时候,立马紧张的对他说:“先生,听说黛妮不会来了,对吗。” “是的,她不会来了。” 她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好到能让她们紧张的程度,只是如果临时少了一个模特,那么陆一满的展示将会大打折扣。 而她们很看重这份工作,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出现任何意外。 可他的态度却很冷静。 “不用担心,所有的问题我都会解决,不会对你们有任何的影响,你们只需要在场上尽情绽放出你们的光彩就够了。” 他镇定的姿态很好的压下了两位黑人小姐的焦虑。 作为被挑选剩下的模特,又遇上这样年轻的设计师先生,未尝不会产生负面的联想。 可他太可靠了,他的可靠在于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建议,他可以自己将所有的事都处理好。 他有做出决定的勇气,同时也有承担责任的能力。 “先生,您看起来真有魅力。” 黑人小姐突然笑起来,洁白的牙齿很是亮眼。 他跟着一笑,眨眨眼睛道,“谢谢夸赞。” 原本紧绷的氛围悄无声息的得到缓解。 黑人小姐们也不再担心少了一个模特的事。 毕竟那是设计师先生的事情,她们只需要成为台上最耀眼的人就足够了。 陆一满走进换衣服的隔间,他看着面前的黑色婚纱,手指一勾,辫子就这样散开。 …… 于怆捏着票走进会场,同时他还有另一张金红色的邀请函,上面有些细微的折痕。 只是进来的时候他才发现邀请函会被收取,不会再还回来,于是他临时买了张票,还是高价买的票。 因为到这个时候票几乎都售光了,所以,他是高价向黄牛买的票。 只不过同行的助理先生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倒是可以再往上加几倍的钱,可是公司他不报销啊! 所以他只能目送着于怆独自进去。 他不明白这样一个没有名气支撑的秀场为什么这么多人愿意看,就像他不明白于怆为什么舍不得用那张邀请函。 里面的空间比预想中要大,但好在是钱没白花,于怆的座位在一个不错的前排位置。 目前秀场还没开始,进来的观众有些闲散,他没有和人交流的兴趣,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坐下的时候,他不免会想到当设计师最后与模特们一起出来致谢的时候,他这个位置,陆一满能不能看到他。 看着手里的邀请函,他顺着痕迹一点一点的往里折,只是他的动作太笨拙,没能复刻那一朵纸玫瑰。 有些遗憾的重新将邀请函展开,他抚平上面的褶皱,细致地叠好放进口袋。 “于先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清朗的声音让他耳朵一动,他回过头,却对上一双明亮的蓝色眼睛。 眼中闪烁的光彩迅速褪去。 他冷着一张脸回头,用后脑勺对着对方。 理德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心情又不好了。 但他不在意,他贴近于怆的身体说:“于先生,没想到你也对秀场感兴趣,我很高兴我们之间有相同的爱好。” 于怆拉开和他的距离,并且挪了个位置,将和他的界限划分得清清楚楚。 在他的私人时间,他并不需要和对方维持社交礼仪。 理德看着他的反应,因为他的沉默而有些疑惑。 不过理德是个十分豁达的人,即便于怆摆出了这样的态度,他耸了耸肩,也没有在意,而是长腿一翘,饶有兴致地看着舞台的方向。 在场的不少人都认出了这位珠宝商小公子的身份,又因为他对于怆的态度而有不少人将视线看向了于怆。 被打量的于怆将冰冷的目光扫过去,那些人一顿,礼貌的收回目光。 时间跳到最后一分钟的时候,无数的聚光灯亮起,那些还游离在周围的客人也都礼貌的入座。 第一位模特出场了。 是一位长相非常美艳大方的白人模特,她身上一件薄纱长裙将她凹凸有致的身形勾勒的极为吸睛,一走一动皆是让人移不开目光的风情。 看这些美人模特走秀确实是一场令人享受的视觉盛宴。 随着一个个模特出场,四周安静的呼吸可闻,每个人都很有涵养,用欣赏的目光看向秀场。 在这之中,唯有于怆的目光依旧冷静。 “很美吧,无论是珠宝还是服装,都拥有让人沉醉的魔力。” 于怆侧头看了理德一眼。 他还以为对方看的是模特,原来是在认真欣赏设计师们的作品。 “哇哦!” 四周响起了小小的惊呼。 他看向舞台,一前一后走出了两个黑人模特。 她们高而瘦,脖子纤长,皮肤光滑且黑亮,一袭拖地的红色礼裙华丽的不可思议,黑与红的色彩碰撞带来极为明显的冲击力。 但引起人们惊呼的却是两位模特身上金红色的彩绘,从她们的胸口蜿蜒至她们的脖子,在她们身上开出了一朵又一朵艳丽的玫瑰。 很美丽,也很惊人。 仿佛她们身上的红色礼裙就是那一朵盛开的最娇艳的花,而她们是茁壮又富有生命力的枝干。 在两位模特出场的那刻,于怆的瞳孔就开始震动。 而原本沉醉在欣赏中的理德慢慢也露出了怪异的表情,他打量着模特身上的图案,突然转过头看向了于怆的脖子。 那一圈神秘瑰丽的藤蔓纹身与暗红的花朵交织在一起。 只是原本于怆脖子上看不出模样的花变为了极致盛放的玫瑰。 于怆挺着背,不受控制的滚动着喉结,他定定地看着台上的模特,心脏开始不受控地跳动起来。 看到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是陆一满的作品。 他如此笃定,甚至因为在场的所有人还沉浸在欣赏中的时候,他就因为怀揣了这样一个小秘密而感到紧张和雀跃起来。 理德惊讶地看着他眼里的光,又若有所思地看向舞台的方向。 在那两个黑人模特之后,一道黑与白碰撞的极为清晰鲜明的身影走上了台。 黑色的婚纱,冷白的皮肤,蓬松的裙摆,微卷的半长发。 对方比所有模特都要高,身形不那么柔软,却紧致又富有力量,卷发的波浪挡住了模特的半张脸,只有一只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还有微抿的唇。 在拥有明确的条件下,设计师为什么不可以成为模特。 同样都是作品,他也可以成为自己的作品。 穿着常服在最后排的黛妮惊讶地捂着嘴。 她忍不住站了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过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注意她,因为她的位置太不起眼了,也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模特身上。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个男人。 可他们同样知道,那个男人很美。 陆一满走向舞台中央,他冷艳的脸看起来有些高不可攀,可他身上的神秘与不可触碰的禁欲又引得人收不回目光。 突然他低下头,向着一个方向笑了。 身上那种黑与白相碰的神圣感一下就被冲散,禁欲与冷艳被打破,挑.逗的就是来自原始的欲.望。 与陆一满对视的那一眼让于怆的心脏升到了顶点,他直勾勾地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心跳扑通扑通响的剧烈。 在这之前,他的胸口藏着一把钥匙,他丢掉了。 可现在他又觉得他需要一把更为牢固的锁。 第30章 他想把陆一满藏起来。 舔了下唇,他的颧骨有些红,看起来有点像喝醉了酒。 陆一满经过他的位置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眼波流转,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而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只高跟鞋。 哦!天呐!他在挑.逗他! 所有人齐刷刷的将目光看向了于怆。 于怆放在腿上的手蜷了蜷,他的视线盯在那一只高跟鞋上,想要拿走藏起来的欲.望蠢蠢欲动地鼓动着他的心脏。 但工作人员很快就上来拿走了它。 他眼里有些遗憾。 …… 最后是设计师们与自己的模特一起出来谢场的时间。 各种各样年轻或英俊的设计师们自信昂扬的站在模特中间,他们为这场秀带来了非常鲜活的能量。 而当陆一满出现的时候,其他人笑着发出惊呼。 “黑天鹅。” 是的,他们给这个美丽的男人取了个新名字。 神秘高贵的黑天鹅。 他微卷的长发依旧挡住了他半张脸,却让他看起来那样美丽优雅。 即便穿着如此繁琐的女式婚纱,他坦然又自如的身姿也为他添了几分别样的魅力。 牵着两位黑人模特的手,他礼貌而又温和的向观众致谢。 看起来他完全不像个籍籍无名的新人设计师。 他太淡然了。 仿佛任何问题都无法难倒他。 陆一满感受着四周向他投过来的目光,这之中有一道视线极为不同。 里面的专注与翻涌的热度直勾勾的将他网住,交织出极为直白的热切。 他余光一瞥,嘴角扬起了一抹细微的弧度。 第26章 进到后台,陆一满还没有卸妆,黛妮已经等在了那里。 对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身上的黑色婚纱。 当然,如果她没有退出的话,穿上这件婚纱的会是她,她会是今天万众瞩目的“黑天鹅”。 “先生,如果仅仅只是因为我迟到了就将我退出,这未免有点太不公平了。” 黛妮的眼里聚着怒火,同时还有一丝露.骨的嫉妒。 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快要丧失理智了,明明是她唾手可得的东西却这样失之交臂,她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黛妮小姐,你现在的质问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他撩开额前的卷发,露出了自己的眼睛。 那双温柔的桃花眼从未像现在这样凌厉。 “黛妮小姐,作为一个模特,你实在太糟糕了,你完全违背了你的职业道德,且没有任何的契约精神。” 尖锐的语气让黛妮脸色一变,斯文高挑的男人突然就变得极有压迫性,让她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她张开嘴想说什么,可那双直视她的眼睛又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道,让她的隐瞒和侥幸都化为袒露出来的肮脏。 对方什么都知道。 “我没有……我只是……” “你只是认为我一个没有名气的小设计师不会发现你的秘密,发现了也不会做什么,毕竟如果我不想我的秀场变得一塌糊涂的话,我仍旧需要你。” 陆一满很冷静,可他的冷静在此刻却显得更为冰冷。 “虽然我是那个被选中的倒霉蛋,但我不得不说,你有些太高估你和你男朋友的实力了,并且因为一个男人而放弃你的职业生涯,你太愚蠢了。” 黛妮的脸唰的一下变得煞白,完全说不出话。 确实如陆一满所说,她与此次一位参赛的设计师是情侣关系,她作为被剩下的模特,最后一位设计师势必会将她选进去。 即便那个人不是陆一满,也会是另一个倒霉蛋。 只是陆一满此人看着好说话,实则待人处事非常疏离。 黛妮完全没有任何机会靠近他,对方也并不如他的外表那样看起来好接近。 所以她故意迟到了彩排,这无论是对设计师心理上的打击还是应变能力都非常有影响。 更何况是一个远赴异国又没有任何靠山的新设计师。 如果对方不想在第二天出丑的话,他应该十分紧张且焦虑。 可事实上陆一满处理事情的态度异常果断。 当天晚上黛妮就收到了退出这次秀场的消息。 她有一瞬间的慌乱,因为这不仅仅只是退出一场秀,而是作为一个模特,她被设计师除名了。 可慌乱只是一时的,因为她不认为对方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新的模特。 而且主办方的态度处于冷漠的中立方,即便他有新模特也要通过主办方的审核,以防临时变动对其他设计师产生的不公平性。 当然,如果陆一满执意要除名他名下的模特,只要他有能承担后果的能力,主办方也完全不会干涉。 所以他自己上场了。 从未有人忽略这是一位非常年轻且俊美的设计师。 他不如西方男人那样坚硬高大,高而瘦的体型看起来如松竹一样优雅,同样,他有一张非常美丽的脸。 最后,他冷白的皮肤也极其符合那件黑色婚纱的主题。 黛妮完全可以被取代。 “先生,我不想这样,我只是……”她现在是真的有些慌张了,一个模特被设计师除名绝对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尤其是今天过后,这位设计师的名气只会比她以为的还要大。 “我并不想听你的辩解,黛妮小姐,你应该要为你的选择付出代价。” 他没有再去看对方的脸色,而是径直走向了换衣间。 发生这种事,他当然不可能不生气,没有人可以接受这样的愚弄,以及自己的心血被这样愚蠢的践踏。 而停留在原地的黛妮眼中彻底失去了光彩。 她不明白对方看起来那样温柔的一个人,为什么在处理事情的态度上这么残忍。 …… 陆一满换好衣服之后直接走出了后台。 今天的所有作品都将由主办方来处理,后续会进行展出以及拍卖。 而拍卖的最高者则是这场交流赛的最终冠军,冠军会获得拍卖所得利润的百分之六十,还会接受im杂志的采访。 im作为近期崛起的时尚杂志,其中的受欢迎程度是让一些老牌杂志都嫉妒的程度。 它们更为新奇和大胆,也总是在追求更有趣的突破。 所以一场没有任何大牌设计师支撑的秀场为什么会这么受欢迎。 因为无论是主办方还是合作的im杂志,包括各个地区来参赛的设计师,所有的最终目的都是获利。 无论是金钱还是名气,抑或是人脉。 而被邀请来的观众当然也不是普通的群众,从这样的秀场能看到珠宝商小公子的到场就能猜到大概了。 不过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不是陆一满应该关心的范畴。 他一走出大门就看到了站在路灯下的男人。 对方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外面一件黑色大衣,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笔直地站在已经空寂的大门外。 陆一满还是第一次看到对方穿黑色之外的西装。 人看着少了些板正,多了点鲜活气,而且从精致的宝石袖扣还有暗红色的刺绣领带,都能看出来对方精心的打扮过。 尤其是那条暗红色的刺绣领带,实在……太显眼了。 他握拳轻咳,挡住了嘴角的笑意。 而听到他声音的于怆立马转头,漆黑的眼睛在路灯下映出了一抹光。 他眼神柔和,依旧卷曲的长发为他俊美的脸添了几分煽情的浪漫。 在他踏着身后金碧辉煌的光向站在路灯下的于怆走过去的时候,于怆的视线定格在他身上,始终没有移开目光。 “于先生,在等人吗。” 他温柔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 “等你。”于怆看着他目不转睛。 他略微一顿,看向于怆的眼眸有些轻微地闪烁,随即变得幽深。 他嘴角弯起,眼神在背光的阴影下深不见底。 “要一起走走吗。” “好。” 等在一旁的助理:“……” 他看着两人并肩离开的背影,只好开着车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以防被发现,他还要开一段停一段。 主要是夜深人静的,他怕到时候两人要车的时候找不到车。 …… 秀场虽说是八点开始,可现在也接近凌晨了。 这条路上没什么人,走过去的时候会踩到地上的落叶,发出清脆的咔擦声。 谁也没说话,气氛很安静。 陆一满的内心也很平静。 他很少有这样的感觉,因为里面总是层层叠叠地堆积着很多东西,已经形成本能的去思考,去衡量,去权衡利弊。 但现在,他确实有种很轻松的感觉。 哪怕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一个好觉了。 一声极轻的喟叹像风一样散了出去。 第31章 于怆立马转头看向他,随即又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多久,陆一满就感觉到了一阵暖意,他有些惊讶地抬眼看向于怆,对方把身上的大衣披到了他身上。 “于先生,你不冷吗。” “你冷。” 陆一满穿得太薄了。 他神情微缓,轻声道,“谢谢于先生。” 于怆又看向他。 他见过陆一满很多样子,那些样子都像一幅幅画一样印在他的脑海里。 当他想起的时候,他才恍然觉得原来陆一满留给他的印象这样深刻。 看着陆一满的侧脸轮廓,他逐渐出了神,偶尔他们的肩膀轻轻擦过,带着蹭动的手臂,会让他的心里升起一种陌生的麻痒。 以致于让他情不自禁地咽着口水,蠢蠢欲动的想做些什么。 现在他的眼里、脑海里都已经全是陆一满的样子。 浮动的情绪压迫着他的心脏,越走越僻静,彼此的肩膀再次蹭过的时候,他伸出了手。 陆一满肩上的衣服滑落,他低下头,发现自己抓住了那件大衣的衣袖。 “……” 在短暂的沉默中,通过于怆的表情,陆一满大概明白了什么。 他有点想笑,可看着于怆有些石化的表情,他又没忍心笑出来。 为了保护于怆的面子,他打算打个圆场。 “我不怎么冷,于先生你……” 他话没说完,倏地低下头,看着于怆拉着自己的那只手。 修长的指尖穿过他的手心,拉着他,掌心与他紧密的贴合。 他抬起眼,于怆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冷峻的脸上没有表情,那双漆黑的眼睛却在不停地闪动。 显然,他很紧张,只是他不知该如何表露。 但他又很诚实,他想牵陆一满的手。 他喉头一紧,一种猛然升腾的满涨感让他用力攥住了于怆的手。 于怆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觉得这股力道同时攥住了他的心脏,刚刚的忐忑瞬间变为一种极为激烈的情绪。 他只觉得他陷进了陆一满那双紧盯着他的眼睛里。 “陆一满。” 他叫出了他的名字。 在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又说不出话的时候,他总是通过叫他的名字来让自己的情绪有一个出口。 “嗯。” 陆一满应了。 只是略低的嗓音为周围粘稠又焦灼的空气添了把炙热的火。 之前在秀场平息的热意更加剧烈的翻涌起来。 于怆的心脏跳的几乎要炸开。 他从未有过这么激烈的心跳。 他也直到现在仍旧不知道这叫做心动。 只是嘴里不停分泌的唾液和把头脑烧的恍惚的热度让他极为渴望陆一满的靠近。 他好想要他。 2 于怆的那双眼睛全是他,也只有他。 这是他一直都想要的。 另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抚上于怆的脸颊,捏上了他的下巴。 于怆看起来已经完全陷了进来。 很显然,他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想必之前与余恣明也从未有过如此暧昧又热烈的心绪起伏。 这样的发现莫名让陆一满有一种成就感。 好像于怆在慢慢成为他的战利品。 饱满润泽的唇在月下柔软的不可思议,于怆抬起脸,瞳孔微微颤动,紧抿的唇张了又合,整个人僵立在了原地。 “于先生,晚上风大,小心着凉。” 柔软的触感伴随着温柔的声音轻轻擦过他的耳畔,连同心尖被勾出了一阵酥痒。 温暖的大衣重新披在了于怆身上,陆一满适时的抽离,让于怆提起的心脏猛地坠落,一种空落落的感觉迅速席卷上了他的心头。 他的视线追着他,里面显而易见的失落和茫然让陆一满抬起眼,伸手将他额前垂落的发挑了上去。 “回去吧,太晚了。” 陆一满对他笑了一下,转过身率先离开。 于怆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握了握拳,却只抓到了空气。 他不满地皱起了眉,同时心里巨大的空虚让他垂下眼,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而走在前面的陆一满双手插兜,一向温和的脸上却面无表情,昏暗的月下蒙着一层晦涩的阴影。 那只被于怆握过的手藏在口袋里,冰冷的空气已经驱散了留在上面的温度。 可还是有一种可怕的感觉透过他的毛孔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那一瞬间,他的心也乱了。 …… 回程的路上比来时还要安静。 这里离陆一满居住的酒店很近,却离于怆的酒店很远。 助理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车开回了秀场的大门外,此时里面金碧辉煌的灯全都熄了,整条大街只有一盏盏路灯还有朦胧的月光。 “我到了,谢谢于先生今天来看我的秀。” 此时在德国的深夜,酒店温暖明亮的光探出了台阶,但他却没有要邀请于怆上去喝杯茶的想法。 当然,于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站在他面前,一双黑眸直视着他。 陆一满与他对视,脸上带着清浅的微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于怆低下头,认真的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金红色的邀请函。 他注视着他的动作,没有说话。 “陆一满。”于怆重新看向他。 “我想要……” 他静静地看着他的脸。 “一支玫瑰。” 金红色的邀请函递到他面前,于怆看着他的眼睛,脸上是极为专注和认真的表情。 短暂的静默过后,他伸出手将邀请函接了过来,上面的折痕还没有消失,但也已经很淡了。 “好。” 在已经夜深人静的路灯下,站在异国他乡的街头,陆一满认认真真的为他折了支玫瑰。 于怆始终看着他,漆黑的双眼从未移开过一分,那里面的倒影在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将陆一满的样子清晰地印了进去。 将折好的玫瑰送到于怆的手里,于怆接过来,抿了下唇,他不会笑,眼睛却肉眼可见的亮了起来,带着小孩子得到糖果的喜悦。 他眼神温柔,看着他爱惜的将玫瑰放进上衣的口袋,又看见他抬眼看向自己,里面闪烁的微光似乎是在求得他的认可。 “很适合。” 就像那天在明珠海岸他送他的那枚玫瑰胸针。 …… 拍卖的时间敲定在三天后,任何人都可以前去观赏。 当然观赏者和拍卖者是不同的身份,需要不同的请帖。 于怆看着理德故意将手里的黑色请帖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里也一派冷漠。 “理德先生,请问你对我方的条款有任何异议吗。” “当然没有异议,只是你明白,‘jennie’属于高奢品牌,它美丽圣洁,如果贸然接受其他的品牌,可能会对‘jennie’造成一定的影响……” “啪”的一声,于怆合上手里的合同,立马起身准备离开。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谢谢理德先生今天愿意抽出时间来与我见面。” 于怆说着没有感情的话,头也不回的背影走的极为干脆利落。 他现在彻底明白了,对方根本就没有任何要合作的意思。 接连两次无意义的见面,让于怆觉得无比厌烦。 他讨厌浪费时间做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事。 身后却突然传来理德的大笑。 他回过头,就见这位穿着考究,贵族气息极为浓郁的贵公子在咖啡厅笑的极其没有形象。 鉴于上次糟糕的体验,所以这次见面是于怆订的地方。 可现在感受着周围投过来的目光,他又觉得糟糕极了。 “于先生,你真的是个可爱的男人,我想一定有人这样夸过你。” 理德毫不在意其他人的打量,他长腿一翘,夹着手里的黑色请帖,挑着眉道,“其实我今天是来给于先生送请帖的。” 拍卖会的请帖,没那么不好拿,但也没那么好拿。 至少拍卖者身份的请帖需要一定的名望和财力。 于怆当然可以拿到,不过理德作为东道主,他总是更容易获取便利。 “难道于先生不想去看看你的情人最后能不能拿下拍卖会的冠军吗。” 好吧,理德也得承认,他就是想听于怆多说说话。 他大概已经了解了,这个冷漠的男人只有在公事上才愿意保持基本的交流,可那也能称得上少言寡语。 但一旦跳出这个身份,对方更是惜字如金。 他很遗憾对方有如此迷人的嗓音,却吝啬的不愿意展示它。 “情人?”于怆在短暂的怔愣后,有些茫然地看着理德。 看到他的反应,理德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怪异。 第32章 “难道你们不是情人的关系?” 于怆没有感情经验,他拥有成年人的本能反应和欲.望,只是他是个连情感都不知道该如何正确表达的人,他也很难在这些事情上进行深刻理解。 但他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 他很快恢复成冷漠的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座位上的理德,冷冷地说:“与你无关。” 说完他就大步离开,而跟在他身后的秘书先生在走出去之后突然又退了回来,板着一张没什么情绪的脸,礼貌的从理德手上拿走了那张请帖。 浪费了他们大老板两次见面的时间,一张请帖而已,应该的。 秘书先生向来不会在这些事情上吃亏。 …… 作品在拍卖前需要展示,这次只需要假人模特就够了。 但陆一满的“黑天鹅”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 主办方希望他能亲自进行展示。 “谢谢,但我并不想再穿第二次。” 他礼貌的婉言谢绝,主办方仍旧希望他能再考虑一下,只是见他态度坚持,主办方才可惜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次拍卖会将所有的设计师都聚在了一起,这是自上次秀场结束之后,大家第一次相对正式的见面。 而今天也会得出结果。 陆一满看到了那个白人设计师,对方的脸色不太好看,也不与人交谈,他只粗略地扫了对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但他那一眼还是被对方捕捉到了,那双眼睛立马冰冷地看向他。 里面蕴含的嫉恨让陆一满眉心微蹙,垂下的睫羽挡住了眼中的晦色。 拍卖会快要开始了,设计师们可以进行观赏,但不能影响拍卖过程。 出门的时候,那个白人设计师撞上了他的肩膀,很用力,铁一般的肌肉让他的肩膀一阵钝痛。 “让开,杂碎。” 清晰的脏话让陆一满的脸沉了下来。 一场不算官方认证的交流赛居然也能让人产生如此强烈的嫉妒心。 不过一个能在秀场上做小动作的人,也不必要求对方有多高的职业素养了。 他走出门,肩膀上的痛意很强烈,对方与他一般高,却比他强壮很多,这样的力道即便他是个大男人也不能完全承受。 心情很不好。 他动了动肩,加深了这种痛感。 但他俊美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的不适。 “陆先生。” 在他路过一个包厢的时候,一个蓝色眼睛的男人笑眯眯地叫住了他。 他记得,对方是那天在秀场上坐在于怆身边的男人。 有名的珠宝商罗尔切的小儿子。 一个有钱有势又放浪的年轻男人。 他没有回应,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理德挥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怎么回事,那天看于怆的情人应当是个非常绅士且温柔的男人才对。 他不确信地追着对方的背影看了过去。 只透过对方清瘦高挑的身形看出了沉沉下压的气势。 嘶…… 第27章 因为陆一满的黑色婚纱反响很不错,所以作为最后一件展品出现。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甚至没有丝毫的紧张,自信淡然地看着下面热烈的竞价。 之前被竞价过的设计师已经出现了不太好看的表情。 尤其是那位白人设计师,双目圆睁的模样让其他设计师全都远离了他。 “嘿,我想要这件黑天鹅的作品,你们该不会要和我抢吧。” 明朗的男音响彻了整个拍卖场。 哦,又是理德。 还想竞价的其他人默默放下了竞价牌。 拍卖师有些为难地看了眼其他人。 他不太想把价压在这里,毕竟他们拍卖馆也是要吃回扣的。 “五号包厢报价了!” 拍卖师眼睛一亮,洪亮的声音立马响彻整个拍卖场。 其他人皆是一脸惊异的表情,理德已经明确出了这个头,还有谁这么不给他面子。 令人意外的是理德却没有再往下竞价了,看样子是打算让给五号包厢那位客人。 拍卖师眼疾手快,立马落锤。 最后一件展品以最高价落入了五号包厢客人的手里。 同时,陆一满将是此次交流赛的得胜者。 其他人皆是一脸不甘或遗憾的离开。 陆一满看向五号包厢的方向,眼里若有所思,随即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他起身离开,那位白人设计师却喘着粗气拦在了他的面前。 对方看起来非常的愤怒,甚至隐隐有些失控的迹象。 他有些凝重地看着对方暴起的青筋,冷静地问:“这位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你这个该死的杂碎,你竟然除名了黛妮!” 他眼眸一沉,淡声道,“我想那是你和她应当要承担的后果。” “闭嘴,全都是因为你!” 男人失控的大喊出声,随即像堵墙一样向他冲了过去。 如此具有攻击性的行为将路过的女士吓得纷纷尖叫起来。 陆一满看着对方明显不对的状态,表情闪过一丝沉重。 即便他看起来是个高挑又成熟的男人,可他修长的体型在健硕的男人面前还是太瘦弱了。 会出现流血事件这一可怕事实将现场的上流人士全都吓得方寸大乱。 陆一满却身子一侧避开了对方,同时伸出脚,对方没有减速的身体立马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抬起头的那刻,两管分外鲜明的鼻血染红了地板。 他低头看着对方,轻声说:“先生,你是否需要叫医生。” 预料中一拳爆头的场面没有出现,看到男人止不住的鼻血,又听到他那句话,围观的众人纷纷沉默。 这……倒也没到去医院的程度。 再一看他一只脚踩在对方的身上,云淡风轻的姿态下是暗自用力的腿。 其他人张了张嘴,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别看陆一满一副温和好说话的模样,其实他打架可阴了。 如果男人还要攻击他,他不敢保证他不会让对方在这里失态。 地上的鲜血似乎刺激了男人的情绪,对方完全不顾自己受制于人的姿势,猩红着双眼彻底失控。 没料到这种情况的人又开始尖叫起来。 可就在男人扭过身翻起来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顿,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彻底没了反应。 现场的人在短暂的怔愣过后叫的更大声了。 拍卖场的工作人员这才带着警察匆匆赶了过来。 看到的就是一个健硕的白人男士没有反应地趴在地上,他身边站着两个亚洲男人,其中一个亚洲男人的腿还踩在白人男士的身上。 “是他先对我产生恶意攻击,我们只是正当防卫,现场有监控和录像可以证明,另外,他只是晕倒了,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面对众人怀疑的眼神,陆一满微微一笑。 “我确信。” 因为他有经验,昏迷时间的长短主要看于怆下手的力道。 其他人还是不信,甚至他们怀疑这个男人的脖子已经断了。 “我建议现在还是先将这位先生送去医院……” 话没有说完,突然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跑了过来,看到倒在地上的白人男士,立马白着脸扑倒在他身上。 “黛妮,他没事。” 听到他的声音,六神无主的黛妮才抬头看向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难过到快要哭出来。 “很抱歉,先生,我已经说了这与你无关,是他接受不了这个结果,请你谅解,我已经知道错了,是我私自想在你的秀场上做手脚,他只是默认了我的行为。” 看样子黛妮这段时间并不好过,至少在模特圈,她的行为会被诟病。 “他并不是故意要攻击你,他有躁郁症,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请你不要与他计较,先生,求求你。” 没有上妆的黛妮是个非常年轻且漂亮的女孩。 他安静地看着对方,在对方胡乱说了一通没有条理的话之后,他半蹲下来,温柔地说:“我没有生气,只是他需要去医院,黛妮,把眼泪擦干,好吗。” 一张干净的纸巾递到黛妮的面前,黛妮擦了擦眼睛,好半晌之后,起伏的情绪才逐渐得到平复。 而在此期间,理德已经将无关人员都清场了。 这让陆一满多看了他一眼,当然,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他又淡然地移开了目光。 黛妮垂眼看着地上的男人,眼睛一眨,又要落下泪来。 “先生,很抱歉,当初的事是我冒犯了你,只是他太焦虑了,也太在意这次成果,我不想再让他这样下去,所以在他的默认下,我选择了做出这样不公平的事情。” 她垂下眼,开始慢慢冷静下来。 “真的很抱歉,他只是不能接受因为你而导致我丢掉了工作。” 第33章 “我明白。”陆一满温和地看着她。 在他的冷静安抚下,黛妮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向他礼貌的表达了歉意后,对方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将男人带去了医院。 这件事能发展到现在是陆一满没有想过的结果,当然,透过他毫无波澜的双眼,他对这件事也没有任何的看法。 待四周重新安静下来之后,他才将注意力分给了于怆,却见他的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摇摇欲坠的立马要栽倒在地。 他连忙伸出手将于怆搂进了怀里。 之前因为着急还没有反应,此时平复下来,于怆晕血的症状立马开始发作。 “于怆。”他低声叫着他的名字,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对方浑身都软的没有力气,虽然不至于失去意识,但也没有多清醒。 他弯腰将他抱了起来,一瓶药从对方的口袋里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 理德伸手将它捡了起来,却在看到药瓶上面的字后猛地顿了一下。 谢谢老天爷,他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学习过中文,所以看得懂。 “理德先生,麻烦将药拿给我。” 陆一满一脸平静地看着他,好像并不在意那是治疗精神疾病的药。 理德神情复杂的将药递给了他,他并不知道于怆晕血,此时有些犹豫地问:“需要我开车送你们去医院吗。” “不用了,谢谢。” 他抱着软绵绵的于怆走下了楼。 而迷迷糊糊神情恍惚的于怆缓慢地抬起手,像要找什么支撑一样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辫子。 …… 于怆清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柔软的床上,房间内没有常点的熏香,反而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他抓紧身下的床单,有些茫然地张开嘴。 “陆一满。” 他已经下意识的开始寻找陆一满了。 正坐在阳台外抽烟的陆一满动作一顿,伸手掐灭了烟头,待身上的烟味被风吹淡之后才打开落地窗走了进去。 他身上带着风的凛冽,语气却很温柔。 “怎么了?” 这个时候,于怆才发现这不是他住的酒店,而放在床头柜上的烟盒表明这是陆一满的房间。 他脸还有些白,但人已经清醒了不少,床沿微微下陷,陆一满俯身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向他的脸颊。 “还好吗。”他轻声询问,刚刚在梦里,于怆还在出冷汗,且总是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脖子。 “还好。” 于怆回答了他,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的脸,一眨也不眨。 他有些好笑,“怎么了,要喝水吗。” 于怆摇了摇头。 以往每一次他还是会在苏醒后害怕,那是生理性的恐惧,即便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但他自己知道,那种沉甸甸的感觉很不舒服。 现在看着陆一满柔和的眼神和好看的笑容,一种巨大的安全感牢牢地包裹着他。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张开手,定定地看着陆一满说:“抱一下。” 说完之后,他抿了下唇,重新带着询问。 “可以吗。” 在陆一满的温柔中,他也渐渐学会了该如何向喜欢的人表达温柔。 哪怕现在只学会了一点点。 “当然。” 陆一满注视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他总是喜欢在对方的眼里找自己,在这样堪比宝石一般的眼睛里,找到自己之后,他将会获得极大的满足。 他伸出手抱住了于怆,感受着对方像小孩子依偎一样将头轻轻地靠在自己肩上,温柔的眼里出现了不常有的情绪。 那就像一个小火苗,在温柔却疏离的外表下渐渐浮出来的柔软。 于怆会每天给于舛一个拥抱,安抚他不安的内心。 可于怆相同的年纪同样是个孩子。 他也会害怕,也想从别人的身上汲取安全感。 陆一满看起来是柔和无害的,但他的身体却是冷的。 只不过现在,两团都不算炙热的火聚在了一起,他们都公平的从彼此身上分到了一点点温暖。 2 月下降临的时候,陆一满对着电脑处理国内的工作。 彭多多不亏发挥了他资本家的特质,在他出国这段时间,工作室的一切事宜彭多多都处理好了。 当然,主要是靠金钱排除万难。 甚至在不知道的时候,他名下已经拥有了十几个员工,包括前台,运营,客服,财务,还有秘书…… 而他已经是工作室的首席设计师兼大股东。 他有些哭笑不得,在还没开始挣钱的时候,光是这些工资就赔出了不少。 彭多多倒是看的很开,等他受im时尚杂志采访的消息一出,彭多多那里立马开始紧跟其上。 而且他还有混商圈的二姐,混娱乐圈的大哥,怎么也赔不了钱。 大概是彭多多第一次试着发展自己的事业,所以他热情度很高。 陆一满也没有打消他的积极性,毕竟钱都是彭多多出的,他也没有发表意见的余地,只是尽可能的自己多出些力,审核一下工作室接的项目,再负责开一些线上会议。 当然,目前他工作室的员工还没有见过他真人,不过彭多多已经打点好了,严禁对首席设计师兼老板产生任何不正当的联想。 他可是听说了这个圈子十男九gay,目前陆一满像只花蝴蝶一样浑身都散发着引人注目的荷尔蒙,他得帮陆一满坚守住他贞操的最后一道防线。 甚至还将此条例写进了工作室的规章制度里。 不过这些事陆一满全都不知道。 听着浴室传来的声音,他指尖一动,侧头看了过去。 穿着睡衣长裤的于怆身上披着一条宽大的白色毛巾,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看起来比之前年轻了很多。 其实于怆年纪本来就不大,只是他总是一身低气压的黑色西装,不爱说话又不笑,样子就比实际年纪看起来要老成。 不过他心理年纪确实要比他实际年纪要小。 他笑了一下。 于怆在苏醒之后也没有回自己的酒店,陆一满也没有提,于是他就这样留了下来。 “不擦干头发不冷吗。” 他笑着问了一句。 于怆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现在看着有些呆,应该是刚洗完澡出来,整个人都有些放松,思绪也跟着一起放空了。 听到他的话,于怆慢腾腾地抓着毛巾盖在了头上。 然后又不动了。 他戴着眼镜,看着褪去了外壳的于怆露出他内里的柔软,镜片后的眼眸不由得幽幽转深。 “过来。” 于怆很安静地走到了他身边。 或许是夜色浓稠,又或许是私密的空间增长了这样的暧昧,更亦是陆一满浮动的内心也有些失控。 他坐在地毯上将于怆圈进了怀里。 于怆很乖。 从被他带回酒店之后就一直很乖。 那种围绕在陆一满身上的安定感早已将他俘获。 他像个茕茕独行的小动物找到了窝。 宽大的毛巾盖在了于怆头上,将他的脑袋压的一垂一垂的,他一边帮他擦头发,一边盯着他露出的后颈,那一块光滑的皮肤在毛巾下时不时的晃过他的眼。 于怆不是他那样冷白的皮肤,可若是印下一个吻痕,那也一定相当好看。 陆一满面不改色地移开了目光,将毛巾从他头上拨开,微翘的头发露了出来。 “吃药。”他拿出今天从于怆口袋里掉出的药瓶,上面标好了用量,想必也是为了防止于怆自己不记得吃或需要他人帮忙的情况。 于怆身体一僵,他抬头看向陆一满,漆黑的眼睛被吊灯映的很亮。 “怎么了,如果不想吃的话就待会儿再吃。” 他神色淡然,说完就要将药瓶放好,于怆却伸手将药接了过来,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将药放进嘴里咯吱咯吱地咬碎了。 他一顿,低头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动作,似乎完全察觉不到药的苦味。 于怆当然不是没有味觉,他或许只是习惯了。 等嘴里嚼碎的药全都吞了,于怆又抬头看向他,张开了嘴。 “啊。” 全都吃了。 他眼神柔和下来。 “要不要喝水。” 于怆摇了摇头,只是那双眼睛还是看着他。 静默中,他脸上的表情沉寂下来,胸中压抑的情绪终于攀升至顶点。 他捏着于怆的下巴吻了上去。 “嗯……” 在于怆震动的瞳孔中,他首先感觉到的就是苦,很苦,比他预想中的还要苦。 高挺的鼻梁擦过于怆的鼻尖,他含着他的唇,一步一步带着无法自控的进犯侵略了于怆的口腔。 于怆被迫仰着头,他眼中是高高悬挂的灯,蜷缩起来的手抓住了他的辫子,他迟钝又紧张,僵硬又茫然。 第34章 而后在火热的温度中腰眼一抖,瘫软着靠在了他的身上。 他很敏.感,耳垂很敏.感,脖颈很敏.感,被吻的深了同样也很敏.感。 最后一点苦味被搜刮干净,陆一满的手已经在于怆的下巴上捏出了印子。 他抖动着睫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压下了眼中的情绪。 看着双眼迷离,嘴角泛着湿意,还在喘气的于怆,他移开目光说:“喝点水吧。” 拿起桌上的杯子递到于怆嘴边,于怆低下头安静地喝了,黑发下的耳朵红的烫手。 他的视线盯在上面,没多久,于怆的后颈也红透了。 而于怆埋在杯子里很久都没有抬头。 他抿了下唇,喉结滚动,也久久没有开口。 安静的氛围只延续到门铃响起。 他拿杯子的手很稳,于怆却抖了一下。 “我去开门。”他将杯子放在他的手里,起身站了起来。 当他离开的时候,温暖消失,冰冷的空气瞬间驱散了于怆后背的温度。 于怆的视线下意识地追着他,抿着被水浸湿的唇,又忍不住将水珠舔了进去。 他打开门,外面站着西装革履的秘书先生。 “这是大老板的西装,大老板晚上会失眠,所以房间里需要点熏香。” 秘书先生板着一张冷漠的脸,公事公办的将手里的袋子交到陆一满的手里。 助理先生还在惊惶于大老板进了其他男人的房,睡了对方的床,秘书先生已经雷厉风行的将这些琐事都安排好了。 “明天早上会进行最后一次合作会谈,我大约会在早上八点的时候来接大老板。”秘书先生站的笔直,交代清楚之后,点头弯腰道,“打扰了。” 然后迈开脚步走得极为干脆利落。 陆一满关上门,回过头就对上于怆盯着他的眼睛。 他沉静地回看过去,微笑道,“我先去洗个澡。” 放下手里的袋子,他拿起换洗衣物走向浴室,从始至终,整个人都没有任何的慌乱,得体又游刃有余。 当浴室的门关上的时候,于怆轻轻张开嘴。 “陆一满。” 他的脸迅速升上红晕,心脏剧烈的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一种陌生又跃跃欲试的情感占据了他的大脑。 而进入浴室的陆一满摘下眼镜,那双被镜片遮挡的双眼终于露出了里面的闪烁和动摇。 …… 当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于怆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可能是吃过药的缘故,对方睡的有些沉,连他走近的脚步声也没有将他惊动。 他俯身将于怆抱了起来,入手是属于男人紧致的腰线与并不轻柔的重量。 但这对于他来说刚刚好可以将他的怀抱全部充满。 他将于怆抱上了床,于怆睡得很安静,也没有任何不好的习惯。 只是这个样子的于怆看起来恬静又令人心软。 他静静地看了他很久,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烟走向了阳台。 今天的月亮不是很圆,却很亮。 他背靠着身后的栏杆,仰头看着烟雾从自己的面前飘散。 那张温和俊美的脸此时此刻没有任何的表情,在月下的描摹里是清冷漂亮却疏离的五官。 “于怆。” “于怆。” “于怆。” 他一声一声极轻地念着他的名字,夹在指尖的烟燃烧着星点的火光,他看着头顶的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过了很久很久,烟灰从他的指尖坠落,他发出了一声不知是何情绪地喟叹。 “于怆……” …… 陆一满从沙发上醒来,他身上盖着毯子,坐起身的时候,连肩侧的辫子都没散。 于怆恰好打开房门从里面走出来。 “你的秘书说八点会过来接你去谈合作,现在七点,你要吃早餐吗。” 他今天下午才接受im杂志的采访,相比起来,他有一整个上午的空闲时间。 “还是吃点吧,不吃早餐对胃不好。” 没有等于怆回答,他已经掀开毯子站了起来,赤脚走向了酒店套间的小厨房。 而明显张开嘴想说什么的于怆蹙了下眉,随即抿紧唇,视线紧紧地追着他的方向。 只是他却没有回头。 等于怆洗漱好,衣冠楚楚地走出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放好了荷包蛋和牛奶。 同时换好衣服的陆一满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之前慵懒的家居服变成了整洁得体的衬衫和修身长裤,人看起来俊美又挺拔。 于怆却觉得还是之前放松下来的陆一满更好看。 等他入座之后,于怆看了他一眼,坐在了他身边的位置。 他动作一顿,侧头看向他,于怆却垂眼认真地吃着早餐。 看着他们抬起的手臂不足一个拳头的距离,他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终是什么也没提。 简单的早餐吃的很安静,于怆喝完杯子里的牛奶之后,两只手微微握拳放在腿上,身姿板正,认真地看向他。 “很好吃。” 他抿了下唇,又添了句,“谢谢。” 陆一满瞥了眼他紧张又笨拙的小动作,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你喜欢就好。” 温柔的声音抚平了于怆从清晨起来就忐忑不安的内心。 他的眼睛微微发亮,看得陆一满一阵好笑。 “那我走了。” 或许是那句话给了他鼓励,于怆站起来,单手扶了下领带,整个人都有些气势凛然。 “等我回来。” 说完就挺着背走出了门,整个过程头也没回,身姿极为挺拔。 而他坐在座位上看着面前的早餐,好半晌,他才笑出了声。 第28章 于怆离开之后,陆一满没有继续处理工作。 他夹着一根烟,看着外面明朗的天。 随后他又垂下眼,重重地叹了口气。 现在他觉得他有点像个不负责任的坏男人。 好吧,即便昨天他只是要了个吻。 可那代表他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冷静,要不然他就该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烟很快抽了大半,最后一点火星燃尽的时候,他又点了根烟。 这时手机传来一张图片,是正襟危坐的于怆,对方蹙着眉头,看起来正在压抑着自己的不耐烦。 号码是陌生号码。 但他知道,那是理德。 只有理德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 虽然很巧,但理德就是陈先生希望他能结交的那位朋友。 不得不说,陈先生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人,他既能和白发苍苍的杨教授做忘年交,也能认识像理德这样外放跳脱的年轻人。 如果不是陈先生志不在商场的话,恐怕和现在的上三家也不是不能争一争。 他认出了理德,恐怕理德也早就认出了他。 只是他这里一直没有联系理德,也不知道理德是从哪里要来他的联系方式,不过这种事对于对方来说应该也不难。 ——“嘿,我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理德用蹩脚的中文参杂着德语发了一条消息给他。 也不用等他回信,又一张图片发了过来。 是于怆喝咖啡时抬起的手臂,镜头正对着他的袖口。 ——“里面竟然藏了一朵花!” ——“天呐,真是可爱的宝藏!” 连续好几个惊叹号表达了理德强烈的情绪。 他眉一沉,冷静地打了个电话给他。 那边的理德正偷偷对着于怆打量,突然打来的电话把他吓了一跳。 “老天,我的手机差点掉进咖啡杯里!” 理德不满地发出一声抱怨。 而于怆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过理德向来是个自来熟的人,在说完那句话后他就兴冲冲的对着电话说:“你看到了吗,很可爱对不对!” 他自认为他没有点名重点,于怆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实际上他盯着于怆的眼睛兴奋的快冒出了火光。 于怆的眉皱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现在坐在这里就是在浪费时间! 这次之后,他不会再接受理德的邀约,也不会再与对方达成任何合作! “理德,你真没礼貌。” 陆一满淡淡地说出这句话,看着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色突然变得乌云密布。 理德撇了下嘴,大喇喇地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说:“难道你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指责我吗。” 他有时候还真讨厌这样时刻保持高尚的人。 难道对方就没有任何失态的时候吗。 陆一满从嘴里吐出一口烟,轻声说:“当然不。” “那你是想和我交朋友吗。”理德突然放声笑了起来。 一直沉默的于怆又皱了下眉,然后端起咖啡杯侧过了身体。 用行动表示,吵死了。 “我要你把与于怆有关的所有照片都删掉。” 第35章 温柔淡然的语气却吐出如此具有攻击性的言语。 理德一愣,随即饶有兴致地盯着于怆,笑着说:“如果我不呢。” “那我晚上就去找你。” 老天爷,听听这个男人在说什么可怕的话! 理德脸色一变,恨恨地说:“你这个没有情趣的男人,你不知道晚上是我的狂欢夜吗!” 他对于怆有兴趣,可他对这个世界上所有可爱的人都有兴趣。 刚刚那位为他送咖啡的小可爱他就很有兴趣,并且决定晚上去和对方“联络一下感情”,可陆一满这个男人太坏了! 好吧,他本来也只是想玩玩。 “男人的占有欲真可怕。” 他挑着眉嘟囔了一句,在于怆盯着他的目光中,他挂掉了电话。 于怆浑身都在冒冷气。 自从第一次见面理德留下了糟糕的印象,于怆和理德的每一次见面都算不上愉快。 理德能感觉到对方不喜欢自己,可他就是喜欢约于怆出来,借着谈合作的名义听他多说几句话。 真可惜,他还录了音呢。 现在也只能删掉了。 “很遗憾我们之间无法达成共识,不过我希望以后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再一次不欢而散,理德站起来想要握他的手。 既然谈崩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于怆瞥了眼他伸出来的手,头也没回的起身离开,确定这次不会再有机会合作之后,他连再见也没有说。 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理德轻笑一声,他想他有机会会去对方的国家看看的。 能有这样有趣的人,那也一定是个非常有趣的地方。 …… 车开出大街,路过一家花店的时候,于怆让助理停了车。 他走了下去,可是在他刚走到花店的时候,阴沉的天就下起了大雨。 助理连忙要去送伞,却被秘书先生拉住了手臂。 “怎么了。” 他疑惑地看向对方,却见深藏功与名的秘书先生看着前方,推了推眼镜没有说话。 于怆到的时机刚好,没有被雨淋湿,而打理花店的店长看着外面的大雨,又看向他,笑着说:“先生,这里可以躲雨,进来吧。” 抛掉工作场上的身份,私下的于怆不善言谈,甚至说过多的话时总是不由自主的紧张。 他穿着大衣,里面还穿着西装,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他看起来就像个英俊的商场精英,可实际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捏紧了衣袖。 “你好。” 他特意停顿了一下,以防自己连续说过长的句子时会结巴。 “我想买花。” 店长高兴地看着他,热情地说:“请问先生想要什么样的花,是送给家人吗,还是送给爱人。” 于怆的脸有些红,可他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板着一张脸看起来严肃极了。 “玫瑰花。” 他回避了店长的问题,却又隐晦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书上说过,当你路过花店的时候,请为喜欢的人买一束花。 他正在学习如何表达。 “好的,先生请稍等。” 店长露出了笑容,立马去为他包好了一束热烈的玫瑰花。 每一朵娇艳的玫瑰都好像陆一满,像陆一满送他的玫瑰胸针,像陆一满那天在酒吧戴的玫瑰耳环。 又像陆一满那天在月下为他折的纸玫瑰。 他想起陆一满的时间越来越多,以后他看的每一朵玫瑰花都会有陆一满的影子。 心满意足地捧着手里的花,他转过身,只是外面的雨太大了。 他只好站在门口,不明白助理先生为什么不来接他。 店长本想借他一把伞,可看见一个穿风衣的男人向这里走近时,他立马福至心灵的止住了声音。 于怆仰着头,直直地看着头顶阴沉的天空。 冰冷的雨滴溅在了他的脸上,又落在鲜红的花瓣上。 他眨了下眼,忽然看到漆黑的伞面撑在了自己的头顶。 心口猛地一颤,他顺着那只举在自己面前的手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对方笑的满脸温柔。 “担心你没有带伞就出来接你了,可是想想你是坐车回家,似乎不用我多此一举,但已经走出来了,就还是顺着这条路来找你了。” 于怆没有去想对方为什么知道他在这里。 他看着陆一满那双将他装进去的眼睛,好像一颗心都跟着陷了进去。 “回去吗。” 陆一满问他。 “好。” 于是他就这样站在陆一满的伞下跟着他踏进了水里,没有任何的犹豫。 哪怕是迎着磅礴大雨。 想必这也昭示着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于怆的选择永远都一如既往的直白。 这里离酒店已经不远了。 走出一段路之后他才忽然意识到什么,停下脚步,一脸认真地看向陆一满。 陆一满耐心地看着他,为他撑着头顶的伞。 “送给你。” 于怆将手里的玫瑰送进了他怀里,又直视着他的眼睛说:“玫瑰花,很漂亮。” 海棠花和百合花都不是他最喜欢的花,只是这两种花在他曾经的记忆里都占据了极为深刻的记忆。 于是他想起自己的喜怒哀乐时印象里只有这两种花。 可现在又多了玫瑰这抹热烈至极的颜色。 陆一满接住了怀里鲜艳夺目的玫瑰,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雨噼里啪啦地落在伞面,并不清脆的声响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人的内心。 陆一满叹了口气。 他抬眼看向于怆,放低了伞。 “谢谢,我很喜欢。” 轻轻柔柔的嗓音让于怆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变得酥麻。 感受着唇上若即若离的温热与呼吸,于怆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动。 应该说,他的所有心动都来自于陆一满。 对方停在了一触即分的位置。 轻的好像是空气温柔地吻了他。 于怆被搅得心乱如麻,阵阵热气翻涌至头顶。 透过他迷离的眼睛,大概知道,他已经完了,他彻底陷进了一个名叫陆一满的漩涡里。 2 下午陆一满去摄影棚接受杂志采访,同时全程录像,届时这段录像也会全程播放出来。 他坐在沙发上,姿态从容,并没有过度修饰的外貌露出了他本来就气质出众的外表。 记者是个丰满又美艳的女人,紧绷的白衬衫将她的身体勾勒出极为性感的弧度,以至于她没能将所有的扣子都扣上,挂在脖子上的工牌恰好垂在她的胸口上。 “很荣幸能够见到你,陆先生。” 最后一句称呼,对方用了一句蹩脚的中文。 但里面的诚意还是让陆一满展开了笑容,他向来是个温和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男人,当他愿意和一个人拉近距离的时候,没有人可以抗拒。 “我也很高兴能与你见面,格娅女士。” 他瞥了眼对方的工牌,又礼貌地移开目光。 “哦,你的德语真标准,不过我们也可以用英语来交流。” 语言通畅显然让对方觉得既惊喜又满意,这能让她的工作更加顺利。 更何况,没有人不喜欢和这样一个温柔又绅士的男士交谈。 格娅已经开始产生期待了。 “好的。” 他立马转换成英文,本就柔和的嗓音在一些尾音上变得更加动听。 格娅有些好奇,“我很少能遇到发音这样标准还掌握了其他几国语言的人,陆先生是特意学过吗。” 陆一满淡笑道,“是的,我喜欢学习,在年轻的时候尤其疯狂。” 他用了疯狂这个词,让格娅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笑道,“我以为这个词会离陆先生很遥远。” 因为无论是谁看到陆一满的第一眼都会认为他出身上流社会,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是个受过良好教育又富裕的人。 这样的人得体又优雅,永远都维持着他的体面,斯文中带着绝无仅有的沉稳。 光是看一眼就能被他身上独特的气质所吸引。 “是吗,可能大家都被我虚假的外表所欺骗了吧。”他眨了眨眼睛,开了个似真似假的小玩笑。 格娅听出他回避了这个问题,没有记者会不八卦,不过后面还有更重要的问题,时间有限,她也只好遗憾的放过了这个话题。 接下来她针对此次的大赛还有他的设计理念做出了采访。 格娅是个很专业的人,拥有绝佳的艺术细胞,陆一满不需要逐字逐句的向她解释,他们的沟通很顺畅,也很愉快。 “‘一剪刀工作室’,真是个特别的名字。”格娅的表情看起来很有趣。 陆一满笑起来,“我希望它能简单一点,这样或许会更容易被人记住。” “你说得对,我想现在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都记住了。”格娅友善地笑起来。 第36章 “据说你从未设计过男装,是因为女装更容易获得市场吗,你知道的,市面上的大多数人都认为女人的钱更好赚,不过我也得承认,我们都是一群爱美的人。” 格娅这个问题有些尖锐。 站在录制现场之外的于怆皱了下眉,俯身向秘书先生交代了什么。 秘书先生点点头,推了推眼镜之后离开了。 “不否认有这样的原因,很多男士都比较吝啬,我也是个吝啬的男人。” 他这句话似真似假,有些模棱两可,格娅多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唇,似乎有些想顺着这个话题往下延伸。 即便他们是时尚杂志,可里面偶尔也需要一些吸睛的话题。 “不过更多的原因是因为我的父亲。” 可陆一满接下来的话打断了她开口的机会。 “他只在拍结婚照的时候穿过一次西装,那是问店铺借的,后来因为不小心染上了污渍,他无法还回去,只能忍着心痛买了下来,每次想起的时候,他总是为此感到懊悔,因为那些钱可以让他交两个月的房费。” 他微笑着,“不过他为我的母亲买了一件美丽的婚纱。” “哇哦,那你的父亲一定很爱你的母亲。” “是的。” “请问你的黑色婚纱就是来自于你父亲送给你母亲的婚纱吗。” “是的。” 他脸上的笑容变淡,看向前方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放空,但只有一瞬间,他很快就恢复如常。 “那真是独特的灵感,想必也是表达了你父亲对母亲的爱吧,一个贫穷又年轻的小伙子对自己的西装如此吝啬,却愿意用积蓄为心爱的女人买一件婚纱。” 格娅女士已经沉浸在自己浪漫的幻想中了。 陆一满却笑着没说话。 “请问那套西装还在吗。” 如此具有独特意义的东西应该会好好的保存下来吧。 想必老了之后也会指着那套西装说,看啊,当初我舍不得买,却阴差阳错的留了下来。 但其实眼中充满了对那套西装的怀恋以及喜爱。 那象征着他贫穷又赤诚的过去。 “不在了。” 格娅愣了一下,又问,“是遗失了吗。” “不是。”他笑着,只是他的笑容却给格娅一种怪异的感觉。 她接着问,“那婚纱呢。” “也不在了。” 她看着对方的眼睛,有些迟疑地张开嘴,“为什么呢。” 陆一满直视着她,浅笑着开口,“烧掉了,白色婚纱和黑色西装,都烧掉了。” 洁白的婚纱在红色的火里烧成了黑色的灰。 那是从死亡土壤里绽放的玫瑰。 艺术家们的联想总是会将爱与死亡化成更为深刻的含义。 格娅猛地一怔,忽的回过神,脸上的表情不似之前那样好看。 陆一满还是没说他为什么不设计男装,格娅有些犹豫,她还想接着往下问。 有时候设计师们的私生活会比他的作品更吸引人。 可她的耳机却突然传来声音,让她不要再往下问了。 她顿了一下,侧过头看向那个站在外面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对方一张英俊冷肃的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贵族精英的气质。 老天爷,这个世界上的有钱人怎么这么多。 压下心里的遗憾和无奈,她维持着礼貌的笑容,与陆一满结束了这场还算友好的采访。 “陆先生,很高兴能与你进行这次交谈,希望下次还能有合作的机会。” 他看着对方虚假的笑容,不由得笑出了声,握着对方的手,客套地说:“我也是。” …… 走出摄影棚,地面还残留着早上才下过大雨的湿意。 牛毛细雨随着风飘在人的身上,湿漉漉地带起一阵凉意。 于怆撑着伞在门口等他,见他走出来之后,一双眼睛定格在了他的脸上。 “结束了,走吧。” 他很自然地接过于怆手中的伞,相差几公分的身高差在伞下和谐又融洽。 于怆安静地跟在他身边,他没有问他在采访过程中的事,陆一满也没有提。 他们一同上了车,陆一满的肩膀上沾着细小的水珠,连辫子都好像挂上了透明的珍珠。 于怆的眼睛盯着他的辫子看了几秒,忽然一把抓了上去。 陆一满正弯腰收伞,莫名被揪住了小辫子,他一顿,随即不由得失笑。 “你好像很喜欢它。” 于怆搓搓辫子上的水珠,再把手松开。 听到陆一满的话,他坦诚的回答,“好看。” 第一次在酒吧门口见面的时候,陆一满的辫子还扎在颈后,不容易让人看到,可那次之后,他的辫子就垂在了肩侧,现在长长了,更是从斯文气里延伸出了一点煽情的色气。 一个大男人怎么总是在胸口垂着一条小辫子。 勾引的于怆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的往上面看。 “谢谢夸赞。”他笑着回应了他。 车子开回了陆一满住的酒店,助理先生从昨天晚上大老板彻夜不归之后就默默接受了这个结果。 并且他本想和秘书先生分享在飞机上的所见所闻,可冷漠的秘书先生并不感兴趣,还拒绝了与他的交谈。 让助理先生郁闷的是明明秘书先生看到的和听到的都不如他多,却总能很好的对大老板的反应做出正确的决定。 后来,他通过秘书先生的眼神明白了。 他蠢。 他是个愚蠢的男人。 于是他只能沦落为一个闭上嘴巴的司机先生。 将车开到酒店门口,于怆自然而然地跟在了陆一满的身后。 从今天下午跟着他一起去摄影棚采访,到一直站在外面等他结束,现在又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他回酒店。 一切行为都极为自然。 陆一满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没来得及反应的于怆径直越过了他,走出几步之后发现他不动了,又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像是在问他怎么不走了,不是要回去吗。 他直视着他的眼睛,笑着说:“酒店套间只有一张床。” 于怆知道,所以呢。 “我今天晚上不想睡沙发。” 那张单人沙发对他一个一米八七的大男人来说太勉强了。 于怆又反应了一下,随即眼眸微闪地看着他的脸,认真地说:“一起睡。” 他完全没有考虑过要回自己的酒店。 “一起睡?” 他挑着眉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于怆点头,“一起睡。” 陆一满抬起脚步走过他身边,懒洋洋地说:“我没有和其他人一起睡的习惯。” 于怆抿了下唇,视线紧盯着他的背。 其他人? 他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其他人的自觉。 几个大步走过去,他扭头去看他的脸。 陆一满却侧过了头。 于怆又绕了个方向去看他,他又侧过了头。 追了几个来回,于怆生气了。 而且是很生气的那种。 第29章 “不准走!” 于怆张开双臂拦在了他面前。 他眉一挑,看着对方认真生气的脸,同时还有因为对方的举动而向这里看过来的人。 “为什么不让走。” 当然是因为他在生气! 只是于怆说不清自己是因为什么而生气,是刚刚陆一满故意不看他的戏弄吗,似乎又不是。 但他说不出来。 他会生气,可他说不出来他会生气这样的话。 就像他高兴不会笑,疼的时候不会说疼,生气的时候也只是依靠行为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他不想让陆一满走。 额头的青筋开始跳动,他那双眼睛开始变得阴暗幽冷,手也慢慢攥成了拳。 陆一满瞥到他的动作,将他的拳头握进了手心。 “怎么生气了?”他的声音温柔下来。 于怆眼眸一动,情绪立即开始松动。 “嗯?为什么不高兴啊。”他将他的手松开,手指伸进了他的指缝。 于怆的手心传来一阵痒意,心尖也酥了起来。 他张开嘴,盯着陆一满那双充满耐心又温柔的眼睛,憋了很久,艰难的从嘴里说出三个字。 “不高兴。” 那双充满包容的眼睛好像能容纳他的所有情绪。 “是我说错话了吗。” 他牵着于怆的手,没有站在酒店大门供人观赏的兴趣,带着他走进了电梯。 于怆顺从地跟着他,刚刚那些可怖又失控的情绪瞬间消失不见,好像从未出现。 “没有。” 陆一满没有说错话,陆一满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他看着陆一满的侧脸渐渐地出了神,不由得握紧了他的手,鼓动的心脏也慢慢平复下来,变成另一种安定。 第37章 只是电梯门一关闭,陆一满就松开了他,于怆立马心脏一缩,下意识地去寻找他的手。 可陆一满只是要摁电梯而已。 于怆伸出去的手顿了顿,又忍耐着收了回来。 陆一满透过电梯反光的墙壁看着他的脸,同时看见了他的小动作。 深邃的桃花眼藏着更为幽深的情绪。 可能他现在也有些不对劲。 他想更加过分的让于怆因为他而产生剧烈的情绪波动。 但刚刚在酒店门口看见他真的要失控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像只狐狸一样握住了他的手。 现在松开亦是。 他可真坏啊。 看着墙壁上的自己,他的双眼深不见底。 …… 回到酒店套房,于怆又变成了他的小尾巴,两人在外面没有吃东西,因为陆一满会做饭,很多时候他都会在酒店套房自己做。 于怆跟在他身边,在他要洗菜的时候,立马伸长了手将指尖浸到水里。 他去打鸡蛋,于怆又自己在手里攥了一个。 只不过在他去拿刀的时候,于怆没有动了,只是安静地握着手里的鸡蛋,默默地看着他。 而在他要切菜的时候,对方更是主动往后退了一步,从刚刚的热切一下就变得极有分寸起来。 他看到了他的动作,没有说话。 为于怆做好了一碗鸡蛋番茄面,他拿着烟盒转身去了阳台。 “陆一满。” 于怆叫住了他。 “怎么了?”他从烟盒里敲出了一支烟,夹在了指尖。 客厅的茶几很矮,于怆坐在地毯上,一双漆黑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 “你生气了吗。” 他有些惊讶,微笑着说:“为什么这么说,我没有生气。” 于怆还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伸出指尖的烟,温柔地说:“我去阳台抽根烟。” 说完他就走了,关闭阳台的落地窗,他独自坐在月下的圆桌旁,低头点烟,长发微微垂落,又被他挽在耳后。 而后他侧头看着栏杆外的泳池,只留给了于怆一个侧脸轮廓。 于怆眉心直跳,他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衣袖,随即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本书。 一本非常非常小的书,只有手掌大小。 他迅速地翻开页面,里面记录了许多的要点重点。 当然,如此精致又离谱的东西只能是助理先生为他准备的。 甚至做成了巴掌大小就是为了方便他随身携带。 ——“如果喜欢的人生气了怎么办。” ——“当然是抱住他,说一声爱他。” 以于怆目前对感情的领悟能力,还没有到达这个程度。 他皱着眉头往下看,庄严的态度好像在研究几个亿的订单。 ——“你的伴侣是否和之前有些不一样?虽然对你依旧温柔,却选择了独处。” 于怆眼睛一亮,看了眼独自坐在阳台外抽烟的陆一满,对方修长冷白的指尖夹着细长的烟,清雅俊美的脸在月下有一种独有的浪漫。 那张唇微微张开的时候,烟雾从嘴中飘散,又有一种夺目的性感。 他看的出了神,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继续看着下面的重点。 ——“那么他可能是有无法解决的烦恼,这个时候,请你好好的陪伴他吧。” 于怆合上手里的小本本,细致的放进贴身的口袋,然后低头将陆一满为他做的面全部吃完,再自己将碗收好。 最后他找了张软垫,认认真真的将它摆放在落地窗旁边的位置。 然后他坐了下来,侧头看着依旧望向泳池的陆一满,隔着一扇窗,他沉默而又安静的陪伴着他的身边。 …… 阳台外的陆一满慢条斯理地抽着烟。 从那场采访结束之后,他的情绪就有些不对劲。 即便那些记忆已经离他很遥远了。 可一个连三岁的事都能记得清清楚楚的人,这些东西注定无法抹去。 他抿了口烟,浓郁的烟草味飘散在空气里,将他带回了晦暗的过去。 可他记得三岁的事,却忘记了自己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 他一个人的路走的太久了。 盯着泳池里倒映的月亮,他无声地笑了一下。 …… 书里的“陆一满”与他高度相似。 可他们在十七岁那年却做出了完全相反的决定。 “陆一满”选择回到了母亲的身边,有了一个不知道算不算家的“家”,而他那时选择了离开,独自一人长大。 从那以后,他就开始疯狂的学习。 那个背负着什么的少年突然解除了他身上的担子,却融进了更加黑暗的影子。 他不允许自己比任何人差,那天在奖台上看着光鲜亮丽的母亲,他想起的是贫穷到拍结婚照都只能去店铺借西装的父亲。 那个时候的母亲觉得委屈吗。 父亲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在艰难的生活中也为她建筑了一座堡垒,可唯独没能给她不为生活烦忧的财富。 他是直到七岁那年被领养的家庭退回来之后,院长才将一个包裹还给他。 是一件洁白的婚纱还有一套保存良好的黑色西装。 他父亲常常念叨,但又无比爱惜的两样东西。 在他被领养的家庭退回到福利院的时候,他的母亲将这两样东西寄到了这里。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知道,他是个真正的孤儿了。 那时年纪还小的他不懂他的母亲为什么将这两样东西带走,又在那个时候将这两样东西寄给他。 后来长大之后,他却不想去懂了。 十七岁那年,他没有接对方递过来的那一万块钱,选择了转身离开。 同时宛若精神支柱一样支撑着他长大的那两样东西,他在一个夜晚将其烧成了灰烬。 那套西装上的污渍其实很淡,只在胸口处有一个米粒大小的痕迹。 但也无所谓了。 他没有钱,没有家,没有任何的支撑,他只有努力,只有一颗强大的心。 没有条件去学钢琴,他就每天坐在钢琴房外面听,然后自己画下黑白琴键,自己学。 无法聘请老师,他就每天坐在图书馆去翻阅,英文,德文,法文…… 他一点一点的记,用破旧的手机去听,再一遍一遍的跟着去念。 甚至于他白天上课,晚上在酒吧当服务员。 去的第一天还不会笑,第二天就能辗转在几个包厢之间。 他见过很多不一样的人,慢慢他学会了怎样笑,怎样走路,怎样与人交谈。 还学会了如何在人群中成为最独特的那一个人。 于是他被看中,去了高档咖啡厅弹钢琴,从一开始的生疏变得熟练,他又拥有了与人交流的机会,那些磕巴又蹩脚的发音逐渐变得流利。 他又走进了更为华丽的酒会,见到了不属于他这个阶层的所谓上流社会。 骄.奢.淫.逸,纸醉金迷。 他游走之间,再干净的脱身。 于是那一切造就了现在的他,也成就了现在的他。 可那天在夜里烧掉的灰永远也不会在他的生命里消失。 他只是接受了那段过往,直面了过去的自己。 因为他不会有让过去掌控他的机会。 最后一点烟灰落下,他的双眸在月下变得极深极沉。 重塑过往,就像重塑了自己。 将烟头熄灭,他回过头,却隔着玻璃看到了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于怆。 心尖猛地一颤,那些黑色的东西如潮水般褪去。 这一次是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柔软出现在了他的眼里。 “你在这里做什么” 老老实实坐在软垫上的于怆抬眼看向他,漆黑的眼睛装进了他身后的月光。 “陪你。” 指尖轻轻一颤,明明烟头已经掐灭了,却好像还是被烫到了一样。 他张了张嘴,却一时没能发出声音。 只是盯着于怆那双专注于他的眼睛,他不停的告诉自己。 理智一点吧,陆一满。 2 今天在酒店门口争执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陆一满真的没有要和于怆同睡一张床的意思。 他压抑着疯狂往上涌的情绪,回眸间,他得体又温柔,还是于怆所熟知的那个陆一满。 “我睡沙发,你早点休息吧。” 他拿起毯子转身出门,于怆盯着他一步一步往外走的脚步,只有一盏床头灯的房内暗的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陆一满能感觉到身后炙热的目光,从柜子走向门口的这一段路,他走得很慢。 一,二,三…… 一只手撑在了门上,隔绝了与客厅交映的灯光,房门紧闭,风吹动了窗帘。 陆一满轻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向他,“怎么了?” 他问的自然,恰好的温柔却挑动了于怆心里那一丝按耐不住的蠢蠢欲动。 第38章 小本本上没说他现在的行为对不对,但他的本能告诉他,他不想让陆一满走。 他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一起睡。” 说好了一起睡,他明明很认真。 陆一满看着他说:“于怆,我们不能一起睡,我也没有和其他人一起睡的习惯。” 于怆的眉皱了起来,他不喜欢其他人这个词! 心里又不可避免的开始烦躁。 可刚刚独自坐在阳台外面的陆一满不开心,他有烦恼。 竭力压抑下躁动的情绪,他撑在门上的手蜷缩起来,手背绷起了青筋。 “一起睡。” 他在背光的阴影里盯着陆一满的脸,气势极为阴沉,看起来他像那个强硬又充满威胁的人。 陆一满背靠着门,他比于怆略高些,又站得笔直,便能低头看清他的脸。 嗯,现在的于怆看起来很凶。 他直视着他那双融进黑夜里的双眸,淡声道,“不。” 于怆的手猛地握紧,他死死地盯着陆一满,胸口涌出一股强烈的郁气。 他不太喜欢被拒绝,更不喜欢被不停的拒绝。 也不喜欢想要的无法满足,越得不到满足就越想要。 “一起睡!” 他这次加大了音量,伸手攥住陆一满的手腕将他往床上带。 陆一满没有反抗,他被带到了床上,看着他没说话。 于怆现在的情绪很混乱,他已经被挑动了不太理智的那个自己。 “一起睡。” 他再次重复着这句话,转头把被子展开盖在了他的身上,盯着他认真地说:“一起睡。” 很久很久,他又艰难的哑着嗓子开口,“好不好。” 于怆半蹲在床头看着他,像对待想要藏起来的宝藏那样把他藏在了被子里。 无论平常的于怆看起来多么高贵又冷漠,但他深埋的顽疾永远都在。 一旦耐心的呵护他,他便是那朵娇嫩的玫瑰,可一旦反抗他,他就会长出全身的刺。 陆一满的脑海里在呐喊,在循循善诱。 答应他吧,快答应他吧。 不要拒绝他,不要让他伤心,也不要让他生气。 可鼓动的心脏和不停往上翻涌的黑色物质又在教唆他,蛊惑他。 于怆不会伤害你的,一个连生气都只能偷偷躲起来生气的人,他又能伤害谁呢。 不过是一只看起来凶狠的纸老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如果我说不,你会怎么样。”他这样说。 于怆咬紧了牙根,他很烦。 他不明白陆一满为什么要这样,他很生气,很难过,也……很委屈。 “不准!” 他揪着被子,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大声讲话。 如果看的深了,还能看到他冰冷的眼里藏的极深的受伤和委屈。 他挣脱了被子,很轻易的就能摆脱他。 于怆想要抓他,他抽开手,于怆瞪大了眼睛,却也没有采取更加暴力的举措。 他只是无声地看着他,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他。 太可怜了。 于怆抖了起来,死死地盯着他的脸,额上青筋暴起,那只手变得极为僵硬,张开五指想要抓住什么,最后也只是缓慢而又艰难地抓住了自己。 还是那个双手交叉的姿势。 陆一满看到了好几次,现在他可以确定,这个姿势代表着自我束缚。 扣住手腕的动作像戴上了两把锁。 他早已经被驯化了。 所以于怆根本不可能伤害任何人。 他所展示出的攻击性只在胆小者眼里有效,实则,他是个色厉内荏的可怜虫。 静静地看了于怆很久,见他阴沉沉的眼中实则闪烁着难过,还有一丝可窥见的委屈,他突然笑了起来,带着叹息。 他温柔的笑容是于怆的记忆里对他最为深刻的印象。 于怆愣了一下,开始呆呆地盯着他的脸出神。 “于怆。”他极为复杂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他不是胆小鬼,也不是无害的羊,他是能把狼都吞掉的狐狸。 最喜欢欲擒故纵,变本加厉。 于怆的手松开了,呐呐地看着他说:“一起睡。” 他揉捏着眉心,耐心的和他解释。 “于怆,你不明白,不明白我现在在想什么。” 于怆眉心皱起,问,“想什么。” 他抬眼看着他,笑了一下没说话。 于怆不理解,只是要求得不到满足的烦躁感一直围绕着他。 他只是想要陆一满而已,他只是想要他! “为什么!” 他想抓住陆一满,又硬生生地遏止了自己的动作。 是他还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情绪的漩涡折磨着他,他看着陆一满,眼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祈求。 “不准走。”他紧紧地抿着唇。 陆一满从他的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他对自己的渴求,死死压抑的情绪开始不停的往上翻涌。 喉结滚动,他向前走了一步,那双动人的桃花眼里藏着极为深邃的暗色。 于怆直视着他的双眼,并未后退,仍旧带着对他的热切。 忽然,他被抓住了头发,被迫高高地仰起了头。 “于怆,你有时候真的很天真。” 陆一满的吻就这样落了下来。 于怆张开了嘴,接着就是步步紧逼的掠夺。 他从没有经历过如此激烈的心跳与火热的吻,几乎要将自己的整颗心献出去。 陆一满的五指插.入了他的头发,一种极强的掌控性包裹了他,连同这个侵略性极强的吻,几乎要让他失去自己的意识。 “嗯……” 间隙的呼吸短的只有一瞬间,于怆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呻.吟,很快又被陆一满的吻占据。 他开始后退,坐上了床头柜,一只手用力地撑着柜子,手指紧紧地抓着柜沿,另一只手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好抓住了陆一满的衣服。 手指擦过他胸前的辫子,他便张开五指握了上去,拉扯着陆一满的头发,将他更近的压向自己。 只是他不知道,也不懂,只是本能的这样行动。 两条长腿嵌入了陆一满瘦削的身体,细窄的腰原来这样有力。 于怆几乎连大腿都开始发起抖来,他的脸上一片酡红,像喝醉了酒,整个人完全无法自控的沉浸在陆一满的吻里。 扣着柜沿的手越来越紧,指节泛白,指腹却被红晕占满,指甲刮过柜沿的木头,咯吱的细响宛若燃烧的火苗。 这个吻深的让人意乱情迷。 细微的水声在他们彼此的唇间交换,于怆完全无法拒绝,并且深深的沉浸其中。 直到腰上被缠紧的时候,陆一满才猛的清醒,他睁开眼睛,而他的手已经沿着衬衫摸到了于怆紧致的肌肉。 胶着的吻立马分开,火热的呼吸却还交缠在一起,于怆坐在床头柜上,两条腿勾着他的腰,头向后靠着墙壁。 陆一满细微地喘着气,冷白的皮肤只要染上一点红就极为明显,他勾起的桃花眼晕成了粉色,喉结处的领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了一颗扣子,凌乱的露出了他半截锁骨。 他看着于怆迷离的双眼,唇间的水渍还一无所知地勾着他的视线。 于怆的呼吸很烫,掌下的皮肤更烫。 他垂头平复了一下呼吸,立马将自己的手抽离。 只有于怆的腿还缠着他,让他没能及时地退开。 待于怆平复好之后,他的脸已经全部红透,睁开眼看到陆一满之后又飞快地眨了下眼睛。 看他清醒过来,陆一满收回了垫在他后脑勺的手,别开目光,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我去洗澡。” 于怆的腿这才后知后觉的松开,只是在陆一满真的要走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再次缠紧。 陆一满回过头,耐心地问他,“怎么了。” 于怆不想让他离开,可快要冲破胸腔的心跳又让他有些承受不住。 最后他还是轻轻颤抖着松开了自己的腿。 陆一满收回目光,转过身,大步走进了浴室。 听到关门的声音,于怆颤抖着睫毛,好半晌,他才忽的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将自己藏进了臂弯里,只有一双红色耳朵颤颤巍巍的露在外面。 而站在冷水下的陆一满闭了闭眼睛,撑在墙壁上的手缓缓收紧。 他知道,此时此刻的他也并不冷静,内心升起的庞大欲.望仿佛要一口将于怆吞并。 他失态了。 第30章 从浴室里出来的陆一满浑身都散发着冰冷的潮气。 在房间内没有看到于怆,他下意识地寻找他,却看到平整的被子里露出了半个黑乎乎的脑袋。 他略微一顿,随即失笑。 是了,于怆可是个羞赧至极时会想用手刀将人砍晕的人。 他温柔地看着对方,没有说话,而是拿起随时携带的烟盒走出了门。 第39章 自从工作走上正轨之后,他已经很少抽烟了,最近却又不知不觉的频繁起来…… 躲在被子里的于怆躺的笔直,睁开眼睛是闷到头顶的被子,他的脸涨得通红,陆一满每发出一点动静都能让他心跳错乱。 听到陆一满停留的声音,他会忍不住心脏缩紧,一种带动全身的酥麻从他的尾椎骨窜上他的头顶。 陌生的感觉让他呼吸困难,不由得张开嘴开始喘.息。 当陆一满拿起烟盒走出去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心里一空,揪紧了身下的床单。 最后他还是没有动。 陌生又混乱的情绪让他不知所措,直接打散了他所有的思绪,陷入了无法思考的洼地。 这个晚上,陆一满仍旧留在了客厅。 他抽空了整整一盒烟,而在这个夜晚,却不是只有他无法入眠。 …… 第二天并不算是一个很好的天气,这几天德国一直在下雨,周围湿漉漉的全是让人心郁的潮气,使得空气中一些不安分的因子也在悄然发酵。 陆一满敲了敲房门,经过一个晚上的时间,他看起来又恢复了与往常一致的模样。 “早餐已经做好了,你需要吃过早餐再睡吗。” 连接着阳台的落地窗大开,吹散了客厅内浓郁的烟草味,连同烟灰缸里的烟蒂也被收拾了干净。 他一脸平静地看着眼前紧闭的门,转身离开,房门却在这个时候“咔哒”一声打开。 于怆不是个懂得掩饰情绪的人。 他直视着他,闪动的双眸带着极其动人的色彩。 如同于怆两次被吻过之后都会羞涩又热切地看着他。 他动了动唇,敛去眼中的神色,微笑道,“睡得好吗。” 于怆一个晚上没睡,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可他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现一样。 于怆松开手中的门把手,走到他面前。 他耐心地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没睡。” 于怆很坦诚。 “怎么了,是昨天忘记点熏香了吗。”他神色如常。 于怆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只是可惜,陆一满向来能很好的掩饰住自己。 他捏紧了自己的衣袖,心里不可避免的开始紧张起来。 陆一满歉意道,“抱歉,我忘记你……” “啾!” 于怆侧头亲了他一下。 发丝微微晃动,他瞳孔一震,一时间忘了呼吸。 “想一起睡。” 于怆仍旧记得昨天晚上的事,且不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他的想法从来也没有改变过。 而且他真的有在认真的学习。 口袋里的小本本写上了陆一满的名字,“喜欢的人”也有了具体的指代。 那一刻,陆一满的心脏仿佛要炸开,他刻意粉饰的太平就这样被于怆轻而易举的打破。 他抿着唇,垂眸看向于怆的眼睛。 从很早的时候开始,于怆的眼里就只有他了。 这是他刻意为之的结果,可不够,还不够,这怎么能够呢。 他抬手抚过于怆的脸颊,在对方专注的视线中,他最终也只是抱住了他。 怀里被充满的感觉让他无声的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可更多的空虚开始层层叠叠的涌上来。 他又很快放开,连呼吸都没有乱。 于怆却红了耳朵,他的视线被吸引过去,在放开他的时候,他的唇不经意间轻轻擦过,于怆立即敏.感地抖了一下,上面的温度更加灼热。 “吃早餐吧。” 他拉开和于怆的距离,率先走向了餐桌。 于怆的视线无声地跟着他,好半晌之后,才随着他的脚步走了过去,看了眼桌椅的摆放,他挪动着椅子,坐在了他身边。 陆一满垂眸不语,嘴角轻轻地扬起,同时眼中的暗色翻涌的更加浓郁。 吃早餐的过程很安静,陆一满率先放下筷子,等于怆停下动作之后,他才说:“今天晚上主办方会邀请全体设计师去参加谢幕晚宴,我晚上会很晚回来。” 于怆侧头看向他,坐姿端正,一本正经地问,“几点。” 他眉眼弯弯,轻声说:“我会在凌晨之前赶回来。” “嗯。”于怆缓下了声音,又问,“在哪。” “拍卖场旁边的会所。” 他耐心地回答着他的问题,并未有任何的回避,于怆轻轻抚摸着袖口,浮动的内心在他温声的回应中逐渐归于平静。 …… 晚上大约九点的时间,他拿好外套准备出门。 正在与于舛通话的于怆立马看向他。 ——“哥?” 于舛有些疑惑地叫了他一声,没有听到于怆的回应,反而听见了陆一满的声音。 “怎么了?我很快就回来了。” 听着如此自然又略有几分亲密的语气,于舛的神色有些复杂。 于怆默默地跟在了陆一满身边,他滚动着喉结,似乎想说什么,又无法开口。 陆一满似是没发现他眼中闪动的情绪,他穿好鞋,要去拿伞的手顿了一下,又没有拿。 于怆跟着他走出了门口,垂落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捏在一起,遏止着想要去拉他的动作。 陆一满看着他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自己的身后,回头笑道,“怎么了。” 他就是没有说出那句“你想跟我一起去吗?”的话。 而于怆在压抑着内心的冲动,一双眼睛像钉子一样牢牢地锁定在他的身上。 站在门口又一声不吭的于怆此时在外人的眼里或许有些可怕。 他就这样盯着陆一满,漆黑的眼珠像大浪翻腾前的海面,连地上的影子也在灯下光怪陆离。 陆一满神色未变,透过于怆的眼睛深深地看进去,再去看他的影子,那分明是一只可怜兮兮又眼巴巴望着他的小狗。 在心里无声地笑了一下,他自然地说:“那我走了。” 说完之后他就真的迈步离开,头也没回,连背影也很快消失在酒店走廊的拐角处。 于怆的手猛地揪紧了自己的裤腿,他站在门口死死地看着陆一满离开的方向,很久都没有动。 ——“哥?” 电话里传来于舛的声音,于怆才像被唤醒一样,双眼漆黑,低低地开口。 “想把……陆一满……藏起来……” ——“……” 电话那头的于舛眼睑微暗,很久都没有说话。 …… 除了黛妮和那位白人设计师,其他的人几乎都到场了。 听说那位白人男士还在接受治疗,黛妮陪伴在他的身边,两人的处境都不算好。 毕竟大家对一个随时会失控还会产生攻击性的病人很难有太大的同理心。 陆一满对这些事并不关心,他握着手中的香槟,看着一众性感美艳的模特,还有往来搭讪寒暄的设计师,独自走去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嘿,在这样的天堂,你居然选择一个人在角落里喝酒,你太无趣了,” 理德端着一杯酒,翘着二郎腿坐在了他身边。 他回头看过去,用眼神很好的表达了“怎么哪都有你”的淡漠。 一身深v的理德伸出自己戴着宝石戒指的手,一边晃了晃杯中的酒,一边不停的在场上打量,浑身都闪闪发光的模样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想要猎艳的念头。 连同他身边想要低调的陆一满也被他的光芒笼罩了进去。 于是即便陆一满坐在了角落,可两团耀眼的光还是吸引了不少蠢蠢欲动的目光。 “你没有其他的事要做吗。”陆一满侧头问他。 “当然有,我每天都很忙。” 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理德捂着心口说:“老天,你以为我是那种每天只知道玩乐的纨绔子弟吗。” 陆一满挑了下眉。 难道不是吗。 理德看起来更伤心了,痛心疾首地说:“我只是想从她们身上获取灵感而已。” “每天都在换不同的约会对象也是?” “当然,宝石如人一般闪耀,可让人留恋的保质期也同样短暂。”理德眨着眼睛笑起来。 他自顾自地碰了下陆一满的酒杯,问他,“你好像对我很感兴趣,怎么,你为我着迷了吗。” 理德似乎很热衷于在与他沟通的时候德语与中文参半,于是听起来就格外怪异。 他双腿交叠,手指轻置在腿上,神情浅淡,用标准的德语回答他。 “不,只是陈先生告诉我,理德是个可靠的朋友,却不能与他谈论任何与感情有关的事情。” “这太令我伤心了。”理德毫无诚意地耸了耸肩。 可能也是陈先生对他的魅力太过自信了吧。 他轻笑一声,当他第一眼看到理德的时候,他就知道陈先生所担心的事完全不可能发生。 因为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很像。 “我以为今天会见到于先生。”理德晃着杯中的酒,视线在宴会中的模特身上不停地打转。 第40章 “你为什么会这样以为。” 他懒洋洋地看着理德,理德也同样回看向他,同时他们看见了彼此眼中流转的兴味,还有深邃的暗光。 理德笑了起来,“你真是个坏男人。” 他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尽,又摇着头叹息。 “他真的是个很可爱的男人,不是吗。” 陆一满目光淡然地回过头,轻抿着杯中的酒。 看吧,他们真的很像,连想什么都知道。 2 陆一满作为此次交流赛的得胜者,也算是入了主办方的青眼。 当然,也有可能是看到他与理德坐在一起,更是加深了一些美好的误会。 他被介绍了不少有名望的人,其中有im杂志的主编。 对方是个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很雅致的中年男人,身材维持的很好。 如果不是对方举手投足间的涵养和进退得当的谈吐,通过外表,很难想象对方是能做陆一满父亲的年纪。 “真可惜,我原本想将那件‘黑天鹅’拍卖下来。” 陆一满再次听着这个称号,不免有些无奈。 其实不止是这位主编,对他们这些有钱有闲的人来说,他们总是热衷于收藏一些自认为有价值的“艺术品”。 陆一满那天留下的惊艳就足够让他们动心。 不少人都表示没能拍卖下来这件作品而感到遗憾,同时开始议论那位真正的得主是谁,竟然连理德都愿意退让。 议论的时候,难免就将目光看向了他,问他知不知道那位神秘的买家是谁。 他笑道,“对方似乎也不想让我知道。” 他们表示很疑惑,既然已经买下来,为什么会不愿意和设计师本人见面呢。 陆一满眨了下眼睛,意味深长地说:“可能是害羞吧。” …… 作为场中引人注目的新秀设计师,他很难避开大多数人的目光,自然也就享受不了多久的清静。 在晚宴临近尾声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阵阵热气直往上涌,同时带动着身体上的乏力,眼中透出一丝迷离。 避开人群,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半。 再看向窗外,黑沉沉的看不见月光,豆大的雨珠打在玻璃上,外面的黑暗冰冷与室内的明亮温暖泾渭分明。 一辆车静静地停在门口,在路灯下泛着明明暗暗的冷色调,车身已经全部被雨水打湿,看起来已经在那停了很久。 他安静地看着,由着分针缓慢而又有节奏的转动,黑暗中,他看不清车里的人,却能看到越下越大的雨。 一直到时间转到十一点五十五分,他才迈开脚步。 此刻晚宴已经到了尾声,之前还光鲜亮丽的男女打破了礼貌的界限,肢体与肢体在醉意中肆意的放纵。 他没有看到理德,想必对方早就带着人离开了,看了眼靡乱的现场,或许他也没有打招呼的必要了。 走出大门,他来到电梯前,时间已经转到了十一点五十七分。 从这里到一楼大概只需要一分钟的时间。 他眼看着空荡荡的电梯在自己的面前敞开也没有进去。 时间再次跳到了十一点五十八分。 错过的电梯再次慢悠悠的向上移动,“叮咚”一声,这次,他才开始走进电梯。 密闭的空间让他身上的醉意开始发酵,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被发丝半掩住的双眼慵懒又迷离,同时还有一丝淡漠。 秒钟不持辛劳的继续转动,细微的嘀嗒声好像重合了谁的心跳。 电梯门打开,时间到了十一点五十九分。 肩膀上带着水渍的于怆站在电梯口,手中的伞还在往下淌水。 他抬头看向他,说:“凌晨了。” 陆一满刚刚还如一汪死水般沉静的大脑瞬间像被鱼搅动的活水醒了过来。 他歪着头,看着手上的表说:“还有一分钟,是我的表坏了吗。” 于怆抿唇看着他,静默的与他对视,谁也没说话。 大概在身后的电梯又走了一个来回之后,于怆再次说:“凌晨了。” 好吧,现在确实是凌晨了。 他笑了起来。 于怆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伸出手去拉他。 外面的雨还在下,于怆牵着他走到门口,开始撑伞。 雨珠溅在了他的脸上,撑好伞的于怆又来拉他,见他脸上挂着水珠,神情一肃,开始抬起衣袖去擦他的脸。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轻声问,“自己来的吗。” “嗯。”于怆应了一声,又把他额前垂落的发挽到了他的耳后,不经意间看到他的耳朵,发现他又戴上了那枚玫瑰耳环。 之前藏在头发里没有发现,现在看到了,于怆一时间没能移开目光。 “怎么不叫助理跟你一起。” 于怆将伞撑到他的头顶,认真地回答,“接你。” 所以不想叫助理,也不想叫秘书。 他想自己来接陆一满。 外面的雨很大,于怆将伞往他身边挪了挪,再牵着他走到雨下。 陆一满迷散的眼睛微微一眯,忽的抬手搂住了于怆的腰,另一只手接过了他手中的伞。 于怆撞上他的胸口,心尖一荡,后腰瞬间变得酥麻。 他咽了咽口水,同时听着耳边低哑的嗓音。 “小心着凉。” 陆一满身上的酒气好像让他也醉了。 走进雨里,搂在于怆腰上的手继续收紧,两人在伞下亲密地靠在一起。 于怆的心跳彻底乱了节奏,之前独自坐在雨夜里等待的焦灼和沉郁瞬间消失,化为另一种值得期待的情绪。 车门打开,陆一满先将于怆送进驾驶座,他却没有绕去另一个方向,而是收了伞,跨在了于怆的身上。 于怆猛地一僵,几乎是一动也不敢动地看着他。 “腿收一收。”他懒洋洋地掀开眼皮,懒得在雨水里绕一圈,打算直接跨在于怆的身上去副驾驶座。 两个人的大腿紧密地贴在一起,彼此身上的气息互相交缠。 陆一满身上还有带进来的水汽,辫子也湿了,低头的时候,呼吸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洒在于怆脸上,垂下的辫子扫过他的脖颈,又擦过他的衣领。 于怆的手用力地把着座椅,修长的指尖几乎全部红透。 他咽着口水,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陆一满,车内没有开灯,却被外面的路灯隐隐照亮,跨在他身上的陆一满此时此刻,带着难以言喻的色气。 这之中只持续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陆一满的长腿就迈了过去,坐进了副驾驶。 于怆还坐在驾驶座回不过神。 他有一种很难以言喻的冲动,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梳理。 忽然,陆一满的气息又包围了他,他下意识地转头,唇擦过陆一满的下巴。 “怎么不绑安全带,在想什么?” 现在的陆一满和平常不太一样,连语气也变得懒散了很多。 于怆说不出话,只觉得口干舌燥,在密闭的车内,眼前好像也出现了重影。 “怎么不说话?” 陆一满捏住了他的下巴,低头问他。 于怆红了整张脸,却无法开口。 可安静的等待有时候更能折磨人心。 于怆从未有哪一刻如此迫切的想说些什么,也好过让陆一满用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继续看着他。 “嗯?”陆一满又低下头,唇快要贴上他的脸颊。 “陆一满。” 他只能叫出他的名字了。 “怎么了。”陆一满的声音很温柔,却又因为和往常的不同,冒出了一点蓄意勾引的色气。 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太辛苦,陆一满一只手撑上了他的大腿。 于怆浑身一抖,几乎是立马夹紧了腿,轰的一下,连同脖子也彻底红透。 可陆一满还在看他。 用那双被酒意染红的、专注的、迷离的眼睛看着他。 “别看。” 他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用臂弯将自己藏了起来。 陆一满的视线轻轻滑过,于怆的身体在他脑海里留下了什么,却又什么都没留下。 他嘴角扬起,上挑的桃花眼带着一股子懒散的欲.色。 “不给看?” 于怆摇了摇头,滚动的喉结不知道咽了多少口水,但还是老实的回答,“没有。” “那你躲起来干什么。” 今天的陆一满完全没有了平日的体贴,露出了循循善诱又步步紧逼的狐狸尾巴。 可怜的于怆被安全带绑着,哪里也去不了。 陆一满的目光扫过他西装革履的身体,衬衫上还像模像样地系着领带,戴着金色的领带夹。 他自己不太喜欢穿得这么正式,因为他不太喜欢衬衫夹这种东西,还有袜夹。 那种感觉总像是将他绑了起来。 躲在臂弯里的于怆连腰都在抖,他只是将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而已。 第41章 “于怆。”他低低地叫出了他的名字,眼前开始有些涣散。 于怆绷着身体完全不敢放松,他怕他会在车里出丑。 “嗯……” 但陆一满叫他的时候,他还是乖乖地应了,哪怕尾音都快飘出了颤音。 他真的是个很敏.感的人啊。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 陆一满的身体开始不知不觉的变重,喘出的呼吸带着灼人的温度。 忽的他低下头,额头抵住了于怆的肩膀,慢悠悠地开口。 “于怆,你身上好烫。” 于怆一顿,低头看向他。 不是于怆的身上烫,而是陆一满的身上在发烫。 第31章 陆一满发烧了。 在酒意的熏腾下,他的脸越来越红,呼吸越来越烫,人也越来越不清醒。 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于怆几乎是以一种急切的速度将他带回了酒店。 下车的时候,陆一满已经睁不开眼了。 于怆的呼吸有些粗.重,他紧紧地盯着陆一满潮.红的脸,俯身将他抱了起来。 或许担心也是有的,可更多的是另一种隐秘的情绪。 他将陆一满抱回了房,完全无视了客厅的沙发,径直将他塞进了床里,然后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陆一满。” 对方没有回应。 当然,他在发高烧,还喝了那么多酒。 于怆一件一件地脱去了他的衣服,解开他皮带的时候,陆一满动了一下,修长的手抓住了他。 他抬起头,陆一满睁开了那双迷蒙的眼睛,正竭力维持着最后一点清醒。 “脱衣服,睡觉。”他给出了解释,随后继续解开了他的衣服。 陆一满没有力气了,一下子排山倒海的乏累几乎要将他吞没。 于怆很顺利的将他扒干净,当然,最后还是留了些遮羞的衣服,因为他后来无论怎么努力,陆一满都紧紧地抓着他不放手。 防备心真强。 他忙里忙外的把脱掉的衣裤叠好,又用被子将陆一满从头到脚的包了起来。 看着他躺在床上毫无所觉的样子,于怆蹲在床头,直勾勾地看着他。 “陆一满。” “陆一满。” “陆一满。” 略哑的嗓音一声一声地叫着陆一满的名字。 陆一满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也挡住了紧皱的眉头。 于怆却将他的手拉了下来,一本正经地塞进被子里,然后认真地掖了掖被角,将他全方位地裹了起来。 他的指尖有些抖,因为他现在有些兴奋。 被包在被子里的陆一满好像失去了手脚,被他捆了起来。 他的眼睛很黑,也很亮。 陆一满紧皱的眉露了出来,还有他脸上难掩的难受。 于怆这才注意到他有了黑眼圈,还有松懈下来浓浓的疲惫。 是了,这段时间他应该很累。 只是他从来不说,也从来不表露,他永远都是那幅游刃有余的模样,即便在其他人都感到紧张和慌乱的时候,似乎也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受到影响。 于怆从未见过像现在这样的陆一满。 他忍不住凑近他,呼吸洒在了陆一满的脸上。 “陆一满。” 他低低地叫他的名字,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 陆一满的体温从来都很低,现在却热的要烫手。 “嗯。”陆一满应了,却蹙着眉心睁不开眼睛。 于怆漆黑的瞳孔刹那间好像变成了能将所有东西都吞噬的黑洞。 客厅的灯关掉,房间的灯也关掉,窗户关好,门也反锁上,只留下一盏床头灯能让于怆看清他的脸。 他飞快地爬上床,躺在了陆一满身边。 陌生又亲密的气息让陆一满的眉持续皱紧,他奋力睁开双眼,对上的就是于怆黑而亮又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 “怎么,想把我吃掉?”他笑了一下。 看来陆一满还没有分清目前敌强我弱的形势。 于怆没有回答,只是片刻不离地看着他。 被子闷得他实在不舒服,他挣脱开自己的手,又想将被子推开。 于怆黑沉沉的影子压在了他身上,又将他的手塞了进去,再用被子紧紧地将他包住。 “小心着凉。” 低低哑哑的声音是之前在雨夜里他对于怆说的话。 看着此刻于怆绷紧的神情,他没来由得有些想笑。 想笑就笑了。 于是他弯起眉眼,愉悦地笑出了声。 于怆沉沉地看着他,他抬手抚摸着于怆的脸,又捏着他的下巴将他暴露在床头灯下。 刚才还威压极强的人此刻分明是一副暗自憋着劲又跃跃欲试的幼稚模样。 “你想对我做什么。” 陆一满还不是特别清醒,但他向来不会真的让自己毫无意识,即便是高烧加醉酒,他强大的意志力也时刻绷着一根弦。 但他还是和往常不一样了,温和动人的嗓音变得沙哑了很多,慵懒又带有一丝危险感。 于怆会做什么,他又能做什么。 他执着的把陆一满的手塞进被子里,再一次将他裹紧,然后躺在他身边,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睡觉。” 他只是想让陆一满睡觉,只是想和他一起睡觉而已。 很久之前,他不就是一直这样说吗。 陆一满没有力气再挣扎,他直视着于怆那双眼睛,在无声的静谧中,他悄然放开自己紧绷的神经线,任由疲累将他逐渐淹没。 “好,睡觉。”他弯了弯嘴角,闭上了眼睛。 一旦有片刻的松懈,疲惫就如呼啸的海浪一般将他吞没。 于怆悄无声息的向他靠近,见他呼吸逐渐变得平缓,人也变得安静下来,他再次挪动着身体向他贴近。 一直到他们的肩膀挨上了肩膀,于怆的脸感觉到了他滚烫的呼吸。 他片刻不分地盯着他,脸颊蹭上了他的额头,再极力控制着自己,缓慢地伸出手,用力的将陆一满抱紧。 怀里被充满的那刻,心里也被填满了。 他睁着眼睛,轻轻地张开嘴。 “陆一满,我的。” …… 梦里又回到了那个大雪天,他茫然地站在冰冷的铁门前,隔着铁栏杆和里面几双好奇的眼睛对望。 他们和他年纪一般大,有比他大些的小孩眼里带着冷漠和打量,比地上的雪还要冷的人发凉。 一个三岁的小孩懂得没有那么多,却也能敏锐的感觉到陌生和害怕。 但他知道,那扇门很快会向着他敞开,像另一个世界在迎接他。 而他很快会成为里面一个普通又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的孤儿。 睁开眼睛,细微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他的头闷的发沉,浑身都没有力气,看到那一缕金丝,他的眼中毫无波澜。 过去已经无法再打败他,所以那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房间内很安静,他掀开被子坐起来,虽然就这么一个动作也令他很不舒服,但那种拉扯他的疲惫与无法反抗的精神更让他难受。 他坐在床沿,低头点了根烟。 夹烟的手却还有些抖,病得比他想象中要重。 他其实很少生病,因为他明白生病所带来的痛苦难以排解,所以他会尽量不让自己生病。 那种脆弱感会成为他的累赘。 就像现在一样。 他低下头,长发遮住了他的眼眸,一直挺起的脊梁也弯了下来。 连抽烟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好像也成为了他的负担,一直压在心里的疲惫突然就排山倒海的向他涌了过来。 撑在床沿的手懒得再动,于是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它燃烧,灰白的烟灰如枯朽般坠落。 于怆在门口安静地看着他。 这样的陆一满有些陌生,却又打破了他温柔得体的屏障,带来落地的真实感。 窗帘被风吹开,大片的阳光洒了进来,阴雨绵绵褪去之后的阳光格外耀眼,陆一满抬起头的时候,金丝照亮了他苍白的面孔。 此刻的陆一满,看起来很孤独。 于怆抿了下唇,他走过去,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床沿略微下陷的感觉让陆一满有些迟钝地回头。 他眼眸一动,下意识的要露出一个笑容,于怆却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另一只手轻轻地压下他的头。 他躺在了于怆的腿上。 谁也没说话,安静的只有彼此的呼吸。 陆一满的睫毛扫过了于怆的手心,有些痒。 于怆耳朵发红,他坐的端正,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陆一满,神情平静,那双漆黑的眼中却闪过一抹极浅极淡,但真实存在过的温柔。 他喜欢陆一满的任何模样,却不喜欢他刚刚的孤独里面没有自己。 陆一满从一开始的僵硬逐渐强迫自己放松,这是一个看似不难对他却很艰难的过程。 第42章 他需要将自己一层一层的剥开,警惕的放出那么一点点脆弱,只有一点点。 然后再告诉自己,现在很安全,他生病了,可以有那么一丁点放纵。 在感觉到自己心脏开始复苏的那刻,心跳从死寂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平静,开始缓慢而又真实的跳动。 这个世界,没有人了解真正的陆一满。 即便是看似亲近的彭多多,所熟知的也是过去的“陆一满”。 每一份感情都是对“陆一满”的延续,却不是他的起始,也无法给他一个完美的终点。 只有于怆。 他将尚还燃烧的烟头猛地攥进手心,双眼透过于怆的指缝看着外面那一缕缕能将任何东西都穿透的阳光,心里的阴影织成了密密麻麻的网。 于怆,再多爱我一点吧,更爱我一点吧。 请让我看到,听到,感受到,你非我不可的决心。 2 在傍晚的时候他们坐上了回程的飞机。 本来应该是早上就出发,可那时候的陆一满病的太重了。 可能不常生病的人就是这样,一旦病起来就格外要命。 助理先生压力颇大的承受着于怆的视线,头疼地问:“请问陆先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呢。” 于怆冷着脸答,“昨晚。” 昨晚! 助理先生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那昨天晚上叫过医生了吗?” “没有。” 没有! 就这么硬熬! “为什么昨天没有叫医生呢。”他勉为其难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于怆沉默了,只是用那双又冷又沉的眼睛无声地看着他。 “这是退烧药,最好用温水送服,如果情况还没有好转,下机之后我会尽快联系医生。” 跟着一起回程的秘书先生利落地找到药箱,把用量还有事宜都跟于怆交代清楚,完全没有要去打扰的意思。 于怆接过东西,若有若无地扫了他一眼,带着无声的赞赏。 而助理先生却还在纠结为什么昨天没有送陆一满去医院! 待人已经离开,他才看向一脸若无其事的秘书先生,惊道,“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秘书先生冷漠地推了推眼镜,没有感情地瞥了他一眼。 “大老板不需要他的属下对他好奇。” 助理先生一愣,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对方说的很有道理,但他还是很好奇! 于怆拿着热水小心翼翼地走回座位上,陆一满裹在毯子里,没什么精神的侧躺在椅子上。 听到他的声音,他睁开眼睛回头,笑道,“表情怎么这么严肃。” 于怆抬起了眼皮。 因为助理先生浪费了他不该浪费的时间。 “退烧药。” 他张开手心,一只手还端着热水,直勾勾看向陆一满的眼神似乎并没有要他自己动手的意思。 陆一满看了他一眼,无声地轻笑。 “好。” 他低下头,将药含进了嘴里,温热的唇与湿热的舌尖轻轻滑过他的手心。 于怆呼吸一重,强忍着某种冲动,将手藏在了身后,又吹了吹杯子里的热水,再送到陆一满的嘴边。 陆一满很配合地喝了,从始至终,他的手都裹在毯子里没有动。 “我想睡一会儿。”他靠上了于怆的肩。 于怆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放松下来,他挺着背,想让陆一满靠的更加舒服。 很快,陆一满就没了声音,他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盖住了眼睑,往常优雅沉稳的模样显出了他不该有的脆弱。 本来,陆一满就小了他两岁呢。 看着这样的陆一满,于怆的脸上升起了一抹潮.红。 他紧紧地揪着腿上的裤子,眼睛极亮。 他很喜欢现在的感觉。 什么感觉。 是他需要对方,对方同样也需要他的感觉。 …… 陆一满确实很久没病的这么重了,只一场发烧也让他体验到了绝无仅有的沉重和难受。 被闷住的脑子好像连思考都很困难,身体更是浑浑噩噩的没有一丝力气。 只是他还是尝试着将自己交给了于怆,并未因为他不成熟的举动而产生任何怨怼和不耐烦。 大抵是病中不舒服,他很快就醒了过来,却发现于怆绷着下颌,握着手机的指尖也用力到泛白。 无意中一瞥,他看到了手机上的内容。 ——“爷爷让你回国后去找他,他想让你和高家联姻。” 寥寥数语已经决定了于怆的结果。 不需要他相亲了,也不必再等他慢慢挑选了。 于老爷子直接下达了他的命令,轻率的决定了他的未来。 一如当初,将充满希望的重担压在他身上,又轻而易举的将他放弃。 他用力地抿着唇,一种翻涌的恶心感让他白了脸。 难受,很难受。 ——“最近于酉和于缘兄妹回来了,爷爷安排他们进了于氏集团,就在于舛的身边做事。” 如果当初于此的项目只是一个小打小闹的警告,让他们两兄弟安分一点,不要妄图脱离于老爷子的掌控。 那么现在就是彻头彻尾的威胁。 难道他们不住在于家就不是于家人了吗。 从小时候给他们改姓的那一刻起,他们身上就打下了于氏的烙印。 于怆的头开始疼起来,他死死地盯着这两条消息,绷直的手背青筋暴起。 如果有人看到此刻的于怆,那么就该明白,于怆的情绪已经在一个极度危险的阈值里。 可他始终在压抑着什么,哪怕他绷紧的身体开始颤抖,他也没有任何失态的举动。 于此没有再继续往下说,想必点到即止已经足够了。 这件事情不是偶然,也不是今天才发生,可前天通电话的时候,于舛也只是问他在德国过的好不好,最近多雨,注意不要感冒。 以前的于舛从不会对他说这种话。 他只会对他撒娇,说哥哥抱一抱我吧。 于怆也早就习惯了于舛那些说出口和没有说出口的索求。 愤怒和压抑的郁气让他内心不停翻涌着快要冲破他理智的情绪。 脖子上的纹身开始超乎常理的疼起来。 他没有说,但其实纹身的时候比他脖子被玻璃划开那时还要疼,疼的好像要死掉! 他无意识地盯着手机,眼神空洞,手机在他的手中发出脆弱的哀鸣。 一只滚烫的手突然覆上了他的手背,枕在他肩上的重量瞬间让他清醒过来。 陆一满生病了。 这个事实让他的心一阵麻痒,在阵阵痛意中多了点柔软的重量。 “于怆,我想喝水。” 低哑的嗓音让于怆瞬间从自我掩埋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他连忙拿起小桌板上的水杯,小心翼翼地喂到他嘴边。 陆一满抿了一口,笑着对他说:“谢谢你,于怆,如果没有你,我想我一定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把我照顾的很好。” 他的眼中带着温柔的力量,同时赋予的肯定给于怆的内心打下了极强的静心剂。 于怆的眼睛逐渐变得冷静下来。 他握着于怆的手,一点一点的将他的手指掰开,再将自己的掌心贴上去,五指伸入他的指缝。 “如果你觉得辛苦的话,一定不要勉强。” 他垂下眼睑,与他十指相扣。 “不辛苦。” 照顾陆一满,怎么会辛苦呢。 手上的热意传进了于怆的身体,驱散了他体内的凉意。 “好,一定不要勉强自己。”陆一满温柔地笑了笑,继续枕在他的肩头。 而于怆抿了下唇,看向他的目光充满贪恋。 他真的真的很想要陆一满。 想要他,想把他藏起来,想让他永远在自己身边。 手机的棱角抵住了他的手心,像一把尖锐的刺扎了进去。 可是,他不能不要于舛。 陆一满感受着他微颤的指尖,温柔的笑意褪去,良久,他闭了闭眼睛,发出了一声叹息。 同时,还有一丝冰冷的寒意。 …… 下飞机之后,于怆需要回到于家,而得到消息的彭多多也早就等在机场来接陆一满。 不知道彭多多这人是不是自带福气,就他这种乱撒钱又蛮干的姿态还真的在这么几天时间把工作室干了起来。 就在前天,他还接了个影视盛典的项目,不少的流量女星都将成为他们工作室的活招牌。 虽然那都是他哥公司的女星,不过要不是他们工作室暂时不设计男装,彭家大哥怎么也要亲自穿上去给自家弟弟的事业捧场。 彭多多戴着墨镜,穿得光鲜亮丽,不像来接人,更像来走秀。 看到脸色苍白的陆一满下飞机的时候,他脸上的墨镜一拉,立马着急地走过去,担心地问,“这是怎么了,在外面这么拼命吗!” 第43章 彭多多不由得愧疚了,陆一满在外面为了他们的事业劳心伤力,他却除了撒钱之外一无是处! “没事,就是气候转变的太快,感冒了。” 陆一满的声音都哑了,彭多多更愧疚了。 忽然他觉得自己那几十万的订单又不太能拿得出手了。 于怆不能跟陆一满一起走,他也无法带走陆一满。 即便他现在抱着强烈的念头想将陆一满带走。 可想到手机上的信息,他的心又沉了下去。 彭多多还在那里自我反省,突然就觉得后脖子有些凉,抬起头,于怆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 他无声的和对方对视,对方那双眼睛的压迫感也越来越强。 没忍住咽了下口水,他想着这位大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可于怆盯着他看了很久,里面的冰碴子都快将他冻成人干了,对方也没能对他说出什么话。 最终也只是把退烧药塞到他手里,留下一句,“好好照顾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秘书先生和助理先生一左一右地跟在他的身边,同时好几个穿着西装的保镖一路跟在他的身后,黑压压又凝重的气势一直到出了机场的尽头。 彭多多这才回过神,看着手里的退烧药,他连忙惊讶一声,“你发烧了,还说什么感冒,发烧和感冒能一样吗!” 他着急的将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陆一满的身上,拉着他往外走。 “快快快,最近京中可冷了,如果不是看了日历,我还以为入冬了。” 受不了冷的彭多多可委屈不了自己一点,几乎是立马想回到车上打开暖气。 “哪有这么夸张。”陆一满没让他拉自己,又把外套还给了他,如果不是他苍白的脸色和明显的疲乏,他几乎和平常看不出一点差别。 甚至大步走出去的姿态比彭多多还要稳健。 “真是我夸张了?”彭多多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可他刚刚拉陆一满的时候,对方身上的温度真的很烫。 他还是觉得不放心,连忙追了上去。 “一满,我们还是先去趟医院吧!” 陆一满迎着凉风走出机场,面无表情地发送了一条消息。 ——“于总,你是没长毛的鸟吗。” 如此挑衅又具有攻击性的话语让正在开会的于舛脸色一变,阴鸷的眼神让在场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第32章 于怆已经很久没有踏入过于氏老宅了,这个像牢笼一样的地方。 于此等在门口,看到他的身影之后立马走上来接他,叫了一声,“哥。” 可很快他又说不出话,突然带来的沉默反而为这个地方再添了一丝压抑。 于怆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于此用力的咬了咬牙根,跟在了他的身后。 跨过前厅,走进后院,在冰寒的天里,于老爷子仍旧执着的在钓他自己养的那些鱼。 对方曾经说过,当有一些事过不去的时候,就要找一些其他的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只不过八岁以后,对方就再也没有对他说过这些话了。 而于老爷子一年四季的守在这里,是否有什么事他从来都没有跨过去,亦或是那难以忘记的过去。 “你们两兄弟现在是连外公都不愿意叫了。” 于老爷子起了下杆,理所当然的什么也没钓到。 他放下手里的鱼竿,于此立马上去为他倒了杯热茶。 于怆冷眼看着这一切,冷漠的不像是曾经在这里长大的孩子。 当初那个不如于老爷子大腿高,总是沉默又孤独的小孩也变成了如今高大挺拔的模样。 于老爷子冷锐的双眼上下打量他,从离开老宅之后,他很久都没有见过于怆了。 无声的沉默有些难熬,于此捏了下裤腿,心里有些难言的焦躁。 于老爷子收回了目光,淡漠地说:“明天去和高家的人见一面吧,尽快敲定结婚的时间。” 他把鱼竿抛了出去,却轻飘飘地浮在水面,原来是他忘记放饵了。 于怆的手用力捏紧,以往麻木的内心此刻却像突然苏醒一样剧烈地鼓动着胸腔。 “我拒绝。”他张开嘴,又用力地咬紧牙根。 于老爷子动作一顿,头也没回。 “你有什么资格拒绝。” 如此冰冷的一句话像铁钳一样攥住了于怆的心脏。 他的呼吸开始缩紧,又很快变得急促。 “我说,我拒绝。” 不稳定的情绪带动了他语气上的激烈,哪怕他站的平稳,表情冷漠,可逐渐缩紧的瞳孔已然带上了危险的攻击性。 留有阴影的于此对于怆这个样子还是有些怕的,于老爷子却只是瞥了他一眼,如出一辙的丹凤眼里是冰冷的嘲弄。 “这么多年以来从没有听过你说这么多话,为什么开始拒绝,是因为你有你想要的了吗。” 于怆的心脏在极速跳动,垂落的手指也在轻微的颤抖。 他俯视着于老爷子,对这个问题说不出口。 可他不说,于老爷子会说。 “真天真,你凭什么以为你想要就一定会得到,你现在拥有的这一切就应该要付出等同的代价,你以为,你的价值在哪里。” 于老爷子站了起来,他非常高,竟然隐隐的还能俯视于怆一头,他向他走近,就像永远窥不到阳光的乌云那样冰冷又阴沉地压在头顶,像无法翻越的大山带来灭顶的压迫性。 “于怆,你的价值就在于你现在唯一的用处就是为于家付出你的身体,你的人生,你的一切。” 头皮那一刻仿佛要炸开,于怆双目猩红,根根青筋骇人地跳动。 于老爷子一只手压在了他的肩膀上,冷冷地说:“好好想想吧,你唯一的用处。” 他走了,连同这里所有的空气。 于怆忽的单膝跪了下来,他死死地抓着地上的石块,指甲被磨断,血肉外翻,汗水一颗一颗的向下坠落,还有他因为紧绷而不停颤抖的身体在苦苦压抑着什么。 可这份压抑从来都不是他为自己上的锁。 “哥……大哥……” 于此被他的样子吓到了,他犹豫要走上去,可在于怆抬起头的时候又被他那双阴冷无光的眼睛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他不敢再动。 风吹落了树上的落叶,飘飘荡荡地浮在水面,一圈一圈荡开冰冷的波纹。 过了很久很久,于怆才站了起来,他将自己鲜血淋漓又颤抖的手藏在了身后,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里面是比往常还要冷的黑色。 “大哥……” 于此着急地跟在他的身后,他想说什么,可看着于怆的脸又说不出口。 刚走到前院的位置,又迎面撞上了于酉于缘两兄妹。 一个年轻高傲的男人和一个冷艳冷傲的女人。 “于怆,好久不见。” 男人扬起笑容向他走近,带着斜眼看人的傲慢。 当然,这份傲慢是面对他现在有机会夺回的这一切。 在于怆和于舛没回到于家之前,他曾以为于家的一切是他的囊中之物,他也一直很优秀,于老爷子任何一个赞赏的目光都是他人生中所为之努力的支柱。 可所有的一切都在于怆两兄弟回来之后变了。 只因为他不是于老爷子的直系亲属,所以他要永远排在于怆两兄弟之后。 这对于一个骄傲又自负的人来说无疑是摧毁了他所有的意志! 他永远也不会原谅于怆和于舛,也无法接受他被忽视的那些时光。 面对他那双阴冷又充满怨恨的眼睛,于怆只是没什么感情地瞥了他一眼。 可正是这一眼,让于酉想起了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被正眼相待的侮辱! 他揪住了于怆的衣领,那副怒极的样子完全失去了他所有的体面。 “你这是什么眼神,你凭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在国外的这些年简直是他的梦魇! 那些过往和他心里的执拗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不在挑动他敏.感的神经。 于怆冷冷地看着他,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黏腻的血液随着他收紧的力道附着在于酉的手上。 他没有低头,没有去看自己手上的惨状,也好像感觉不到自己的痛。 “别惹我。”他沙哑着声音低低地说。 庞大的力量几乎要拧碎于酉的腕骨。 他的双眼仿佛搅进了能将一切都吞噬殆尽的黑洞,混杂着混沌又失控的疯狂。 “要不然杀了你。” 阴冷的低语流进于酉的耳里,在对方震动的瞳孔中,他甩开了于酉的身体,大步走了出去。 而停留在原地的于酉感受着手腕上的灼痛,缓慢地侧过头,阴测测地注视着于怆离开的背影。 …… 于舛怒气冲冲地回到别墅,几乎在进门之后就将身上的外套砸在了地上。 第44章 一旁的佣人不敢说话,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他抓起桌上的茶杯砸在地上,恨恨地说:“陆一满,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来教训我!” 可怒极之后,他又无力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咖啡厅里陆一满看向他的眼神,会在今天晚上成为他不敢回想的噩梦。 无力和脆弱感包围着他,他捂住自己的脸,痛苦地说:“哥,哥……” 四周很安静,只有他自己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细微的开门声响起,他猛地一震,抬起头,于怆正站在楼上平静地看着他。 他立马站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把外套捡起来,又用脚拨弄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妄图将其藏在身后。 “哥,你……你怎么在家……”话说出口之后他就噎了一下。 是了,于怆今天回国,只是对方没有告诉他,所以他不知道,也没能去机场接他。 看到陆一满的时候他才恍然知道于怆回来了! 这个从别人口中知道的事实几乎让他控制不住心里的郁气。 于是,他没能以冷静的姿态与陆一满交谈,当然,最后输的是他,失态的也还是他。 于舛垂下了头,不太敢去看于怆此时的表情。 于怆却什么也没说,下楼之后径直越过了他。 他心里一急,立马去拉他的手,却感觉到对方猛地一颤,他手上也湿了。 在于怆面无表情的视线里,他低下头,看到于怆手上缠满了纱布还有渗出来的血。 所以刚刚于怆是在休息吗,他把他吵醒了。 可这些伤又是怎么来的。 他茫然地看着他手上的伤口,又看着于怆挣开他的动作。 “哥!”他心里一急,又想去拉他,可现在却不敢用力碰他了。 于怆的脸色很苍白,即便他故意忽略自己伤口上的血,可晕血的症状还是影响着他。 “哥,你要去哪。”他尽力缓下自己的声音,露出一个笑容,让自己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出门。” 于怆将自己的手指蜷了起来,藏在了袖口里。 “是吗。”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或许是他心里清楚,于怆要去见的是谁。 一股愤怒夹杂着委屈从心里升了起来。 为什么还要去见他! 对方刚刚才欺负了他! 于怆沉默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手指松动,最后还是在他直直看过来的眼神里,轻轻地抱住了他,缓慢而又轻和地拍了拍他的背。 于舛一怔,猛地低头埋进他的怀里,眼眶瞬间变得又红又湿。 “哥……” 他张开嘴,声音却像哽在喉咙里一样再也无法说出剩下的话。 而低下头寻求安慰的他自然也没能看到于怆望向前方时那一双空洞而又迷茫的眼睛。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吸了吸鼻子,强行压抑下自己心中想将于怆留下来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后,他笑着说:“哥,我没事了,你去吧。” 他松开手,漂亮的脸上是轻快的笑容。 于怆多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嘴,却没说什么,短暂的停顿过后,他推开大门离开了。 当他的背影消失之后,于舛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不见。 “草他妈的!” 他愤怒的一脚踢上大门,却差点把自己的脚趾撞骨折,又疼的他弯下腰,抱着自己的腿直抽气。 草他妈的。 2 陆一满从医院回到公寓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本来走出机场的时候,彭多多就要抓着他去医院,但他先去见了于舛。 要不然他无法忍耐住自己那瞬间可能会失态的情绪。 当然,见过于舛之后,他的心情平复了很多。 只是被彭多多抓了个正着,对方直接一路带着他去了医院,一直盯着他打了退烧针,开了药,获得了医生的保证,才放他回来。 本来彭多多还要送他,但他拒绝了。 走近小区,路两旁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最近气温降的很快,即便没有到冬天却也快了。 路上没什么人,天冷风大,连散步的人也选择了窝在家。 他独自一人踏着路灯的影子,却在前方停下了脚步。 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笔直地站在楼下,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将他的领口吹的翻卷了起来。 他抬头仰望着楼上,那里点了很多盏灯,却没有他想要看到那一盏。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却是完全不同的心情,等着不同的人,可见到的人却是一样的。 “不冷吗。” 一只温热的手贴上了他被风吹的冰冷的脸颊。 于怆眼眸微动,侧头看向一脸微笑的他。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陆一满笑的眉眼弯弯,在路灯下看起来美好的让人心动。 于怆张了张嘴,一种陌生又汹涌的情绪涌上了他的鼻头。 他从没有哭,也不会哭。 可现在,那种温柔但汹涌澎湃的情感却让他无法承受。 他的眼睛红了,那双天然带着贵气与冷傲的丹凤眼像小狗一样垂了下来,飘红的眼尾带着难以言喻的煽情。 陆一满的眼神柔和下来,他轻抚过于怆的眼睛,上面没有任何的眼泪,但于怆看向他的眼神却像是要哭了一样。 “怎么了?”他温柔地询问他。 于怆垂下眼摇了摇头,抓住了他抚摸自己的手,缓慢的将自己的脸埋进了他的手心。 他安静地看着他,眼眸扫过他手上的绷带还有隐隐渗出的血丝。 于怆仿佛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支柱,他低下头靠在了他的肩上,只那么一刻,他是脆弱的,在向陆一满寻求安慰。 可只有那么短短的一刻。 他又站了起来,本想抬手去摸陆一满的额头,却又注意到自己手指上的绷带,脸一白,他有些摇摇欲坠,但很快又忍了下来。 他用力地抿着没有几分血色的唇,直视着他的双眼,将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 陆一满还有些发热,却比之前好了很多。 “要跟我回家吗。”陆一满目光深邃地看着他,嗓音略轻。 于怆点了点头,却没有动,而是牵着他的手搂上了自己的腰。 一个安全又舒适的地方,即便站在寒冷的风中,他也想短暂的撒一下娇。 陆一满的手轻轻地搭着他的腰,强忍着那种想要将他用力搂进怀里的冲动,压抑的喉结滚动,他低下头,目光幽深地看着在他这里寻求依靠的于怆。 他什么也没问,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问,他只要把受伤的人带回家就好了。 …… 回到公寓,立即被里面的温暖驱散了外面的风寒。 陆一满有些晃神,可能一时间的温差变换让他有些不习惯。 于怆跟在他身后,自己乖乖地换了鞋,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 他有些好奇地看着周围的装饰,却出于修养不敢明目张胆的乱看,最后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下的粉色地毯。 “怎么样,很可爱吧。” 陆一满脱下外套后笑了一下。 他冷白的皮肤从进来室内就有些微微泛红,想来是因为低烧的原因,总之很好看。 于怆动了动脚趾,两只手平整地放在膝盖上,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着自己踩在脚下的地毯,再看他一眼,再低头看着地毯。 而后才红着脸,轻声说:“很可爱。” 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让人感觉到很可爱。 粉色的地毯,淡黄色的窗帘,阳台外的吊兰,还有挂在栏杆上的风铃,都让人觉得心情放松又愉悦。 这是一个能让人卸下心防的地方。 忽然,他看见了挂在外面的一条黑色领带,在屋檐里,挂在雨淋不到的角落,风吹得它微微晃动的时候,一眼看过去会以为是装饰品。 可那就是一条领带。 一条黑色的、质地上乘的领带。 于怆的脸红了起来。 陆一满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于怆并着腿,坐姿乖巧又端庄的模样。 不知道那些对于怆有看法的人会以为他是个怎寓此言。样的人。 但其实于怆受过严苛的教育,他穿着整洁,姿态得体,永远站的笔直,连坐下的时候也不会弯下脊梁。 是个贵公子呢。 他笑了一下。 注意到他的眼神,于怆回头看向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在灯下格外明亮。 “我很久没回来了,这些东西应该是彭多多提前帮我准备的,不嫌弃的话就吃点吧。” 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确实很简单。 于怆直视着他,问:“他常来吗。” “嗯?” 吃过药后,陆一满的反应有些迟钝。 “他常来吗。”于怆再次问了一遍。 这次陆一满听清了。 第45章 他笑道,“不常来,只是我出国这些时间需要有人定时帮我打扫公寓,不过只有客厅和厨房这两个地方。” 厨房的食材应该也是彭多多让人提前在里面备好的。 可能是怕他饿着吧。 “钥匙……” “嗯?你想要我公寓的钥匙?” “不是!” 于怆连忙看向他,却发现他在笑。 “彭多多没有我的钥匙,没有人有我的钥匙,每次外出回来的第一件事我都会换锁,能进到这里的权限只有我。” 听着他不急不缓的声音,于怆逐渐沉醉在他那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里。 这是陆一满的家,他踏入了他的领地。 他失了神,不由得向他的方向靠近,直到陆一满那双眼睛看向他,他才猛地回过神,可他没有离开,而是顺势低下头亲了他一下。 “啾!” 很轻很轻的一个吻。 只是于怆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陆一满神情微顿,他抿了下唇,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得柔和下来。 “我还在生病。” 亲完之后,于怆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的眼神又那样直白大胆。 他一点也不怕生病。 接下来的氛围萦绕着淡淡的温馨与暧昧,于怆的两只手都有伤,他无法拿起筷子,试了几次后,伤口渗出了血,他看一眼就能白下脸,陆一满便接过了他面前的碗。 而于怆真的是个可爱又有趣的人。 他能在亲吻陆一满的时候直白的表露自己,却又在这样的情况下涨红了整张脸。 陆一满喂他的时候,于怆简直快把自己烧起来了。 那双搭在沙发上的手也慢慢蜷成了团。 当然,这碗面也就吃得格外食不知味。 “你呢。” 看着陆一满要去放碗筷,他才出声问他。 陆一满回了下头,轻声说:“我在医院已经吃过了。” 于怆才恍然想起来陆一满刚从医院回来。 他立即站了起来,视线追着他的背影。 陆一满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他望着自己眼巴巴的眼神。 “吃药。”于怆张开嘴,干巴巴地说。 “我已经吃过了,谢谢你的提醒。” 面对陆一满的笑容,于怆晃了下神,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 陆一满不需要他的照顾了。 可看到陆一满走向卧室,他又连忙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陆一满的反应力还是不如平常那样敏锐,他背对着门把衣服脱了一半的时候才注意到于怆就在门口看着他。 他没有锁门吗。 在自己家里,好像也没有锁门的必要。 那他是没有关门吗。 他双手交叉维持着脱了半截的姿势,一截紧窄的腰都露在外面,流畅的腰线一直收紧到裤腰,白得晃眼的皮肤能晃花人的眼。 这是一具看起来瘦实则有力又性感的男性躯体。 思考了片刻,他没有得出结论,却瞥到于怆直勾勾望着自己的眼神,他略微一顿,将衣服放了下来挡住裸.露的皮肤,随即不由得失笑。 看来他真的是很久都没有生病了。 一场发烧都能让他迟钝成这样。 于怆咽了咽口水,见他就这样不动了,不由得问了一句,“不脱了?” 问完之后,于怆自己睁大眼睛看向他,嗫嚅着唇,却也没说出什么。 看样子他还是想看的。 陆一满笑了起来,为现在可爱的于怆。 “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不用回家吗。”他整理了一下松散的领口,这下连锁骨都盖住了。 于怆抿起唇,没说话,但眼神却很直白的表示,他原来需要回家吗。 “不回。” 听到他的回答,陆一满挑了下眉,干脆走到门口,半倚着门框低头看他。 “可是你不回家,于总不会担心吗。” 于怆想起了家里的于舛,可他眼前却实实在在地站着陆一满。 对方刚刚脱到一半的衣服还有些凌乱,透过松散的衣摆,下面是已经解开了皮带的裤腰。 “不会。” 他摇了摇头,说的很坚定。 陆一满眼眸一闪,又问,“可我没有客房,只有卧室一张床,你要和我……” “好!” 回答的好快。 第33章 于怆应下来之后当然不会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 几乎是立即一步向前,同时反锁了身后的门。 他们近的鼻尖相抵,呼吸相闻,于怆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里面带着浓郁的欲.望。 想要独占陆一满的心从来都没有变。 陆一满看到了他眼中的自己,同时在互相交缠的呼吸中,彼此身上的温度也在极速上升。 他的双眼深邃而迷人,看进去的时候总有种能将人吞噬进去的深情。 于怆又陷了进去,他脸上发红,忍不住倾过身,却在他们唇齿相碰的时候,陆一满别开了头。 “我这里不常招待人留宿,所以没有多余的洗漱用品,我现在去楼下帮你买。” 他整理好自己身上凌乱的衣物,捞起床上的外套就出了门。 独留在原地的于怆目光幽冷地回过头,紧盯着他的背影,带着翻涌的执拗。 而站在楼下的陆一满点了根烟,看着头顶的月亮,又深深地揉了揉眉心。 好烦,他快没耐心了。 …… 最后陆一满没有回到公寓,因为他接到了彭多多的电话,对方醉的一直在说胡话,而电话那头还有高钦常吱哇乱叫的声音。 彭多多把他揍了,还是压着揍的那种。 “你他妈的!陆一满!快过来把彭多多弄走!你要不来我就叫保镖把他丢到大街上!” 最后一句话直接破了音,然后是彭多多嘟嘟囔囔的骂声,同时还有拳头砸在肉上的声音和高钦常嘶嘶直抽气的动静。 电话最后很嘈杂,应该是打斗中不小心掉在了地上,高钦常在一片混乱中还坚强地告诉了他地址,最后色厉内荏的留下一句,“你如果不在半个小时之内赶过来,我就把彭多多的牙打掉!” 但根据那边的惨叫,应该是高钦常的牙被打掉的可能性更大。 陆一满挂断电话之后就碾灭了烟头,他抬头看了眼楼上亮着灯的公寓,想了想,还是没有发消息告诉于怆。 或许他不知道,又或许他知道,站在落地窗前的于怆正直勾勾地望着楼下离开的他。 上次报废的车已经修好了,陆一满还算勤俭持家,这辆车修修补补,他也丝毫没有要换的意思,还是能开,就是没有之前那么好提速。 中间电话又断断续续地打了过来,通过里面的怒骂和争吵,他大概明白了事情的起因。 起因就是彭多多这个傻白甜想为他出口气。 通过他一系列对于怆反常的态度,彭多多经过心里挣扎后还是接受了他和于怆的关系。 那么在他眼里,即便于怆和他们不是一类人,但于怆也是他陆一满的人。 可最近于怆要和高家联姻的事传了出来,没有落锤,但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无法打探到的秘密。 他今天才和于怆一起回国,圈子里就传出了这种事! 彭多多接受不了! 但陆一满又在生病,他无法把自己心里的烦闷再传递给他,于是就联络了骆丁出来喝酒! 话越说越多,酒也越喝越多,他醉了,脑子也开始不清醒了。 不知怎么的他想起了当初陆一满摔下山坡一个月也没有人去看他的事,又想到他之前和余恣明苦涩的纠葛,想着想着他哭了起来。 虽然现在和于怆在一起很令人意外,可好歹也算是圆满了啊! 谁知道中间却出了高家这么个拦路虎! 彭多多心里苦啊,他觉得陆一满就是一颗可怜兮兮的小白菜! 于是他自认为自己身为陆一满唯一的至交好友,他怎么也不能咽下这口气! 可他失算了,失算在骆丁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乐子人。 听完之后,对方完全没有感染到他的满腔悲愤,反而兴冲冲的撺掇他把高钦常约出来打一架。 倒不是高钦常和骆丁有什么过节,只是高钦常这人太嚣张了,骆丁就是看不惯比他还嚣张的人! 彭多多这人傻啊,他信了,还十分上头,当即就在电话里对高钦常进行了深度挑衅。 高钦常这人又受不得激,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立马独自在深夜开车远赴战地。 一个一激就上头的人,一个喝醉了正在耍酒疯的人,两人见面就干上了! 只是没想到骆丁他看热闹是看,上手也是真上啊,看到彭多多吃亏了,他立马顶上。 中间据高钦常的说辞,骆丁趁着打架的时候还掐了好几把他的腰。 他合理怀疑对方在占他的便宜。 妈的,死gay! 第46章 两人眼神一对上,差点又要干起来。 陆一满站在中间将两人分开,有些头疼地蹙了下眉。 “好了,我已经知道了,不要再打了,骆丁,麻烦你将多多送回去,如果被他姐知道他在外面喝的烂醉还和人打架,他姐一定会教训他。” “那这事就他妈的这么算了?”骆丁也被激出了真火,看着高钦常的目光都带着火气。 陆一满回头看了眼鼻青脸肿的高钦常,叹了口气说:“本来他们就不应该打起来。” 如果不是骆丁在中间撺掇的话。 骆丁自己知道,但他不认,他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那也是他们高家做事不地道!” “你再说一句,我们高家怎么不地道了!” 高钦常作势又要冲上去,但只是做做样子,毕竟吃亏的是他,所以陆一满刚抬起手拦他的时候,他就立马配合地停下了脚步。 骆丁嗤笑了一声,高钦常的脸立马涨的通红。 “于家这滩水不是你们想掺和就能掺和的,于怆就不说了,他绝对不适合你妹,于舛更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你信不信一旦你家有一丁点让于怆不顺心的事,于舛就能直接去你们家把地铲平。” 骆丁双手环胸,斜眼看着高钦常紧皱的眉。 “可商业联姻本来就很正常……” “你们家正常吗,于家正常吗,不说你爸娶了三个老婆,你二哥嗑药磕进了监狱,你直接被抬上去做了二少的事,就说现在的于家也绝对不太平,他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看了陆一满一眼。 而此时的陆一满正在一旁一脸不相干的抽烟。 他身高腿长地站在灯下,夹烟的手骨节分明,那一张不笑时略有些清冷禁欲的脸更是一绝,被光映出的半脸轮廓在朦胧中性感的让人腿软。 妈的!抽个烟都这么帅! 骆丁强迫自己收回了目光,继续高傲地看着高钦常。 “这件事我又做不了主。”高钦常的语气很不好,但他很明显把骆丁的话听进去了。 骆丁冷嗤一声,带着浓浓的蔑视。 “所以你就这么废物,都被抬上去做二少了,还连句话都说不上。” 这话一出,高钦常果然被刺激到了。 “你他妈说什么呢!” “我他妈说你是废物。” “艹,你……”高钦常本想冲上去动手,可瞥了眼旁边的陆一满显然没有任何要拦他的意思,他扯动着刺痛的嘴角,自己停了下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哼。 “等着吧,这姻联上了,你们就等着完吧。骆丁冷冷地看着他。 高钦常有些不信,他还妄图要挣扎。 “你凭什么这么说,上三家两家联合,强强联手,我们高家更是不比任何一家差!” 骆丁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直直地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于舛绝对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即便他现在暂时被牵制,可一旦被他抓住机会,你们高家就是给他送的第一道菜。” 他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强强联手,你真是太天真了,平衡被打破,你凭什么认为别人会给你们两家联手的机会,而不是聚在一起把你们当靶子打。” 对上骆丁幽冷刺骨的眼神,高钦常一激灵,猛地清醒过来。 上三家也不过是当年占了风口的先机才站在了那个位置,可陈家,赵家,王家,这些不可窥见的势力…… 还有骆家,他对上骆丁那双眼睛。 骆家并不在京中显山露水,并不是他们落魄,而是骆家的主战场在国外,可现在骆丁回国了,作为骆家的直系血脉,他在京中,那么骆家…… 他不敢再想,他只是一个每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二世祖,这不是他该去关心的事。 虽然这么告诉自己,可那股寒意却在他的体内经久不散。 “我才不信你说的话,你等着吧,今天的仇我迟早会报回来!” 高钦常留下一句狠话,再也待不下去,匆匆忙忙的上了车离开。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慌乱和动摇。 骆丁收回了那两根手指,冲着他离开的方向笔直地竖了根中指,从嘴里轻嗤了一句。 “傻.逼。” 陆一满夹着烟,侧头看向他,那双眼睛在光晕下有些暗,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绪。 在骆丁以为对方会问他什么的时候,陆一满却只是说了一句,“把多多送回去吧。” 说完他就将手上掐灭的烟头弹进了垃圾桶,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夜里。 骆丁愣了一下,望着他的背影小声嘟囔,“耍什么帅。” 他转过身想将东歪西倒睡得直流口水的彭多多扛起来,可停了一会儿之后,他又红着脸蹲了下来。 草他妈的,还真的被帅到了! 他这辈子最恨他得不到又比他帅的男人了! 2 此时已经是深夜,街上的车辆变得少了很多,闪烁的霓虹灯也逐渐熄灭,只有来往几辆零散的车灯还有一闪而过的路灯。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夹着烟。 放在车上的手机不停地响动,是即便没有备注,他也知道那是于怆打来的电话。 在最后一秒电话即将要挂断的时候,他点了接通。 “于怆,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后视镜上,他的脸没什么表情,声音却很温柔。 那边传来于怆急促的呼吸,激烈又浓郁的情绪透过电话屏幕传了过来,无声的静谧中。他能感觉到于怆那份不稳定的暴躁。 “你还好吗。”他轻声问他。 失真的嗓音突然放低,好像情人的低语,瞬间让于怆的耳朵一阵酥麻。 他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脚下的粉色地毯,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裤腿。 “快回来。”他哑着嗓子说。 “快回来。” 他再次重复了一遍。 陆一满默默踩下了油门,双眼直视前方。 “好。” 小区公寓的灯几乎全都灭了,只有一盏灯还在深夜顽强地亮着。 他走出电梯,还没等他开门,门已经从里面拉开。 “怎么……” 他的话没来得及说完,笑容还挂在脸上,于怆已经搂着他的脖子吻了上来。 这个吻无比的急切,带着于怆对他无法宣泄的渴望。 脚步被扯着进了门,门“嘭”的一声关上,惊醒了走廊上的声控灯。 陆一满背靠着墙,一只手扶着于怆的腰,任由他压在自己身上莽撞又冲动的亲吻。 对方吻的毫无章法,只知道在他唇上乱舔,气息杂乱,带着浓浓的火热。 陆一满的眼中由一开始的平静忽的变深。 他一把掐住于怆的腰将他反制在墙上,他比于怆略高些,近距离需要低头看他,便能轻而易举的将他笼罩。 节奏开始由他掌控,成年男人的吻要涩.情许多,带着欲.望与危险并存的诱.惑。 陆一满只是将手顺着他的衣摆缝隙钻了进去,于怆就已经颤抖着软下了腰,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 他被吻的意乱情迷,又深深的沉醉了进去。 在陆一满试图要抽离的时候,于怆还搂着他的脖子继续追了上来。 直到贴上陆一满的唇,他才觉得放松下来,充满依恋的与他贴在一起。 陆一满低头看着他迷离的眼睛,在他无意识地张开嘴索吻的时候,他深深地吻了他一下,又在他的颤栗中缓慢地抽离,轻轻地啄吻。 如此亲昵的动作逐渐让于怆平复下来,开始在他啄吻的时候配合地撅起嘴,等待他的下一个吻。 他眼里带着笑意,手指在他衣摆里缓慢地摩挲着他的腰。 于怆很敏.感,任何能让人有感觉的地方他都会给出反应。 所以他一直在轻轻地颤抖着,脖子上也漫出了粉色。 他是个从外形上来看绝不会让人觉得他柔弱的男人。 可他却真实的有着动.情时所有可爱的反应。 “还要。” 于怆睁开了那双略有些迷蒙的眼睛,只被摸了下腰就差点站不住,可他还是执着的要把自己送上去。 他贴着陆一满的的身体,脸上发红,却坦诚的表露着自己真实的本能反应。 陆一满感受到了。 他掐着于怆的腰,在对方抖着身体的磨蹭中,微微用力止住了他往上贴的动作。 于怆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很羞涩,却也很诚实。 他抿了下唇,沉默了很久之后,他张开嘴,“我帮你。” 同时他掰过于怆的肩膀让他面向墙,不让对方看清自己脸上的表情。 他一只手压着他的背,一只手伸到了衣摆前面,既不让于怆对自己太过靠近,也没有过分远离。 于怆除了他的两只手,只能感受着他的呼吸,却再也无法贴合他身上任何一寸的体温。 第47章 他有些焦躁地抿紧了唇。 陆一满在将手掐上他腰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于怆的衬衫哪怕露出了缝也依旧严实地扎在裤子里。 “你戴了衬衫夹吗。” 他勾起了一条皮带,弹回去的时候打到了于怆的腿上。 于怆抖了一下,低着头说:“嗯。” 他几乎每天都是正装出行,而他自然每次也都是以最体面的方式打理好自己。 这和是否在工作场合没关系,他在日常生活中就这样要求自己。 陆一满也只有一次见过他不是正装,而是一件黑色夹克,可即便如此,他里面穿得也是规整的衬衫。 “不穿,会皱。” 于怆的整个后脖颈都红透了。 陆一满幽幽地盯着他那块皮肤,如果现在吻上去会恰好,可他却没有动。 于怆的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皮带也半落不落地挂在裤腰,撑在墙上的手不敢用力,蜷了又松。 而站在他身后的陆一满却衣着整齐的像个传道士,连领口的扣子都严密地扣在喉结上。 在最后,于怆哑着叫出了他的名字。 “陆一满。” 他低头看向他,喉结滚动,干涩的从嘴里应了一句。 “嗯。” …… 于怆很久没有睡的这么沉了,房间里没有点熏香,只有淡淡的烟草味。 他昨晚是怎样睡着的也不太记得清了,却记得陆一满一直在他的身边。 睁开眼的时候,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陆一满不在。 窗外有一缕破开云层的阳光,空气也很沁人心脾,只是却带着淡淡的凉意,想来是冬天快到了。 他掀开被子下床,拉开门,陆一满正坐在阳台上看书,他穿着长裤,针织开衫,鼻梁上夹着一副无框眼镜。 陆一满没有很高的近视,他只在偶尔的时候会戴上眼镜。 这个模样的陆一满好像变了一个人,从原来温柔俊雅的男人变得更有距离感,更清冷,更禁欲,还是一样的斯文,却又像隔着镜片藏起了什么不可让人窥伺的秘密。 他无声地看着他,一点一点将他的样子刻进了心里。 陆一满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回头看向他的时候,脸上带起了微笑。 “你起了,睡得好吗。” 他的眼睛藏在镜片后,显得他脸上的笑容也仿佛带上了一丝神秘。 于怆一愣,点了点头。 “很好。” 从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连噩梦都消失了。 “现在已经八点了,你需要出门吗。”陆一满看了眼时间,轻声问他。 于怆一顿,才想起来今天有约。 他捏紧了自己的手,却又一顿,低下头,手指上的绷带已经重新包扎过了。 这让他动了下喉结,藏在嘴里的话久久都说不出口。 但最后他还是闭了闭眼睛,“嗯”了一声。 于怆独自出了门,连早餐都没有吃,陆一满也没有为他做,一切都好像是陆一满刻意的默认。 待门关上之后,风吹过挂在阳台上的那条黑色领带,陆一满低头看着楼下于怆离开的背影,“啪”的一声合上了手里的书。 …… 坐在公司里的于舛无论如何也看不进面前的文件,他心里总有一份焦灼感在无时无刻的折磨着他。 连钟表上每一分钟的转动都变得无比难熬。 终于,他还是起身站了起来,正要进来通知他开会的秘书惊讶地看着他要外出的身影,不禁提醒道,“于总,待会儿和于经理还有个会……” 于舛目光锐利地看向他,冷声说:“来了就让他等着。”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坐上车的时候,于舛心里那种烦躁感几乎要到达顶点,司机不敢多问,按照地址一路开了出去。 早上的京中有些繁忙,路上的车很多,往来的车笛声还有等不完的红绿灯让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些都是他每天已经习惯的东西,可今天却变得无法忍受起来。 在一次停下车等红绿灯的时候,后面响起喇叭的催促,他青筋直跳,冷着脸打开了车门,一路向着后面那辆车走过去。 司机被吓到了,连忙也跟着下车,而后方的车辆则是愕然又略有几分警惕地看着他阴沉的脸色。 走到那辆车前的时候,于舛心里鼓动的郁气几乎要将他吞没。 可他又突然冷静下来。 他现在是在做什么,失去了所有的分寸,对一个路人发怒吗。 心一瞬间空了,他垂下眼,静静地站了片刻,又转身离开。 待他回到车上之后,后方的车无声地松了口气,跟出来的司机先生也连忙对对方表达了歉意。 等他们的车缓缓驶离,后面的车辆都默默地转着方向盘离远了一点。 这种车如果不小心刮蹭上一点,那就是赔个倾家荡产都赔不上! …… “于总,到了。” 司机停顿了一下才出声提醒后座的于舛。 独自出神的于舛听到这句话,心瞬间提了起来。 他握着门把手顿了很久,才深吸一口气之后下了车。 对面的咖啡厅坐着一个穿着正装又英俊冷漠的男人。 他孤独地坐在那里,对面的位置空无一人。 于舛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瞬间抿起唇,连眼睛都不敢眨。 高家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放他哥的鸽子! 可看到于怆望着玻璃窗外恬淡又平静的表情,他心里一阵怔忪,很快又被颓然占据。 他又算什么东西。 如果他有勇气一点,今天于怆就不会坐在那里。 可对于他来说,他要接受的从来都不是于老爷子施来的重压,而是他自己心里无法跨越的那一道坎。 他无法接受也无法承受于怆有一丝离开他的可能性。 “你好,于总。” 熟悉的声音让于舛猛地一震,他抬起头,震惊地看向只隔了一个座位的陆一满。 “你怎么在这!” 陆一满笑了一下,侧头看着对面的咖啡厅,轻声说:“远赴而来,喝一杯咖啡。” 说完,他从于怆的身上收回了目光,又看向于舛,眨着眼睛道,“不过那家的咖啡不如这家好喝,由此可见,于总在做选择这件事上比于怆有远见多了。” 于舛像被打了一巴掌,他“腾”地一下站起来,但顾忌着什么,又重新按耐住自己坐了下去。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不失态之后,他起身走到陆一满对面的位置坐了下去,还没忘记把自己的咖啡带过去。 上次的对峙历历在目,他输的彻底。 但他知道,这件事本身就不能以输赢来定论。 “陆一满,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但凭什么是你来警告我!”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陆一满,眼里带着勃发的怒气。 陆一满依旧清清淡淡地看着他,双腿交叠,半倚着靠背,无形中的高姿态带着天然压制的气场。 “因为你在消耗我的耐心。” 第34章 要和于怆联姻的是高钦常的妹妹,亲妹妹,二十出头,还是个大学生的年纪。 生在他们这样的家庭中,联姻几乎是毕生宿命,所以高钦常很快就接受了,不过那是他的亲妹妹,他多少带有几分真感情。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将骆丁那些话选择性的与妹妹说了几句。 高家妹妹本就不太满意这场联姻,又是个骄纵的性格,听到这些话之后直接闹了起来。 在高先生威慑力极强的眼神中,高家妹妹甩下一句,“要嫁你去嫁去吧。”就跑了出去,一直到第二天都没有找到人。 于怆扣下手机,没有去接那些打过来的电话。 高家的也好,于家的也好,他一个也没有理会,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喝咖啡。 外面露天的位置有一棵巨大的银杏树,金黄色的叶子落了满地,在空荡荡的木椅子上绘成了一副秋冬交替的画。 他侧头看向窗外,不禁想,如果陆一满在这里就好了。 …… 于舛看着于怆的脸有些出神。 光看外貌,他们真的不像,任谁也不会认为他们是双胞胎,但事实上,他们真的就只相差了一分钟而已。 可就是这一分钟决定了于怆哥哥的位置,赋予了他那些厚重的责任。 “我真的很讨厌他脖子上的那道纹身。”于舛喃喃出声。 陆一满抬眼看向他,变换了一下坐姿,是一个倾听的姿势。 于舛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再抬起头的时候就是属于他自身的那份睥睨和高傲。 “陆一满,怎么会是你呢。”他不知是何情绪地笑了一声。 他比于怆还要更早认识陆一满。 毕竟那时候于怆追余恣明追的热烈,他当然要将余恣明身边的人全都查清楚,陆一满就这样入了他的眼。 第48章 说句实话,那个时候他对余恣明就不太满意了,因为他不太喜欢对方有这样一份不清不楚的关系。 “难道不是你选择了我吗。”陆一满不含情绪地看着他。 于舛动作一顿,猛地看向他的眼睛,忽地笑出了声。 “所以你是那个时候盯上于怆的吗。” 陆一满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撩开了鬓边的长发。 “我的选择和你的选择没有任何关系。” 于舛眼里的锐利这才退去。 当初余恣明给于怆带来了如此多的挣扎痛苦,他也没有将余恣明弄走,那是因为他明白于怆需要有个支柱,需要有个人陪伴他。 可余恣明太软弱了,他无法支撑起于怆全部的情绪,那么他带给于怆的只有堕入深渊的痛苦。 但陆一满不一样,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能够很好的稳住于怆,提供他所有需要的情绪价值。 这是于舛也无法提供给于怆的东西。 所以他认为陆一满更适合于怆,他选择了他。 若不然那天在明珠海岸,他不会突然去告诉陆一满于怆袖口藏花的秘密。 只是没想到他们这段关系失控了,于怆失控了,他对陆一满产生了爱情。 这是不曾在余恣明身上出现的,他也一直当余恣明是陪伴于怆的玩具。 甚至他认为于怆不会明白爱情是什么东西。 可于怆就是对陆一满产生了。 或许从他允许陆一满过界的时候就该明白,这个男人本来就不在他的掌控中。 应该说,没有人可以掌控他。 看着对面的陆一满,于舛深知对方温和斯文的外表下是极致的危险。 在两方眼神的对峙中,最终还是于舛先妥协了。 可能从他今天来到这里开始,他就没办法了,他帮不了于怆,也帮不了自己,那些掩埋在心里的痛苦和恐惧同样在折磨着他。 “于舛,将你想说的全都说给我听吧。” 陆一满那双能洞察一切的眼睛钻入了于舛的内心。 这是他们第二次在咖啡厅见面,第一次的时候,陆一满的眼神与对他说的话几乎夜夜在都在他的脑海里回荡,像噩梦一般挥之不去。 那时的陆一满极具攻击性,眼神如针一样扎进了他的心口,看穿了他所有自私的念头。 但现在的陆一满又如此温和,充满耐心,也带着危险的引.诱。 于舛压抑又反反复复自我拉扯的内心根本无法承受。 有时候温柔的刀才是最致命的武器。 他抿着唇,眼神开始挣扎,过了很久,他才张开嘴。 “你知道吗,他那道纹身其实并不单单是为了盖住那道疤。” 他握紧了手里的咖啡,在他尝试对陆一满说出那些过往的时候,他也在尝试剥开自己。 …… 于家的人员关系比较简单,因为于老爷子只有一个女儿,也就是于舛他们的母亲。 可能是从小丧母又没能从于老爷子身上得到爱的原因,于舛他们的母亲是个反叛心很重又异常倔强的女人。 那个于家唯一的小姐,唯一的掌上明珠,在非常年轻的时候就跟一个普通的男人走了。 大概是为了反抗于老爷子,又或许是那个年纪的她还憧憬着幻想中的爱情。 结婚之后,他们很快就有了孩子,在这之前,他们过得非常幸福,可一切都从有了孩子之后变了。 柴米油盐,生活琐事开始磨灭她的耐心,同时还有贫穷。 她以前从未想过逛街的时候要挑选便宜的促销品,每天要在账本上记录着一天的花销,甚至在有了孩子之后,连奶粉都要算着买最便宜的那罐! 争吵就这样开始了。 男人认为他很努力的在工作,可世界并不会因为你的努力而对你另眼相待,她天生是贵气十足的小姐,这些东西他一辈子也无法企及。 现在却因为生活中的问题而对他产生了指责,那么他的工作,他的价值就这样被否定了吗! 争吵在发生过一次之后只有无数次。 “从我有记忆开始,他们就在无休止的争吵,家里很乱,有时候会有很多的玻璃碎片,还有刺鼻的酒味。” 在彼此对生活丧失热情之后,一切都将变得冷漠起来。 他们自然也就无法发现于怆的异常。 是直到三岁的时候才恍然发觉于怆不会开口说话,甚至不会哭,不会笑。 他是个不健康的孩子。 这对他们的生活无疑又是一击重锤。 “母亲开始不停地指责父亲,她认为父亲是废物,如果不是他,一切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她的生活也不会如此糟糕。” 于舛侧头看向对面咖啡厅的于怆,冷笑一声说:“从那之后,他们好像开始讨厌我们了。” 当孩子带来的不是幸福而是负担的时候,一切磨难的源头都加注在了他们的身上。 争吵更加剧烈,一切都走向了更极端的深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从争吵变成了互相指责,而当矛盾一触即发的时候,他们又会将房子里的一切东西都砸得干干净净。 如此激烈又暴戾的行为丝毫没有意识到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也一同遭受着这一切。 而那时的她仍旧抓着这段婚姻不愿意松手。 大概是她还不想对于老爷子认输,不想就这样狼狈的回去,不愿意承认她离开于家之后过的如此糟糕。 于是生活中的任何一点琐事都能爆发出更剧烈的矛盾,从而带来挣脱不出去的折磨。 “所有人都以为于怆不会说话,但其实不是的,我听过。” 于舛深深地看着陆一满的眼睛,用一种极其柔和的语气说:“他会在他们争吵的时候,捂住我的耳朵,对我说‘别怕’。” 这是于怆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那个被父母厌弃的孩子,他向于舛敞开了自己的世界。 于舛忽然有些激动,甚至眼睛发红,撑着桌子说:“我们就这样一起蜷缩着过了六年,在我自己还完全没有任何意识的时候,他就在保护我!” 剧烈的情绪波动让他的胸口微微起伏,他冷静下来,又重新坐了回去。 “就在六岁那年,他们可能终于对这段关系产生厌倦了,那个时候,他们连彼此都不愿意再见一面,也不愿意再看到我们。” 于怆不被正常学校所接受,可他们无法用更多的钱将他送往更好的地方。 在无尽的争吵和互相指责中,他们终于消磨了内心所有的倔强,选择放弃这段婚姻,决定离婚。 同时他们也把于怆和于舛带了过去,打算离婚之后一人带着一个孩子直接离开。 但可笑的是即便在去离婚的路上他们仍旧在谁带走于怆的问题上吵了起来。 谁也不愿意带走这个累赘。 他们在后座安静地听着,于舛还有些懵懂,只是听到了他们要将他和于怆分开,他有些害怕,不禁紧张起来。 于怆仍旧是那副面无表情又不哭不笑的模样,透过后视镜看到他的脸,他们同时产生了厌烦。 变故就这样发生。 争吵中他们没有看见十字路口的红绿灯。 撞击发生的时候,于舛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于怆抱进了怀里。 从来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对一切都反应很迟钝的于怆以一种飞快的速度保护了于舛。 “玻璃划开了他的脖子,血溅到了我的脸上,当我抬起头的时候,是无比可怕的伤口还有他震动的瞳孔,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也是会怕的。” 于舛呆呆地看着桌子上的咖啡,眼泪无意识地流了下来。 陆一满眼睑微垂,放在腿上的手在发紧。 “后来我们就被接回了于家,改了姓,至于曾经的姓,我忘了。” 他无神地看着陆一满,他忘记了他曾经的姓,他也忘记了他父母的模样。 只有第一次于怆捂着他的耳朵让他别怕的时候,他记得那束随着花瓶砸在他们面前的百合花。 那是他母亲唯一会精心打理的东西。 后来他回到于家,才发现有个花圃种满了遍地的百合。 于此和于酉他们要追溯的话,是于老爷子弟弟那一脉的孩子,他将他们放到面前培养,或许是真的为了以后的于家。 可当接回他们,并将他们改姓之后,于老爷子就不再需要他们了。 因为他更需要的是自己的血脉。 “最开始,他想要的不是我,他选择的是于怆。” 于舛擦干净眼角的泪,靠在椅背上,又是那副矜贵的模样。 “他认为于怆身为哥哥,又在面临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仍旧冷静的模样很符合他的要求。” 于舛笑了,带着极致的嘲讽。 那时候仅六岁的于怆就已经开始了他继承人的培养,他经常会被带走,再回来的时候还是那幅模样,可于舛却发现了他的变化。 第49章 因为于怆从自我的世界里被强行拉了出来。 他眼里平静又死寂的情绪变了,变得混乱又暴戾。 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但在于舛眼里,于怆还是他的于怆。 他会在他害怕的时候爬上他的床搂着他,在这个陌生又黑暗的地方,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也会在他因为噩梦而惊醒的时候,冷静地擦干他眼里的泪。 于舛完全无法离开于怆。 那个时候的于怆因为脖子伤的很重,所以他缠了很久的纱布,也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痊愈。 所以于老爷子一直以为他没有开口说话是因为他脖子上的伤口。 虽然那道疤看起来很狰狞,可于怆淡然的态度反而让于老爷子无比满意。 于家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不过变故发生在于此挑衅了于舛之后,对于他们两个外来者,于此他们一直都是抱有敌对的态度。 但因为于怆的身份和他们不同,才几岁的小孩已经明白了利弊,不太敢去招惹于怆,便将目标放在了整天跟在于怆屁股后面的于舛。 于此直接一脚踢了块石头砸破了于舛的脑袋。 血很快就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于舛的脸立马就变了。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于怆更是失去了所有的理智,那双黑漆漆的眼珠死死地看着于此,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他拎着椅子直接砸断了于此的腿。 一次不够,第二次,第三次! 于此被吓得屁滚尿流,他爬在地上挣扎要逃离,可于怆还是不愿意放过他。 如果不是管家及时赶到,恐怕于此会直接被于怆砸死。 于舛也愣在了原地,不过他的眼中闪烁的是另一种光彩。 那是他的于怆,保护他的于怆。 于老爷子对他们这些孩子很严苛,如此恶劣的事件还发生他钦定的继承人身上,他立即去询问于怆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于怆没有回应他,而是沉默地看着地面,不说话也不回答。 于老爷子终于发现了不对,他的脸色迅速阴沉下来,当下让医生给他做出了检查。 当然,于怆是个聪明、学习能力又很强的孩子。 可除此之外,他又是个不正常的孩子。 于老爷子的脸立马就变了,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甚至再看到于怆脖子上那道疤时,他认为那是对他的愚弄! “于怆的纹身就是那个时候纹的,每一针落下去的时候,他都没有哭,但我知道那非常痛。” 于舛的手指蜷缩起来,那道像锁一样禁锢他的藤蔓,在于老爷子冰冷的目光中拷在了于怆的身上,刻进了他的骨血里。 “他放弃了于怆,一如开始放弃于此他们,轻而易举地丢弃了他,而我,成为了他的目标。”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于怆每天在学什么。 繁重又无法承受的压力一天比一天更剧烈地压在他身上。 也是从那天开始,从他等着于怆回家变成了于怆等着他回家。 但于怆被强行拉出自己的世界之后,他就再也回不去了,他开始处在这两者的拉扯中,情绪也越来越失控。 于老爷子有了新的继承人,他不会把更多的关注力放在一个被放弃的孩子身上。 那个时候,是保姆在照顾于怆,也是老管家的妻子。 对方是一个非常温和可亲的女人。 在于怆第一次情绪失控把衣服刮坏的时候,她在上面为他绣了一朵花。 ——“这样的话,心情会好一点吗。” 于怆呆呆地看着那朵只有指甲大小的花,听到对方温柔地说:“今天小怆没有砸坏桌上的杯子,这是奖励给小怆的小红花。” 那是于怆第一次眼睛里有了光。 …… 在于家的那段日子是非常压抑且冰冷的,他们没来得及体会父母双亡的痛苦,也没来得及在岁月中接受这些变故,他们就以一种非常可怕的速度被强行的拔苗助长。 他们被迫接受着那繁重又陌生的一切,受着严苛的教育,恪守着得体规范的礼仪。 也是从那以后,于舛飞快地成长着。 或许他始终觉得无论是于怆那道狰狞的疤还是那道无法磨灭的纹身,都是他加诸在于怆身上的伤口。 “当一个人有了坚定的信念之后,时间的流逝就不再让人觉得痛苦了,我要得到于家的一切,无论是财富,还是权力。” 于舛的眼里带着野心勃勃的冷光,像一把沾满了血迹的利刃。 他也确实得到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让他将于怆带出了于家,也让他有了话语权和攀上顶峰的一席之地。 直到现在,他也仍旧在与于老爷子互相博弈。 “可牺牲品是于怆,对吗。”陆一满平静地看着他,宽和又有一丝冰冷的力量直直地冲进了于舛的内心。 于舛愣住了,他的手指开始抖起来,眼里出现了痛苦。 “我也不想这样,我一开始真的只是想保护他!”。 欲.望是一个无底洞,当于舛尝到权力的滋味之后,他想要的更多,想将于老爷子一起蚕食干净。 可他又不愿意放开于怆,怀着那份愧疚和隐秘的私心,他将于怆与他绑到了一起,他将自己抢来的权力分给了于怆,强行让于怆踏入了这片沼泽地。 在他的眼里,他的哥哥聪明又富有能力,只是那点偏见让于老爷子放弃了他! 他想让对方看到,也想让所有人看到,于怆不比任何人差! 当然,这只是他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只是太害怕了,太孤单了,他害怕于怆一旦得了自由就会离开他,他也害怕自己真的在欲.望的潮海中无法回头。 只要于怆还在他身边,那么一切颠簸起伏的黑暗都可以被驱散。 不过这同时也将于怆送进了于老爷子的手里。 他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在挑战于老爷子的权威,一个冷漠自私的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培养的继承人反过来咬自己一口! 在察觉到他开始失控之后,于老爷子就开始有所行动了,这也就使得于怆成为了于老爷子第一个盯准的目标。 于舛不愿意认输,也不想将自己得到的东西拱手相让,于是他和于老爷子开始了拉锯战。 夹在其中的于怆开始承受他们两方博弈所带来的痛苦。 “我也不想这样。”于舛想起了那天于老爷子对他说的话。 ——“因为,你想要的东西在我这里,所以,真正困住他的是你。” 他太贪心了,他什么都想要,既不愿意放弃手里的权力,也想将于怆绑在自己的身边,所以他自以为是的愧疚实则是在向于怆索取。 是于怆在承受他得到权势之后应得的代价。 “是我在伤害他。”于舛很痛苦,他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这么多年以来,于怆是他的精神支柱,是他所有感情上的寄托。 只要于怆还在,那么他活在这个世界上才算有了色彩。 “如果他知道是我给他带来的这一切,以至于让他一直无法摆脱于家,他一定不会原谅我。” 于舛捏紧了自己的手,紧张惶恐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害怕受到怪罪的孩子。 陆一满侧头看了对面的于怆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以为他不知道吗。” 于舛猛地一震,抬眼看向他。 这么多年以来,虽说他将于怆带出了于家,却又将他困在了他自己的那栋小别墅里。 他向于怆提出的每一个要求,以至于于怆从来不说出口的默默承受,真的是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还是他知道,只是因为那是于舛,是他在孤独的岁月里唯一相伴的人,所以他知道,他也愿意。 于怆是爱于舛的。 那一份带着哥哥的责任又无比厚重的爱。 于舛哭了,哭的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他如此深爱着于怆,在这份爱里自私的欺骗自己,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困住了于怆,却不如于怆心甘情愿承受他给的痛苦那样来的让他悲伤。 陆一满看着他哭的一抽一抽的模样,将桌上的纸盒推了过去,冷静地说:“于舛,你有时候真的很幼稚。” 于舛打了个哭嗝,泪眼婆娑地看向他。 陆一满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任何人都应该要学会自己去承受代价。” 于舛不愿意放弃手中的一切,那么就应该是他自己成为去和于老爷子博弈的筹码。 如果不是他自以为是的将权力绑定在于怆身上,于怆不会也不应该承受这些他不该承受的东西。 “别哭了,难看死了。” 他斜看了于舛一眼,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关于于怆的一切,他全都知道。 只是从于舛嘴里听到的时候,那个真实又鲜活的人还是拨疼了他的心。 于舛呆呆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吸了吸鼻子,又伸手抹了把泪,哭过之后,心里黑沉沉的地方破开了一个洞,流进了新鲜的空气。 第50章 他侧过头,看着陆一满笔直的向着对面那家咖啡厅走过去。 而原本望着窗外的于怆在看到陆一满之后,眼里亮起了光。 那是小时候于怆第一次看到袖子上的花时眼里出现的光。 第35章 “先生,一个人吗。” 陆一满带着身后的秋风一步一步地走到于怆的眼里,他眉眼弯弯地低下头,问他,“请问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咖啡吗。” 于怆那双明亮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轻声说:“可以。” 他一点也不在乎那位高家小姐来不来,但陆一满出现的时候,窗外那棵秋冬交替的银杏树好像也变成了春天的花。 陆一满每一次都能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就好像陆一满能听到他心里的话。 此刻的于怆自己不知道,但在陆一满的眼里,他看向他的眼神深情的不可思议。 陆一满的眼神无比柔和,他就这样静静的与于怆对视,透过现在的他,看到了过去无数个岁月的他。 “先生,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很有魅力,请问先生现在是单身吗,” 他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这个一直空缺的位置有了填补的另一半。 于怆的视线片刻不离地跟着他,坚定地答:“单身。” 陆一满眼神深邃,他嘴角的笑意加深,温声道,“好巧,我也单身。” 温柔的声音如水波荡开了层层波纹。 于怆眼眸微动,虽然是个很细微的弧度,但他笑了。 风吹响了咖啡厅门口的风铃,窗外的银杏树吹落了一片金黄的落叶。 在陆一满略有些怔愣的目光中,于怆很轻很轻地笑了。 不止是他,同时在另一边的于舛呆呆地看着于怆那个很浅的笑容,他一颗心被猛地揪紧,差点忘记了呼吸。 记忆中,于怆从不会笑。 但他并不是不会开心。 柜子里那一排排绣满了百合花的衣服里只有一件绣了海棠花。 那是在德国的那个晚上,陆一满在酒店门口为他折了支纸玫瑰。 于舛笑了起来,他捂着自己的脸,泪水溢出了他的指缝,同时还有快把他淹没的愧疚。 …… 于家与高家联姻的消息越传越烈,也不知道是谁在外面大肆宣扬。 气的彭多多从床上爬起来又要去找高钦常干架。 但还没轮到他蹦跶就被他姐镇压了。 他心里气不过,嘟嘟囔囔地说他姐没义气,以前天天一口一个陆一满夸的赞不绝口,现在却连面都不愿意露。 彭好好叼着一根女士香烟,直接对着他的后脑勺给了他一巴掌。 “要你有什么用,让你平时多读书多看报,一天到晚就知道像个小学生一样乱嚷嚷,有什么好急的,反正他们这姻绝对联不成。” 彭好好吐出一口烟,同时哼了一声。 “你怎么这么确定?”彭多多翘着一头呆毛看向她。 “任何与利益相关的事都不会进行的这么顺利,尤其这些利益还和其他人相关的时候。” 彭多多一脸茫然,他不太明白他姐意味深长的谜语,但那句不可能联姻成功的话他听懂了。 他立马一下子跳起来,兴冲冲地说:“那我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一满,他一定难过死了!” 彭好好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的傻弟弟,阴阳怪气地说:“人家可不一定难过,说不定还没你操心操的多。” 为这喝的烂醉,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和人干了一架,好像撬的是他的墙角一样。 “别乱说,一满他只是习惯把心事藏在心里而已。”彭多多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 彭好好不冷不热地扫了他一眼,冷笑道,“等着吧,人家心里可通透的很,这个世界上谁吃亏他都不会吃亏。” 她看人向来很准。 彭多多都快怀疑她嘴里说的那个人是不是他认识的陆一满了。 “不管,反正我要去看他。”他手脚麻利的准备出门。 可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于太太的怒斥声。 “怎么这么大的烟味,谁在抽烟!” 然后彭多多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姐夹烟的手一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摆好他的姿势,将烟夹在了他的手上。 当于太太推门进来的时候,彭好好正义正言辞地训斥他。 “小小年纪不学好,抽什么烟!抽的还是女士香烟,像什么样子!” 一脸麻木夹着烟的彭多多:“……” …… 于舛回到家的时候,于怆已经在家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在处理公司的工作,桌子上放着文件,于怆看的很认真,那张英俊的脸是一如既往的冷峻沉默。 但他已经看过于怆沉默下的悲伤与那个一闪即逝却足够惊艳的笑容。 “哥,你吃过饭了吗,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他神态自若地走到于怆身边,脸上挂着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的笑容。 于怆翻看文件的动作一顿,侧头看向他。 在于怆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于舛有些不自然地问,“怎么了?” “你哭了。”于怆的声音很冷静,也很肯定。 于舛那些伪装和故作自然的镇定一下子就被击溃。 他飞快地扭过头,稳着声音说:“没有哭。” 强硬干涩的语气却怎么听怎么不自然。 于怆静静地看了他片刻,收回了目光,继续翻看着面前的文件。 他的沉默是无声的包容,背对于怆的于舛眨着湿润的睫毛,强忍着涌上来的酸涩。 今天晚上于怆没有再出去,留在了别墅里。 于舛的心里躁动难安,无论他在外面是个怎样的人,可在于怆面前,他始终都是幼年时期那个跟在于怆屁股后面的孩子。 在于怆要回房的时候,他终于站在门口,忐忑不安地问,“哥,如果我做错了事,你会不会怪我。” 于怆回头看着他还有些红红的眼睛,视线又瞥向他不停揪着裤缝的小动作。 “什么事。” 于舛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轻轻地说:“对你不好的事。” “不会。” 于怆给出了答案。 虽然是在意料之中,可于舛还是有些心酸。 他想要于怆怪他,这样就能消减他一些难熬的愧疚,可他又真的怕于怆怪他,他想他一定无法承受。 他果然既像于老爷子说的贪婪,又像陆一满说的幼稚。 心里沉甸甸的很失落,他垂着头,像一只落寞的小狗。 于怆安静地看着他,忽然用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头顶。 于舛被打的把头低了下去,又捂着脑袋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哥?” 于怆应了他一声。 “嗯。” 于舛摸着自己的脑袋,看着于怆走进房里的背影,他突然就没有那么消沉了,只是还是止不住心里的酸涩。 他就这样站在门口,看着于怆坚实的脊背与宽厚的肩膀,好像看到了小时候就像座山一样挡在他前面的于怆。 “哥,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于怆停下脚步,听着他在身后的声音。 于舛又想哭了。 他擦着眼睛,说话的时候终于藏不住喉咙里的哽咽。 “哥,再给我一点时间,很快的,只要一点点时间,一点点。” 他抿住了嘴,阵阵往上翻涌的哽咽让他的声音颤抖起来。 于怆没有回头,他停在原地,过了很久,他说:“一点点。” “嗯,一点点。” 听着于怆一本正经的语气,于舛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狼狈地抹着鼻涕,抬头看向前方于怆的背影,恍惚中,那上面沉沉的担子,似乎轻了一点。 …… 彭多多很久没在酒吧见到陆一满了,陆一满本身也很少来这个地方。 他到的时候,陆一满正坐在高脚凳上,像一个看客欣赏着舞台上的乐队演出。 据说那天陆一满表演过后,酒吧持续了好一阵风头,不少人疯狂的想要认识陆一满,可后面陆一满没多久就去了德国。 这阵风越吹越淡,到现在陆一满再来到酒吧的时候,已经很少有人能认出他了。 当然也和他今天裹得密不透风的原因有关。 陆一满酒量不好,很容易醉,所以他也只是要了杯果酒小酌。 借着光,彭多多一颗硕大的脑袋凑到了他跟前,细细打量他的脸。 陆一满瞥了他一眼,伸手推开了他的头。 “你在看什么看的这么认真。” 彭多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是台上一个男人正在扭胯。 他顿时一噎,一言难尽地问,“你喜欢这样的?” 陆一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懒洋洋地看向他,“你脸怎么了。” 彭多多摸了摸脸上的巴掌印,叹了口气说:“家庭纠纷罢了。” 第51章 说完他惆怅的要了杯酒一饮而尽。 “你什么时候去工作室看看。”他还想在陆一满面前炫耀一下呢。 “再等两天。” 彭多多想到什么,顿了一顿,转而一脸慈爱地看着他说:“是该等两天。” 起码等情伤好了之后再说,反正他也不差这两天的钱。 虽然不知道彭多多在想什么,但透过他的眼神,陆一满很肯定他想偏了。 2 陆一满平静淡然地看完了舞台上的演出,将杯里的果酒喝干净,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起身离开。 彭多多见他要走,连忙喝完杯里的酒追在了他的身后。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陆一满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只是出来过一下夜生活而已。” 彭多多有些懵,看着那杯小学生都嫌没滋味的果酒,不禁问,“一杯酒怎么……” 他恍惚了一下。 “一杯酒怎么不算夜生活。” 陆一满笑着将外套穿在了身上,指尖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走出了酒吧。 看着他的背影,彭多多恍惚间看见了前几个月的陆一满。 突如其来的陌生感涌了上来。 以前的“陆一满”是不会常常把笑容挂在嘴边的,也不会用这种轻悠悠的语气说话。 他脑子嗡了一下,用力甩了甩头,觉得自己是被他妈那一巴掌扇坏脑子了。 陆一满就是陆一满,还能是谁呢。 他向着陆一满的背影追了出去,发现他正站在巷子口抽烟,那里的光线很暗,只有灯牌上五颜六色的光能晃到他身上。 以前彭多多总觉得这些挂在上面的灯牌很艳俗,平白拉低了档次。 但现在陆一满什么也没做,一只手插兜,一只手抽烟,有些懒散地站着,眼神像雾一样看着前方,不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那些五彩斑斓的光晃到他身上的时候,线条分明的划过他的脸,袅袅白烟也在刹那间描摹过他的五官,远远地看着,就仿佛夜色朦胧中,街边一副色彩鲜明的画。 彭多多不禁慢下了脚步,他总觉得现在的陆一满有自己的世界,谁也走不进去。 突然的心悸让他瞬间清醒。 他几个大步走到他面前,沉静的画有了生动的活气。 “怎么站在这里了,不回去吗。” 陆一满垂眸看了他一眼,掸了下烟头,烟灰很快就被风吹散。 “抽根烟再走。” “你开车来的吗。” “打车。” “哦。” 彭多多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种诡异的陌生感一直在他心里经久不散。 之前笑的陆一满,还有现在不笑的陆一满,全部都和他以前认识的那个陆一满形成了两个黑白交织的画面。 一个大大的洞口呈现在他的面前,他不敢再想,怕一不小心掉进去就再也爬不出来。 他很快摒弃了这种可怕的感觉,抬眼看向陆一满的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又很快移开了目光。 他挠了挠头,不小心碰到了被打肿的脸,又嘶了一声,脑子也在嘶嘶地抽气声中清醒了过来。 “一满,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他现在看陆一满不着急的样子挺替他着急的。 “没有。” “怎么能没有呢!”彭多多急了,既然喜欢于怆,遇到这种情况当然是要去争取啊! “你不着急吗,不去争取吗?” 看到他着急的样子,陆一满笑了一下,“我从一开始就在争取啊。” 彭多多愣了一下,他哪里争取了,他不每天都这幅慢悠悠的样子吗。 陆一满碾灭了手里的烟头,双手插兜,笑着说:“现在是等待收获成果的时候,急不得。” 他回头看着他走进夜里的背影,觉得是不是真的像他姐说的那样,他应该多读书多看报,要不然怎么他姐和他的话他一个字也听不懂。 …… 在事情拉扯了两天之后,高家小姐终于被找了回来,虽不情不愿,但还是来了西餐厅和于怆见面。 高小姐看着对面的于怆,心里的不满越发浓郁,不过在家闹是一回事,在外面她还是能很好的维持住自己的修养。 “听说于先生之前就和很多家小姐相过亲了。” 可不是吗,其中一位还是她同学的姐姐。 她们圈子就这么点大,即便没见过人,轱辘两圈也能从别人嘴里听到些消息。 “嗯。” 于怆冷淡地应了一声。 高小姐真的很年轻,脸上还能看到一些娇养的稚气。 听说她才二十岁,大学还没毕业的年纪。 不过在于怆眼里,对方和之前见过的那些女士也没有什么不同,和任何一位女士都没有什么不同。 反正从出了这扇门之后,他就不会再记得对方长什么样子了。 “你一直都这么无趣吗。”高小姐嘟了下嘴,有些挑剔地打量着他。 于怆眼睛一动,视线定格在她的脸上,里面丝丝不为所动的冰冷瞬间让高小姐变换了一下坐姿,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怎么了。”她掩饰性地低头喝了口咖啡。 怪吓人的。 “高小姐。” 这是自见面起于怆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关于联姻这件事我能看到你不认同的态度,那么我……” “原来你能说话!”高家小姐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她还以为对方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是有什么毛病呢。 于怆的眉皱了一下,唇抿了抿,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并不在意对方的打断,而是继续直视着她。 但这次,他的话简略了许多。 “正好,我也不认同这场联姻。” 高小姐一顿,正视着他的眼睛。 她本来就不想和对方结婚,但这里面的利益关系她也能拎得清。 “你说了算吗。” 于怆那双丹凤眼微微一抬,上挑的眼尾平白划出了一丝锐气。 “算。” 高小姐看向他,为他的笃定而感到震惊,但很快,她就因为这份笃定而多了份自信。 “好,我信你。” …… 回去的路上,于怆坐在车内看向一路闪过去的车水马龙,突然眼前一闪。 “停车。” 司机先生立马踩下刹车,回过头说:“大少,这里不能停车,您是想买什么东西吗,我可以让人……” 没等他把话说完,于怆已经开门下了车,径直走向对面的一家首饰店。 司机先生看到那巨大的戒指标语,不禁愣了下神,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嘴,又没能说出口。 “先生,欢迎光临。” 站在金碧辉煌的灯下,明亮耀眼的光芒一直环绕在于怆的四周。 他一步一步地向着前方那个柜台走过去,每走一步,平静的心就跳动一分,到最后的时候,他的心脏已经跳的无比剧烈。 在见高小姐之前,他也见过很多位其他不同的女士。 那时他对结婚抱着漠视的态度,也觉得厌烦。 于怆从来不是个容易动摇的人,在这之前,他所有的动摇都给了于舛。 但现在,他的生命里也不只有百合花和海棠花两种颜色了。 他一直都说,他想要陆一满,他很想要陆一满,这些话从来都是认真的。 于怆不会说谎。 时至今日,他也总要做点什么了,而他不喜欢中间太过繁琐的过程,既然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那么他更想要直接一点。 如果要结婚,该选什么样的人,当然是他说了才算。 于怆看向柜台的眼中闪烁着极致扭曲执拗的光,手指点在冰冷的玻璃上。 “这个。” …… 回到别墅的时候,于舛难得比他先到家。 这两天于舛总是很忙,也总是早出晚归,一天之中他们甚至很难见上一面。 于舛在躲他,于怆能感觉到。 但今天回来的时候,于舛却早早的在门口等他,看到他之后,高兴的眼睛一亮,脸上也出现了灿烂的笑容。 “哥,你回来了!” 恍神间,他看到了幼年时的于舛也会在他回家的时候高兴的两眼放光。 他抬脚走过去,比起于舛的热情,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些冷淡。 于舛却依旧笑的眉眼弯弯。 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有变过。 走进大门,于舛跟在他的身后,注视着他的背影,眼神带着浓浓的依恋。 在于怆回头看向他的时候,他又笑的明艳灿烂。 “今天没有这么忙了,终于可以和你一起好好吃顿饭了。” 于舛在于怆的身上也有种莫名的执拗。 无论晚上再忙他也要回家和于怆一起吃饭,睡前一定要有一个拥抱,早上要一起吃早餐,这样的话,他会觉得他身边有于怆,自己会没有那么孤单。 第52章 他始终觉得他和于怆是连接着同一个心脏,交换着血脉与同享彼此的心跳。 这份骨血相融的关系永远也无法分割。 可现在,他要尝试斩断了。 他垂下眼,掩住了里面的神色,却又在于怆坐下的时候,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 “今天回来的早,我特意向阿姨学做了几道菜,哥你猜猜那些是我做的。” 在于舛期待的目光中,于怆准确的把筷子伸向了一道蒸茄子。 于舛略惊,又很快柔和地笑起来。 “我好像在你面前从来都没有秘密。” 于怆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轻声说:“很好吃。” “真的吗。”于舛的眼睛亮起来。 他亲昵的与于怆靠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兴致勃勃的与他分享着今天的趣事。 在于怆面前,他从不用遵守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则。 这顿饭吃完之后,于舛的分享也到了尾声,在他逐渐放轻的声音中四周也开始变得安静。 于怆没有离开,静静地坐在那里。 “哥,我说了只要一点点时间,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 于舛拿出了一份文件还有一份合同。 只要于怆签下自己的名字,加诸在他身上的一切都将会消失,所有与权势共存的压力都将全部转移到于舛的身上。 绑在于怆脚上的绳子变成了于舛展开翅膀的羽毛。 于怆那双漆黑的眼睛无声地看着他。 在他的眼神下,于舛所有的自持镇定都一崩而散。 谁也不知道年纪轻轻就坐上那个位置的小于总会是个哭包。 “哥,我们以后还能一起过生日吗。” 一句话说完,他就再也控制不住地哭出了声,颤抖的声线混合着哽咽的哭腔,一边垂头抽噎,一边胡乱地擦着眼里的泪。 于怆抿着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能。” 他面上冷静的近乎没有任何表情,内心也平静的不可思议,却在握笔的时候,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指尖。 最终,他在那份股权转让的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从今以后,除了姓,他和于家再也不会有任何利益关系了。 第36章 于氏大楼今天聚集了很多股东,整体庄严的气氛又添一丝压抑。 今天的股东大会过后,于怆会彻底卸下自己身上的职务以及手上的工作。 这些东西将全部由于舛接手。 于酉狭长的眼眸扫向面无表情的于怆,嘴上在笑,手上却捏紧了笔头。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于大少要退出集团。”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但于酉此时翻涌的怒气大于一切。 “与你无关。” 于怆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于酉不由得脸色一变。 昨天签署的股权转让合同在今天正式生效,除了做一些卸任处理之外,今天这场会议也是让这些股东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以后于舛掌握的话语权将大大增加,而他们兄弟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体,不管是之前于舛将这些股权给于怆的时候,还是现在于怆转让给于舛。 他们背后都有对方互相做支撑。 那些有小心思的人也不必在他们之间下功夫了 于酉的脸色很难看,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很难管理好自己的表情。 于舛略有几分得意和嘲讽地扫向他,整个人都带着一种绝对的高高在上。 他今天戴了幅墨镜,因为昨天晚上他趴在床上哭了很久,今天一早起来眼睛肿了。 为了不有损他的面子,他特意戴了幅墨镜,虽说在股东大会上显得不那么严肃,可现在大量的股权集中在他的身上,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 大概能唯一与他制衡的只有于老爷子,可于老爷子今天并没有来。 某种意义上来说,在今天的场合上,于酉应该算于老爷子的代理人。 于怆冷锐的眸子环视了一圈,无声地问他们还有没有其他意见。 当然没有,毕竟这份股权本来就只是在他们兄弟间转了个圈,和他们又没关系,就算不是他们兄弟俩,也轮不到他们身上。 在无声的沉默中,于怆只给了他们三秒时间。 “散会。” 既然现在没有意见,以后也不会再给他们有意见的机会了。 于舛跟着站了起来,他站在于怆的身边,微抬的下巴能看出他的高傲。 这就能看出他们兄弟间的差别了,于怆总是简言少语,冷着脸看不出情绪的时候更多,无形中带着威压。 于舛则是能看出他身上的矜贵与天生的傲气,又因为他那张过于漂亮的脸,有时候总会恍惚间认为他是贵族子弟的公子哥,而不是一个执掌集团的总裁。 但实际上是于舛每天来集团上班,所有的项目与文件都会经过他的手,他才是那个每天处理事务的人。 于怆则更难见到,一般只有大型会议或重要项目他才会出面。 不过要论行事手段的话,可能大部分人会觉得于怆更好沟通,即便他不爱讲话,可他做事很干脆,也不会让手下的人为难。 而于舛则完全拥有着商人的见利忘义和不择手段。 其心狠手辣是那些被他狠咬了一口的合作者统一对他的标语。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面对于酉阴冷的目光,于舛心里不知为何升起了一种扭曲的情绪。 他故意走到于酉的身边,低声说:“如果那老东西在这里,可能还能说上两句话,可你一个当初被放弃现在被操控的傀儡有什么资格不满。” 像于酉这样的人他连一个正眼都不会给他,但今天他心情不好,所以于酉的眼神碍着他的眼了。 “于舛。” 站在门口的于怆叫了他一声,于舛立马收敛好脸上所有的表情,笑脸盈盈地向他走了过去。 “来了。” 于酉捏紧了手心,阴冷至极地看了过去,恰好与侧身站立的于怆对上了目光,对方那双漆黑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带着无声的警告。 …… “哥,你今天……” 于舛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于怆拿起外套准备离开的架势,顿时将话噎在了喉咙里。 听到他的声音,于怆侧头看向他,动了动唇,却也什么都没说。 只是那双眼睛却什么都表明了。 于舛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心里对于陆一满的感官更加复杂,总之在无形中,他觉得有些憋屈。 “没事,哥你走吧。” 于怆定定地看了他几秒,见他没有什么异常便转身离开。 于舛的视线追着他,不由得跟在他的身后走了出去。 可又硬生生在电梯前止住了脚步。 “哥……” 于怆回头看向他。 “注意外面天冷。”他勉为其难地笑了笑。 于怆站在电梯里看着他的眼睛,在电梯门关闭的间隙,张开了嘴。 “你也是。” 于舛鼻头一酸,又坚强地忍住了。 看着电梯缓慢的下行,他转过身,脸上的失落瞬间变成了似笑非笑又阴冷刺骨的表情。 手上的筹码变多了,那些吸血的老蛀虫们一个一个地等着吧。 数着电梯往下跳的红色箭头,于怆的心情从未如此急切过。 他想见陆一满,很想见他。 那天从咖啡厅出来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陆一满的退让与保守似乎在他们之间划了一道线,于怆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感受到自己心里的那份焦灼。 没有看见陆一满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暗自积蓄在他的心里,由潺潺的小溪变成汪洋大海,此刻正逐渐翻涌起巨浪。 他迫切的想要见到陆一满。 “叮咚!” 电梯门开,他大步走了出去,路过的职员惊讶地看着他,从未见过他如此急切。 而一心想去找陆一满的于怆也没能发现他旁边的电梯只比他晚了半分钟不到的时间打开了。 在于怆走出大门的那刻,电梯内的于酉缓缓走了出来,目光幽冷地看着于怆的背影。 …… 陆一满没去工作室可不代表他完全不用处理工作。 一些文件的签署还需要经过他的手,工作室的运营情况他也要在线上持续关注。 而且他登上的im杂志已经传进国内,彭多多抓着这个机会对他大肆宣扬,不仅是时尚圈,还有娱乐圈里也有了他这号人。 这就不得不说起彭多多他那在娱乐圈里混得如鱼得水的大哥了。 很早之前就说过,彭家大哥不止是演员,模特圈他也多有涉猎,并且他对彭多多的事业抱有极大的热情。 所以即便陆一满还没有露过面,但他的名字已经在圈内有了一席之地。 目前他如果想进一步发展,那么他就不能仅仅只是流传于他人的口中,他需要办一场他自己的秀,以他的名字为名的秀。 第53章 彭家大哥对此愿意出资支持,唯一的要求就是他希望他能做那个主秀模特,穿女装也没关系。 很难说,彭家大哥不是被他那一场黑色婚纱给惊艳到了。 陆一满经过考虑后并没有拒绝,因为这对于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还没有见过彭家大哥的真人,只在荧幕上见过他,对方是个很俊美又很有特色的男人。 这里的特色是指他既可以有男人的英气,也可以有女人的柔情似水,看不出具体的年龄,但需要的时候,他可以是成熟稳重的成功人士,也可以是开朗健谈的青年。 总之,荧幕上的彭家大哥很有魅力。 他走到花店,想着第一次见面,他应该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也可以适当的表示出自己的诚意。 “你好,先生想买什么花。” 看顾花店的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看到他之后立马眼睛一亮,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热情地走到他身边,然后用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看着他。 好高啊。 陆一满嘴角带笑,轻声道,“请给我一束郁金香,谢谢。” “好的,先生是去看望朋友吗。” 小姑娘手脚麻利的为他包花。 他笑了笑,温和地说:“应该算是老板。” “啊?”小姑娘有些懵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上他眉眼弯弯地笑,脸上一红,别过头说:“那……那我再给你包一些向日葵可以吗。” “可以,我不懂花,你觉得合适的话可以按照你的想法来。”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小姑娘的脸红的要冒烟。 可陆一满说的是实话,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问问彭家大哥的粉丝们平常都送他什么花。 花包好之后看起来比单薄的郁金香多了点活泼,倒是很符合小姑娘热情又真挚的想法。 他礼貌地道了谢,捧着手里的花走出了花店。 约好的地址离这里不远,走路就可以到。 他今天没有戴手表,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却看到于怆发来的一条消息。 ——“陆一满,你在哪。” 刚好在一分钟前。 他没有回信,一分钟却已经是对方能忍受的极限。 ——“陆一满,我来找你了。” ——“等我。” ——“我来了。” 一条接着一条的消息传来,带着按耐不住的急切与隔着屏幕也能传递过来的心跳。 手机自然黑屏,映出陆一满深沉沉的眼。 他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八十四个小时,五千零四十分钟,三十万零两千四百秒,哦,现在时间还在转动。 每一秒钟都像掉下的沙漏。 2 “先生?”小姑娘有些疑惑地看着突然往返的他。 “你好,请帮我换成玫瑰。”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小姑娘愣了一下,但还是匆匆反应过来,及时为他更换。 “哦哦……好的,先生,这里的百合花也开的很好,你要往里面加一支百合花吗。” “不用了,只要玫瑰。” “好的。” …… 于怆的车逐渐远离了繁华热闹的市中心,阵阵腥咸的海风隔着遥远的距离也传了过来。 他降了下车窗,呼啸而过的寒风吹散了他打理齐整的头发,冷的鼻头发麻。 可他却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让自己获得片刻的冷静。 手不由得握紧方向盘,熟悉又陌生的路他只来过一次,那天还是漆黑的夜里,不如现在秋风凛冽,却是同样的海风迎面,同样的心情急躁,却又多了些不同的期待。 一路踩着油门开在渐渐没有人烟的大道上,弯曲的公路已经能看到前方波光粼粼的大海。 于怆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手指也颤抖起来。 他的欲.望单薄又汹涌,他向来要只要一个,可若要了那一个,那么其他的都不会入他的眼,他将会永远死守着属于他的宝藏。 可谓是贫瘠又贪婪。 越开越近,于怆几乎已经能看见那个站在沙滩上捧着红玫瑰的人。 风吹起了他的衣摆,辫子在肩侧轻拂,手里的玫瑰热烈似火,俊美的侧脸轮廓在大海前映出了浪漫的光。 很近了。 突然车子一晃,一辆车擦着他的车身并上了他的车头。 “于酉。” 于怆目光沉沉地看向坐在车里的人。 此时此刻的于酉分不清是愤怒还是亢奋,他只知道有一股汹涌的情绪不停地撞击着他的胸口。 小时候,人人都在他身上打下了继承人的烙印,于是他信了,并且坚信不疑,于老爷子认可的目光就是他坚持下去的一切动力。 得到是那么容易,便显得失去尤其可憎。 于怆以一个突如其来的姿态霸占了他应得的一切,那对幼年的他造成了极大的打击,一瞬间,所有的努力都变成了没有意义的黑色,曾经那些赞扬的目光也变成夜里的讥讽。 他无法忍受,也无法接受! 在得知于怆被放弃之后,他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那种兴奋是现在回想起来还会颤栗的程度, 可那份期待也并没有落到他身上,而是给了于舛。 他还没来得及将这份恨意转移到于舛身上,他就被带出了于家。 那之后,他就离于家越来越远了,一直到后面他被送出了国,无形中,他和于家的一切都被斩断。 可这对于他来说和流.放没有区别! 他的心挂在于家,他从小被埋下的根也在于家! 空虚又麻木的日子里,他埋葬了自己,包括所有的骄傲。 后来得知于舛将所得的一切都给了于怆,那颗死寂的心又开始跳动起来。 原来,兜兜转转还是于怆。 当这次被于老爷子召回国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激动的快疯了。 他要把自己曾经失去的骄傲从于怆的手里通通抢回来! 可现在于怆说不要就不要了,就这样轻描淡写的给了于舛。 他的骄傲,他幼年的信仰,就这样被于怆一脚踩碎了。 午夜梦回间,他时常能想起见到于怆的第一眼。 那个黑头发黑眼睛,脖子上缠着白色纱布的小孩不含一丝情绪地瞥向他,里面的冷漠像一块空无一物的冰。 直至如今,于怆斜睨向他的目光仍旧像在看一个垃圾。 “于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恨恨地呢喃出声。 他完全无法接受,于怆能轻而易举的获得他穷极一生都无法得到的东西,却将它当做包袱一样随意丢弃。 那么他被梦魇纠缠了这么多年的坚持又算什么。 于怆皱了下眉,他没有回应于酉,于酉却像魔怔了一样陷入了自己的情绪当中。 “我永远也忘不掉你看向我的每一个眼神,冷漠,残忍,明明我们都是被选择又被丢弃的可怜虫,凭什么你能高高在上地俯视我!” 看着他失去冷静的模样,于怆稳稳地打着方向盘。 但在于酉近乎疯癫的情绪里,于怆的眉越皱越紧,手背上的青筋也用力绷紧。 他并不如他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冷静。 尤其他已经离陆一满越来越近。 “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好不容易回来了,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正视你了,可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凭什么!” 于酉疯了似的将油门踩到底,车身撞上了于怆的车头,于怆飞快地转着方向盘才没有被撞出去。 可越来越不稳定的速度和于酉的挤压导致他的神经线也越崩越紧。 他想踩刹车,可于酉的车又撞了过来,他被冲力带着离开了座椅,又被安全带重重地拉了回去。 妈的! 他用力地锤了下方向盘,发白的指尖在颤抖个不停。 于酉的眼睛盯上了站在沙滩上的陆一满,空洞地笑了笑,人越变得更加癫狂。 “我已经查过了,那个男人叫陆一满,是因为他,你才不想要这一切,因为你想要自由,你想和他在一起,可凭什么呢,凭什么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呢。” 于酉的肾上激素飙到了巅峰,他循着矮坡冲破了栅栏,开进了沙滩。 被迫减速的于怆看到他直直开着车向陆一满冲过去,瞳孔一缩,跳动的青筋让他的头几乎要炸开! …… 于酉在国外的这些年无时无刻不深扎在怨恨里。 他从小就被栓上了于家的链子,永远都是第一个被选择又被放弃的人无法走出这道深渊。 幼时的于怆总是保护着于舛,无论他是否拥有那个能力,他总能笔直又堂堂正正地站在前面。 即便是面对像座山一样压得人无法喘.息的于老爷子,于怆也总是能毫无所觉的直视他。 说不清这里面是嫉妒还是别的什么,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总是仰望于怆。 因为在他们所有人都跪着的时候,于怆也总是笔直地站着。 第54章 于此那个废物叫于怆一声哥,是害怕也是崇敬,于怆便能低头看他一眼。 可于怆从不会低头看他。 他讨厌于怆每一个看向他的眼神,可又隐秘的期待能从于怆的眼里看到不一样的眼神。 一个真正高贵又自傲的人不应该生在于家,也不该生在这个世界。 他双目猩红,向着沙滩上那个长身而立的人冲了过去。 于怆拥有的不多,但他都想摧毁。 “陆一满!” 沙滩上传来于怆的声音,陆一满看着那辆失控的车,眼眸微闪,脚步有一丝挪动,可在看到后面那辆紧紧跟上来的车时,他又停住了动作。 沙滩上并不平坦,有很多起伏的礁石,细软的沙让车显得沉重了很多,陆一满就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一动不动。 于怆透过陆一满望过来的双眼看到了他平静无波的瞳孔,像没有起伏的海面,掩在其下的是能将一切湮灭的惊涛骇浪。 平静斯文的外表下是深藏的疯狂。 车越来越近了,带起的风吹落了陆一满身前的花。 红色的花瓣飞到了空中,与他不过两米远的车击飞了轮胎下的沙。 两辆车与一个人。 谁是比谁更癫狂的赌徒。 于怆眼中一厉,向着于酉的车狠狠地撞了上去。 堪堪擦过车尾,于酉的轮胎撞上礁石,一阵打滑立马横过车身转了个方向,堆积的沙疯狂的在车底奔涌。 车身停在了距陆一满不过五十厘米的距离。 轮胎被深深地埋在了沙下,奋力转动过后是随着烟雾升起的哀鸣与死寂。 “嘭”的一声,于怆甩开车门大步向于酉的车走了过去。 他胸前的领带被吹的乱飞,向来整整齐齐梳在脑后的头发也凌乱四散,半掩住了他那双凌冽冷锐的眼睛。 拉开车门,他揪着于酉的衣服将他拖了出来,还没等他开口,狠狠的一拳砸了上去。 于酉立即侧倒在车头上,人还没清醒,又是一拳,溅飞的血洒在了于酉的脸上,溅在了于怆的拳头上。 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睛,于怆冷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直直地看着他,又一拳砸了上来,伴随着冰冷沙哑的声音。 “我说了,别惹我。” 于酉再也支撑不住,瘫软着半跪在地,抖着身体从带血的嘴里呕出了两颗牙。 于怆只在很小的时候对于此发过一次狠,只有那么一次。 他并不是一个崇尚暴力的人。 但于怆也不知道,小时候于此故意踢石头砸伤于舛脑袋的事,是他在背后教唆的。 如今,也算有始有终了。 他一边呕血一边低低地笑了起来。 于怆面无表情地甩开他的身体,转过身大步离开。 他抬眼看向前方静静等着他的陆一满,踩着礁石和细沙,迎着海风,一步一步的向他走近。 现在的于怆在外人眼里有些可怕。 冰冷又含着一丝暴戾的脸还溅着零醒几滴血,黑漆漆的眼中晦暗无光,黑色大衣随风乱摆,白色衬衫,黑色领带,还有显眼至极的纹身,无一不带着渗人的压迫感。 他的视线紧紧地盯着陆一满,脸色苍白,同时沾血的手向他打开了一个木制戒盒。 “陆一满,结婚吗。” 如此不浪漫,却又如此撩动心弦。 陆一满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俊美的脸上是无比平静的表情,眼中却像大海卷起了骇人的风浪。 他向前一步,玫瑰花瓣从他的眼前被风吹散,他捧着怀里火红耀眼的玫瑰深深地注视着他的双眼。 “好。” 尾音落下,于怆指尖一颤,随着停滞的心跳,一只手掐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了头。 浓烈至极地吻落了下来。 热烈盛放的玫瑰撞进了他的怀中。 第37章 温馨的公寓在傍晚落下的光中十分昏暗,阳台的落地窗被窗帘挡的严丝合缝,靠近门的墙壁上被压着一只手,另一只更加纤长的手插.进了那只手的指缝。 对方的指尖在轻轻颤抖,两枚戒指在暧昧的摩挲中互相轻碰。 “戒指怎么这么刚好。” 陆一满低头看他,唇染的比玫瑰还要红。 于怆靠在墙上,一只手被压在墙面,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辫子。 听到他的声音,于怆抬起眼睛看向他,里面闪烁着明亮湿润的光芒。 只要摸过就知道。 牵过一次他的手,他就知道。 于怆张开嘴,还没发出声音,吻就落了下来。 “就想让你张开嘴呢。” 伴随着陆一满的轻笑,是热烈至极的深吻。 于怆的身体靠着墙,却还是支撑不住地软了腰,高高地仰着头,身体慢慢的开始往下滑。 陆一满一只手拖住了他的后脑勺,五指伸入了他的发中,迫使他站直身体,再陷进他黏腻的吻中。 于怆被扣在墙壁上的手不由得收紧,攥住了陆一满的手心,那只揪着他辫子的手也绕到了他的颈后,勾住了他的脖颈。 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脸上一片潮.红,腰抖的快要站不住,与陆一满紧贴的身体开始本能的往上送。 即使热气直冲大脑,快要把整个人都烧起来,湿热的吻也没有片刻放松。 陆一满睁开眼睛看着他意乱情迷的脸,吻从他唇上抽离,又轻轻地啄吻上去。 于怆追着他的体温仰起了头,在啄吻中撅起了嘴,然后张开唇,微微探出了舌尖。 湿润柔软的触感伴随着火热的呼吸从陆一满的唇上擦过。 他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着他沉迷其中的面孔,忽然两只手掐着他的腰将他抱了起来。 于怆被吓得睁开了眼睛,两只手都搭上了他的肩。 他睁着黑亮的眼睛看着他,两条长腿在后面环住了他的腰,在两人的对视中,他的脸越憋越红,嗫嚅着唇,却半晌开不了口。 “重。”很久之后,他才奋力说出一个字,而后又抿紧了唇。 他并不是那种纤细柔软的少年,是个正正经经肌肉紧实的大男人,长手长脚,抱起来也不会有可爱的体型差。 陆一满看着他笑了一下。 “还好,不重。”他挑了下眉。 毕竟他是能单手将于怆扛上肩的人。 只是错觉让人以为他是个斯文又清瘦的男人。 于怆沉醉在他含笑深情的眼中,情感就是来的这么汹涌。 他抬起下巴吻了下陆一满的唇,又看着他的眼睛,再度轻啄了他一口。 这一次,他被陆一满用力地吻了下去。 进入房间,里面的窗帘没有拉,天已经黑透了。 陆一满的指尖不出意料的造到了阻力,他勾了一下,抬眼看向他。 “衬衫夹。” 于怆抿着唇,满脸通红地看着他,没说话。 但他却在陆一满的眼神中,以一种极慢的速度伸长了自己的腿。 这一刻,他能感觉到,气氛顿时如漩涡一般疯狂地卷向他。 “抱歉,于怆。” 陆一满弯下腰的时候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于怆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被掰着肩膀翻了个身,一只手以极大的力道甚至是有些粗暴地压着他的肩头。 他的脸被迫埋进了枕头中,涨的通红,接着,他扩大了瞳孔,咬住了自己的手腕。 但这只是开始。 原来不温柔的陆一满是这个样子。 …… 于怆从小别墅带出来的东西很少,一个小小的手提箱就已经装满。 里面有陆一满送给他的玫瑰胸针,柔软的丝巾,名片,还有一把精致繁复的打火机。 一件长款风衣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上面,静静的放着一支保存得当的纸玫瑰。 于怆摸了下自己的脖子,围绕着纹身上面有一个鲜红的吻痕,一直到他的锁骨下方。 现在他的腰还有点软,过程中更是抖的不像话,甚至只要陆一满将手搭在他的腰上,或者放在他的大腿上,他也能在顷刻间给予十分敏.感的反应。 他躺在浴缸里,手指抚摸着那枚玫瑰胸针。 突然,门口传来敲门声,他立马一个下沉将脸埋进了水里,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陆一满穿着宽松的家居服站在门口,肩侧的小辫子被于怆胡乱扯散了,现在随意的散在颈后。 “穿我的,可以吗。” 于怆没有带自己的衣服过来,他所带的物品都与陆一满有关,除他自己之外,可谓干干净净。 “好……咕噜噜……”于怆张开嘴想要回应他,却差点一口水呛进去。 热气醺得他身上发红,他又把自己往水里藏了藏,整个人害羞的要死,一双眼睛也不知道躲,还直勾勾地盯着陆一满。 “那我就把衣服放在这了。” 陆一满语气温柔,实则他喉结滚动,身体里逸散的荷尔蒙正带着刻意引.诱的性感。 第55章 于怆的视线跟着他的动作,又追着他放下衣服的手,眼睛盯在了他的戒指上。 那不是什么普通的素圈戒指,是钻戒,很闪很贵的那种。 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冲动,他拉住了陆一满的手。 在陆一满深邃的眼神中,他低头在那枚戒指上落下了一个吻,然后抬眼对上了陆一满的视线。 大概是有一种难得圆满的感觉吧。 水花溅起,他坐在了陆一满的腿上。 湿漉漉的身上什么布料也没有,湿热的水渍蹭湿了陆一满的衣服。 于怆的双腿又在后面勾紧了陆一满的腰。 他很喜欢这种互相缠紧的感觉。 黏腻的吻响起了阵阵水声,于怆抖着大腿将陆一满的腰越勾越紧,他高高地仰起头,一只手抓着陆一满的头发。 他睁开湿润又迷茫的眼睛,看着头顶明亮的灯,不知道是他在晃还是灯在晃。 灼热的鼻息烫湿了他的脸颊,身上热的好像要烧起来。 一只冷白的手打开了淋浴,突如其来的冷水让于怆浑身一抖,可很快就变为比体温更烫的热水。 他的皮肤层层叠叠地漫上煽情的红色。 虽然不爱说话,可不代表不会发出任何的声音。 曾经理德说过他有一副非常好听的嗓音,对于那样阅人无数的男人来说,这绝对是一种赞叹。 尤其在这种情况。 陆一满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完全沉浸其中的模样,轻啄了下他的唇,眼神温柔,但他那只漂亮的手却不如他的表情那样斯文缓慢。 于怆慢慢颤抖着蜷成了一团,弓着腰将额头抵在他的肩上。 他慢条斯理地挑开自己被热水沾湿的头发,接着抬手脱下了自己的衣服。 在于怆迷蒙又有几丝愕然的目光中,他轻轻地笑了一下。 于怆咽了下口水,瞳孔涣散。 …… 陆一满站在阳台上,一边抽着烟,一边眼含笑意地听着电话那头彭多多的抱怨。 ——“我哥说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放鸽子,差点以为你在半路上被人绑架了。” “抱歉,临时有事,没有及时告知是我的问题。” 听到他柔和的能掐出水的声音,彭多多抖了一下,掏了掏酥酥麻麻的耳朵。 ——“什么事还能让你乱了分寸。” 在他眼里,现在的陆一满可是个泰山崩于前都能临危不乱的人。 陆一满笑了一下,没说话。 彭多多觉得现在的陆一满不对劲,虽然只隔着电话屏幕,但那种快要溢出来的荷尔蒙总让他有种……事后的感觉…… ——“一满,你在抽烟吗……” “嗯。” 懒散又餍足的尾音…… 彭多多又抖了一下,将手机拿的离自己远了一点。 ——“我哥说下次直接在工作室见吧,最好在明天下午,因为刚好他顺路有个广告要拍,拍完刚好有时间,就这样!” 说完他就嘟的一声挂了电话,然后揉着自己的胸口,“嘶”了一声。 陆一满拿下手机,抿着烟嘴,低头看向楼下大片凋零的落叶,枯树断枝,天也越来越冷了。 冬天要到了啊。 他居然已经在这里度过了近半年的时间。 拿下嘴里的烟,他将手搭在冰冷的栏杆上,眼神有一丝迷惘。 为什么得到的越多,他反而越空虚了呢。 “陆一满。” 他回过头,穿着长袖长裤的于怆站在客厅看着他,褪去了西装革履的外表,他不那么严谨地顶着头上翘起的呆毛,脸上的表情是一贯的冷峻。 “外面冷。”他张开嘴,嗓子还有些哑,却显得温柔很多。 陆一满没有说话,只这么静静的与他对望,烟头的火星子早已经燃尽了,他看了他很久,忽然展开一个笑容,等身上的烟味被风吹散,他打开落地窗,低头和他交换了一个吻。 “我不冷,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于怆仰着头,被吻的脸上发红,睁开略有一丝迷离的眼睛,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然后在陆一满的视线中,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拉着他的手伸向了自己的后腰。 “揉一下。” 对于昨天晚上陆一满的粗暴,他只有这么一点小要求。 2 今天“一剪刀”工作室的员工都非常有干劲。 因为老板要来视察。 他们没有见过老板真人,开会的时候却听过老板的声音,也看过杂志上老板的访谈。 现在那些杂志还在前台囤积了很多,都是彭多多买的,并且制作成了宣传册来当工作室的活招牌。 “诶!那个是不是老板啊。” 负责运营的小美伸长了脖子往外看,隔着玻璃和绿植,他只能看到一双长腿。 前台妹妹立马在群里回信。 ——“看着不像,包的也太严实了。” 墨镜口罩,身边还跟着另一个一看就很精英的男人,不像老板视察,更像明星出街。 “你好,请问你们这里的会客室在哪里。” 来人摘下半边墨镜,露出一双带笑的眼睛。 前台妹妹没见过什么世面,还是个清纯的女大毕业生,这性感的低音炮一出,她立马就红了脸,迷迷糊糊地指着里面说:“往这里走……” 人带进去之后,她才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说:“不好意思,你有预约吗!” 男人笑了笑,指着手机说:“有的,和你们老板约了四点半见面。” 前台妹妹被对方笑的有些迷糊,小鸡啄米一样点了下头,开始尽职尽责的给对方倒水,也没想着对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您先喝水,现在时间还早,老板可能还在路上,您稍等一会儿。” 前台妹妹搓了搓手,盯着对方摘下口罩的半张脸,总觉得有些眼熟。 “好的,你可以先去忙你的,没关系,是我来早了。” 男人继续笑着,口罩又戴了上去,前台妹妹有些可惜,心却更痒了。 现在才堪堪到四点钟,前台妹妹又掏了两把自己摸鱼吃的瓜子,小小声地说:“那您先磕点瓜子,我们老板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呢。” 看着她那双清澈又明亮的眼睛,男人又笑了一下,喉结都在动。 “好的,谢谢。” 前台妹妹脸又红了,依依不舍地走了出去。 ——“报!此人不是老板!但很帅!” ——“有多帅!” ——“有多帅!” ——“有多帅!” ——“……” 前台妹妹绞尽脑汁地想了想,眼睛一亮。 ——“像男模。” ——“哦豁(流口水jpg)” ——“哦豁(流口水jpg)” ——“哦豁(流口水jpg)” 原谅她们吧,这大概是她们工作中最难得的娱乐时光了。 ——“外面又来了个长腿帅哥!” ——“看看(大眼睛jpg)” ——“看看(大眼睛jpg)” ——“看看(大眼睛jpg)” ——“报!不是一个,是两个!” 前台妹妹按耐住自己心里的兴奋,昂首挺胸地坐在位置上,两只闪闪发光的眼睛无比昂扬地看向陆一满。 很好呢,老板。 腿长,长得帅。 两个鲜明的特征一下子就能把人对上。 不过真人要比杂志上更好看! 说实话,这还是陆一满回国之后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看着这里的每一个盆栽,每一个精心摆放的小装饰,还有那个巨大却显眼的剪刀logo,陆一满的心里无比感慨。 和他预想中的工作室完全不一样呢。 “你好。” “老板好!” 前台妹妹立马站起来给他鞠了个躬,声音洪亮的连里面的员工都听的一清二楚。 于是当于怆侧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排排趴在玻璃上的人扑闪扑闪着大眼睛往这里看。 这是老板吗,和杂志上不太像啊,不过好帅,脖子上的纹身也太酷了吧! 就是有一个地方没纹好,怎么有朵花纹歪了,哦,那是吻痕啊…… “……” 气氛诡异地沉默了一秒,前台妹妹的脸涨的通红,连头也不敢抬。 短暂的静谧过后,陆一满轻轻笑出了声,温声道,“谢谢,辛苦了。” 前台妹妹的心里一阵小鹿乱撞,偷偷的用眼睛去瞄他,陆一满正往里走,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了下来,回头正好对上前台妹妹的目光。 “请问会客室怎么走。” “我来带路!” 前台妹妹立即充满活力,拍着自己的胸脯砰砰作响,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为他开路。 陆一满笑意满满,走过去的时候也看到了一排排趴在玻璃窗上围观并张开嘴哇哦的员工。 只觉得她们真有活力。 第56章 “小美,老板好年轻啊。” “当然了,老板才二十四岁好吗。” “天呐,那不是刚毕业没几年吗。” “可他看起来好沉稳啊,气质一点也不像大学生。” “怎么办,老板真的好帅,好有气质。” “那什么,你们没人关心老板身边那个男人是谁吗,我觉得他更酷啊,冷着一张脸看过来的时候我心跳都要停止了好吗!” “不认识,但觉得眼熟。” “不认识,但觉得眼熟。” “不认识,但觉得眼熟。” “等等,你们觉得他像不像财经新闻上那个刚刚卸职的于氏总裁。” “你这么一说……” “你这么一说……” “你这么一说……” “不会吧,小丽,你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财经新闻了!你堕落了!” “不是,就是热点推送……” 敲了敲会客室的门,前台妹妹目送着他们走进去,又体贴的去为他们倒了两杯水。 回来的时候,男人的墨镜和口罩都已经摘了下来。 前台妹妹手一抖,水杯差点没端住,勉为其难的维持住表面上的冷静,却不知道她的脸红的要冒烟。 好不容易同手同脚地走出去,她立马捂着自己滚烫的脸。 天啊,那是…… “彭喜喜,你好。” 彭家大哥笑容明媚的和陆一满握了握手,又转而看向了于怆。 于怆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也默不作声地轻握了下他的指尖。 彭家大哥注意到了两人手上的戒指,又想到最近上三家关于高于两家的事,他眨了下眼睛,脸上的笑容加深许多。 “彭先生……”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喜喜就好,不过我年纪比你大,你也可以叫我一声彭大哥。” 彭家大哥在娱乐圈闯荡用的就是真名。 他没有什么富家子弟隐姓埋名体会人生百态的念头。 陆一满挑了下眉,从善如流道,“彭大哥。” 彭喜喜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一点也没有刚进来的矜持。 “我早就听说过你了,一直觉得你这人不错,还想着如果你是我弟弟就好了,你也不用跟我太客气,我钱多,经得起你花,只要你……” “咳。” 旁边正襟危坐的经纪人咳了咳。 彭喜喜转头看向他,抓了把瓜子塞进他手里,继续笑脸盈盈的面向陆一满。 “我就想在你的秀场上走秀。” “当然没问题。” 彭家大哥不是特别健壮的那类男人,身材很匀称,而且身量够高。 陆一满已经算高了,彭家大哥却与他不相上下。 他干脆的态度让彭喜喜很有好感,立马拉着他口水不停地说了很久,将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像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 至于为什么是乱七八糟,是因为陆一满面带微笑地听着,却一件都不打算采用。 说着说着却发现有一道凉丝丝的目光盯了过来。 彭喜喜摸了摸后颈,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疼。 他继续拉着陆一满说,没发现陆一满避开手的动作,却对上了于怆的目光。 对方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明明什么也没说,但就是能感觉到里面的威胁。 彭喜喜知道自己后脖子为什么痛了,他想起了以前被于怆砍手刀的经历! 那时,砍手刀还不是于怆的绝活。 彭喜喜却是第一个尝到滋味的人,那时的于怆还是个小少年,彭喜喜仗着自己大几岁,忽悠着人喝了几杯酒,看人喝醉了就想把人拐回家做弟弟,一个不算,还要加上于舛。 于怆当真跟着他走出了门,后来是嫌他叽叽喳喳的太啰嗦,被骚扰的不耐烦,才直接一个手刀把他在宴会厅里放倒了。 第一次没掌握好力度,彭喜喜直接在医院躺了好几天。 “嘶……” 他摸着自己的脖子,慢腾腾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于怆立马像占领什么领地一样把陆一满的手攥进了自己的手心,还藏在了桌子底下,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彭喜喜。 这也是想起当年被拐的经历了。 彭喜喜看着他,心里又有些痒。 这么说吧,就是于怆这幅冷着脸看起来正常又不太正常的样子特别招人,特别……想让人拐回去当弟弟。 陆一满眉眼弯弯地看向于怆,于怆侧头对上他的目光,那双桃花眼波光潋滟的很是好看,于怆面无表情的脸微微一红,抬起下巴轻啄了他一下。 默默嗑瓜子的经纪人就在正对面的位置看了个正着,差点磕到自己的舌头。 然后他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们继续磕。 咯吱咯吱。 于怆亲了一口觉得不够,盯着陆一满的眼睛又亲了一口,眼里再也看不见其他人。 陆一满温柔的纵容他,眉眼含笑,轻声问,“怎么了。” 于怆最喜欢他用这种温柔又纵容的语气跟他说话。 他摇了摇头,恢复成没什么表情的脸,坐姿端正,只是握着陆一满的手没有松。 陆一满捏了捏他的指尖,反过来和他十指相扣,将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 于怆低下了头,静静地看了片刻,再抬起头的时候,脸红了。 彭喜喜看着他那副面无表情却暗自脸红的模样,既觉得诡异又觉得心里痒痒。 他们到底在桌子底下干什么了! 不就是牵了个手吗! 可恶,好想拐回家当弟弟! 第38章 事情敲定之后,陆一满开始忙碌起来。 场地、模特、主秀服装这些全部都要陆一满经手,因为这是他的秀。 突然空闲下来的于怆却开始有些茫然,今天起床之后,陆一满不在家,空荡荡的公寓只有他一个人。 温馨的装饰少了一个人之后,看起来就有种刻意排解寂寞的虚假。 看着桌上陆一满留下的纸条,他一口一口地吃着陆一满为他做的早餐,攥着筷子的手越握越紧。 突然一声电话让他回过神,他无声地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哥,你要我寄的东西我寄过去了。” “好。”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又响起于舛犹豫的声音。 ——“哥,你过得好吗。” 于怆暂时没有说话。 他似乎做出了与当年他的母亲一模一样的选择。 但他又清晰的知道他不是他的母亲,陆一满不是他的父亲。 可过于突然的同居生活确实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至少在冲动过后,突然的平静会让起伏的内心找不到归处。 “还好。” 只是有种越得到,越不满足的感觉。 ——“我也很好,哥,你别担心。” 于舛的话让于怆没什么情绪的眼里逐渐缓和。 于怆离开之后,于家好像抹除了他的存在。 当年于老爷子没有留住自己的妻子,没有留住自己的孩子,现在也同样没有留住于怆。 他总觉得他是在主动放弃,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当中。 可于老爷子一年四季都坐在鱼塘前钓着永远也钓不上来的鱼,是不是意味着他的心里也有跨不过去的坎,也有忘不掉的过去。 于家更像一个冰冷又黑暗的符号。 现在那道符号攥刻进了于舛的血肉里,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成为下一个于老爷子,但现在他还带着年轻的野心与冲劲。 他有他想要的东西,那是属于他的战场。 两人对着电话互相沉默了很久,最后传来于舛一声闷闷的哽咽。 ——“哥,我很想你。” 好吧,于舛可能不会成为于老爷子,因为他的心里永远装着于怆。 于怆没说话,但他向来冰冷的表情却突然展示出了前所未有的柔软。 大概于舛只是想借这个电话撒撒娇,说完之后他又是那个雷厉风行的于氏总裁。 表达了自己的想念之后,他没有再缠着于怆,而是非常乖巧地挂了电话。 同时门外传来门铃声,于怆站起来,受到了于舛寄给他的包裹。 一件神秘高贵的黑色婚纱。 他眼睛里闪烁着莹润的光,又看向了那个单独包起来的小包裹。 曾经被他随身携带的笔记本。 忘记了桌上没有吃完的早餐,他立马打开小本本,看着里面精心整理的笔记。 ——“如何做一个完美的新婚丈夫。” …… 陆一满回来的时候已经傍晚六点了。 “抱歉,于怆,我回来晚了。” 他正要换鞋,突然一只手拎着拖鞋放到了他的脚边,他动作一顿,不禁低下头,穿着围裙的于怆正半蹲在地上,因为他迟迟不动作,正仰头看着他。 “欢迎,回家。”于怆略低哑的嗓音伴随着震动的喉结,色.情的不像话。 第57章 陆一满眼眸渐深,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笑着说:“谢谢。” 他换好鞋,于怆又接过他脱下来的外套挂在衣帽架上,再接过他手里的围巾。 最近外面越来越冷了,下过雨后更是冻的手凉。 于怆独自在那里忙前忙后,但他显然做的还是不太熟练,一件事他可以来回走好几遍,最后他捧着换洗衣服站在客厅里,对着陆一满说:“水放好了。” 陆一满的视线始终定格在他的身上,见他乖乖巧巧地站在那里,一双乌黑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喉头不由得阵阵发紧。 明明就是个高大的男人,以前每次见到于怆,他也总是西装革履,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一副上位者的矜贵冷漠。 此刻头发却软趴趴的贴在头上,柔软的家居服外面套着一件可爱的小黄鸭围裙,脚上穿着毛茸茸的拖鞋,两个影子同时重叠,很容易勾起男人那不可言说的欲.望。 这一刻,陆一满才有了一种他已经和于怆结婚了的实感。 虽然结婚证还在办理当中,他们也没有婚礼和仪式,但从之前克制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到同一个屋檐同一张床上。 而过快的进度即便在陆一满的掌控下,可情感和内心向来在发展之外。 “怎么这么乖啊。”他随着内心的悸动走到于怆面前,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捧着他的脸近距离看着他。 于怆仰着头,冷冽的眉眼在陆一满面前向来不是什么锋利的刀,早就成了甜化的糖。 “洗澡。” 他动了动唇,按照制定好的步调严格执行。 即便在暧昧的距离中,因为陆一满近在咫尺的呼吸他难以控制自己的心跳和渐渐急促的喘.息,他也遏制住了自己浑身颤栗的冲动。 但尝过味道的身体可不会再像之前容易冷静了。 更何况是于怆这种摸一摸腰,碰一彭大腿都能敏.感的发颤的人。 他的眼神很快变得迷离起来,唇也越凑越近。 陆一满就这样安静地站着,看着他仰起头往上送的唇。 “啾!” 亲到了。 于怆撅着嘴,呼吸变得更加火热,心里也越加不满足。 但于怆又是个特别执着,不会肆意放纵自己的人。 他整个人都快挂在陆一满身上了,但还是坚持说:“洗澡。” 衣服都拿了,按照流程,下班回来的陆一满该洗澡了,要不然浴室里放的水该凉了。 待会儿他还要做饭,还要洗碗,还要擦地…… 于怆迷离着双眼,认真的在心里掰着手指头计算接下来该做的事。 可陆一满的手刚搭上他的腰,他就抖着身体软了下来。 好想…… 他咽着口水,强行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陆一满的声音却贴着他的耳畔响起,“你还没告诉我,今天为什么这么乖。” 于怆浑身一颤,从脖子到耳朵根迅速红了个遍。 因为他想做一个称职的全职主夫,想做一个完美的新婚丈夫。 喉头在疯狂的分泌唾液,他摇了摇头,哑着声音说:“没有。” “不乖。” 大男人怎么能说乖。 却不知道他现在这幅模样有多想让人把他连皮带骨的吞掉。 陆一满的气息密不透风地包裹着他,让于怆在制定好的理智与本能的欲.望中反复挣扎。 好烦。 想让陆一满抱。 可是水已经放好了。 必须要按照一丝不苟的流程做好。 好烦。 烦死了。 于怆整个人已经靠进了陆一满怀里,大概只有脑子还在进行无畏的挣扎。 就在他抗拒不了诱.惑选择放纵的时候,陆一满突然放开了他,接过了他手上的衣服。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陆一满语气里含着笑,温柔地说:“但还是要谢谢你,辛苦了。” 等身前的温度消失,陆一满走进浴室之后,于怆才清醒过来,他的双手还维持着要搂住陆一满的姿态。 侧过头,浴室门已经关上了,里面响起了悉悉索索的水声。 心脏还扑通扑通地跳着,没有平息的热意随着水流声还有磨砂玻璃上那个高挑的身影又开始翻涌起来,直烧的满脑空白。 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浴室门口,手也贴在了玻璃门上。 “怎么了。” 里面传来陆一满有些闷的声音,接着浴室门打开,陆一满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嗯?” 于怆猛地回过神,脸轰的一下涨的通红,想也不想的把门压回去,然后捂着自己的脸蹲在地上,好似这样陆一满就看不到他。 浴室里的陆一满差点被撞到鼻子,愣了一下之后不由得失笑。 透过模模糊糊的玻璃,躲在门下的于怆全都被看到啦。 他含着笑意继续打开了花洒,透明的水珠顺着他紧实白净的皮肤一路往下。 仰着头,他幽幽地叹出一口气,压下了身体里的热意,才没有隔着一扇门出丑。 而蹲在地上的于怆冷静了好一会儿才从指缝中睁开眼睛。 他抿着唇看了眼重新被热气覆盖只能看到一个轮廓的磨砂玻璃,慢腾腾地贴着墙离开了浴室门口。 而他完全没想过他明明在浴缸里为陆一满放了热水,为什么还能在门上看到陆一满站在淋浴下的身影。 走远之后,他涨红着脸抿紧了唇,心里挣扎了很久,才掀起自己的围裙,纠结又为难地低头看下去。 好烦。 他的耳朵红的要滴血,两只手快把围裙攥破,却也没有一点伸出手去放纵的念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热度逐渐平息下来之后,他才拍了拍围裙重新盖住了自己。 探头探脑地看了眼还在浴室的陆一满,他走进厨房,看到桌面上的食材,他想了想,全都拿了出来,然后他在原地站了一下,看向了放在架子上的刀。 作为一个完美的新婚丈夫,做饭也是应该要掌握的技能之一。 他伸出了手,可在碰到冰冷的刀把之后,瞳孔猛地一缩,迅速颤抖着将手收了回来,指尖却被锐利的刀刃划破,他的脸一下就变得苍白下来。 危险的东西,他不可以碰。 2 陆一满出来之后没有看到于怆,眉眼一动,他看向敞开的厨房门。 “于怆?” 他走过去,却见于怆呆呆地站在那里,指腹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淌血。 他没有说话,轻轻走到他身边,执起他被鲜血染红的手。 像个木头人一样呆立的于怆这才回过神,却在要低头的时候被陆一满捂住了眼睛。 他没能看到自己的伤口,却感觉自己的手指被湿湿热热的口腔含了进去。 被捂住的睫毛抖了抖,搔过陆一满的手心,陆一满一边含着他的手指,一边抬眼看向他。 于怆偷偷抿起了唇,脸还有些白,耳垂却悄悄红了起来。 伤口不是特别大,他牵着人回到客厅,消过毒后用创口贴包了起来。 所有的血迹都清理干净之后,于怆才缓慢地睁开眼睛。 他先是看了陆一满一眼,才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手上的创口贴包裹的十分平整,和那天在明珠海岸一样。 一种恍然醒悟的心动鼓动着他的胸腔。 虽然求婚很匆忙,结婚也很匆忙。 一切都显得有些突然,但所有的心动都是真的,他想得到陆一满的心也是真的,想和他结婚的心也是真的。 至今回想起来的回忆也全部和陆一满有关。 “疼不疼?” 陆一满挑开他垂落的额发,温柔地看向他。 “不疼。”他摇了摇头,那些因为本能而被激发的沉郁与阴霾在陆一满温柔的目光下全都散去。 只要陆一满用这样的眼神看向他,他就觉得内心十分安定。 “对不起。”他又诚恳的道了歉。 他本来想为陆一满做饭的。 “没关系。”陆一满眉眼弯弯,取下了他身上的围裙穿在了自己身上,一边挽起袖口,一边说:“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于怆还是觉得失落,他不是个完美的新婚丈夫了。 陆一满看着他垂眸不语的模样,突然噗嗤一下笑了起来。 “以后有的是时间,你可以慢慢的学,可以做你所有想做和喜欢的事情。” 陆一满温柔的声音像清澈的雨滴一样一点一滴地落在他的心里。 他喜欢的事情,他不知道,但他喜欢陆一满。 “帮我个小忙,可以吗。” 陆一满眼含笑意地看着他,温声说:“新婚丈夫,可以帮我把带子系上吗。” 于怆的脸轰的红了,他觉得有点羞耻。 几乎同手同脚地走到陆一满身后,他将围裙的带子系在了陆一满的腰后。 陆一满的腰很细,却不是那种柔软的纤细,而是紧窄又有弧度。 第58章 看一眼就很想让人搂上去。 于怆低头在后面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手指却像被引.诱一样轻轻擦过了陆一满的腰。 真的好细。 但他同时又知道这截腰用力的时候有多性感。 这样一个小动作因为心里的小心思显得没有那么光明正大,手指便也火烧火燎的发烫,他抿了下唇,觉得自己的喉咙比之前还要干燥。 他自以为隐秘的小动作,却不知道全透过玻璃门上的反射让陆一满看的一清二楚。 藏不住眼里的笑意,他握拳轻咳,把于怆偷偷摸摸想继续摸他腰的手吓得收了回去。 再一看于怆的表情,分明就是一副堂堂正正又找不到破绽的冷静。 除了越来越红的耳朵。 “做的很好,谢谢你。” 陆一满转过身,托着他的下巴吻了他一下,笑着走进了厨房准备做饭。 于怆抿了下被吻的酥酥麻麻的唇,心里也一同跟着又酥又麻。 被表扬了。 他眼睛微微发亮,隔着门看着在里面做饭的陆一满,身高体长,露出的侧脸俊美又好看,一种能够将人融化的雀跃与温暖让他的心脏砰砰乱跳。 作为一个完美的新婚丈夫,时时刻刻的陪伴在伴侣的身边也十分有必要。 他找了张小板凳放在厨房门口,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板凳上,时不时地探头看一眼里面的陆一满,再带着一丝羞涩的收回目光。 而站在厨房里的陆一满一边做饭,一边嘴角微扬,眼中笑意满满。 …… …… 早上起来的时候于怆还在睡,是有些矜持地靠在他肩上,身上什么也没穿。 可能昨晚真的累坏了。 这两天房间里并没有点熏香,于怆却还是能睡得很沉。 他掀开被子下床,下身穿着一条宽松的长裤,赤着上身,脖子上有个鲜艳的吻痕,肩膀上还有个牙印。 自从发现于怆很喜欢咬自己的手腕之后,他就把他的两只手都压在了床头上。 于怆可能真的被欺负的有点生气了,他弯腰的时候就一口咬上了他的肩膀。 那样子凶死了。 最后却还是好心的给他舔了舔。 就像他帮他舔手指上的伤口一样,于怆学会了,并且在床上学以致用。 紧致的腰线连接着平坦的腹部一路隐藏在裤腰里,他展开衬衫穿在身上,舒展开的肌肉线条漂亮又性感。 一颗一颗把扣子扣好,他低头看向躺在床上熟睡的人,哪怕昨天那样乱七八糟,于怆也没有完全失态,就是两条腿抖的很厉害。 “于怆?” 他弯下腰,轻声叫了叫他。 于怆真的很累了,而且他结婚了,没有工作,不用上班。 那道眉蹙了一下,头往下缩了缩,把半截下巴藏在了被子里。 他笑了一声,注视着他熟睡的脸,眼中深深沉沉的席卷着漩涡。 最后他轻叹了一口气,低头吻了下他的眉心。 既满足又空虚的感觉是一样的。 所以总还保留着一份克制。 …… 秀场的选址是之前举办过模特大赛的地方,很宽敞也很华丽,里面还留有很多原来的设施。 这个地方凭陆一满的面子当然没那么快谈下来,包括现在很多摄影团队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全都来自于彭喜喜的资源人脉。 陆一满跟工作人员敲定了舞台的灯光效果,还有现场需要的音响,回头就看到戴着一副墨镜的彭喜喜。 对方一见他,十分热情的就要给他一个拥抱,陆一满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一满,听说你又在这里待了一天,你也太敬业了。” 彭喜喜的语气很亲昵,大概在他看来,他们已经见过一二三次面了,已经是非常非常熟的朋友了。 当然,如果能当他弟弟就更好了。 “这些全都仰仗了彭大哥,如果我再不努力一点那就说不过去了。” 陆一满笑了笑,将刚刚敲定好的方案递给了工作人员。 彭喜喜拉下墨镜,朝他身边看了两眼。 “于怆呢?” 他还有个弟弟呢。 “在家,没有来。” 彭喜喜有些遗憾,小声嘀咕说:“可惜了。” “哥。” 落在后面的彭多多一脸哀怨地戳了戳他的后腰,幽幽地看向他。 你亲弟还在这呢。 “你今天怎么有空跟着一起过来了,不用去泡吧吗,不去赛车吗,没有姐姐约你去谈人生吗,还是钱又不够花了?” 说着彭喜喜掏出了一张卡。 “拿去玩吧。” 彭多多更哀怨了,“我也不是一天到晚都不干正事,我也是来正经工作的,而且知道你要来,我特意在这里等你就是想和你见一面,你好久没有回家吃饭了。” 话虽说着,拿卡的动作却一点没慢。 彭喜喜又把墨镜推了上去,维持自己神秘高贵的外表说:“这不是忙吗,你也知道最近正是我的事业发展的如日中天的时候。” 他签约的公司就是彭好好旗下的,想不如日中天也难。 彭喜喜也是刚结束了一个活动顺路来看看,见这里忙的差不多了,立马热情地说:“一满,时间也不早了,一起出去吃个饭吧。” “对啊,一满,我们也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彭多多刚知道陆一满和于怆结婚的时候吓了一跳。 他姐则一副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的模样,好似早就知道这场口头上的联姻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 不过彭多多还是对陆一满已经结婚的事没什么实感,因为他感觉对方和以前也没什么区别,除了手上多了个戒指。 挺大个钻戒,怪闪的。 看着这两兄弟眨着眼睛,脸上几乎是如出一辙的表情,他有些想笑,但他还是看了眼时间说:“不了,我该回家了。” 七点,比昨天还要晚一个小时。 而他的手机直到现在也没有动静。 “现在才七点,吃个饭的时间刚好,还可以把于怆叫出来。” 彭多多转头看着他大哥墨镜下咧着一口大白牙的笑容,心想这才是对方的真实目的吧。 正好陆一满的酒量也不好,一醉醉两个,一拐拐两个。 巧了,当年那场诱拐于怆事件,他也是当事人之一,亲眼看到他哥牛高马大的一个大男人被瘦瘦高高的于怆一只手放倒了,自此留下了极深的心里阴影。 后来还是他叫救护车把他哥拖去医院的。 而当时喝醉的于怆已经被拐出了门,如果不是他哥太啰嗦让于怆心烦,恐怕于怆真的会被他拐回去,骗到家里当弟弟。 “不了,下次吧。”他再次拒绝了,虽然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但里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含义。 刚说完,手机响起了铃声,他眼眸微动,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向彭家两兄弟点头致歉,他边往外走边接起了电话。 彭多多转头看向他离开的背影,表情略有些怪异,总觉得有些熟悉。 既像一个高高在上的掌控者,又像一只藏起了尾巴的狐狸。 哦,那天陆一满约他去西街酒吧的时候也是这幅表情。 嘶……他搓了搓手臂。 “冷了?”彭喜喜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了他头上。 彭多多:“……” …… “喂?” “于怆?” “……” “陆一满。”很久,里面才传出于怆的声音。 他眼眸渐深,坐进车里之后点燃了一根烟。 “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于怆没有说话,只有他浅浅的呼吸。 他耐心的等待着,修长的指尖不紧不慢地敲击着方向盘。 过了好半晌,于怆才说:“你晚了。” 昨天很晚,今天比昨天还要晚,晚了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就是六十分钟,六十分钟就是三千六百秒。 他多等了陆一满整整三千六百秒。 而这三千六百秒的时间中,陆一满又在做什么,又见了什么人。 “抱歉,今天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他抿了口烟,语气温和,却又能听出里面的漫不经心。 那边的于怆加重了呼吸,半晌没有传来他的声音。 陆一满眼眸微深,踩下了油门。 而在他将车子驶出去的那一刻,电话里才传来于怆低哑的嗓音。 “想你。” 修长的指尖掐灭了手中的烟。 第39章 没等他拿出钥匙开门,里面好像算准了时间一样将门打开。 于怆站在门口,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他却似乎没有感觉到对方身上那股阴郁躁动的气息,微笑着说:“抱歉,我回来晚了。” 走进门,换好鞋,于怆在身后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的背影,悄然后退了一步,绕到身后的手轻轻一转,门被反锁。 第59章 他不动声色地脱下外套,解开了领口的扣子,状似无意地问,“怎么了,是我回来晚了,生气了吗。” 转过头,他脸上还是挂着温和的笑容。 “没有。” 他摇了摇头,样子很冷静。 没有生气,就是心里闷闷的,同时鼓动着一种蠢蠢欲动的情绪。 “那就好。”陆一满笑了一下,没有再继续往下问,可这样轻拿轻放的态度却好似在于怆咕咚咕咚冒泡泡的心里点了把火。 他继续慢条斯理地解着身上的纽扣,看向前方的目光一片淡然。 静谧只维持了大概三秒。 忽然一股大力攥住了他的手腕,他顺势脚一勾坐在了沙发上,于怆同时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抬起眼,看向那张紧绷的脸,压抑着烦躁的同时还带着肉眼可见的委屈。 “晚了。” “你晚了!” 昨天陆一满是六点回家,那么于怆会觉得陆一满就应该在六点回家。 他不喜欢不准时的感觉。 这三千六百秒过的很慢,非常慢。 等待的时间真的很让人讨厌! “抱歉,因为今天太忙了,所以我没有注意时间。”他被压倒在沙发上,一只手搭上了于怆的腰。 公寓里的暖气很温暖,于怆的衣服很薄,将手搭上去的时候,隔着布料他也能感觉到掌下绷紧的腰线。 微凉的手指在上面不轻不重地摩挲了一下。 于怆立马一抖,红着耳朵喘了一口气。 他对陆一满的触摸毫无抵抗之力。 “不要道歉。”他低低地说。 “好,不道歉。”他温柔地应和他,手却旖旎地掐着他的腰,揉捏到了他的胯。 若是以前的陆一满,他当然不会失礼地做出如此色.情的行为。 可手上的戒指打破了这道防线,同时也表示,他可以比以前更过分一点,他有这个权力,是于怆给的权力。 于怆的腰塌了下来,膝盖跪在沙发两侧,虚虚地坐在了他身上,他修长的手指在他的腰眼一按,于怆立马睁大眼睛,在他身上坐了下来。 好敏.感啊。 他眉眼弯弯地笑。 心满意足地抱着身上的于怆,他很想更过分的再做点过分的事。 可耐心和克制已经成了他细细思量的本能。 所以他只是搭着于怆的腰,防止他在轻颤中掉下去。 “你晚了。” 于怆搭着他的肩,脖子都开始往上漫出浅浅的粉色,心里却还记着这件事。 “那你说怎么办,你说了算。” 陆一满没忍住,还是抬起下巴亲了他一口,于怆在他亲上来的时候就下意识地撅起了嘴。 他眼眸一暗,顺着这个轻啄吻了下去,同时一只手揽过他的腰,另一只手压着他的后脑勺,用力的将他抱进了怀里。 于怆被吻的毫无招架之力,他确实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可显然在这件事上他毫无天赋。 当这个吻结束的时候,他已经颧骨泛红,眼神迷离,人也发散出旖.旎的情.色。 怎么会有亲一亲,摸一摸就能软成水的人。 陆一满不由得将他抱的更紧了一点,两人的大腿互相贴碰,什么都能感觉到。 于怆喘了几口气,脑子都快成浆糊了。 他很喜欢被陆一满拥抱的感觉,那会让他觉得既安定又满足。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很想融进陆一满的身体里,最好永远也不要分开。 “不要晚。” 面对陆一满的纵容,他也只是提出了这样一个小要求。 不要回的那么晚了,他不喜欢。 陆一满眼眸微动,循循善诱地说:“不需要给我制定一个每天必须要准点回家的时间吗。” 于怆垂下的睫羽微颤,搭在他肩上的手阵阵收紧。 可以吗。 他的眼中开始翻滚起浓烈的情绪,一种可怕的占有欲渐渐冒出了头。 但很快又被他强行按压了下去,他抿着唇,紧紧地揪着陆一满的衣服。 大概他已经知道了,那是不好的行为,他以前做的是错的。 陆一满会害怕他,会逃跑。 他不想让陆一满逃跑,他不喜欢有人从他的身边逃跑。 而且如果这个人是陆一满,他会更加难以接受。 于怆是个在被鞭子打了之后就永远记得这种痛的人。 “不需要吗,你可以给我制定一个必须要回家的时间,那么我就会严格遵守你的要求,你希望我几点回家,我就会几点回家。” 陆一满的声音温柔的像勾人的火,既让于怆面上发烫,又让他心里发烫。 他抬起头,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陆一满脸上带笑,深邃的桃花眼像引人深陷的漩涡。 于怆心里的那种蠢蠢欲动变得更加剧烈,那是来自他内心深处的欲.望。 过了很久,他艰难地张开嘴,“五……六点。” 他还是退让了。 昨天的陆一满是六点回家,那么以后的陆一满都要在六点回家,他可以做到吧。 说完这句话后,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眼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还有点冒出头的贪.欲。 “好啊。” 陆一满眼含笑意地应了。 于怆一怔,随即眼神变得更深更沉。 越得到越不满足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一旦拥有了,在害怕失去的同时也会想得到更多。 陆一满眉眼含笑地看着于怆眼中翻滚的风浪,在他温柔的眼底深处,是更加黑暗幽深的深渊。 于怆被短暂的安抚了,今天的于怆仍旧是想要成为完美新婚丈夫的于怆。 他想从陆一满的腿上下来,为他放洗澡水,为他拿换洗衣物,同时在他做饭的时候陪伴他。 只要想起这些井井有条的事情,他就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 昨天陆一满说他可以做任何喜欢和想做的事情。 目前为止,他想做的一切都只和陆一满有关。 他撑着陆一满的肩膀想起身,却没能站起来,抬眼一看,陆一满依旧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他抿了下唇,再度起身,还是没能站起来。 陆一满笑出了声,略低的男音随着震动的喉结勾进了于怆的心里。 他看向陆一满,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撑到了他的胸口,原本要起身离开的大腿也重新落在了陆一满身上,随着他蹭动的动作更加贴紧。 陆一满眼含深意地看向他,落在他后腰的手轻轻一压。 于怆咽了咽口水,动.情的红色开始在他的耳垂上蔓延。 他是个敏.感又容易羞涩的人,可他同样也是个直白又坦诚的人。 “陆一满。” 他张开嘴,发出沙哑的声音。 “嗯?”陆一满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神有些懒散,好像现在有反应的人不是他。 “洗澡。”于怆舔了下唇,目光发热地盯着他的眼睛,“一起。” 陆一满撩开眼皮,看向他绷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却浑身轻颤的样子,嘴角一勾,直接起身将他抱了起来。 他同样也很喜欢这样将于怆抱在身上的感觉,即便对方是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可在陆一满的怀里就会让他有一种全权掌控他的满足感。 “好啊。” 他低低地笑,托着他的大腿推开了浴室门,将他压在墙上吻了下去。 于怆在他吻下来的那一刻就搂上了他的脖子,仰起头追着他的唇。 两个人吻的深入又火热,只有在这种时候,陆一满温和斯文的外表下,才会展露出他的侵略性。 甚至有时候会有一点点粗鲁。 于怆被咬住了喉结,他高昂起头,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尖锐的牙齿磨过他的脖颈,又变成更加柔软的舌尖。 他下意识想要咬住自己的手腕,陆一满却掰着他让他翻了个身,将他两只手都反制在身后。 后背贴上陆一满的体温,耳边响起他柔和的声音。 “今天晚上也睡一个好觉吧。” 于怆瞳孔一震,接着开始涣散。 …… 秀场的时间定了下来,彭多多大概真的非常热爱宣传这份工作,他拍着胸脯立即揽了下来,然后非常开心的去为陆一满的秀做宣传。 主要的宣传方式是通过他姐打入富家小姐的圈子,再去挑衅高钦常用激将法让他打入二世祖的圈子。 然后是通过骆丁收揽一些其他各行各业的人。 别看骆丁有时候一副狂野男孩的模样,人家是正经混迹在上层阶级的人,并且他打开的圈子远比他们这群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二世祖多得多。 最后就是彭喜喜混迹的娱乐圈了。 他直接一个电话过去,让彭喜喜帮他去发传单。 彭喜喜:“……” 好原始的宣传方式。 “喂,待会儿的直播我要加个宣传。” 第60章 他双腿交叠地坐在座位上,一边懒散的向电话那头发出指令。 磕瓜子磕了半盆的经纪人脸一黑,挂断电话之后,一张精英脸十分不符合人设地撇了撇嘴,揣着瓜子去帮他谈了。 2 这只是一场小型的个人秀,所以前面的预热大概只需要三到五天的时间,陆一满每天都准时去上班,彭多多不在的时候他在,他在的时候他还是在。 “之前让你去工作室的时候,你还说要等两天,我还以为你对你的工作室一点都不上心呢。” 彭多多叼着一根棒棒糖,看着他在一边抽烟的模样。 当然,一个人在厕所内,一个人在厕所外。 陆一满基本不会在工作现场抽烟。 他掸了掸烟灰,轻声说:“我自己的工作室,我怎么可能不上心呢。” 彭多多咯嘣咯嘣的用棒棒糖磨牙,眼神有些放空。 说来也是,那个时候陆一满说等两天,他以为他是要治疗情伤,结果几天不到,人家直接原地结婚了。 这进度比火箭还快。 那时的陆一满也一点都看不出郁郁寡欢的模样,亏他还每天都担心他担心地睡不着觉,这么一想,那陆一满为什么还要说等两天才去工作室。 总不会他早就打着他要和于怆结婚的主意吧! 咯嘣一声,棒棒糖被咬碎了。 他有些呆滞地靠着墙,脑海里想起了那天陆一满说的话。 ——“现在是等待收获成果的时候,急不得。” “嘶……”他一口咬住了自己的舌头,痛地捂住了嘴。 “我去看看那些模特,你喜欢在厕所门口吃糖的话可以多留一会儿。” 陆一满将烟头弹进垃圾桶,走出去的时候对他笑了一下。 彭多多张开嘴想说话,却疼的又“嘶”了一声。 走到镜子面前一看,艹,出血了。 …… 走秀的模特全都是彭喜喜找的人,有男有女,虽然展示的是女装,但并不规定只有女性模特能穿。 相反,一些设计感更为特殊的服装可能更需要线条硬朗的男模。 其中还有位小有名气的模特,最近有些火爆,从模特大赛出来直接就签了公司,目前被包装的颇有些流量明星的噱头。 对方看起来很年轻,有种雌雄莫辨的气质,身量和他差不多高,人却纤细一些,长手长脚,腰细腿长,皮肤很白。 在陆一满看来,对方作为一个专业的男模可能走不长远,但很显然对方凭借模特出道,走的却不是模特这条路。 “陆设计师。” 他刚走出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烟味,使得他身上那种斯文的气质多了点勾人的粗野。 但陆一满在外人面前向来是优雅的。 “请问有什么事吗。” 万格走到他面前,指着身上的长裙说:“腰的部位好像有点紧了,陆设计师可以帮忙改改吗。” 他扭着腰,指着后面没能完全拉上来的拉链。 这是一条背部全部镂空的礼服,深v式直接到臀部上方,隐隐能看到性感的腰窝。 拉链则在臀部的位置,隐藏在丝带下面。 万格说是腰的部位太紧,实则是他的臀部太饱满,导致拉链无法完全拉合。 他瞥了一眼那半截敞开的拉链,说道,“可以,麻烦你将它脱下来,我会在明天之前改好给你。” 万格整个线条优美的后背袒.露在他的面前,听到他这样说,只笑了一下,说:“不用这么麻烦,陆设计师现在就可以帮我改。” 说完之后,他又笑道,“大家都是男人,而且陆设计师见多识广,应该不会介意吧。” 一些正在忙活的工作人员悄悄放慢了动作,偷偷摸摸地听着这边的动静。 “介意。” 他闪了下自己的钻戒。 “我结婚了,我先生就是男人。” 他从未掩饰过自己的婚姻情况,也从未隐藏过自己的另一半是男人这件事。 “男人啊。”万格舔了下唇,眼神变得更加火热。 “很难得呢。” 陆一满撩开自己额前的头发,一边往外走,一边用余光瞥向万格。 “明天我会过来进行修改,你只要将它放在换衣间就可以了。” 他走出门,并未在意身后万格盯向他的视线。 陆一满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看起来对谁都有礼貌,温和斯文,让人觉得与他相处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 可他同时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旦有人有越界的念头,那么他温柔下的疏离就会表现的极为明显。 没有人在他那里保有特殊性,没有人在他那里拥有特权,也没有人可以向他走近。 除非他愿意。 …… 将车停在楼下,他不紧不慢地抽了根烟,当时间转到六点零一分的时候他才走下来。 走进公寓楼,再乘上电梯,到门口的时候,时间已经转了好几分钟过去。 看着紧闭的门,他挑了下眉,将门打开,一走进去就看到搬了张小板凳坐在门口的于怆。 对方抬起头幽幽地看向他,哑着嗓子说:“晚了。” “你晚了。” 晚了五分钟,虽然只有五分钟,可还是晚了。 这是他与陆一满约定好的时间,六点整,陆一满必须要到家。 他必须要看到他。 “抱歉。” “不要道歉!” 于怆生气了。 他坐在门口,长腿委屈地并在一起,两只搭在膝盖上的手用力握紧。 陆一满怎么能做个不守时的人呢。 “你生气了吗?” 于怆被问的一噎,他扭过头,坐在小板凳上不去看他,紧紧地抿着唇没有说话。 好吧,他没有说他不生气,那就是生气了。 于怆不会说话,但他会用沉默表达自己的态度。 而此时的他没有看见陆一满眼里的笑意还有里面幽幽转深的暗色。 他在很认真的生气,同时也在克制自己。 忽然,一只手摸上了他的头发。 他猛地一怔,呆愣愣地看着前方,感受着头顶那只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 “下次我会早点回来。”不一定。 “你不要生气了。”你可以生气,可以把你的想法尽情的表达,甚至可以再凶一点,而不是扭过头自己生闷气。 于怆忍不住被揉的低下了头,耳垂红红的,眼睫毛不停的发颤。 从来没有人这样揉过他的头发,也没有人这样哄过他。 现在的于怆很想掏出自己的小本本把此刻的心情和感想记录上去,同时查一查现在的他该怎么做。 他看起来好像离完美的新婚丈夫越来越远了。 “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我的气吗?” 陆一满弯下腰看他,却哪里还能看到他刚才冷着脸的样子,分明是连脸也红了。 心尖一颤,猛地软下来,化成了水。 于怆真的很乖。 “不生气。” 于怆摇了摇头,他现在不生气了。 “那你原谅我了吗。” “嗯。” 他点点头,原谅了。 “那我下次如果晚回来也可以吗。” “……” 于怆不说话了。 不说话即是拒绝。 他再也没忍住笑了出来,笑过之后,幽暗的眸中深不见底,他有些粗暴地掰过于怆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上去。 于怆坐在小板凳上,被迫高高地仰起头,一只手胡乱地抓住了他垂下来的小辫子,另一只手还搭在膝盖上,死死地抓着裤腿。 整张唇都又湿又热,于怆快要无法呼吸,“唔唔”地发出了几声口申吟,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繁复的纹身上面还有个没褪色的吻痕。 一吻毕,于怆大口大口地喘.息,陆一满捏了捏他的耳垂,笑了一声之后,松开他走了进去。 游刃有余的姿态仿佛刚刚那个略有些失态的人不是他。 于怆抬起眼,视线紧紧地盯着他的背影,握着裤腿的手抬起,悄无声息的将背后的门反锁。 …… 吃完饭洗漱完,陆一满坐在自己公寓里的小工作室里。 这是由客房改的,空间不大,之前陆一满大部分是在书房处理一些工作,现在他更多时间会待着小工作室里。 书房里多了很多于怆的东西,那是属于他的小空间,陆一满目前还从没有进去过。 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泛着电脑上幽幽的冷光,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疏离又禁.欲。 放在键盘上的手敲定最后一个保存键,他靠在椅背上,盯着电脑屏幕无声地笑了一下。 随后他瞥向那道门缝,打开半掩的门,果然于怆又带着他的小板凳坐在了门口。 他很喜欢守着他,好像守着自己的宝藏。 第61章 但他又不会打扰他,所以每次只是安安静静的陪在他身边。 让人心软……又心疼。 陆一满的心里有一瞬间的松动,他蹲下来看着于怆的眼睛,喉结动了动,但隔着那副清冷的无框眼镜,他还是掩下了眼里的暗色。 最后他只是说:“要睡了吗。” 于怆点点头。 他要跟陆一满一起睡。 “好,等等我。” 他笑了一下,摘下眼镜,露出自己深邃含情的眼睛,又回头将客房里的灯关掉,再眉眼弯弯地低头看向他。 于怆伸出手搭上了他的手心,顺着他的力道被拉了起来。 两个人走回卧室,在陆一满去关窗帘的时候,于怆幽幽地盯着他的身影,同时后退一步,将房间的门“咔哒”一声反锁。 “今天晚上也睡一个好觉吧。” 陆一满站在床前,半暗的床头灯映出了他带笑的半张脸。 第40章 今天要进行第一次彩排,陆一满临时改好了礼裙,隐藏在丝带下的拉链处看不出一点改过的痕迹。 他回过头,万格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没有敲门。 他面不改色地站起身,将礼裙还给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改好了,如果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 万格的咖位和那些小模特不一样,当初彭喜喜将他找来,也是想为陆一满的秀增加点噱头,所以他是自己独立的换衣间。 “陆设计师,不如你在这里等等吧,我怕待会儿我穿不上去。” 万格这件礼裙很修饰体型,即便万格是个相对纤细的男人,可他也是男人,身体的要求相对而言也会更高。 “不了,有问题再来找我。” 虽然陆一满是设计师,工作需要的时候,他也并不介意直面模特的身体,可不代表他有看对方换衣服的兴趣。 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门,万格盯着他的视线愈加灼热。 真是越疏离越吸引人。 走到舞台前方,工作人员正在调试设备,他有点想抽烟,但捏了捏手指,还是忍住了。 彩排并不是只有这一次,但第一次彩排最重要,也最有意义。 陆一满看着前方的聚光灯,这对于他来说,相对于他作品第一次圆满的呈现。 “你在想什么呢,叫你几声都没有反应。” 彭多多拍了下他的肩,他眼眸微动,转头看向他。 “怎么了?”彭多多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洗脸洗头了啊,还特意敷了个面膜再出门呢。 “没什么。” 陆一满笑了一下,抬起手才发现自己手上没烟,不由得失笑,又将手插进了口袋里。 彭多多有些狐疑地看着他,觉得他奇奇怪怪的。 刚刚那瞬间,陆一满只是产生了一种错觉。 他现在拥有的一切真的属于他吗。 一切游刃有余的克制都不过是给自己的一道防线,陆一满从来没有所谓的归属感,他看起来充盈富有,实则内心一片贫瘠。 他目光幽幽地看向前方,整个人有些游离。 彭多多有些迟疑地看向他。 “一满,你想抽烟就抽吧,那里有间休息室是专门留给你的。” 听到对方的声音,他看向他笑了一下,“谢谢。” 平静的姿态一点也看不出他刚刚在想什么。 但在彭多多的眼里,刚才的陆一满,还有现在的陆一满,都好像风一吹就能散。 真实又不够真实。 他好像真的不了解陆一满,要不然为什么现在的陆一满和他记忆里那个沉默忧郁的人一点都不一样。 目送着陆一满的背影,彭多多的内心骤然有些空茫。 走进休息室里的陆一满平静地关上门,再将门反锁。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低头点燃,浓郁的烟草味让他清醒了不少,又带来更多的空虚。 其实他的内心没有任何牵挂,对过去也毫无留恋。 因为他没有亲人,也没有亲近的朋友,没有爱人,没有敬重的老师,所以他在来到这里之后,对于一切都接受的很顺畅。 但现在算什么。 他有牵挂他的朋友,处处为他担心着想的朋友,一个客气疏离的“家”,还有了落地生根的工作。 最重要的是…… 他看着自己手指上那个明亮闪耀的戒指,眼中有些迷离。 他有了爱人。 燃烧的烟头烫伤了手,他忽地笑出了声,又笑弯了腰,一边笑一边夹着指尖快要燃尽的烟,好像感觉不到手指上的灼痛。 只觉得一种扭曲又快意的愉悦充斥在他的心头。 挺好的。 他直起身,看着窗边的落日,将燃着火星子的烟头攥进了手心。 …… 重新打开门出来的陆一满除了身上带着淡淡的烟味,看不出一点异常。 彭多多眼神复杂又担心地看向他,但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问。 “我哥他们来了。” 看到门口停的车,彭多多眼睛一亮,立马走了出去,不止是彭喜喜,彭好好也来了。 陆一满眼里有些惊讶。 “刚好有时间,所以来捧个场,怎么,不欢迎?”彭好好睨了他一眼,眉目传情,看起来像在抛媚眼。 彭多多立马警惕地支起脖子,陆一满笑看了他一眼。 “当然欢迎。”他走上前,彭好好挽住他的手臂,姿态高傲地走了进去。 因为彭喜喜的特殊性,他想保持作为主秀模特的神秘感,所以他不参与今天的彩排。 想到他会来看,但日理万机的彭好好会过来,他多少还是挺意外的。 没过多久,后面又停了一辆车,是一身皮裤皮夹克的骆丁。 在他之后又是一辆车,这次下来的是高钦常,脸上还戴了老大一副墨镜。 听说是高钦常私下去寻仇,结果被骆丁打肿了眼睛。 “只一个彩排而已。”他有些无奈失笑。 “彩排怎么了,这可是你的第一次彩排,我们当然要来看。” 骆丁一边说着一边大步走了进来,浓浓的烟熏妆看起来很是狂野。 大概明白陆一满和他没有可能,所以他还是选择了做他自己。 “那你们先找个位置坐吧,彩排快要开始了。” 他笑着看了眼时间,突然一边的彭多多拉了拉他,凑到他耳边说:“那什么……于怆不来吗。” 自从陆一满结婚后,他还没有见过于怆呢。 陆一满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彭多多一脸疑惑,跟着他坐了下来,还想问他,旁边的彭好好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笨蛋。” “啧,怎么老打他的头,打傻了怎么办。” 彭喜喜啧了一声,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只是凌乱的手法怎么都看怎么有种虚假的味道。 “我发型乱了。”彭多多不满地拍掉他的手,看他在那里嘿嘿嘿地笑,有股想把他这幅面目揭露到网上的冲动。 最好崩掉他那所谓神秘高贵的人设,让他塌房! 彭好好扯了下嘴角,眼里的嫌弃言溢于表。 “别吵了,秀开始了。” 骆丁盯着舞台,两眼放光。 …… 冷艳高贵的模特,大胆碰撞的颜色,还有翻飞的蝴蝶与枯死的花,一种厚重又超脱的感觉萦绕在每一个看众的心头。 骆丁咽了咽口水,有些收不回目光。 陆一满的设计从来不是华丽繁复的那一类,他更喜欢用浓郁的色彩与精巧的设计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如此干净极致却又如此复杂。 彭多多却愣愣的回不过神。 很久之前,他看过“陆一满”的设计作品。 那些东西清新又明亮,在冷色调下筑立了高高的墙。 就像那个忧郁的青年一样,他封锁着自己的心,可他同时又拥有着柔软的情感。 彭多多知道“陆一满”是在十七岁那年被接回了陈家,所以他很能明白他那种复杂的心理。 但他始终相信,“陆一满”对那个家是有期待的,只是接受起来很困难。 要不然“陆一满”不会总是跑进深山里去画画,他画的那些东西,是贴近大自然的山川河流,里面蕴含着那个柔软又情感丰沛的他自己。 彭多多在视频里见过陆一满在德国的作品。 虽然他对于陆一满与之前不同的反差有些惊讶,但那是一个竞赛场,所以他以为那是陆一满想要赢才这么做。 可现在直面这些属于陆一满的作品,那种敲击他心脏的感觉却越来越剧烈。 他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这不是陆一满,不是他认识的陆一满。 如此沉重又压抑,肆意又疯狂。 “你怎么了?”彭好好蹙起眉看向他突然苍白下来的脸。 第62章 他猛地低下头,摇着头说:“没什么。” 心脏跳的很快,有一种踩空了的恐慌感。 “多多,你不喜欢吗。” 旁边响起了陆一满不急不缓的声音,在彭多多抬起的视线中,陆一满缓缓地转过头,用那双深邃又平静的眼睛看向他。 “你觉得不好吗。” 彭多多心一沉,一种极致的压抑感透过陆一满的双眼传递到了他的身上。 “一满,你……”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明白陆一满在想什么。 彭多多向来简单的大脑有些混乱。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逃避的念头,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转过头,却发现昏暗的阴影中站着一个人。 对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穿着一件黑色大衣,能看到里面规整的黑色西装,头发没有往后梳,非常柔软地垂在额前,挡住了他半只眼。 察觉到他的目光之后,对方转头看向了他。 狭长的丹凤眼里泛着锐利的冷光,瞬间让彭多多屏住了呼吸。 他又没忍住看了陆一满一眼,却发现他在笑,不动声色的眼神下是扬起的嘴角。 一种后背发麻的感觉突然让他手心发凉。 他猛然意识到,陆一满早就知道于怆会来。 并且知道于怆会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独自过来。 他什么都知道,只是放任,当做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这回彭多多不止后背发麻,整个头皮都麻了。 他确实一点也不了解陆一满。 以前的“陆一满”心思有这么深吗。 “多多,你在害怕吗。” 陆一满温柔的声音响在他的耳畔。 “不,没有……” 唰的一下,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同时音乐声停,彩排结束了。 2 所有人都被他突然站起来的动作惊动了。 骆丁还沉浸在那种被带入另一个世界的极致感受里,被彭多多一惊,烦躁地说:“你他妈看个秀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彭多多说不出话。 他能怎么说,他能说他被陆一满吓到了吗! 可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没道理。 陆一满就是陆一满,还能是谁呢。 “我他妈一惊一乍的关你屁事!” 极度混乱之下,他涨红着脸把气撒在了骆丁身上。 骆丁撸起袖子站了起来。 “你他妈吃错药了吧!” “你他妈才吃错药了!” “你他妈……” “你他妈……” 两个人开始你他妈你他妈的对骂。 高钦常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墨镜取了下来,露出一只乌青的眼睛在那里看他们吵架,脸上写满了想让他们打起来的兴奋。 彭好好和彭喜喜则见怪不怪,甚至还兴致勃勃的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陆一满看向彭多多之前看向的角落,站在那里的于怆已经不见了。 他嘴角一扬,径直走向了后台。 彭多多用余光瞟了他一眼,见他顺着之前于怆出现的方向走过去,心里的怪异感更盛。 可那边的骆丁还在和他对骂,他不能输,又立马收敛心神干了上去。 刚走向后台,陆一满就被还没有换衣服的万格拦在了半路。 他脸上化着精致的妆,长裙落地,人又高又瘦,皮肤白的好像在发光,身上那种美的雌雄莫辨的惊艳感显得更加强烈。 陆一满不为所动地看着他,淡声问:“万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万格目光幽深地看着他。 陆一满对这里每个人的称呼都一样,“先生”,“小姐”,哪怕是最普通的工作人员,亦或是他这种有名气的模特,都没有什么分别。 “陆设计师可以叫我万格,不用这么客气。” 他走近一步,伸手想去摸陆一满的领口,陆一满一个侧身避开了。 万格的手落空,他笑了一下,没有后退,反而继续向着陆一满走近。 当然,陆一满也没有后退,他没有后退的必要,只是用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看着他。 “有没有人说过陆设计师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万格的眼神有些迷离,陆一满身上那种温柔斯文却又极有分寸的疏离感让人控制不住的想要深陷进去。 很想触摸他,很想让这张总是礼貌微笑的唇吐出火热的呼吸,也想剥开他总是穿得严严实实的衣服,袒.露出他会因为情动而变得更加性感的身体。 万格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尤其当陆一满那双平静又带着一丝冷漠的眼睛看向他的时候,他更是不由自主的浑身酥麻,身上漫上层层的火热。 对方只是这样冷静地站着,也带有一种俯视的姿态。 如果陆一满出现在那样的场合,他一定会是个完美的上位者。 越是这样冷静自持的人,越是能让人欲罢不能。 万格的眼神越加炙热,他光是想想就快要无法承受。 陆一满的手那样白净好看,又长又直,拿尺子、拿笔、拿针,也可以拿鞭子。 瞥到他脸上泛起的薄红,陆一满的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万格的手向他伸了过来,人也越靠越近,他眼中一冷,正要有所动作,余光瞥到什么,他站在原地静静的等着。 一秒,两秒…… 一只手攥着他的手腕将他拉了过去。 于怆紧紧地圈着他的腰,让他有些想笑。 “你是谁,你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入后台。” 万格眉头一皱,脸上带着不满的神色。 于怆不说话,只目光冰冷地盯着他。 万格还想再说什么,却看到陆一满在笑。 那张对所有人都温和却客气的脸在看向另一个男人的时候露出了惊人的温柔,还有一点点往外溢的笑意。 他瞥到了对方手指上的钻戒。 心里一噎,看到对方搂着陆一满不松手的动作,他心里的嫉妒变成尖锐的刺从嘴里冒了出来。 “你就是陆设计师的丈夫,怎么刚刚没有在观众席上看到你,怎么,你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吗,总不会是在监视陆设计师吧。” 于怆搂着陆一满的手一紧,眼中幽幽的光转成了暗色。 “你是谁。”略哑的嗓音冷的像礁石上的沙。 “我是陆设计师的模特。”万格抬起下巴,露出自己精致艳丽的面孔。 于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冷笑了一声,只一个眼眸下垂的动作,也看出了高高在上的俯视姿态。 万格突然就低到了尘埃。 陆一满深深地注视着于怆,喉结滚动,低头亲了他一口。 正在放冷气的于怆一怔,有些呆呆地看向他。 他面上带笑,对自己的打扰表达了歉意,并示意他继续。 于怆懒得和万格这样的人计较,对方还不够格入他的眼。 留下一个冰冷的眼神,他牵着陆一满转身离开,陆一满乖顺地跟在他身后,眼含笑意地看着他。 恼羞成怒的万格突然上前拉住了陆一满另一只手。 “啪”的一声。 陆一满甩开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万格,向来温和的脸突然冷的刺骨。 “陆设计师。”万格咽了咽口水。 于怆却定定地看着他那只手,冷白的皮肤上有几个新鲜的灼痕。 万格还想上前,于怆一个不耐烦的目光扫过去,在他骤然变得狠厉的眼神中,万格眼前一黑,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烦。” 留下一个冷哼,于怆拽着陆一满大步离开。 陆一满安静地跟在他身后,乖的不得了,走在前面的于怆却青筋直跳,满心烦躁。 迎面撞上想来找陆一满的彭多多等人,对上于怆阴冷的眼神,众人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目送着他们离开。 好凶啊。 彭多多咽了咽口水,转过头,看到趴在地上的万格,无比熟悉的姿势让他不禁摸向了自己的脖子,同时“嘶”了一声。 …… 于怆像只闷头苍蝇一样牵着他乱转,找不到可以进去的地方,人越发的烦躁。 陆一满好心地指向前方,告诉他说:“那里是我的休息室。” 伴着一声冷哼,于怆拉着他走进去,“咣”的一声用力关紧了门,再进行反锁。 阴沉沉的脸看起来真的是气狠了。 休息室的窗大开,灌着刺骨的寒风,里面残留的烟草味早就散的一干二净,但烟蒂还能看到。 “我错了。”他老实地举起了双手,无比真诚地看着他。 “我不该站在那里和他说话,也不该让他靠我这么近。” 他看起来可诚恳了,但于怆却更烦躁了。 “不是!” 他青筋直跳地看向他,瞥到桌上数不清的烟蒂,心里的郁气翻涌的更加汹涌。 第63章 “我不该抽这么多烟,以后我把烟都交给你管,你不想让我抽的时候我就不抽。” 他十分上道的顺着他的眼神往下说,样子可认真了,那双桃花眼也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不是!” 于怆整个人都烦躁到了极点。 “啊……那是我没有告诉你今天我要彩排……” 于怆的眼神越加阴冷。 他不需要陆一满告诉他,因为他确实在监视他。 走到陆一满的面前,见他还在说着他不想听的话,他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冷冷地说:“闭嘴。” 陆一满老老实实地闭嘴了。 耳边终于安静下来,于怆躁动的情绪也得到了短暂的缓解。 他抬起陆一满的手,因为他过白的皮肤,上面被烟头烫伤的痕迹格外明显。 他不觉得有人可以这样伤害陆一满,那么就只能是他自己在伤害自己。 撩开陆一满的衣袖,手腕还有不同程度的灼伤,看起来不算特别新,但也绝对不是什么陈年旧伤。 至少在去德国之前,他还没见过陆一满的皮肤上有烟头的痕迹。 后面陆一满开始每天都戴着手表,转来的秋季也遮住了他的手腕。 可现在不止是他的手腕,他手心上那道灼伤是一个全新的伤口。 “解释。”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陆一满眨了一下眼睛,示意自己正被捂着嘴。 于怆松开了他。 他眼中含笑,温声说:“找不到烟灰缸……” 于怆又捂上了他的嘴,冷冷道,“别说了。” 陆一满安静下来,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如幽深的黑潭一般泛着幽幽的冷意。 他不想说。 过了很久,于怆抬起他的手,在他的手心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又吻向他的指节,再吻上他的指尖,最后一点一点地吻上他的手腕。 他闭着眼睛,睫羽微颤,看起来虔诚又深情。 从这一刻,他知道,陆一满也并不是那么完美,并不是别人看到的那样运筹帷幄,并不是永远都游刃有余。 愤怒变成了委屈,他咬住了陆一满的手腕,不知道这份委屈来自哪里,却来的猝不及防。 “陆一满,不疼。” 他轻轻地吹了口气,张嘴含了上去,狭长的眼尾上勾,他抬眼看向陆一满,正对上他深深的目光。 那里面好像有一头巨兽,向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嗯哼……” 于怆忽地扩大了瞳孔,张开嘴发出一声剧烈的喘.息。 他双腿大张,坐在了冰冷的桌面上,两只手撑在腰后,酥软的腰眼让他阵阵发颤。 “陆一满。” 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他瞥了眼紧闭的门,紧咬着牙根。 还好,他锁门了。 “于怆,你真可爱。”陆一满低低地笑了一下。 在翻涌的热意下,他握住了陆一满撑在桌沿的手,注视着他又深又沉翻滚着欲.望的双眸,颤颤巍巍地分开大腿,勾住了他的腰。 第41章 于怆抬头看着窗外的夜空,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牛毛细雨将夜空映的格外透亮,天上没有星星,只有半圆的月亮。 他弓着背,紧抿着唇,却还是压不住溢出的闷哼,撑在桌上的手攥成了拳,两腿微颤,脸上是止不住的潮.红。 一只手伸过来钻入了他的指缝,慢慢将他的手扣紧,摇晃间,他看到那只手上的疤,心下微涩,可很快就被撞散了。 “于怆,你想说什么都可以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做。” 陆一满喑哑的声音好像来自梦里。 可惜,于怆在意识涣散间没有听进去。 …… 陆一满从休息室出来的时候其他人都离开了,只有彭多多还坐在那里。 他看着前方空荡荡的舞台,脸上有些出神,旁边是还昏着的万格,估计是怕出什么事,所以把他搬到了椅子上。 “一满,你没事吧。” 看到他出来,彭多多连忙站了起来,然后颇有些一言难尽地停下了脚步。 虽然知道他们可能在里面没干正事,但陆一满就这样毫不掩饰地走了出来,还是让他有些…… “一满,你要不要把你领口的扣子扣一下。” 其实陆一满并没有衣衫不整,只是相比起平日端庄的他,今天的荷尔蒙有些过于浓郁了。 陆一满单手扣着扣子,另一只手夹着烟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他没有穿外套,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衬衫。 双腿交叠,他吐出一口烟,脖颈上的吻痕格外鲜艳。 现在的陆一满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内敛却放.浪的气息。 彭多多的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里面带着深深的探究。 到底是因为什么,能让一个人发生如此大的变化,亦或者,这个才是真的他。 但彭多多还是不太接受第二种可能,因为之前的“陆一满”也是真的“陆一满”。 “已经很晚了,不回去吗。” 陆一满慢条斯理地问他,面上并未因为彭多多的目光而有丝毫的变化。 他现在身上多了点落地感,没有之前那么虚妄,那是于怆强行将他拉回了地面。 或者说是他从于怆的身上连接了那种真实感。 没有人可以一如既往的平淡冷静。 除非他已经死了。 只要还活着,就必定会产生波澜。 “想陪陪你。”彭多多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将旁边还晕着的万格推到了另一边,避免对方逐渐下滑快要枕到他肩上的脸。 他对男人没兴趣。 再漂亮的男人也没兴趣。 陆一满笑了一下,他坐的并不端正,甚至可以说是懒散,一只手撑在椅子扶手上,指尖搭着额角,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斜看向他的脸。 看见他认真的表情,他定定的停留了片刻,笑意微敛,又平缓的收回目光,轻声说:“回去吧。” 不要在这里陪我了。 我不需要。 彭多多是个思想很简单的人,但不代表他是一个不懂事的人。 纵然心里堆积了很多杂乱无序的东西,但这一刻,他还是站了起来。 “那我回去了。” 他看向陆一满。 “回去吧。”陆一满没有看他,声音很轻。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看着外面的雨,打开门之后,夹着细雨的风灌了进来,驱散了那种沉闷的暖意。 外面很黑,在雨中更是窥不到一丝光,连路灯的光亮都被压缩至这么狭小的一团。 他的心情很复杂,长那么大,再也没有如此复杂的心绪了,因为他是个从来都没有什么烦恼的人。 可现在他站在门口,当冰冷的细雨飘到他脸上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难过。 他失去了他的朋友。 雨滴打湿了他的额发,沿着他的脸颊滴落下来,一道闪电打过去的时候,刹那间的光亮让他看起来好像在哭。 身后没有光的舞台像一个空落落的黑洞。 他不知道陆一满拥有了什么,但他却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 “下雨路滑,注意安全。” 身后传来陆一满和缓的声音,像一击重锤打在了他的心里。 他握紧手中的门把手,提起一口气,哑着声音说:“你也是。” 说完,他撑开伞闷头闷脑地走了出去。 静谧的雨夜中,陆一满坐了很久才缓缓地转过头,他看向他离开的门口,无声地笑着。 …… 过了好半晌,他夹着烟站起来,看向还昏着的万格,觉得麻烦,直接叫了救护车,打算让对方的经纪人去医院找他。 他转身走进休息室,侧躺在沙发上的于怆盖着他的外套,睡的正香,脸颊还红扑扑的。 每到这个时候,于怆就完全不会有失眠的困扰。 他俯下身,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温声道,“于怆,我们回家了。” 于怆往他的外套里缩了缩,将自己藏在了被他气息包裹的衣服里,眼闭的更紧。 这个时候的于怆不但不会有失眠的困扰,还会因为被打扰而想要赖床。 他眼眸柔和下来,摸着于怆柔软的头发,俯身将他抱了起来。 于怆被惊动,他睁开了迷蒙的眼睛,两只手还紧紧地揪着身上的衣服不放。 他迷迷糊糊地看向月光下神态温柔的陆一满,眼中略有些失神,随即他仰起头,在陆一满的唇上印下了一个吻。 “陆一满。” “嗯。” 他抱着他走出门,外面的天是黑的,雨是潮湿的,风是冷的。 但这一刻,他们相拥的那一部分是温暖的。 …… 彩排当天发生的事让万格非常愤怒。 第二天去到秀场的时候,他身边跟着他的经纪人,是一位看起来非常干练的女士。 第64章 对方来到秀场的第一时间就是上下打量着陆一满,或许她心里正在衡量着该让陆一满付出怎样的代价。 万格长腿一翘坐在了椅子上,样子像是来谈判。 “陆设计师,我们万格虽说不是什么头部明星,但也是我们公司重点培养的人才之一,恕我直言,陆设计师的秀场从一开始就不符合我们万格的身份,不过是看在彭影帝的面子上才愿意走这场秀。” 是的,虽然彭喜喜本人不太看的出来,但他在娱乐圈干了这么多年,确实拿过许多大大小小的奖,在圈子里也颇有地位,和他本人的身份没有太大关系。 家世只是他锦上添花的一部分。 “即便陆设计师对我们万格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们也可以进行友好协商,而不是采取激烈的攻击手段。” 对方的经纪人看起来很有能力,这么大一段话下来,始终冷静理智,哪怕里面有些具有攻击性的言论,对方的情绪也没有过大的起伏,很是平稳。 不过令人好笑的是今天万格带了个颈托,一路从外面走来都没有掩饰,可能明天……不,待会儿热搜上就会出现“万大明星重伤”的新闻了。 “这也正是我的意思,我对万先生的专业能力确实存在质疑,所以解约合同我已经带来了。” 陆一满干脆利落的态度让一直懒散的等着经纪人处理的万格腾地坐直了身体。 “陆设计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轮不到万格来说话,对方的经纪人已经用锐利的眼神看向了他。 解约纵然可以得到一些赔偿,但对万格本身的名誉也会有一些影响。 更何况在他们看来,这明显是在当面打他们的脸。 毕竟在他们的眼里,陆一满一个小设计师还没有主动解约的资格。 “解约的意思。”陆一满回答的很平静。 他看了眼时间,起身站了起来,礼貌地说:“我今天还有工作需要处理,暂时没有时间处理这样的小事,待会儿会有工作人员过来与两位进行协商,签署好合同之后两位也可以自行离开。” 他彬彬有礼地点了下头,“我先失陪了,抱歉。”没有多做停留,他就这样姿态自然地走了出去。 仿佛抽出这么一点时间来与他们见面已经是极为给面子了。 “站住!” 万格气地拍上了桌子。 若是彭喜喜或者彭多多来对他说这些话,可能还会对他造成些压力,但陆一满一个没权没势的小设计师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万格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陆一满脚步没停,连神色都没有一丝变化。 万格气不过,不甘心地追了出去,经纪人眉头紧皱地看向他,但目前来说,对于她最重要的是该如何在这场解约中争取到足够的利益。 “你好,我是陆先生委托的律师,对合同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和我谈。” 经纪人抬头看向那个笑眯眯的女人,瞳孔微震。 这是彭喜喜的私人律师。 她看向之前万格追出去的门,心里有些不安,或许是他们碰到硬钉子了。 …… 万格将陆一满拦在角落,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作为刚出道就被捧上高处的流量明星,年轻的万格还学不会如何沉淀自己就已经有了目中无人的傲气。 他自然也就没有去考虑过陆一满有怎样的底气,也没想过于怆那张有些熟悉的脸在怎样的场合见过。 “陆设计师,你不觉得你现在的做法很愚蠢吗。” 长大之后,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说教的语气跟陆一满说话。 他漠然地看着对方,身姿挺立的模样有几分冰冷。 这在陆一满身上是很罕见的。 只不过现在沉浸在自我臆想中的万格根本没有意识到。 2 “你应该知道我和那些小模特不一样,你这样做就不怕我转头在网上说些什么吗。”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脸,那份对于他的疏离与昨天对待于怆的温柔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这也让他觉得更加不甘心。 “你不用觉得彭影帝会来帮你,对于他们这些有资本的人我最了解了,他们向来只做他们感兴趣的事,彭影帝可能现在欣赏你,可如果你给他带来了麻烦,他还会继续支持你吗。” 万格一步一步的向他走近,语气开始带上了蛊惑。 “更何况你先生的占有欲未免也太强了,他居然在监视你,很显然他想掌控你所有的行踪,陆设计师,对于这样的行为,你也能忍受吗。” 他站在陆一满的面前,明明他们身量相仿,可对上陆一满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万格就是有一种被俯视的感觉。 对方说了这么多,只有最后一句话,陆一满有兴趣回答他。 “当然,并且我觉得很高兴。” 他盯着万格的眼睛笑了一下,眼中流转着一种奇异的色彩。 接着他俯下身,与对方四目相对,压低的声音带着一种柔和与冰冷并存的阴森。 “万先生,愚蠢的是你。”他弯起的眉眼看起来在笑,却平白的让人心里发寒。 “还有,你太烦了。” 说完,他直起身,离开的刹那,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直到现在,他对万格的耐心已经彻底终止。 万格站定在原地,被陆一满的气息所迷惑的间隙,他又被对方那种诡秘冰冷的气质所惊醒。 尤其对方说的那句话。 ——“我很高兴。” 高兴什么。 他很高兴他的丈夫在监视他吗。 哈! 万格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同时因为陆一满的那个笑容而觉得后背发麻。 …… 与万格解约之后,彭喜喜还想再为他介绍一个模特,这次是一个国际名模,更专业也更知名。 陆一满拒绝了。 一听他这么说,彭喜喜就两眼放光。 “难道你要亲自上场吗,我可提前跟你说好,就算是你亲自上场,我也要做主秀模特。” 陆一满不由得失笑。 “不会。” 时间还来得及,他还可以再做调整,并不需要自己再穿一次女装上台。 更何况他可不是一个纤细的男人。 “那好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再跟我提。”彭喜喜坐在办公室里看经纪人磕瓜子,椅子一转,又说:“万格的事需要我帮你解决吗。” 经纪人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天回去之后,万格并没有完全的安分下来,但可能是遭到了经纪人的施压,所以也没有过于的放肆。 只是还是在热搜上做了点手脚。 一些喜欢揣测又喜欢拱火的媒体自然就抓着这件事开始做文章。 总有种想让陆一满这个秀还没开始就先拱出大众视野的架势。 不过万格归根结底也只是个小明星,效果没有那么明显,只是陆一满本人不属于圈内人,这些借由他名头的营销就让人看的不那么高兴。 彭喜喜就是不高兴的人之一。 谁把他好弟弟给拱到媒体前面的! 他一般不太会主动处理这些事情,因为在娱乐圈这是常态,他也不想总是用权势压人。 可陆一满不是圈内人,他为人又非常低调。 彭喜喜看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觉得格外糟心。 “不用了,谢谢彭大哥,会有人去处理的。” 彭喜喜被一句彭大哥哄舒服了。 打着节奏的指尖停下了动作,他笑意满满地说:“不用跟我太客气,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陆一满又道了声谢。 其实当这通电话挂断之后,那些乱七八糟的热搜和议论就已经全都消失了。 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留。 同时也宣告着万格的职业生涯彻底终止,资本,确实是一件让人又爱又恨的东西。 他眼波流转,点开了一个没有备注的联系方式。 ——“谢谢于总。” 嘴角扬起一个无声的笑容,他下意识的将手伸进口袋,却摸了空。 顿了一下之后,他才恍然想起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他的烟盒就已经全都不见了。 他不由得失笑,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 …… …… 半夜外面挂起了风,一只手将微敞的窗关好,同时上了锁。 房间内没有点灯,一片昏暗。 凌晨两点,隔绝了外面的风声之后,房间内安静的只有浅浅的呼吸。 于怆赤着脚走向床沿,他看着陆一满安睡的脸,眼里是在黑暗中不停滋生的沉迷与占有的欲.望。 一个不健康的人同时很难拥有健康的睡眠。 在陆一满这里他不用点熏香也能睡着,累极了还会睡的很沉。 可他在半夜的时候仍旧会醒,就像是习惯一样。 第65章 这样的习惯维持了很多天,一直到现在。 轻手轻脚地爬上床,他盯着陆一满,慢慢的将自己的脸贴过去,然后搂上他的腰,怀抱被充满的那刻,他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每次早上醒来,于怆的睡姿都很好,再不济也只是矜持地靠在陆一满的肩头,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牢牢地拥住他。 “陆一满。” 他小小声地说话,微弱的气音在静谧的黑暗中不太清晰。 “喜欢你。” 他说完,双眼明亮地看着陆一满的脸,又自己害羞的将脸藏了藏。 熟睡的陆一满不会让他的心里有太多负担,连羞涩也只是那一刻,那些难以说出口的话也开始变得流利顺畅。 “好喜欢你。” 他贴近陆一满的耳畔,丝毫不怀疑陆一满会不会突然苏醒。 这么多天他都重复着做同样的事,陆一满从来都没有反应,那么他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苏醒。 于怆坚定的相信着自己。 他偷偷地亲了亲陆一满,自己先害羞地扭过头,又透过余光去看他。 待脸上的热度稍稍褪去之后,他搂着怀里的陆一满,认真又坚定地说:“你也喜欢我。” 陆一满动了一下,于怆紧盯着他不放,当然,陆一满还是没有醒,而这个小动作就像是给予他的回应。 于怆的双眼无比明亮。 他继续笃定地说:“你喜欢我。” 说完,他抬起陆一满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对方手心那个疤还在,他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又放在自己的头顶。 他很喜欢被陆一满摸摸头。 那样就好像他被宠爱着,宽容着,纵容着。 真的真的好喜欢陆一满。 在之前那几个半夜醒来的夜中,他也是这样看着陆一满的脸,小声的与他说着悄悄话。 除了在工作场合,在私人感情中,于怆的表达能力并不好。 每天夜里说来说去也不过寥寥这几句。 于怆从来不觉得厌烦,他总是重复着重复着不停地说。 好像这样能让他浮动的内心逐渐得到安定。 可满足过后就是翻涌上来的巨大空虚。 因为第二天早上起来陆一满就不在了,他会在下午六点回来,可也并不是那么准时。 于怆知道他在哪里,无法忍受的时候他也可以过去找他,就像那天彩排一样。 可这样是不对的。 他不应该时时刻刻都在陆一满的身边监视他。 但他又控制不了自己。 他不想让陆一满和陌生人说话,不喜欢他和任何人有任何的肢体接触,他想让陆一满的那双眼睛只看着他,只对他笑,永远的在他身边陪着他。 他也会永远的陪着陆一满,给他自己拥有的一切,他不需要别人,不需要除了陆一满之外的人。 在这之前,他的世界里本来就只有他自己,后来于舛走了进来,可也只有于舛。 当他被强行拉出自己的世界接受于家的一切时,他是痛苦的,无所适从的。 那段黑暗的时光为他上了锁。 遇到余恣明的那天,他孤独地坐在雨夜中的长椅上,青年柔软无害的笑容成为遮住他黑暗的布。 只是那块布太脆弱了。 余恣明的逃离与恐惧同时拉动了他身上的锁,撕扯着他早已支离破碎的内心。 他茫然,悲伤,同时也在害怕。 只不过没有人知道罢了。 因为他看起来那样危险。 若说每个人的内心都在自我的世界中拥有一栋房子,那么于怆的房子则是一栋破旧的茅草屋,看起来破破烂烂,孤独的伫立在荒野上。 但那却是对于怆来说最安全的地方。 现在有个优雅俊美又温柔的工匠进入了他的茅草屋。 第一天帮他修好了窗户,第二天帮他修好了房顶,第三天,第四天…… 他开始觉得温暖,同时想要的更多。 但他并不是想把自己的茅草屋变成华丽的城堡,而是想在修好门的同时上一把锁。 这样他就能把俊美的工匠永远地关在他的茅草屋里了。 只要工匠在,他的茅草屋就永远也不会坍塌。 “陆一满。” 他小小声地贴着他说悄悄话。 只有在这个时候,于怆才是完全放松却满足的。 他抱住了陆一满,用被子困住了他的手脚,陆一满既不会拒绝,也不会逃跑。 属于他的宝藏在这个特别的时间中完完全全的独属于他。 于怆享受于这个只有他一人清醒的黑夜。 陆一满很早就说过,于怆早已被驯化。 他一点也不可怕,他只是太过于孤独。 “陆一满。” “好喜欢你。” 他依偎进他的怀里,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昏暗的黑夜中,一直静默不动的人突然微微地低下头,以一种极轻极轻不容人察觉的力道吻了吻他的头发。 那张唇轻轻扬起,同时那双藏在黑夜里的双眼带着一种满足致深的愉悦。 第42章 依旧是和寻常一样有些阴沉的天,不过外面没有下雨,风吹起来的时候还有点秋风扫落叶的干燥。 陆一满一边解着睡衣的纽扣,一边拉开衣柜。 里面的衣服颜色都很单调,他和于怆都一样,在这上面都更加喜欢简单的黑白色调。 现在里面清一色的外套衬衫都整齐地挂在一起,乍一看过去的时候很难分清分别是谁的衣服。 只有细细观察之下,才能看出一点随性慵懒和板正矜贵的区别。 不过相对于以前,于怆现在的衣服很少,在家的时候,于怆大多时间会穿他的衣服。 倒不是完全没有衣服穿,于怆怎么可能会没有衣服穿呢。 只是他喜欢这样做,陆一满也完全随他。 细长的手指掠过上面的一件件衣服,指尖停在了一件纯黑的黑色风衣上。 对于现在的天气来说有些薄了,不过放在刚入秋那段时间却刚好。 这是那天雨夜他披在于怆身上的外套。 虽然预料过对方不会将他的东西都丢掉,但那个时候太早了,早到连他都没有把握于怆已经对他动心的时候,这些东西都安好无损的保留了下来。 包括现在放在床头柜里每一样他留给于怆的东西。 他的视线停留在那一抹红色的领口,指腹微微的在上面摩挲,精致的刺绣不过指甲盖大,在黑色的布料上面却红的精巧又显眼。 两朵热烈娇艳的玫瑰交互盛放。 多情的双眸瞬间变得无比柔和,交织着极深的暗火,他细细地摩挲着那两朵玫瑰,低下头,在上面印下了一个吻。 拉开衣柜的内衬,蓬松的裙摆打上他的手背,他动作一顿,看着那件冷艳的黑色婚纱,嘴角一勾,装作什么也没看到,重新拉上了衣柜。 “于怆,我去上班了,困的话吃过早餐再睡,今天我可能会晚一点回来,不用等我吃晚饭了,我会帮你把餐订好送到家,记得拿。” 他俯身在于怆的唇上吻了吻,柔和的声音钻进了于怆的耳里,对方耳朵尖一动,人却还没清醒。 只隐隐约约地听到他要晚回家,眉头立马皱紧。 可当轻柔的吻一点一点的从他的额头吻到他的鼻尖,再吻上他的唇,亲过他的脸颊的时候,他的眉头又重新舒展开,满足的抿起嘴角。 陆一满看的好笑,于怆一个大男人有时候真的很像一个笨拙又单纯的小孩子。 嗯,像个宝宝。 他被自己肉麻的想法逗笑了。 “我走了。”重新吻过于怆的发顶,他拿起外套和围巾出了门。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于怆,对方又往下缩了进去,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只露出黑乎乎的发顶。 他的眼里闪烁着柔和的微光,却在温柔的表面下潜藏着一丝幽暗的深意。 于怆,我对你的期待可一直都没变过。 他笑了一下,转身出来的刹那同时将自己的手机留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而睡在梦中的于怆蹙了下眉,他似乎觉得自己一直紧紧抓住的东西要从指缝流走了。 可在被子里被陆一满包裹的感觉太好,他伸出手捞过陆一满换下的睡衣,牢牢地抱紧在怀里,熟悉的气息又让他充满安全感地睡了下去。 …… 站在舞台前方看着彩排的进程,陆一满的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舌尖被酸甜的水果味刺激的有些发麻。 他拿下嘴里的糖,眼中含着一丝笑意,温声说:“瑞贝卡,你在展示的时候可以再自信一点。” 皮肤白皙又高挑的女孩被他温柔和缓的声音说的脸一红。 “好……好的。” 她身上是一件非常性感明艳的包臀长裙,其实陆一满大概想说的是让她再大胆一点。 第66章 可她看起来太害羞了,所以陆一满换了个更委婉的词。 女孩挺起了胸口,抬起头,走出了自信昂扬的姿态,只是那双偷偷瞥向陆一满的眼神还是看出了一点羞涩和不安。 陆一满眯起眼对她笑了笑,脸上全然是对她的赞赏。 女孩的胸口立马聚满了勇气,一直到下台,双颊还是泛着好看的红晕。 陆设计师真的好温柔啊。 这样的男人一定充满耐心又体贴吧。 陆一满一直待到彩排全部结束,他向每个工作人员都表达了谢意,并且直到全部人员都离开,他也仍旧留在秀场。 那些工作人员合作过不少人,却没有谁像陆一满这样好相处。 并不是指他在工作上好说话,相反,他的要求很高,精确到了每一个细节。 但他绝不会把责任都丢到工作人员身上,而是会和他们进行沟通,无法解决的问题则交由他来处理。 他能力很强,人又斯文随和,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一个体面温柔到了极致的男人。 所以在工作中也愿意为他付出更多的精力和努力,偶尔看到他温和的笑意与赞赏的眼神,便也觉得一切辛苦都值了。 待全部人员都离开之后,陆一满才一盏一盏地关了里面的灯。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自从天气变冷之后,黑夜来临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现在不过刚好六点钟,昏暗的街道已经亮起了路灯。 他含着棒棒糖打了辆车,笑着说:“麻烦去西街,谢谢。” 车窗外路过眼花缭乱的霓虹灯,他的眼中也随之闪烁。 现在的于怆在做什么呢。 …… 于怆面色阴沉地看向转向六点的时钟,他打开手机,却发现定位就在公寓。 面前的餐桌上是刚刚准时准点送来的晚餐,就在六点钟整的时候。 他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着。 五分钟,他再等五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淌着,他一脸平静地目视前方,搭在腿上的指尖却在发颤。 五分钟过去,他侧头看向沉寂的门口,眼中的泥潭落进了深渊。 打开手机,他冷冷的对那头说:“陆一满,找到他。” 刷地站起来,他回头看着在沙发缝隙里的手机,俯身将它拿在了手里,随即他整理好袖口,扣好衬衫领口。 要系领带的时候,他动作一顿,转身去取下了那条挂在阳台上的黑色领带,上好的丝绸质感带着冰冷的温度,他抬起下巴,一丝不苟地系在了脖子上。 一条手臂搭着黑色的西装外套,他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客厅,大步走了出去。 …… 陆一满到酒吧的时候,彭多多已经喝的半醉了,正两只手撑着下巴,鼓着脸呆呆地看调酒师调酒。 细细看过去,发现他眼睛水汪汪的,正悄无声息地哭。 看到他过来,骆丁好像看到了救星,连忙将他拉过来,头疼地说:“你快看看,他这幅样子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陆一满将围巾搭在了手臂上,所以骆丁手一滑,只拉到了他的衣服。 他没有注意到陆一满的这个动作,只看到彭多多那副默默流泪的样子,觉得牙都在疼。 “太可怕了,他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骆丁一言难尽地摇着头。 要不是知道彭多多对男人没兴趣,他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对陆一满爱而不得,从而心生悔恨,所以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深夜买醉了。 “刚刚打你电话好像被挂了,你在开车吗。”骆丁又回过头问了他一句。 陆一满眼眸微动,轻声说:“没有。” 是没有开车,还是没有挂断电话。 骆丁来不及细想,转头看向彭多多那副跟二愣子一样一边撑着下巴发呆一边哭的样子,就忍不住眉心一跳,咬牙道,“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到这来喝酒。” 喝醉了就开始哭,把骆丁烦得不行,要知道当时骆丁的裤子都脱了! 关键彭多多这通电话还打错了,一边对着他叫陆一满的名字,一边乱七八糟的抱怨着听不清的话。 骆丁只好一勒皮带,翻身下床冲着酒吧杀了过来。 结果就看到彭多多现在这幅样子。 听到他的声音,陆一满无声地笑了一下。 他侧头看着彭多多发呆的脸,温声说:“多多。” 彭多多抖了一下,他眨巴着泪汪汪的眼睛转过头,看到陆一满的那一刻,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径直向他扑了过去。 他身后站着骆丁,退了一步没避开,被彭多多一个熊抱抱住了。 “一满,你去哪儿了,让你每次去深山老林画画的时候给我报平安,你不听,结果从山坡摔下去了吧,摔就摔了,也不通知我,一个人在医院住了一个月的院,都没有人去看你。” 彭多多一边抱着他哭,一边嚎着“太可怜了”“陆一满太可怜了”。 估计是把心里话也一起说出来了。 骆丁眼里有一丝惊讶。 陆一满摔下山坡的事他知道,他之前缠着彭多多想要陆一满的联系方式的时候,彭多多跟他说过一些与陆一满有关的事。 可那几乎是半年前的事了。 彭多多喝傻了? 他看向彭多多那张被泪糊花的脸,只觉得有些不忍直视。 彭多多这人虽说和他们年纪差不多大,但实际就和小孩子一样,傻白甜的不行,天天喊着自己喜欢御姐,最好是绝.美.少.妇。 可他就是棵还没开化的小白菜,衣服脱了都只能让人焕发母爱的那种。 此时看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任谁都看不出他其实比陆一满还大两个月。 2 陆一满低头看着他紧紧圈着自己的手臂,面上神色不改,手上却拎着彭多多的后脖颈将他提溜了出去。 彭多多打了个嗝,眼泪汪汪地抬头看向他,眼中有一丝迷蒙,随即泪花子又溢了出来,嘴上不停地喃着“太可怜了”“陆一满太可怜了”。 骆丁跟看热闹一样凑到他耳边说:“要我是你,我就动手揍他了。” 人好好的,哪里可怜了,咒谁呢这是。 陆一满没有说话,看彭多多哭的难过,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递到了他的手上。 彭多多一愣,不喊了,也不哭了,只呆呆地看着那张纸,然后攥进手里,默默地转了个身,又开始呆呆地看着前面的调酒师。 “他爱上他了?” 后面又传来骆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声音。 陆一满被他那张嘴逗笑了,轻声说:“他只是喝醉了。” 不止喝醉了,酒品还不怎么样。 上次喝醉被骆丁撺掇了几句就和高钦常干了一架。 要不是被高钦常逮着机会叫来了陆一满,估计这场架还打不完。 别说,彭多多看起来娇生惯养的,动手却一点也不含糊。 那天回去之后,高钦常窝了好几天脸上的淤青也没消。 他在彭多多的身边坐了下来,叫了一杯果酒,抿了一口之后,他碰了碰彭多多的杯子,自顾自地喝了一大口。 彭多多听到酒杯相碰的声音,浑身一震,抿着唇,也跟着拿起了面前的酒杯。 “喝完了就早点回家吧,这次我来结账。” 他一口将杯子里的果酒喝干净,重新起身站了起来。 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让彭多多想起了之前几次在酒吧和陆一满喝酒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总是晚一步才到,也总是留他在这里结账。 陆一满这句话好像在说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他看起来是个好相处的人,其实心里比谁都冷。 上次他叫彭多多回家,不要再陪他,这次也是叫他回家。 彭多多认识“陆一满”已经五年了。 他有很多朋友,可只有“陆一满”这个朋友最特别。 因为“陆一满”只有他一个朋友。 这份特殊性也一直放在他的心里。 他看着陆一满要离开的背影,在喧闹的人群中,五彩斑斓的灯光里,他看起来也自成一个世界,孤独又清冷的难以靠近,仿佛只有他自己。 恍惚中,过去的“陆一满”也和现在的陆一满重合了。 其实以前的“陆一满”还不如现在的陆一满好相处。 彭多多也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让陆一满对他和对别人不一样。 但即便如此,那次“陆一满”掉下山坡在医院住了一个月的院也没有告诉他。 “一满。” 他忽地出声叫住了他。 陆一满会难过吗。 之前自己一个人在医院,没有人去看他的时候,他难过吗。 如果他不和陆一满做朋友,他会孤单吗。 上次陆一满发着烧从德国回来的时候,如果他没有强制性的让陆一满去医院,陆一满也是会自己一个人熬过去吗。 第67章 他现在有了于怆,可以前的“陆一满”也曾有过余恣明的陪伴。 彭多多能将这两者的关系分的很清楚。 他并不认为他对陆一满一点也不重要。 陆一满缓缓回头看向了他,只隔着不过两米的距离,但那双在光影中的眼睛却好像隔了万水千山。 仿佛对方走过了很长很长的路才走到了这里,有了现在的一切。 模糊中,彭多多又分不清现在的陆一满和过去的“陆一满”了。 总归对方都不那么真实,却又真实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一满,你以后还会来西街和我一起喝酒吗,我买单。”他有些急切地说出这句话,着急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胸中鼓动着一种莫名的情绪。 陆一满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他,很久都没有说话。 良久,才听到他开口。 “多多,你想和我喝酒吗。” 无论陆一满有多少个样子,但他的温柔都是真实的。 “当然!”彭多多肯定的回答他。 他想,他还是难过,过去的“陆一满”让他难过,现在的陆一满也让他难过。 可世界上只有一个陆一满。 无论他更熟悉的是谁,他眼前的陆一满也只有一个。 “好。”陆一满笑了一下。 彭多多吸着鼻涕,看着他笑了起来。 一边默默围观的骆丁喝了口酒,咽下了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 他妈的,怎么这么gay。 更关键的是,每次他和彭多多喝酒,都是他买单! 彭多多想开和想不开都是一瞬间的事。 他擦干净眼泪,抹干净鼻涕,看起来和之前那个乐天派又没什么不一样了。 “一满,我们……”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睁大眼睛看向他的身后。 感觉到什么的陆一满同时回过头,看到一群乌压压的保镖在人群中隔开了一条路。 音乐声停,众人都惊疑不定地看向门口的方向。 两个同样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前面的那个略高些,气势很强,身后的那个男人则看起来更漂亮。 于怆之前是这里的常客,但以前他都是自己一个人来,独自在固定的包厢,可今天声势这么浩大,经理立马懂行的开始清场。 踏,踏,踏。 皮鞋声有些冰冷地走到他的面前。 四周很快就空了,连彭多多也被骆丁拉到了身后,陆一满长身而立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七点。” 于怆亮起手机屏幕,是陆一满的手机。 “你晚了。” 于怆将手机放进他的口袋,又拉起他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脸上。 他贴着他的手心蹭了蹭,一双漆黑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 “为什么呢。” 他发出了一个疑问。 陆一满为什么就不能一直待在他身边呢,为什么总要去见除他之外的人呢。 是他做的还不够好吗。 还是他要的太多了? 不,于怆从不会觉得自己要的太多,他只是真切的觉得现在拥有的还不够。 他从来都只要一个,也只想要一个。 这是贪心吗。 他的眼中带着真实的迷茫。 于舛站在身后,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手一挥,两个保镖上前,客气的伸出手要将骆丁和彭多多请出去。 彭多多想说什么,却被骆丁捂住了嘴,他立即不满地看向骆丁,还想要挣扎,却被骆丁半搂半抱地拖了出去。 没点眼力见,人家一家人的事你在这里掺和什么。 更何况陆一满可不需要他们担心,人家乐意着呢。 离开的间隙,他抬眸看向了陆一满的眼睛,发现对方在笑。 光一晃,那抹笑很快就蒙在了阴影里,但那抹眼尾略弯的弧度却真实又清晰。 他冷静地收回目光,不仅离开了酒吧,还顺便帮他们带上了外面的大门。 “于怆……” 陆一满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于怆就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不想听。” 对上他的视线,于怆脸上的表情一直很平静。 只有在静距离的观察下才能发现他眼中深藏的压抑。 于怆这个时候不需要他说话。 因为他不确定陆一满说的话会不会是他想听的话。 于怆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单手扯下了脖子上的领带,动作有些粗暴,几个来回就将他的手捆在了一起。 陆一满全程都配合的一动不动,只有在他低头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于舛目睹着这一切,又很快将目光移开。 如果有一天于怆杀人,想必他一定是帮忙放火的那个。 看到于怆要抬手的动作,陆一满只来得及说一句,“轻一点。”人就失去了意识,直接栽进了于怆的怀里。 于怆俯身将他抱了起来,陆一满被捆住的两只手老老实实地搭在腹前,头侧躺在一边,神情安静又平和。 他低头看着他,双眼有些失神。 这个时候的于怆绝对不是冷静的,但已经比之前温和了太多。 于舛将目光瞥向人事不知的陆一满,在心里无声地冷笑了一声。 早就说过,他哥对于喜欢的东西一直都有藏起来的癖好。 “有任何损失都可以赔偿,只有一点,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 于舛捡起陆一满遗落在地上的围巾,跟在于怆的身后,抬脚走了出去。 …… 待看到那辆关的密不透风的车开走之后,彭多多才挣脱骆丁的手,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他脸上有些茫然,随即又露出了一个怪异的表情。 似乎有一天他从酒吧出来的时候也看到了这么一辆车,还有一双被塞到车里的腿。 所以那次陆一满说他被绑架了是真的! 被于怆绑了! 艹! “诶,你干嘛呢!”看他火急火燎的样子,骆丁一把拉住了他。 “你没看到吗,一满他被绑走了!” “嗯,我看到了。” 还是人事不知被抱上车的。 “那你还这么淡定!” “不淡定能怎么办,他被他男人绑走了,你操什么心。” 彭多多忽然停下了脚步。 是啊,他们已经结婚了。 想起上次陆一满和于怆第一次见面被绑架的时候,似乎对方也没有不乐意。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对方还在笑。 然后从那以后,陆一满就开始和于怆勾勾缠缠不清不楚起来。 他后背一麻,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艹! 奸.情,这他妈的奸.情! 第43章 陆一满醒来的时候手脚都不能动,眼睛也被蒙住了,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脖颈后垫了软枕,使得他没有那么难受。 但可能是太久没有被于怆砍晕了,他也缓了好一阵脑子才渐渐清醒。 手指顺着手腕往下摸了摸,他动作一顿,被领带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怪异的表情。 那是一副*趣手铐,软绵绵的绒毛很好的保护着手腕。 但他很确定他没有买过这样的东西,于怆也不可能买这样的东西。 是谁把于怆教坏了。 他面不改色地收回手,正要叫于怆的名字,忽然心神一定,轻声道,“于怆?” 靠近床沿的位置果然传出不稳定的呼吸声。 他抿起微扬的嘴角,又很快拉直,再次叫了他一声。 “于怆,你在吗。” 坐在小板凳上的于怆紧张地揪紧了裤腿,他目光定定地看着被拷在床上的陆一满,眼中一片混乱,同时还有不停吞咽的渴望。 他没想过要把陆一满变成这个样子。 可把他带回来之后他就控制不住了。 陆一满不会说话,不会逃跑,只在他眼前能看到的地方。 连锁住他的钥匙也在自己的手里。 于怆藏不住心里的雀跃。 他脸上泛红,一阵阵热意不停的往上翻涌,那双眼睛无比明亮,等他意识到的时候,陆一满已经被锁在了床上。 听到陆一满的声音,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却又控制不住地看向现在的陆一满。 清瘦高挑的身体比想象中还要优越,衬衫长裤,收紧的腰线,在黑色领带下过白的皮肤,肩侧服帖的辫子,还有因为干燥被舔过后泛着红的唇。 于怆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起来。 “于怆。”陆一满侧过头,准确地寻找到了他的位置。 他立马呼吸一滞,人也变得紧绷起来。 陆一满的声音幽幽转深,带着意味深长的语调。 “你在看我吗。” 于怆唇一抿,背也挺了起来,他下意识的要移开目光,可想到陆一满看不到,他又光明正大地盯了过去。 第68章 却不知道他炙热的视线哪怕是瞎子也能感觉到。 突然,陆一满眉一蹙,虚弱地说:“于怆,我手疼。” “哐当”一声,小板凳立马往后倒了过去,床上也多了一个人的重量,温暖的手指握住了他的手腕,轻轻地揉捏。 被蒙住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陆一满抬起指尖勾住了他的手。 于怆动作一顿,想把自己的手缩回来,可又真的怕陆一满疼,便还是僵着没有动。 过了好半晌,陆一满才说:“于怆,我想看看你。” 于怆有些犹豫,因为他很心虚。 他把陆一满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是不对的,他在伤害他,可他控制不了自己,也无法放开陆一满。 “于怆,让我看看你,好吗。”陆一满的声音无比柔和,软成了泛甜的蜜。 于怆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起来,他咽了咽口水,犹豫着拉开了陆一满眼睛上的领带。 但在与那双眼睛对视的前一秒,他还是伸手捂住了陆一满的眼睛,低声说:“别看。” 陆一满还是在刹那间看到了于怆因为挣扎而犹豫不决的脸。 他抬起了自己的下巴,侧过头,在于怆的手腕上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温热的触感让于怆浑身一颤,酥酥麻麻的痒变成电流迅速流过全身。 他看向陆一满的视线发生了变化,黑黑沉沉的席卷着欲.望。 此时此刻任人宰割的陆一满很容易激发于怆心里失控的那部分。 他一直想要的,把俊美的工匠锁在他的茅草屋里。 “陆一满。” 他哑着嗓子开口,“喜欢你。” 捂着陆一满的眼睛,他同时俯下身吻上了陆一满的唇。 亲密的接触勾起了他进一步的渴望,他翻身爬上了床,跨在了陆一满身上。 在这间卧室里,门窗都已经反锁,窗帘也关的严严实实,里面很黑,但还是能看清对方的脸。 密闭的空间给了于怆极大的安全感。 外界嘈杂的纷扰都和他无关,这里只有他和他精心守住的宝藏。 喉结不停地滚动,他迷离着双眼,一只手解开了自己的领口,可呼吸还是没有变得顺畅,反而变得更加紧绷。 随之而来的,还有他激昂起伏的内心,与一种终于得到与拥有的满足。 感觉到自己腰上的重量,气氛的胶着与粘稠让陆一满的眼眸发沉,他遏止住自己想要去揉捏于怆的双手,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 只有他放低的声音能听出他也不如表面这么平静。 “于怆,你爱我吗。” 于怆心尖一颤,他低下头,看着被他捂住眼睛的陆一满。 爱是一个宏大的课题,站在于怆的角度,甚至是所有旁观者的角度,大概认为像于怆这种天生就缺失了什么的人是不懂爱的。 可他能因为于舛被困在于家这么多年,又因为陆一满而丢掉了身后的一切。 他真的不懂吗。 “我爱你。” “陆一满。” “我爱你。” 一声又一声沙哑的低语敲击着陆一满的心脏。 他的脸上升起了红晕,被捂着的双眼又深又亮,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流淌过他的全身。 此时的他身上泛着浅浅的粉色,好像开了花那样好看。 “于怆,我想知道,你能有多爱我。” 他柔和到极致的声音带着蛊惑。 于怆已经不需要他做什么就已经完全深陷进去。 哪怕只是坐在他身上,他也两腿发颤,腰部阵阵发软。 于怆俯下身,亲吻上他的唇,潮.红的脸颊带着迷离的欲.色。 捂着他的那只手松开了。 陆一满缓缓地睁开眼睛,漂亮的桃花眼是一片深沉的暗色。 他长出一口气,垂眸看向低头的于怆,眼尾泛红,脸上的神色无比冷静,腰却狠狠地绷紧。 …… 毛茸茸的锁链仍旧拷在陆一满的手上。 一条腿上的镣铐却松了。 长腿微屈,他从侧面将于怆困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小声哄着他说:“再松开一只手,好吗。” 那条腿就是他哄着于怆松开的,但于怆现在不上当了。 他将手撑在床头,不停地摇着头,脖子到脸红了个透。 “为什么啊。” 陆一满的声音温温柔柔,任谁也看不出他游刃有余的外表下有多粗暴。 “会跑。” 于怆奋力说出两个字。 先是一条腿,再是一只手,如果都解开了,陆一满就会逃跑。 无论是将陆一满困在这里,还是将他放开,都需要于怆极大的勇气。 “那你想怎么做呢。”他温声哄着他。 于怆睁开了湿润的眼睛,他张了张嘴,却干涩地卡在了喉咙里。 他想怎么做。 他想让陆一满待在他身边。 可这太过分了,他知道。 所以他可以退一步,只要陆一满那双眼睛只看着他,心里只装着他,每分每刻都想着他。 每天见了什么人要告诉他,去了怎样的地方也要告诉他,离开他不能超过一个小时,看不见的时候也要时时刻刻保持联系。 晚上一起洗澡,一起睡觉,早上一起醒来,一起吃早餐。 永永远远,都不要分开。 他浑身一震,睁开的瞳孔有些涣散。 只要这样,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还要。” 但最终,他只是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那些扭曲又极端,疯狂又激烈的欲.望被他藏在了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 于怆害怕。 他不想让陆一满害怕他。 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像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 他同时也感觉到无比的委屈,明明他的愿望那么简单。 “只是这样吗。” 陆一满看向他在意乱情迷中挣扎的脸,细密的汗珠挂在他的鼻尖,在他低头的时候,汗珠又滴在了陆一满的脸上。 咸的,又有一丝于怆本身的苦。 他舔过嘴角,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嗯……” 于怆应了一声,豆大的汗珠从他的下巴滚落。 他忍不住抿紧了唇。 陆一满太过分了。 欺负人。 压抑在心里的紧张与委屈被撞了出来,他啜泣了一声,很轻很轻。 接着就像打开一个阀门一样,他低着头,哭了。 泪水代替了汗珠。 这是于怆第一次哭。 泪水遮挡了他的视线,饱含着他所有的自我挣扎与束缚。 还有对陆一满汹涌又无法自处的爱意。 他很无助。 陆一满眸色一暗,一头巨兽从他的胸口翻涌而出。 锁链从他的手上脱落,他坐起身将于怆抱进了怀里,同时还有无法冷静的*望。 于怆抵着他的肩头,带着颤抖的哭腔。 “陆一满。” “我爱你。”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份爱要把他吃掉了。 他咬住陆一满的肩膀,汹涌又激烈的热意要将他吞没。 涣散的大脑聚不起任何的思绪,绷紧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他死死地咬着陆一满的肩膀,意识全无,也就没有听到陆一满在他耳边说的话。 “那就尽情的爱吧。” 迷糊中,他只感觉到陆一满紧紧拥抱他的双手好像要将他融进他的身体里。 2 于怆从床上坐了起来,很累,但眼睛很疼。 他很奇怪,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却突然想到什么,猛地一震,连忙抬起头,却发现陆一满还好好地锁在床上,连衣服都没乱。 而他没有穿衣服,身上还盖着被子。 他有些茫然,总觉得眼前的一切好像有点不合理,但他一片混乱的脑子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爬下床,他又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拉开窗帘,万籁俱静,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已经这么晚了。 他还没吃药。 翻出药瓶,这一瓶已经空了,他去找新的药瓶,却没有找到。 “陆一满……” 他回过头,看着陆一满沉睡的面孔,他又收回了声音。 从住进来之后,他什么事都不需要自己做,连每天要吃的药都是陆一满送到他的嘴边。 现在他自己来找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了。 他茫然地拉开衣柜,又拉开电视柜,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他又去拉床头柜。 哪里都没有,他站在原地,对躺在床上的陆一满小声说:“陆一满,找不到。” 声音轻的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他又去翻箱倒柜,最后在床头看到了他的药瓶,很显眼的一个位置。 原来在这里。 他从里面倒出两粒药,想了想,又往外倒了一粒,全部塞进了嘴里,一边嚼一边爬上了床。 第69章 “陆一满,晚安。” 他迷迷糊糊的将嘴里嚼碎的药都吞了下去,揉了揉有些睁不开的眼睛,蜷缩着侧躺在陆一满的身边,将手搭上了他的腰。 可不过十几分钟,他眉一拧,脸色顿时变得无比煞白。 猛地睁开双眼,他跌跌撞撞地跑进浴室,将刚吃下的药全都吐的一干二净,其中还参杂着苦涩的胆汁。 一天下来,他什么东西也没吃。 胃部难受的翻滚痉挛,他什么也吐不出来,呕出几口汁水之后,他咳了几声,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很苍白,眼睛又红又肿,身上还带着密密麻麻的吻痕,连脖子上的纹身都有几个显眼的牙印。 头脑很混乱,他不太确定现在是几点钟,想来应该是半夜。 吐出来之后,胃没有那么难受了,但空的厉害,又变成了另一种难受。 一天没有吃东西…… 陆一满也没有吃东西。 他猛地抬起头,忽然意识到他把陆一满饿着了。 没有多想,他立马随手拿起一件衬衫穿在了身上,几步走向了厨房。 …… 陆一满是被一阵乒铃乓啷的声音惊醒的。 他睁开眼睛,看向半掩的卧室门,窗帘也被拉开了,外面挂着一轮明亮的月亮。 今天的夜色很好,清冷的月色一直透过窗户将室内照到的无比明亮。 于怆不在,隔着一扇没关严的门,他能听到厨房那边传来的动静。 手腕轻轻一转,手铐就被轻而易举地扭开,但因为皮肤过白,哪怕在细致的保护下,手腕上还是有一圈显眼的痕迹。 不知道于怆是不是不会用这类保护型的*趣手铐,他并没有锁严,只要手指拉开锁口的弹簧就能轻而易举地打开。 走到卧室门口,他看向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于怆,半倚着门框,静静地看着他。 他大概明白于怆在怕什么,因为他也在害怕。 但他与于怆不同,他这人更坏,所以他会通过更多的手段让于怆先释放出对他的爱意与贪欲,他才可以顺理成章地做出更过分的事。 他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双眼像雾一样深邃。 这场婚姻可不是骗局,这是他一步一步引人入套的战利品。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低头在上面印下了一个吻。 于怆无法去碰刀刃这样的危险物品,他连眼神都没有看过去,只学着以前陆一满做过的那样,做了一碗清汤寡水的面。 但好歹是煮熟了。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滚烫的碗,抬眼看到敞开的卧室门时,他的心猛地下沉,连忙几个大步走了过去,眼里带着慌张。 不过在看到好好地躺在床上的陆一满之后,他提起的心又逐渐变得安定。 有些匆忙的将烫手的碗放在床头柜上,他对着自己被烫红的手指呼了几口气。 脸上是无比认真的表情。 忽然他敏锐地抬起头,看了眼卧室门,又看了眼闭着眼睛的陆一满。 他有些狐疑地拧了下眉,走过去将门反锁,又继续对着自己的手指呼气,却没发现悄悄扭过头的陆一满嘴角上扬的笑意。 将有些发麻的手指在衣服上搓了搓,他抿了下唇,重新用领带蒙住了陆一满的眼睛。 “陆一满。” 他趴在他耳边小声地叫他,见他没醒,又轻轻地叫了一声。 “陆一满,起床。” 陆一满动了一下,转头面向他,被蒙住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迟疑了片刻之后,他才说:“于怆?” “陆一满。”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问,“你饿吗。” “你做饭了?”陆一满能感觉到旁边的热气。 “嗯。” 这一声嗯很是掷地有声,看起来他很是得意。 只是陆一满躺着不太方便,于怆又不想放开他,想了想,将他扶起来之后,又将他的两只手锁在了背后。 倒是片刻都不愿意放松。 陆一满被蒙住的眼睛闪过一丝笑意。 热气到了他的嘴边,于怆吹了吹,盯着他说:“吃吧。” 他很配合地张开嘴,一口下去之后,他顿了一下,继续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 当真是清汤寡水。 除了烧开的水和烫熟的面,什么都没了。 于怆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看他神色自如的模样,眼睛微微亮了亮。 陆一满本身倒不怎么饿,不过他还不知道于怆之前吐过的事,只记着于怆待会儿还要吃药,便温声说:“我不吃了,你吃吧。” 于怆动作一顿,问他,“不吃了?” “不吃了,我不饿,你吃吧,吃完要记得吃药,用放凉的温水,知道吗。” 他温柔的声音钻进了于怆耳里。 于怆没有说话,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开始吃面。 呸。 好难吃。 他眉头紧皱,转头看向陆一满,见他嘴角含笑,一脸温柔地面向他,心里的起伏又重新变得安定。 他收回目光,面不改色地吃着自己的清汤寡水面,他也是真的饿了,一口热乎乎的面下去之后,也顾不上味道好不好,他几乎要将自己的脸埋进碗里。 吃完之后,他一口喝完了碗里的汤,就当喝开水暖胃了。 真是个小可怜虫。 收拾好所有的东西,他爬上床,兢兢业业的将陆一满锁好,趴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陆一满看不见,感觉到身边他的气息,转头问他,“吃过药了吗。” “吃了。” 于怆累了,开始犯困。 他像只小动物一样窝在陆一满的身边,与他亲密相贴的满足感让他感觉到了放松,涌上来的疲惫要将他拉进梦里。 真的很累。 眼皮张张合合,他终于闭上了眼睛,人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平静之后,陆一满掀开了眼睛上的领带。 转头看向他穿着一件衬衫,*裸裸地躺在床上,嘴角的汤渍还没擦干净,身上的衣服更是东湿了一块西湿了一块的样子,真是可怜又可爱。 他嘴角挂着温柔又无奈的笑意,先将他身上的衣服脱了,再去浴室用温毛巾擦了擦他的脸和嘴。 把他塞进被子里之后,他低头吻了吻他的唇,又走去厨房将他刚刚弄的一团乱的桌面收拾好,把刚刚用了的碗洗干净。 客厅的餐桌上还放着他订好的晚餐,天气冷没那么容易坏。 估计这几天于怆很难正常地吃一顿饭,他将这些东西都放进了冰箱,又分别用可加热的饭盒装好。 家里的微波炉于怆会用,虽然冻过的饭菜不如之前好吃,但起码不会饿着,也不用可怜兮兮的吃自己煮的清汤寡水面了。 做完这一切,他又将客厅里丢下的外套捡起来,沙发上还有条围巾。 看到这条围巾,他想起了什么,眉梢一挑,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收拾好客厅,他回到卧室,拉好窗帘,将于怆的小板凳摆在床沿的另一边,免得于怆起床的时候不小心踩到滑倒。 做完这一切,他才躺上床,寻到他气息的于怆立马蹭到了他身边。 虽然于怆本人会有意识的克制自己,只在半夜独自醒来的时候才会稍微放纵一点对他的渴望。 但其实在他无意识的时候,他的身体和本能就已经向欲.望臣服了。 陆一满第一次因为接受另一个人的体温而无法入眠时就知道了。 他侧躺在于怆的身边,看他连睡着也一本正经的脸,不由得失笑。 心里又满又涨,空虚的那部分滋生着能将猎物绞死的网。 他摸着于怆的头发,将他抱进怀里,亲吻着他的发顶,又吻过他的眉心,吻上他的鼻尖,一路吻至他的唇。 和于怆一样,他也总是通过这种方式来饮鸩止渴。 长长的一声喟叹,他伸出手臂,用自己的身体笼罩着于怆。 …… 此时半夜还在公司加班的于舛眉头紧锁,自从于怆离开小别墅之后,他就不太喜欢回到那个空荡荡的房子了。 在公司通宵都是常有的事,甚至不知不觉,休息室里的换洗衣物也比他在家还多。 他揉着青筋直跳的额角,强忍着要把员工从梦里骂醒的冲动,选择眼不见为净,直接关闭了电脑。 忽然手机弹出一条消息,他漫不经心地点开,只一眼,他腾地坐直身体,差点从椅子上翻倒下去。 ——“离你哥远点。” 下图配上的是那只锁在陆一满手腕上的手铐。 于舛两眼一黑。 他妈的,陆一满不是被他哥锁起来了吗! 第44章 于舛咬着牙,立马给于怆打了个电话,却发现他被于怆拉黑了! 拉黑了……黑了……了…… 他又连续发了几条消息过去,结果红色的感叹号却差点让他一口气没上来。 第70章 陆一满! 可恶!可恶啊! 今天晚上于舛注定不可能睡一个好觉了。 …… 于怆半睡半醒的时候下意识的要去捞陆一满的衣服,却搂住了一截劲瘦的腰。 “醒了?” 头顶传来陆一满温和的声音,他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腾地坐直身体,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把陆一满囚.禁了。 所以现在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头脑还不太清醒的于怆立即遵循本能,紧紧地搂住陆一满,脑袋不停的往陆一满的脖子里蹭。 这样他还觉得不满足,迷蒙着双眼,他竟然要拱进陆一满的衣服里。 只是陆一满穿得是衬衫,没那么好的弹性,他拱到陆一满的肚子就拱不上去了。 早起的慵懒还影响着他,拱不进去他索性就不拱了,就这么趴在陆一满的肚子上,脸颊贴着他的小腹,两只手紧紧地箍着他的腰,半是满足半是不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于怆重新睡了过去,温热的呼吸打在陆一满的肚子上。 他低头看着藏在自己衣服里的人,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抖开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摸了摸他的头发,由着他趴在自己的身上。 这一觉睡了不知道多久,于怆才慢腾腾地醒过来,而外面的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洒了进来。 一缕缕耀眼的金丝昭示着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自从深秋之后,京中很久没有出过太阳了。 于怆坐在床上,有些呆呆地看着窗帘缝的那缕阳光。 然后他扑通一下,又趴在了陆一满身上,嗅着他的气息,他无比享受地叹了口气。 他已经被拥有陆一满的满足腐蚀了。 今天的于怆又比昨天大胆了一些,至少在这个门窗紧闭被他封禁的小空间里,只有他和陆一满,而陆一满不会说出他不想听的话,也不会做出他不喜欢的行为。 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浓浓的满足和安全感充斥在他的心里。 于怆就这么堕落了。 陆一满有些无奈,见于怆完全没有要起床的想法,他只好提醒他,“于怆,你不饿吗。” 要知道昨天他也只是吃了半碗清汤寡水面而已。 于怆常年吃药,在饮食方面也要更注意一些。 趴在他肚子上的人轻轻一颤,然后掩耳盗铃般掀开他的衣服,又把自己的脑袋拱了进去,一边捂着自己的耳朵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 陆一满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于怆,我饿了。”他只好这样说。 果然,于怆立马抬起头看向他,饿着他自己没关系,但不能饿着陆一满。 无比艰难的从陆一满身上爬起来,他好像戒薄荷的猫,连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也看出了一丝沉痛的表情。 瞥到陆一满还被拷在床头的手与被领带蒙住的眼睛,他有一丝心虚地低了下头。 被这么绑了一个晚上,陆一满一定很不舒服吧。 他可真是个坏男人。 可他还是不想把陆一满放开。 因着这点心虚,他低头亲了亲陆一满,又任劳任怨的给他揉了揉手腕,一边揉,一边坐在他身上亲个不停。 “陆一满。” “嗯?”有些沙哑的声音带着极致的温柔。 “疼吗。” 他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陆一满喉结滚动,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他很想看于怆慌乱的样子。 但话在嘴里滚了一圈,最后他还是柔和地说:“不疼。” 却不知道他这句话比他说疼还要更令于怆在意。 因为他坚定的认为陆一满一定是在安慰他。 陆一满真是个好人啊。 他又愧疚又心虚,只好不停地亲着陆一满,用这种方法来安慰他。 陆一满被他亲的发痒,低头含着他的唇认真的和他接了个吻。 于怆被吻的坐进了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有些意乱情迷。 “先去洗漱,然后吃饭。”他轻声啄了下于怆的唇。 “嗯。” 于怆迷迷糊糊地应了。 他穿好衣服,自己整理好,还一本正经的帮陆一满换了衣服,帮他洗漱。 就是换衣服的时候他差点又没忍住趴在了陆一满身上,觉得不满足,他还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身体相贴的感觉实在太好,一度让他又要堕落下去。 最后是以意外走.火,又磨蹭了将近一个小时于怆才真的起床。 他回头看了眼被拷在床上的陆一满,用力拉开了窗帘,金黄色的阳光无比耀眼地洒了进来,照亮了那张床与床上的人。 于怆不适应地眯了下眼睛,明媚的光线让人的心里豁然开阔,他滚动着喉结,将手掌贴在玻璃窗上,有些出神地看着那轮挂在蔚蓝天空上的太阳。 身后的陆一满就这样安静地注视着他,面向阳光的于怆浑身都明亮耀眼,圣洁的不像话。 或许他自己并不知道,但在陆一满看来,于怆从来没有被困住,也没有困住他,只要他们两个人互相需要,就一直是自由的,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自由。 他爱他。 他也爱他。 所以于怆可以肆意释放出他内心的渴求,他统统都可以接住。 喉头有些干燥,他咽了咽口水,在于怆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平静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陆一满。” 于怆走到他身边,俯身亲吻他。 “我爱你。” 话说完,他走出了卧室。 陆一满面向他离开的方向,嘴角轻轻上扬。 很好,就这样。 …… 于怆站在客厅的时候有些茫然,因为干净整洁的客厅似乎和他昨晚见到的不太一样。 但这又是每天都看到的常态。 他一颗心都挂在了陆一满身上,再也无瑕关注其他,所以当他拉开冰箱的时候,才发现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昨天送来的餐。 眼里的茫然更盛。 他有这么厉害吗,他居然可以自己把这些东西都整理的这么完美。 所以他可以把陆一满照顾的很好! 于怆眼睛一亮,他脑子早就变成一团浆糊,昨天半夜吐掉的药也没有继续吃,极度的亢奋与情绪波动之下,他思绪有些混乱。 将饭盒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他搬了张小板凳,端端正正地坐在前面守着。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门铃,于怆面色不改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是幻觉。 门铃继续在外面响个不停,他眉头紧皱地看着微波炉上跳动的时间,每一下都好像是在挑战他的耐心。 眉心越皱越紧,他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终于在耐心告罄之时,他腾地站了起来,冷着一张脸从脖子上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三重锁,才将门拉开。 “哥……” 于舛正要继续摁门铃,突然看到于怆那张冷峻的脸。 他下意识的想往他身后看,想看看陆一满在不在,只是门只开了一道缝,于怆站在那里挡的严严实实,他看不见,只好问,“哥,你还好吗。” 发现他被他哥拉黑之后,他就怀疑他哥是不是反过来被陆一满拷上了。 虽然现在他哥看起来好好的,但他深度怀疑陆一满这厮还在暗地里耍手段。 “很好。” 于怆嘴上回答他,心里却还记挂着加热的微波炉。 可于舛不放心,他深知他哥也就是个外表唬人的纸老虎,其实撕开外面的蚌,里面软的不行。 陆一满这人外表是头狐狸,内里却是头叼住猎物就不松嘴的狮子。 他担心他哥被陆一满拿捏了,连忙拉着他,撩开他的衣袖,一边看一边说:“陆一满没对你怎么样吧。” 其实他在悄悄地推着于怆往公寓里走。 于怆一心二用,对他又没防备心,哪里看得出他的小心思,只关心正在加热的微波炉好了没有。 “没……” 他吐出一个字,被推着往里踉跄了一步。 于舛就快要踏进来了,里面突然传来陆一满的声音。 “于怆,你在吗。” 听到他声音的于怆顿时挣脱开于舛的手,连忙看向卧室的方向。 “在!” “外面是谁来了吗,是来找我的吗,于怆,你把我放开……” 于怆听到“放开”两个字,顿时变了脸,看向于舛的目光都带上了一丝凉意。 “没有人。”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又低又沉。 “只有我。” 他一边说,一边将于舛推了出去,重新竖立起高高的墙,严防死守,不留一点空隙。 “哥……”于舛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对上于怆含有压迫感的眼神,他立马将声音咽了回去。 好吧,即便他哥是只纸老虎,可压制他也足够了。 “出去。” 第71章 于怆冷冷的下达了命令。 于舛有些头疼,他知道这个时候无论他说什么他哥都听不进去。 “好好好,我不进去,但是你有事一定要告诉我,不要把我拉黑……” “于怆,我饿了。” 里面又传来陆一满的声音。 于怆再也无瑕关注他,应了一声,门就“嘭”的一声在于舛面前关上了。 于舛愣愣地站在原地,差点没忍不住一脚踹上去。 陆一满! 你,好得很! 他愤愤地走了。 走出几步还是觉得不甘心,又走回来一脚踹上了门旁边的墙。 “嘶……” 他一边抽着气,一边一瘸一拐地走向 了电梯。 2 于怆端着热好的饭菜走进卧室,“咔哒”一声,又将门进行反锁。 听到他的小动静,陆一满眼里含笑,感受着他向自己走近。 “陆一满,吃饭。” 热腾腾的勺子递到了他嘴边。 这还是他头一回被人这么照顾,不禁有些稀奇。 “于怆,你吃过饭了吗。” 于怆摇了摇头,想着陆一满看不到,他又说:“没有。” 他要先让陆一满吃饱,不能饿着陆一满。 大概知道他的想法,陆一满不再说什么,很配合的被他喂饭。 若是解开他眼睛上的领带,或许他能看到现在的于怆紧抿着唇,双眼无比明亮,里面闪烁着兴奋的暗光。 这样一静一动全都在他掌控中的陆一满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 “我不吃了。”他拒绝了于怆继续喂过来的勺子。 于怆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但也没有强迫他。 他是一个讲道理的坏男人。 帮陆一满擦了擦嘴,又接着给他喂了一口水,照顾的很是妥当。 陆一满有些哭笑不得,等于怆忙活完之后,他才说:“于怆,快吃饭。” 他怕于怆饿着。 “陆一满。” “嗯?” “不喜欢豆芽。” 说出这句话后于怆先愣了一下。 他习惯陆一满迁就他了。 陆一满是个很细心的人。 哪怕他们的婚姻开始的如此匆忙,再还没有完全了解对方的情况下就同居在一起,他们的生活中也没有任何的摩擦,就好像他们天生就应该生活在一起。 而在这之中陆一满的细心与温柔简直完美到了极点。 更何况于怆并不是个多话的人,也从不表露自己的喜好,可陆一满就是在很短的时间中了解到了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即便如此,陆一满却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做决定,而是仍会温柔地询问他。 ——“于怆,这样可以吗。” ——“于怆,这个更好吗。” ——“于怆,你不喜欢吗。” 他了解了他的喜好,在知道结果之后,却还是会遵循他的意见。 于怆当然会给出他意料之中的回答,从一开始的缄默不语,到陆一满问他的时候,他也会给出答复。 甚至在习惯之后,他也会主动表达。 无形中,他已经不知不觉的开始依赖陆一满,并且在对他撒娇。 就像现在一样。 “不喜欢吃就挑出来不要吃了。” 陆一满温柔的声音一下就让于怆回过神,脸涨的通红。 “不要!” “嗯?”陆一满侧头面向他。 他才不要听陆一满的话,陆一满已经被囚.禁了,应该是陆一满要听他的话! 为什么被拷住的陆一满还是在管他。 起床也是被他叫醒的,洗漱也是,吃饭也是,吃药也是。 他要照顾陆一满,而不是被陆一满照顾! 为了表示反抗,他一口将豆芽吃了下去。 很难吃,因为他不喜欢,便觉得更加难吃。 于怆也不太记得自己为什么不喜欢吃豆芽,只知道小时候就不吃,那个时候还是保姆在照顾他。 尤其在病过一次之后,他几乎就没有再见过豆芽这种东西,包括其他的豆制品。 那时候所谓的贵族精英教育将他管理的非常严苛,包括了他所有的衣食住行,每天的用餐也被严格制定。 他一直遵守着,哪怕长大之后,他也延续着以前的习惯。 不知不觉,他好像就一直没有吃过豆芽,也没有吃过任何豆制类的东西。 包括于舛和照顾他的生活助理也默认他不喜欢,也就自动规避了这类豆制品。 一口下去之后,于怆被那奇怪的味道噎了一下,但他还是倔强地咽了下去。 主要是叛逆,其次还有点好奇。 因为回想起来,他确实从未尝过这种味道。 “怎么了,不喜欢就不要吃了。”陆一满的眉蹙了一下。 “没有。” 他继续吃了第二口,可能是真的饿了,第一口比较陌生的口感在咽下去之后就显得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最后不多的豆芽全被他吃的干干净净。 于怆矜持地打了个嗝,他捂着自己的嘴,偷偷地看了陆一满一眼,却发现他轻扬着嘴角在笑。 脸上顿时有些发烫。 吃饱后的他也觉得刚才的自己太过幼稚了。 见他没有任何的不适,反而吃的饱饱的,陆一满也放心了不少。 于怆盯着他嘴角的笑意,心里仿佛被柔软的棉花糖逐步填满。 他抱住陆一满的腰,眯着眼往他的怀里蹭了蹭,属于陆一满的温度还有他身上的气息让他感到格外满足。 “累了?” 陆一满低头问他。 “不累。”他摇了摇头,一只手抵着他的肩膀将他支起的上身推倒,然后自己趴在了他的身上。 气氛安静而祥和。 任何嘈杂的声音都听不到,在这个只属于他们的空间,他们只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确实很容易让人沉迷。 陆一满感受着自己身上的重量,只这么一个刻,他层层封锁的内心蹦开了一道锁,释放出了一点安全感。 他能感觉到于怆是爱他的。 不是什么山盟海誓的誓言,也不需要生死之间的证明,更无所谓星空下热烈激昂的浪漫。 只是在安静中,感受着彼此的呼吸,他们拥抱在一起,在相贴的温度里,这份让于怆不知道该怎么办,让他不停防守的爱就这么悄然地触摸到了。 “陆一满。” 趴在他身上的于怆吻上他的下巴,贴在他的心口说:“我爱你。” 这是第一次,陆一满感觉到了心脏的充实。 恍然间,他终于不是孤独一人的空虚。 一双手正在虚妄中拥抱他。 原来,也不需要费尽心机和不择手段。 在这么平常的日子里,他就能摸到。 他笑了,平静又释然地笑声从他的喉间发散。 被领带蒙住的眼睛就这样看着天花板,黑暗中,却也能朦朦胧胧的感觉到一丝光。 “于怆,我也爱你。” 就这样,想与你一起爱到死去的那一了。 于怆抬头看向他,被他嘴角那抹温柔的笑意俘获,他伸手拉开了陆一满眼睛上的领带,终于敢直视他的双眼。 两人同时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那个清晰的自己。 缠.绵.悱.恻的吻温柔又深情,于怆低下头,趴在他的身上与他吻的难舍难分。 他感受着他柔软的唇瓣,钻进他湿.热的口腔,胶着又黏.腻的湿.吻比平时直白的情.欲多了分纠.缠的浪漫。 他们吻的很认真。 张张合合间片刻都不愿意分开,睁开眼睛看向彼此之后,唇又吻在一起,实在无法呼吸了,才退而求其次的轻轻在唇上啄吻。 陆一满的那双眼睛无论什么时候看过去都很漂亮,波光潋滟的能将人吸进去。 可却总是蒙着一层深邃的雾,带着温柔之下的距离感。 哪怕是于怆,他想抓住陆一满,却又不敢用力抓住他。 只是现在那层雾看清之后,里面全然是于怆的影子。 丝丝缕缕的网将于怆锁在了那双眼睛里。 于怆的呼吸加重,他一下一下地啄吻着陆一满的唇,好像怎么也吻不够。 动心是陆一满教的,亲吻也是陆一满教的,更多的都是陆一满教给他的。 他会感到羞涩,可除此之外,是完全能够坦诚面对的欲.望。 所以陆一满吻他,他会撅嘴,身上热的时候,他会脱衣服…… “陆一满……”他轻轻地发出一声沙哑的喟叹,将额头抵在陆一满的额头上。 他迷离着双眼,一双手从陆一满的领口不停的往下滑。 于怆只觉得陆一满无论给他什么,他都愿意接受。 只要陆一满能一如既往的爱他。 手铐猛地绷紧,陆一满蜷缩着手指,视线片刻不离地盯着此刻的于怆。 第72章 他脸上温柔的笑意褪去,变为极深极沉的欲.色。 于怆解开了自己领口上让自己难以呼吸的纽扣,睁开那双有些朦胧的眼睛看向他,一只手撑上了他的腰。 …… 陆一满被拷住的双手无法去遏止于怆的动作。 所以于怆又咬上了自己的手腕。 疼痛伴随着颤栗,他整个人都好像要烧起来。 陆一满向来冷静的面孔也发生了一丝变化,额头带着细密的汗,看于怆实在辛苦,他哑着嗓子,轻声哄着他说:“于怆,过来。” 于怆睁开那双又红又湿的眼睛看向他,乖顺地弯下腰,整个人又是一颤。 他抬起下巴,与他热烈地接吻。 前襟的扣子在蹭动中凌乱的散开了,露出陆一满并不算单薄的胸膛。 他从于怆的口中退出来,见他双颊泛着酡红,他温柔地亲吻他,吻他的鬓角,吻他汗湿的鼻尖,再吻过他的下巴,舌尖勾着一滴汗又吻上了他的唇。 吻过之后,他啄吻着于怆上下滚动的喉结,哄着他说:“于怆,再努力一点。” 于怆咽了咽口水,睁开眼睛看向他。 他很听话。 第45章 睡到半夜的时候,陆一满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趴在他身上的于怆浑身都烫的不像话,呼吸也变得越来越粗重。 他睁开眼睛,连忙打开床头灯,于怆紧皱着眉,脸上一片酡.红,身上也冒出了一个又一个细密的红疹。 “于怆,于怆?” 他挣脱开手铐,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于怆难受地蜷缩起来,呼出的热气带着灼热的温度,胸口也因为加重的呼吸而剧烈起伏起来。 “陆一满……”于怆的眼睛半闭半睁,声音沙哑的不行。 “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他连忙掀开被子穿好衣服,躺在床上的于怆开始张开嘴大口的呼吸,喉咙的红肿让他出现了窒息的现象,脸也憋的越来越红。 来不及了。 他用毯子将于怆一裹,抱着他匆忙出了门。 现在是半夜,路上没什么人,车辆也很少,他几乎将油门踩到了底,看向前方的目光又深又沉。 应该是豆芽过敏。 以前于怆从来不吃,他只以为是他不喜欢,现在想来应该是小时候在于家就有意识地避开了这类食物。 裹在毯子里的于怆歪倒在副驾驶上,被安全带绑着也一度要往下倒,他的呼吸持续加重,眉头也痛苦地皱紧。 在如此难受的情况下,他张开嘴下意识的要叫陆一满的名字,却只能发出一些虚弱的气音,喉咙的红肿让他连发出声音都变得无比艰难。 陆一满双眸深沉,一路疾驰将车开往了医院。 正在值班的护士看着他抱着一个裹在毯子里的男人,对方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连忙向他赶了过来,医生护士也立马全都到位。 “你好,他因为豆芽过敏,现在正在发烧,有窒息现象,现在已经意识不清……” 陆一满一边推着病床,一边冷静的向医生讲述于怆的症状。 医生接收到信息,把于怆推进了急诊室之后,将他拦在了外面。 “好的,我们已经了解了,请家属在外面等候。” 急诊室上面的红灯亮起,陆一满的双眼阴沉似水,他打开一直关机的手机,上面立马跳出了许多的消息。 有工作室的工作人员,有彭喜喜,骆丁,还有彭多多,包括鲜少联系但会定期问候的宋女士等人…… 都是一些无关的信息,他关闭手机,后背靠着墙站在急诊室外面。 突然,手机打来一通电话,他睁开眼睛,是彭多多。 手指停顿了一秒,他还是选择了接通。 ——“喂,一满,你终于接电话了!” 手机那头传来彭多多欣喜若狂的声音。 ——“一满,你没事吧,虽然骆丁说你一定不会有事,但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还是很担心,你现在在家吗……” 他面无表情,安静地听着,却没有回话。 ——“你那边是什么动静?喂?一满?你在听吗?你怎么不说话?” 过了好半晌,他才发出沙哑的声音。 “我没事。” ——“一满?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 他张了张嘴,想说没事,可不知道为什么,又没能张开嘴。 电话那头一直传来彭多多担心的声音,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彭多多却在他刚开机就打来电话,想必对方一直都在试图联系他。 涌到喉咙口的话突然阵阵发涩,他张开嘴,说道,“我在医院。” ——“什么?你怎么到医院去了?我就不该相信骆丁,说什么你没事,你在哪家医院,我现在立刻去找你!” 话说着,那边已经传来彭多多急促的脚步声,隐隐还有被吵醒的彭夫人问他要去哪里。 彭多多匆忙回了一句,陆一满没有听清。 他只是看着前方洁白的墙,一颗心又轻又沉。 轻的是空虚的那部分,重的反而是被填满的那部分。 他始终没有挂断电话,那边的彭多多一直在说话,从拉开车门到将车开出车库,陆一满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你现在没什么事吧,我已经在赶去医院的路上了,刚刚骆丁问我要不要去喝酒,我发消息把他骂了一顿,现在他也在去医院的路上了,他也真是的……” 彭多多一边在抱怨,一边让他在医院等着他们。 可能上次“陆一满”摔下山坡独自住了一个月院的事他一直记在心里。 彭多多是个非常好的朋友,他单纯,乐观,善良又富有同理心,几乎拥有很多人身上所没有的正向特质。 可“陆一满”和陆一满偏偏都是和他极为相反的人。 当时“陆一满”独自住了一个月的院,谁也没说,连彭多多也不知道。 或许,如果他尝试打开那么一点点心门的话,彭多多也会一边啰哩巴嗦的抱怨,一边马不停蹄的赶过去看他。 这样他也就不会感到身边的一切都无趣又空虚了。 陆一满有些出神的想了很多,想着想着,他忽然笑了一声。 “我没事,不是我住院,是于怆过敏了。” 听着他已经恢复如常的声音,彭多多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还从没有听陆一满用那样消沉的语气说话,吓得他以为对方怎么了。 ——“我已经到医院了。” 彭多多留下一句话,两条腿已经踏进了医院大门。 陆一满放下手机,他已经听到了彭多多的声音。 侧头看过去,彭多多几个大步走到了他面前,展开手上的外套披在了他身上,一边看着他,一边洋洋得意地说:“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多带了一件衣服。” 陆一满低头看着他,深邃的双眸让彭多多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伸出双手,默默环抱住自己,小声说:“我不喜欢男人。” 他笑出了声,将彭多多披在他身上的衣服穿了起来。 看到他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彭多多一颗心也悄无声息地放下了。 不过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不得体的陆一满,倒不是说他现在有多狼狈,而是平时的陆一满给人的感觉太完美了。 从他的一言一行,包括他每天整洁得体的着装,从来不会有一丝不妥当的地方。 但现在的陆一满散着长发,只穿着一件黑色衬衫,领口的扣子散开,露出脖子和半截锁骨,衣摆也松松垮垮地垂在裤子外面。 而且,目测这件衬衫还是于怆的,因为陆一满本人没有这么板正的职业衬衫。 穿好彭多多带过来的外套,他单手系上了自己的领口,彭多多却无意中瞥到他手腕上的痕迹,差点发出一声尖叫。 好在他还记着这里是医院,虽然勉强把声音憋回去了,却还是一把抓住他的手,撩开他的衣袖说:“这是什么!” 老天爷,他这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因为陆一满的皮肤比常人还要白一个度,所以手腕上红紫色的淤痕就格外吓人。 “不小心被手铐弄上去的。” 陆一满云淡风轻地挣开彭多多的手,整理好袖口与衣摆,他又变成那个风度翩翩的陆一满。 彭多多:“……”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陆一满,喉结上下翻滚了很久,也无法找到一个能表达他情绪的词语。 最后,他颤抖着声音说:“你是自愿的吧。” 话刚说完他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这能不自愿吗! 两个人的奸.情本来就是从绑架开始的,现在都正经结婚了,玩点新花样……又……又怎么了…… 他咽了咽口水,看向前方急诊室的门,有些艰难地问,“于怆……” “过敏。” 哦对,过敏,电话里陆一满说过了。 他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长长地吐了口气。 第73章 还好,于怆是正常入院的。 不小心瞥到陆一满脖子上的吻痕,他又是心一梗,扭过头,选择眼不见为净。 “有糖吗?” 陆一满突然对他说了句话。 “啊……我找找……” 彭多多喜欢和姐姐们约会,但无论是性感御姐还是美艳少.妇,大多都是和他姐认识的朋友。 所以总把他当个小弟弟,每次也都会用棒棒糖打发他,随手捞起一件衣服,可能里面就藏着一两个糖。 “有。”他从裤子里找出了一个水蜜桃味的棒棒糖。 陆一满剥开糖衣含进了嘴里,脸上的表情逐渐舒展。 彭多多知道他大概是烟瘾犯了。 “要我去帮你买包烟吗。” “不用了。”陆一满含着糖,视线一直看向急诊室的方向,轻声说:“戒了。” 彭多多睁大了眼睛,烟这么好戒的吗。 他突然想起,刚刚拉住陆一满的时候,他看到了对方手腕上有几个被烟头烫伤的疤。 这个敏.感的部位显然不太可能是别人对他造成的,而且在这之前,他也从来没有见过陆一满手上有烟疤。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看向陆一满的脸,又默默地收回视线,没有说话。 “请问患者家属是哪位?” 急诊室的灯熄灭,门打开的刹那,陆一满立马站直了身体。 “我。” 2 医生摘下口罩,抬眼看向他。 “是患者的兄弟吗。” “不是,是丈夫。” 医生多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和他交代起于怆的情况。 “病人送来的及时,目前没有什么问题,可能半夜会发高烧,家属要注意他的发烧状态,如果过于严重要联系我们,除此之外,他的喉咙肿了起来,短时间内可能没办法正常说话和吃东西……” 陆一满听的很认真,躺在病床上的于怆也在这个时候被推了出来,要被带去普通病房。 他的视线追着于怆,一边听医生说话。 “他身上的红疹会很痒,但注意不要让他挠,实在难受的时候,可以用毛巾轻轻的帮他擦拭,每天记得帮他擦药,稍微熬过这几天就可以了。” “好的,谢谢医生。” “还有……”医生话还没说完,却见他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人也一起跟上了被推走的病床。 医生摇了摇头,“倒是着急。” 一边的彭多多适时的上前,笑眯眯地说:“医生,是要缴费吗,在哪缴费啊,可以升级到高级病房吗……” 他接过医生开的一系列单子,一边听着医生的交代,一边按照医生的话准备去开药。 果然,平常再冷静的陆一满碰上和于怆相关的事也会有不那么稳重的时候。 他低头往前,却刚好碰上赶过来的骆丁,对方倒是不如他赶来的时候那么着急,一脸的妆看起来刚从酒吧过来。 “怎么回事啊,你他妈突然骂了老子一顿就不回消息了。” 骆丁一边下意识地接过彭多多递过来的单子,一边不爽的抱怨了一句。 接过来之后,他又问,“这他妈什么东西。” “缴费单。” 彭多多一股脑全塞他手里,拍拍他的肩膀说:“去吧,去缴费吧。” “你他妈……” “在医院注意素质。” 骆丁看着他拍拍屁股就走的背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但还是老实的去缴费了。 病房里,于怆戴着呼吸机,呼吸间粗重的气息和起伏的胸口能看出来他现在不太好受,眉也一直皱着。 陆一满帮他换上了病服,看着他身上迅速蔓延上来的红疹,眸色有些发沉。 在这件超出他掌控的事上,他觉得有些烦。 书里没有具体地写过于怆过敏的事,他也没有从生活中了解到。 坐在椅子上,他看着躺在床上的于怆,视线一寸一寸地描摹过他的五官。 透过他的背影,此刻的他看起来极为深沉。 站在病房门口的彭多多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陆一满,他守在病床边,不说话,也不动,光晕下,他好像自动和所有人隔开了一个屏障。 彭多多不喜欢这种感觉。 “一满,于怆没事吧。”他出声打断了莫名沉寂阴郁的氛围。 陆一满回过神,游离的心绪瞬间被拉了回来。 “没事。”他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彭多多,心神微恍。 对方是个真实的人。 于怆也是真实的人。 彭多多看他眼神有些发散,皱着眉走到他身边,手搭上了他的肩。 “一满,如果你累的话就在旁边休息一会儿,我帮你在这里守着。” 陆一满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抬头看向彭多多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常。 “不用,只是于怆第一次在我面前生病,我有些紧张。” 他笑了笑,继续看向病床上的于怆。 彭多多还是忍不住担心他,只不过看他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异样,一双眼睛又定定地放在于怆身上,他又不是一个完全不懂得知情识趣的人。 所以他很快说:“那我就先出去了,你有需要的时候再叫我。” “好。” 彭多多走出病房,在他推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陆一满温柔的声音。 “多多,谢谢你。” 他动作一顿,摸了摸有些酥酥麻麻的耳朵,嘟囔着说:“说什么谢谢呢。” 门打开又合上,陆一满嘴角一扬,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手指摸上于怆的脸颊,高烧让他双颊泛红,指尖也能感觉到上面灼热的温度。 撩开于怆额前的发丝,他抚摸着他的眉眼,细细的感受着每一寸柔软的触感。 他是陆一满,也是“陆一满”。 轻轻地吻落在了于怆的额头,于怆眉心一动,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他双眼带着迷茫,呆呆地转动着瞳孔,好半晌才将视线聚焦到他的脸上。 呼吸面罩蒙上了一层雾气,透过他张开的嘴,陆一满知道他在叫自己的名字。 “我在。” 他握住了于怆从被子里探出的手,逐渐清醒过来的于怆在看到他之后,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委屈。 这让他的眼中充满了柔和的微光。 这是他的于怆。 会对他撒娇的于怆。 独属于他的于怆。 心里的郁气丝丝缕缕的散去,那种轻飘飘的虚妄感重新被拉回了地面。 “难受……” 于怆发出了微弱的声音,身上重的没什么力气,便颤颤巍巍的用手指勾住了他的指尖。 “嘘,别说话。”他低头亲了亲于怆的手指,又伸入他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 于怆获得了一点安全感。 他眨了眨眼睛,片刻不离地看着陆一满。 于怆是个难过不会哭,开心不会笑,疼也不会说疼的人。 所以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透过他没有表情的脸与疏离冷漠的双眼,也不会有人关心他在想什么。 时间长了,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在意了。 可于怆是人,是人就会难过,会开心,也会疼。 他勾着陆一满的手指,很想让陆一满抱抱他。 身上很难过,心里也很难过。 可他无法开口说话,也没办法做出大的动作。 那双看向陆一满的眼睛又黑又亮,让人的心都要化了。 “怎么了?”陆一满弯下腰,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于怆摇了摇头,抬起下巴,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心。 他轻轻地笑,亲了亲他的眼角,又亲了亲他的头发。 “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的。” 于怆乖乖地点头。 他现在因为高烧完全无法正常思考,也就无从得知为什么被他囚.禁的陆一满能像个自由人一样将他带来医院。 但听到陆一满会陪在他身边,他就觉得心安。 看着面前注视着他的陆一满,于怆很想说点什么,或者让陆一满能对他说点什么。 于是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隔着呼吸面罩张开了嘴。 陆一满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温声说:“觉得喉咙痛,对不对。” 于怆点了点头,又摸上自己的额头,难过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眼巴巴地看向他。 “我知道,因为发烧所以现在头很晕,觉得很难受,对吗。” 他点点头,又勾了勾陆一满的手指,奖励他说的对。 陆一满笑弯了眼睛,配合地问他说:“还有哪里难受啊。” 于怆又可怜兮兮地抬起自己的手,现在连手腕上都是红疹,他想抓,但陆一满抓着他不让他抓。 “我知道你觉得痒,但如果抓破了会留疤,还会感染,所以忍一忍,好吗。” 于怆乖乖点头。 第74章 几个动作下来之后他就累了,老老实实的不再动,只是一双眼睛没办法离开陆一满,必须要看着他。 陆一满也一直温柔地注视他,偶尔捏捏他的手指,或者抚摸他的头发,带给他一些安抚。 于怆的眼皮开始下沉,张张合合间,几个来回就撑不住了。 可在完全闭上的时候,他又会猛地一抖,连忙睁开眼睛,那双握着陆一满的手也用力收紧。 “别怕,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睡吧。” 柔和的声音伴着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耳畔。 于怆这才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但是,即便他睡过去之后,那只勾着陆一满的手也一点都没松。 陆一满亲了亲他的脸颊,又亲了亲他的指尖,再吻上他的无名指。 于怆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他抬起眼,坐在椅子上,安静而温柔地注视着他。 挤在门外的两个脑袋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骆丁不耐烦地推开彭多多,又被彭多多一屁股往旁边顶开。 “你烦不烦,你有偷窥的爱好吗。” “你没看吗。” “我他妈那是在关心病房里的情况。” “我就不关心吗。” “别挤了!” “你小声一点,怕别人不知道你在偷窥吗。” “艹,老子说了老子没在偷窥!” “那你走开,别挤在门口。” “钱都是老子交的,老子看看怎么了!” …… 于怆在几个小时之后果然又开始发起了高烧,人都烧迷糊了,一直张着嘴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但能知道的是他一直在叫陆一满的名字。 后来医生过来给他打了退烧针,他这才稍微镇定下来,却半梦半醒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迷茫的双眼左顾右盼,像找不到路回家的孩子。 陆一满一直握着他的手,不停地亲吻着他的指尖,他才像找到感知力一样将视线看向陆一满。 看清的那刻,于怆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哭了。 他没有大哭,甚至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陆一满,大颗大颗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的往下落。 仿佛这么多年,他找了很久的东西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 陆一满看着他被泪水浸的湿润透亮的眼睛,里面清晰地映着他的倒影,恍然间,一颗心从虚空掉下来,落了地,掉进了于怆的手心。 第46章 于舛直到第二天才知道于怆过敏住院的事。 加了一个晚上的班,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他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医院,推开门,一眼就看到躺在病床上熟睡的于怆,还有坐在椅子上浅眠的陆一满。 阳光从身后的窗户铺洒进来,明亮耀眼地落在他们身上。 他们的双手扣在一起,于怆带着呼吸机,侧身面向陆一满,哪怕是在熟睡中,两人之间浓郁的氛围也紧密地贴合,无人可以融进去。 于舛张了张嘴,声音卡在喉咙里没能发出来,一只手已经捂着他的嘴将他拖了出去。 门轻轻一声关上,坐在椅子上的陆一满抖动着睫羽,似要苏醒。 “放开!”于舛推开彭多多的手,整理了一下衣摆,眉心紧皱地看向他。 “小声点,他们折腾了一个晚上没睡,要是被你吵醒了怎么办。” 彭多多竖起手指提醒他,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病房门。 于舛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说:“正好我要找陆一满算账。” “什么。” “我哥住院这么大的事,他居然没有第一时间通知我,而且他是怎么照顾我哥的,好好的人怎么就过敏了!” 自从于怆搬出去之后,于舛压抑在心里的郁气终于在此刻爆发。 他看起来比之前瘦了很多,脸色也有些苍白,眼皮挂着青影,一种阴沉森冷的气场让他那张漂亮的脸看起来锐利许多。 “你什么意思,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明明就是于怆把一满绑走了,好好的人再见面,手腕上就多了些莫名其妙的印子,我还怀疑是你哥对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事呢!” 彭多多气的跳脚,咬牙切齿地盯着他。 “那是他活该。”于舛冷着一张阴气森森的脸。 他哥什么样他还不了解吗,绑回去又怎么样,他哥还不是被拿捏的死死的。 而且……而且陆一满居然敢用他哥的手机把他拉黑了,拉黑了! “那于……”彭多多说不出于怆活该的话,毕竟现在在病床上躺的人是他。 “那你也活该,活该你今天早上才过来,我可是一满第一个通知的人,昨天晚上我就到了,我还帮了不少的忙呢,你呢,你哥出事了你在哪啊。” 彭多多哼了一样,洋洋得意地看着他。 于舛咬着牙根,气的牙痒痒。 当然,他气的还是陆一满。 可他又不能把陆一满怎么样,因为他哥一定护得跟眼珠子一样。 更气了。 “我说你们能不能别吵了,被打断夜生活的是我,缴费的也是我,莫名其妙在冷板凳上睡了一个晚上的还是我,我才应该找你们两个算账好不好。” 躺在椅子上的骆丁幽幽地坐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盯着他们说:“一个是你的好朋友,一个是你的亲哥,结果门是我守的,活是我干的,我不管,你们得把我的损失赔给我。” 他向两人伸出手,彭多多和于舛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然后同时扭过了头。 “靠!” 骆丁气的一把站起来,“妈的,就知道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要去哪。” 看着他懒懒散散往外迈的脚步,彭多多在后面问了一句。 “买早餐。” “那帮我带一根油条,不,两根,还有一碗皮蛋瘦肉粥,不要葱。” 骆丁头也不回地向他竖了根中指。 “帮我带杯冰咖啡。” 身后响起于舛淡淡的声音。 骆丁脚步一顿,竖起了两根中指。 …… 病房内的陆一满睁开了眼睛,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直起身,手上的触感让他看向了躺在病床上的于怆。 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很烫,但没有昨天烧的那么厉害了。 他一脸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于怆下意识的在他手心蹭了蹭,迷蒙着睁开眼睛。 “陆一满……” 能发出一点声音了,但还是听起来很勉强。 “嗓子疼不疼?”他弯下腰,温声询问他。 于怆点了点头,昨天高烧不断,来回折腾了很久,他看起来精神有点萎靡,但那双眼睛很明亮。 “陆一满。” “嗯?” 于怆伸手扯了扯自己脸上的呼吸面罩,陆一满看到之后,连忙抓住他的手。 “怎么了。” 他不想戴呼吸机了。 “要医生说可以才能取。” 于怆只好放弃。 可没过一会儿,他又去动手上的点滴。 那是几个小时前才刚给他打上的,当时陆一满醒着,于怆因为高烧在昏睡,中间陆一满一直定时起来给他换吊瓶,现在最后一瓶已经不剩多少了。 于怆伸手想把针头拔掉。 “别动,还有一点点,要打完它。” 于怆又被拦了下来。 可他也只是短暂的安分了几分钟,没过多久,他又空出一只手去摸桌子上的仪器,看着他的手指在上面乱摁的动作,陆一满眉心一跳,又拉住了他的手。 “别动。” 于怆转头看向他,他两只手都被陆一满摁住了,看着陆一满无奈又温柔的眼神,他眨了下眼睛,隔着呼吸面罩,他突然笑了。 眉眼弯弯,明亮的双眸好像有星辰在闪烁,看起来就像个调皮的孩子。 陆一满的双眼柔和下来,他低下头,吻了吻他的眉头,又吻过他的鬓角。 “乖一点。” 于怆的发丝里还带着汗,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被吻上的时候,他闭了闭眼睛,在陆一满离开之时,他又抬起下巴,用呼吸面罩轻轻地碰了碰陆一满的脸颊。 陆一满笑起来,摸着他的头发。 “让你不要进去都是为你好,就算进去了他们的眼里也看不到你。” 彭多多一边啃着油条,一边在旁边辛灾乐祸。 于舛一脸怔忪地看着病房里的于怆。 他笑了,他会笑了。 不是那天在咖啡厅里的稍纵即逝,而是真真切切,能看出轻松与愉悦的笑。 于怆会笑了。 “喂,我没有要嘲笑你的意思,你怎么哭了。” 彭多多目瞪口呆地看着于舛溢出眼角的泪,手忙脚乱地找不到纸巾,最后扯过骆丁的围巾递了过去。 脖子一凉的骆丁:“……” 这是他刚刚出去买早餐的时候,实在冷得不行在店里新买的。 第75章 对上陆一满看过来的眼神,于舛慌忙地别过头,擦了擦眼角的泪,又用彭多多递过来的围巾抹了抹鼻涕。 骆丁:“……” 我的新围巾…… “于总。”陆一满拉开病房门,和微红着眼眶的于舛四目相对。 “你要进去看看他吗。” 于舛透过他的身影看到了病床上正在看他的于怆,心里没来由的一慌,下意识的回避了他的目光。 “不……不用了。”他突然有了一种不敢面对于怆的惊慌。 在突然意识到于怆也能像个正常人一样会笑的时候,他好像掉进了一个漆黑的无底洞。 一种难以呼吸的愧疚和悲伤紧紧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是否浪费了于怆整整二十六年的时间。 在于怆拼命的想从外面抓住什么东西的时候,是否是因为他困住了于怆二十六年,让他喘不过气,所以没有依靠的于怆才会执着的想从别人身上汲取一点安全感。 于怆是个很难找到情绪出口和做出情绪反馈的人,天生如此,所以他也本能的以为这是于怆无法治愈的病。 可现在于舛只觉得无比窒息。 他觉得真正病的人是他。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于怆看向他的视线像一道带血的钩子刺破了他的心脏。 对于怆的爱越深,他越无法接受自己。 于舛想要逃离。 在他转身的那刻,陆一满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很大,让他浑身都颤了一下。 “进去看看你哥吧。” 他眼里带着恐惧,惊惶地看向陆一满,不停地摇着头。 “不……不……” 他抿着唇,高高在上又矜傲的面孔变得狼狈不堪。 陆一满那双眼睛锐利地看着他。 “于舛,你已经是个大人了。” 他看向他深邃的瞳孔,僵在原地不敢再动。 陆一满放柔了声音,轻声说:“你哥哥昨天晚上睡着的时候还在叫你的名字。” 于舛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陆一满没有说谎。 于怆确实叫了于舛的名字。 或许于舛无法接受于怆承受了那么多年的痛苦,他以为都是他的过错,因为他想要于家的一切,所以于怆也只能被迫留在那个可怕的地方。 于怆脖子上的疤与纹身,其实真正困住的一直是于舛。 但在于怆眼里,于舛也是这么多年以来他心里的支柱。 于舛走进了病房,门从身后关上,他好像被关进了笼子那样惊慌不安。 “哥……” 于怆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缓慢而温和的向他展开了双臂。 于舛浑身一震,眼泪唰的从眼里落了下来。 “哥……哥……” 他地扑进于怆的怀里,哭出了声音。 于怆抬起手,像以前那样,轻拍着他的背,抚摸着他的头发。 他们之间并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交流,以前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 甚至不需要道歉和原谅,因为时间还有很长。 “咔擦!” “你在干嘛。”彭多多转头看向骆丁。 “试试看以后能不能靠这张照片让他在生意场上多让两个点。” 彭多多透过玻璃看向趴在于怆身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于舛。 有道理! “咔擦!” 2 于舛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十分依依不舍。 可出了病房立马变了脸,冷锐的眼神直接冻成了冰坨子。 “立刻把你们手上的照片删掉,否则我将从其他地方收取我应得的利益。” 骆丁默默的和他对视了两秒,立即手脚麻利的删除了照片,还清除了备份和库存。 “艹,你也太没志气了吧。” 彭多多还要挣扎,可骆丁已经抢过他的手机将里面的照片删的一干二净。 于舛留下一个冷笑,转头对上刚回来的陆一满,他什么也没说,浅浅的从他身上掠过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 “你干什么呢!”彭多多为骆丁背叛认怂的行为感到十分不齿。 “你懂什么。” 骆丁白了他一眼,侧头看向于舛离开的背影。 对方可和他们不一样,手上握有于氏产业的大半股权,目前和于老爷子也能打个五五开。 他们玩玩闹闹没关系,可他们的家族在商场上是要正经博弈的。 就是没想到对方这么小心眼。 “昨天晚上辛苦你们了……” “别,不用还钱,也不用说谢谢。”骆丁抬起手止住了陆一满要继续往下说的话。 “对啊,这种小事又不算什么。” 彭多多转头就将于舛的事抛到了脑后,正义凛然地挺起了胸口。 陆一满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只道,“于怆还要住院观察,这里有我就够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彭多多有些犹豫,骆丁却一点不客气。 “行,这里的椅子硌的我腰疼死了,我们就先走了。” “诶我……” 彭多多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经被骆丁勾着脖子拖上了走廊。 他“啧”了一声,最后只来得及向陆一满喊了一句。 “你记得后天你的秀就要开始了,明天会进行最后一次彩排……” 陆一满在走廊上安静地目送着他们离开,转身走进了病房。 …… 依照于怆本人的意愿,在医生过来看过之后,取掉了他的呼吸机。 因为喉咙的红肿,他发声困难,呼吸也没有平时那么顺畅,但已经比昨天刚送来的时候好了很多。 一个平常注重锻炼的成年男人,良好的身体素质还是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 他简单的帮于怆擦过身,开始细心的帮他上药。 于怆身上的红疹几乎遍布全身,陆一满耐心的帮他涂抹过每一个地方。 冰冰凉凉的药膏很好的止住了那种难耐的痒,不过只有片刻,很快其他地方又开始难受起来。 他蹭动着身体,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缓解身体上的难受。 陆一满一边帮他擦药,一边轻悠悠地说:“不可以。” 好吧。 于怆老老实实地停下了动作。 他睁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陆一满,黑漆漆的眼里全是他,让抬手就抬手,让翻身就翻身,乖得不像话。 陆一满的眼里逐渐盈满了笑意,他低下头,温柔地亲了他一口。 “好乖。” 被夸奖了。 于怆将脸埋在枕头上,又止不住的想要去看他。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浑身一僵,看向陆一满的视线也缓缓下移,定在了他的手腕上。 陆一满笑了。 唰的一下,药刚涂完,于怆就躲进了被子里。 他想起来了,他把陆一满囚.禁了! 可陆一满是怎么出来的。 他又忍不住开始纠结,难道是于舛给他的手铐质量不好吗。 难怪,在做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那手铐掉毛。 蒙在脑袋上的被子被掀开,他咻的一下又要往下缩,却听到陆一满说:“不想亲亲吗。” 想亲。 只犹豫了不到一秒,他就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陆一满。 陆一满笑脸盈盈地看着他,没有让他失望,一只手撑在枕头上弯下了腰。 于怆抬起下巴,干燥的唇和陆一满相碰,他忍不住张开嘴,进一步探出了舌尖。 忽然他又睁开眼睛,拉开了和陆一满的距离。 陆一满温柔而深情地看着他,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柔声说:“过敏不会传染的。” 真的吗。 反正陆一满说什么他都信。 于怆重新抬起了下巴,这一次,他们接了很深很温柔的吻。 在快要融化的温度里,于怆觉得陆一满不一样了。 以前的陆一满很迷人,却是在任何人眼里都一样的迷人,像一副精致的画,像一具精心雕刻的雕塑。 但现在,他能感觉到陆一满身上的温度,还有他跳动的心脏。 于怆被吻的一颗心都陷了进去,深深地沉浸其中。 不过因为他呼吸困难,陆一满还是适时地抽离,吻了吻他的鼻尖,带给了他一些安抚。 于怆睁开眼睛,里面是止不住流淌的爱意。 因为空虚才偏执。 因为贫瘠才空虚。 真正拥有爱的人不会觉得爱不够,也不会疯狂的想要证明和留住什么。 他们的克制和害怕也不需要走向一个只有深渊的结局。 可以有蓝天白云,可以有阳光,绿色的大树,还有热烈盛放的玫瑰。 此时他们从彼此的双眼中都看到了那个真实又鲜活的自己。 于怆抬起手,搂住了陆一满的脖子。 他们额头相抵,陆一满笑着碰了碰他的鼻尖,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泡在了温水里,那种又满又涨的感觉是他在以前从没有看到过希望的未来。 第76章 “于怆,我爱你。” 真的,很爱你。 他捧着于怆的脸,轻吻着他的唇。 于怆闭了闭眼睛,感受着陆一满近在咫尺的气息。 他像头孤独的恶龙,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宝藏。 …… 于怆在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又开始发起了低烧,但这次他全程都很清醒。 他的情况不太适合洗澡。 但他出过汗后,浑身又不太舒服,陆一满也担心他穿着被汗湿的衣服会重新发烧。 入冬之后,阳光终于不再吝啬它的温暖,傍晚的时间,橙黄的光像泼开的油画一样洒在城市的顶端,也明明暗暗地透过窗户洒在病床上。 于怆乖乖地趴在床上让陆一满用温水帮他擦身。 他很体贴,每一下他都要说声“辛苦了”,再抬起头亲陆一满一口。 到头来陆一满不怎么累,反而是来回折腾的他累的不行。 本来嗓子就肿的说不出话,以前的于怆也不是个爱说话的人,现在生病了反而总控制不住的想说点什么。 结果最后难受的还是他自己。 “陆一满。” “嗯?” “我爱你。” 他动作一顿,弯起眉眼温柔地笑了。 “我也爱你。” 于怆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他侧头看着窗外大片绚丽的夕阳,又轻声说:“很爱你。” 陆一满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后颈。 于怆痒地缩起了自己的脖子,耳垂上蔓延出一层红晕。 “于怆,以后不要生病了。” “嗯。” 他将脸埋在枕头上,感受着陆一满的吻落在他的肩头,抓着床单的手忍不住收紧。 在最初的发烧过后,其实后面最难熬的是于怆身上的红疹,哪怕被陆一满勒令过再痒也不能挠,他也无法控制自己。 常常在陆一满看不见的地方就伸出了自己的手。 “你在干嘛。” 于怆又被抓了个正着。 “痒。”他小小声地回答。 是真的很难受,尤其是这种痒能够遍布全身的时候。 如果不是陆一满管着他,他能直接在床上蹭起来。 “我说了,再痒也不能挠。” 于怆觉得委屈。 他无时无刻不在痒,可药不能无时无刻都在擦。 当这种症状时刻影响他的时候,陆一满对他的戒令也就失去了作用。 陆一满瞥向他又偷偷往脖子上抓的动作,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于怆动作一顿,偷偷的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对上他的眼神后,抿着唇,不情不愿的把手放了下来。 可另一只手却趁机挠上了大腿。 “看来还是应该把你绑起来。” 陆一满轻笑着挑起了眉。 下一秒,于怆两只手都被压上了床头,他抬眼看着陆一满,却发现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条黑色领带,很熟悉的丝绸材质。 这是今天陆一满回公寓拿换洗衣物的时候带过来的。 于怆睁大了眼睛,他张了张嘴,眼睁睁地看着陆一满三下五除二的将他的手绑在了一起。 “说了不让你挠,留疤事小,要是挠破了感染了怎么办。” 陆一满看着他震惊的样子,没忍住低头亲了他一口。 于怆说不出话,耳朵悄悄红了。 他觉得很羞耻。 绑陆一满的时候不觉得,但现在被陆一满绑起来,他却觉得心里怪怪的。 他舔了下唇,看向陆一满的眼神莫名带了点湿热的水汽。 陆一满眸色一暗,弯腰在他的头顶,轻声道,“想什么呢,脸都红了。” 于怆咽了咽口水,被压在头顶的手指忍不住蜷缩起来。 陆一满离他很近,却没有到与他相贴的程度,于是那点若即若离的距离就让人越发难耐起来。 “抱抱我。” 他滚动着喉结,用那双黑而亮的眼睛看着他。 “可以吗。” 第47章 于怆彻底退烧之后基本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只要身上的红疹定期擦药就可以了。 由此可见,于怆的身体素质还是好,只两天下来看着已经没有大碍了。 中间彭多多又来过一次,提醒他不要忘了今天还有最后一场彩排,如果可以的话,他最好能在现场出现,按照他的要求进行调整。 听到彭多多说这番话的时候,陆一满看着他笑了一下。 彭多多被他笑的莫名,问他怎么了。 “多多,你现在看起来真像个成熟的大人。” 彭多多愣了一下,随即脸一红,梗着脖子说:“那当然,我可比你还要大呢!” “今天的彩排我就不去了,我相信你可以把这场属于我们的秀完成的很好。” 陆一满温柔的声音总是带有一种特殊的魔力。 彭多多被“我们的秀”这几个字蛊惑了。 是了,他也是工作室半个老板来着。 他被激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斗志,抬头挺胸道,“你放心,有我在,一切都没问题!” 说完他自己心里又有些发虚,小声地说:“你可以在线上看直播,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提。” 他笑道,“好的,我会看的。” 彭多多满意了,带着自己燃烧的斗志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了医院。 陆一满走进病房,看向坐在床上用吸管喝粥的于怆。 虽然人是不烧了,但肿起来的嗓子好的还没有那么快,所以今天吃的还是流食,为了让他更方便,特意给他插了根吸管。 不知道是不是粥太浓稠,吸得快了全堵在了吸管里,于怆用吸管戳了戳杯子,又抿着吸管吸了一口,还是吸不出来。 他干脆把吸管拔了出来,里面果然全都被堵上了,他对着空气用力吸了一大口,猛地一下咳了起来。 “这么着急干什么。”他哭笑不得地拍着他的背。 看到他进来,于怆立马吸管不要了,没吃完的粥也不要了,两只手用力搂上了他的腰,一副要抱抱的姿态。 当然,于怆的脸上是无法同步做出可爱的表情的,所以光从外表,谁也看不出一脸冷峻的他在向陆一满撒娇,只有那双眼睛能看出一丝明亮和依恋。 陆一满笑的眉眼弯弯,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摸着他的头发说:“医生说如果你实在忍不了的话,今天可以帮你洗澡,但要小心一点,水不能太热,也不能洗太久。” 于怆抬头看向他,对视中,他低头吻上了于怆的唇,于怆仰着脖子配合着他的深吻,将他所给予的全盘接受。 “但你一个人在里面我不放心,所以我帮你洗。”陆一满哑着嗓子吻了吻他的鼻尖。 现在天冷,洗澡时门窗紧闭,很容易在热水的蒸腾中缺氧。 尤其是于怆大病初愈,还是不如健康时那样令人放心。 “嗯。” 于怆没有拒绝,他当然不会拒绝。 搂着陆一满的腰,他一只手下意识的又往脖子上挠。 陆一满立马攥住了他的手。 “为了让你更老实一点,所以还是绑起来吧。” 随着陆一满暗含笑意的声音响起,于怆两只手又被领带捆在了一起。 他乖乖的没有动,脸却悄悄红了。 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大概是昨天晚上他被绑起来的时候,陆一满吻他吻得更色了一点。 于怆不愧是学习能力很强的人,在这方面,他懂得是越来越多了。 陆一满挽起了衣袖,病房的浴室没有浴缸,只有淋浴。 于怆躺了两天,手脚还有些发软,所以只能坐在小板凳上。 他一看到他端端正正的坐姿就想笑,无论什么时候,于怆有些习惯和本能都好像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于怆自己把衣服和裤子都脱干净了,然后抬起眼看向他,对上他的视线之后,似乎有些害羞,但他也没有移开目光,而是默默抿紧了唇。 “我先帮你洗头。” 热水洒了下来,于怆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陆一满的手指在自己的头上穿梭。 陆一满的动作很温柔,如他这个人一样。 于怆搭在腿上的手慢慢收紧,这样平淡却温馨的氛围让他忍不住想到了以后。 等他们都变得很老很老了,也会一直这样互相照顾吗。 那他一定要好好努力,不要生病,要健健康康,这样等老了之后,他还有力气照顾陆一满。 “在想什么?” 柔软的毛巾盖在了他的头上,他抬起头,对上陆一满柔和的笑意。 “不要生病,要健康。” 他张开嘴,眼中闪烁着陆一满的身影。 “老了也要在一起。” “陆一满,我帮你洗澡,帮你擦头发,喂你饭,去晒太阳。” 于怆很少说这么长一段话,但说起这些的时候,他的双眼好像坠入了星星那样晶莹透亮。 第77章 陆一满的动作放轻,垂眸看着他,看他那双认真又诚挚的眼睛。 “好,等我生病了,老了走不动了,就换你来照顾我,所以好好锻炼,一直健康,永远平安。” 他的声音温柔的像绵软的云,轻飘飘地踩在于怆的心尖。 “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了,说不定我们两个都是健健康康的小老头,长命百岁,活得比谁都久。” 这样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能变得很长很长。 陆一满从来不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 但只要想到于怆,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也变得浪漫又充满希望。 “嗯!” 于怆回答的掷地有声,那双眼睛无比明亮。 …… 洗澡的时候于怆很安静,但大概作为一个成年男人由别人来帮他洗澡还是耻度太大了。 即便他们具有合法的婚姻关系。 但陆一满一放开他,他就控制不住的要往身上挠,所以最后陆一满还是把他绑了起来。 然后于怆就老老实实的被陆一满从头到脚地洗了个遍。 整个过程都很顺利,只有在帮他擦水的时候,于怆用那双炙热的眼睛看向了他。 或许他本人不知道,但那里面隐含的羞涩和期待很动人。 在密闭的空间内,本就持续升温的氛围缠绕在四周,陆一满深深地看着他,忽然低头向他吻了上去。 于怆被吻地抬起了头,后退一步靠在了墙上。 不过即便热气在浴室中流窜,墙壁也是冷的,在于怆刚被冷的发颤的时候,陆一满就掐着他的腰扭转了两个人的方向。 陆一满背靠着冰冷的墙,于怆在他身上与他亲密的接吻。 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十分熟悉的动作,可每次接吻的时候,仍旧会止不住的心动。 于怆被绑在一起的手无师自通地搂上了陆一满的脖子,手指撑在墙上。 湿.热的吻从他的嘴唇吻到了他的下巴,再吮上了他的脖子。 鼻息忍不住加重,于怆迷离着双眼,高高地抬起了头。 他喜欢陆一满任何一个与他亲.密的行为,但尤其喜欢在拥抱中耳.鬓.厮.磨。 那会让他觉得他们亲.密的连心都融在了一起。 陆一满的手从他的后腰到了他的侧腰,一路向上到了他的肋骨。 于怆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在这方面很没出息,总是最先投降的那一个。 感觉到他的颤栗,陆一满睁开眼睛,停下了动作。 “出去吧,在浴室待久了容易感冒。” 喑哑的嗓音压抑着喉间溢出的干.渴。 于怆看向他,咽了咽口水,在他要将他推开的时候,他勾住了陆一满的脖子,低下头,抵住了他的肩膀。 陆一满只好重新抱住他,温声问,“怎么了?” 他没说话,只是往陆一满的怀里挤了挤。 陆一满喉头一动,不再说话,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 “只有一次。”他轻轻出声,感觉到于怆点头的动作,他侧头亲了亲他通红的耳朵。 …… 从浴室出来之后恰好赶上彩排时间。 于怆的脸颊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整个人都裹在了被子里,那张轮廓坚硬的脸看起来也柔和了许多。 陆一满透过屏幕看着那些由自己精心设计的作品,眼中有些出神。 但这次只有一瞬间,他就恢复了清醒,眼中带着柔和的笑意。 彭多多像只上蹿下跳的猴子,一直在热情的帮他解释,有哪些地方进行了改动,灯光进行了怎样的设计,舞台为什么会进行扩充,观众席的摆放怎样比之前更合理。 这些和他离开前没有什么变化,但又变了很多,能看出里面的心思和巧妙的设计。 彭多多笑的见牙不见眼,拉着不乐意出镜的骆丁露了个面,还有一边臭着张脸但看的很认真的高钦常。 “除了一些卖出去的观众票,我还分别发出了一些特邀席位的票,你放心,就连我姐她们我也收了钱。” 彭多多拍着胸脯一脸骄傲。 “是啊,人家二线设计师也不敢卖你这么贵。” 旁边响起骆丁阴阳怪气的声音,恐怕他就是特邀人员的“受害者”之一。 “那你把票给我吐出来,我这票卖的可是最好的位置,多少人想要都没有呢!” 陆一满已经看到了离舞台最近的位置特意摆放了一些座位。 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多。 除了骆丁还有彭好好他们,他想不出来还有谁会来。 他有这么多的朋友吗。 彭多多和骆丁闹完了,一张大脸占满了屏幕,兴致勃勃的跟他说:“秀场会从下午一直到晚上九点正式结束,你一定要赶来啊。” 他看向屏幕的眼中带着流光溢彩的笑意。 “好。” 2 只不过到了后半夜的时候,于怆又开始发烧了。 陆一满皱起了眉,应该是洗澡引起的低烧。 没有刚过敏时烧的这么厉害,可于怆还是打起了点滴,人也变的没精神起来。 “陆一满。” 于怆侧头叫他的名字,他抬眼看过去,于怆指了指自己的脸。 他无奈一笑,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又要去吻他的唇,于怆却侧过头避开了。 这次发烧不知道和过敏有没有太大关系,但他不想让陆一满生病。 心里的郁气消散不少,他低声说:“除非你能活蹦乱跳的出院,要不然你就只能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床上。” 于怆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突然扭了过头。 他眉梢一挑,这是拒绝了。 “怎么了?”他好笑地看着他,戳了戳他的后脑勺。 于怆回过头,动了动唇,带着闷闷的鼻音说:“明天,要出院。” 明天…… 陆一满笑出了声。 “不行。” “……” 于怆又要扭过头,用沉默来表示自己的反抗。 “除非医生说你能出院。” 他猛地看向他,两只眼睛比灯光还要亮。 “一定能!” “你说了可不算。” “一定能!” 于怆执着地看着他。 陆一满不能错过他的秀,他也不能错过。 “要医生说了才算。”他挑着眉,帮他掖了掖被子。 “一定能!”于怆一脸坚定。 陆一满被他逗笑了,他弯下腰,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又吻了吻他的鼻尖。 “好,你说能就能,于怆,快好起来吧。” 于怆的双眼变得柔和,他闭了闭眼睛,抬起下巴亲了亲陆一满的脸颊。 陆一满被他像小动物一样依恋的动作蹭的满脸笑意。 “好好休息,争取明天多吃点饭。” 他压低声音,温柔的在他耳边说话。 这几天下来,于怆没能好好地吃东西,之前被养出来的肉都消失了,瘦的下颌线也更加的锋利。 于怆点了点头,在他柔和的声音下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轻啄了下他的唇,侧头看着上面的吊瓶。 这几天下来,他其实比于怆瘦的更加厉害。 只是如果他不想表现出来,那么他就永远都是那副沉稳平静的样子。 …… 或许是于怆带着无比坚定的信念,早上还在打针,中午就完全退烧了。 等下午医生过来看他的时候,他看向医生的眼神炙热地冒出了火光。 “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了,但现在天气冷,他免疫力差,注意不要再受凉,药每天都要吃,也要记得擦。” 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云淡风轻,于怆却两眼放光,立马将视线看向陆一满。 他可以出院了! 陆一满对着他笑了笑,送医生出病房门的时候,他问,“新开的药和他目前吃的药有冲突吗。” “你放心,和他这几天吃的药是没有冲突的。” “不,我是说另外的药。” 他抬眼看向医生,轻声说:“他之前一直在□□神相关的镇定药物……” 为于怆办理好了出院,出门的时候,一种彻骨的寒冷让人精神一震。 冬天已经覆盖了每一个角落。 “冷吗。”他侧头看向于怆。 “不冷。” 于怆穿着大衣,脖子上带着厚厚的围巾,脑袋上还扣着一个针织帽。 此时的他一点也看不出之前于氏总裁的样子,就只是一个普通的英俊青年。 “那走吧。”他笑着牵上了于怆的手,两只戒指互相轻碰。 无论是秋天还是冬天,是否有阳光,戒指的钻石都那么耀眼。 …… 赶到秀场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昏暗,观众也陆陆续续的开始进场,陆一满带着于怆直奔后台,工作人员看到他们,还以为是误入的观众,直到看清脸才认了出来。 第78章 “老板!” “陆设计师!” “陆设计师!” 他一一笑着给予了回应,工作人员看到他回来,也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更加精神饱满起来。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也传出了一些是是非非的流.言,更有人说这场秀可能会中途夭折,办不下去。 唯一猜得比较准的说他被他的伴侣关起来了,一些消息来源比较深的人之前也知道一些与于怆有关的事件。 关键时刻,彭多多站出来稳住了局面,并且将与陆一满有关的消息全部封锁。 虽然他看起来单纯好骗,但真的在一些事情上,他处理事情的能力却一点不差。 此时陆一满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手上还牵着于怆,那些真真假假的流言也在无形中不攻自破。 “一满,你来了,快快快,有个模特的衣服坏了!” 彭多多看到他出现,立马拉着他往后面的换衣间赶。 他手上还牵着于怆,不能丢下他不管,只好尽快跟他说:“你先去前面的观众席等我,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彭多多这才看到被裹的跟个粽子一样的人是于怆。 但他此时也顾不上这么多,连忙说:“对,你先去前面的观众席坐着,骆丁他们也在那里,他们会告诉你坐哪里。” 话刚说完,他就抓着陆一满走了。 牵在一起的手松开,于怆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说话,陆一满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人来人往的走廊上。 他捏了捏指尖,转身往外走,走到前面的时候,不少的观众都已经落座了,满满当当的人,他看不见骆丁在哪里,便只能顺着自己的记忆往前走。 “你好,你也是特邀观众吗。” 身边响起一个清丽的声音,他脚步一顿,没有看见人,一只手拉了拉他的衣袖,他低下头,才看到一个只在自己胸口的女孩。 是女孩吧,对方看起来年纪很小。 “我们也在找座位,可这里人太多了,外面也没有人接,你知道座位在哪里吗。” 陈兹兹一眼就瞄中了这个人高马大的帅哥,对方一看就是往前排走,所以也是特邀观众没错了。 “嗯。” 他点了点头,拉着围巾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陈兹兹眼睛一亮,朝着后面招手道,“爸,妈,这个哥哥知道位置在哪里!” 陈先生和宋女士连忙走了过来,宋女士更是捂住了她的嘴,对于怆说了声,“不好意思。” 接着低头对她说:“公众场合,不要大喊大叫。” 陈兹兹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陈先生看向于怆那有些熟悉的半张脸,眼眸有些闪烁,微笑道,“那就麻烦这位先生了。” 于怆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顺着前面一路往前走。 骆丁正翘着脚在打游戏,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他吓得直接跳了起来。 “他妈的,谁……于怆,你出院了?” 于怆点了下头,坐在了他身边。 而听到他名字的陈家人则是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看向了他。 尤其是宋女士在惊讶中多了几分打量。 陈兹兹则是合不拢嘴巴,一双眼睛不停的在于怆身上打转。 这就是哥哥的…… 陆一满并没有对他们说过他和于怆结婚的事,但也从来没有掩饰,所以他们想要知道并不难。 “遭了,彭多多要我去接陆一满的家人来着。” 骆丁拍了下脑袋,结果一站起来就对上了陈兹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额……陈先生,宋太太,你们坐,还有……还有小妹妹……” 陈兹兹有些不高兴地哼了哼。 她只是发育的比较慢而已! “你好,你是骆先生吧。” 宋女士很温和的向他打了声招呼。 “对。”骆丁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 救命,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长辈相处啊。 “你能和我换一个位置吗。” 骆丁愣了一下,侧头看向端坐着的于怆。 这位置能换吗。 当然能换啊! 骆丁一个乐子人最不怕的就是看热闹了。 不仅能换,还要换的妥妥当当! “于怆,我两换个位置。” 于怆转过头,用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向他。 “咳……反正你们迟早都要见面的,而且待会儿于舛也会来,我会把你的位置让给他的。” 骆丁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完,立马站起来把他推向了旁边的位置。 于怆一个踉跄,眼含杀气地看向他,骆丁默默地转了个身。 “于先生。” 身边响起宋女士的声音。 他回头看过去,并未说话。 于怆本身对于陌生人就不是会主动交流的性格。 但他还是在静谧过后,说了句,“你好。” “你好。”宋女士也笑着回了他一句。 接着又是短暂的沉默。 过了好半晌之后,才听到宋女士说:“刚刚听骆先生说于先生最近在住院,请问于先生是生病了吗。” “过敏。” “过敏啊,是食物过敏吗。” “嗯。” “那平常应该多注意饮食,一满是个细心的孩子,没想到也这么疏忽。” 他们简短的交流里出现了陆一满的名字。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陈兹兹和骆丁同时将目光看向了他们。 “他很好,是我的问题。” 这是于怆对宋女士说的最长的话。 宋女士笑弯了眼睛,温声说:“于先生客气了。” 分明她想听的就是这一句吧。 这句话同时出现在了陈兹兹和骆丁的心里。 3 “秀开始了。”陈先生轻声开口,伸手将陈兹兹转过去的脑袋掰了回来。 宋女士和于怆也同时停止了交流,一起将目光看向了舞台。 身边空置的位置一个个坐满,先是彭好好,接着是匆忙从公司赶来的于舛。 骆丁将位置让给了他,于舛刚坐下来就想对于怆说话,显然他也看到了对方身边的陈家人。 但于怆抬起手止住了他的声音,他只好将话憋了回去,将目光看向前方。 骆丁坐下没多久,他身边又坐下了一个英俊的外国男人,对方的蓝色眼睛在看向他的时候,好像大海一样迷人。 但这套对阅人无数的骆丁没用。 “你也是陆一满的朋友?” 他只是疑惑对方的身份,觉得对方是来蹭座位的。 “是的。” 理德依旧是那口蹩脚的中文。 骆丁狐疑地打量对方,不明白彭多多从哪找来的人。 其实理德是陈先生邀请的,毕竟他们之间的忘年交一直没有断开联系,理德无意中知道陆一满要办自己的个人秀,便兴致勃勃地问陈先生要了张票。 透过中间的几个人影,理德优越的身高让他一眼就看到了端坐着的于怆。 虽然对方和陆一满结婚的消息曾让他难过了一分钟,但此时再看到对方,他发现于怆比之前还要更可爱了。 “喂,那是陆一满的男人,别瞎看。” 骆丁“啧”了一声。 理德收回视线,笑着说了声,“好。” …… 恐怕从陆一满的外表来看,不会有人知道他是个如此极具个人色彩的人。 只要他愿意将自己的内心世界掏出来,那么没有人不会被他吸引。 那种神秘又大胆,绝望又充满希望的感觉,无人可以模仿。 起先还有人游离的心思随着模特们在音乐中陆陆续续的出场,已经完全沉浸在陆一满想让他们看到的世界里。 宋女士渐渐地出了神,她恍惚又迷离的好像看到了很多画面,但那些画面又不太真实,和她的过去分开了两个模糊的影子,又重合在了一起。 最后随着彭喜喜的出场,那件洁白的婚纱比最圣洁的鸽子还要纯洁,裙摆上却洒着深邃的鲜血,颓靡又死寂。 可当他离观众越来越近的时候,才发现那不是死亡的鲜血,而是盛放的玫瑰,带着重获新生的浪漫。 “下面有请我们本次个人秀的设计师登场。” 陆一满迎着众位模特的目光走上了台。 他站在穿着婚纱的彭喜喜面前,看他高傲地抬起下巴,媚眼如丝地冲自己放了个电,他笑着抬起手,彭喜喜挽着他的手臂,与身后所有的模特一起向前致谢。 他没有穿多华丽的衣服,甚至没有来得及化个妆遮住他的黑眼圈。 但他的精神却很饱满,彬彬有礼又得体,弯腰致谢的时候同样魅力四射,光彩照人。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他没有说过多的致谢词,只看着所有的观众,留下了一句,“谢谢,我们来日方长。” 想必这是一场能让人印象深刻的个人秀,也会为他未来的道路奠定一个良好的基础。 第79章 如此具有个人色彩的设计师总能更容易让人记住,提起的时候,也会让人想起他的名字。 这是陆一满准备在这个世界正式起航的道路,就如他说的那句,来日方长。 …… 陆一满看着面前的众人,眼中略有些闪烁,他牵着于怆的手,温声向他们介绍。 起先他并不知道会有这么多人来,连只有短暂接触过的理德也在。 每介绍一个人,他眼里的笑意就加深一分,也真切一分。 朋友,真是个奇妙的词。 “哥。” 陈兹兹出声叫住了他。 除了彭好好饶有兴致地挑起了眉,其他人倒是没有过多惊讶的神色。 毕竟他们想要获得消息的渠道真的很容易。 “你真厉害!”陈兹兹双眼明亮地发出了赞叹。 她这一声出来之后,才像打破了什么一般,刚换下衣服的彭喜喜也回味起来。 明明他是个模特,但那瞬间他就是觉得他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扮演了另外一个人。 “陆,你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了。” 理德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拍了拍他的肩。 他笑着说:“只有一些吗。” 理德扬起眉梢,接着大笑道,“很多,是很多的刮目相看!” 随即他又看向陈先生。 “陈,你儿子真不错,如果他没有结婚,我也不会对他有兴趣的,哈哈哈哈……” 这句话他是用德语说的,在场的只有陆一满、于怆、于舛,还有陈先生听懂了。 陈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 于怆却冷冷地看向了理德。 “老天爷,于怆,好久不见了,你怎么比之前还要可爱了,看看这是什么,可爱柔软的针织帽!” 理德捧着自己的心一脸沉醉地赞叹,还想伸出手去摸他的头。 陆一满抓住了他的手腕,笑眯眯地看着他。 理德耸了耸肩,老老实实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其他人看不懂,也听不懂他们的话,但也都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唯有于舛目光睥睨地扫了理德一眼。 看来之前没有和对方达成合作是正确的。 察觉到他的目光,理德笑脸盈盈地看了他一眼。 “一满,祝贺你。” 宋女士挽了挽耳边的发,看向他的眼神有一丝沉重,又有一丝释然。 陆一满的双眼却有些漂浮,透过她好像在看另一个人。 他知道,即便“陆一满”的人生和他再像,这也不是他的母亲。 “谢谢。”收回自己的心绪,他看向宋女士的目光少了一层隔开的屏障。 他接受了自己成为“陆一满”的事实,同时他也接受了无法把宋女士看做他母亲的事实。 在很多年前,他选择头也不回的离开的时候,他的母亲就已经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 他全盘接受的人生,包括他以平常的目光去看待的陈家人。 宋女士却深切地看着他,里面带着压抑的深情。 作为一个母亲,她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但对于过去,她已经不可能再弥补,在于未来,她也无法再前进一步。 “知道你结婚的消息没有第一时间送上祝福,红包却是应该补上的。” 宋女士笑了笑,拿出了一个很厚的红包。 于怆有些茫然地看向陆一满。 他无声地看着那个红包,眼中波光流转,回荡着只有他自己一人知道的心绪。 过了许久,他才从唇间溢出了一声极轻的叹息。 “拿着吧。” 于怆接了过来,陈先生适时地递上一个更厚的红包,笑着说:“不能厚此薄彼。” 他抿了下唇,一起接了。 站在旁边的于舛咬了咬牙,他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但现在也不可能让他们姓于的落于下风! 于是他直接掏出一张卡递到陈兹兹面前,居高临下地说:“回礼,密码六个八。” 陈兹兹愣了一下,立马喜气洋洋地接了过来,嘴甜地喊:“谢谢小哥!” 她不知道于怆该怎么叫,也不知道对方同一家的于舛该怎么叫,但管他呢,反正叫哥总没错。 于舛冷傲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这场秀结束的很圆满,现场的氛围也很圆满。 彭多多他们还有骆丁不需要送,自己非常自如地走了。 反正以后想见面还可以再见面。 陈先生等人送到了门口。 宋女士自那以后没有再开口,只是多看了他一眼,同时用含笑的眼神看向了于怆,不过在车窗升起的时候,陆一满还是看到了她微红的眼眶。 陈先生向来不是个会多话的人,他总是很妥帖的顺应着一切氛围,即便到了现在,他也只是陈先生本人,并未充当陆一满父亲的身份,也非疏离的陌生人。 “有时间一起回来吃饭。” 他也总会在这个时候说出宋女士无法说出口的话。 “好。”陆一满微笑着应了。 车开走的时候,后座的车窗降下,陈兹兹用力的向他挥着手。 “哥,再见!” 他笑着回,“再见。” 不需要释怀,他们之间本来就不是需要释怀的关系。 理德双手环胸地靠在车门前,眉眼弯弯地说:“关于上次没有谈成的合作……” “我来跟你谈。” 于舛打断了他想继续往下说的话,同时挡住了他向于怆看过去的眼神,径直走过去拉开车门,十分干脆地说:“理德先生,请吧。” 理德吹了个声口哨,挑着眉说:“好吧,漂亮的先生。” 他随着于舛上了车,于舛冷笑了一声,他可没有他哥那么遵守规则,既然上次没有谈拢,这次对方主动踏入了他的地盘,就等着被拔掉一层皮再离开这片土地吧。 …… 四周很快就空了,只有路灯在黑夜里照亮着前方的路,门口也只有陆一满和于怆两个人。 “我们也回家吧。” 陆一满拉住了于怆的手,笑着帮他把围巾系好。 于怆点点头,低头看着陆一满没有带手套的手,他一脸认真的把陆一满的手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他们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陆一满笑着靠向他,两人一起并肩往前方走,身后的影子仿佛融在了一起。 “于怆,现在还难受吗。” “不难受。” “也不发烧了,对吗。” “嗯。” “还痒吗。” “一点点。” “好,回去要记得擦药。” “嗯。” 于怆很听话的应了。 可一回到他们的家,两个人就吻的难舍难分,围巾与纠缠的外套裤子全都丢在了地上。 在这个充满归属感的地方,他们的心脏同时因为彼此在激烈的跳动,几乎是以一种失控的力量驱使着他们迫不及待的贴近对方的身体。 于怆抖着手解开了陆一满身上的纽扣,双眼迷离地看向他。 陆一满吻着他的下巴,又轻吻过他的耳畔,再啄吻着他的喉结。 “于怆,我好想你。” 他们无时无刻不在一起,可思念也在无时无刻的发生。 “陆一满。”他叫着陆一满的名字。 “陆一满。” “我爱你。” 于怆从不吝啬于自己的爱,现在与将来他也将坦诚的表达自己的爱。 陆一满低下头深埋在于怆的身体。 他想,他已经找到了他的归处。 …… 第二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气候变冷,可完全没有阻挡阳光的明媚。 于怆几乎不会进来陆一满在客房的工作室,但他想成为一个完美丈夫的梦想依旧没有消失。 所以他穿着围裙,拿着拖把,在获得陆一满的许可之后,他进入了这个属于陆一满的私密空间。 他发誓,他绝对不是个会窥伺他人隐私的人。 但陆一满的电脑没有关,就这样面对着他,他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曾经在咖啡厅惊鸿一瞥的漫画小人。 小小的身体穿着一件可爱的小黄鸭围裙,一本正经的脸上同时带着无比认真的坚毅。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小黄鸭。 “……” 他的手就这样放了上去。 电脑的屏幕一跳,他瞳孔一震,面前是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小人漫画。 画里只有一个人。 “于怆,要一起去散步吗。” 门口响起了陆一满带着笑意的声音。 第48章 1,漫画——小人宝宝 最近公众平台上有个账号火了,画的全是q版漫画,画的全是一个人。 像纪录片一样生动,小人从最开始的西装革履,眼里的不屑与冷笑,到后面期盼与柔软,成为一个个连贯的画面。 原来只是因为好奇点进来的网友,却像是参与了对方的生活,见证了对方的变化一样沉浸进去。 第80章 打个有趣的比喻,更像是云养了一个小人宝宝。 看他今天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做了什么,吃了什么,生病的时候会心疼,开心的时候也会跟着他一起笑。 今天网友们又按时上线打算看看他们的云养宝宝,因为他们已经发现作者的更新频率了。 大多数是晚上九点会正式发布,不多,只有一张四方图,概括了今天小人宝宝主要做了什么。 当然,她们也经常在评论区撒泼打滚,希望作者能加更,最好能多更新一点,但作者比她们更顽强,无论她们说什么,作者都是雷不打动九点钟,整整齐齐,简单又干脆的四方格。 前段时间她们发现小人手上戴了戒指,一身板正的黑色西装,领带也系的一丝不苟,向来冷静的脸上能看到明显变得轻快的表情。 虽然是一如既往的黑色豆豆眼,但她们就是能感到小人宝宝的气场变了。 他手上捧着一大束热烈鲜艳的玫瑰花,样子神气的不得了。 呜呜呜呜…… 宝宝结婚了。 但最近小人宝宝又生病了,过敏发烧,可把她们心疼坏了。 她们每天准时在九点钟蹲守,就是为了看小人宝宝好了没有。 在小人宝宝出院那天,他穿着一件圆滚滚的大衣,戴着围巾还有针织帽,黑漆漆的豆豆眼茫然又乖巧。 可爱死了。 评论区一大片“宝宝抱抱”,“宝宝亲亲”,还有些比较过分的“宝宝**”,但一般这种评论只会上线一秒,下一秒就会消失的一干二净。 笑死,作者在窥屏呢。 但她们今天发现小人宝宝好像不太开心,自己一个人闷闷地坐在他的小板凳上,只留了个后脑勺给她们。 这可把她们急坏了。 ——“宝宝怎么不开心了。” ——“宝宝看起来好像是在生气。” ——“呜呜呜……我可怜的宝宝,连生气也只是自己一个人偷偷的生闷气。” ——“谁能告诉我宝宝到底怎么了!” ——“救命,现在还在公司加班,草他妈的烂公司什么时候倒闭啊,宝宝不开心,我要把公司炸掉!” ——“楼上的冷静一点,我建议用核弹毁灭世界更合理(平静)(心如死灰)(安详躺平)” ——“……楼上的……你冷静一点……” ——“到底!谁能!告诉我!宝宝!为什么!不高兴!!!” 作者从发布这些作品开始,从不会回复任何的评论,所以网友们也习惯了在评论区自由发疯。 但今天作者破天荒的回复了。 l——“因为今天回来晚了,所以在闹脾气。” ——“啊啊啊啊!作者回复我了!么么么么!抱抱亲亲!” ——“楼上的,你是作者的舔狗吗!啊啊啊啊!为什么不回复我!是我不够疯吗!明天就去把作者的家炸了!” ——“核弹……” 陆一满关闭手机,侧头看向坐在角落里的于怆,眼中带着一丝笑意。 对方这几天身上的红疹已经全都消掉了,但也停了几天安定药,导致他因为病中起伏的情绪而有些不稳定。 如果可以的话,其实陆一满很想让他停药,因为于怆不可能靠这些精神类的药物过一辈子。 他去咨询过医生,也去问过心理咨询师。 这些药是可以慢慢停掉的,于怆并不是他人眼中危险的患者,他有攻击的能力,但同时也有非常强的自制力。 他需要的是一种安全感和心里的稳定感。 借由这次生病,他开始减少于怆每天的用药量,突然的戒断反应让他产生了情绪的不稳定性。 小时候没有得到良好改善的自闭也卷土重来,但因为从陆一满身上获得了安全感,所以他不会有过于激烈的躁郁症状,也不需要通过一些方式来发泄心里的情绪。 但他会陷入一个低潮期,也就是说,他掌管情绪的那条线比普通人要更敏.感,更低频。 医生建议他要更加充满耐心,以一种对待小孩子的态度来安抚他。 作为一个完美的猎人,陆一满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于怆,帮我打个结好吗。” “帮”“好吗”这类词很容易触及到于怆敏.感的神经。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陆一满向他发出请求,他都会给予回应。 黑发中的耳朵尖动了动,他慢腾腾地抬起头,正看到陆一满背对着他,细窄的腰后坠着两条带子。 陆一满好辛苦啊,每天下班回家还要帮他做饭。 于怆站了起来,在后面帮他系了个蝴蝶结。 “谢谢于怆。” 陆一满对他笑了一下,吻了吻他的额头。 看着陆一满走进厨房的背影,于怆摸了摸自己头,过去将自己的小板凳搬了过来,端端正正地坐在厨房门口,偶尔探头看他一眼,再继续自闭。 陆一满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于怆最喜欢在他身边陪着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这几天药物戒断之后更是明显。 做饭的时候就在厨房门口守着,洗澡的时候就在浴室门口坐着。 偶尔他在小工作室里忙工作,于怆也会搬张小板凳等在外面,他出去的时候就能看到他坐在外面发呆。 有时候心里会产生一种很难以言喻的情感。 于怆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无论是什么样的于怆,无论是怎样的于怆。 垂下的眼眸明明暗暗,他嘴角轻轻一扬,带着坠入深渊的满足感。 吃饭的时候于怆倒是很乖,哪怕自己在生闷气也不会饿着自己,对于这点,陆一满很满意。 不过于怆也是会挑食的。 这是住在一起之后,他才发现的小习惯,对于不喜欢的东西于怆不会去碰。 如果都不喜欢,那么他会按照不喜欢的程度进行排序,勉为其难的去接受不喜欢的程度没有那么高的食物。 “吃点胡萝卜。” 于怆动作一顿,整个人的气压更低了。 很显然,他不喜欢,而这种不喜欢的程度能排进他心里的前三。 陆一满有些无奈,“最近你蔬菜吃得很少,如果不吃胡萝卜的话,那就吃一点青菜。” 很好,在排名前三和排名前五的程度里,于怆会在心里做一个衡量。 陆一满眼含笑意地看着他把筷子伸向了青菜,又给他盛了一碗番茄蛋汤。 在排名前五和排名前十中,排名前十也显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 吃过饭后,于怆变成了他的小尾巴,他去哪他就跟着去哪,也不说话,只是跟着他。 等全都忙完了,他坐在沙发上,向于怆张开了手。 于怆默不作声地坐在了他怀里。 即便是生气,他也不会拒绝陆一满的亲近。 “抱歉,今天没有准时到家是我不好,快过年了,大家都在忙着最后的收尾工作,我也不例外,而且因为大家都很努力,所以我更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丢给他们,于怆,你能明白吗。” 他耐心的向于怆解释,直视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 过了好半晌,于怆弯下腰,将额头抵上他的肩膀。 “我知道。” 他的声音有些哑,因为脖子上的疤,他永远无法发出清朗明亮的声音。 可这样的嗓音也极有魅力。 “我保证,我明天一定按时回家,可以吗。” 陆一满侧头亲了亲他的耳垂,这个时候的于怆很需要他的陪伴,但同时他不能丢下工作室的工作人员不管。 如果将于怆带去工作室,那样陌生的环境会增强于怆对他的依赖性,同时来来往往的人和偶尔嘈杂的氛围也会给于怆带来负担。 目前的于怆像只慢吞吞的蜗牛,更需要具有稳定性的壳。 陆一满很爱于怆,但他同时也是个理智成熟的成年人,他不会因为于怆而将工作室关门,也不会丢下自己的员工不管。 所以他只能尽力平衡好这里面的时间安排。 身为一个掌控欲极强的男人,陆一满从来不喜欢做什么选择,而是会将一切都抓在自己的手里。 “从明天开始,我中午也回来陪你吃饭,好吗。” 出乎意料的,于怆摇了摇头。 他有些惊讶,问他,“怎么了?” “累。” 于怆只是容易陷入情绪的低潮,可不代表他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陆一满一愣,眼眸逐渐变得柔和。 “不累,开车回来只要半个小时。” “累。” 于怆还是摇了摇头。 他看向陆一满,用那双丝丝缕缕缠着雾气的眼睛看向他。 “我可以。” 他抓紧陆一满的衣服,肯定地说:“我可以。” 陆一满温柔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但我今天晚回来,你还是生气了。” 第81章 于怆眼眸闪烁,他低声说:“要提前告诉我。” 他只是不接受任何未知的情况发生。 如果不在他制定好的时间安排内,超出之外的事情会让他变得焦虑不安。 “好,那我的手机一直开着,如果你想我了就打电话给我,或者开着视频,让你看我工作的样子,好不好。” 他捧着于怆的脸,低头吻了吻他的唇。 于怆的眼睛微微一亮,极为认真的点了下头。 “嗯!” …… 十一点钟,您关注的账号更新了。 穿着家居服的小人安稳的陷入了梦乡,乖巧的模样能看出他的放松和恬静。 l——“哄好了。” 2,漫画——完美丈夫 于怆认真地翻看着手里的小本本,然后对照旁边的表格进行调整。 想要成为完美丈夫的梦想仍旧没有破灭,为了能更好的执行自己的计划,他特意做了个表格,里面清晰地列出了成为完美丈夫需要达到的标准。 做饭——x 拖地——x 买菜——x 洗碗——x 上班——x 挣钱——x 养家——x 于怆面无表情的脸上瞳孔震动,如遭雷击。 全部都是叉! 他现在不但靠陆一满养……还……靠陆一满养。 不行!他不接受! 做饭他暂时无法达成,因为陆一满曾委婉的表达过他做的饭连小区的狗都不吃。 而且他无法拿刀一类危险用品。 拖地他也做不到,越拖越脏,最后还要麻烦阿姨过来清理。 买菜他只会买高级牛排,洗碗他会手滑,上班……他已经卸任了。 于怆颓然地给自己的表格打了个大大的叉。 他不仅不是个完美丈夫,还是个吃软饭的废物! …… 于舛接到于怆的电话时正在开会,铃声响起的那刻,会议室内鸦雀无声,纷纷屏住了呼吸。 自从他揽走了于怆的权,又把于酉干掉之后,他真真正正的在这里立了威。 而于老爷子的本意就是要一个属于于家的继承人。 如今于怆不会再影响他,而他也一心扑在了于家的产业上,所以在与于老爷子的缠斗中,现在是于舛占了上风。 他是一个天生的商人。 没有感情,只有利益。 这些在他手下做事的人无一不感受到他心狠手辣的行事手段。 没有人敢忤逆他。 而现在公然在会议上响起了手机铃声,所有人都同时噤声,连大气都不敢出。 却见一直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的于舛拿出了手机,看到是于怆的那刻,他眼睛一亮,漂亮却阴鸷的面孔多了些生动的鲜活气。 但也只有一瞬。 “散会,出去。” 众人提起的心瞬间下落,纷纷收拾东西干脆利落的离开。 “报告重做。” 听到最后的那句话,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被一座大山重重地压了上去。 作为一个合格的资本家,于舛不会去考虑手下员工此时的心情如何。 但他的心情很不错,肉眼可见的焕发了光彩。 “喂,哥,你怎么想起打电话给我了,是要回家吃饭吗,如果要回来吃饭的话,我下班的时候顺路去超市买菜……” 嘴上说着,他已经麻利地收好了桌上的文件,看样子只要于怆说一句回去吃饭,他现在就能直接旷工离开。 “什么,你想工作?” 于舛眉心一蹙,冷声问,“是不是陆一满对你不好,是他要你去上班的吗,你的药停了多久了,你现在状况怎么样,冷静吗,心情好吗……” 他一连续问了很多个问题,直到于怆出声打断他,他才勉强停住了声音。 虽然停药是个很大胆的行为,但目前好的是于怆已经能够通过语言来表达自己完整的想法了。 于舛认真地听着电话里于怆的声音,从满身冷气逐渐归于麻木。 “你想为陆一满减轻负担,所以你想去工作,因为……你不想做一个没有用的人。” 最后几个字不知道是怎么从于舛嘴里说出来的,总之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声音很艰难。 但他不会否定于怆,所以他脸色僵硬地问:“那你想做什么呢。” 其实如果于怆想回来的话,他会更希望于怆能在他的身边工作。 现在的他不是以前的他了,他会更有勇气也更有能力来保护于怆,保护于怆的自由。 但他同时也清楚,于怆不可能再回来了。 “问我的意见?” 于舛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他哥能在这个时候想到他,显然他还是比陆一满有用多了。 “让我想想……”他腿一翘,人又恢复了悠然的姿态。 “其实我一直觉得哥哥很适合去卖花。” 如果没有在于家蹉跎这么多年,于怆可以是一个摄影师,可以是画家,也可以是书店老板,花店老板。 任何自由又浪漫的世界,独属于他岁月静好的世界。 于舛的思绪有些飘散,直到于怆说了声“好”他才回过神。 对方能听取他的意见让他觉得很高兴,立马坐直身体,兴致勃勃的对他说:“那我来帮你安排,不用选在特别繁华的街道,最好离家近,环境好,安全性高……”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让助理去挑选地址,那副严谨认真的态度比对待他自己的工作还要上心。 而看到他这幅样子的员工纷纷惊得合不拢嘴巴。 原来老板长得这么好看! 平常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让人完全忽略了他的年纪比在场百分之八十的员工都要小,还是个难得有钱又不乱搞的钻石王老五! 如果老板愿意对他们多笑笑,他们工作的效率一定成倍增长。 这是同时出现在众员工心里的话。 …… 陆一满发现最近的于怆有些奇怪,漫画里的小人宝宝总是睁着豆豆眼也一副明显有心事的小模样。 ——“宝宝是不是有小秘密了。” ——“啊啊啊!宝宝最近怎么看起来更乖了。” ——“恕我直言,这样子一看就明显有种要搞事的心虚感。” ——“好想知道宝宝的秘密是什么啊。” 陆一满的镜片泛着电脑屏幕幽冷的暗光。 他扶了扶眼镜框,走出工作室,路过书房的时候,他敲了敲门,没上锁的门很快在他的力道下打开一个门缝。 坐在坐垫上的于怆正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听到他的声音,一时被吓了一跳,猛地侧头看向他,两只狭长的丹凤眼也睁得圆溜溜的。 “医生说你每天都要早点睡觉,最好不要超过十一点,现在已经十点半了。” 他靠在门框上,取下了脸上的眼镜,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于怆将桌上的纸用书盖住,迎着他的目光走出来,关了书房的灯,然后将手搭上他的肩,他顺势低下头,两人交换了一个吻。 “下次换个亮点的灯,节能灯的光太暗了,我们家不需要省这点电费。” 他笑着捏了捏于怆的耳垂。 虽然不知道对方怎么想,但他养一个于怆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也不存在任何的经济压力。 “嗯。” 于怆眼睛亮亮的,继续凑过去和他接吻。 他摁着于怆的后脑勺,将他压在门上温柔又深情地吻着他,同时将视线瞥向了书房里于怆没来得及关的电脑。 …… 于怆的秘密持续时间没有很长,在陆一满忙过最忙的那段时间之后,圣诞节之前,他终于明白了于怆在忙什么。 那天他又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准时到家,一路匆忙地赶到公寓,刚站在门口,门就从里面打开,穿戴整齐的于怆捧着一大束鲜红的玫瑰,正抬眼看向他。 “于怆,我……” 他话没来得及说完,于怆已经将怀里的玫瑰递到他怀里,拉着他的手走向了电梯。 怀里散发着玫瑰的馨香,他一路被于怆牵着往前走,这个时候正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散步的人,晚归的人,因为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到处都是明艳的色彩和绚丽的灯光。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花,又看着前方拉着他的于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问。 直到他们停在一间不大不小精致的店门前。 看到于怆拿出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钥匙,他笑了一下。 锁被打开,推开那扇玻璃门的时候,清亮的风铃声在头顶响起。 “咔哒”一声,灯光大亮,各色鲜艳娇嫩的花盛开在玻璃房的每一个角落,头顶牵挂过去的灯也挂着大小不一的花篮。 很浪漫,也很梦幻。 他捧着怀里的玫瑰环顾过每一个地方,轻声问,“这是你的花店吗。” “嗯。” 于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细小的光。 第82章 他看起来有些羞涩,又有些自豪。 “很漂亮。”他眉眼弯弯地看向他,吻了吻他的唇,温柔地说:“你真厉害,于怆。” 被夸奖了。 于怆顶着一张看不出情绪的脸,那双眼睛却迸发出无比耀眼的光彩。 “还有于舛。” 他并没有忘记弟弟的功劳。 陆一满眼眸微闪,轻抚着他的脸,温声说:“以后这种事你可以问我,我想如果是你需要我帮助的话,我一定会抽出我所有的工作时间来帮助你。” 于怆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轻轻地张开嘴。 “好。” 陆一满又吻了他一下。 门口的风铃声响起,一个年轻青涩的男孩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们,害羞地问,“请问这里是花店吗,我想买束花。” “当然。” 陆一满温柔地笑开。 而于怆穿着围裙,拿着两根带子,一脸期待地看向他。 他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如之前于怆每次对他做的那样,他在他的腰后为他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这是花店,于怆的花店。 此时此刻还在公司加班的于舛…… “哈秋!” 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回头俯瞰着高楼之下的霓虹灯,满意地勾起一个笑容。 应该是他哥在想他吧。 …… 您关注的账号更新了。 穿着围裙的小人捧着一大束鲜艳的花朵,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带着一丝害羞的表情,圆滚滚又小小的身体看起来挺拔又端正,可爱的不行。 l——“我的花店店主。” 第49章 3,圣诞节 圣诞节在每个人的期待中如约到来。 今天陆一满特许工作室的员工提前下班。 在热烈的氛围中,他穿好外套,戴好围巾,脚步不停的往外走。 前台妹妹看到他,立马站起来冲他喊道,“老板,圣诞节快乐!” 他脚步未停,回头笑了笑。 “圣诞节快乐。” 啊……老板的性格真好。 今天应该也是要赶着回家吧。 陆一满今天没有开车,而是坐车到了一条热闹又氛围浓烈的巷子。 现在天已经暗了,路上的行人很多,各自捧着鲜花,成群结队的融在这条被灯光点缀的无比耀眼的街道。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耀眼又浪漫的玻璃房,一个穿着围裙的男人正拿着花洒浇花,却又时不时地抬眼看向门口的方向。 没有看到他想看的人,他失落的回过头,脸上看不出具体的情绪,却能从他垂下的眼眸中看出他的落寞。 里面的每束花都鲜艳饱满,能够看出男人打理的很好。 在这个被圣诞节包围的街道中,他那个小小的花店也散发着微小又夺目的光。 放下花洒,他坐在了小板凳上,两只手整整齐齐地搭着膝盖,眼睛直直地看着门口,偶尔一个个地看向那些过往的行人。 因为他出众的气质与英俊的外貌,哪怕是结伴而行的路人也会忍不住将视线放在他的身上。 但他却没有任何动摇,仍旧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板凳上,像个留守儿童一样执着又期盼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陆一满就这样踏着如星光般璀璨的路灯出现了。 中间隔了一条街,路上的人很多,声音也很嘈杂,陆一满出挑的身高却在行人中很显眼。 原本坐在小板凳上失落的人此时就如上了发条的水晶球一样在浪漫梦幻的花店中有了明显的鲜活气。 陆一满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看向他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一步一步的向着他的花店走过去。 只不过却在要走到他的花店面前的时候,他又拐了个方向。 于怆呆滞了。 他愣愣地看着陆一满面含笑意的从他店门前路过,腾地一下站起来,小板凳都从他的身后翻倒过去。 随即他想到什么,耳朵一红,又扶正小板凳老老实实地坐了下去。 从他的店往前走两个店门,再拐个弯,有个精致的糖果店。 陆一满很早就戒烟了,但偶尔烟瘾犯的时候会吃颗糖缓解。 自从于怆的店开在这里之后,陆一满每次都会去那家店买糖。 并不是陆一满非那家的糖不可,而是那家店会送小礼品。 一个指甲盖大小,粉色又憨态可掬的小猪挂坠。 小猪挂坠每个都不一样,于怆第一次看到的时候眼睛就亮起了光。 他从没有说过,但陆一满之后每一次买糖都会为他带回来一个小挂坠。 今天是圣诞节,听说那家糖果店今天会有抽奖活动,可以集齐全套的小猪挂坠。 于怆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脚趾矜持又欢快的动了动,搭在腿上的手指渐渐收紧,他眼睛亮亮的。 全套呢。 …… “您好,欢迎光临。” 叮叮当当的声响让人心里一轻,糖果的甜香萦绕在四周,让人沉浸在一种甜蜜的氛围里。 “你好,我来买糖。” 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店长循着这道声音看了过去,眼睛微微一亮。 是个老顾客。 从陆一满第一次来这家店的时候,店长就注意到了这个俊美又温和的年轻男人。 之后大概每隔几天对方都会过来一趟,印象也就逐步加深。 后来发现对方是对他们店里的小挂件更感兴趣,出于不知名的私心,原本随即发放的小挂件也开始细细挑选起来。 没有一次重复过,记录着对方来这里的次数。 “你好,请问还是和之前一样吗。” 陆一满抬起头,原先的雀斑妹妹变成了一个白净的年轻男人。 他略顿了一下,笑道,“是的。” 店长被他的笑容一晃,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起来,一边为他称糖,一边问,“先生很喜欢吃糖吗,还是家里有小孩,糖虽然好吃,但吃多了也容易蛀牙。” 他语气很自然,带着淡淡的亲切。 “家里没有小孩,我自己吃,吃不完的会送给客人和同事,所以不用担心,没有蛀牙,也不会浪费。” 因为对方的善意提醒,陆一满笑了一下,柔和的笑声随着他如沐春风的声音让人一阵小鹿乱撞。 店长脸红心跳的将糖递给他,一时间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 “不好意思,请问今天没有挂坠吗。” 听到声音,店长才回过神,一时更觉得脸热,连忙从架子上拿出了一个小猪挂坠给他。 陆一满戴着手套的手接了过来,眼眸微动。 重复了啊。 有些可惜。 他抿了下唇,问,“请问礼品可以购买吗。” 店长愣了一下,“只要集齐三分之二的小礼品,店内可以进行免费的抽奖和赠送糖果一份。” 陆一满无奈地笑了一下,拎着手里的挂坠说:“可惜重复了。” 就差一个。 店长想到自己之前的失神,心里一紧,连忙说:“没关系,今天主要是做活动,答谢新老顾客,先生想要的话还是可以参与抽奖的。” “真的吗,谢谢。” 陆一满那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笑的弯成了月牙。 店长连忙移开视线,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脸。 等候抽奖的过程中,店长终于忍不住心里的悸动,出声问,“请问先生是想自己收集吗。” 很少会有男人是为了挂件而来。 他忍不住攥紧了手心,心跳过大的声音连自己都能听见。 陆一满原本得体温和的笑意顿时变得温柔无比,他柔声说:“不是,是要送人。” 店长心脏一缩。 “请问,是送给怎样的人呢,孩子吗。” “孩子……”陆一满笑了一下,带着肉眼可见的亲昵。 “不,他是个大人,很成熟的大人。” …… 于怆坐在小板凳上从一数到一百二,又从一百二数到一,数了好几个来回也没有见陆一满回来。 他探头看向门外,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却没有属于陆一满的身影。 按耐住心里的焦灼,他告诫自己,要有耐心,再多等陆一满一会儿,在心里重新慢慢地数着。 一,二,三。 好,他已经等过他三秒了,现在可以去找他了! 于怆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遇上正要来买花的客人,对方看着他冷着一张脸目不斜视的眼神,又默默收回了自己的脚步。 他从没有去过那家糖果店,却知道它在哪里。 路过两个店门,再拐个弯就能看到那家散发着甜香的糖果店了。 隔着窗户,他看到陆一满面含笑意,在耐心地说着什么,而他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对方的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放在陆一满身上,蕴含着别样的色彩。 “是先生的家人吗。”店长的声音已经有些滞涩了。 第83章 “不。”陆一满低头看向他,眼中清醒而疏离。 丁丁当当,门被推开,他抬眼看过去,眼中柔情似水。 “是爱人。” 脱下手套,随着于怆向他伸出的手,他拉了上去,两只同样耀眼的戒指在灯下散发着光辉。 店长眼睛一晃,想起对方每次来这里都戴着手套,或许是因为天气冷,又或许是在接过糖果袋的时候不想和他多接触。 但那个男人出现的那刻,对方就像脱下的手套一样打开了一个温和却疏离的屏障,真切地打开了自己。 “怎么过来找我了?” 陆一满低下头,声音温柔的能掐出水。 “想你了。” 于怆抬头看他一眼,又目光如炬地盯着店长,同时伸出手臂牢牢的将陆一满抱进怀里。 非常幼稚又充满占有欲的行为,尤其在这样的公众场合。 可当店长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陆一满在笑,眉眼弯弯,无比纵容地看着对方。 “抱歉,你等了多久。” 于怆认真地说:“六百零三秒。” 陆一满被他逗笑了,低头亲了亲他的唇,温柔地说:“好,那我下次争取不让你等这么久了。” 于怆稍微有点高兴了。 可盯向店长的眼神却片刻没有放松。 店长已经愣住了。 真的会有人如此细致地数着每一分每一秒吗。 尤其还是一个看起来非常成熟的成年男人。 他看向了对方挂在脖子上的米色围裙,上面有朵画上去的向日葵,胸口有个不大不小的袋子,里面露出了一角粉色的小猪挂坠。 察觉到他的目光,于怆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想了想,他又把小猪挂坠全塞在了陆一满的手里。 “怎么了?” “不要了。”他抿着唇,样子又变得不太高兴。 陆一满眸色微动,扬唇笑道,“好,不喜欢就不要了。” 他将小猪挂坠都放在装糖果的袋子里,回头对店长点了点头。 “谢谢招待,这次抽奖我就不参与了。” 说完,他牵着于怆的手塞进自己的大衣口袋,又解下自己的围巾系在于怆的脖子上,一边往外走,一边温声说:“怎么不穿衣服就跑出来了,外面风大,要是生病了怎么办……” 店长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在走出店门之后,陆一满将手里的糖果袋送给了一个三两结伴的姑娘,笑着说了什么。 对方很惊喜,也很感谢地接了过来,同时对着店内的店长说了声谢谢。 陆一满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就这样牵着于怆消失在了人潮中。 店长愣愣地站在原地,一脸怅然。 对方真是个礼貌又得体的人。 但是,对方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 4,喝醉 临近元旦,陆一满的工作室终于圆满的落下帷幕。 整个工作室的人都非常高兴,在陆一满拿出一张卡的时候,他们就更高兴了。 “没想到,我也能喝上你出钱买的酒。” 彭多多端着酒杯啧啧出声,同时看着前面已经喝高了的众人。 以群魔乱舞来形容也不为过。 “以后你想喝多少都可以有。”陆一满轻轻地碰了下他的酒杯,张开嘴一饮而尽。 彭多多低头笑了一下,也一口喝光杯子里的酒。 当然,他的是正儿八经的酒,陆一满的是雷打不动的果酒。 他看了眼紧挨在陆一满身边,安安静静地坐着的于怆,拉了拉陆一满,将他拉到了自己这边。 于怆正出神地看着前方抱着栏杆扭胯的男同事,还有一边怼着话筒嚎得鬼哭狼嚎的女同事,两只眼睛找不到焦距。 可能他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艺术形式吧。 “没关系吗,他应该不喜欢这种场合吧。” 彭多多凑到陆一满耳边小声说话。 “我在这里,没关系。” 短短的几个字将彭多多心里的担忧和疑问完全噎了回去。 行吧。 他默默喝了口酒。 说来自从他们两个结婚之后,用孟不离焦焦不离孟来形容完全不过分。 即便是在年前最忙碌的那段时间,陆一满也从没有超过五点半下班。 因为他要在六点钟准时到家。 连彭多多想要见陆一满,也只能在工作时间去和他见一面,任何的私人时间都只属于于怆。 他曾委婉的问过,于怆占有欲这么强,又如此离不开他,他不觉得累和压抑吗。 他至今仍记得陆一满当时回答他的眼神和语气。 在昏暗的天空下,工作室的灯延展到寒风凌冽的门口,陆一满目视着前方已经全部枯败的树,脸上的笑容笃定又满足。 ——“不,他爱我。” 那时他就在想,这个世界上只能有一个于怆,也只能有一个陆一满,于怆只能和陆一满在一起,陆一满也只能和于怆在一起。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概括他们之间的爱情。 总之他深刻的明白,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分开。 忽然他无意中一瞥,面带惊异地说:“一满,这是什么。” 他抬起陆一满的手,惊叹道,“花,好漂亮!” 那是两朵绣在袖口内衬的玫瑰花,艳丽芬芳,鲜艳饱满。 陆一满只是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他手腕轻轻地翻转,藏起了那两朵漂亮的花。 他回头去看于怆,见他呆呆地看着在前面闹的员工,不由得有些失笑。 “还行吗,如果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先回家。” 听到他声音的于怆缓缓转头看向他,他略微一愣,捏住了于怆的下巴。 对方身上带着一种浓郁的酒味。 他低下头,之前给于怆准备的果酒还满满当当,一口没动,而旁边另一个同样的杯子却空了。 那是真的酒,浓度还不低。 像于怆这种酒量并不好的人,整整一大杯下去,光是涌上来的后劲就让他受不了。 目前来看,于怆已经醉了,醉的还不轻。 那双迷迷瞪瞪的眼睛看了好半晌也没能聚焦到他的脸上。 但好歹还认识他是谁。 “陆一满。” 于怆捧住了他的脸,一个栽倒下来,抵上了他的额头,眼睛漂浮地看着他。 “于怆,你喝醉了。”他有些哭笑不得。 现在是真的不能再留了。 “嗯,醉了。”于怆倒是承认的够老实。 他叹了口气,回头对彭多多说了几句话,对方点点头,又好奇地看了于怆一眼。 于怆也歪着头,从陆一满的背后和他对上了视线。 那里面的冷光彭多多十分熟悉。 一旦陆一满和谁的距离过近的时候,他都会产生如此浓烈的防备心。 他默默地挪动着屁股坐远了一点。 “于怆,我们回家吧。” 他拿好衣服穿在于怆的身上,于怆很乖,让抬手就抬手,只是在他想要将于怆抱起来的时候,于怆眉一皱,倔强地说:“自己走。” 他一愣,随即笑出声。 “好,你自己走。” 于怆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一脸肃穆,左脚绊右脚,歪歪扭扭的重新坐在了沙发上,然后捧住了自己晕乎乎的头。 陆一满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不知道为什么醉鬼总是热衷于要走直线。 “于怆,你可以吗。” “可以。” 于怆又坚强地站了起来。 这次他终于迈出了脚步,虽然还是走的踉踉跄跄,但通过他那张认真的脸,能看出他由内而外的努力。 陆一满双眼含笑地跟在他的身后,在他要一脑袋撞上门的时候,他伸出手挡住了门框,一只手扶着他的腰帮他换了个方向。 “谢谢。”于怆一本正经的向他点了点头。 还挺有礼貌。 他藏不住眼里的笑。 走出会所的大门,凉风一吹,于怆抖了一下,人也清醒了一瞬,但只有一瞬,他很快又迷蒙着双眼,模模糊糊地看着前方。 见他突然不动了,他有些疑惑的上前,却见于怆突然向前伸出了手,瞄准了一个位置,再顺着前方迈开脚步。 “……” 原来在找方向。 他握拳轻咳,笑得眉眼弯弯。 因为预料到可能要喝酒,为了方便,他们没有开车过来。 于怆还记得,所以走上了大街,继续用那张潮.红但冷峻的脸盯着前方,使得每辆从他面前路过的车都默默提了速。 忽然,他慢慢地低下头,盯着地面,弯下腰蹲了下去。 可能是难受了。 陆一满看了他一眼,开始在路上拦车。 “于怆,车来了,我们回家了。” 他拉开车门,又回身去拉于怆。 于怆却自己站了起来,眩晕让他晃了晃,那只伸出去的手却稳稳地递在他面前。 第84章 “陆一满,新年快乐。” 风吹过陆一满的额发,使得他那双眼睛迷人又深邃。 那是一朵黄色的小野花。 “谢谢,新年快乐,于怆。” 车水马龙的喧闹声在身后呼啸而过,变成了他们没有火光也灿烂的烟花。 …… 回到家于怆就吐了,脸色也迅速变得苍白下来,迷糊的样子开始变得颓靡。 他用温水让他漱了口,又喝了几口热水暖暖胃,帮他用湿毛巾擦干净脸之后,于怆已经像掏干了精气一样瘫倒在沙发上。 对方应该很少喝醉,在以前的生活里都极有分寸,所以骤然遭遇的醉酒让他极为难受。 不过于怆的酒品很好,安安静静的,不吵也不闹,只是那双看向他的眼神更炙热了。 “难受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摸着于怆的额头,啄了下他的唇。 于怆摇了摇头,眼睛水水亮亮的,揪着他的小辫子一拉,他们的唇又碰在了一起。 “要亲。” 于怆沙哑地呢喃出声。 他温柔又深情地注视着他,随着他的意轻啄着他的唇瓣,于怆抬起下巴,配合地撅起嘴。 只是这样浅尝即止的触碰很快就让于怆不满足起来。 他一只手揪着他的辫子,一只手拉着他的衣领,张开嘴,这个吻很快就随着他的索取变得更加深入。 两个人的唇瓣热烈地纠.缠在一起,浓重的呼吸与黏.腻的水声不间断地响起。 于怆靠躺在沙发上,两条长腿勾住了他的腰。 单人沙发的空间对于两个成年男人的体型来说还是太狭窄了,可对于两颗炙热的想靠在一起的心却刚刚好。 陆一满单手撑在沙发的靠枕上,一只手抚摸着于怆的脖颈,随着他的吻从他的下巴向下蜿蜒,于怆弓着腰高高地仰起了头。 醉意侵蚀着他的大脑,让他无法给予更为热烈的反应,可这完全不会影响他升高的体温和想要与陆一满相.融的渴望。 越放纵越难以满足。 陆一满抬眼看向他,于怆同时低头,两人四目相对,相近的呼吸纠.缠在一起,他俯下身,轻吻着于怆的额头,他的鼻尖,鬓角,脸颊。 于怆颤动着睫毛,他没有任何瑟缩的退避,一双眼睛炙热地看着他,清澈的黑瞳全是他的身影,仿佛要将他刻进去。 陆一满的每一个吻落下的时候,他的心脏都会因为他而跳得更加剧烈。 即便现在拥有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安全感,习惯了陆一满的陪伴,依赖于他的温柔。 他也仍旧会时时刻刻对陆一满感到心动。 陆一满低头看着他的眼睛,最后一个吻落在了他的唇上,于怆张开嘴,熟稔又亲密的与他唇舌交缠。 …… 第二天的清晨慢慢的蔓延出一缕阳光,在这个寒冷的冬日,一缕金黄色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悄然探了进来。 一点一点,一缕一缕,一丝一丝,从地板一路蜿蜒至床上亲密相拥的两个人,又落在了床头柜上。 在小小的玻璃瓶里盛开的野花被光线照亮,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