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篇》 翻篇 第1节 本书名称:翻篇 本书作者:听鹿 本书简介: *破镜重圆/带刺玫瑰x高傲冷漠 - 方知漓觉得,她和孟嘉珩配不上“青梅竹马”这样美好的词。 记忆里,他们总在争吵,谁都不愿意先低头。 唯有一次,他冷漠地拭去她的眼泪,“我为什么要气你?你又不在乎我。” 可在那之后,他们再没冷战过。 时隔多年,她依旧厌恶他的高傲:“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你有什么资格指点我的生活?” 同样的,孟嘉珩觉得她虚伪:“用完就丢,你是觉得我还会和以前一样惯着你?” - 她别有目的地闯入他的世界,离开时,却连一声道别都没有。 方知漓无数次想,他大概是恨自己的。 孟嘉珩的确恨她,恨她毫无留念地离开,恨她的眼里再没有他,恨她又一次选择抛弃他。 恨她根本没那么爱他。 内容标签: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相爱相杀 主角视角:方知漓孟嘉珩 一句话简介:恨她放弃他,恨她没那么爱他。 立意:独立 第1章 第一页 - 因为天生冷脸,方知漓不笑的时候,总会被人误解为心情不好,亦或者觉得她这人难以接近。 事实上,她的性子的确比较冷淡,这就导致她独来独往的,也没什么朋友。 那时候的她只想好好赚钱活着,交际和朋友对她来说,是毫无意义、也不需要的存在。 但和谭灵刚认识那会儿,这姑娘像一朵太阳花似的凑在她身边,仿佛是真的想和她做朋友。 这姑娘的脾气还特别好,完全不会因为她的疏离生气,反而会板着她那张甜妹脸较真:“为什么我面无表情的时候,别人都说我是在卖萌!太生气了,我明明很愤怒的!” “漓漓,你教教我怎么冷脸能看上去很凶吧!” 用一种粉圈的话来说,她简直像是方知漓的唯粉。 再冷的心都会被捂暖,久而久之,两人真的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甚至在婚礼上,身为新娘的谭灵直接将鲜艳的捧花塞进了她的手里,双眸亮盈盈祝福,“漓漓,幸福现在在你手里啦,你也会有的。” 明明是她的婚礼,却还在为别人送上祝福。 方知漓心底软得一塌糊涂,她捧着花束,在一阵欢呼鼓掌声中,撞上了许多双温暖的,饱含祝福的目光。 这是她第一次,不讨厌热闹的氛围。 谭灵的一个伴娘是她的表妹,小姑娘从没穿过高跟鞋,挺了一天脚后跟磨出了血,在休息室里疼得眼泪汪汪。 方知漓的包里一直备有创口贴,她下意识地想要翻包,后知后觉地想起,包被人送到房间去了。 “我去楼下问问有没有擦伤药。” 小姑娘眼泪汪汪地说了声感谢,方知漓没有在休息室附近找到工作人员,沿着铺满玫瑰的复古阶梯,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浪漫的古典乐与华丽而靡丽的灯光勾织缠绕,觥筹交错,摇曳着纸醉金迷的熠熠璀璨。 拿上药,离开之际,有人喊她。 方知漓的视线随着声音望去,视线却定格在那道众星捧月的身影上。 好似有种陌生酥麻的电流如一根针刺了进来,手指发软的失力感涌入四肢百骸的血液中,仿佛一同贯穿了木讷已久的心脏,使她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东西。 被簇拥着交谈的男人衣冠楚楚,剪裁精良的西装挺阔修长,精致的宝石胸针折射出锐利冷淡的光芒,昂贵奢华到有些刺眼。 与曾经相比,如今的他沉淀出成熟男人的魅力。 只是在与人交谈时,他语调平淡而冷静,没有过多的情绪,举手投足间是无法敛去的矜贵,疏离到难以靠近,仿佛这真的只是一场普通的应酬而已。 骨子里的高傲倒是一点儿都没变。 “你怎么下来了?你们谁受伤了吗?是灵灵?” 谭灵的丈夫蔡亭礼匆匆过来,瞥到她手里的东西,面露焦色。 方知漓收回视线,告诉他受伤的人是表妹,“灵灵没事,就是有点累。”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让她多休息休息。” 方知漓嗯了声,没有多说什么。 直至离开,都没有与那道目光相撞。 .... 晚宴结束,谭灵他们还要去游轮开party,看样子是要玩一整夜。 方知漓原本是昨天下午的航班,因为延误,今天凌晨三点才到。行李也是由工作人员帮忙送到房间,就匆匆赶过来准备接亲的事了。 当了一天的伴娘,谭灵看到她惯来清冷的双眸都熬红了,心疼道,“你快去休息吧。” 方知漓没有强撑,等人离开后,她先去取敬酒时被搁置在一旁的花束。 谭灵这小姑娘仪式感特别足,隔三差五地就喜欢送她惊喜,或者送花,有时疲惫地回到家,看到家门口有一束娇艳欲滴的鲜花,方知漓的一颗心都像是被露水浸得柔和。 也是因此,她学会了养花。 但把花带上飞机的话,要好好包装一下。 正琢磨着,一道醉醺醺的调笑从头顶落了下来。 “方小姐,你怎么没有去参加party?” 方知漓今天的心情不错,脸上还带着浅笑,语调却透着十足的疏离感,“和你有关系吗?” 高河是蔡亭礼的一个远房亲戚,他在见到方知漓的第一眼,便十分感兴趣。 虽然白日被警告过,但明显,他没死心。 “方小姐,我原本想抢捧花后和你表白的,没想到捧花已经送到了你的手中,方小姐,我直白说,我对你很感兴趣。” 越傲的女人,他越感兴趣。 方知漓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同样直白不留情面地拒绝,“我对你不感兴趣。” “哪里不感兴趣?我觉得我还挺优秀的。” 和他交往,他各处都很厉害,也能给钱。 “哪里都不感兴趣。” 他一直跟着,目光炙热而黏腻地盯着她,方知漓已经有点不耐了,但他似乎没察觉,又或者是察觉到了。 但此时盯着女人清冷高傲的侧脸,许是酒精作怪,浑浊醉醺的眸中征服欲愈浓。 “方小姐,真的不试试?说不定你会喜欢的。” 他透着下流的言语试探,让方知漓停下了脚步。 高河还以为这清高的女人终于装不下去了,心里有点得意,他伸出手,还未碰到她,方知漓忽地一笑。 在男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她一手依旧抱着美丽的花束,另只手提了下裙摆,细高跟已经狠狠朝男人下方踹去,高河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做,猝不及防地被踹倒在地发出重重的“砰”响! 方知漓压根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细细的高跟紧接着踩在了男人管不住的地方,碾轧的紧迫感让男人疼得脸色一变,瞬间痛苦破防—— “你这个疯婆子!你居然、居然敢踩我!你这个疯女人!” “老子要报警!!” 她冷淡的清眸中浮现一丝讽意,收回腿时优雅提了下被高跟鞋勾住的裙摆,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睨着狼狈的男人,连头发丝儿都没乱一分,“你和你的脏东西骚扰了我的高跟鞋和我的眼睛,我也挺想报警的。” “.....” 高河痛苦地捂着自己被踹伤的地方,酒意也散了不少。 方知漓溢出一声嘲讽不掩厌恶的轻哧。 她曾把自己送进监狱,此时又怎么可能会惧怕。 高河眼睁睁地盯着她离开,瞳孔微缩不甘地怒吼,引来了工作人员。 只可惜,方知漓再没回头。 高河无能狂怒地锤了锤地,女人裙摆摇曳,明明背影窈窕,他从骨子里渗出一丝凉意。 疯女人...... - 今天对谭灵很重要,方知漓不想将事情闹太大。 她的心情其实也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但忙了一天,她实在是疲惫。 房卡“滴滴”响了两声,方知漓走进套间的一刹那还没反应过来不对劲,直到她反手合上门,只见穿着深色浴袍的男人从浴室出来,黑发微湿,裹挟薄薄的雾气。 视线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相撞,方知漓脚步顿住,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 她的房间,怎么会有一个刚洗完澡的男人? 翻篇 第2节 而这人,还偏偏是孟嘉珩。 “方小姐还不打算离开吗?” 他率先打破了僵局,明亮的灯光下,男人已然移开了视线,像是丝毫没有在意她这个闯入者,背对着她的身影挺阔,随手倒着威士忌,冰块碰撞出清脆冷淡的动静。 “这是灵灵为我安排的房间。” 方知漓像是听不懂他话里的驱赶。 男人懒懒往后一靠,身上的浴袍穿的并不规整,松松垮垮的,领口微敞,瞧上去有些浪荡,与几个小时前,被人簇拥着时的冷淡模样完全不同。 “所以呢?” 他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明明是双多情深邃的眼眸,冷淡睥睨时透着点天生的压迫感,让人下意识觉得他不太好相处。 方知漓低头给谭灵发消息,毫无波澜地回答,“所以现在还不能证明这间房到底是给谁的。” 有可能是给错了房卡,又或者是闹乌龙,安排了同一间。 男人随手将酒杯搁在一旁,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将目光落在她脸上,凉薄的语调里是意味不明的讽意,“方小姐,我没有拱手让人的习惯。” 无论是谁的,只要他所到的、所标记过的,都归他所有。 方知漓却像是听不懂他说的话,“那还真是巧,我和孟总一样。” “但您放心,如果不是我的房间,我立刻就会离开。” 多年未见的两人,没有叙旧,就这么冷静而疏离地一来一往。 空气中划过一声很淡的轻笑,他懒懒靠近沙发里,意兴阑珊,却又透着不留情面的冷漠:“希望方小姐说到做到。” 离开了,就别再出现。 方知漓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谭灵没有回消息,她冷静环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她的行李箱,猜测可能真的是工作人员给错了房卡。 她又给工作人员打了电话,这期间,男人都没有再看她一眼。 从凌晨一直到现在,戴了十几个小时的美瞳,她眼睛涩疼到难忍,终于主动开口,“方便借用一下洗手间吗?” 孟嘉珩指尖轻敲了敲酒杯,什么都没说,甚至连眼皮也没掀一下。 方知漓走进浴室,她其实很少戴美瞳,好不容易摘下来了,不知为什么,干涩感并没有得到好转,像是进了什么脏东西,刺刺疼到她溢出了生理性的眼泪,视线也瞬间陷入模糊。 浴室内的灯光冷白而明亮,忍痛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方知漓这才意识到谭灵说她眼睛红没有夸张。 缓了很久,眼周薄薄的皮肤还残留着灼烧般的刺痛,视线却终于恢复了清明。 也是这会儿,她隐约听到了门铃被按响的声音。 走出浴室,一道锐利的视线攫住了她的目光。 但仅一眼,她便移开了视线,没指望他屈尊去开门,只是才走了两步,忽然被人喊住。 “方知漓。” 冷腔熟调,却让她像是一脚踏入了久违的泥泞,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她本以为,他会一直装作不认识她。 毕竟,她当年说的话是真的难听到了极点,他这样高傲的人,应当是恨极她的。 空气静默一瞬,心脏微弱的钝疼早已恢复平静,她回头,撞上了他漆深冷淡的视线。 但她或许不知道,此时的她,眼尾泛红,睫毛湿漉漉的,向来波澜不惊的清眸里也泛着点红血丝,仿佛是真的哭过。 孟嘉珩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盯着她,不如曾经那般挑着戏谑笑意,开口时,嗓音不温不淡,“哭什么。” 作者有话说: ---------------------- 我回来啦!! 双c,男女主非完美人设。 设定有一点点的变化,核心不变,和我一起开始新的故事~祝阅读愉悦[紫糖][紫糖] 第2章 第二页 熟悉而陌生的三个字,方知漓曾听过许多次。 和她互不对付的男生,却无数次放下高傲,半蹲在她面前。 她低垂的眼睫一颤,眼周的刺痛感似乎渗进了骨子里,喉咙像是被人掐住,让她有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只是眼睛有点不舒服。” 她没有让自己溺在突然的情绪中,敷衍地扔下一句话,匆匆过去开门,她现在急迫需要房间,需要卸妆,需要休息。 “方小姐真的不好意思!是我们疏忽给错了房卡。” 管家双手抠在一起,急得满脸通红,方知漓没打算为难打工人,她抱起搁在边上的鲜花,管家正在向孟嘉珩道歉。 “今天的事是我冒犯,我就不多打扰孟总了。” 她疏离而清醒地划分着界限,还真是如她所说,不是她的,就毫不留恋地放弃。 孟嘉珩扯了下唇,就这么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深不见底的漆瞳里没有一丝笑意,“方小姐还真是洒脱。”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管家紧张到额间冒汗,敏锐地嗅到了一股暗暗的火药味。 疲惫让方知漓全身上下所有的器官都在叫嚣着烦躁,面对男人的刻薄,她坦然对上他的目光,破罐子破摔,“孟总这是什么意思?” “要将房间让给我吗?虽然这很不好意思,但如果孟总愿意让给我,我愿意接受。” 明明没有任何尖锐的语言,甚至唇角扬着浅笑的弧度,却藏着若有若无的攻击性。 “孟总怎么还不起身?” 她似是有些不解,又体贴至极地问:“需要我送您出去吗?” 孟嘉珩盯着她刺眼而虚伪的假笑,意兴阑珊地垂下眼皮。 他像是耐心告罄,冷淡之余,透着无形的压迫感,“我不希望再有身份不明的人随意闯入我的房间。” “是是是。” 管家也不知哪来的npc雷达响动,莫名觉得这话是对他说的,条件反射地应下了。 方知漓能听出她大概就是这个“身份不明”的人,丝毫没有窘迫与尴尬,转身离开得干脆。 她的房间其实就在旁边,方知漓实在太累了,从浴室出来,又吹完头发,正打算休息,房间的门铃叮叮响了两声。 她披了一件外套,开门后,管家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她。 “方小姐,我看您的眼睛很红,这是眼药水,您看有没有需要。” 方知漓没扭捏,坦然接了过来,“很需要,谢谢您。” “这是应该做的,那就不打扰您了,早点休息。” “好的,谢谢。” - 方知漓下午的航班,却依旧在六点半准醒来。 手机里有两个小时前谭灵发来的消息,她才回了一条,对面就弹了语音过来。 “漓漓你醒了?快来顶楼吃早饭。” 方知漓没有拒绝,洗漱完,就这么素着净白的脸去顶楼,谭灵一瞧见她,便挥着手招呼。 阳光从窗外透了进来,她一坐下,对面两人因为房间的事开始道歉。 方知漓没在意这么多,喝了一口豆浆后问,“你们怎么起这么早?” 昨晚还说要玩通宵的,按理说,他们此刻应该在补觉。 蔡亭礼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谭灵却觉得没什么好瞒着的,大大咧咧地告诉她,“本来要补觉的,高河他爸说他进医院了。” 方知漓动作一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高河是谁。 谭灵已经知道高河骚扰的事了,幸灾乐祸地说,“听说他那彻底坏了,以后真的做不了男人咯!” 方知漓有点惊讶,“他这么脆弱?” “是啊。”谭灵撇撇嘴,又好奇,“漓漓,你昨天是不是踹得很用力?” 方知漓仔细想了想,迟疑道,“还好吧?” 说罢,她耸肩,“一踢就坏,谁知道是不是他本来就有问题。” “.....咳咳!” 蔡亭礼因为这姐妹俩明目张胆的讨论呛到了,一转头,只见他老婆满脸崇拜,甚至一副虚心好学的模样。 “?” 他不太懂。 谭灵每次生气都被憋不出几句能有效怼人的话,反倒软趴趴的,没什么威慑力,所以她格外仰慕方知漓这样毒舌的人。 蔡亭礼笑了笑,摸着她的脑袋说,“多可爱啊。” 谭灵瞪了他一眼,望向方知漓的目光里又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歉意。 方知漓佯装没看见两人恩爱的一幕,轻轻拧了下眉,“这件事会不会牵扯到你们?” “没事。”回答的是蔡亭礼,“我们家和他们本来就不熟,我也早早警告过高河。” “原本的邀请名单里没有高家,是他们听说孟嘉珩会过来,舔着脸求我爸的。” 方知漓的早餐是热腾腾的红豆小丸子,软糯香甜,她胃口大开,垂着眼吃得很是专注。 谭灵有点儿疑惑,“高家攀上孟家了?” “没有,高家的公司不行了,听说一直想投靠孟家,没什么机会,这次估计就是来献殷情的,不过——” 蔡亭礼话音一转,似是有些疑惑,“虽然给孟嘉珩发了邀请函,但原本我们都觉得他不会来参加的,没想到他真的会过来。” 翻篇 第3节 方知漓不大感兴趣,吃完早餐,她回房间处理了一会儿工作。 虽是休假,可钉钉群里依旧有许多人选择性失明找她。 一直到十点,她整理好行李,又匆匆化了妆,这才出门去探望唐千龄。 方知漓小时候刚搬到大院那会儿,就觉得唐千龄是一位很有个性的长辈。 她总是穿得光鲜亮丽,妆容精致,涂着红唇,笑起来时明媚到令人移不开眼,和她心目中的律政俏佳人一模一样。 那时候的她真的太仰慕唐千龄了,期盼着自己长大也能成为她这样自由、自我、不被束缚的存在。 她甚至偷偷取了母亲的口红给自己抹上,生疏地用卷发棒捣鼓了个不伦不类的卷发。 虽然那天不上课,却还是被孟嘉珩看见了。 男生惯来是扬着下颌,眼高于顶不屑与人交谈模样,却在那一天,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最后刻薄评价:“幸好我心理素质高,换做唐靳舟那小屁孩会被你吓死的。” 唐靳舟是唐千龄的侄子,那会儿才七岁。 方知漓用袖子擦掉口红,不甘示弱地反驳:“那你最好闭嘴,不然我怕每个人都想扇你巴掌,会把你打死。” 两人向来不对付,那天毫不意外地又一次吵了起来。 唐千龄开着红色跑车停在两人身边,将墨镜往上一推,露出一双看热闹的漂亮眼眸,“你们又吵架啦——唉?漓漓你的头发怎么了?小珩你抓的??” “......” 唐千龄也帮过她很多次,方知漓一直记着她的恩情,这次过来,也不忘探望她。 唐千龄一见到她,还像小时候一样摸她脑袋,“你十八岁的时候我送你第一双高跟鞋,结果你差点崴脚,刚看到你我还有一瞬间的恍惚,真的长大了。” “你妈妈最近怎么样了?” 方知漓将带的礼物给她,笑意浅浅,“挺好的,最近还跟着小区的团去参加腰鼓舞比赛了。” “那就好,你带着你妈妈走的时候,真是一点消息都没,这么多年不见,还以为你们要和我划清界限了呢。” “怎么会,您对我们的好,我和妈妈一直都记着的。” 方知漓的眉眼间尽是认真,唐千龄笑了笑,“我随便说说的,瞧你紧张的。” 两人聊了两句,唐千龄忽地提到了孟嘉珩。 “这小子也是才回国,说是等会也要来看望我。” “对了,你们这些年有联系过吗?” 唐千龄不知道他们当年闹得很僵,方知漓声音平静,“没有的。” “你们啊,一个离开的突然,一个上完大学就去国外,还有小舟,这些年在公司被逼得也很紧,都不容易。” 唐家的事,方知漓也是有所耳闻,她简单问了两句后,换了个话题,“听说您现在还是研究生的导师?” 提起这个,唐千龄似无奈又似愉悦地嗯了声,“教孩子和在律师所工作真的还挺不一样的。” 方知漓听着她提起今年新招的学生,话里话外都透着满意。 两人聊着聊着,唐千龄忽然接了个电话。 “你这么早到了?” 她说着,目光不由看了过来。 方知漓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似是预感到什么。 “小珩过来了。” 方知漓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 “唉!你走什么呀。” 唐千龄的话刚落,包厢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男人身高腿长,走进来时随之而来天生的压迫感,西装外套挂在手肘间,衣冠楚楚不失风度,目光只落在她脸上一秒。 “您什么时候爱喝茶了。” 唐千龄招呼他就显得敷衍多了,只是歪了下脑袋示意。 “怎么,不行啊?” 男人坐在唐千龄的身边,长腿交叠,将袖口挽起两节,露出腕骨处的一块黑色金的腕表,“您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说不行了。” 唐千龄白了他一眼,身为律师,她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不由打趣道,“你们俩小时候互不顺眼,这些年不见,不会不记得对方了吧?” 孟嘉珩掀起眼皮,仿佛才注意到她的存在,幽黑的目光明目张胆定格在女人的脸上,却又淡漠至极,“确实没什么印象,小姑不介绍一下?” 方知漓对他的反应毫无波澜,也没有反驳,明明他们昨晚才见过。 倒是唐千龄,一巴掌拍了下他的肩膀,无语道:“你再装!” 孟嘉珩扯了下唇,垂下眼皮,慢悠悠地把玩着杯盏,却也没再说什么。 大部分时间是唐千龄在聊,一点的时候,方知漓必须去机场了。 唐千龄让孟嘉珩送她过去,方知漓下意识地想拒绝,却被她先一步道:“都是自己人,不用白不用。” 她唇瓣翕动,目光不由看向男人,想让他拒绝,却正好撞进了他幽深的黑眸里,想说的话瞬间顿住。 “怎么,需要我抱方小姐上车吗?”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冷漠不掺任何温度。 唐千龄一直以为两人是许久未见有些生疏而已,这会儿是真的觉得不对劲了。 只是方知漓没等她问出口,仿佛没听见男人话中的嘲讽般,噙着温和的笑意说,“那我就先走了,下次我和妈妈一起来探望您。” 唐千龄只好作罢,直至坐进车里,方知漓的笑意才消失的一干二净,她没有看身边的男人,而是对前面的司机说,“麻烦前面找个地铁站把我放下就可以。” 司机却没有直接应下,下意识地透过后视镜看向男人。 孟嘉珩也没有看向她,只是淡淡的,仿佛真的只是受人所托,“既然答应了小姑,就会把你送到。” 方知漓本以为他一定不想和自己处于同一空间内,听了他的话,也只是怔了一秒,倒也没太执拗。 十几分钟的路程,两人中间隔着疏远的距离,车内一片冷寂。 到了酒店,方知漓也不知为什么,紧绷着的心终于松了下去。 道谢后,她正要推开车门,一道冷沉的嗓音止住了她的动作——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方知漓不明所以地看了过去,触及男人黑漆漆的目光,她心跳一滞,就这么脱口而出,“多少钱?” “......” 不知是不是错觉,向来不喜形于色的男人,冷淡睥睨的黑眸里浮现破裂的荒唐,“什么?” 方知漓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却也没有太过尴尬,只是平静地说,“你不是要车费吗?” “.....” 他似乎是真的气笑了,即使是这样,依旧高傲的模样,“是。” 方知漓拿出手机,真的要给他转账,“多少钱?微信还是支付宝?” 孟嘉珩哪里知道多少钱,他又没打过车,出门从来都有人接送的。 方知漓也很快意识到这少爷不食人间烟火的,估算了一下平时打车的费用,“60差不多了,你的码。” 孟嘉珩点开微信的二维码,方知漓拧了下眉,“收款码。” “只有这个。” 两人对峙许久,方知漓指尖一动,收回了手。 “我想,孟总应该不缺这区区六十。” 她收起了所有温和的假象,坦荡地对上他的目光,不打算付钱了。 又或者说,她从来没打算和他再有联系,就连微信,也不打算加。 孟嘉珩扯了下唇,“如果我说缺呢?” 方知漓的心跳漏了半拍,似乎有什么地方缺了一块,刺刺的冷风拼了命地往里头冲,把这道好不容易弥补的口子再一次扯开。 他堂堂孟总,不会缺这六十块的。 他所缺的,她给不起。 空气静默一瞬,她避开他的目光,“我先走了。” 可他再一次,盯着她的背影,冷漠地问,“方知漓。” “你就没有后悔过吗?” 方知漓背对着他,手指无意识地蜷紧,这个问题,她问过自己无数次。 “我从不会回头看。” 普通人,没有后悔的选择,只有一腔孤勇往前走。 不管前路是否坎坷,不管这是不是一条错路,她都会一直走下去。 作者有话说: ---------------------- 下本开《crush晕倒在我家门口后》感兴趣的宝收藏呀 满脑子涩涩轻微社恐x斯文败类男妈妈 - 应蓁宜馋她的邻居很久了。 每天早上,她会偷偷扒着猫眼看他出门,晚上又掐着点等他回来。 他从来不点外卖,也没见到有朋友来往,每天准点回家,时常手里拎着一袋新鲜蔬菜。 应蓁宜猜测他大概是一个孤僻又居家型的男人。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倒在了她家门口,醒来却失忆了。 应蓁宜深知捡来的男人不能要,可看着男人那完美踩在她xp上的脸和身材,每天还像个男妈妈一样为她洗手做羹,连她的仓鼠都被养得白白胖胖的。 .....算了,反正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翻篇 第4节 - 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应蓁宜时常脑补和宋琢的暧昧画面,强制温柔霸道捆绑各种场景都有。 却没想到后来,她所有的幻想,竟然真的和男人做了个遍。 可这始终是一场骗局。 逃跑无果,被抓回来的那天,宋琢撕掉了所有温柔的伪装,捂住她恐惧的双眼,病态喃喃:“蓁蓁,你怎么能怕我。” 阅读提示: 1、捡来的男人不能要,小说图一乐,切勿联想现实,本文男主前期行为皆为自愿。 2、男女主各有缺点,非完美人设 3、双c,he,年上差5岁。 4、反转预警。 第3章 第三页 会议室里透着骇人的压迫感,所有人都提着心,不敢有任何的小动作。 直至结束,蔡亭礼松了一口气。 有关孟嘉珩,他也有所耳闻,人狠话少,手段高明。 他能察觉到男人今日心情不佳,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合作进行得其实非常顺利。 新婚加上新项目,蔡亭礼春风得意的,大着胆子主动邀请他晚上一起用餐。 孟嘉珩没拒绝,晚宴都是孟家自己人,唯有餐桌最后的位置,坐着高河的父亲高志峰。 他冷漠环视了一圈,蔡家的人其乐融融,而他可怜的儿子还躺在医院。 他心里的恨意不断扭曲,疯狂地叫嚣着不公与愤怒。 凭什么! 明明是亲戚关系,却不肯在他高家出事时提供帮助!还要他低三下气地求,才能让他有机会见到孟总。 还有那女的—— 如果不是那女的勾引他家小河,怎么可能会发生昨晚的事! 那姓方的女人毁了他儿子,他们蔡家人居然漠视不理,甚至威胁他不许动她。 他高家毁了,他们蔡家却和孟氏达成了合作,凭什么!凭什么好处都是他们的! 晚宴结束,蔡亭礼正要送孟嘉珩出去,忽地一个人来到男人身边,似是有难言之隐般,欲言又止。 “孟总,我知道这件事有点冒犯,但是、但是请求您帮帮我。” 他说着,甚至激动地碰到了男人的衣袖。 高志峰原本以为,孟嘉珩起码会礼貌地顺着他的话停下脚步,谁料男人只是冷淡地避开了他的触碰,甚至不顾及他的面,接过助理地过来的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被他碰过的地方。 凌厉的眉眼间是倨傲的淡漠,似乎根本没有将他的祈求放在眼里,反倒是因为他的触碰感到不悦。 这种上位者的不在意让高志峰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着,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我听说,您和唐千龄唐律师认识?”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蔡亭礼的声音像是淬了冰,“高志峰。” 可他似乎铁了心要攀上孟家,不顾蔡亭礼的警告,语速急促,“我儿子昨天被一个女人毁了,现在还躺在医院,孟总,我知道您是个好人,想拜托您能不能帮我联系唐律师?” 见他竟然还敢提昨天的事,谭灵瞬间气炸了,“高河先骚扰的漓漓,你怎么有脸倒打一耙的!” 孟嘉珩的脚步忽地顿住,高志峰根本不搭理她,见男人停下脚步,似乎觉得有希望,声音里的怨恨几乎快要藏不住,“孟总,我知道您和蔡家人有合作,但是您的合作对象连自家人都不顾!冷情冷血,对了,那个姓方的女人还是谭灵的朋友,他们当然会护着她!” “孟总您也是男人,应该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谭灵真是被他的不要脸气笑了,她正想再次理论,只听空气中划过一道很淡的轻笑。 孟嘉珩犀利的目光就这么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他一番,因为身高优势,睥睨的漆黑瞳孔里没有任何的笑意,反而带着点天生的压迫感,令人不自觉地心颤。 “你凭什么觉得,我是这么好心的人?” 男人淡淡的一句话,让高志峰愤恨怨怒的表情瞬间一滞,冲动也在此刻尽数僵住,刺骨的冷意从背脊渗进了四肢百骸的血液中。 空气似乎淬了冰,这微妙的气氛让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孟总,本身就是一位手段狠戾,又冷情冷心的存在。 “律师?” 听他话音一转,谭灵瞬间警惕,很凶地盯着他,仿佛他要是真的敢帮高志峰,她就会冲上去。 “那就试试。” 从始至终,孟嘉珩的语气没有太多的波澜。 浮于表面的笑意,凉薄而淡漠,令人不寒而栗,后悔主动招惹他。 “看看有哪个律师,敢帮你。” - 回到酒店,孟嘉珩洗完澡,身上的浴袍松松垮垮,黑发微湿,随意拨动了一下打火机,指间夹烟来到阳台,慵懒地靠进躺椅里,慢条斯理地吐出了薄薄烟圈。 “听说你今天碰见方知漓了?” 唐靳舟那还有窸窣的交谈声,显然是刚知道这件事儿,就打电话过来了。 孟嘉珩随手点开免提放在边上,双腿交叠,目光扫了眼旁边的空房间。 “我看你也挺闲的。” 电话里的人哼笑了一声,饶有兴致地继续问,“几年不见,你们又吵架了?” 只要是认识他和方知漓的人,都知道他们之间互不对付,一见面就吵。 “你也说了,几年未见。”孟嘉珩漫不经心地掸了掸烟灰,仿佛在谈论一位不相关的陌生人,“不熟,有什么可吵的。” 唐靳舟似乎是来到了一块安静的地方,似乎没听出他话里的冷淡,“你当时不是去找过她吗?没找到?” 方家的那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唐靳舟只知道,孟嘉珩将她从警局带出来后,方知漓就突然离开了,没人知道她带着她母亲去了哪。 孟嘉珩没有直接回答,脑海中浮现了那双湿红的双眼,倔强到可恨。 唐靳舟虽是比两人小了几岁,但好歹是一起长大的发小,对于孟嘉珩也算是了解。 他换了一句话问,“你突然回国,是因为方知漓。” 陈述的语气,似乎压根没想让对方反驳。 孟嘉珩没有正面回答,懒腔熟调没有太多的波澜,“你倒是有闲心思,揣测我的想法。” 唐靳舟在那头轻笑了一声,“看来我猜对了。” “既然对她有心思,就别那么高傲了。”他好言相劝,“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倔,倒不如直接点。” 孟嘉珩觉得他有点好笑,“你一个二十多年没谈过恋爱的单身鬼,哪来的经验?身边有人了?” “单身怎么了?我好心劝你,小心方知漓身边有人,我倒是想看看你后悔的样子。” 唐靳舟工作的时候像只笑面虎,私底下性子却没那么严肃,颇有点看热闹的意思。 孟嘉珩却懒得理他,掐断电话,沉静的黑眸如幽深夜晚,只剩一片淡漠。 身边有人么。 那很真是可惜。 他和她还没有分手,还轮不到别人。 - 方知漓在飞机上睡得不太舒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小区,遇见刚刚跳完舞的郝淑雪。 “呦漓漓你回来了,好久没见你了嘞。” 郝淑雪的舞伴都是性格不错的阿姨,方知漓温和与她们打了声招呼。 回到家,郝淑雪几天不见女儿,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漓漓。” 她忽地欲言又止,直至方知漓看过来,她才试探道,“你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 方知漓瞬间知道她想说什么,有些无奈,“妈,不是和您说了吗?我最近事业上升期,哪有时间考虑这个。” 郝淑雪讪讪一笑,“我就是问问,你别生气。” 方知漓一见到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就不是滋味。 还没等她说什么,郝淑雪的神色多了些认真,“漓漓,你千万不要因为妈妈失败的婚姻,就对爱情失望。” “如果有喜欢的对象,不要害怕。” 方知漓垂下眼睫,过了好半晌,才嗯了一声,“您放心,有合适的话,我会接触的。” 郝淑雪这才松了一口气,方知漓和她提起遇见唐千龄的事,她叹了一声气,“唐律师是个好人。” 说着,她微微一顿,“他们都是好人,还有孟家.....” “但我们和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现在这样也挺好。” 方知漓安静听着她说话,从始至终,都没有说遇到了孟嘉珩的事。 等洗完澡,她收到了谭灵发来的消息。 谭灵提起了晚宴的事,方知漓的目光却定格在最后一句话上。 谭灵:【漓漓,你和这位孟总是不是认识?】 她很聪明,知道这位孟总人狠绝情,不是会这么好心的人。 方知漓指尖顿住,她不想有事情瞒着谭灵,但有关孟嘉珩...... “算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我吧,行么。” 她和他之间,早在八年前,就被她亲手划清了界限。 如今提起和他之间的关系,她已经找不到任何的形容词。 翻篇 第5节 直至有湿发的水滴砸落,凉的她回过神,这才敲了两个字发过去—— 【不熟。】 吹完头发,方知漓大脑昏昏沉沉的,困得不行,也没等谭灵回消息,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意识似是从身体中漂浮出来,变得很轻很轻,恍恍惚惚回到了多年前的一个深夜。 那是方知漓来到大院的第七年。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又是怎么撞到的他。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她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人,眼梢微红,却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知道什么?” 他依旧平淡的语气,没有看她一眼,给伤口上药的动作并不熟练,密密麻麻的刺痛从手心蔓延,皮/肉似乎是寸寸裂开,指尖忍不住地颤着,她疼到下意识缩了下手,下一秒,却被他攥住了手腕。 明明很疼,明明是她的错,但到这种时候,她还是死死克制着颤抖的情绪,硬着骨头冷言冷语,“我就是故意接近你的。” 他就这么淡淡嗯了一声,依旧垂着眼。 她能明显察觉到,他心情很差,整个人气压很低,可是擦伤口的动作却轻了不少。 “你第一次找我搭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方知漓咽下喉咙里的涩意,语气依旧不肯软下来,“为什么?” 孟嘉珩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时的她还不会掩藏情绪,明明臭着脸,明明澄亮的双眼里写满了敌意,却还是不情不愿地主动开口。 哪里是想和他交朋友,分明是想揍他一顿。 真是别扭死了,傻子才会觉得她很“友好”,演技是真的差,送进娱乐圈黑粉能绕地球跑三圈。 方知漓唇瓣翕动,静了半晌,撇开眼,“....你现在能不能舔舔你的嘴,我想看你被自己毒死。” 孟嘉珩扯了下唇,“我被毒死了,你不就要换个人接近了。” “......” “你以为谁都会和我这样好心,装作没看见你的心思。” “你好心个屁,你明明把我当成了小丑。” 听着她的反驳,他轻笑了一声,“小丑都是朝别人笑的,没有你这样凶巴巴盯着人还嘴硬的小丑。” “......” 方知漓也不知怎么,或许是伤口太疼了,或许是太疲惫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她轻轻吸了吸鼻子,似乎是自暴自弃般袒露,“方闻廷想要攀上你们孟家,我听他的话,接近你。” “我知道你是讨厌我的,讨厌我家,你现在,是不是更恶心我了?” 她双眸湿漉漉的,就这么倔强地盯着他。 她早该明白的,他这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拙劣的伪装。 她,还有方家,像是一个跳梁小丑般,所有的目的,他们都知道。 方知漓期待着他发火,希望和他之间虚伪的关系彻底断裂,希望他能恼怒地找到方家,找到方闻廷去报复,也报复她,让一切都毁灭。 孟嘉珩却没有回答她的话,不似刚才那般调笑,将她下意识死死攥紧的手松开,拧眉盯着手心的伤口,语气轻淡地扔下了一句话,毁掉了她佯装出来的所有平静。 “哭什么。” “我没说不让你利用。” 作者有话说: ---------------------- 主都市重逢后的内容,回忆不多~ 第4章 第四页 方知漓的手心有道很深的伤疤,也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总会下意识地蜷紧手,指尖掐进手心,直至有微弱的痒意蔓延才回过神。 明明是死死扒在皮肤上的疤痕,却好似一同牵扯到了心脏,不同于揭开那一瞬间撕裂般的刺痛,痒反而更难抑制。 她松开攥久的手心,直至指甲留下的小月牙印子渐渐消散,看了眼手机,才六点半。 谭灵凌晨两点多才回的消息,是一个眼巴巴竖着耳朵要听八卦的表情包。 方知漓想了想,用一句话解释了她和孟嘉珩之间单薄的关系—— 【算是邻居吧,一个大院的。】 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郝淑雪年龄大了,每天五点起床在家练八段锦,方知漓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热好了早饭。 “比赛是下周六吗?” 刚离开的那两年,郝淑雪的状态不好,整天以泪洗面,怯于出门,也几乎没有活下去的念头。 方知漓只能在家里装满了监控,时时刻刻地盯着她。 直到大三那年,方知漓为了赚钱去跑马拉松,结束后倒在人群之中,昏迷了整整一天。 那时的郝淑雪才意识到,她的懦弱已经连累女儿太久了。 她逼着自己振作起来,久而久之,状态终于好了起来。 直至今日,她不但是小区广场舞的重要队员之一,还积极报名各种志愿者活动。 郝淑雪一大早就很精神,可骄傲了,“对,而且我还站在第一排嘞。” 这话她已经说过无数次了,但方知漓很耐心,哄小孩似的顺着她的话应了几句。 到公司时,她做的第一件事是处理邮件。 s.l是国内头部的女装品牌,就在一个月前,公司的营销总监庄敏跳槽。 方知漓做了五年的助理,如今坐上了营销总监的位置,她没有任何的忐忑紧张,也没有纠结自己配不配得上。 五年的磨练,她很相信自己,她也知道,自己有能力坐稳。 只是,这个位置是暂时的。公司里虎视眈眈的人太多,有很多人不服她,尤其是刚上任,不少人盼着她出错,期待将她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 她必须在新一季度的销售额上交出完美答案,才能堵住部分人的嘴。 但越往下处理,她头越疼。 中午十一点,康骏还没有来公司,助理进来提交文件时她问了一嘴。 “他给自己批了一周的假.....” 助理也很是无奈,康骏是康总的儿子,这样一个关系户塞到方知漓手下,却依旧我行我素的,公司里也没人敢惹。 方知漓心底窜上来一股火,她不在的这几天,康骏却毫无作为,新品上市的进度极其缓慢。 她没时间究责,晚上要与当红的一位小花进行品牌直播,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但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要上场的主播忽然胃疼,脸色白到吓人,直播部的李主管立刻让人送去了医院,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没有主播了。 按理说,公司不止这么一个主播,可庄敏走的时候,撬走了公司不少的核心员工。 方知漓的脸色有些冷,“我记得人事部上周刚招了三位主播。” 李主管也是头疼,“有两个正在休假中,现在赶不回来,还有一个......” 他欲言又止,无奈道:“康总给她请了假。” 方知漓拧着眉,“康骏?” 助理小声和她解释,“听说康副总监最近在和她谈恋爱,我刚刚刷到朋友圈了,确实是在开party.....” 更何况是康骏亲自让人给她请的假,李主管也只能批了。 康骏这人沾花惹草,勾搭了不少姑娘,她是知道的。 方知漓压着火气,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她环视了一圈,直播部的人纷纷避开她的视线,摆明了不愿意这时候上场。 “我来。” 一瞬间,有数道质疑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但也有人松了一口气。 此时快要来不及,有人出头是好事。 就算出了问题,反正是方总监她自己提议的,不关他们的事。 大家再次忙活起来,有化妆师过来帮她补妆,方知漓低头看着流程,大学的时候,她为了拓展分,参加过学校的公益直播帮农民卖水果,勉勉强强算是有点经验。 直播很快就要开始,她整理了一下裙摆,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走进镜头内。 - 两个小时,直播终于结束。 虽然今天的意外康骏占了主要原因,但几个部门之间的磨合还是不够顺,也还是有太过松散的地方。 方知漓和其他的主管复盘沟通了很久,结束时已经接近十点。 她抄送邮件发给康总后,一股熟悉而突兀的暖流涌了上来。 一天没停歇的工作,再加上月经,让她愈发疲惫。 偏偏在下班时,接到了一个晦气的电话。 康总将营销总监的位置交给她,还有一个额外的要求——必须多盯着她儿子康骏。 她倒是想让康骏坐上营销总监的位置,可惜康总不得不承认,她儿子太蠢了,交给他,公司得完。 钱难挣,有个关系户同事钱更难挣。 方知漓是真的不想接,却又不得不接。 这个位置,她不坐,有的是人垂涎。 她深呼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冷着脸接了起来:“什么事?” 翻篇 第6节 ..... 电梯到达地下一层,方知漓才走出来,就听到了一阵鬼哭狼嚎。 看见康骏趴在某辆价格不菲的豪车上撒泼,她做的第一件事是拿出手机拍照。 等拍够了,康骏的助理阿陶眼巴巴求助地看着她,方知漓想说点什么,似是察觉到什么,一抬眼,撞进了一双冷淡而熟悉的黑眸中。 地下车库的光线不算明亮,身着笔挺西装的男人身型颀长,淡漠的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戾气,望过来的目光里笼着毫不掩饰的冷意。 不难察觉,他此时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方知漓只一眼收回了视线,拧眉扫向趴在豪车上的康骏,酒鬼此时正嚷嚷着这是我最喜欢的车,她面露不耐,“把他拉开不就好了?” 这点破事还让她过来,康骏是蠢货,身边的人也是蠢货,只会跟着吃喝玩乐吗?? 阿陶也愁啊,和孟嘉珩的助理小周对视了一眼,上前一人拽起康骏的一条腿,谁能想到这酒鬼力气大得很,抱着车的后视镜嚎叫—— “来人!有人偷袭朕!!快救朕!!” “......” 鬼哭狼嚎声在地下车库刺耳又响亮,两个助理顿感丢脸地松开了手,方知漓不断给自己洗脑这都是工作。 她爱工作。 她爱工作。 她的小腹坠坠实在难受,忍不住烦躁问,“没喊保安吗?” 阿陶说喊了,但下一秒,他讪讪瞥了她好几眼,嗫嚅着又说出找她来的真正目的:“.....他把人家的车吐脏了。” “......” 身体的不适让方知漓懵了下,只见小周微笑着站在后座打开的车门旁边,瞥到里头的状况,方知漓是彻底没辙了,无力道,“他又发什么疯了?” 把别人的车吐车这样,也难怪男人脸色那么差了。 阿陶是真快哭了,磕磕巴巴地把事情经过告诉他。 扶着康骏出电梯时,他看见了孟嘉珩的车,当时助理刚为男人打开车门,酒鬼着了魔似的冲过去。 还一把推开正要上车的孟嘉珩,睡进人家的车里,醉醺醺地嚷嚷着—— “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宝贝啊!!一直买不到你,原来你在这!!” 阿陶喊她过来,主要是因为赔偿的问题。 康骏的卡在一小时前忽然被康总停了,对面的男人明显来头不小,要是这时候被康总知道就完了..... 方知漓已经厌烦到了极点,忍着脾气,公事公办地看向脸色不佳的男人,“孟总,赔偿问题我提申报流程,尽快汇到您的账户里,您看可以吗?” 孟嘉珩睨着人时,笼着点冷血资本家的审视。 女人酒红色的v领修身衫搭配着黑色包臀裙,金色复古的冷调耳环很衬她,笑意淡而疏离,不卑不亢,除了脸色不太好,让人挑不出瑕疵。 如同戴着假笑的面具,虚伪至极。 方知漓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在想,如果孟嘉珩不接受赔偿怎么办? 他这人,说不清是领地意识太强,还是惯出来的洁癖劲儿,不允许别人碰他的所有物。 高中那会儿,有人只是碰了他的外套,这位大少爷眼睛也不眨一下,直接扔了。 这辆车,大概率会和那件衣服一样的下场。 但他这样睚眦必报的人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如果我说不可以,方总监打算怎么处理。”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空气似乎结了冰。 阿陶无措地看向女人,方知漓似是毫不意外,她扯了下唇,“您想要怎么处理呢?” 她坦然对上男人的目光,也是此时,一辆打着双闪的黑色轿车驶入车库。 孟嘉珩没有回答,随意解开西装的扣子,从容不迫坐进后座,这期间,毫无波澜地扔下一句话,“上车。” 方知漓没有动,就这么看着车内的男人,“你没有想好的话,明天公司法务亲自联系您。” 明明他坐着,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平淡的语气却透着令人心沉的压迫感,“只有这一次机会。” “.....” 分明是康骏惹出来的事,方知漓却不得不解决。 如果她没有处理好,明天就有可能被康总从位置上推下来。 上位者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能毁掉一个人多年的坚持。 这个位置有的是人垂涎,有的是人愿意屈于上位者的身边。 大部分时候,普通人都是在被选择。 进入职场这么多年,这是她早就明白的道理。 方知漓冷着脸坐进车内,视线一转,只见阿陶茫然呆愣地一问,“我们呢?” 她真的要被蠢死了,冷声质问,“你没叫车?” “叫了叫了。” “难道还要我亲自护送你们回去吗?” 阿陶挠挠头,“不用吧.....我只是怕我控制不住他。” “.....” 方知漓克制着翻白眼的冲动,“控制不住就拿一根绳拴起来。” 阿陶讷讷着反驳,“怎么能把老板当成狗。” 方知漓凉凉的目光盯得他怂怂缩了下脑袋,玩忽职守的保安也终于姗姗来迟,几人费力把康骏搬了起来。 还不等她收回视线,身边的人忽地淡声开口,“你们s.l的人,还真是喜欢占用别人的东西。” “.....” 腹部的痉挛让方知漓脸色苍白,却没让她痛到听不出来男人话里的讽意。 不知情者,会认为他只是在嘲讽康骏而已。 方知漓积压了一天的火气,终是在这一刻被点燃。 她脸上笑意早在不知何时消失的一干二净,就这么坦然接住他的目光,疏离的清眸里有和男人相似的冷淡,掀唇反问,“那怎么办?” “要不你把他打死,或者报警抓走吧,我没意见。” 作者有话说: ---------------------- 总之....本文男女主都不是善类[摊手] 第5章 第五页 阿陶几人还没走远,听见这话瞬间拖着死沉死沉的康骏加快了速度,死腿快跑啊! 车子渐渐驶离车库,望着窗外的夜色,方知漓压下烦躁的情绪,尽可能心平气和:“你想要什么赔偿。” “你费尽心思想要的生活,就是这样。” 两人的声音撞在一起,同样的疏离,却好似淬了一层冰,空气陷入无端的逼仄。 方知漓依旧双手环抱,抵着腹部的姿势,“我不懂孟总什么意思。” “国内头部服装公司的营销总监,沦落到亲自上场直播。” “夜晚十一点,还要赶过来替一个纨绔子弟处理问题。” 孟嘉珩双腿交叠,手里拿着平板,嗓音不温不淡的,但方知漓还是听出了他刻薄的讽意。 她没有因此产生太多的波澜,月经的不适令她脸色苍白,“如果孟总没想好赔偿的事,麻烦将我在前面放下。” 孟嘉珩置若罔闻,只是平静地说,“面对别人,你倒是能忍耐,怎么在我面前,这么没耐心,这就是你对待客户的态度?” “.....” 方知漓背脊被冷汗浸透,她强撑着,扯唇假笑,“您想多了。” “.....” 空气中溢出一声很淡的轻哂,他极为刻薄地评价,“笑得真难看。” “.....” 真难伺候。 方知漓小腹阵阵痉挛,笑意消失的一干二净,清泠泠的双眼坦然对上他的淡漠的黑眸,凉飕飕地嘲讽,“我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您何必这样刁难我。” 有滴滴答答雨珠砸窗的声音渐响,冷意似乎从窗外渗透进来,坐在副驾的小周不由打了个哆嗦,分不清是因为突然的瓢泼大雨,还是后座僵滞的气氛。 “刁难?” 孟嘉珩漫不经心地重复了这两个字,望着窗外的大雨,淡声道,“我如果真的有心刁难,会让你在这时候下车。” “那我应该感谢你吗?” 方知漓的一双眼似是被雨水浸透冷意,“感谢您大恩大德,嘲讽我之后,没有把我扔下车。” 她似乎懒得和他虚与委蛇了,看向窗外的大雨,声音冷到极点,“如果没有你,酒店左拐五分钟就有地铁站,我也不需要面对会临时被扔下车的风险。” 终于袒露了尖锐的防备,但依然不像曾经那般。 孟嘉珩却没有任何被激怒的反应,只是平静地扔下一句话,“你现在,连委屈都不会发泄了么。” 方知漓蜷紧的手一松,手心黏着细汗,冷淡麻木的心脏似是被钝钝凿开了一条缝,有片刻的茫然。 很多人说过,她像是浑身带刺般难以接近。 却只有他看出,她将刺对准的,是她自己。 “我对你没什么好发泄的。” 翻篇 第7节 空气静默半晌,她才再次淡声道,“孟嘉珩,你不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了么?” 不如此刻黑沉沉的雨夜,那天的阳光刺眼到让人眼眶泛酸,似是有一团火在灼烧,烧毁了她所有的冷静与希望。 两人僵持很久,到最后,方知漓歇斯底里,用尽全力地推他,让他滚—— “孟嘉珩,你贱不贱啊!我都这样说了,你为什么还不滚?!你都没有自尊心的吗!” 他确实被激起了愠意,“所以你就是为了所谓的自尊心推开我?既然我这么不重要,我这么廉价,你当初何必委曲求全地接近我?” 从小到大,他们吵过很多次,却从没有像那天般尖锐难听。 到最后,她只是无力地求他,“你放过我吧,行么。” 就仿佛如果他不离开,她会一直这样痛苦。 孟嘉珩没有再抱她,安慰她,最终,只是失望而冷漠地撂下一句话,“行。” “我尊重你的选择。” “从今以后,你是死是活,都和我没关系了。” - 大雨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冷风窜进了骨子里,方知漓的小腹似是被死死绞住,疼得脑袋发懵,却还是强撑着问道,“所以,你现在是做什么?” 关心?故意折腾?还是为了报复她。 她不明白。 孟嘉珩的确不会回头看,但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平板冷淡的光线折射在男人凌厉的五官处。 “方总监,你好像没资格问我。” 高高在上,又疏离至极。 方知漓扯了下唇,外头的雨太大,她也懒得固执要求停车,低头给郝淑雪发了消息,正打算告诉司机小区的地址,发现车已经来到了医院。 她拧着眉,心底窜起愠意,医院距离小区几乎是相反的方向,再回去不知道要几点了。 “你有别的行程不知道先把我放下吗?你——” “下车。” 相比她明显冒火的语气,他依旧高高在上的冷淡。 方知漓压根就不是会顺从的人,也不知是不是被气的,大脑很沉,“我不是你的助理。” 他已经收起了平板,凉凉睨了她一眼,“赔偿还没处理,别死在我车上。” “......” 身体的不适让方知漓反应有些迟钝,她依旧没动,只是手指不小心划到屏幕打开了前置摄像头,镜头里,她脸色白得吓人。 许是这些年压力太大,她一直有月经不调的问题,常常四五个月才来一次月经。 今天来的时候她还没在意,没想到不适感比曾经几次都要猛烈。 她现在,的的确确非常需要止痛药。 方知漓没有强撑,推开车门,刺骨的冷风窜进骨子里,原本以为他会直接离开,谁料男人也从车上下来,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整理了西装扣子。 “毕竟是坐我的车离开的,如果你出了意外,我是第一嫌疑人。” “......” 方知漓实在没力气反驳,走进电梯,她潜意识地站到他身后,背靠着撑住身体,冷汗不断,她捂着小腹,实在想不明白这次怎么会这么不舒服。 孟嘉珩高大的身体立于她前侧方,目光从电梯银面描摹女人恹恹的模样,他掀起眼皮,看向跳动的楼层数字。 “叮!”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从外头冲进来一对抱着小孩的夫妇,方知漓被撞得一个踉跄,眼前发黑,那对夫妇慌张又急促地道歉,她却什么也听不清,紧咬的牙止不住地颤着,甚至是身体在抖,摔倒之际,栽进了冷淡而硬朗的怀抱中。 恍惚间,她浑身冒着冷汗,意识都像是从身体里被飘了出来。 上一次这样,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大三, 那会儿郝淑雪生病了,方知漓挤压着时间兼职赚钱,后来听朋友说半程跑马拉松能有奖金,她没有犹豫地报了名。 但她到底不算专业的,只记得跑到终点时,眼前发黑,也是失去意识地栽了下去。 再醒来已经被送到医院,她的手臂因为摔倒磨破了一大片,红艳艳的触目惊心。 只是问起是谁送她来的,谭灵茫然地摇了摇头,说应该是工作人员。 唯一的好消息是,那场马拉松的参与者都可以抽奖。 方知漓运气爆棚,抽中了八万的奖金,据说是举办这么多年,第一位抽到的。 ... 方知漓的眼皮很沉,再次醒来时,视线里晃着一个洁白的身影。 护士正好要帮她拔吊针,见她醒了,唉了一声,“你醒了。” 她慢半拍地嗯了声,迟钝地问,“我是.....痛到晕厥吗?” “是啊。” 护士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你已经是这个月第十位因为痛经住院的了,唉,记得啊,来月经要好好休息才行。” 方知漓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她点头,护士收好东西就准备离开了,“行了,好好休息,哦对了,你男朋友还在外面呢。” 男朋友? 愣神之际,病房的门从外头被推开,孟嘉珩走了进来。 护士离开后,方知漓才问,“你怎么还在这?”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才反应过来她好像有点忘恩负义。 果不其然,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轻飘飘地说,“总要确定你没事,免得被讹上。” “.....” 方知漓也懒得跟他吵架,“你再不走我真的要讹了。” 孟嘉珩拎起搁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方知漓这才发现,她住的是单人的病房。 “你今晚就在这住,赔偿明天会有人联系你。” “.....” 她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摆明了不想应付他。 孟嘉珩也没多说什么,离开后,病房内陷入冗长的沉寂。 已经是零点了,有时加班到这个点,郝淑雪也会亮着灯等她。 方知漓怕她还在等,赶忙发了消息过去,得到回复后才松了一口气。 许是身体的疲惫,即使是在陌生的环境,她昏昏沉沉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日依旧是六点半的生物钟,她的状态好了很多,回家洗漱换了一套衣服,又准时到公司。 开完早会,她的身后幽幽飘过来一道身影。 康骏满脸写着不自在,欲言又止,最后干巴巴地憋出一句:“昨天,辛苦你了。” 方知漓进了办公室,眼皮也没有掀一下:“不辛苦,命苦。” “.....” 康骏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你就不能委婉点吗?” 方知漓靠进椅子里,清泠泠的眼眸让他止不住的心虚,终于举手投降,“好好好,是我错了,这次谢谢你。” 他自来熟地坐到了沙发上,双腿大剌剌地敞开,不知是不是被康总训斥过了,再无平日里的嚣张,肉眼可见的低迷颓废。 这次赔偿,康总也没打算真的让公司给他收尾,最终会从康骏的账户走。 但问题就是,他所有的资产都停了,如今只能靠微薄的工资生活。 他一直絮絮叨叨地哀叹着倒霉可怜,方知漓被他念烦了,冷冷淡淡地打断:“如果没事的话能不能出去?你让我没办法专心工作。” “为什么?” 康骏最爱问为什么。 “你噪音太多,长得也很碍眼。” “......” 这人怎么还人身攻击的! 康骏好歹也是被捧着长大的,心情本就糟糕,此时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站起身死要面子地找补,“你以为我想在你这,这公司都是我家的!” 他趾高气扬地就要离开,不知想到什么,又转头硬邦邦地问:“阿陶说,你昨天还拍视频了。” 方知漓移动着鼠标,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康骏没想到她就这么淡定地承认了,抓了抓头发威胁,“你这是侵犯我的肖像权知道吗?快点删!” 方知漓的目光依旧没有瞥他一眼,敷衍地赶人,“你还在这边打扰我,我就把视频传出去让整个公司的人都看到你昨晚的蠢样。” “......” “你居然是这样阴险恶毒的女人!” 他说的每个字儿都透着无能的愤怒,奈何方知漓连眼皮也没动一下,康骏到哪不是被人捧着的? 第一次被人这样忽视,他气势汹汹地拉开办公室的门,身后,方知漓忽地喊住她。 康骏心里吊起的一口气顿时松了下去,以为她要道歉,还没转身,只听女人不近人情地说:“敢摔门就扣工资。” “.....” 如今只能靠工资生存的康骏又又又怒了,“凭什么?!” 方知漓的视线终于从电脑中移开,她双手环抱着往后一靠,笑容清浅漂亮,说出来的话却格外让人心凉,“因为我是你上级。” “康总说过了,从今天起,不用对你客气。” “......” 翻篇 第8节 看见他憋屈的样子,方知漓心情好了不少。 只是笑意还未收回去,目光越过康骏,猝不及防地撞上了男人冷淡的黑眸。 他身后,正好是她刚提到的康总。 “孟总,这边请。” 作者有话说: ---------------------- 第6章 第六页 只一眼,孟嘉珩便收回了视线。 方知漓的目光重新看向电脑,毫不留情地将康骏赶了出去。 一个上午,她处理完部分文件,起身去茶水间。 今天还正好是情人节,行政部的女孩子正在给公司的女同事送玫瑰花。 “方总监,情人节快乐呀!” 这也算是公司每年的传统的了,无论是单身女性还是有伴侣的,都能收到。 方知漓一手拿着花,另只手拿着杯子,正要回办公室,有人喊住她。 “方总监,谁又给你送花啊?” 孟嘉珩和康总刚从办公室出来,就听到了这句话。 方知漓没注意到身后的目光,拧着眉,随手将水杯搁在一旁走了过去。 看到署名的那一刻,她就笑了。 “方总监笑得这么开心,该不会是男朋友吧?” 方知漓刚升职,从同等级的同事变为了上司,和他们关系算不上亲密,但也没有特别的恶劣。 她大部分时候都不怎么笑,有时清泠泠的目光扫过来,毫无温度,令人下意识的心一紧,透着十足的压迫感。 如今像是冰山融化,笑容温和,惹得几人忍不住好奇。 方知漓否认,“不是。” 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康总几人已经来到了她身边。 “这位是华科集团的孟总,你昨晚应该已经见过了。” 方知漓颔首,“孟总。” 她清丽的眉眼间还有未散去的笑意,能看得出心情不错。 孟嘉珩淡漠嗯了一声,方知漓只将他当成了来公司的一个普通客户而已,压根没有多想。回到办公室,她给谭灵发消息。 大部分时候,谭灵都是送花到她家。 但上个月,有个客户的儿子在追方知漓,那纨绔子弟特别招摇,说实话,给她带来了很多的困扰。 她这人也十分绝情,没有可能的事不会留一丝余地。 拒绝了好几次后,那公子哥有点恼羞成怒了,到处和人嘲讽她的清高。 甚至派人送花到她的公司,偏偏很巧,就没有送她。 谭灵颇为无语:“他不会以为这样能让你难堪吧?这是在干什么?孤立?也太幼稚太神经了。” 方知漓其实也不懂,这件事对她本人没有任何的影响,只是有些担心公司的合作。 幸好那位客户是位明事理的,也不知做了什么,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再没出现过。 只不过谭灵护短,从那之后时不时就会送花到公司,方知漓的办公室里,鲜花从此再也没有断过。 孟嘉珩来公司时,方知漓就知道绝不是因为昨晚的事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在送走他后,康总就让人喊她进了办公室。 康茗馨直接提起了和华科集团合作的事,这个项目是一块大饼,所有人都在垂涎。 “你好好跟进,只要拿下,你的位置也就彻底稳了。” 方知漓并没有天真到真的相信上级画的大饼,但这毕竟是工作,任何交到她手上的,她都没有理由放弃。 在离开前,康茗馨想起什么,“对了。” “这次的项目,你带着康骏一起。” “不用顾忌我,公事公办就行,必要时可以用特殊手段对他。” “好。” - 晚上和华科还有一场应酬。 康骏在方知漓耳边叭叭叭说个不停,她烦的不得了,“闭嘴,你再多说一句话扣一百。” “......” 康骏如今被掌握在她手里,他憋了半晌,愤愤不满,“资本家!乱扣工资是违法的!” “你还懂法呢。” 她轻飘飘的一眼,透着明晃晃的嫌弃,仿佛在说——就你? 康骏觉得他受到了侮辱,一张嘴忍不住再次叭叭,大有你不放过我,我就吵死你的冲动。 这聒噪碍眼的一幕,被孟嘉珩尽收眼底。 应酬的时候,总有些喜欢劝酒的。 谁料坐在主位的男人连手都没有抬一下,寡淡道,“抱歉。” 没有说任何的原因,却没人敢多问。年轻的男人,只是坐在那,就令人不自觉的忌惮。 有人为了讨好,将酒撤下一半,换了茶水。 方知漓对于这一小插曲没有任何的反应,慢悠悠地喝着热水,小腹的不适感也好了许多。 康茗馨没有直接聊合作,而是先提起了昨天的事。 康骏像是被捏住了命门般,不得不收敛脾气,老老实实地向他道歉。 坐在主位的男人气定神闲,没有直接应下这句话。在场的气氛陷入片刻的宁静,孟嘉珩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抱歉。” “只是觉得,康小公子喝醉的样子,倒是与现在截然不同。” 康骏讪讪一笑,“您说笑了哈,都是酒精作怪。” 有人为了活络气氛,殷勤地附和道,“是啊是啊,你们喝醉酒的时候,没做过一些丢脸的事儿吗?” 话题就这么被敞开,在场的人纷纷聊起自己喝醉酒做过的蠢事,康骏听八卦的时候倒是认真,还呲着牙笑,偶尔听到有意思的地方,还会下意识地用手肘碰碰身边的方知漓。 “方总监会有酒后失态的时候吗?” 孟嘉珩淡声的一句话,令所有人的目光望向了安静的女人。 方知漓在业内也不算无名,许多人知道她,是因为庄敏徒弟的身份。 如今庄敏跳槽,大部分人都盼着昔日师徒崩裂,在等着看热闹。 面对诸多打量,方知漓依旧波澜不惊的模样,坦然对上男人的目光,“我的酒量比较好,至今还没有喝醉过。” 并且,她也从来不相信酒精真的能令人醉倒失态。 酒后乱性,又或者是从前,方闻廷喝了酒以后就会动手打人,只不过是找的借口罢了。 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男人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看着她,不知想到什么,忽地轻笑一声,透着道不清意不明的深意。 方知漓不知想到什么,也收回了视线,垂眼喝着热水。 “真的假的,你这么厉害?” 康骏狐疑地看向她,方知漓扫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你别喝了,免得等会儿醉了当众出丑,今天这么多人,可不止我一个人会录视频。” “.....” 康骏憋屈地瞪了她一眼,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被孟嘉珩尽收眼底,不温不淡的笑意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晚宴结束,康骏跟着康总回去了。 方知漓在离开前先去前台拿了暂放的花束,这个点不太好打车,她等了很久,面前缓缓停下一辆黑色轿车。 男人只是平静地扫了她一眼,淡声道:“上车。” 若换做之前,方知漓或许会转头就走,但如今与华科的项目交到了她的手中,她也没想太久,不管他是想送她回去,还是别的原因,都无所谓,全当是工作需要。 他似乎也不意外她没有拒绝,只是车门关上后,男人眼皮也不掀一下,冷淡地说了一句话,“要么把花扔了,要么放副驾驶座。” “.....” 方知漓忍了一秒,倾身往前,将花放在了副驾驶座的位置。 她的动作很小心,显然非常在意这束鲜花,又或者,是因为送花的人。 放好花,她接到了一则电话。 谭灵月底要过来,方知漓知道她一直有家很想吃的餐厅。 但这家意大利餐厅十分出名,夸张到需要提前半年预定。 前几日她托朋友帮忙,今天终于有好了消息。 “是和你男朋友吗?” 这家餐厅以情侣为主要客户群体,所以朋友才会这样好奇。 车内除了她谈电话的声音,静得可怕。 她偏头看向窗外,也不知在想什么,嗯了一声。 没想到真是这样,朋友实在好奇,她这样性格冷淡的人,会找什么样的男朋友。 翻篇 第9节 “对了,今天情人节,你们是不是在约会?我有打扰你们吗?” 她懊恼想起这件事,方知漓温声地说在加班,朋友顿时领悟,替她骂了一句狗老板,也没再打扰她。 挂了电话,方知漓正想和身边的狗老板谈合作的事,男人不温不淡地开口,“他平时就是用这种手段讨好你的。” 仿佛在批改什么不合格的文件,语调平缓,却透着令人厌恶的高高在上。 方知漓意识到他说的是副驾驶的花,扯了下唇,疏离而冷淡,“孟总,这和你好像没有任何的关系。” 他依旧从容的姿态,“情人节,你男朋友知道,他女朋友正在别的男人的车上么。” “.....” 方知漓没有和不熟的人解释的习惯,但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掌握话语权的。 她像是副驾驶座上的那束玫瑰,漂亮,却带着尖锐的刺,“严格来说,我们只是合作方。工作而已,他知道,也很明事理。” “更何况,孟总你又不是小三,不必担心。” 充满了明目张胆的嘲讽,孟嘉珩却没有任何愠怒的意思,反倒意味不明地落下两个字,“是么。” 想到她在晚宴时,说自己不会醉酒。 他忽地轻哂,漆黑的瞳眸一瞬不瞬地攫住她的目光,如锐利而危险的钩子,强势到令人无法挣脱—— “没有其他关系吗?” “那你男朋友知道,你喝醉的时候,会强吻别人吗?”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第七页 对于许多人来说,十八岁象征着开启美好的新篇章。 方知漓也曾这么认为。 十八岁,意味着她即将毕业踏入大学。 很快,她可以像唐律师一样化着精致的妆容,烫卷发,成熟优雅地踩着细高跟,走向更辽阔的世界。 所以在收到唐千龄送给她的高跟鞋时,方知漓是欣喜的。 她提着裙摆,笨拙地踩着细高跟走动。小心翼翼的,却还是不小心崴了下—— 这一幕,偏偏被孟嘉珩看到了。 夜晚树枝摇曳,他身上依旧那昂贵的高定西装,身形挺阔颀长,单手插着兜,身后的别墅灯火通明,依稀还能瞧见窗内走过的数道身影。 他乌黑的眼里似是染了碎碎的光,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另只手拿着手机,镜头直直对准她。 这人还特别的明目张胆,连闪光灯都不关,刺眼的光在黑夜里一闪一闪的。 方知漓顿时恼了,踉跄着向他走去,但又不肯在他面前表现出第一次穿高跟鞋的笨拙,背脊绷直,像只雄赳赳准备找人打架的小孔雀。 孟家的宴会来了许多宾客,仅仅是为了庆祝孟少爷的十八岁生日。 就在一个小时前,他站在人群之中格外夺目,似乎是从骨子里透出的游刃有余,面对他人的殷勤祝贺,他温雅疏离地颔首,仿佛早已习惯这般众星捧月,姿态矜傲,却不失良好的绅士教养。 方知漓嗤之以鼻,心里暗道这人还真是有两幅面孔,在外倒是装得好,私底下却格外恶劣—— 就比如此时,他慢悠悠地往后退去,还不嫌事大地说:“跑两步我看看。” 逗小狗似的,方知漓不理他,想要去抢他的手机,却被他哎哎两声躲开,“强盗,我要报警。” “.....” “你幼不幼稚?” 方知漓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孟嘉珩也不知想到什么,轻哂一声,心里默数三秒,果不其然,走在前面的人忽然转过身扑向他—— 偏偏他早有准备,拿着手机的手高高举起,任凭她怎么够都抓不到,另只手还懒散插在兜里,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唇角一扬,将这句话送还给她,“方知漓,你真幼稚。” “.....” 方知漓气得直接跺脚要踩他,却忘了自己穿的是高跟鞋,差点扭到,刹那间,被他勾住了腰。 忽然的肢体接触,气息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让两人有片刻的怔然。 不等方知漓回过神,他忽地拧眉,鼻尖一动,“你喝酒了?” 也是这会儿,他瞥见了丢在边上的酒瓶子。 方知漓迟钝地清醒过来,推开他,昂了一声。 “你还没有成年。” “不是就剩几个小时了么。” 在和他较真的这些年里,方知漓最不服气的,就是比他晚出生了一天。 在宴会上,方闻廷和郝淑雪都围绕在那群权贵之外,她百无聊赖地待在角落,仗着没人在意,她拿了一杯香槟。 最开始她只是想尝尝,却没想到不小心听见了别人的谈话。 “你看方知漓她爸妈又在献殷情了,山鸡就是山鸡,永远不可能变成凤凰。” “他们这一家还真是不要脸,方知漓还总是缠着孟哥,幸好他毕业要去国外。” 她的的确确是别有目的接近他的,而孟嘉珩的某些发小也一直不喜欢她。 方知漓不在乎他们的想法,更何况前段时间,她和孟嘉珩就已经说开了。 至于他要去国外.....她早该知道的。 孟家独子,本就前途无量,所有的以前都被人安排好了最合适的那条路。 她其实,根本没妄想过什么。 只是都这种时候了,她也懒得在他们面前装模作样的,直接走到几人面前,一个又一个地嘲讽过去。 惯来被宠着长大的公子哥大小姐,被她骂懵了,等反应过来时,方知漓已经走了。 等孟嘉珩出来找她,就是刚才那般情景。 他想说点什么,只见她脱掉高跟鞋,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放回了盒子里,仿佛对待一个珍宝。 “一双鞋而已,至于么。” “至于。” 方知漓低着头,这算是她的执拗吧。 并不是幻想变成优雅的公主,她只是觉得,穿上高跟鞋,就意味着她离长大更近一步了。 孟嘉珩将她拉了起来,“以后会买更多高跟鞋的。” 可能是喝了酒,她起身的时候一个踉跄,孟嘉珩想扶她,却被她甩开了手。 “不一样。” 她慢半拍地回答道。 这份礼物,意味着她长大。 而高考结束,她应该会离开粤海湾。到那时,她和这里的一切,应当不会再有联系了。 “对了,你送我什么生日礼物?” 她忽然倒走,向他伸出手。 孟嘉珩双手插着兜,冷漠无情地说,“没到你生日,哪来的礼物。” 方知漓轻哼了声,宝贝似的抱着怀里的东西,“唐律师就送我了,你不送就不送。” 她似乎是真的有点醉了,带着点孩子气,不高兴地转过头去,发尾差点甩到他脸上。 他就这么慢悠悠地踩着她的影子,“方知漓,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么?” “什么?” “你不是都听到了么。” 意味不明的一句话,却好似料定了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方知漓没有回头看他,默了半晌,才提声道,“是啊,我听到了。” 她看向他,掰着手指头像是在控诉,“你要出国了。” “你,华科未来的接班人,未来的孟总,就要开始人生的大好前程了。” “到了国外,还会找一个金发碧眼的女朋友.....嗯,可能不止,你长得这么招摇,说不定一周换一个。” 孟嘉珩忍无可忍地打断她的脑补,“.....你喝醉酒会变蠢是吗?在说什么鬼话造谣我?” 方知漓又一次和他吵了起来,“你就是这样的人!招蜂引蝶到处勾引人!还有一张又毒又贱的嘴!” “我好心劝劝你啊,以后可别这么傲慢了,不然你会孤独终老的。” 孟嘉珩是真的气笑了,“长得帅还是我的错?我勾引谁了我?” “勾引我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空气陷入诡异的沉寂。 他罕见地愣了下,方知漓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舔了下干涩的唇,转过身去,没注意到他眼底掠起笑意。 方知漓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害羞的人,被风吹得清醒了许多,越想越觉得她没说错。 当初第一次见他,也是看在他长得好看的份上,她才忍气吞声的。 如果不是他勾引她,为什么她有时候看到他会止不住地心跳加速? 她清楚自己对他有了逾越的想法,但她就是这么蛮不讲理的人。 反正,他都要出国了。 本就是云泥之别,之后也见不到了,那不如现在,她自己主动要点什么—— 翻篇 第10节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方知漓丢下手中的高跟鞋礼盒,转身踮脚,没有一丝的迟钝犹豫,抱着他的脖子颇有点强势地让人低下头,直冲冲地堵上去,因为太莽撞,牙齿磕到了他的唇,孟嘉珩愣愣的,一时间竟忘了推开她。 他没有闭眼,这个角度能清晰看到女孩子紧张颤抖的睫毛,眼皮有一点点红,她似乎是屏住了呼吸,搭在他颈后的手也不自觉地蜷缩,指尖掐进了皮肤里。 就这么僵硬贴了几秒,方知漓猛地往后一退,仰着下颌,一双眼亮莹莹的,依旧像只不肯低头的小孔雀,“你不送我礼物,那我自己要,没问题吧。” 他幽黑沉静的目光盯得她心里发怵,但也只是一瞬间,下意识地转身就走,猝不及防的被人攥住手腕拽了回去。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亲完就走胆子这么大怎么不把我睡了?” 他的力道很大,方知漓挣脱不开,条件反射地和他呛嘴,“你个死变态!我还未成年!” 孟嘉珩微微躬身,颇有些强势而危险地攫住她的双眼,逼她不得不看向他,“不是你自己说的只有几个小时了吗?怎么,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只要你别不行就好!” 孟嘉珩是真没想到这人喝醉了会这样不着调,也是真的气笑了,“行啊。” “那明天,谁不睡谁是狗,现在敢不敢再亲会儿?” 方知漓还没有醉到糊涂,知道他是在激她,可是盯着他的唇,她还是鬼迷心窍地点了点头。 反正,就这一次了,不亲白不亲,以后也不一定能亲到这么好看的了。 孟嘉珩如果知道她在想什么,铁定气到肺炸。 她再一次撞了上来,他却没有如刚才那般怔愣,反客为主抬起她的脸,试探性地轻轻碾转,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乱,生涩至极,像是含着一颗刚熟的果子,甜而软,明明没有探进去,却令人如同失氧般,大脑一片空白。 断断续续地过了不知多久,夜晚的风都是燥热的。 孟嘉珩依旧揽着她的姿势,盯着女生微张的唇,像是缺水般,喉咙又燥又涩。 方知漓呆愣一瞬,显然没适应此时的近距离,猛地推开他,翻脸不认人地蹦出一句话,“你真不要脸,是不是只要有人主动亲你你就会接受!” “我看你真是有病。” 孟嘉珩气得心堵,她似是终于清醒,意识到他们刚刚做了什么,忽地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有些僵硬地想要将这件事翻篇:“太晚了,我要回去了。” “回什么回?” 他头一次被人强吻,结果她亲完就要走。 “亲完什么都不说,还睡不睡了?” 什么人啊,亲完还要评价一句。 方知漓弯腰抱起高跟鞋的盒子,选择性忽略最后一句话,故作冷漠,“太差了,不想亲了。” “.....” 孟嘉珩这一晚上快被她气出心脏病了,见人转身跑开,他却没打算放过她。 “你还没送我礼物。” 方知漓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看他,“我送的东西都没什么价值,你应该不缺我这一份。” “谁说不缺。” 向来不可一世谁都不放在眼里的男生,忽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讨要自己心仪的礼物,“谈恋爱吗?” 姿态依旧高高在上的,没有像刚才接吻般低头,开口时语气听不出异常,只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双手早已不自觉地蜷紧。 没有过多肉麻的表白,却令方知漓心脏一颤。 她唇瓣翕动,低垂着眼,完全不像刚才那般强硬的模样,干巴巴地憋出一句,“....你,我还没成年。” 他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那三个小时以后告诉我答案。” 三个小时,零点一过,就是她的生日。 经过莽撞的吻,两人出奇的平静,心照不宣没有多说什么,隐隐之中,却又好像早就察觉到了对方的感情。 他似乎是料定了她会答应,安安静静的,也不催她。 方知漓确实没想到会有这一天,但这一刻到来时,她没有退缩,没有思考配不配得上他,没有欣喜若狂,只是忽然想到—— 如果是他的话,遥远的异国恋,她似乎也能接受。 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那我,明天给你答复。” 他不意外会有这个答案,到了嘴边的女朋友三个字还是咽了回去,反正,也就再等几个小时罢了。 孟家还有客人在,他必须回去了。 方知漓转身,两人背道而驰,却又默契的回头,他似乎是在笑,伸手懒懒一动,让她进去。 晚风燥热,却没有吹散两颗愉悦躁动的心。 她其实是准备了礼物的,那明天,就送他双份礼物吧。 他真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了,不但拥有了一位特别好的女朋友,还有第二份礼物。 方知漓对即将到来的十八岁充满了希望,也想着明天她喊男朋友的时候,对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可零点的钟声响起,她迎来的不是祝福,而是满地的狼藉。 只是三个小时而已,灯火通明的别墅里,她的手心鲜血淋漓,却仿佛察觉不到痛般,眼底的期冀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剩下灰败而麻木的荒芜。 作者有话说: ---------------------- 明天不更,后天见么么么! 第8章 第八页 孟嘉珩这人,总是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似乎永远的高高在上,永远不会低头。 可那个夜晚,他顺从少女蛮横的力道,青涩的唇瓣碰在一起,说是强吻,其实只是笨拙地碾含罢了。 再次提起这件事,方知漓没有任何的仓皇、窘迫、恼怒,不知是忘了,还是根本不在乎而已。 “知不知道,和你好像没有任何的关系。” 孟嘉珩似乎早已料到她会这样冷漠,唇角很淡地一动,“当年的礼物,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方知漓的心跳漏了半拍,她记得那个深夜,匆忙收拾东西的时候,礼物的盒子砸到了地上,里头的腕表磕出了裂痕。 那是她托人帮忙买回来的,和他一柜子的昂贵品牌相比,算不上什么,也不缺那么一块。 她原本,没想带走的。 毕竟那时候,她能带走的只有自己和妈妈。 可最终,她在行李箱里发现了那块被遗弃的腕表。 直到后来,郝淑雪才承认是她做的。 “漓漓,妈妈知道你是喜欢他的。” 喜欢对她来说,是奢侈品,抵不过面包来得实际。 那块腕表,被她放在二手平台上卖掉了。 虽说有裂痕,但也算是个牌子,折价卖了八百。 郝淑雪知道的时候,愧疚流泪,觉得对不起女儿。 方知漓的一颗心似乎被灼烧出了伤疤,如同被方闻亭用烟狠狠烫的那道一样,钝钝的,后知后觉感到闷疼。 后悔吗? 不后悔。 一块表而已。 只是一个......有点好感的男人而已。 “扔了。” 她移开视线,语气淡得厉害,“我总不能离开的时候,还带着累赘。” “累赘?” 他漫不经心地重复了这两个字,语调凉薄,“你还真是洒脱。” 方知漓听出了他话中的嘲讽,却丝毫不在意。 她实在懒得和他搭话,闭眼假寐,可是听到车停下的动静,掀起眼皮,眸中一片清明。 她压根没有客气,直接将他当成了免费的司机,从副驾驶座抱起鲜花离开。 车内陷入静默,闭目养神的男人睁开眼,看向离开的那道窈窕身影,再次意兴阑珊地垂下眼皮。 还真是没良心。 又一次,连再见都不说。 - 方知漓对这次项目很重视,因为工作需要,她主动加了孟嘉珩微信,但也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真没看到,连发了好几条请求都没有通过。 她暂时将这件事放在另一边,康骏算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大项目,交上来的方案扔垃圾桶里都嫌占地,方知漓现在看到他就哪哪都碍眼。 周三去华科集团开会,坐在主位的男人眉眼淡漠,气氛如同淬了冰,令人惴惴不安的。 除了方知漓。 汇报结束,他刻薄地提了些问题,惹得底下的心惊胆战,都不敢抬头。 方知漓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环节,游刃有余,气场一点儿都没被压下去,甚至是燃起了□□味。 惹得康骏那清澈的眼里充满了敬佩,等她下来,他巴巴地凑到她面前,“我靠,你有点东西啊。” 方知漓毫不客气,“你要是有点用他根本没机会提出这种问题。” “……” 康骏郁闷忿忿,“你这女人,能委婉点吗?” “我以为没骂你蠢货已经够委婉的了,还要我怎么维护您这颗脆弱的玻璃心啊?” “……” 翻篇 第11节 孟嘉珩从两人身边擦肩而过,冷淡地对小周说,“等会儿让保洁上来打扫。” 保洁是固定时间来打扫卫生的,小周一时没反应过来,“您的办公室吗?” “整个公司。” 孟嘉珩实在想不明白,康茗馨那样精明的女人,是怎么生出这样一个蠢货的。 哪哪都碍眼。 “扫干净点,免得公司里的人被蠢货传染。” 小周没懂他说的是谁,却也识趣没有多问。 - 郝淑雪前两天心情不太好。 广场舞的服装是露胳膊的短袖,她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指着皮肤上丑陋的伤痕,有被烫出来的,有手术后留下的长长一条,自嘲道,“我这样子,说不定会吓到别人给队伍减分,还是算了。” 方知漓心疼,勾着她的手问,“那比赛的时候,你要去看吗?” 郝淑雪犹豫了很久,还是想去的。 可比赛的前两天,她又眉飞色舞的。 有个阿姨扭到了脚,主动找到郝淑雪让她代替上场,因为站的是c位,穿件长袖的也不会很奇怪。 郝淑雪最开始还担心大家会不乐意,但她们都特别热情,叽叽喳喳的管什么c不c位的,拉着她急吼吼地投入训练。 周六方知漓陪她去彩排,后知后觉发现社区的物业管理团队几乎都是新面孔。 打听后才知道,是换了新的投资商。 闲着无聊的大爷阿姨在唠嗑,听他们的意思,对新的承包商都挺满意的。毕竟以前社区里有什么事儿,那些主管格外敷衍,早就让大家不高兴了。 方知漓前段时间工作忙还没察觉,今天才发现,社区的环境绿化都在进行改造,老年活动室也在拓展中。 郝淑雪准备比赛去了,方知漓临时接了个工作电话,再回来时,余光一瞥,瞥到了一群格格不入的精英团队。 为首的男人还特别眼熟,脸色寡淡听身边的人讲话,有几个路过的阿姨大爷回头打量他,这人也波澜不惊的。 “小漓啊。” 穿着红马甲志愿服的朱大爷冲她招了招手,方知漓回头看了眼人群中的郝淑雪,这才走过去。 朱大爷笑呵呵的,看上去心情不错,“这是华科的领导,咱们社区有这改变啊,多亏了他们。” 方知漓没觉得事情能这么巧合,但她面不改色的,好似和他第一次见面,“您好。” 孟嘉珩只是淡漠地睨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在装什么,可偏偏他这种精英范儿在大叔阿姨这里格外讨喜,再加上长得不错,陆陆续续的都围了过来。 今个儿不止他们社区,还有别的小区的阿姨过来参赛。 人本来就多,此时围着他叽叽喳喳的看猴子似的,男人的脸色崩得越紧,明显是不耐了。 方知漓觉得这一画面有点搞笑,就这么闲闲站在不远处看热闹,触上他扫过来的凉凉视线,她也坦然地回视,颇有点挑衅的意思。 比赛开始的时候,方知漓拿着手机录视频,这期间她回头望了一眼,刚才被围着的男人已经离开。 郝淑雪的队伍获得了第二名,几位阿姨心情特别好,拿着奖金准备去聚餐,方知漓没跟着去。 .... 朱大爷实在是热情,孟嘉珩原本还有几个行程要赶,却还是让小周取消了。 社区里其实挺多孤寡老人的,老年活动室能够拓展,大家都很开心。 朱大爷正兴奋聊着,忽地脸色一变,身体抽搐。 社区医院的负责人瞧见立刻冲了过去,知道是癫痫。 等朱大爷情况缓下来了,孟嘉珩令人送去医院。 方知漓接到郝淑雪的电话,赶到医院时,就瞧见朱大爷的妻子程阿姨两眼通红站在男人面前,连连道谢。 程阿姨也是这次广场舞团队的,郝淑雪还以为出什么事了,跟了过来,顺便给女儿打了电话。 她也没想到,这次来考察的领导竟会是孟嘉珩。 等回过神,男人已经来到了面前。 “郝阿姨,好久不见。” 郝淑雪有点儿拘谨,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只是有些生硬地哎了声,“嘉珩啊,好久不见。” 她的不自在,来源于曾经卑劣的贪婪与利用,还有.....因为她和方闻廷,让两个孩子分开了。 孟嘉珩没有过多的热情,却也没有她想象中傲慢刻薄的语气,温和而疏离,“您身体还好吗?” 郝淑雪心里有些复杂,她都忘了,这孩子的教养本就好,就算再厌恶,也不会故意给她难堪的。 “我挺好的,你妈妈呢?” “挺好的,现在每天沉迷打麻将。” 郝淑雪这才点头,可是她有些难堪聊起以前的人或者事,求助地看向女儿。 方知漓扫了眼不远处的小周,来回踱步明显着急,还时不时地往这里看。 “我替朱大爷谢谢您今天的帮忙,如果有什么急事的话,孟总先去忙吧。” 孟嘉珩自然看到了小周,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对郝淑雪说,“阿姨,那我先离开了。” 郝淑雪哎哎点头,看着男人离开的挺阔背影,她看向方知漓,唇瓣翕动,犹豫了很久才问,“你们是不是早就见过了?” 方知漓嗯了声,没有否认。 “那你对他.....” 郝淑雪的袖子不自觉地往上滑,露出来的手腕上,有交织在一起的伤痕。 方知漓将她的袖子拉下来,轻描淡写地说,“妈,不重要。” 过去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也是。 .... 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多,方知漓洗完澡才发现,三个小时前孟嘉珩终于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她想了想,还是直截了当地问:【你过来考察,是巧合吗?】 过了十几分钟,对面发来一个冷漠的问号。 方知漓向来不相信什么巧合,她知道华科集团涉及许多领域,却不觉得他会有这闲情纡尊降贵到小区来。 【毕竟我们这只是个普通小区。】 社区这样换新,其实是件好事,她顿了顿,态度也没那么尖锐,客气到过于疏离:【孟嘉珩,我还是希望我们之间没有太多的牵扯。】 【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他放下自尊,却被她一次又一次推开,到如今应该也不会想和她有太多的联系。 当年闹得太难看,他们最适合的关系,就是陌路人。 消息发过去后,她戴上眼镜,准备再看会儿方案,才刚刚在电脑上登陆微信,他就回了消息过来—— 【自作多情是病,去治。】 “......” 方知漓面无表情地叉掉了和他的对话框。 她就不该去找他! - 之后几次再去华科,孟嘉珩都没出现过,听秘书说是去出差了。 合作进行的还算顺利,康骏也难得没作妖,方知漓这几日的心情还算不错—— 晚上九点,接到康骏的电话时,她收回了这句话。 他鬼哭狼嚎的,和以前玩闹的语气完全不同。 方知漓赶去酒吧时,只见他坐在石阶上,抱着一个酒瓶子,整个人耷拉着,像只受伤的小动物。 一见到她,他眼眶迅速泛红,方知漓不但没有安慰,反倒立刻警告,“你可别给我丢人!” “.....” 康骏抽抽着鼻子,“......你怎么会这么绝情。” 方知漓格外无情,“现在是下班时间。” 康骏看向她的眼里充满了控诉,最后掏出手机,给她转了三百块。 方知漓迅速收钱,“五分钟,说完我就走人。” “.....” 他瞪大了眼委屈道,“你是人吗!!!” “四分五十五秒。” “.....” “我失恋了。” 他低落地开口,“她就是想要我的钱,我没钱了就和我分手。” 方知漓想起之前被他撬走的主播,念出那个名字,康骏明显茫然。 “她不是我女朋友,是之前和琪琪吵架,我给了她钱,让她帮我刺激琪琪而已。” “.....” 方知漓是真无语了,更是毫不客气地骂出口,“你脑子没病吧?” 康骏被骂懵了,委屈道,“演戏而已。” “你演给自己看呢?女朋友生气了不找原因不去哄,反倒找女人来刺激。说你蠢你还自豪上了,你的意思,她看到自己男朋友身边有人还要委屈卑微跑过来和你求好?” “拼xx把你脑子砍没了是吧?” 翻篇 第12节 “有点良心就给你前女友多转点精神损失费,剩下的钱给你自己找个医生看看脑子吧。” 康骏从没被人这样骂过,却还是呆呆地问了一句:“拼xx是什么?” “……” 说了那么多,他的重点居然在这。 方知漓觉得跟他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不耐道,“时间到了,你走不走?” “?” 五分钟这么快吗?康骏茫然,想花钱再买,后知后觉想到他如今已经没钱了。 没了钱,还没了女朋友,还要被骂。 眼看他又要哭,方知漓冷酷无情:“我数到三,不起来我就走了。” 康总将他身边所有的司机保姆都调走了,也没钱打车了。 “一。” “三——” “你怎么跳过二的!!” 康骏直接蹦了起来,却因为坐太久,没用的身体一个踉跄朝她栽去。 由于发生的太突然,方知漓压根没来得及躲开,男人重重地压了过来,两人脚步踉跄着往后跌去,她的后脊猛地撞到了圆柱,而他还沉沉挂在她身上—— 从不远处的角度来看,就是康骏忽地起身,强制地将她抵住。 静谧的车内,笼着沉沉的压迫感。 小周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能察觉到老板和方总监关系不一般,在此刻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说——” 后视镜里,男人望着窗外的脸色淡漠,也不知看了多久,漆黑的瞳底毫无笑意,如同望不见尽头的深渊,令人心颤。 小周默默缩了下脖子,只听男人语调凉薄:“喝醉了,怎么不知道往马路中间跑呢。” “......” “撞死了,就不会碰她了。” 作者有话说: ---------------------- 有的人表面上冷漠,暗地里:我会一直盯着你盯着你盯着你盯着你盯着你盯着你...... 需要压数字申榜,明天不更后天见么么么! v后会稳定日更相信我! 本章红包掉落哦[可怜][可怜][可怜] 第9章 第九页 方知漓并不知道他的存在,打车将人送到小区就走了。 回到家,郝淑雪还在客厅看电视。 她对方知漓的这份工作其实不太满意,“总是这样加班,时不时地被叫回去,多累啊。” 方知漓倒了一杯水,脸色恹恹,“没办法。” 电视斑驳的光线折射在她疲惫的侧颜处,郝淑雪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心疼道:“朱闵那孩子不是发展的挺好的?挺说也是开了公司,要不妈厚脸皮去问问你朱叔叔,能不能给你找个自在轻松点的岗位,你就把这工作辞了。” 朱闵是朱大爷的儿子,刚搬过来的时候,还有心撮合过他和方知漓。 两人都没什么想法,倒是成了同频的朋友。 “我这工作挺好的。” 方知漓没有任何犹豫就拒绝,更何况,朱闵压根没开公司,而是在某个风景很好的地方开了家民宿。 前些年他投资失败,没敢告诉父母,跑去那地方散心,结果突发奇想转行,接手了那家近乎倒闭的民宿。 朱大爷他们估计还蒙在鼓里,见她不听,郝淑雪是真的急了,“好什么呀?” “天天加班,时不时地要被叫走,你这些年都累成什么样了?刚去公司的时候还被欺负,你以为妈妈不知道吗?你的包里,现在都是各种的药,漓漓,你也想想妈妈,换个轻松点的工作好不好。” 换工作这件事,郝淑雪这几年明里暗里的提过几次。 但方知漓格外的执拗,口不择言地反驳,“轻松能抵饭吃吗?是我不想找轻松又有钱的工作吗?难道您想回到从前那段没钱的日子吗?要一辈子租房子,一辈子面临会流浪的风险吗?” “您这辈子没有出门工作过,能不能别这么想当然。”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方知漓就后悔了。 电视里的背景乐温馨,可空气似是结了一层冰,郝淑雪怔愣地看着她,唇瓣翕动,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方知漓攥紧了手上的杯子,语气软了下来,“对不起....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太晚了,妈,您也早点睡吧。” 她逃回了房间,却没有进浴室洗澡。 两人刚从方家离开的时候,过得很拮据。 郝淑雪一毕业就结婚,没有工作经验,过惯了富太太的生活,面对无望的人生,她状态很不好,每天以泪洗面。 最困难的那段时间,方知漓要兼顾学业,除了兼职,还要时刻注意郝淑雪会不会自杀。 会回到这里,是因为郝淑雪在一个深夜,梦到了方知漓的外婆。 她说,外婆外公对她很失望。 他们不认她这个女儿了。 也是那时候她才记起,已经很多年没去探望过父母了。 方知漓和妈妈去墓地探望了外婆外公,就此决定搬回这个城市。 过了那么久漂泊的日子,方知漓明白,郝淑雪还是向往安定的生活。 所以她一直努力,想要买一套好点的房子,她也不想一辈子流浪了。 但她没想到,郝淑雪会知道她在工作上受到欺负的事。 那会儿她刚进s.l,跟的第一个领导还不是庄敏,是特别会谄媚上级的姚凯。 应酬的时候,方知漓被灌了很多酒,也被那个客户刁难了很久,姚凯就那样冷眼旁观,可最后项目负责的名单里,却没有她的名字。 她那会儿受不了气,跑去质问,姚凯只是嘲讽地说,“觉得不服?那就别干了。” “这世上从来不缺人干活,只有人缺工作。” 方知漓不能没有工作,她选择忍了下来,姚凯却没放过她。 他在部门只手撑天,带动整个部门孤立她,冷落她,意图逼她自己离职。 而后好不容易有了转机,方知漓接到一个棘手的项目,被客户甩了一巴掌,姚凯只是刻薄地说她没用。 她把工作证砸到了他脸上,说她不干了。 可走出公司的一刹那,她就后悔了。 没有工作,她该怎么护着妈妈。 她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转道去了楼梯间。 离开方家的时候,她没有哭。和孟嘉珩放狠话的时候,她也没有哭。生病的时候,也没有。 在那时,她的情绪崩溃到难抑。 后来她听见楼梯口有动静,下意识的想跑,却没想到走进来的会是庄敏。 方知漓不知道郝淑雪是怎么知道的,只记得那段时间,她瞒着妈妈每天跑出去面试,直到有一天庄敏给她打了电话。 姚凯和一个客户的老婆有不正当关系,被对方找上门,公司将人开了。 庄敏成了新的总监,她问方知漓,还愿不愿意回去。 姚凯说的那话虽然刻薄,却也没错。 工作永远不缺人做,她都辞职了,庄敏为什么会忽然来找她回去? 她也从不相信幸运会降临,她只相信有利可图,可是她身上还有什么“利”? 庄敏其实没有回答,她只是平淡地说:“你只需要回答,愿不愿意回来。” 方知漓只是犹豫了一秒,坚定地说:“我要回来!” “嗯,十五分钟内到公司,否则就算迟到。” 也是因为这件事,庄敏跳槽后,诽议不断,只有方知漓相信她。 洗完澡,方知漓主动去郝淑雪的卧室,她果然没睡,只是闪躲的眼眶泛红,明显哭过。 她挤进被窝里,主动抱住郝淑雪,如同小时候一样依偎在她身边,“妈妈,对不起.....” 郝淑雪没忍住,掉下了眼泪,“都是因为我,困住了你。” “如果我不是你妈妈就好了。” 方知漓故意道,“你想让我变成没妈妈的孩子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漓漓,我心疼你。” “我不怕苦的。”方知漓轻轻蹭了蹭妈妈,衣袖不自觉地往上滑,露出的雪白手臂上,有斑驳丑陋的疤痕。 郝淑雪心底一阵酸,又回想起以前的日子,痛苦与懊悔渐渐扎深。 如果她以前没那么怯懦就好了。 方知漓似是没注意到伤,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眼皮沉重,她依偎在郝淑雪的怀里,声音渐轻,“妈妈,我说过会护着你的,相信我好吗.....” 郝淑雪忍着眼泪,过了好半晌,才低低嗯了声。 翻篇 第13节 - 虽说不提工作的事了,但在健康方面,郝淑雪依旧唠叨。 方知漓月经不调的问题一直拖着没去看,上次来例假疼到她招架不住,郝淑雪催了很多次,她终于记得约上号。 这老中医还挺有名气的,问了一些问题后,给她开中药。 方知漓耐心等着,这期间,办公室的门从外头被推开,一个高挑的男人走了进来。 “哟,你回国了?怎么是你来,你妈呢?” 方知漓在听见老中医说话后才抬起眼,却没想到来人是孟嘉珩。 视线于冷薄的空气相撞,他神色淡淡,仿佛遇到一位不相干的陌生人而已。 “和我爸去外省参加会议了,正好今天得空,就顺便过来。” 方知漓已经垂下了视线,谭灵明天过来,两人正在商讨着要不要去看画展。 “调理身体是长期的事,要按时吃药,除此之外生活习惯要好,少喝冰的东西.....” 对于医生的话,方知漓放下手机,听得认真。 孟嘉珩睨着她双手放在腿上,难得乖顺的模样,不由想到了小时候的一件事。 他最开始,的确是讨厌她的。 她和她家里人一样,虚伪,贪婪,满口谎言。 她明明同样厌恶他,却还是装模作样地靠近他。 她厌恶他的高傲,他不屑她的虚伪。 可在某天他去医院探望孟老爷子时,遇到了一个人来医院的女孩儿。 她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红,双眼不像平日那般明亮,耷拉着,恹恹的,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有这样呆软的一面。 孟嘉珩压根不是好心的人,看了一眼就事不关己擦肩而过。 到后来他被老爷子骂了一顿,心情不虞地离开,又一次见到了她。 捧着药,厚重的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笨拙的像企鹅。 也许是想着看热闹,他就这么鬼迷心窍跟了上去,她也一直没发现。 准备打针的时候,她肩膀轻轻抽动,孟嘉珩疑惑地歪了下脑袋。 不会是哭了吧? 别说,他还挺想看看她哭起来是什么样的。 他换了个地方倚着看,她都没发现。 护士还以为小姑娘是一个人来打针害怕哭的,安慰了几句之后,孟嘉珩发现她抽泣得更厉害了。 有点笨,有点滑稽。 他看得兴致很足,谁料女孩抽抽嗒嗒地问护士:“高烧不退,真的会让人变蠢吗?” 她呜咽着,可怜巴巴地仰着头,“姐姐可以给我多打几针吗,我不想变成笨蛋,我们家只有我一个聪明人了呜呜。” 草。 好蠢啊,蠢笨的企鹅两眼汪汪,傻傻的。 孟嘉珩那会儿当即笑出了声,也压根没有要装礼貌克制点的意思,甚至嚣张到很是欠揍。 而她终于注意到他,雾蒙蒙含水的眸子就这么撞进他的眼里,呆愣两秒,又错愕瞪大。 她似乎不愿意被他看到,扭头就想跑,却被护士抓住手脸连哄带威胁的:“跑什么呀?不打针小心真的变成笨蛋哦。” “.....” 孟嘉珩当时忽然觉得,她这耷拉的蠢样,比平时虚伪的样子鲜活顺眼多了。 自那天后,孟嘉珩似乎找到了乐趣,特别喜欢激她,和她吵架。 虽然有的时候,他也会被气到想伸手捂住她的嘴。 方知漓一起身,就撞上了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 ? 神经。 她的眼里写满了莫名其妙,孟嘉珩唇角一动,还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了。 作者有话说: ---------------------- 第10章 第十页 “她怎么了?” 人离开后,孟嘉珩收回视线,语调散漫淡漠,好似意识随口一问。 戴着老花眼镜的何中医正用两根手指头慢吞吞敲着键盘,闻言眼皮也不掀一下,“怎么,你认识啊。” 孟嘉珩漫不经心地揪着边上盆栽垂落的叶子,“不熟。” “不熟你打探人家姑娘的隐私!把手给我放下——” 孟嘉珩丝毫没有讪讪的反应,收回了手,选择性忽略后一句话,“和我妈一样的问题?” 老何才没有掉入圈套,只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他打为同类,“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不好好照顾身体,作息不健康,才会有这么多不舒服的。” “像我那小孙女,就爱吃冰的,结果来例假了疼到脸色发白.....” 孟嘉珩听着他的唠叨,心底已经猜到了大概。 他垂着眼皮,脸色淡淡,也不知在想什么,等老何开完药,拎着东西离开时,余光里闯入一抹碍眼的身影。 他脚步一顿,只见康骏亦步亦趋跟在一位护士身后,不像病人,满脸愁容,显而易见两人关系不一般,这没用的蠢货还去牵对方的手,结果被人甩开了。 孟嘉珩仅看了一眼,事不关己地收回视线,走进电梯,接起助理打来的电话。 ...... 谭灵下周要去度蜜月,这会儿陪蔡亭礼出差,顺便过来找方知漓。 两人约了家艺术馆,整体偏古怪的可爱卡通风格,倒是很符合谭灵的审美。 也有许多家长带着小孩子过来,余光里,两人瞧见有个小女孩指着某个以“珍珠”为主题的艺术品,仰头俏生生地说,“妈妈,这个珍珠小狗好像爸爸哦。” “不可以说爸爸像小狗。” “那好吧,爸爸像小猪。” “......” 两人不由相视一笑,正打算过去瞧瞧这珍珠小狗,只见小狗的身体忽地全部瘫软,几乎是一瞬间,珍珠骤然啪嗒啪嗒全部掉落,颗颗滚落至各方,引来了诸多视线。 小女孩被吓到了,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却不小心踩到了珍珠,家长伸手去扶时,小孩已经摔倒了。 很快,一个脸色阴沉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盯着面前的狼藉,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母女,“你们打算怎么赔付?” 方知漓看着他,只觉得有些眼熟。 将女儿扶起来的女人猛地抬头,慌慌张张地解释:“这不是我们弄的!” “是东西自己掉落的!” “还在狡辩!” 也是此时,两个女人穿过人群来到他身边,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面露错愕。 温临泽怒视着小声啜泣的女孩儿,“别以为我刚才没看到你女儿伸手了。” 女人急得脸都红了,她下意识地环视一圈想要找监控,女儿似乎被他吓到了,再也憋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谭灵忍不了,上去替她们作证,“真的不是她们弄的,是这件展品自己掉落。” 她话音落下,几人的目光纷纷看了过来,阚思思看到她身边的人,讷讷喊了名字,“方知漓?” 方知漓也终于想起了这几人,她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和谭灵说了一样的话,“她们没碰到,应该是你视角问题,展品会掉落大概是制作的时候有地方出了差错。” 温临泽见到是她,眼里的厌恶更深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路人。” “你这人怎么这样!” 谭灵怒瞪他,方知漓将人拉了回来,没有和他沟通,而是看向阚思思和厉羽,“你们要究责起码要拿出证据,至少我们刚才就在旁边,小姑娘的确没碰到东西。” 阚思思和厉羽倒没有温临泽那般充满敌意,两人找人去调取监控,围观的人太多,找了间休息室等待。 那对母女还拘谨地站在一旁,谭灵从包里拿出今天买的小玩意儿送给哭泣的妹妹。 “方知漓,你怎么回....”阚思思话音一顿,似是觉得自己这么问有点不妥,换了句话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方知漓语调依旧平淡,没有太过热络,“大学毕业就回来了。” 两人干巴巴地哦了一声,谭灵敏锐察觉到氛围有些尴尬,再加上温临泽那不善的目光,她警惕地回到方知漓身边,一副护短的模样。 “那你,遇见孟嘉珩了吗?” 这话是厉羽问的。 方知漓毫无波澜地对上她的目光,也没有刻意否认,“嗯,工作上碰见了。”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温临泽的话里满怀恶意,厉羽怕吵起来,赶忙换了话题,“你别怪他。” “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艺术展,所以临泽可能着急了点。” “着急也不能随便咬人啊。” 谭灵格外护短,方知漓心里却笑了下,进步了,会阴阳人了。 温临泽居高临下地将两人上下打量,这目光让谭灵格外不适,恶狠狠地瞪了回去,也是此时,监控终于查清了,那对母女没有碰到。 翻篇 第14节 厉羽和阚思思的态度还好,和人道了歉,温临泽只是拧着眉,高高在上说了声对不起。 母女两人离开前,还向方知漓和谭灵道谢了。 因为这一插曲,两人的兴致也没了,转身之际,厉羽似乎有点愧疚,温临泽却冷哧了一声,“她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 “真是她一出现,就有晦气的事。” 谭灵气不过,顿时想回头找他算账,方知漓安抚地拍了拍她,转身,唇角扬着不温不淡的笑意,“幸好你提醒我。” 厉羽和阚思思对视了一眼,只见方知漓没有一句废话,扬手狠狠甩了温临泽一巴掌。 “你居然打我!” 他说着,就要动手打回去,厉羽和阚思思这才回过神拦住了他,方知漓面露讽刺,“不是说有晦气的事吗?” “我帮你满足了愿望,怎么不跪下来感谢我?” “方知漓!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恶毒!你爸怎么不把你打死——” “临泽!!” 方知漓没有他们想象中愤怒、羞愧,她只是平静地拿出纸巾擦拭手心,清眸如同死寂毫无波澜的湖海,仿佛一踏入,就会与之同归于尽。 “方闻廷啊,你们不是知道吗?他被我捅了好几刀呢,怎么——” 她唇角扬起清浅的笑意,温和而礼貌地反问,“你想他了?” “.....” 厉羽和阚思思的背脊生起刺骨的冷意,温临泽像是被掐住了喉咙,如同看待一个疯子般,说不出一句话来。 方知漓也没打算和他们“叙旧”,和谭灵离开后,触上了她欲言又止的视线。 她心跳咯噔一声,意识到自己可能吓到了谭灵,顿时后悔。 可谭灵是个心细的姑娘,她知道,方知漓一定有她不能说的原因,那些事对她来说一定是伤疤一样的存在。 所以,她不打算揭开漓漓的伤疤。 她只是问,“你和他们,以前就认识?” 方知漓明白她有心转移话题,冷硬的心脏像是被人柔软护住,嗯了一声,没有瞒她。 十岁之前,方家并不算富裕,还住在小巷子里,方知漓那会儿还算是个孩子王,性子有点野,也特别有好胜心。 做什么事儿都要做到最好,每天仰着下颌,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搬到粤海湾后,很多事情都在变。 这里住的非富即贵,而方家这样的暴发户,显然处于食物链最底端。 最开始,方闻廷望女成凤,叮嘱她要和那群千金少爷处好关系,也不断地往她身上施压,开始学习各种礼仪。 但他不知道,方知漓根本没办法融入他们的群体,她被排挤了。 不仅如此,她也发现,自己曾经骄傲的一切,在这里根本算不上什么。 同样的年龄,孟嘉珩他们已经可以用流利的英语交流,甚至不像她还带着别扭生涩的口音。平时的休闲娱乐不是玩弹珠、跳皮筋,而是各种高尔夫、交际礼仪,或者是感兴趣的课程,比如骑马、滑雪。 这样的差距,也激起了方知漓的好胜心。 她向来有野心,既然来到了新环境,她会不顾一切地向前走。 而她最大的竞争对手,是孟嘉珩。 他总是带着令人讨厌的高高在上,可她不得不承认,他很厉害,他什么都会。 方闻廷的贪欲越来越大,总是向那些富豪献殷情,方知漓听过许多次,那些富家子弟毫不顾忌地嘲讽方家。 但方闻廷不在意,他甚至想让她和孟嘉珩发展到更亲密的关系,只是他不知道,孟嘉珩这人眼高于顶的,根本不看她一眼。 也是因此,他身边的朋友也看她特别不顺眼,带着偏见,觉得她和方闻廷一样贪婪。 方知漓心态很好,将“攻略”转换成了好胜心,把孟嘉珩当成了自己的竞争者。 她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最开始还会装模作样,假装好脾气,但有时被他高傲自大的模样气到了,也会尖锐地反击。 打不倒他,攻略不了,就恶心死他,哼。 当时,孟嘉珩身边的温临泽最讨厌她。 高一的时候,学校的手做市场,方知漓做的是花瓶,只是她没有和大家一样一起放在教室里。 等第二天活动开始,所有人的作品都被摔毁了,唯有方知漓手上拿着完好无所的瓶。 监控坏了,再加上有人看见她昨晚出现,几乎所有人都认定是她做的。 温临泽当时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方知漓被冷漠的目光围剿,当着所有人的面,甩了他一巴掌。 “看到了吗?” 她没有任何的窘迫,依旧像以前那般扬着下颌,冷冷道,“我想做什么,会直接做。” “所以到底是谁做的?” 谭灵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真相,方知漓牵了下唇。 当时的气氛很尴尬,温临泽要动手,最后是教导主任出来和稀泥,企图让这件事翻篇。 方知漓永远忘不了他们那时的目光,就好似在说,行了行了,知道是你,但我们善良大度,不和你追究这件事,别闹了,行不行? 她是不是被冤枉的,也没人在意。 “怎么这样啊!” 谭灵要气晕了,方知漓见她这样激动,觉得实在是可爱,安慰道,“后来查清了。” 大概是过了一周的时间,某个保安发现学校里的流浪猫溜进教学区,正“作恶多端”,把学生的东西都拽了出来。 也是这一插曲,有人想起来,那天晚上值日生打扫卫生的时候,确实撞见有流浪猫闯进来。 因为一直没找到,还以为猫跑了,现在想来,应该是被关在教室里的流浪猫玩闹,把东西摔破的。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猫闹出来的乌龙,人可不会负责。 误会就误会了,那又怎样。 这可不关他们的事儿。 谭灵气得心梗,“怎么就没人相信你呢!” 方知漓显得平静很多,当时年龄小,在他们面前强撑着,私底下,的确是委屈的。 甚至因为这件事,回去以后,方闻廷又动手了。 “那孟嘉珩呢?他相信你的吗?” 谭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起他,只是想起之前高河的事,他似乎是护短的。 那他.... “他不在。” 他看不上这种活动,根本没参加。 谭灵有些气,叽叽咕咕地替她打抱不平,方知漓一直温和听着,唇角的笑意很淡。 她没有告诉谭灵,孟嘉珩没有去,却有的是人将消息告诉他。 好巧不巧,她听见了他漠不关己的回答—— “就是为了这点事找我?” “我很闲吗?” 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样的回答。 这个回答,意料之中,好似没什么不对的。 是不是她做的,和他没关系。 她有没有被冤枉,也和他没关系。 她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作者有话说: ---------------------- 第11章 第十一页 谭灵想去酒吧逛逛,晚上八点,方知漓带她去了「不存在」。 「不存在」是极具浪漫氛围的清吧,没有刺耳的重金属乐,台上有歌手弹着吉他在唱民谣,也不是想象中,男女混乱抱在一起,烟酒靡乱的场景,很正经。 老板安晴是方知漓在兼职的时候认识的,她是位特别酷的女生,红色吊带下松松垮垮的工装裤,左右耳一共十个耳环,手臂上还纹了一束特别漂亮的玫瑰花。 谭灵这人典型的又菜又爱嚷嚷,前一秒还说要来玩,来到陌生的地方顿时安静的像小鹌鹑。 再加上她有潮人恐惧症,眼睛巴巴眨了下,倒像是被拐过来玩的。 聊着聊着,谭灵有点印象,“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安晴风情万种地倚在那,“是啊,有次你们宿舍聚会,你喝醉了,非要给我们表演小狗小鸭叫——” “......” 谭灵讪讪红了脸,彻底记起来了。 方知漓大学的时候在酒吧兼职,她们几个室友想去照顾生意,谁想到几人自己喝醉了。 提起那天,谭灵还想到一件有趣的事。 “那你知道漓漓喝醉了以后做了什么吗?” 安晴挑眉惊讶,“她还会喝醉?” 方知漓会调酒,且调得特别好。此时正根据两人的喜好shake,动作游刃有余,闻言一笑,“我都说了,我没喝醉,就是睡不着闲的。” 谭灵才不相信,告诉安晴,“那天早上我和室友醒来,发现宿舍被人打扫过,而且打扫得特别干净,角角落落都没放过。” 翻篇 第15节 “不仅如此,我们的专业课作业也全都被漓漓做完了。” “你能想到吗,漓漓喝醉酒居然会变成田螺姑娘哎!” 方知漓将酒推至她面前,再次为自己狡辩,“那是我本人勤劳,我酒量很好,从没喝醉过。” 安晴撑着下颌笑而不语,也想到一件事。 酒吧刚开业那会儿,方知漓常常过来帮忙,那时候生意也不怎么样,两人经常聊着聊着,就喝起了酒。 方知漓喝完酒完全不上脸,所以压根揣测不出到底醉没醉。 直到她忽然问,“有没有扫把?” 在安晴反应过来后,她已经拿着扫把开始打扫卫生了。 不仅如此,结束后她竟然连着蓝牙在酒吧里放起了英语日报,还特别正经地对安晴说:“学习永无止境。” “我们都要好好努力,学一天,是一天。” 那会儿她才知道,方知漓绝对是醉了。 谭灵听完笑的乐不可支,方知漓还在嘴硬不肯承认,毕竟她做那些事的时候特别清醒,第二天也都记得。 谭灵也没那么拘谨了,兴奋好奇地打量着酒吧,安晴有几个朋友也在这,提议要不坐一起玩。 两人都没意见,玩的游戏是老套的真心话大冒险,谭灵却觉得很有意思,看别人去大冒险的时候,她捂着唇笑得很是开心。 方知漓原本也是在看热闹,下一秒酒瓶就对准了她。 她选的是大冒险,抽了一张纸条,好在内容不是很过分——【下一个走进酒吧的人,邀请他/她过来喝一杯。】 方知漓撑着下颌,“做不到的话,也是罚喝一杯?” 她虽然噙着浅笑,但因为本就偏冷的容貌,让人觉得她不像是个能玩的人,甚至带着刻板印象觉得,她这样气质清冷的人,就不该走进酒吧。 他们几乎都觉得她不会去做,而是选择直接喝一杯,唯有安晴双手环抱着,知道她一定会去的。 果不其然,方知漓站起身,十分淡然地走向酒吧门口。 谭灵双手合十祈祷,“希望走进来的是个185以上的帅哥。” 安晴瞥了她一眼,“为什么一定要185以上?” “我们漓漓都有170了,至少15cm以上,不然太不搭了。” 安晴好笑地看着她,“是大冒险,不是相亲。” 谭灵一向很喜欢那种梦幻浪漫的情节,“转角遇到爱,说不定呢。” 方知漓完全不知道那两人在讨论什么,对于这大冒险,她完全不紧张,以前玩过一次,是加人微信。 游戏而已,她没打算继续发展。那男人倒是对她感兴趣了,方知漓不是很喜欢这种饮食男女的关系,直接将人删了。 要是等会儿进来的人不愿意,那她就只能去喝酒了。 刚看完中医没多久,她还算遵医嘱,要健康生活,但如果真的要喝—— 酒吧的玻璃门从外头被推开,顶上的吊灯像是折射出聚光灯的角度,笼罩住高挑气质出众的男人。 孟嘉珩今天只穿了件缎面的衬衫,冷调的灰色,v领微松,松松垮垮的,却没有束缚住他成熟而极有型阔的身材。 眉目冷峭,随意扫过来的目光里带点淡漠的压迫感,让人下意识地觉得,是个不好撩、难以得手的男人。 “那男的肯定185以上。” 看热闹的安晴评价了一句。 谭灵也没想到会这么巧,来的人居然是孟嘉珩。 但别说,两人的长相都属于偏冷的容貌。 女人气质疏离清冷,黑色收腰长裙,踩着银色优雅的细高跟,大概不止一米七了,可面前的男人完全没有被压住气场,眉眼淡漠,松弛感似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瞧上去都不太好惹,却又古怪的般配。 “改行做门童了?” 孟嘉珩先开的口。 睨着她的眼里多了点打量的意思,方知漓也很淡定,从容地进行着任务,“要不要去我们那喝一杯?” 孟嘉珩终于注意到了那群八卦的数道目光,一走进来,就被人邀请喝一杯,想想就知道为什么。 “想约我的人多了去。” 言外之意,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方知漓料到了他会拒绝,走得干脆,丝毫没有要多问一嘴的意思。 见她一个人回来,安晴挑眉,“被拒绝了?” 方知漓眼梢一抬,“这不是显而易见?” 她愿赌服输,正打算把酒喝了,坐在边上的一位男士主动想要帮她。 原本见她冷冷清清的,估计觉得是个不好追的。 可见她玩游戏的模样十分坦然,他更感兴趣了,决定主动些,边上的几人纷纷起哄。 方知漓佯装不懂他的意思,疏离地拒绝,“没这么玩不起,一杯酒而已。” 酒杯里的冰球晃动,手心沾满了冷峭的湿润,她抱着侥幸心理,今天过后再健康生活,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唇瓣才堪堪碰到冰凉的杯沿,手中的酒忽地被人抽离。 沉沉的阴影笼了下来,方知漓难得愣神,和大家一样,望向身后的不速之客。 孟嘉珩单手插着兜,没有看别人,只是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说,“就这一杯?” 方知漓唇瓣翕动,安晴敏锐嗅到了猫腻,先一步道,“不是哦,三杯。” 搭讪那哥们有心挑衅,“要是不行的话不用勉强。” 孟嘉珩扫了他一眼,冷淡的目光睥睨着些许压迫感,下一秒,又毫无波澜地收回视线,似是压根没将人放在眼里。 “你怎么过来了?” 方知漓回过神,“不是挺多人等着孟总吗?” 孟嘉珩没有回答,杯沿的红唇印淡到几乎难以察觉,一杯酒迅速见底,只剩那颗圆滚滚的冰球。 “我说过不答应了吗?” 他的嗓音似是清冽的酒,睇过来的目光漆深淡漠,方知漓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这话。 她的确认定了他不会答应的。 容貌出众的男女,看上去似乎不相熟,却缭绕着微妙的气氛,明眼人都能瞧出他们的关系不一样般。 “帅哥,喜欢咱们漓漓的人可不少,想帮她喝酒的也不少,一杯可不够啊。” 安晴笑眯眯地点了一把火,谭灵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兄弟你不会不行吧?” 那半路被阻的哥们儿酸溜溜地跟了句。 孟嘉珩俯身放下杯子,拂来一阵清冽的淡香,方知漓呼吸轻滞,手心的冷意早在不知何时消失的一干二净,指尖不自觉地蜷紧。 孟嘉珩从来不会被任何人激怒,并不是因为他是个情绪稳定的人,只是因为他目中无人惯了,从不会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存在。 他站起身,也没有搭理他们,语调不温不淡,好似不经意地对她撂下一句话,“何中医下周不在,让我跟你说一声,别跑空了。” 方知漓回过神,有些疑惑何中医为什么让他传话。 谭灵这才惊讶,“漓漓你去看中医了?你怎么了?哎哎那你怎么还喝酒啊。” 回答的期间,孟嘉珩已经离开了。 安晴她们没让她再喝酒,方知漓撑着下颌,低垂的眼睫敛下一小片阴影,鼻尖萦绕的洌香似乎没有随着他一起消失。 他第一次抱她的时候,她瓮声瓮气地问过:“你怎么还用香水?” 他没有阻拦她嗅他的动作,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你喜欢?” “嗯,什么牌子的,我也想买。” “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没有回答,冷不丁的问题,让原本还沉浸在郁闷心情中的她骤然清醒,心跳也紧张咚咚不停。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如一把锐利的小钩子,不讲道理地挠开她薄弱的外壳,试图找到她藏起来的感情。 “只有非常喜欢一个人,才会闻到他身上特别的味道。” “方知漓。”他笑得很肆意,唇角扬着弧度,“我可没用香水。” 她在那时的确慌了两秒,随后面无表情地推开他指责,“你除了有钱长得帅身材好,哪里值得别人喜欢?我又不瞎!” “嗯,你眼瞎。” “孟嘉珩你脸皮真厚。” “别以为我没察觉你刚才摸我腹肌了,到底是谁脸皮更厚?” “......” 两人小吵了一会儿,他语调散漫,回归话题,“但我可以借你。” 方知漓后知后觉他说的是香水,疑惑地抬起眼,却猝不及防被人拥进了怀里,不知道是谁的心跳瞬间乱了半拍。 他单手搂着她的腰,风轻云淡地说,“听说两个人在一起久了,肢体接触多了,会有同样的香。” “我委屈委屈,让你多抱会儿。” 作者有话说: ---------------------- 今天放点糖[紫糖] 晚安[猫爪][猫爪] 第12章 第十二页 翻篇 第16节 孟嘉珩就这么立在酒吧二楼,完全不在意有一群人正等着他,视线俯落,能将底下人的动静尽收眼底,沉静淡漠的目光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凝在那道窈窕身影上。 估计又抽中了大冒险,她起身,走向正在弹吉他的歌手,不知说了什么,吉他小哥走到角落,女人半坐在了高脚凳上,双腿交叠,黑色的裙摆随着动作摇曳一瞬,姿态依旧优雅。 她回头向小哥颔首,酒吧内灯光骤然变得柔和,方知漓轻轻调整了面前的话筒,银色细高跟随着律动数节拍。 “轻轻柔柔的想念 在单恋的季节 还记得湖畔曾与你相遇 甜甜蜜蜜的暧昧 在热恋的季节 还记得你的笑容无比的甜”* 是一首极具浪漫风格的,很甜的《海芋恋》,可灯光聚焦下的女人,气质清冷,没有过多活跃现场的气氛,也没有挥舞手臂做什么动作,只是慵懒地坐在那,细白的指尖轻轻打着节奏,尾音像是沁人柔软的微风,不妩媚,没有刻意的甜,如同海水掀浪,淹没喧嚣,攥住了所有的视线。 她给人的第一感觉,是疏离难以接近的,是带刺不好拿捏的,是理智,是好胜,永远高昂,永远充斥着防备,似乎没人会将她与这种甜甜的歌想象到一起。 可是她一开口,酒吧内数道目光里盈满了欣赏。 一楼与二楼之间,似乎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手机挥舞的白色灯光只停留在半空,如同她决绝冷淡告别后,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八年界限。 孟嘉珩的目光似是浸了墨,只要她抬头,就能撞进他的视线里。可和分开那天一样,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回头。 曾经吵架时,她说:“我们不是一类人。” 孟嘉珩不怎么抽烟,可她出现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像是猝不及防染上了躁动着的瘾,被她点燃,被她灼烧,为她燃尽,恨不得与她同归于尽。 但她说错了,他和她明明就是同一类人。 一样的恶劣,一样的不择手段。 - 孟嘉珩推门而入时,温临泽还在发着脾气,手中的酒瓶砸在了他的脚边,空气顿时跌入冷寂。 “看来我不该过来。” 温临泽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收敛戾气,低低道歉,“哥,我不是针对你。” 厉羽在男人出现时顿时涌上欣喜,却在这一刻消失得一干二净,忐忑地帮忙解释,“嘉珩哥,阿泽不是故意的。” 阚思思几人也附和了几句,孟嘉珩坐到了主位,双腿交叠,这才不温不淡地开口:“毕竟今天是你的主场,我来得迟,你有怨言也是理所应当。” 虽是这么说,话里没有任何的歉意。 明明今天的寿星是温临泽,在场的却没人敢多一句怨言。 “哥你说什么呢,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温临泽说的是实话,几人虽然都是一个大院长大的,但他们几个与孟嘉珩算不上相熟。 但如今温家动荡,他的确需要旁支力量相助,有心拉近和孟嘉珩之间的关系。 “我是因为遇到了方知漓,觉得晦气,嘉珩哥你还记得她吗?” 孟嘉珩没有太过强烈的反应,只是掀起眼皮,不含任何温度地扫向他,晦暗冷淡,瞧不出喜怒。 温临泽似是料定他一定不会记得,冷声不掩嘲讽,“他爸当年还真是把我们所有人都巴结过了,山鸡就是山鸡,就算换了环境,也改不了事实。” “当年她接近嘉珩哥,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坐在边上的几人也附和道:“我想起来,高二的手工节,她不是把我们所有人的作品弄毁了吗?” 厉羽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孟嘉珩身上,男人明明什么都没说,她却不由自主地蜷紧了手,惴惴不安的。 “不是说是流浪猫吗?” 阚思思疑惑地插了句话。 “你还真信啊?”温临泽嗤笑一声,“你们都忘了李牧槐当时喜欢方知漓吗?她那天晚上见的人就是李牧槐,偏偏手工节的时候请假,回来以后就替她解释,你信他们之间没有一腿?” “她的手段可不小,连亲手杀父都能够安然无恙,也不知道是谁保释的她,知不知道她是多恶毒的人——” 厉羽心里不好的预感愈深,“阿泽,别说了。” “砰!” 酒杯忽地被人狠砸而下,桌面的一排酒顺着力道倒落碎了一地,尖锐刺耳的动静消失,空气陷入窒息般的冷寂,身后的屏幕上还在放着歌,在场的人却陡然噤声,连呼吸都滞了半拍。 “保释她的人,是我。” 男人没有看向脸色异然的众人,只是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心,仿佛刚在碰过什么肮脏的东西。 见没人说话,他似是随口提起另一件事,“我记得,当时让你和她道歉了。” 温临泽心跳一紧,再没有刚才那般高昂的模样,刺骨的冷意从背脊窜了上来,下意识地撒谎,“我道歉了。” 当年他和几个朋友会说这件事,是因为知道孟嘉珩和方知漓不合。 最开始,他们想借这件事讨好他,而孟嘉珩最初的反应也如他们想象中的一样,甚至是,他似乎比他们预料的还要冷漠厌恶,说了一句我很闲吗,仿佛连听都不愿意。 见他不耐,大家都识趣地岔开话题,没人再提方知漓的名字。 可他在离开前,撂下了一句话:“滚去方家道歉。” 在明知道是她“恶毒”地毁了所有人的作品的前提下,他却让他们去和她道歉。 他们都觉得孟嘉珩疯了。 直至如今,厉羽望着脸色淡漠的男人,无数次因为他雀跃的心脏在这一刻骤然清醒,甚至恍惚地觉得,他们都错了。 他们所认为的“另类”,不止方知漓一人—— 孟嘉珩也是。 或许,他们才是,他们本就是一类人。 “温临泽,你是不是太给自己脸了,嗯?” 他没有任何愠怒的语气,甚至噙着不温不淡的笑意,可温临泽全身的骨头似乎都僵住了,来不及猜测男人和方知漓之间的关系,咽下愈来愈深的惧意,声音发颤,“嘉珩哥,是我错了。” “我自罚。” 剩下几杯没被砸碎的酒,被他一杯一杯地灌了下去,甚至没有任何的停歇。 在场没人敢开口,他似乎感兴趣了,可那漆黑的视线如同浸了墨,深不见底,没有丝毫的笑意。 他不说话,温临泽不敢停下,他酒量一般,大脑很快浑沌,踉跄着想要去拿边上的酒,却忽然失力往下栽去,手臂瞬间猩红。 厉羽下意识地去扶他,温临泽支撑着身体,却不敢闷哼出声。孟嘉珩起身,居高临下地来到他面前,随之而来的是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你觉得,你哪来的资格评价她的为人。” 温临泽的手还在滴血,下意识地摇头:“没、我没资格....” “那说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温临泽嗫嚅着,说不出一句话。 孟嘉珩似是饶有兴趣,问了其他人。 阚思思一向是怕他的,吞吞吐吐地回答,“嘉珩哥....你,你是个善良的好人。” “好人?” 他漫不经心地重复了这两个字,转而问了另外一个人。 那人慌张点头,“您能保释方知漓,您.....” 孟嘉珩像是听见什么有意思的事,溢出轻笑,往后退去,无视温临泽的狼狈,噙着浅笑问他,“你也这么觉得?” 温临泽强撑着让自己清醒,喉咙像是被人掐住,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还真是让你们失望了。” 孟嘉珩唇角的笑意消失的一干二净,睨着他的眼里淬着凉薄的冷意,“我和她,从来都是一类人。” 她手握锋利的匕首,他的选择从来不是阻止,而是补刀。 而她这颗外人眼中黑心的毒苹果,他甘之如饴,且早就百毒不侵。 “滚去和她跪下道歉。”他睇过来的目光冷峭不含温度,“这件事,在我这没完。” 撂下这么一句话,孟嘉珩从包厢离开,随手拦了路过的酒保,问老板在不在。 酒保指着底下和人交谈甚欢的安晴,孟嘉珩的目光却掠过她,望着方知漓,以及,她身边那道碍眼的背影上。 康骏是被方知漓一个电话叫过来的。 玩大冒险的时候,要和微信最近聊天的异性打电话,让对方赶过来接人。 自从那天她亲自将人送回家,康骏变了个人似的,仿佛真的打算努力搞事业了,唯一烦人的就是,他每天像条尾巴一样跟在方知漓身后。 她在大冒险结束后就给他发消息解释了,但这人还是巴巴赶过来了。 此时几人正在听他说前几天去找前女友的事。 他听了方知漓的话,的确觉得自己做的不对,找朋友借钱,买了几个包,亲自送去医院当作分手礼,真诚地反思了自己在感情里不对的地方,并和人道歉。 “所以呢?你前女友怎么说?” “她说——你唯一能让我解气的方式,就是消失!除非你的葬礼给我发邀请函,别再出现了!” 康骏有模有样地学着女生的语调,说完后,面露委屈。 安晴笑得乐不可支,谭灵已经有点醉了,倒在方知漓怀里打了个嗝,“没错!合格的前任最好是永远消失!” 方知漓也狐疑地问:“你到底是做了多对不起人家的事,才会让她这么恨。” 康骏有苦难言,“真没有。” 前女友甩了他一巴掌后就冷静了,也开始真诚地道歉。 两人敞开心扉说了很久,其实都没什么感情了,但追溯最开始的那一天,他们本就是玩玩而已。 “反正如果我离婚,肯定也不想见到对方。” 谭灵喝醉就口无遮拦的,才刚结婚,方知漓让她呸呸两声不要说这些,被她撒娇着糊弄过去。 “那你呢?你也希望前任不好过吗?” 翻篇 第17节 康骏完全妇女之友的八卦模样。 若是以前,方知漓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她望着面前的酒杯,他放下后,她就再没碰过。 “我只希望,各自两方,都能有自己的生活。” 她话音落下,康骏提音哎嘿一声:“我还以为你也是那种会很恨的前任!” 谭灵嚷嚷着:“那是因为我们漓漓人好!” 几人闹了起来,方知漓安静噙着笑意,没说完的话,就这么静静沉了下去。 ..... 玩的途中,郝淑雪打来电话。 她在朱大爷家,有个东西他们几个老年人都不会用。 方知漓开了视频,很耐心地指导他们,聊完后,她没有直接回去,而是站在走廊尽头,望着沉静没有一颗星星的黑夜吹冷风。 清冽的风里拂来熟悉的淡香,她蜷着手,密长的眼睫一颤,却没有看向身边的人。 “砸了点东西,你朋友会不会介意。” 方知漓听着他毫无歉意的一句话,终于有了点不一样的情绪。 “你说呢?”她没有询问这个“点”的范围是什么,只是有点无言:“赔钱就行。” 孟嘉珩没有问多少钱,一副有钱压根不在意的模样,漫不经心地换了话题,“以前也玩过这种大冒险?” 他没提温临泽的事,方知漓也难得没有抗拒,就这么不温不淡地嗯了声。 “也是找人一起喝酒?” “都有。”她神色平静,真假半掺地回答,“喝酒、拥抱、接吻,什么都有。” 他也不知信没信,睇着她的侧脸,“你倒是玩得开。” 方知漓耸了耸肩,坦然对上他的目光,“游戏而已,没什么玩不起的。” 孟嘉珩在心底重复了一遍她的回答,轻嘲般扯了下唇。 玩不起三个字,她也对他说过。 在那段被她舍弃的感情里,仿佛只有他当真了。 她似乎也想到了那年的事,收回视线,望着窗外漆深寂寥的黑夜,过了很久,才风轻云淡地开口,“你这些年,谈恋爱了吗?” 作者有话说: ---------------------- 来迟了来迟了呜呜 跪下。 本章红包掉落哦[可怜][可怜] *文中歌词引用自歌曲《海芋恋》 第13章 第十三页 孟嘉珩有点想抽烟,但没什么动作,只是反问她:“你希望我有还是没有。” 方知漓其实很平静,心跳的频率甚至没有丝毫的变化,似是淹没于沉沉黑夜,空落落的,很虚无,静浮在一层摸不到的冷雾中。 “你身边怎么可能会缺女人,只是有点好奇,你未来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她偏头望向他,清泠泠的眼里毫无醉意,没有疏离,没有防备,没有恨意,仿佛在与一位相熟许久的老朋友聊天,“好歹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真心劝你,和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脾气收敛点。” 孟嘉珩没有正面回答,睇着她的眼里浸了凉薄的讽意,“方知漓,你不觉得你很虚伪吗?” “......” “这么洒脱,之后是不是还想来参加我的婚礼?那我该给你安排在哪一桌?” 明明已经习惯了他的刻薄冷漠,可心脏仿佛被钝钝凿着,窒闷的不适令她仓皇移开视线,“还是不了,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他忽然咄咄逼人,她唇瓣翕动,脸色瞧不出异常,“邀请前任去参加婚礼,你未免太混蛋了。” 空气中划过一道毫无温度的轻笑,他掀唇嘲讽,“你算哪门子的前任。” 冷漠不留情面的回答,如尖锐的回音充斥在耳边,方知漓觉得感官好似在一瞬间尽失,心脏被潮湿浸透,蜷紧的手蓦然松开,什么也握不住,怔然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严格来说,他们的确不算正式在一起过。 “也是。” 她调整好情绪,明明是笑着的,声音却似是染了深夜的凉意,“毕竟,我当年可没有答应和你在一起,不能让你占这个便宜。” 两人并肩站着,却仿佛隔阂着一条无法跨越的分界线。 夜色笼罩,方知漓平静下来,想起回答真心话时,没有说完的半句话。 “孟嘉珩,我是真的希望,你能过得好。” ——“我只希望,各自两方,都能有自己的生活。” ——“也希望,他永远是那个高傲的,不会向任何人低头的孟嘉珩。”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方知漓陡然想到十六岁时她说过的话。 那会儿她对“爱情”这件事厌恶到了极点,期盼着父母能够快点离婚,并绝情地说:“如果是我,我希望前任不得好死!一辈子都不想见到他!” 分开的时候闹得太难开,她说了很多过分的话。 但如今,她说的这些话也是真心的。 他似是想到了同一件事,一瞬不瞬地攫住她的视线,“希望我过得好?” “那怎么办,你过得好,我就不舒坦。” “......” 方知漓无言片刻,那软下去的情绪消失的一干二净,干脆破罐子破摔,“如果你因为当年的事不解气,可以报复我。但我想说是,我如今的生活很好。从前我不会因为你停下,现在更不会。” “我的意思是,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会坦然接受,但也仅此而已了。” 还真是没有心,无情到了极点。 孟嘉珩忽略她后半句话,懒散地问,“要找男朋友了?” 方知漓不意外他会从她的话里揣摩出这分意思,没有否认,“早就找了,那天在你车上还给我打电话了,你不是知道吗?” 孟嘉珩毫不客气地戳穿她的谎言,“这么着急借口有男朋友,是担心我放不下你,还是你根本没自己所说的那么释怀?” “......” 方知漓滞了一瞬,掀唇反驳,“你想多了吧,你又算不上什么,我怎么可能没释怀。” “那看来是有接触的对象了。”孟嘉珩又忽视她的话,“什么样的人?” 他说着,余光扫向躲在后头偷听的三人。 “总不能是姓康的那蠢东西。” 谭灵三人偷听很久了,从得知两人竟有一段,到现在,三人的表情各有不同。 康骏听到男人的话,愣了一瞬,指着自己看身边的两人,没说话,眼里却冒着显而易见的问题—— 他说的姓康的,是我? 谭灵和安晴齐刷刷点头,康骏忍不了,就要冲出去,却没人拦他。 他满眼斥责地看向身边两姐妹,似乎是在哀怨:为什么不拦我!! 方知漓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提起康骏,却没忍住反驳了一句:“为什么不可能是他。” 孟嘉珩睇了她一眼,“你第一个喜欢的人,是我。” 这轻飘飘又高高在上的语气,仿佛在说,你喜欢的明明是我这么顶的人,还能看得上这种货色? 角落里的康骏是真的忍不了,无声和旁边两姐妹控诉,他什么意思? 我这么帅这么高这么有钱这么善良这么乐观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我!! 谭灵和安晴都没空搭理他,甚至是嫌他站起身挡住了视线,一巴掌把人摁了下去。 康骏憋屈地挠了下墙。 方知漓没注意到他们几人,揣摩出男人话里看不上的意思,无言之际,却又觉得他本就是这样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 “你最开始,不也看不上我吗。” 她用着同样轻描淡写的语气,有心和他作对,“感情这种事,谁说的准。” “就算没有他,也会有别人。” 孟嘉珩这人,喜欢和厌恶都是极端的,喜欢的,会不顾一切得到,厌恶的,根本不会看一眼。 而她这颗毒苹果,成了他人生中唯一的例外。 “是吗。” 孟嘉珩才道了两个字,有人的呼喊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哎老板?你怎么在这?我找你很久了。” 方知漓这才注意到身后的人,是酒保在找安晴,她讪讪一瞬就离开,只留一脸八卦的谭灵,和满脸愤怒的康骏。 孟嘉珩依旧气定神闲的,完全没有刚说过坏话的心虚感,“你不是最厌蠢吗?少和他在一起。” 他似乎没打算多聊,淡淡撂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康骏愤愤盯着男人的背影,终于抗议:“他说谁蠢呢!!” 谭灵蹲久了差点摔倒,方知漓扶着她,没有回答康骏的问题,而是说,“你跟谁学的偷听?” 谭灵立刻指了康骏,他气得险些跳起来。 翻篇 第18节 方知漓触及她眼巴巴八卦的目光,无奈道:“等你酒醒了,以后再和你说。” “我没醉呀!” “那你老公的电话是多少?” “哎?我有老公吗?我什么时候结婚了?” “.....” 等蔡亭礼把人接走后,她没有答应康骏要送她的请求,转身进了酒吧。 安晴的脸色有些差,显然是遇到了什么烦人的事。 “怎么了?” “就是楼上包厢里的顾客,不知道在发什么脾气,东西都砸了,算了不说了,你怎么回来了?有东西忘了?” 方知漓很快反应过来,安晴说的应该就是孟嘉珩的包厢。 她没有追问里头的是谁,只是说,“砸就砸了,孟总有钱,多坑点。” 安晴当即笑了,“你说的对。” 方知漓没有多留,拎起自己的包走出酒吧,直至坐进网约车,匍匐于不远处的黑色轿车内,孟嘉珩意兴阑珊地阖上眼皮,“走吧。” ..... 和华科的合作进行得很顺利,这段时间,康茗馨有意培养康骏,叮嘱方知漓将大部分的工作让康骏对接。 她觉得有些太快了,却没办法拒绝。 因此,她这段时间工作不忙,开始回访以前的客户。 但她没想到,其中有一位客户搬的新家,居然会是粤海湾。 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可站在粤海湾的那一刻,烈日当空,她视线有片刻的模糊,嗡鸣声环绕,竟产生了退缩的情绪。 她和妈妈最开始去的是一个遥远的陌生城市,或许是水土不服,又或许是突然从天堂坠落泥泞,郝淑雪总是生病。 方知漓只好带着她换了一个城市,大概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勉强适应。 原本,两人没打算回来。 直至有段时间,郝淑雪总是做梦,梦到方知漓的外婆。 她们太多年没祭拜老人家了,郝淑雪心里愧疚,日日以泪洗面,那会儿方知漓刚毕业,还是决定带妈妈回来了。 .... 调整好状态,再次踏进粤海湾,保安队的宋大爷还记得她。 “好久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 方知漓道明来意,在访客名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宋大爷感慨万分,曾经的业主,如今却成为访客了。 方知漓拜访结束已经是下午三点,离开前,她不经意地提起一个地方,借口以前有个亲戚住在这。 对方疑惑,“我怎么记得,那里没人住的。” 方知漓愣住了,“没人?” “嗯。” 方知漓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离开后,不自觉地走向熟悉的方向。 空荡荡的别墅外格外冷寂,她蜷紧手,试探性地推了推铁门,却发现,没有锁...... 是有人在里面吗? 好奇心驱使,她走进久违的方家,推开大门—— 离开的时候,别墅内一片混乱。 此刻,没有想象中的灰尘扑鼻,没有血,没有碎了一地的花瓶,大堂干净明亮,虽然很是空旷,却能看出是有人定期打扫过的。 她大脑懵了下,难道,是方闻廷? 刺骨的恐惧后知后觉地从背脊涌了上来,混合着生理性的厌恶,她条件反射地往后一退想要离开,头顶忽地落下来一阵声响,她顿在原地,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男人就这么立在二楼,双手插着兜,幽黑俯视的目光如一张无形的巨网将她捕获。 “怎么是你?” 方知漓没想到会是他,就这么仰着视线,只见孟嘉珩丝毫没有要下楼的意思,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话。 “这话,好像该我问你。” “你为什么,出现在我家。” 方知漓很少会有这样茫然的时候,她微微张着唇,花了两分钟理清事实。 “你把这里买下来了?” 在她思考的期间,他已经走下楼,坐到她熟悉而陌生的沙发上,双腿交叠,没有看她,冷淡地说,“和你有关吗?” 时隔多年见面,她可以坦然面对他所有的报复,试想过两人之间可能会针锋相对的一切,却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把这里买下来。 这种意料之外的,无法控制的发展令她所有的理智与冷静消失,似是有一根紧绷着的弦断裂,嗡嗡徘徊在脑海中。 她以外人的身份,站在生活里很久的地方。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我能上去看看吗?” 她不是怀念这里,只是当时离开的太突然,有很多东西没有带走。 “可以。” 他这样好说话,方知漓反而迈不动脚。 孟嘉珩望向她的眼里只剩漠然,嗓音冷淡,一字一句在空旷的别墅内格外清晰—— “只要你承认,你根本没有放下我,我就答应你。” 气氛陷入冗长的沉寂。 就这么无声对峙许久,方知漓蜷紧的手松开,轻描淡写地落下几个字:“那算了。” 她甚至没有想其他的方法,仿佛不带任何的留念,孟嘉珩再次出声,止住了她要离开的脚步。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很恨你。” 在进来时,别墅的大门没有被她阖上。 金灿灿的阳光折射在方知漓苍白的脸上,她背对着他,明净清冷的眼瞳,似是永远不会被暖意浸透的雾。 方知漓的身上有很多伤,却从没有刻意去掩藏,或者想要用医美去淡化。 唯有心口的伤疤,在此时如同被灼烧,压抑已久的闷疼反噬而来,侵蚀了所有的理智。 她没有回答,没有转身再看他一眼,如同多年前那样的,毫不犹豫地离开。 直至女人的背影消失,孟嘉珩重新回到二楼,来到一间曾经不属于他的,却来过很多次的卧室。 只要她进来就会发现,这里所有的布置,沙发,小玩偶,书桌,都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但她,就连骗,都不愿意骗他。 他捻起那张已经失去粘性的便利贴—— 「我才不要讨好孟嘉珩,我要征服他,要胜过他,要比他还厉害。」 青涩板正的笔迹,应该是很早很早以前就写下的。 后来,或许是换了目的,这句话之下,多了一行蓝色的,更显娟秀漂亮,更为洒脱的一行字—— 「除了胜过孟嘉珩,我还要他喜欢我。」 「因为,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孟嘉珩眼底浮现嘲讽,指腹盖住了【喜欢】两字,纸张皱团,很快,又被松开。 “真是个骗子。” 作者有话说: ---------------------- oi!我准时出现了![撒花] 再多嚎一嘴:孟总嘴上恨恨的,但除了漓没有其他任何感情经验,全身心各方面的那种。 第14章 第十四页 方知漓逃离的步伐急促,就连保安队的宋大爷和她打招呼,也只是匆匆回以颔首。 她暴晒在烈日之下,薄薄的眼皮耷拉着,热意从脸颊烧至耳根,汗津津扒在皮肤上,乱成一团的思绪似是被灼烧,化成了愈发烦躁的灰烬,散至各个角落,无法躲避。 她其实不怎么喜欢晒太阳,毒辣的光会将她那颗同样恶毒蛮横的心脏烧得烦躁,幻视仙侠剧里的反派角色,心情差,就想骂人。 孟嘉珩和她不同,他喜欢晒太阳。 她的卧室正对孟家,那栋欧式华丽的别墅三楼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方知漓最阴暗的那段时间,总是躲在窗帘后观察着这位“攻略兼竞争”对象。 结果发现,这位少爷只要在有太阳的时候,无论多毒辣的晴天,准会出现在那巨大的阳台处。懒懒窝在躺椅里晒太阳,边上放着水果,高挺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墨镜,拿着平板打游戏,仿佛在哪个海边度假似的。 她在学习的时候,他在晒太阳。 她练完钢琴,他也在晒太阳。 方知漓就没见过这么装逼的人,太阳不但没把他晒死,甚至没有晒黑。 本想偷窥他有没有什么特殊癖好,就这么日复一日,直到有一天,方知漓还躲在窗帘后,手机滴滴两声,她看了一眼,忽地抬头,只见对面晒太阳的人依旧戴着副墨镜,没有起身,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和他对上了视线。 【你变态吗?】 【看够了没?】 【要不要我脱了衣服裸身给你看?】 “.....” 翻篇 第19节 她当时直接拉开了窗帘,明目张胆地盯着他,回道:【脱。】 【不脱你这学期期末考垫底。】 孟嘉珩:【你做什么青天白日梦?】 孟嘉珩:【没想到你是这么变态的人。】 到后来,两人关系好一点儿了,面对她这个“变态”的明窥,他也懒得说什么。 有时候方知漓心情不好,孟嘉珩打了个电话,让她出来。 “出去干什么?” “晒月光。” “.....你脑子有病吗?” 也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从那之后,她若是心情不好,一抬眼没看见他,就会发消息去骚扰。 几乎一分钟的时间,孟少爷慢悠悠地从里屋走出来,偶尔还是披着浴袍的,漆深的夜里,颀长的身影就这么静静立在那,方知漓一低头,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女朋友,整天这么想我。】 她冷笑一声,恶毒地把火气撒在他身上:【我比较想你去死。】 【我死了你这变态不得伤心死?我死了你找谁偷窥去?】 他的存在,就像是生长痛。 方知漓厌恶过他,讨厌他的傲慢,讨厌他天生的优越感。 想尽办法讨好他,得来的是他冷漠的无视,是别人嘲笑的目光,是温临泽他们讥讽她不配,得来的是方闻廷愤怒的指责与家暴。 后来她将他当成了竞争者,想要胜过他,得到的是差一分的卷子,是无人在意的第二名,仿佛她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赢,一次又一次地让她意识到——就算换了个环境,她也只能平庸。 这种讨厌,又或者是嫉妒,嫉妒他这个站在顶端的天之骄子。 她曾经很确认,没人会爱上疼痛的感觉,没人会喜欢上自己讨厌的一切。 所以在意识到自己不该有的情愫时,她用力撕开这道伤疤,血肉模糊,留下的却是一道怎么也无法愈合的痕迹。 但其实,从被方闻廷家暴的那一刻起,她就意识到,疼痛从来都不能让她屈服的。 她不会因为痛低头,不会因为痛放弃,伤疤只会让她的野心如同烧不尽的野草般滋生。 或许,她本就是和方闻廷一样的人,骨血里流动的是同样的势在必得,是同样的绝情,是同样的野心。 她没有抑制自己的心,依旧靠近他,利用他,却也在要离开时,毫不犹豫地将他丢下,与之划清界限。 他和方家的那栋别墅一样,对她来说,是虚假的乌托邦。再次驻足,再次相遇,如同猝不及防地暴晒在烈日之下,熔烧了她所有的光鲜亮丽。 指尖发麻,手心的伤疤在痒,唇间涩苦,大脑一片空白—— 反噬而来的生长痛,比曾经愈发的汹涌,令她无所适应,只能仓皇而逃。 - 这段时间工作过于轻松,方知漓心底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尤其是在发现有人越级报告。 当时竞争营销总监的,还有一位李副总监,结果半路杀出个方知漓,他其实一直挺不爽的。 这几天,李副总监常常茶里茶气的,“原本是想和方总监你汇报的,但这个项目毕竟没有经由你的手,您也是知道的,团队项目不能外露,康总默认可以直接向她汇报。” “不过我也真是羡慕方总监你啊,最近过得可舒坦,哪像我们,忙死了。” 甚至康骏也跑来找她,问为什么最近给他安排这么多的工作。 方知漓有次从茶水间回来,发现助理也进了康总的办公室,整个营销部门都很忙,但都和她无关。 她没打算干坐着等,主动找了康茗馨。 康茗馨却仿佛等她很久了,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你是不是和郑家有过节?” “郑家?哪个郑家?” 方知漓愣了下,康茗馨说,“郑京回。” 方知漓没想到会是他。 以前在大院时,郑京回无恶不作,是真的恶魔般的存在。 他与孟、唐两家的渊源比较深,方知漓和他倒是没什么交集,只是见过两次。 先别说这么多年郑京回还能不能认出她,就算要针对,也该是针对孟嘉珩和唐靳舟。 “上个月我们的人去郑氏,他们的高经理特意提到了你。” “高经理?高河?” 方知漓忽然想到这么一个人。 康茗馨话音一顿,“对,你认识?” 方知漓猜到了大概的前因后果,万万没想到婚礼上的插曲,会延续至今,以及,高家竟然会投靠郑京回。 康茗馨也是个聪明人,想明白其中的过节,她坦然道,“郑氏的这块肉,不比华科的小。” “你来公司快五年,挺久没有休息过了,这段时间就当我给你放假,等和郑家的合作结束,一切都会交由到你手里。你知道的,我一直很欣赏你。” 康茗馨的语气软了下来,方知漓也不是那么天真不谙世事的人,明白高河那边是绝对不可能放过她,而公司的领导也不可能因为她放下这块肉。 她从办公室出来时,脸色淡漠,康骏正因为一个项目急得焦头烂额,见到她,眼巴巴地凑上去求助。 “找李刻。” “他那个老东西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求求你了。” “没空。” 康骏没想到她会这么绝情,还想多求两句,只见女人摘下工牌,他一惊:“你下班了?” “休假。” 方知漓甩下两个字就走了,看着女人冷漠的背影,康骏挠着鸡窝头哀嚎:“不公平!我也要休假!!” ..... 休假这几天,方知漓一直陪着郝淑雪。 郝淑雪虽然一直盼着她能换一份工作,却也能察觉到女儿心情不好,她有点担心。 “真没什么事。” 方知漓能安慰她,自己心里却空落落的。这样休闲的日子,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甚至觉得自己是在被放逐。 在她休假的第八天,预感得到证实。 康茗馨的脸色疲惫了许多,她无奈道:“知漓,公司真的没办法留住你了。” “高河那边很坚决,上层的集团领导也在施压,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方知漓心重重往下一坠,高河是铁了心要搞毁她,而公司也不可能因为她一人放弃项目。 “该有的赔偿公司都会补给你,除此之外,我这边也为你申请多三个月的工资,这是我能做到的所有了。” 方知漓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与崩溃,她很冷静,“我手上还有一些项目。” 康茗馨早在她来之前就已经整理清楚了,“我会让李刻对接。” “这一周内,你办理好手续就可以。” s.l离职必须提前一个月提交流程,而此刻,仿佛就剩帮她打包好东西送出公司了。 方知漓点头,走出办公室,冷淡的清眸扫视了一圈整个营销部门,在此刻被裁员,她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愤怒。 仿佛在师傅庄敏离职的那一天,她就预料到了。 - 孟嘉珩晚上八点的航班赴意大利,连着几日没休息,此时的贵宾休息室里,他还在与分公司进行视频会议,打工人小周面无表情地做着会议纪要,期间悄悄看了眼开会的男人,竟瞧不出一丝的疲倦。 会议结束,小周汇报着接下去的行程,以及公司各部门提交上来的周报。 说着说着,他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电脑冷白的光线折射在男人冷峻的五官处,他眼皮也没掀一下,淡淡道:“我是来听废话的吗?挑重点。” 小周顿时精神了,看着平板上整理出来的一系列报告,思索着哪些对老板来说是重点。 他谨慎地提了几项重要内容,孟嘉珩没有面露不耐,只是嗓音冷淡地指出了问题之处。 小周埋头在文档上补充,目光定格在某一处,他犹豫了两秒,竟不知道这算不算重点。 “s.l那边最近换了负责人,合同签订正常进行吗?” 小周自觉是个眼力见很牛逼的人,根据他多年看言情小说的经验,方总监和老板之间,一定不简单。 他说完,紧张又好奇地注意着男人的反应。 令他失望的是,孟嘉珩只是冷淡地反问,“这种事情,还需要来问我?” 甚至没有传说中的错愕、犹豫,冷冰冰的,像个绝情的渣男。 小周讪讪一笑,孟嘉珩抬起眼,“不然你觉得,我该回答什么?” 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小周也算是摸清了老板的性格,他绝对不是那种阴晴不定,会随意苛刻下属的上司。 相反,他公私分明。 小周意识到了自己的狭隘,他老实地挠了下头,“您和方总监不是认识吗?我还以为您会像小说里一样,大手一挥,说什么,除非她来,不然就不合作了。” “.......” 他说完的一瞬间,只见孟嘉珩以一种说不清的、复杂的目光打量他。 小周莫名觉得慎得慌,干干地一笑,孟嘉珩合上电脑,毫不客气地骂道,“你脑子没病吧?” “脑子被外面的雷电劈没了是吧?” “......” “合作终止,那连续几个月的付出谁来承担?集团的利益谁来承担?你们的奖金是不打算要了?” 小周干巴巴地张了下嘴,想要辩解,只见男人面无表情的,掀唇刻薄:“小说?” “要真是小说,你早在五分钟前就会被我开除或者扔去印度挖矿了。” 翻篇 第20节 “............” 作者有话说: ---------------------- 小周:你真不配有老婆[爆哭][爆哭][爆哭][愤怒][愤怒] 下章入v啦,感谢支持,会有红包掉落~ 预收《crush晕倒在我家门口后》,收藏呀[撒花] 满脑子涩涩轻微社恐x斯文败类男妈妈 - 应蓁宜馋她的邻居很久了。 每天早上,她会偷偷扒着猫眼看他出门,晚上又掐着点等他回来。 他从来不点外卖,也没见到有朋友来往,每天准点回家,时常手里拎着一袋新鲜蔬菜。 应蓁宜猜测他大概是一个孤僻又居家型的男人。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倒在了她家门口,醒来却失忆了。 应蓁宜深知捡来的男人不能要,可看着男人那完美踩在她xp上的脸和身材,每天还像个男妈妈一样为她洗手做羹,连她的仓鼠都被养得白白胖胖的。 .....算了,反正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 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应蓁宜时常脑补和宋琢的暧昧画面,强制温柔霸道捆绑各种场景都有。 却没想到后来,她所有的幻想,竟然真的和男人做了个遍。 可这始终是一场骗局。 逃跑无果,被抓回来的那天,宋琢撕掉了所有温柔的伪装,捂住她恐惧的双眼,病态喃喃:“蓁蓁,你怎么能怕我。” 阅读提示: 1、捡来的男人不能要,小说图一乐,切勿联想现实,本文男主前期行为皆为自愿。 2、男女主各有缺点,非完美人设 3、双c,he,年上差5岁。 4、反转预警。 第15章 第十五页 根本不需要一周的时间,方知漓就办好了离职手续。 离开的时候,李刻虚伪地说要替她办离职宴,本以为她会拒绝,却不想方知漓很爽快地答应了,还提了一家新开的,人均四位数的西餐厅。 李刻向来是个要面子的,话都说出口了,他咬着牙,脸色发青地说了声没问题。 而离职宴那天,令众人失望的是,方知漓没有任何颓靡苍白的模样,却也没有华丽出场。 只套了一件纯黑的修身针织,深色微喇的裤腿下,甚至没有踩细高跟,长发束成了高马尾,褪去了平日里精致的ol装,一身悠闲舒适的打扮,但因为一米七的个子,再加上那不带笑颜的清冷五官,站在李刻面前,依旧很有压迫感。 方知漓一坐下,就触及康骏那欲言又止,满是复杂的狗狗眼。 但她没有和他说话,只是笑盈盈地对边上的李刻说,“多谢李副总监请客。”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李刻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本以为她走后,总监的位置会落到他头上,谁料康茗馨提拔了一位平日里在部门毫无存在感的一个姑娘。 他发了好大一通火,最近大家都特别避着他,深怕遭殃。 方知漓仿佛没看到他的脸色,眼看菜点的差不多了,她点了几瓶酒,李刻心疼到捂胸口,却死要面子的没有阻止。 一场饭局诡异的平和,有人不经意地问起什么,方知漓都是好脾气地回答,仿佛真的只是来吃顿饭而已。 虽说来的是认识好几年的同事,但大家的关系也就止步于此了。 也不是宫斗,平日工作上有针锋相对的地方,可细想,也没有那么多的深仇大恨,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本意就是来凑个热闹,吃个瓜。 用餐结束,方知漓也没打算和他们继续虚与委蛇,离开包厢时,康骏跟着她出来。 “你.....” 他欲言又止,这段时间,他被迫推到高位,知道了集团上层的肮脏手段,对方知漓,他是愧疚的。 “怎么了,担心我手上的视频?” 方知漓仿佛没察觉他的心思,康骏愣了下,迟钝地反应过来她说的视频是什么。 这位要面子的大少爷,在这一刻自暴自弃,“无所谓,大不了你把视频放出来,我也正好不干了。” 或许一般人,会劝他不要这么幼稚,但方知漓只是哦了一声,“随便你。” “......” 康骏憋屈地挠了挠头,“你都不批评我一句吗?” 方知漓才刚点开打车软件,闻言扫了他一眼,“和我有什么关系。” 康骏想说,你以前不就是这么管着我的吗,随而意识到,以前,她也是被迫的,如今不在s.l工作了,终于可以不管他这个拖油瓶了。 身边的人沉默,方知漓一抬眼,康骏像只没人要的流浪狗似的耷拉着脑袋,她不由觉得好笑。 “你怎么回事?就因为我那次把你送回家,你就赖上我了?” 赖这个字可真不好听,康骏撇了撇嘴,“我只是觉得,没人这样骂过我。” “......” 方知漓沉默两秒,“你是受虐狂吗?” “.....” 康骏吧,从小就挺混的,康茗馨和他爸离婚后,无论他怎么作天作地,都没人再管过他。 身边的狐朋狗友,只想着花他的钱,恭维他,哄着他,他觉得自己不像个人,像是被饲养起来的宠物,一旦有需要,就会放他出去咬人。 有一回他去某个地方玩,遇到火灾,没人发现他还在里头。 如果不是突然想起来上厕所,他可能就死在里头了。事后他和康茗馨说了这件事,她也只是皱着眉说,“下次别睡这么死。” 那天到小区门口,他没忍住又在撒泼,方知漓冷着脸,将他从头到脚都骂了一遍,康骏第一次被人骂得这么狠,却没有觉得恼怒,眼泪汪汪的,有种骨头都酥了的....爽感。 草,终于有人肯管他了!! 有关康家的秘闻,方知漓也知道一些,只是,她忍了两秒,还是没忍住,一言难尽地打量了他两秒,“你不会是想当我儿子吧?” “.....” 康骏幽幽的:“你这什么眼神?” 没否认,看来是真的。 方知漓没想到他还有这种癖好,但细细想来,她也算是摸清了这人的一些性子。 作天作地,无非就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会进公司好好工作,也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也挺牛的。 “你想怎么做,我都不会发表任何意见。” “但你千万别说是为了我辞职。” 康骏嘴巴一动,他的确有这个想法。 “我最讨厌的,就是什么为了我而做出一切。”方知漓的语气认真了许多,“康骏,你所有的选择,只会影响你自己的人生。” “时间也不早了,我先走了。” 她没有任何的动容,没有任何的留念,康骏望着她清瘦的背影,却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 方知漓今天和安晴去爬山了,这会儿膝盖有点不舒服,正琢磨着过几天要不要约个按摩,身后有人喊她。 唐靳舟来到她面前,“还以为认错人了。” 方知漓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好久不见啊,你过来出差吗?” “有个朋友回国了,一起吃顿饭。”他话音一顿,“孟嘉珩也在。” 方知漓哦了一声,没有太大的反应,倒是关心了他两句,“你的手怎么样了?之前和唐律师见面,她还挺担心的。” 唐靳舟举起右手,“把孟嘉珩揍一顿倒是没问题。” 和在外人面前的淡笑不同,面对他,方知漓笑得真诚了许多。 “你在哪间吃饭?我让人把单免了。” 方知漓才知道这家餐馆也是他投资的,“免单就不用了,是我讨厌的前同事请客,恨不得多宰点。” 唐总挑眉,“那行,我多收点钱。” 方知漓心情好了不少,“唐总可真英明。” 两人没有聊太久,唐靳舟进包厢时,还有人没到,他脱了外套,这才饶有兴致地提起刚才的事,“你是因为方知漓,才安排在这的?” 孟嘉珩兴致缺缺地看着手机,“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唐靳舟就看着他装,明明有更好的地点,却找了这么个偏僻的地方。 “不过我听说,她被裁员了?高河怎么会和郑京回有合作。” 说到正事,孟嘉珩放下了手机,“自作聪明,掀不起什么波澜。” 高河或许还在沾沾自喜找到了倚靠,殊不知,郑京回才是恶魔一样的存在。 唐靳舟嗯了一声,睨着他良久,“你怎么回事?以前方知漓有什么事,都是直接帮人家摆平的,这回不帮了?” 他没有回答,唐靳舟好心提醒:“追人呢,还是要强势点,直接点,你在这装绅士有什么用。” 孟嘉珩打量着他,“你追过人?” “没啊。” 翻篇 第21节 他回答得理直气壮。 “那你说个屁。” 唐靳舟轻啧了一声,“照你这追法,小心人又跑了。” 孟嘉珩也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包厢里陆陆续续来了人,身边的人似是说了什么,唐靳舟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他没回答,灯光折射在男人冷峻的五官处,低垂的眼睫敛下翻涌的晦暗。 跑不掉的。 - 方知漓没有和郝淑雪说被裁员的事,怕她担心,这几日依旧早出晚归的,打造出仍然在上班的假象。 闲来无事,她每天都去「不存在」帮忙,安晴倚在那看她调酒,“你不打算找工作了?” 方知漓在和身边的调酒师讨论新品,闻言头也不抬,“就当是休假了,过段时间再说。” “这不像你啊。” 安晴撑着下颌,“你以前可是个工作狂,一刻都不愿意停下来的。” “说吧,遇到什么事了。” 方知漓瞒不过她,“也没什么,其实我师傅离开的时候,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庄敏并不是主动跳槽的,是为集团背了黑锅才走人。 回望在s.l的几年,再至如今被开除,她没有失望、愤怒,反倒很平静。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客户,其实他人很好,没有一点架子,甚至我那天是生着病的,他很快签好合同,还特地让人送我回去。” “后来我去探望他,当时的病房里有其他人。” “他有心让我们接触,走的时候,还热情地让对方送我。” 安晴猜到了什么,“你不喜欢那人?” 方知漓嗯了声,“其实对方无论从样貌还是家境,都可以说是很好的了,只是我没感觉。” “我知道,徐总并没有恶意,他是真心觉得对方很不错,想促成一段好的姻缘,但是,你懂吗?我真的很讨厌被人安排一切。” 安晴知道了她的症结所在,“如果这位徐总是个恶人,你可能不会有那么多想法,顶多当成公事应付过去。可这位徐总是个好人,帮助过你,你就没办法拒绝,却还是不舒服。” 方知漓点头,但严格来说,和是谁无关。 类似的事情太多了,比如因为康茗馨的一句话,她就必须管着康骏。 康茗馨和徐总是同一类人,处于上位,他们轻飘飘的一句话,无论是否处于好意,她都没办法拒绝。 有人说,工作就是这样的,没办法。 但这样的生活,她真的有点厌烦了。现在反倒是一个好时机,能够让她调整状态,或者好好想想,到底想要什么工作。 安晴明白了她的意思,开着玩笑说,“那你干脆别找新工作了,直接来「不存在」,反正你也是老板之一,自由自在的,没人能管你。” 方知漓诉说完,心情好了不少,“那不行,我很贵的,你能给我多少工资哦。” 安晴和她碰杯,“你是老板,自己开咯。” 虽是这么说,安晴知道,她不会答应的。 她所认识的方知漓,野心绝不在此,她绝不是那种会安于现状的人。 “那你这段时间就老老实实给我打工吧。” “知道了,安老板。” - 温临泽这几日心情极差,他没想到孟嘉珩会这么狠,将所有的投资都撤了。 温父根本不管理由,甩了他一巴掌,下了最后的通牒:“你如果没这个本事处理,那就交给你弟弟。” 除此之外,厉羽的婚事就要定下来了。 温临泽浑浑噩噩从包厢出来,不耐地扫了一圈底下的人,忽地半眯着眼,目光顿在那道身影处。 方知漓其实还挺喜欢调酒的,将一杯威士忌推至客人面前,面前笼下一道阴影。 温临泽脸色沉沉,刻薄地嘲讽道:“听说你被开除了?” “怎么,居然沦落到在酒吧打工了吗?” 与他不同,方知漓依旧那平静的模样,“扫码点单,不点单的话麻烦让一下,不要打扰其他客户。” 温临泽一想到自己如今遇到的事都是因为她,黑眸阴沉沉地冷了下去,指尖一动,点了一杯酒。 方知漓很快调好,温临泽只尝了一口,就猛地将酒泼到了她的脸上,这动静让另一边的调酒师心一惊,下意识地跑过来,“你干什么你!” 温临泽冷冷道,“调这种东西来糊弄我?” 方知漓随意用湿巾擦了下脸,示意边上的调酒师自己没事,这才平静地开口,“你想要怎么样?” 这家酒店是安晴的心血,她今天不在,方知漓不想让事情闹大。 “很简单,调,一直调,调到我满意为止。” 方知漓却没有直接动手,“先付钱。” 温临泽心底积压了不少的怒火,闻言想要伸出手拍她的脸侮辱,方知漓面无表情地往后一退。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勾搭上孟嘉珩的?嗯?你是不是觉得有他撑腰了?那怎么你还沦落到来酒吧工作了?” “我告诉你方知漓,你今天不把我伺候好,老子砸了你这酒吧!” 他说着,直接砸了一个杯子。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不少目光,方知漓只是面无表情地双手环抱,说了一个数字,“请问怎么赔付?支付宝还是微信?” 温临泽冷笑一声,“不赔能怎样?” 方知漓看向身边的调酒师,“报警了吗?” “报了。” 温临泽额间青筋直跳,拿起一个酒杯砸向那个调酒师,方知漓下意识地伸手去挡,手腕顿时震疼。 有客人在拍照,保安匆匆将客人请了出去,方知漓在心底对安晴说了句抱歉,拎起一个酒瓶,就要动手时,忽地有人攥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强势,不容挣脱。 悬顶吊灯的光线落拓在男人冷峻的五官处,他高大的身影挡在方知漓面前,没有理会她挣脱的动作,而是居高临下地睇着脸色煞白的温临泽,忽地狠狠踹了过去—— “不肯跪,是不是。” 除了温临泽,没人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满地的碎片,令温临泽痛得闷哼出声。 方知漓根本不想陪他们演这场戏,她用力甩开了他,和那位酒保说了一声,转身离开酒吧。 夜色笼罩,她低头和安晴讲着酒吧的情况,消息还没发出去,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她带入怀中,天旋地转间,她已经被人扛在了肩上,腹部被挤压,难受到她要吐。 “孟嘉珩!你发什么神经!” 无论她怎么挣扎,他都没有松手,直至将人塞进车里。 孟嘉珩坐进车内,没有看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松开领结,冷声说了一句开车,后座的隔板随之落下。 方知漓现在很狼狈,声音却似是淬了冰,“是来看我笑话的,还是又想做救世主了?” 孟嘉珩没有回答,扯下深色的领带,力道很大地将人拽了过来坐到他腿上,不容挣脱地扣住她流血的手。 “救世主?” 他粗暴地用领带缠住那刺眼鲜红的伤口,疼到她溢出了生理性的眼泪,发颤的手下意识想缩回,却被锢得愈紧。 下一秒,男人的另只手虎口抵住她脆弱的下颌,迫使她抬起脸,恨意铺天盖地倾轧,从唇齿间汹涌蔓延—— “我恨不得和你一起死。” ----------------------- 作者有话说:v啦,小红包掉落~ 第16章 第十六页 唇间卷入浓重的铁锈味,他顿住的一刹那,方知漓得以喘息,冷着脸,丝毫不留情面地扬手甩了过去—— “啪!” 被咬破的刺眼伤口并没有让他显得狼狈,甚至连头也没有偏一分,而是不容挣脱地桎梏住她纤细的手腕,阻止了她想要再甩一巴掌的动作。 方知漓脸色似是淬了冰,清眸浮现怒意,“你发什么神经?!这么缺女人?看到一个就咬上来?” 孟嘉珩单手禁锢她,另只手的指腹慢条斯理地拭去唇上湿黏的血珠,下一秒,指腹恶狠狠地摁住她淋漓微张的唇,她面露嫌恶,几乎是下意识地偏头,却被他强硬地捏着下颌掰了回来。 他坦然接受她的怒视,恶劣地牵了下唇,“看到你这么不爽,我心情都好了点。” “.......” 如果不是被他桎梏住双手,她真想掐死他,“我就该把你的舌头咬断。” 他睨着她的眼里浮现嘲讽,“做什么美梦?还想让我伸舌头?” “.....你怎么不去死。” 她恶毒地诅咒他。 “我们如今在同一辆车上,要死,也一定拉你做垫背。” “.....” 空气滞了半晌,察觉到他松了力道,方知漓立刻从他身上下来,她的手心还震震发麻,才刚碰及伤口处缠着的领带,只听身边的人幽幽开口,“敢解开,就继续。” 方知漓充耳不闻,解开领带丢在了旁边,情绪稍稍平缓了些,却依旧充满防备,嗓音冷得厉害,“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分钟前还唇齿纠缠的两人,此时隔着疏远的距离,各坐一边。 “如果是为了看我笑话,那你这些天应该看够了。想侮辱我,刚才也做到了,还有什么想做的?” 翻篇 第22节 她不是没有发现,这段时间,他每日都会出现在「不存在」。 包括温临泽闹场的时候,他也在。 孟嘉珩这人养尊处优的长大,此时被打了一巴掌,还被咬出了血,却依旧没有狼狈的姿态,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嗓音沉冷,“想过自己刚才动手的后果吗?” “和你有关系吗。” 方知漓在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了,但不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她能把握好力道,不会真让自己的一辈子毁在温临泽身上的。 他似乎根本不在意她冷漠的防备,只是不掩嘲讽地说,“怎么,又想进警局?” 警局两个字,宛如她的逆鳞,几乎是瞬间竖起了尖锐的刺,理智尽失,“我就算是进去了又怎么样?” “我就算是过失杀人了又怎么样?你以什么立场来问我?还是说,你觉得当年帮了我一回,就是我的恩人了?” “堂堂孟总,竟然舔着脸来做我的救世主,想要拯救我吗?看来我当年说的没错,你是真的贱,被我甩过一次,竟然还念念不忘。” 与她尖锐的应激反应相比,他像是冷漠而高高在上的旁观者,“所以,连郝阿姨也不顾了吗?” 方知漓还是厌恶他救世主般的模样,张牙舞爪的伪装轻而易举被看穿,他的嘲讽却没有停下:“你这么自私的人不是无所不用吗?看到我在那里,怎么不像以前一样找我?” “.....” 提起以前的事,方知漓沉默良久,“孟嘉珩,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曾经确定心意时,是他先挑破那朦胧的暧昧。 如今,她冷静至极,仿佛是早已从这段感情里脱离出来的旁观者。 争吵之后,沸腾的情绪冷却,只剩漠然。 孟嘉珩因为她疏离的目光心口发闷,却没有表露一分,依旧沉冷,“你觉得,你值得吗?” 她垂着眼睫,点头,声音很轻,“那就是恨我了。” 孟嘉珩盯着她的眼里如同淬了冰。 他这样的人,对不在意一切只会不屑忽视,而重逢后频繁的相遇,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她都信了,只要不是还喜欢就好。 “你也说了,我很自私。” 方知漓本以为,自己可以坦荡平静地说出这些话,可这一刻,她喉咙涩疼,手上被划破的伤口,无孔不入地瓦解她的理智,手心发麻,一种捉不住的无力感令她鼻子发酸—— “或许我们当年都误会了,我根本没有喜欢你,只是你身上有我太多能够利用、想得到的东西。你刚好是我精挑细选的目标,如果换做是别人,我或许也会以为自己喜欢他。” “更何况你知道我的,越得不到,越想征服。” “方、知、漓。” 她没有理会,逼着自己敛下情绪,清凌凌的双眼望向他,“我不认为当初甩了你有什么错,但当年,你的确帮过我,这是我欠你的。” “你想要什么,我都尽力偿还,行吗?” ——偿还后,我们之间,就彻底结束了。 “偿还?” 他重复着这两个字,唇角扬起讽刺的弧度,漆黑的眼里却毫无笑意,“你觉得,你偿还得起吗?” 方知漓强迫自己不许躲开他的目光,“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让我做什么。” 车内陷入冗长的冷寂,最后,是他冷漠地移开视线。 直至停在了酒店的地下车库,孟嘉珩都没回答她的问题,随着他走进一间贵宾套房,她心底冒出了一个猜测,不由顿住了脚,“你该不会是要——” 话虽没说完,他却猜到了她的想法,掀唇嘲讽,“想睡我?到底是偿还我还是便宜你?做什么白日梦啊?” “.....” 方知漓忍了两秒,没忍住,“睡你是什么好事吗?谁知道你行不行?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孟嘉珩凉凉看向她,“也不知道是谁,以前总偷窥我。” “.....” 方知漓丝毫没有不知所措,“谁知道你是不是中看不中用。” 孟嘉珩步步向她逼近,睥睨着,成熟的荷尔蒙铺天盖地倾轧而来,“试试?” 空气似是变得暧昧逼仄,方知漓莫名觉得口干舌燥的,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却不小心跌坐到沙发上,右手条件反射地撑住,却忘了手心和腕部的伤,疼得她不由生起一丝冷汗,大脑也清醒了几分。 也是此时,有人敲响了套间的门。 孟嘉珩没有扶她,只是无情地扔下一句,“刚才就该把你的两只手都捆起来。” “......” 方知漓无能瞪了眼他的背影,进来的是小周,他身后跟着一位医护人员。 她愣住,他带她过来,是为了给手包扎?那为什么不送去医院? 人进来后,孟嘉珩就没有说话,只是双腿交叠地坐在不远处,漆黑的眼里瞧不清情绪,却一瞬不瞬的,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去换套衣服。” 等人离开,他才意兴阑珊地垂下眼睫,方知漓却没动,警惕地盯着他,“你到底要做什么?要是没想好的,我就先走了。” “洗完再和我谈条件。” 他明目张胆又挑剔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我是和人沟通,不是和落水鬼沟通。” “......” 方知漓被这少爷挑剔的洁癖气笑了,本想硬气点转身就走,余光扫到套间里的落地镜,女人湿漉漉的碎发贴在脸颊旁,衣襟也深了一小块,看上去的确挺狼狈的。 担心回去以后郝淑雪会担心,她还是走进了浴室,却发现这里早就被人放着一套新的换洗衣物,甚至都是她的尺码。 她目光一顿,浴室的门还没有合上,她下意识地往外望去,撞上了男人看过来的视线。 “怎么,还想让我帮你洗?” “.....砰!” 盯着那扇毫不犹豫被关上的门,孟嘉珩溢出了一声轻哼,意兴阑珊地垂下视线。 方知漓再出来,本以为会好好坐下来谈,没想到套间内已经没有他的人了。 手机里有一条未读消息:【之后再说】 言简意赅的四个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方知漓无言,所以他带她来酒店,只是为了给她的手包扎? 以及....换衣服? 她下意识地蜷手,指尖抵着陌生的触感,不同于那条被他粗暴捆住的领带,纱布缠得很紧。 方知漓心里乱得厉害,因为今天的事,也因为他。 她印象中的孟嘉珩,从不会对谁念念不忘,他高高在上,对谁都不屑一顾,冷情又高傲。 但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不该买下方家的别墅,不该抱她、强吻她..... 无数个不该,密密麻麻的围剿,将她藏起来的后悔,硬生生地绞了出来。 她其实,是骗他的。 她后悔过。 后悔....不该那样刺激他,那样毁掉他的自尊心。 这样高傲的人,在那天无数次牵住她的手,低声求她,却一次又一次地被她推开。 所以,她和孟嘉珩之间不该这样牵扯的,他们之间,早该结束了。 ..... 本以为孟嘉珩会主动联系她补偿的事,但从那天后,他连个消息也没发,还是方知漓从小周的朋友圈发现,他是去出差了。 总是去「不存在」也不是个办法,谭灵也去度蜜月了,她百无聊赖,直到某天刷到了朱闵在朋友圈宣传他的民宿。 她点进链接看了会儿,忽地起了点兴趣,想去民宿散个心。 许是看到她点赞,朱闵私戳她,因为朱大爷的事,两人时不时地会聊几句,也算是朋友。 得知她要来民宿,朱老板很大方想要给她改个优惠价,方知漓拒绝了。 朱闵:【那行,我给你留个最好的房间,一定让你满意。】 方知漓没有和郝淑雪说去度假,只是借口要出差,顺路去探望朱闵。 朱大爷他们许久不见到儿子,实在太想念了,本想托她带点东西过去,又怕给她增加负担,最终只带了自己做的一大瓶果干。 出发那天还是个下雨天,航班延误了很久,朱闵亲自去机场接她,到民宿已经是凌晨两点。 沥棠的夜晚有些凉,朱闵热情地帮她将行李搬到房间,叮嘱她洗完澡下来吃夜宵。 方知漓也没有跟他客气,等洗完澡,换了一件宽松的白短袖,长发也只是吹了半干就下楼,朱闵刚好煮完面。 “这么晚,真的麻烦你了,要不你早点去休息?等会儿我来处理。” 朱闵的面前也摆着一大碗,他吸溜了一大口,挥手:“没事儿,年轻人谁还不熬夜了,平时这个点我也是要吃夜宵的。” 方知漓放心了,她慢吞吞地吃着,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民宿,时不时地问他点问题。 等民宿的情况打听得差不多,朱闵已经放下筷子,胸有成竹,“你不是来出差的吧。” 方知漓不意外他能发现,坦然承认了,“嗯,被裁员了。” 朱闵啧啧两声,“说说,怎么回事?” 她言简意赅地说完,他又咋舌,“你们城市人可真歹毒。” “......” 触及她无言的目光,朱闵趁机邀她入股,“要不你也来我的民宿算了,我这正好还缺个....呃,缺个吉祥物。” “.....你有病啊,而且你能给我开多少工资?” “四千不打折,包吃包住怎么样,据我所知现在很多试用期都是要打八折的。” 方知漓微笑:“滚。” 朱闵瞬间哈哈大笑,他这人性格爽朗,开玩笑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就这么慢悠悠地聊了一会儿,方知漓回到房间看拍的照片。 翻篇 第23节 说起来,这应该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度假。 挑了几张照片发朋友圈,即使是凌晨,依旧有夜猫子评论。 康骏:【不公平不公平,为什么有的人深夜在搞方案,而有的人却在度假/哭/哭/哭/哭/】 谭灵:【哇!这民宿看上去不错哎,下次我也要来玩。】 方知漓为朋友拉生意,【确实挺不错的,老板也不错哦。】 安晴是用「不存在」的店铺号回复的:【哟,老板长得挺帅嘛。】 她连发了九张照片,其中一张是和朱闵的合照,方知漓很客观地回复:【确实很帅。】 朱闵的确是个一眼就会让人惊叹的帅哥,剑眉星眼,气质特别明朗的那种。 处在这偏远的地方那么久,却依然像个阳光的男大学生。 安晴:【去度个假,顺便带个男朋友回来?】 方知漓在关系好的朋友面前偶尔也会开个玩笑:【这里帅哥挺多,都想带回家了。】 安晴:【愿意给所有帅哥一个家,果然是女人中的女人。】 方知漓笑得花枝乱颤,聊了几句,没忘记要帮朱闵转发朋友圈宣传,没一会儿,小周不但给她点赞,还评论了一句:【啊啊啊啊啊这家我收藏很久了!下次也要去!!】 方知漓回他:【好啊,报我名字可以打折/握拳/】 小周过段时间就要放年假了,看到她回的消息,喜滋滋地和女朋友报备。 孟嘉珩一回头,就看到自己助理没出息的模样。 小周嘿嘿一笑,和他说了民宿,“老板你之后也可以去看看。” 孟嘉珩面无波澜,只反问了一件事:“三百块一晚?” 小周愣愣昂了声,他高贵傲慢的老板似是不屑地轻哧了一声,透着明晃晃的嫌弃。 三百块? 配不上你老板我的身份。 小周敢怒不敢言,暗骂了一声有钱了不起哦,继续低头和女朋友聊天。 孟嘉珩也懒得看他傻笑,点进方知漓的朋友圈,看到的,却是一片空白。 ----------------------- 作者有话说:来啦,小红包掉落。 第17章 第十七页 方知漓中午十二点才醒,下楼时,朱闵和前台的小玫正在搬东西。 她走过去帮忙,才发现,两人身后还站着一位瘦瘦小小的姑娘,短头发,瞧上去大概还不到十岁。 察觉到她的目光,小女孩咕噜埋下头搬东西,纤细的胳膊吃力捧着果子,力量悬殊,仿佛随时会折断。 朱闵瞧见了,立刻单手拎起了小姑娘手中的东西,下颌示意方知漓所在的地方,“哝”了声,“去姐姐那坐一会儿。” 但她似乎有点儿不愿意,拘谨地抠着手,眼巴巴地说,“哥哥,你快点结账吧。” 朱闵和小玫把东西都搬完了,他随意地用湿巾擦手,小姑娘跟条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 “着什么急?没看见外头下雨了?等雨小点儿再走。” 说着,他从里头拎出来一双新的小雨靴,指着小孩湿透的鞋子,蛮横不讲理的恶人般,“换双鞋,别把我的民宿弄脏了。” 原本听他语气生硬,边上几位年轻的住客一直警惕盯着他,直到这一刻,似是猜到了什么,纷纷松了一口气。 小姑娘叫楠楠,她仿佛早已习惯朱闵的外冷内热,乖乖坐在小凳子上,只是双眼一直期盼地望着窗外的大雨。 雨好不容易小了下来,她猛地跳了起来,朱闵去柜台找零钱,发现还不够。 方知漓已经很久没有用现金了,幸好边上的年轻住客有带,朱闵答应给他们打折,拿着现金塞到了楠楠手里。 楠楠瞪大了眼,“哥哥,给多了。” 朱闵吊儿郎当地哦了一声,“我是老板,想给多少当然是我做主,收下吧,但记得啊,多出来的自己收好,别被你爸看到了。” 楠楠根本说不过这狡诈的朱老板,等人走后,方知漓才知道小姑娘的事。 简而言之,就是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对外软弱对内家暴的爹,封建迷信的妈,还有个耀祖弟。 小姑娘其实已经十二岁了,因为营养不良,才看上去这么瘦弱。 民宿不缺水果和蔬菜,但如果小姑娘的东西没卖出去,回去会被打。 从那之后,朱闵就和楠楠做了约定,以后东西都他来买。 “所以你才多给她钱啊。” 边上一个听完故事的大学生插了句话,朱闵说了声是啊,“能帮就帮了嘛。” 方知漓调侃了他一句,“朱老板可真善良。” 朱闵呲牙一笑,也没真把她当客人,“你无聊不?要不要一起酿酒?” “行啊。” 方知漓还是第一次酿酒,和民宿里的几个员工就一起坐着酿。 “正好前段时间酿的杨梅酒差不多了,晚上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我最近调理身体呢,喝不了酒。” 这次过来,她还带了一大袋的中药。 第一次调酒,她还挺有成就感的,朱闵问,“要不要给你寄回去?差不多一个月就能喝了,调理身体也不至于一辈子不喝吧?” 方知漓想了想,“其实留给有缘人也挺好的。” “那多干点活吧。” 朱闵也不管她是来度假的,毫不犹豫地选择榨干朋友的劳动力,“留一罐在这,再留一罐我给你寄走。” “......” 酿了一天的酒,方知漓问他,“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吗?” 朱闵将椅子抽出来,拧开她帮忙带过来的苹果干,嚼嚼嚼着说,“大部分人都是冲着峡谷的高空蹦极来的,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出名的景观,但附近有一条老巷子,可以逛逛。” 他说的蹦极方知漓有所耳闻,但这种极限类的运动她一向不怎么感兴趣,唐靳舟和孟嘉珩倒是很爱玩。 小的时候,如果找不到他们俩,铁定是一起玩什么冲浪,或者是其他活动了。 方知漓还是决定明天去古巷,朱闵提醒她:“带把伞吧,可能会下雨。” “行。” 但计划有变,小玫家里忽然有事,朱闵准她请假,方知漓干脆留下来帮忙了。 幸好今天入住的新客不多,一整天也算不上忙,直到晚上,民宿又来了新的客人。 “方总监!” 小周兴冲冲地向她挥手,方知漓的目光只在孟嘉珩身上顿了一秒,温和回应着小周,“好巧啊,你们出差吗?” 小周点头,“有个开发项目正好在这里,我和老板过来和负责人见面。” “那怎么住民宿?” 不怪她疑惑,只是像孟嘉珩这种从骨子里透着谁都配不上他的高逼格的装货,怎么会突然纡尊降贵选了家民宿。 你去问那死装男啊。 小周也有同样的疑惑,但他没敢说出口,因为这次出差有额外补贴,给得实在太多了,没办法。 被两人暗自蛐蛐的孟总正挑剔环视着这家狭小的民宿,朱闵热情地为他倒了一杯水,男人疏离道谢,却没有喝。 方知漓为他们开好房间,两人上楼后,楠楠刚好送东西过来,小姑娘忽然从包里掏出一团湿漉漉的玩意,眼眶泛红,“姐姐,它是不是死了?” 方知漓吓了一跳,细看才发现是只奄奄一息的小猫。 “你从哪里找到它的?” 楠楠情绪低落,“水塘里,阿赐他们把小猫扔进水塘里了。” 这个阿赐是楠楠的弟弟,方知漓拧着眉,尝试着将小猫肚子里的水摁出来,这时朱闵回来了,也一起救小猫。 直到小猫微弱地叫了一声,楠楠抹了把眼泪。 朱闵原本是想救了小猫,就让她带回去的,但想到她家的情况,还是说,“小猫就放我这了,以后你每天都来看她。” 楠楠顿时开心笑了,但结工资的时候,她只要了一张二十块,“剩下的,就当猫猫的住宿费了,哥哥姐姐,谢谢你们。” 小姑娘跑得飞快,朱闵还挺喜欢小猫的,但考虑可能有的客人会介意,他想着在民宿的大院里为小猫建造单独的小别墅。 聊到十二点,方知漓上楼休息。 洗完澡,她走到阳台,察觉到一束目光凝着她。 男人身着深色浴袍,乌发还有些湿,幽深的视线如冷寂的黑夜,平静而望不见尽头。 “你应该,不是为了我来这里的吧?” 方知漓主动开口,孟嘉珩两指衔着烟,见他要点,她出声阻止,“房间禁止抽烟。” 他就这么不咸不淡地睨了她一眼,却也没继续点烟的动作,只是说,“这么怕我?” “.....” 方知漓移开视线,“是啊,怕你对我念念不忘,怕你一直缠着我。” 孟嘉珩的视线落在她明显湿漉漉的发尾处,不温不淡地说,“我记得多梦是种病,要不要介绍医生给你?” “....” 方知漓也懒得管他到底是工作的还是别的目的,回到房间刷了一会儿手机就睡着了。 第二天下楼,小玫已经在工作了。 吃早饭的时候,两人聊天,小姑娘八卦地说,“刚才有两个很帅的住客,其中一个特别特别帅,还是冷着脸的,超级有精英范儿。” 翻篇 第24节 方知漓莫名想到了孟嘉珩,但她没多问,吃完就出去逛古巷了。 虽然早有准备,回到民宿时,方知漓的裤腿全都湿透,发丝也湿答答地黏着,实在是狼狈。 今天入住了新的客人,晚上朱闵准备火锅,催她等会儿一起吃。 方知漓洗完澡,下楼时,大堂里坐着挺多人,其中就有阚思思和厉羽。 两人有些意外见到她,尤其是厉羽。 方知漓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平静和她们颔首。 才开吃没一会儿,孟嘉珩和小周回来了,朱闵热情邀请他们,厉羽下意识地看向了方知漓,只见她埋头咬了一口肥牛,吃得正专注。 小周的确饿了,但他觉得自己不食人间烟火的老板不会答应,正想开口,没想到身边的人已经走了过去。 方知漓的身边落下一道阴影,朱闵拿了一罐酿好的果酒和大家分享,在场有人对酒很感兴趣,就聊起了不远处的那一排酒。 “其中那两罐青梅的,就是这位美女酿的。” “哇方总监,你还会酿酒?” 小周习惯了叫她方总监,方知漓也没纠正他,回道,“第一次酿,还不确定怎么样呢。” “但朱闵酿的不错,你可以尝尝。” 小周很给面子,“真的蛮不错的,如果可以还挺想带点回去。” 朱闵立刻热情地和小周聊,方知漓本想去夹边上的菠菜,余光扫到男人放下酒杯,她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嘴,“你觉得怎么样?” 朱闵确实挺会酿酒的,但毫不意外,男人只是挑剔地评价:“一般。” 方知漓翻了个白眼:“真难伺候。” 孟嘉珩没怎么动筷,扫了她一眼,嘲讽道:“只是客观评价,都觉得心疼了?” 方知漓也懒得琢磨他话里的深意,单纯不想听他说话,咬了口蔬菜,“闭嘴吧,别让我没胃口,今天也不想和你吵架。” “......” 孟嘉珩是不吵了,但她要夹什么,都会被他先一步夹走。 “.....你幼不幼稚!” 孟嘉珩触及她愤愤恼怒的目光,心情极好地笑了,“手短,怪谁?” 她再一次恶毒诅咒,“.....你真的去死吧。” 他悠悠地夺走一颗丸子,“死之前一定拉你同归于尽。” “......” 厉羽就坐在两人的不远处,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阚思思担心地看着她,厉羽摇头,不知喝了多少,喉中的涩意愈深。 阚思思酒量不佳,醉得不省人事,厉羽一个人扶她上楼有些吃力,方知漓过去帮忙,等把人送到房间,刚想走,身后的人叫住她。 厉羽蜷着手,匆匆打开行李箱,手里拿着一包喜糖。 她艰涩地咽了咽喉咙,将喜糖递了过去,“我要结婚了,喜帖你应该不会收,不介意的话,喜糖可以收下吗?” 方知漓愣了下,没有拒绝,“谢谢。” 厉羽鼓起勇气问,“我们可以谈谈吗?” 方知漓看了眼沉睡的阚思思,“去外面?” “好。” 两人走出民宿,坐在大院的秋千上,依稀还能听到里头人的交谈玩闹的动静。 “其实我早就料到会和别人联姻。” 厉羽的声音有些低落,方知漓望着地面的影子,“温临泽什么都没做?” 厉羽愣了下,“他也没办法,生在我们这种家庭,都是注定的。” “但你是怎么知道.....” 她嗫嚅着,方知漓只是扯了下唇,温临泽频频针对她,从来都因为他喜欢厉羽—— 而厉羽,喜欢孟嘉珩。 喜欢的人爱而不得,自己又懦弱不肯争取,于是开始针对另一个人。 所以方知漓总觉得他们虚伪。 厉羽讷讷的,沉默两秒,低下头道歉:“对不起。” 她承认,她是知道,温临泽是为了她才针对方知漓的。 只是她装傻,坦然接受别人为她冲锋陷阵。 方知漓笑了笑,“虽然不知道你是真心的,还是别的原因,但我实话实说,我不需要你们的道歉。” 因为她的话,厉羽脸色煞白。 方知漓看向她,“因为你们真的不重要。” 而且,厉羽当年对她的确没做过什么,但她的旁观,她的纵容默认,也一样在围剿她。 她没有那么善良,会宽恕霸凌过她的人,如果是温临泽,她可以一巴掌甩过去,但对厉羽,她真的没太深切的恨意。 厉羽低着头,温临泽这段时间,因为孟嘉珩过得不好,原本想求方知漓帮忙的话,在这一刻怎么也说不出口。 方知漓见她没什么想说的了,正打算离开,厉羽再一次喊住她—— “但我当年说的话,是真的。” 所有人都觉得,孟嘉珩厌恶方知漓,只有她发现,每当方知漓出现,男生的眼里都会掠起笑意。 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低下高高在上的头颅,顽劣地逗她。 明知如此,她还是鼓起勇气去和孟嘉珩表白,他拒绝得毫不留情面。 在那一刻,厉羽就知道这场暗恋的结局,答应父母愿意出国。 在走之前,她找到了方知漓—— “虽然很不甘心,但我希望你和他能得偿所愿。” 或许她无数次嫉妒过方知漓,可在那一刻,她的眼泪是咸涩的,心脏是疼的,笑容是强撑的,祝福却是真的:“能够互相喜欢,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了。” “方知漓,我真羡慕你,所以,希望你们能幸福啊。” 她本以为他们会一直在一起,却没想到回国后,得到的却是他们分开的消息。 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是路人甲,旁观他们的重逢,旁观他为她出头,看到他这样高傲的人,纡尊降贵来到偏远的民宿,看着他顽劣地和她抢吃的。 “你会重新和他在一起吗?” 厉羽的双眼里有碎碎的水光,方知漓愣了下,抬眼望向那遥不可及的月光,空气静默半晌。 “互相喜欢,也不代表合适。” “厉羽。”她收回视线,清眸中一片平静,“我就不祝你新婚快乐了,但希望你能自由。” 所有的执念,好像在这个夜晚得到瓦解。 厉羽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哭泣,不知是在难过自己即将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还是愧疚这些年利用温临泽,又或者是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 方知漓没有安慰她,只留下一包纸巾。 她折回民宿,却看到男人倚在门口,两指衔着一根烟,不知站了多久,黑漆漆的瞳底是望不见尽头的凉薄。 “让一让。” 她没有问他是否听到什么,他也什么都没说,侧身让她进去。 朱闵嚷嚷着让她一起玩,方知漓拒绝了,回到房间洗澡,吹头发的时候,忽地视线陷入昏暗,停电了。 本想给朱闵发消息,后知后觉地想起吃饭的时候手机放楼下充电,忘拿上楼了。 她披了一件外套打算下去找人,才刚走出房间,脚不知撞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随着一声尖锐短促的嗲叫,方知漓一个踉跄,就要摔倒之际,慌张的手随着求生欲猛地抓住了什么—— 因为轻微夜盲,她瞧不清面前人的模样。 只是顺着强硬的力道,她被那人反客为主地勾住了腰,鼻尖撞到硬朗的胸膛,熟悉的酒香使她懵了下,想到那一瞬间疑似猫的叫声,她放弃挣扎,迟疑地问—— “是朱闵吗?” ----------------------- 作者有话说:来啦,小红包掉落~ 第18章 第十八页 “出来度假,把脑子都丢了?” “.....” 他一开口,方知漓悬着的心瞬间落了下去:“怎么是你。” “能把我认成别人,我看你不是夜盲,是眼瞎了。” 这人嗓音不温不淡的,话语间却透着高高在上的傲慢。 方知漓撇嘴,翻脸不认人地推他,“你让开。” 男人温热的手心依旧强势禁锢在她的腰间,甚至是,他步步紧逼,令她踉跄着往后一退,后背贴墙,视觉的低暗令她丧失了所有的攻击力,“你——” “这是第二次认错了。” 他的手掌往上,缓缓收紧了力道,如同伸出了尖锐的獠牙,手心紧贴着她脆弱微凉的颈部。 明明什么也看不清,方知漓却总觉得,他幽沉的视线如同湿发滴落的冰冷水珠,沿着皮肤渗进了骨子里,透着阴沉沉的冷意,令人不寒而栗。 她被迫抬起了脸,原本挣扎的动作,因为他的话一顿。 直至今日,她始终记得他们那天为什么吵架。 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去兼职拍照。 “能为什么,因为钱啊。” 翻篇 第25节 “那你就一定要和李牧槐一起?” “这是他介绍给我的工作,为什么不可以?” “你想要钱,我可以给你,偏偏要去拍这种照?” “什么叫这种照?”她尖锐地反击,“又不是裸照,你的心要不要这么龌龊?” “我龌龊?这么为李牧槐说话,你拍一次能值多少钱?” “你凭什么看不起我的工作?我实话告诉你我特别讨厌你的施舍,因为你,那些人总是像打量一件商品一样打量着我,满眼写着——方知漓到底哪里配,每次我都觉得恶心!” 对于她的愤怒,他冷漠又高高在上,“你觉得我是在施舍你?” “难道不是吗?还是和你爸一样,想包养?”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空气似是结了冰。 她撇开头,他的视线居高临下,透着刺骨的冷意与嘲讽,“包养?你接近我不就是为了钱吗?怎么这时候又开始清高了。” 方知漓紧咬的牙在打颤,失去理智地扬手,用尽全力地甩了过去。 清脆的一声“啪”,仿佛将两人的关系打至极点。 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掌心的震疼似是开始灼烧。 他竟然没有躲开。 没有去碰伤口,没有暴怒,只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在那天之后,两人再没见过面。 在那虚假的乌托邦世界里,方知漓将李牧槐化为了她的同类。 他寄住在亲戚家,同样的受人排挤,同样与那群千金少爷有着鸿沟。 李牧槐也帮过她很多次,拍照是因为他的一个朋友是摄影师,在某一天看到了方知漓,觉得她很适合新主题。 他知道她缺钱,主动帮她争取了。 而拍的照,也根本不如孟嘉珩想象的那么低俗,只是很普通的青涩暗恋主题,少女偷偷看向喜欢的男生,青涩地牵手、拥抱而已。 方知漓还是去拍了,只是在最后一个场景,她和李牧槐弹完钢琴,拥抱的那一刻,她似是察觉到什么,抬起眼—— 站在上方的男生脸色淡漠,他不知看了多久,黑漆漆的目光就这么居高临下地俯视而来,不如平时挑着戏谑笑意那般,高高在上,冷漠凉薄,如同看待一个陌生人,令她全身僵硬。 而他身边,站着的人是厉羽。 方知漓手心发麻,仿佛从她打了他一巴掌的那刻起,一切跌至原点。 “你怎么了?” 李牧槐发觉了她的不对劲,低声询问,她讷讷地张了下唇,大脑一片空白,再次望向高处时,他已经不见了。 她知道,这件事她明明没有错的。 但在那一刻,她鼻子一酸,心脏像是不断被挤压的柠檬,连眼眶都莫名发热。 那是他们冷战最久的一次,将近一个月没有说过话。 破冰是在后来的夏令营。 她发高烧,一个人在宿舍。昏昏沉沉间,似乎有人撞开了门。 那人摸了摸她的额头,模糊的面孔逐渐变清晰,见到是他,她堵塞的鼻子骤然发酸,心底的委屈也渐深,故意装作没认出他,低迷地喊了一个名字:“....李牧槐?” 他动作一顿,什么也没说,只是给她披了一件外套,将人横抱起来。 她条件反射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可心里还有气,佯装才认出他,不情愿地挣扎:“怎么是你.....” “你的李牧槐和别人在一起。” 睨着她苍白的脸色,他语气有点冷,“看在你烧糊涂的份上,认错人的事,不和你计较。” 明明刚才是故意认错他的,可听到他这样冷淡,她还是有点不舒服,“你要带我去哪?” “再不去医院,是想烧死在宿舍吗?” 她压抑着心底的酸涩,倔强地想要下来,“不用你管。” “再动一个试试。” 他抱得愈紧,漆黑的眼里毫无温度,冷得厉害,如同一根尖锐的刺,挑破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不挣扎了,却发泄似的,冲他的锁骨咬了下去。 咬得很用力,很深,他却没有阻止她。 方知漓也不明白怎么会这么委屈,明明最开始,她的的确确是故意靠近他的,只是想“钓”到他,超过他。 但逐渐的,一切都变了。 “你是故意气我的吗?” 她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掉落,砸在了被她咬出来的伤口上。 他仿佛察觉不到疼,平淡地反问:“我为什么要气你?你又不在乎我。” 她真讨厌他这样不冷不热的语气,眼泪掉得更凶了,像是听不到他的话般,带着鼻音,委屈地说,“你带着厉羽,不就是故意的吗?” 孟嘉珩这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因为她的哭腔,原本硬着的那颗心,再一次软了下去。 “都已经在冷战了,我怎么可能还会用这种拙劣的手段去刺激你?” 他将怀里的人抱紧,从来不屑解释的人,人生第一次,因为一个姑娘不断妥协,道明自己的所作所为,“碰到她只是巧合。” “我是去看你的。” 她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处,生病的人,不像平时那样带刺,很脆弱,很可怜,抽噎着控诉:“你冷暴力我。” “你真是不讲理。” 孟嘉珩想说,明明是你一看到我,就撇开视线,可她一委屈,这话就说不出口了。 他就心甘情愿地接受了所有的指责。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的声音撞在一块儿,他看着怀里的人,她烧得厉害,脸颊还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行了,别说话了。” 她却听不见似的,迷糊地蹭了蹭他的脖子,温热的呼吸喷薄在被她咬出来的伤口上,意识浑沌间,似是听到他说—— “下次再认错,试试。” 后来清醒了,怕她不记得事,他再次解释,当时遇到厉羽是巧合,他压根没和人说上一句话,只顾着看她了,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的都不知道。 说完后,她只记得自己恶狠狠地威胁了他一句:“反正,我特别讨厌用别人来刺激我,你如果这样做了,我就——” 她话音顿住,好像从头到尾,都是她需要他,他没什么好失去的。 男生只是揉了下她的脑袋,语调散漫地答应道:“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但下次再让我生气,直接把你锁起来。” “......” - “但我那天,是故意的啊。” 视线昏暗,不同于当时伴随着哭腔的委屈,方知漓声音冷静,“我故意喊错你的名字,气你的。” “你这样难钓的人,总要有点心机才能到手。” 察觉到颈部渐渐收紧的力道,她反而笑了,勾着明目张胆地挑衅,“怎么,生气了啊?觉得被玩弄了?” 他没有想象中的恼怒,只是平淡地说,“你那天,像八爪鱼一样抱着我,医生根本没把你拽开,就连打吊针的时候,都是我抱着的——” “整整两个小时。” 空气静默半晌。 一片黑暗中,方知漓笑容一滞,随而炸毛似的反驳,“你在说什么屁话!” 甚至是恼羞成怒般,扬起手,却猝不及防地被人攥住了腕部,整个人都被他压制住,她咬着牙,“你——” “又想动手?” 他桎梏在颈间的手松开,方知漓还没攻击一句,只听他不咸不淡地说:“动手也是你钓我的手段?” “是我想杀你的手段!” 剑拔弩张间,楼梯口传来动静,还有手电筒晃着的亮白光线照了过来,她趁机狠狠踩了他一脚,孟嘉珩拧眉松开力道,人已经往旁边挪了两步。 “方知漓?” 来人是朱闵,见两人在这,他并没有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反而心大地说,“孟先生你也在啊。” “我已经找人过来修了,怕你们这边有事,就上来和你们说声。” 他的手电筒就抵着自己的下颌,脸色是真的像鬼一样白到发光,方知漓回过神,也忘了要去拿手机的事儿,“刚才我好像撞到旺财了。” “估计自己跑上来的,现在也不知道去哪了,还是得找找,这么暗,万一吓到客人。” 旺财是小猫的名字,朱闵顿时啊了声低头寻找。 也是这会儿,楼下有人喊朱闵。 他把手电筒给方知漓,“你先找找,我等会儿上来。” “行。” 有了手电筒,方知漓有安全多了,灯光扫向面前的男人,在她开口前,他先一步无情道:“自己找。” “......” 她嘁了一声,拿着手电筒喊着旺财找猫。 孟嘉珩刷了房卡进房间,门开的一刹那,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擦着他的腿闪了进去。 他蹙眉,喊了那个蠢兮兮的名字:“旺财?” “.....” 孟嘉珩立在门口,喊不远处的人:“方知漓。” 也不知是真的没听见,还是故意,她没理他。 翻篇 第26节 他扯了下唇,没有关门,用手机打开手电筒,最终在门后找到了缩成一团的猫。 小家伙可怜兮兮的,睁着一双乌黑又湿漉漉的双眼,似是察觉到男人的不善,它下意识的一缩,弱弱叫了一声。 孟嘉珩并没有像方知漓那样软着嗓子喊咪咪旺财,就这么居高临下地冷漠通知:“出来。” 旺财听不懂,而且被吓到了,一骨碌地从他脚边冲进房间内。 孟嘉珩眉心一跳,直到旺财将自己送进了垃圾桶里,男人黑着脸,伸手掐着这团东西的后颈捞了起来,旺财顿时炸毛,怂里怂气的,四只爪子紧紧抱着他的手,可怜兮兮地喵喵叫着。 “松开。” 爪子都快把他掐出血了,孟嘉珩面无表情的,掐着猫后颈强硬地分离,小猫挣扎着喵喵叫,手背顿时刺痛。 他沉着脸打开房门,方知漓本想着下楼找,又听见他在喊人。 她不耐地折了回去,还没说一句话,怀里被扔进来一团颤抖的东西,因为有手电筒,视线中一闪而过红色的血痕。 “怎么在你这?” “我怎么知道。” 看着男人阴沉沉的脸色,方知漓就知道他的洁癖犯了。 她抱着小猫走,光明正大地嘀嘀咕咕:“你说你,怎么就找上他了呢?他可凶了。” 听的一清二楚的孟嘉珩:“......” 等洗完澡,房门被人敲响。 电源已经修复好,她似乎回了一趟房间,明亮的光线下,粉黛未施,戴了副银边的眼镜,长发已经被吹干了,柔软地落在肩上,与平日尖锐带刺的模样不同,倒是多了几分乖巧。 “你的手是不是被旺财抓伤了?” 她直接道明来意,孟嘉珩直接给她看自己的手背,足足三道抓痕,被水清洗过了,却依旧显眼。 “旺财还没来得及送过去打疫苗,所以你要不要去医院?” 孟嘉珩的反应比她想象的平静,只是嗯了声,“现在?” 方知漓狐疑地看向他,“当然是越快越好。” “等我两分钟。” “....等等,你该不会,是想让我陪你去吧?” 方知漓喊住他,孟嘉珩就这么闲闲看了她一眼,“不然呢?” “......” “你不是有助理吗?让小周陪你。” “我不是这种压榨人的老板,大半夜,好不容易休息,你要不要这么黑心?” “.....” 方知漓深呼了一口气,“那您不能自己去吗?难道你一个大男人还怕了?” “这难道不是你的猫?抓伤了住客,不用负责?” 怎么就成她的猫了? 方知漓第一次觉得他胡搅蛮缠,但想到朱闵现在还在忙,她叹了声气,“我去换个衣服。” ..... 民宿附近的小诊所已经关门了,只能去稍远的公立医院。 医院附近有一家便利店,到的时候她忽然有点饿,想去买点关东煮,下了车,触及男人看过来的视线,她无言,“我的大少爷,难道还要我陪你进去?” 孟嘉珩立在那浑身透着傲傲的劲儿,“谁知道有的人会不会把车开走。” 她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就开走就开走。” 他轻笑了一声,“幼稚。” 方知漓懒得理他,径直走进便利店。 店内冷气开得很足,她回头望了一眼,已经没有他的人影了。 这个点,关东煮所剩不多,她失望地选择放弃,逛了一圈,挑了几包薯片,视线扫到满满当当的冰柜,顿时有点馋,挑了两只雪糕。 慢吞吞地吃完,还和郝淑雪聊了一会儿,他才终于回来。 回去是他开车,方知漓系好安全带,随口一问:“多少钱?” 孟嘉珩没看她,“报销?” “报呗。” 反正也的确是民宿的原因,但她原本想说的是,朱闵会报的,谁料男人嗯了一声,“钱就算了,换一个。” 方知漓疑惑地看了过去,只见他下颌轻抬,“朋友圈把我放出来。” ----------------------- 作者有话说:来迟啦。 小红包掉落[可怜] 第19章 第十九页 “.....” 对于屏蔽他这件事,方知漓丝毫不觉得心虚,“这很重要吗?” “重不重要另说,先放出来。” “.....” 气氛陷入僵滞,她双手环抱,“我就不呢?” 本以为他会说点什么,谁料他只是平静收回视线,低头,手机亮白的光线落拓在他凌厉的五官处。 “你干什么?” 她心底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孟嘉珩没有看她,“民宿工作人员,对待客户态度冷淡,不予赔偿。” “.......” 方知漓完全想不到他会这么无理取闹,“我不是民宿工作人员。” 他不理她。 她彻底服了,“放放放!” 大不了三十天后再屏蔽。 说着,还恶狠狠地诅咒他:“旺财怎么不把你挠死。”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想法,他收起手机,不咸不淡地讽刺了一句,“这么防着我,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还是怕我。” 方知漓摘掉了眼镜,懒懒打了个哈欠,敷衍地应他,“是是是,怕您看了我的朋友圈重新爱上我,行不行?” 他无声扯了下唇,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对了。” 空气静默了半晌,她想起一件事,狐疑地问,“我那天真的抱你了?” 忽然翻起旧账,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手背绷着性感青色脉络,修长的指漫不经心地敲着,几道抓痕已经被涂过药,却依旧显眼。 方知漓的后腰隐隐作痛,强势的禁锢似乎彻彻底底在她的肌肤上留上了标记,令她不由自主地坐起身体,手往后不自在地揉了揉腰,试图压下他触碰后的存在感。 孟嘉珩注意到了她的动静,没有回答,淡淡问道,“来例假了?” “没啊。” 她没细想他为什么这么问,只是觉得他是在转移话题,“到底是不是真的?” “真的又怎样?假的又怎样?” 她像个冷酷无情的恶女杀手,“真的就把你解决掉灭口。” 他唇角一动:“就你?” 语气轻蔑到可恨,方知漓翻了个白眼,“你晚上睡觉最好小心点,当心我从阳台翻过去掐死你。” “原来你把我的房间和你安排在一起,就是为了半夜闯入。” “.....” “你少自作多情。”她轻哼了声,“还有,别扯开话题。” 孟嘉珩看了眼后视镜,“骗你的。” 她这才踏踏实实地靠了回去,一副不想跟他搭话的模样。 过了好一会儿,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揉着沉沉的眼皮,他却忽然开口,不温不淡的,听不出异常,“温临泽是不是还没有和你道歉?” 他莫名其妙提起这件事,方知漓难得疑惑地嗯了声。 “手工节那次也是?” 她玩手机的动作一顿,看向他,“什么意思。” 他没有明确回答,只是说,“白白被人污蔑,就这么心甘情愿地咽下去了?” “在我面前不肯落下风,在别人面前倒是愿意忍。” 他话里讥讽的意味很明显,她忍不住反驳,“谁说我忍了,我打了他一巴掌,当着全部人的面。”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溢出了一声很淡的轻哧,透着很明显的不满意。 方知漓望向窗外,深夜漆黑一片,今晚连月光都没。 “这点小事,反正都和你无关,不是吗?那你这么做又是干什么。” 她语气平静到有些不对劲,孟嘉珩看了她一眼,“谁和你说什么了?”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她单手撑着脸,不像是翻旧账,反而事不关己的状态,“你孟大少爷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怎么这会儿开始问起以前的事了。” 翻篇 第27节 “你能不能有点良心。” 他没解释,有车狂飙擦之而过,他也依旧闲闲的姿态,“其他人和事情不放在眼里,但你每次在我眼皮子底下作天作地,我有哪次不允许过了?” “.....” 方知漓觉得她的名誉受到了侮辱,“我什么时候作天作地了?” 他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她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偷窥我、故意跌到我怀里抱我、摸我腹肌、借我的名义狐假虎威、因为李牧槐和我作对、把唐靳舟的狗放到我家院子里来,心情不好的时候诅咒我阳/痿——” “好了好了好了好了!” 方知漓听不下去了,撇着嘴,“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这人要不要这么较真。” 对于她的翻脸不认账,他只是扯了下唇,似是早已习惯,“他会来道歉的,你就好好受着。” 方知漓猜到他应该是做了什么,“我应得的,当然不可能拒绝,但原不原谅我自己说了算。” “嗯。” “.....” 她没有矫情地问为什么,有些事情,就这么装作糊里糊涂的也挺好,实在不想牵扯太多。 回到民宿,朱闵和小周还没睡,在那聊天。 虽然是下班时间,小周不忘献殷勤,“天啊老板,你居然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可恶的旺财,我等会儿就让朱老板扣掉它的罐头!呜呜呜老板你受累了,您说说您,早知道我亲自送您过去了——” “行了。”孟嘉珩冷酷无情地打断他的话,“再露出这副恶心的表情就滚去非洲挖煤矿。” “.......” 自从小周提起过小周的事,他老板就常常用这句话来威胁他。 嘁,老板心,海里针。 “小周,你一个月工资多少,方便问吗?” 朱闵好奇,小周看了眼他老板,没明说,只是比了个手势。 好家伙,月薪六位数,难怪这么谄媚了。 这两人要吃夜宵,问方知漓要不要一起。 “我刚才在便利店吃过了,你们吃吧。” 婉拒后,想到今天的中药还没喝,她先上楼了。 孟嘉珩也没留下来,小周这段时间和朱闵混熟了,得知他和方总监相过亲,心底哟吼一声。 吃完回到房间,他实在憋不住,给老板传了明天要用的文件,这才不经意地提起这件事。 小周:【但老板你放心,他们现在只是朋友,不会成为你追方总监路上的绊脚石的。】 孟嘉珩:【谁告诉你我要追她了?】 小周冷冷一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死装男。 不追大老远来民宿,不追您纡尊降贵亲自参加这么小型的会议。 装装装装装,麻袋都没你能装。 但回消息时,他又是另一副面孔:【好吧,是我想多了。对了,方总监亲自给朱老板带的苹果干特别好吃,老板你要不?要的话我厚着脸皮去要一罐。】 醋死你醋死你醋死你醋死你死装男。 孟嘉珩:【苹果干?文件吃不吃?我看你是闲的,今天晚上把这三份文件整理好,要不然你这个月奖金就没了。】 “........” 小周面无表情地点开文件,并给某个死装男改了个备注——醋溜苹果干。 - 之后的几日,方知漓没怎么见到他们两人。 偶尔遇见,小周出门前还神清气爽的,到了晚上,浑身一股充满怨气的班味。 方知漓乐得清闲,每日出门去逛,还买了点特产打算带回去。 朱闵带着旺财去打疫苗了,方知漓下楼时,只见楠楠浑身湿漉漉地冲了进来,像只脏兮兮的流浪猫。 小玫从柜台内跑了出来,小姑娘的手臂上都是淤青伤痕,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明显被打过的痕迹,而且刚才进来时,分明是跛着脚的。 “姐姐,果子脏了.....你们还要吗?” 或许以为她们不会要了,楠楠忍不住哭了,她擦着眼泪,小心翼翼地说,“或者....我帮你们洗干净,只要一半的钱,可以吗?” 民宿里还有几个住客坐着聊天,听到动静也凑了过来,看到小姑娘这般狼狈,都吓了一跳。 小玫去取医药箱了,方知漓让楠楠坐下,轻声询问,“是家里人打你了?” 楠楠紧抿的唇颤着,没忍住,哽咽委屈地嗯了声。 “我的天,怎么这么狠心啊,我们帮你报警!” 有热心的住客半蹲在楠楠面前,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摇着头说,“没用的....没用的。” “没人会管的。” 警察,社区,妇联,都只会说是家庭矛盾。 几个年轻人都快气炸了,问她是为什么被打,方知漓接过小玫取来的药,低头帮她擦伤。 “弟弟把我的买菜钱偷走了,我没钱买菜,问妈妈要钱,可是妈妈也没有.....爸爸,就打我们了。” “....” 有人倒吸了一口气,小玫愤愤:“你妈妈还不离婚吗?!他是什么畜生!” 许是伤口太疼,楠楠条件反射地缩了下手,方知漓看了她一眼,温柔说,“我轻点。” “妈妈说,女人都是这样挺过来的,没办法。” 楠楠的声音很轻,空气静默了半晌。 几个住客都是年轻气盛的大学生,特别受不了这样封建的思想,忍不住吐槽了起来。 楠楠一直沉默着,方知漓帮她上好药,对小玫说,“果子留下吧,钱我来出。” 小玫知道如果朱闵在也会留下的,刚想拒绝,那几个大学生也纷纷说,“我买我买!我最喜欢吃桃子了。”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压抑的哽咽,面对陌生人热情的善意,楠楠抽噎着,眼泪掉得很凶,鞠躬和他们每个人道歉。 担心楠楠回去还会被打,几人在想对策。 正好外面在下雨,方知漓让她留下来,先把脏衣服换了。 楠楠其实有些担心,回去迟了,还是会被打的。 小玫提议:“等你朱闵叔叔回来,我们一起送你回去。” 但十分钟后,等来的不是朱闵,而是楠楠的爸妈。 男人并不如想象中的凶神恶煞,很瘦弱,看上去还不到一米七,眼睑下一小片青黑色,眼瞳阴沉沉的,比外头的雨还有冷。 他身边跟着楠楠的母亲,凌乱的长发束在脑后,银丝和黑发交错,紧抿着唇,却频频看着丈夫,满是皱纹的手攥着衣袖,惧意与担心拧在眉间。 男人的手里还拿着鞭子,压根不顾在场的人,扯着楠楠的手甩了过去。 幸好有个男大学生眼疾手快地扯住了鞭子,几人纷纷挡在小姑娘面前,“你要干什么!打人是犯法的!” “我教训我女儿!关你们屁事!都给老子滚开!” “楠楠!过来!” “你们敢动手,我报警!” “你试试!这是家务事,警察来也没用!” 男人不屑,却没想到这几个年轻人是动真格的。 直至警察来之前,大家一直护着楠楠,没让他们靠近一分。 楠楠一直抓着方知漓的手沉默不语,等警察来了,刚才气焰嚣张的男人立刻讪讪变了一副面孔,一副老实人的模样。 “等你们走了,他又会打我的。” 方知漓看向小姑娘,她的眼睛很红,却又好像已经麻木了。 “每次有警察来,他都好像很听话,可是走后,他的鞭子只会更狠,妈妈会责怪我不懂事,弟弟指责我做饭太迟。” “所以,没用的,我知道,警察叔叔也不想管了。” 方知漓看向在不远处听大学生说话的警察,的的确确,态度异常的冷淡麻木。 “你看,我也被打过。” 沥棠气温冷,这段时间,她穿的都是长袖。 但在这一刻,她将衣袖节节挽了起来,露出了道道丑陋的疤痕,黏在女人瓷白的肌肤上,格外刺眼。 楠楠不可思议地张着唇,方知漓给她看完手臂上的,比了一个手势,“其实身上也有,差不多这么大,像蜈蚣一样。” “我现在也不能久坐,不然腰会很疼,是很小的时候,大概,八岁吧?被我爸喝醉酒推下楼的。” “姐姐.....” 楠楠不敢相信,这样一个漂亮又从容的姐姐,竟然会和她遇到过一样的事。 “特别极端的时候我在想,还不如让我在那时候死了,或者坐轮椅算了,说不定他会嫌我拖累,任由我自生自灭。” 不远处,警察还在教育那群人,楠楠在此刻,却只听得见她说的话。 “但我后来想,我凭什么落到这样的结局呀?” 方知漓摸着小姑娘的脑袋,“这从来都不是我们的错,不是吗?” 楠楠瘪着嘴,似乎觉得她与自己同病相怜,“你那时候,有人帮你吗?” “有啊。” 方知漓说,“有一位很好的长辈,叫唐千龄,你知道吗?她特别酷,就没有她打不赢的官司。” “还有我的好朋友李牧槐,我们都是被霸凌的人,他会给我介绍工作。” 翻篇 第28节 “有一个比我小几岁的朋友,叫唐靳舟,他在搬家前留了电话,说要是要离家出走了,可以去找他,他有钱。” 楠楠眼巴巴的,“他们都好好。” 方知漓笑着嗯了声,“其实还有一个.....” “那人呢,嘴特别贱,特别高傲,谁都看不起,我最开始,其实特别讨厌他,因为不接近他,我和妈妈就会被我爸打,我还常常幻想,要得到他,然后恶狠狠地甩了他。” “然后呢?”楠楠巴巴地问。 “然后啊.....” 方知漓的脑海里浮现许多回忆,她眼睑敛下一小片的阴影,“他其实,也没做过什么讨厌的事,他也是....一直站在我身边的。” 但最后,她还是甩了他。 楠楠低下头,她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可是好疼,每次看到伤口,我都觉得自己好丑,好没用,像是垃圾一样。” “姐姐,能有办法去除伤疤吗?” “有啊。” “那你为什么不去除?你不觉得,这很像是耻辱吗?每次别人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我,我其实,都会很自卑。” “不会哦。” 方知漓看向她的眼里满是认真,“该自卑的,是动手的恶魔。” “楠楠,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被打,被封建思想围剿,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你知道吗?我妈妈曾说,或许不该给我取这个名字——知漓,支离破碎,是不是觉得很不吉利?可我从来不在乎这些的。” “如果用一个名字来定义我,那可太逊了。同样的,几道伤疤而已。” 最开始,因为没钱,没办法去做医美去除伤疤,到后来有钱了,她也渐渐不在乎这件事了。 她从来不会刻意去遮挡,到了夏天依旧穿短袖裙子,这些年遇到过很多人。 有担心触及她的伤心事,就算看到了伤口也贴心没有问,也有好奇询问的,她都轻描淡写地用一句话盖了过去。 “那你之后,会动手术去除伤疤?” “可能会吧。” 方知漓诚实地说,“万一哪天看不顺眼了,就去除了呢。” 楠楠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方知漓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陪着她。 “姐姐,我想成为像你一样厉害的人。” 楠楠望着她的眼神,仿佛小的时候,方知漓望着唐千龄一样。 方知漓笑着说,“当然可以。” “那我长大,还想改名字,想改个属于我自己的名字。” “嗯,还有呢?” “想赚好多钱,给自己买漂亮的衣服。” “嗯。” “但现在我最想做的,就是快点逃离这里。” “嗯。” “但是....如果我做不到....” 方知漓似乎懂她说什么,她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楠楠,这是你自己的人生。” 反正开局已经够糟糕了,那不如横冲直撞地闯一次。 最大的困境,从来都不是糟糕的当下和枷锁,是自我围剿。 警察调解完,楠楠就跟着家长回去了。 民宿里气氛低迷,大家还是有点担心。 小玫忽然想起什么,“忘了把卖果子的钱给楠楠了!没收到钱她肯定又会挨打的!” 几人脸色一变,“不会吧?警察都教育过了。” 小玫摇了摇头,“只是装装样子而已,楠楠她....很可怜的。” “.....” 方知漓说,“我把钱送过去吧。” 小玫有点犹豫,她觉得不安全。 “我们陪你一块去吧。” 热心肠的大学生举手。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小玫还要留在民宿工作,就没跟着去。 晚上八点,方知漓他们还没回来。 孟嘉珩和小周进来时,身后跟着从医院回来的朱闵。 小玫赶紧将情况告诉他们,几人脸色骤变。 “电话呢?” “打不通啊。” 孟嘉珩脸色很难看,朱闵也不多费话,“我们分头找。” 在附近找了半个多小时,找到了那几个大学生,他们蘑菇中毒,被饭店老板送到医院去了,却依旧没有方知漓的身影,楠楠家也去过了,没人。 朱闵正想报警,有人走了进来。 “你们怎么了?” 方知漓一脸懵,朱闵和小陈哎呦一声松了口气,“你去哪了!!” “.....不是你说今天南区有篝火晚会吗?” 她眨了眨眼,“从楠楠家回来,我就去看晚会了。” 朱闵噎了半晌,“那怎么不接电话?” “没电了。”她晃了晃黑屏的手机,意识到自己让他们担心了,难得乖巧地道歉,“不好意思啊,和我一起的几个大学生呢?” “他们在医院呢。” “啊?” 她回来,气氛顿时松了下来,只是不知何时,孟嘉珩不见了。 聊了一会儿,她回房间。 房卡“滴滴”两声,光线骤亮,她看着立在阳台,不请自来的高大身影,反手关上门,拧眉走了过去—— “你来我房间干什么?你怎么进来的?你这样是擅闯——” 男人忽然大步流星地向她而来,裹挟着凛冽的戾气,方知漓莫名的心一颤,话还没说完,忽然被人扣住手,不受控制地节节往后,下颌一疼被迫抬起脸,后背猛地撞到了坚硬,强势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急促慌乱的音节被人堵住。 这根本不是吻。 反倒像发泄地咬,让她觉得自己在被人吞噬。 第20章 第二十页 阳台的玻璃窗没有被人关上,刺骨的冷风狡黠地钻了进来,却始终无法磨灭沸腾的火焰,反倒是燃得愈发躁动难安—— 不同于上一次,方知漓的指缝间被他挤了进来,十指相扣被迫往后,力道大至仿佛要将她嵌入骨子里,带着汹涌的怒意与戾气,寸寸侵占她错乱的呼吸。 方知漓膝盖一动想要撞他,他似是早有预料,无情地分开她的双腿,完完全全被禁锢住的姿势。 从最开始挣扎,她偃旗息鼓一秒,却不是妥协,而是不甘示弱地回咬过去,像只凶猛的小兽,钝钝的虎牙毫不留情。 孟嘉珩晦暗如墨的瞳底,她仰着脸,清凌凌的双眼里冒着火,不服,倔强到可恨。 接吻明明该是一件缱绻亲密的事,他们却像是在博弈,在较真,谁都不愿意认输。 不同于年少时生涩的吻,此时的他强势侵入,攫取着她的呼吸,好不容易挣脱,她扬手就要甩过去,毫不意外地被人攥住了手腕,想说的话再次被堵住。 “动不动就强吻你是不是有毛病?我不是你随便发/情的对象!有饥渴症就去找别人!” 好不容易得到喘息,她一张一合的唇泛着淋漓水光,像是可口艳丽的浆果,说出来的话却格外可恨,“你个疯子!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了,你能不能从我的世界消失!” 她似是气极了,甚至厌恶地要去擦拭自己的唇,孟嘉珩心底的火也被激了起来,“我如果真的发/情,就会在你当初走的时候把你绑回去,你这一辈子都会被我关起来,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地消失!” 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变态阴沉的话,心里发颤,瞠目哑然,意识到他突然发疯的原因,选择性忽略他的前半句话,想要挣脱,“我都说了晚上是去参加篝火晚会,你松手!” 他声音发沉:“那不知道提前说一声吗?” 她的脸色发白,不知道是哪里不舒服,孟嘉珩手一松,却没有让她从他的领域离开,高大的身影挡在面前,掀唇嘲讽,“在这种地方,大晚上敢一个人出去,你是想等被拐卖了才后悔吗?” “你少诅咒我!” 方知漓原本是不觉得有什么的,但这一刻,的的确确产生了一丝后悔。 处于不熟悉的环境,虽然附近有景观,但这里的村民思想确实落后。 再加上常常有女生被拐卖的新闻,人心叵测,她后脊生起刺骨的凉意,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推了他一把,却碰到了硬邦邦的胸膛。 “我说过,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现在这样贱不贱?” “我贱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他的指腹狠狠摁着她的唇,又轻佻地抬起她的下颌,暴怒的情绪也在这一刻化为冷漠的平静,“我贱才会主动上钩啊,我贱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去找你,不然你以为你那样拙劣的手段,真能钓到谁?” “不是你自己说过的吗?我和你,贱男作女。” 破碎的镜子永远不可能复原,再捡起来,尖锐的碎片只会划开血淋淋的,丑陋的过去。 方知漓紧咬的牙止不住地颤,又觉得他不可理喻,“我钓谁跟你有关系吗?!” “你非要扯以前的事是不是?现在我招惹过你吗?先前只是工作,如今我离职了,来这里告知过你吗?难道不是你莫名其妙地跟过来,现在又疯了一样闯入我的房间吗?!” 翻篇 第29节 “好,如果你觉得过不去以前那道坎,我向你道歉,你要怎么样?你孟少爷到底要怎么才能放过我!钱?还是睡我?” “方知漓!” 她倔强的模样,和多年前一样绝情可恨,“我不知道你哪里又误会了,但我真的真的没打算和你牵扯上,我从头到尾都是在避着你走,是你——” “避着我怎么够。”他强硬地打断她的话,漠然的瞳底不含任何温度,“我说过的,你过得好,我就不舒服。” “.....” 方知漓的手在颤抖,一颗心似是在冒火,灼灼地裂开了缝隙。 她忽地低头狠狠咬住他的虎口,很快,令人作恶的铁锈味在唇齿间蔓延,她似是觉得还不够,用尽全力地推他,咬他—— 硬邦邦的胸膛,力量的悬殊崩断了她所有的理智。 被迫离职、莫名其妙被温临泽侮辱,她根本不是散心,她只是自暴自弃地想逃避才会躲来民宿。 遇到蛮不讲理的他,被强吻,被质问,她像是在发泄积压许久的恨意与委屈—— “你快点去死吧!” 他什么也没说,也不顾手上的伤口,粗暴地吻了下去,她不甘示弱,汹涌的撕咬让两人都失去了理智,在不知何时,两人跌到了床上。 紧贴在一起的唇又吮又咬,吞咽的湿黏,像是缺水的金鱼,着急又贪婪地索取、博弈,又凶又狠。 “啪嗒”一声,电路断的动静,令两人动作一滞,潮热黏腻的空气中,只剩混乱的喘//息。 视线骤然的昏暗,令她大脑短暂懵了下,可身体里的沸腾又清晰让她知道此时和谁抱在一起,他们又在做什么。 房间的隔音不太好,外头有路过的住客在抱怨:“怎么又停电了。” 直至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消失,她看不清,可其他地方却显得敏感很多,这种陌生的感觉令她有些不自在,才轻轻动了下,男人温热的鼻息喷薄在她的耳边,掠起了一阵酥麻。 “不敢了?” 没有明说,方知漓却知道他什么意思,装作老练,不屑的声音在昏暗一片中充满了挑衅,“我有什么不敢的。” “但孟总应该第一次在这种狭窄破小,还是停电的糟糕环境里做/爱吧?” “比不上你的贵宾套房,我只担心委屈了孟总你。” 孟嘉珩没有理会她的嘲讽,也不屑为自己辩解根本没和别人做过,“确实委屈,所以等会儿给我好好受着。” “.....你真是个畜生。” 点火的手,又将所有碍事的衣物剥落。 像是掌控着一条滑溜溜的金鱼,这条金鱼还特别不安分,时不时地会张口咬下来。 漆黑一片中,方知漓紧绷着,直至察觉他温热的抚摸顿住,她几乎瞬间意识到他碰到了什么。 那一刻,她的心里没有惶恐,没有害怕,反倒是自虐般的兴奋冲入大脑,挑衅地抱住他的脖子,“怎么,下不去手了?它长得很像蜈蚣,而且不止一道,是不是觉得很恶心?” 昏暗的视线里,她嚣张至极,孟嘉珩晦暗难辨的目光里却没有任何被激怒的、不悦的情绪,而是径直从床头柜里取出未被拆开过的新盒子,“你这位好朋友的民宿,也就这点好了。” 这民宿,说不好,房间里该有的都有,员工也还行。 说好,房间太小,床太小,隔音差,总是停电。 方知漓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复,她大脑滞了一瞬,“......这种时候提别人,你是不是有病?” 更有病的还在后头,完整毫无缝隙的紧合令这只牙尖嘴利,又快要干涸的金鱼缓了两秒,尾鳍忍不住地颤着,带着点鼻音控诉:“你是不是故意粗鲁报复我?” “你个混蛋!你怎么不阳痿算了!” “.....”孟嘉珩不比她好过,青筋紧绷,觉得这只咕噜咕噜嘴硬吐泡泡的金鱼真是可恨,就应该再狠点,满到堵到她说不出话来! “我现在阳痿,你能好过?” 她嘴硬,他就恶劣,仿佛为了证实她说的话,开始凶狠地报复。 黑漆漆的房间里,偶尔还能听到外头住客路过交谈的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热涔涔的暧昧,时间消磨得很慢,湿濡的回弹契合至极点,他这种时候还在挑剔房间太小,雨伞的质量差,方知漓克制着喉间破碎的轻吟,不肯服软,甚至张牙舞爪地骂了他两句。 没有空调,失水的金鱼在窒息感中持续纠缠。 偏偏两条金鱼的脾气都不太好,其中一条甩着鱼尾打了另一条金鱼,下一秒,就被抑住了呼吸,似乎连骨头都被吞吃干净。 她力气耗尽,模模糊糊的,只记他温热的吻,落遍了她全身上下,最终,手心掠起湿黏,痒意令她失神片刻。 她闭着眼,自嘲地想,他还真是变态,连这么丑的伤疤都要亲。 - 从浴室出来时,他还没有离开。 就这么双腿交叠地坐在沙发上,身上的浴袍松松垮垮,微敞的领口处,是暧昧斑驳的咬痕。 “你怎么进来的?” 一场精疲力尽的博弈,让她有些疲惫,眼底依旧有湿亮的水光,薄薄的眼皮染着靡丽脆弱的绯红,大脑却清醒了许多。 目光望着敞开的玻璃门,心里不由冒出一个想法,“....你不会,是从阳台翻过来的?” 他没否认,与刚才那样恶劣汹涌的模样完全不同,嗓音淡淡,“伤怎么回事?” 她的情绪没有太大的反应,平静地喝完一杯水,才倦怠地回到已经被换过床单的床上。 “你不是知道吗?” 她懒得嘲讽他会亲自换床单,也没有多解释伤口,只是翻脸不认人地赶人,“行了,睡也睡了,你应该也满意了,可以走了吧?” 孟嘉珩知道她说的不只是离开房间那么简单,“睡完,爽到,还想一笔勾销,你觉得有这种好事?” 她困得不行,脾气上来了,很不耐烦地和他顶嘴,“你装什么纯情?” “你不想可以拒绝啊,更何况,你又不是没爽到,做人不要这么贪婪行不行?” 她是真的懒得和他周旋了,缩进被子里,自暴自弃般,“你爱怎么样怎么样,至于补偿,要么我死要么你死,再搭理你一句,你明天就阳/痿。” 孟嘉珩被她这睡完就翻脸的渣女样气笑了,将人捞了起来,“你凭什么觉得我们之间,现在还是你说了算?” ----------------------- 作者有话说:总之,就是,做个恨(?) 第21章 第二十一页 “那你想怎么算?” 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净白的脸上毫无笑意,一双眼就这么清凌凌的望着他,冷漠至极,与一小时前热情又野性的模样完全不同。 “以前是我骗了你没错,但这次,总不是我强迫你的,你情我愿的事情,还要怎么样?” 他松开手,晦暗深色的瞳底是凉薄的冷意,“你情我愿。” “难道不是吗?”她揉着自己的手腕,绷着脸,浑身充斥着防备,“成年人一夜情,你为什么不能洒脱一点?” “洒脱?”他面露讥讽,“我确实不像你这样洒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方知漓坦然对上他的目光,“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不是早知道吗?” “还是你觉得,睡一觉,就该负责了?我不需要负责,如果孟总你需要,其他的我给不了,钱可以。” 孟嘉珩真是厌恶她把一切当成交易的模样,刻薄压抑着愠怒:“给钱?你他妈当我是鸭吗?这么想划清界限,好啊,你给的起吗?” “你的存款,买我一分钟都不够,更何况你现在还失业没有工作,你怎么给?” 方知漓的指尖掐进手心,丝毫没有窘迫,就这么双手环抱着嘲讽:“买东西都能有个好差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 “只会乱撞,只顾着自己爽,技术这么烂还好意思要钱,你前女友都是怎么受的了你的?如果我是你现在已经羞愧到跳楼了,根本不会在这跟我胡搅蛮缠!” 孟嘉珩被气的胸口堵成一团,“我技术这么差那最后是谁骑到我身上来的?你自己多缠着我没数吗?” “要不是你活太烂我怎么可能主动?还给钱,你真是一点鸭德都没有,我一分钱都不想给你了!你现在就滚!不对!现在就跳!” “你现在不肯走,说到底,就是没睡够呗。想找炮友去找别人!我不伺候!” 他不知是不是被刺激到了,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步步逼近,眸光冷冷。 “炮友是吧?面前不就有一个吗。” 方知漓骂他不要脸,到最后被人抱起来,面对着镜子,他迫使她看她自己哆哆嗦嗦的,一张一合吃得多满,多贪婪,甚至在他离开时,还主动的,绞得很紧。 两张嘴都是一样的口是心非,一样的可恨。 “小骗子,明明很满意。” “......死变态!” ..... 方知漓再醒来时,喉咙涩涩干疼,似是吞了刀片般,身体里也仿佛被灼烧,又渴又累。 房间里已经没有他的身影,她拿着杯子推开阳台的门,视线不由扫向隔壁。目测了一下距离,轻轻撇了撇嘴,还真是不怕死。 但又实在觉得新奇,他这样一个傲慢又高高在上,平时洁癖到病态的人,居然会做出翻阳台这种有损身份的事。 本以为是昨天出了太多的汗才会不舒服,喝了两大杯的水,她大脑钝钝的,后知后觉意识到是感冒了。 披了一件外套下楼,今天外头风和日丽的,煦煦阳光从外头折射进来,在门口落下了一片金灿灿的光影,旺财舒舒服服地躺在那睡觉,肚皮随着呼吸轻动,咕噜咕噜的,惬意的不得了。 “怎么感觉你气色又好又差的?昨晚熬夜了?” 朱闵摸着下巴评价道。 方知漓拢紧外套,岔开话题,“有感冒药吗?我喉咙有点疼。” “有。” 朱闵弯腰翻感冒药,小玫撑着下颌,面露遗憾地和她唠嗑,“漓漓姐,你的帅气朋友今早退房了。” 方知漓正好在看消息,小周在八点多的时候发了微信:【方总监,有个重要会议需要老板亲自过去,我们先走啦!】 “就喉咙痛吗?有没有发烧咳嗽?” 朱闵搬出一篮子的药,方知漓吸了吸鼻子,“应该没发烧。” “你眼前不就是一个绝世大帅比吗?何必在乎一个过客。”朱闵自恋地撩了下头发,小玫嫌弃地撇了撇嘴,“我喜欢高冷款,越傲的,越不喜欢我的,越喜欢。” 朱闵乐了,“什么眼光啊,受虐狂?” 翻篇 第30节 小玫嘁了一声,“得不到的在骚动,这句话你没听过啊?” 朱老板得得瑟瑟:“不好意思,向来都是别人追我,还没有我得不到的。” “.......” 小玫不理他,而是气鼓鼓地对方知漓说:“漓漓姐,我算是知道你当时为什么看不上他了。” 方知漓:“......” 朱闵不乐意了,“什么叫看不上我?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 方知漓听他们闹了好一会儿,朱闵想起一件事:“我昨天去找你,你怎么不在?” 她喝水的动作顿住,“什么时候?” “大概十一点多吧。” “......” 那个时候,她去洗澡了,但孟嘉珩还在她的房间。 幸好他没有去开门,否则朱闵一定会被吓到。 “我没听到。”她含糊解释,吃了药又有点犯困,上楼前,她提道:“对了,房间阳台间的距离是不是太近了?客户的隐私还是得保护好。” “是吗?” 朱闵其实以前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有阳台的都是在六七楼,他觉得应该没有傻逼会冒着生命危险翻阳台做坏事吧? 方知漓回到房间昏昏沉沉睡了一觉,醒来后,身上出了一层热汗,黏腻腻的,实在不舒服。 洗澡的时候,她的目光触及手腕处的红印,有一瞬间的走神。 他在各方面,都非常的独断强势,包括做/嗳。 有几个瞬间,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他想逼她求饶,逼她说后悔,故意让她哭。 可她就是这样,越折腾,越不愿意示弱。 没有立场的质问,不堪入目的过去,尖锐的争吵令两人失去了理智,几乎是一起跌入濒临死亡的快感中。如今清醒过来,沸腾的冲动冷却,茫然与后悔的情绪充斥她全身上下。 当初离开后,她就做好了一辈子不会和他见面的准备,也试想过,如果再见面,可能会被他报复。 但现在,一切的发展都超出了她的预期。 欲望是最可怕的存在,能摧毁理智,能令人深深坠落,挣扎其中,失去自我。 孟嘉珩就是这样的存在。 他一出现,她就变得冲动,刻意表露出来的清醒不堪一击,愧疚、厌恶、沸腾的悸动,把她的心恶狠狠地搅乱,甚至被他十指相扣高/潮时,她病态地想要放弃一切,不管不顾的,如果能一起死了也挺好,一切都两清。 不该是这样的。 她闭着眼,不断告诉自己,将所有的情绪压了下去,逼自己清醒过来。 睡一觉而已,不会怎么样的。 - “你真不尝尝?还挺不错的?” 看着文件的男人眼皮也不掀一下,冷漠的嗓音里,透着明显的厌恶:“你要就全部带走。” 唐靳舟放下杯盏,没有理他,而是问小周:“他又发什么癫?” 小周讪讪一笑,有苦难言。 从民宿离开时,正好遇到朱闵在打包东西,他好奇问了一嘴。 “过两天小漓不是要回去了么,这是给我爸妈和郝阿姨带的,我们两家住的近。”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小周莫名觉得背脊发凉,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男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大早就臭着脸,就这么高高在上地扫了一眼,冷漠至极,压根没有停留地往外走去。 打工人小周悻悻挠了下头,朱闵却丝毫不在意,依旧笑嘻嘻的,还拦下小周,热情地给他送了点茶叶和鲜花饼。 小周不喝茶,就拿来公司分享了,结果某位阴晴不定的老板发现了,还刻薄地嘲讽了他的品味真差。 唐靳舟今天过来,路过小周的办公桌问了一嘴这茶叶。 小周好心提醒,千万别在老板面前喝,这笑面虎看热闹不嫌事大,挑眉:“那行,就喝这个,两杯送进来。” “.....” 孟嘉珩见到他这模样就觉得刺眼,阴阳怪气地嘲讽了几句,唐靳舟也完全不生气,只是摇摇头,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既然还放不下,就主动点服软。” “谁放不下她了?我他妈凭什么要服软?我主动的还不够多?” “......” 唐靳舟没有说话,他冷冷扫了过去,只见对方的目光里充斥着新奇与复杂。 “......” “你看看你,这么多年了,每次都是因为她的事变得像个暴躁狂。” 唐靳舟完全不怵他寒若冰霜的视线,幽幽摇头叹了声气,“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了。” 直至他离开后,冷寂的办公室内,孟嘉珩烦躁地扯开领带,阂上眼皮,心底却始终无法平静。 他也在反问自己,他到底要做什么? 从小到大,如果有人夸方知漓是个乖巧的女孩儿,他一定会嗤之以鼻,轻蔑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他是眼瞎了还是老年痴呆了?” 随后迎来她紧攥的拳头暴击。 她全身上下一言一行全都踩在他的雷点上,却一步又一步的,蛮狠不讲理地占据了越来越重要的位置。 他厌恶她的虚伪,厌恶她程序化似的笑容,厌恶她假假地喊他孟总,厌恶她自以为是冷情地划清和他之间的界限。 在接近他时,她用尽各种手段,拙劣地讨好他。 吵架时,歇斯底里,知道什么话最可以刺痛对方,就算痛到手心发麻,心脏钝痛,也仰着脸,不甘露出任何脆弱的一幕。 但到最后,她却可以云淡风轻地抛弃他,不含任何感情地说再见。 只有他一个人被困住。 他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转变得这么快,直到他听见有人说—— 如果连争吵都没有了,那对方,就是彻底打算放弃你了。 凭什么。 她凭什么这么轻而易举地放弃他,她把他当成什么了? 他痛恨她的洒脱,恨她看轻她自己,恨她倔强的双眼,恨她冷心冷情,恨她真的把他当成了一个陌生人。 他明明应该狠一点,坏一点,在那晚给她转账,轻蔑地用钱去报复她的抛弃,嘲讽她:你不是最喜欢钱吗?够不够? 可是她比他更冷静,仿佛真的只是睡了一个鸭,像是用完的避孕套毫不犹豫地选择将他扔掉。 她到底凭什么这么洒脱! 在她的冷静面前,他像是个无理取闹、内心狰狞的怨夫。 这么多天,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也在等待她的消息,但一条都没有。 他说服自己,睡一觉而已,她都不在意,他为什么要这么在乎?这又算的了什么? 分开八年,他过得依旧很好,依旧众星捧月,他什么都有,身价过亿,面前放着的还是千万的合同。 她方知漓算得上什么? 她根本就不重要—— 还污蔑他想找炮友污蔑他有别的女人。 操!他又不是什么管不住下半身的鸭! 他又不是非要找女朋友,他又不是非她不可。 他冷漠傲慢的心脏,像是一团自燃的火焰,烧毁了所有的冷静与克制。 他找到她的微信,面无表情地敲下几个字—— 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删除。 【我们谈谈。】 他黑漆漆的瞳底一片冷意,没再犹豫,点了发送—— 一个小丑般的红色感叹号跳了出来。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绝了。】 ----------------------- 作者有话说:有的人表面冷漠,其实是真的快成怨夫了[吃瓜][吃瓜] 第22章 第二十二页 电话里,朱闵在和方知漓说关于楠楠的事。 “我和她爸妈约定好了,楠楠必须每天到我这来,除了她,其他任何人我都不会给钱。” 就他们那重男轻女的家庭,巴不得楠楠能够多赚点钱。 方知漓明白他的意思,这样的话,起码可以确定小孩儿的安全问题。 “你只需要让楠楠好好学习,我会资助她上完大学。” “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个的。”朱闵打断她,“咱们这个景区和其他地方相比还是挺落后的,但现在有新的投资方合作,政府看样子是要大翻新啊,其中就包括教育这块。华科一连赞助了好几个学校,还挑了几个小孩资助,咱们楠楠运气好——” “华科?” 方知漓打断他,朱闵昂了一声,“咋,你知道?该不会是你的前公司吧。” “孟嘉珩的公司。” 朱闵恍然大悟似的,“所以他们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考察?总不可能是凑巧吧?” 翻篇 第31节 方知漓垂着眼睫,在民宿时,她就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回来已经一周了,两人也再没碰见过。 一切仿佛回至原点,如同两条各自延伸的平行线,永远不会交错。 “我也不清楚,反正是好事。” 唇齿间咖啡的涩意蔓延,她兴致缺缺地放下,也是此时,面前落下一道阴影。 “等很久了吗?” 方知漓抬起眼,目光骤然顿在女人明显凸起的孕肚,想说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讷讷的:“敏姐,你.....” 庄敏扶着腰坐下,似乎不意外她会惊讶,笑盈盈地说:“快五个月了。” 方知漓愣住,敏感地意识到什么:“那你离职的时候.....” 庄敏喝了两口热水,承认道:“离职的时候就怀了,准确的来说,是因为怀孕,我就成了那个替罪羊。但我知道,公司都是说我忘恩负义跳槽,对吧?” 方知漓嗯了声,只听庄敏又问:“那你呢?是不是也对我这个师傅失望了?” “敏姐。” 她皱着眉,庄敏的笑明朗了许多:“我开个玩笑,怎么还是这么容易当真。” “我要是不相信你,就不会来找你了。” 方知漓猜到了庄敏被裁员的原因,却还是想问:“那您为什么要离开现在的公司?” “因为没权。” 庄敏没有瞒她,“我进s.l前在别的公司做了两年,后来在s.l十年,如今来到新的公司,他们的确能给我很多,但都不够。” “命运还是被掌握在别人的手里,说实话,很不甘心,很不服。” 方知漓若有所思:“所以,您打算创业。” “嗯。” “那您为什么会来找我?” 庄敏听到这个问题,笑了笑:“我记得之前,你也问过这个问题。” 在第一次被离职,庄敏问她要不要回去的时候,她就这样问过。 “我的答案还是和以前一样——” 庄敏那双锐利精明的眼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她:“你只需要告诉我,愿不愿意。” 方知漓不如之前那般爽快答应。 在离职后一直没有找工作,她的确动过创业的念头,但真正投入,她还需要再考虑。 “我三天内给您答复。” 庄敏没有面露失望,而是爽快地说了声好,“我还得做产检,就先走了,等你消息。” 方知漓坐了一会儿,准备离开时,温临泽出现在她面前。 比起之前的趾高气扬,此时他的显得落魄许多,身上的衬衣不知道穿了几天了,皱巴巴的,下颌是青色的胡渣,阴沉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方知漓只是淡漠地扫了他一眼,拎起包,却在一瞬间,温临泽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咚”的一声,跪了下去。 此时店里的顾客不多,却还是有几个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温临泽低着头,他嗓音沙哑,透着颓败的卑微:“对不起。” “我不该用言语侮辱你,不该带着偏见霸凌你,不该针对你,不该在酒吧对你动手,对不起。” “方知漓,对不起。” 原本看热闹的几人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听见他这么一说,顿时猜测出什么,纷纷露出鄙夷的表情。 方知漓的脸色没有任何的变化,愤怒、满足,什么都没有,清凌凌的眼里只剩凉薄的疏离,“说完了是吗?” 温临泽喉咙一动,他想说,他想求她,能不能让孟嘉珩放过他。 温家已经彻底放弃了他,一夜之间,他从温家众星捧月的长子,沦落成谁都能唾弃一口的存在。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方知漓根本不管他是被迫道歉的,还是有别的原因,她只觉得,看到他这样虚伪傲慢的人,就恶心。 “你很可怜,也很恶心,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温临泽的出现并没有影响她的心情,回到家,方知漓清算自己所有的资产,庄敏是打算继续往服装行业发展,她想了想,如果要创业的话,还得借点钱。 郝淑雪看她盘腿坐在地上,长发乱糟糟地盘了个丸子头,戴着眼镜一脸头疼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她在上学时的样子。 知道她缺钱,安晴和谭灵都要帮忙。 只是创业真的是有风险的事,她没答应。 谭灵半威胁半撒娇的,最终方知漓打了借条,算是向她借钱。 “如果真的要谢我,我确实需要你帮个忙。” “什么?” “我有个朋友是模特,他们下周的模特走秀,她有点事儿,但这次活动又挺重要的,你能不能帮忙救个场?” “钱你也放心,特别可观,而且你不是要往服装方面发展吗?” 这件事对方知漓来说是好处居多,她没有犹豫,答应了。 对方很快带着她来见走秀的指导老师leo,因为时间所剩不多,没有多客套就进入了训练。 她身高一米七,再加上本就冷艳的五官,站在专业的模特之中完全不违过。 leo甚至感慨:“你这条件太好了,完全可以干我们这行。” 孟嘉珩从会议室出来,大步流星,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的笑意,“营销部都是蠢货吗?只知道投钱是吧?” 小周哪敢说话,听这暴君发泄完,才赶忙汇报接下去的行程。 “对了。”他提到秀场的事,“leo他们今天刚好在训练,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我是指导老师吗?” 孟嘉珩说完,忽然想到什么:“走秀?这方案我不是毙了吗?” 小周讪讪:“.....董事长签下的。” 孟嘉珩想到孟膺川和营销部里的勾当,讥讽地说:“他还真是年龄越大越蠢。” 小周:“......” 几乎一天没有休息,方知漓从洗手间出来时,忍不住揉了揉腰。 才回到休息室,她就看到了立在那的高大身影,还有他身边瞬间喜笑颜开的小周。 “方总监,你怎么也在这?” 小周才说了一句,身边的男人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工作时间和无关人员说闲话,你没事干?” “.....” 方知漓扯了下唇,没有理他加入队伍。 孟嘉珩站在这,鹰隼般的目光冷漠令人发颤,大家不由绷紧了注意力,深怕自己出错。 leo来到方知漓的身后,扶着她的肩,让她再放松点。 “为什么要找这么不专业的来参加?” 小周看了眼脸色冷漠高傲的男人,面带微笑,内心飞快闪过弹幕:你不说话会死吗? 好好一个人偏偏有张破嘴,没救了,真的没救了。 方知漓察觉到,有几束同情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leo下意识地帮她解释:“是有一位临时来不了,漓的条件都不错的,这段时间练得也很辛苦。” 这倒显得他是个在没事找事了,孟嘉珩漠然地向扫leo,坐实了恶人身份:“练得辛苦又怎么样?谁不辛苦?我只看结果。” 男人刻薄的评价令在场气氛都有些尴尬,方知漓唇一动,想说什么,他转身,冷漠的背影很就消失。 - 因为他的一句话,方知漓比其他人多训练了一个小时。结束后,她拒绝了leo要送她回家的请求。 走进电梯,她正低头和安晴发着消息,电梯的门一开一合,有人进来,她眼皮也没掀一下。 直至察觉一道不善的目光黏在她身上,她疑惑地抬起眼,撞进了男人漆黑冷漠的眸子里,直勾勾的,如一把锋利的小钩子嵌进心脏。 她指尖一动,蜷紧手,移开视线,铁了心要当作陌生人。 孟嘉珩冷静的目光扫向那快速跳动的楼层数字,很快,就会降至一层,降为负数。 “你就这么缺钱?沦落到做这种事?” 方知漓踩了一天的细高跟,腰疼小腿疼,此时他陡然开口,她心脏莫名一怵,忍着酸疼的不适:“这种事怎么了?” “在你看来做模特是什么很低端的事吗?” “哦,对。”她似是想起什么,掀唇嘲讽:“你这种众星捧月长大的少爷,从小没受过苦,向来是看不起别人的劳动成果的。” 孟嘉珩没有理会,明目张胆地将她打量了一番,从轻动的细高跟,再至她那张妆容精致,却冷艳漠然的脸。 “你不适合。” 方知漓真是厌恶他这样高高在上评价的姿态,“我不适合?那我还觉得你不适合活着,不适合呼吸空气呢!” “你也不适合坐电梯,你适合从二十八楼直接跳下去,记得选在没人的时候跳,不然我怕路过的人万一被砸到还要被你说一句——走开,你不配被我砸到。” “……” 孟嘉珩克制着脾气:“你明天就拿着钱给我滚蛋!” 方知漓完全不怵他,甚至冷笑一声:“堂堂孟总居然因为私人恩怨报复认认真真工作的员工。” “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两人中间似是一道深渊界限,在电梯快要到达一层时,他冷漠而轻蔑地开口:“私人恩怨?公报私仇?为了你?” “我们什么关系?你觉得你很重要吗?值得我针对你?” 方知漓毫不在乎他的嘲讽,忽略心脏微不足道的涩意,“是不是针对我你心里清楚。” “要是还针对我,你所有身家财产之后就会落到我的账户里。” 翻篇 第32节 没有谁诅咒人是给自己套好处的,孟嘉珩心底嘲讽她幼稚,在电梯的门要打开时,抬手按了关门键,止住了她要离开的动作。 “你——” “这么缺钱是吧。” 他傲慢地打断她的话:“我司机临时有事,缺个代驾。” 她那双清润漂亮的眼里充满了疑惑:“所以呢?” 他睥睨的视线毫无温度,依旧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赏赐:“你缺钱,我缺代驾,价格随便开。” 长得高了不起啊。 方知漓心里冷笑,如同一只不服的小雀仰起下颌,听着他的话伸出了手,姿态却是与他如出一辙的傲慢不屑:“随便开?我要华科你给不给啊?” “送你?送哪?火葬场吗?这我可以友情免费送。” “……” ----------------------- 作者有话说:红包掉落~ 第23章 第二十三页 气氛陷入僵滞,电梯到达负二层时,方知漓接到了郝淑雪的电话。 “漓漓,你在公司吗?” “怎么了妈妈?” 方知漓听着郝淑雪说话,思绪顿时分神,下意识地跟着面前的身影走出电梯,却不想电梯外有一条凹进去的细缝,细高跟猝不及防地卡住,再加上本就酸软的小腿,拽力使她差点往前栽去,惊呼之际,走在前方的人不知何时折回到她身边—— 她几乎是被他圈在怀里,横亘在腰间的力道有些重,隔着裙子薄薄的布料,似是有密密麻麻的热意扩散,如同那个意情迷乱的深夜,他的掌心抚至肌肤的每一处,滚烫、粗重、挑逗,汗意与心跳交错。 忽然的肢体接触令她心跳一滞,男人狭长冷静的黑眸就这么淡淡看了她一眼,在她开口前收回手,腰间的桎梏消失,方知漓的心还没落下去,只见高大的男人半蹲下身,向来洁癖的人,单膝着地,修长的手扶住她的后脚跟,稍稍用力—— 方知漓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低垂,清眸里闪过错愕,大脑在一瞬间短路,连郝淑雪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阿姨在问你话。” 他站起身,又变回了冷冷傲傲的模样,方知漓蜷紧的手一松,回过神才意识到,她的手心在不知何时出了一层汗。 “妈妈你说什么?” 郝淑雪显然听到了她这边的动静,迟疑地问:“你身边有人啊?” “没谁。” 她含糊地回答,男人侧眼凉凉扫了过来,她当作看不见,问郝淑雪怎么了。 “我今天不是正好在你公司附近做志愿者吗,刚结束,想问你下班没,我来你公司接你一起回去。” 方知漓悬浮走神的心顿时咯噔一落,郝淑雪还不知道她离职的事,她下意识地找了个借口:“我出外勤了,不在公司,您先回去吧。” “这样啊。” 郝淑雪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落,随而想到什么,紧张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你同事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的妈妈。”方知漓怕她担心,她胡诌了一句,“我快结束了,马上就回去——” 她忽然被人拽着手臂走向另一个方向,郝淑雪敏锐到她这边的情况:“怎么了漓漓?” 方知漓瞪了眼身边的人,抽出自己的手,还没开口说一个字,双手插着兜的人微微俯身靠近手机,嗓音温淡:“阿姨,是我。” 方知漓指尖一动,清凌凌的双眼里充满了控诉,郝淑雪那边也滞了两秒,语气不自觉地带了点拘谨:“小珩?” “嗯,阿姨,她刚才不小心崴了脚,我这边正准备送她回去,您放心。” 郝淑雪顿时紧张:“漓漓你没事吧?严不严重?” “没什么大事.....” 两人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车前,他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就这么歪头示意,方知漓不想理他,男人唇瓣一动,悠悠地喊了两个字:“阿姨——” 方知漓恶狠狠地拍开他的手,清脆的一声“啪”传进手机里,郝淑雪疑惑:“什么声音?” “没什么。” 方知漓坐进车里,心里还有点无语他居然还会做出告状这种事,又有点懊悔,怎么人打电话真的容易走神被忽悠。 “小珩是不是喊我了?” 方知漓也没想到妈妈的听力这么好,她刚想否认,坐进驾驶座的男人向她倾身,不过没有和她说,而是对着手机嗯了声:“阿姨,我们离公司不远,顺路过去接您吧。” “这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您稍微等我们十分钟。” 挂了电话,方知漓看到他拿着湿巾在擦手,细致的从指缝到指尖,到了嘴边的话变成嘲讽:“这么嫌弃,刚才何必多此一举。” 他没有看她,不温不淡地说:“我如果嫌弃你,那天晚上就不可能帮你洗澡。” ——还有许多更混乱的动作。 “......” 这人是怎么做到顶着张冷漠脸说骚话的,方知漓梗了两秒,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你不是要找代驾吗?怎么又自己开车了?刚才框我的?” “谁框你了。” 他踩下油门,“受伤了,不想开。” 方知漓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狐疑道:“哪受伤了?脑子?” 黑色轿车驶出地下车库,他就这么凉凉扫了她一眼,指尖轻轻敲了下方向盘:“这么大的伤口,没看见?” “?” 方知漓觉得不可能是她眼瞎了,她稍稍凑近,清眸一眨不眨的,冷淡的脸上难得露出茫然。 如果不是担心可能会被她挠,孟嘉珩还真挺想摸下的。 “你说的,该不会是这个?” 他的手背上,有很淡的浅粉色——就是之前旺财挠出来的伤口。 方知漓坐了回去,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有病吧?这点小伤也叫伤,就能影响你开车了?你是手动不了了,还是把你挠到脑干缺失了?” 孟嘉珩真想把她这张刻薄的嘴给捂上的,冷笑着说:“我算是知道旺财干完坏事就跑是跟谁学的了。” 离开民宿前,旺财一见他就炸毛躲了起来。 旺财的某位主人之一斜他一眼:“挠你算坏事吗?旺财都没挠过别人,你作为第一个,不感谢小猫,还责怪它,你可真够冷漠的。” 孟嘉珩是知道她向来有歪理的,却没想到她能胡诌到这种程度。 他似是气笑了:“照你这么说,我被你睡了,是不是还要感谢你?” “......” 车内气氛顿时陷入尴尬,她撇开视线,语气变得淡漠:“你怎么还揪着这件事不放。” “还有,什么叫我睡你?少把自己说的这么委屈。” “既然你这么洒脱。” 正逢红灯,他偏头看向她,狭长冷淡的黑眸如同锋锐的钩子尖锐攥住了心脏,让她无处可逃,“你跑什么?” “为什么要把我拉黑?” “你在怕什么?” 面对他的咄咄逼人,方知漓攥紧手,忽略喘不过气的闷感,面上没有显露一分的慌乱:“担心你会缠着我才删的。” “就当是解决一下生理问题,别玩不起。” 她清凌凌的眼里毫无波澜,冷漠到令他心脏钝钝泛疼,尤其是一呼吸,仿佛裂开般。 “玩不起。” 他似是嘲讽地一笑,过于冷寂的气氛让方知漓有些不舒服,她打开车窗,冷风灌了进来,那窒息般的压抑才得到缓解。 红灯结束,他面无表情地踩下车门,声音恢复了那高高在上的倨傲冷漠:“我说过的,现在轮不到你说结束。” 这个点,道路依旧拥挤,路过某个公交车站时,方知漓看到了坐在那的陌生人,许是刚刚结束工作,神情疲惫,双眼麻木。 她也无数次坐在类似的位置上,望着面前的车水马龙,身后是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身处繁华,却很孤独。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一刻敢让自己停下来,她总是努力工作,努力赚钱,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敢想—— 尤其是他。 许多次,她都觉得快熬不下去了,也在质问自己,这样的生活真的有意义吗? 但她还是坚持下来了。 她现在的生活很好,曾经的一切,方闻廷、粗暴的殴打、粤海湾、那些嘲笑,都已经在她心里淡化了。 时间真的可以消磨过去,她也是真的在往前走。 “没有意义。” 她望向他,平静的嗓音沉入他的心里,“而且我们本就没有开始过,不是吗?” 没有开始过..... 孟嘉珩真担心,自己看再看一眼她冷漠的模样会失控到出车祸,他下颌紧绷,扶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紧绷,没有回答她的话。 他不再说话,方知漓也沉默地望向窗外,夜晚风太大,吹得她鼻子和眼眶都有些发酸,重新关上了窗。 直至接到郝淑雪,车内气氛才好了许多。 她一直在感谢孟嘉珩,面对郝淑雪,男人倒没有冷着脸,态度还算温和。 “你们是不是还没吃晚饭?小珩,不介意的话,去阿姨家吃饭吧?” 方知漓下意识地想替他拒绝,谁料孟嘉珩压根没看她一眼,答应了郝淑雪。 这期间,方知漓欲言又止,他的脸色冷漠,像是根本没察觉到她的目光。 怕郝淑雪担心,她还是将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翻篇 第33节 ...... 走进她们的小家,孟嘉珩下意识环视了一圈,目视可能还不到一百平。 郝淑雪拘谨地为他倒了一杯茶,孟嘉珩接了过来:“您不用这么客气。” 郝淑雪的手紧捏着衣袖:“那你和漓漓聊,我先去做饭。” 方知漓放下包,两人默契没谈在车上的事,只是她有些不悦:“你为什么要答应?” “你在我妈会很不自在。” 孟嘉珩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双腿交叠坐在与他气质不符的鹅黄色的小沙发上:“阿姨主动邀请,我总不能这么没良心,这种时候还故作姿态。” “......” 方知漓不是很想招待他,她走到阳台把白天晒的几盆花端了进来,忽地从头顶落下一道声音:“这什么花?” “.....” 她不是很想理他,男人就这么双手插兜巡视领地似的打量着,方知漓关上阳台门的时候,往后差点踩到他。 她指责道:“你能不能别在这碍事!” 孟嘉珩凉凉盯着她,偏偏这时郝淑雪走出来了,见两人之间气氛不对,她开了句玩笑:“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吵架。” “.....” 方知漓不想和他待在一起,走进厨房帮忙。 孟嘉珩扯了下唇,他目光扫视了一圈,定格在方知漓还没收起来的文件上,边上还堆着几本夹着书签的书,大部分都是关于创业的。 厨房里,郝淑雪察觉到她心情不好,欲言又止地看了她好几眼。 “真的不出去陪他?让客人一个人待着也不太好。” 方知漓摘着菜,语气冷冷:“他多大一个人了,有什么好陪的。”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方知漓眼睫低垂,敛下了一小片阴影:“没有....” 郝淑雪曾经虽然糊涂,但有些事比他们两个当局者要看得清楚,她叹了声气,“你别怪妈妈今天自作主张邀请他。” “他这孩子和他爸不一样,面冷心善,从前也很尊敬我,他妈妈还帮过我们,我其实是心存感激的。” 方知漓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听着她说,紧绷的情绪也软了下去。 “你们以前关系这么好,如果不是因为我和你爸,或许你们也不会分开。” “妈。”方知漓的手指被刺了一下,却仿佛察觉不到疼:“这和你没关系。” “你是我的女儿,你什么心思,我还会不知道吗?”郝淑雪望向她的眼里有心疼:“妈妈知道,有时候选择放手,才是最痛苦的。” “漓漓,我们已经脱离了原来的日子了,一切都在变好。所以我也希望,你可以停下来,好好为自己想想。” “我知道,我和你爸爸失败的婚姻对你影响很大,可是宝贝,妈妈希望你能幸福。如果还放不下,还喜欢小珩,这一次,就别再错过了。” 在和孟嘉珩争执、吵架的时候,她会觉得生气,觉得心堵。 可郝淑雪这样温柔的话,却轻而易举看穿了她所有的防备与胆怯,像是一只被拔光了刺的刺猬,所有的矛盾与恐惧交错在一起,令她不知所措。 过了很久,她眼睫轻颤,摘菜的动作也顿住,竭力压下喉间的涩意:“可是妈妈,我曾经,用很难听的话伤害过他。” “你知道吗?他这样高傲的人,竟然会求我别走。” 郝淑雪愣住了,双眼里是浓烈的心疼与错愕,还有懊悔。 酸意顿时涌了上来,方知漓避开她的视线,眨着眼敛下眸中的湿润,艰难的,说不清是在回答郝淑雪的话,还是在告诫自己:“而且喜欢他,要耗尽我全部的力气。” “我们不合适的。” ----------------------- 作者有话说:开了80%的防盗,感谢支持~小红包掉落。 第24章 第二十四页 孟嘉珩没有多打扰,用完餐就离开了,只是手里还拎着一袋方知漓让他扔的垃圾。 养尊处优的少爷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明明没有碰到垃圾,但他此时洁癖劲儿犯了,急迫需要洗手消毒。 车内灯光昏暗,他面无表情而细致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来来回回很多遍,漆黑的瞳孔里是凉薄的冷意,脑海中却满是听到的那两句话—— “喜欢他,要耗尽我全部的力气。” “我们不合适的。” 他似是轻嘲地扯了下唇,扶着方向盘的手收紧力道,过了许久,着力踩下油门。 - 粤海湾。 顾湘仪下楼时,孟嘉珩正在用早餐。 “听阿佩说,你昨晚又去方家了。” 孟嘉珩眼皮一动,锋锐的目光扫了眼佩姨,顾湘仪端起红茶:“我看你干脆改名叫方嘉珩算了。” “守着一栋空宅,不知道的,以为你是个鳏夫。” 孟嘉珩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无奈:“妈,别咒她。” 母子二人的眉眼很是相似,顾湘仪优雅地斜了他一眼:“你还真是不要脸,鳏夫起码也得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你算个什么?” 孟嘉珩:“.......” 人家走后,就把方家大宅给买了下来。 当时他的钱不够,是向顾湘仪借的。 即便是母子,顾湘仪也亲算账:“我不随便借钱,等你进入华科,十倍偿还。” 要知道粤海湾这种地段,当时的房价在八位数,而他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了。 在那之后,他不常回孟家,却总去方家。不知道待在人家姑娘的房间做什么,也不允许别人进去。 顾湘仪不由想到,两年前有户人家的小孩儿玩闹,羽毛球打到方家的大院,几个小鬼互帮互助翻了进去,最后被发现了。 那应该是方家小姑娘离开后,她第一次见到他发火。 当时孟老爷子还没去世,见他这般气得要死,无论怎么打怎么骂,那栋房子,成了他的逆鳞,谁都碰不得。 “那孩子如今怎么样?” 两人遇见的事,瞒不过顾湘仪。 孟嘉珩脸色淡淡:“还是一样没良心。” 顾湘仪轻笑了声:“觉得没良心就别惦记了,想进我们孟家的姑娘多了去。” “.....您再说这些我就先去公司了。” 顾湘仪翻白眼也依旧优雅,她用叉子叉起一块水果,慢悠悠地嘲讽着:“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你爸亲生的。” “多情的烂货,居然能生出个专一的来。” 孟嘉珩无奈地放下叉子:“谁是我爸不重要,是您儿子就行,能拥有我这样优秀的儿子,还是您基因强大。” 顾湘仪被他逗笑了,嗔了一句:“就会贫嘴。” 说着,她又有点嫌弃:“在人姑娘面前别那么嘴硬,低个头,也不至于现在还守个空宅子。年纪轻轻就跟个孤寡老人似的,真够没用的。” 孟嘉珩被说得头疼,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 方知漓压根没把孟嘉珩的话当一回事,依旧去训练。 leo最开始是担心的,直到周助理那边传话过来没什么问题,他才松了口气。 这次的走秀活动是新中式主题,方知漓身上的旗袍偏墨绿色,勾勒出曼妙身姿,化妆师正在替她调整眼妆,轻声让女人抬起眼,那双清眸眼尾上挑,下颌微抬目视前方的镜子,冷淡的眉眼透着自矜与疏离,可复古的色调又将她温柔清冷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 手臂上的一些伤痕需要遮掉,化妆师还要帮其他模特化妆,方知漓没有麻烦她,自己拿着遮瑕在捣鼓。 “漓漓!” 谭灵忽然出现在她身后,方知漓惊喜:“你怎么过来了?” “给你捧场呀。” 谭灵将她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番,非常满意地点着头,一连说了好几个太漂亮了。 此时leo正好进来,见她忽然过来,还故作拈酸吃醋:“你都没想来看过我。” 谭灵扬着下颌:“你有什么好看的,没我老公帅,没我们漓漓漂亮,还特别抠门。” leo捂着胸口夸张地嘶了声,“我好受伤。” 三个人聊了好一会儿,直到走秀快要开始,谭灵才离开去找蔡亭礼。 他们的位置处于最佳视野,谭灵还没坐下,就瞧见了蔡亭礼身边的男人,双腿交叠,从骨子里透出矜傲的冷漠,眼高于顶的,令人觉得难以靠近。 自从上次在酒吧碰到孟嘉珩,谭灵已经知道了他和方知漓的过往,此时看到男人,她的大脑里闪过很碎的,却怎么也捉不住的片段,总觉得以前见到过他。 她一回来,蔡亭礼就不和孟嘉珩说话了,偏头温声细语地和老婆说话。 谭灵点着头,时不时小声密语,直到看见了方知漓的身影。 孟嘉珩兴致缺缺地掀起眼皮,目光定格在聚光灯跟随的窈窕身影上,她撑着油纸伞,下颌轻抬,盈着很浅的笑意,坦然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与注视。 走秀结束,还有一场晚宴。方知漓将旗袍换了下来,宴会厅内觥筹交错,谭灵向她招了招手。 leo也在这一桌,几人正聊着天,陆陆续续的,有男士过来想要方知漓的微信。 她知道,有部分富豪人家的贵客并不是真的奔着服装来的,而是来选购“商品”。 方知漓也没那么单纯,疏离至极地拒绝几次后,她耐心告罄,想着要不要先走一步。 “我的老天!” leo不知看到了什么,差点把桌上的酒掀翻。 翻篇 第34节 他不顾周边扫过来的目光,兴冲冲地对方知漓说:“你的那套旗袍被人买下来了。” 方知漓一愣,谭灵已经脑袋凑过来了,看到上面拍下的金额时,倒吸了一口气。 “这是哪个冤大头?” 走秀的最终目的还是宣传当季的新品高定,如果有人看中拍下,模特也能得到一定的分成。 方知漓在脑海里估算了一下分成,至少六位数了。 实在好奇是谁买的,她看向谭灵,对方猛地摇头。 谭灵承认,她最开始的确想买下来给方知漓惊喜的,只是她还没出手呢,不知道是哪个有钱的杀千刀,居然抢在她前面。 因为这件事,方知漓有点走神,她喝了点酒,目光漫不经心地扫向不远处,却发现已经没有那道众星捧月的身影了。 离开前,她去了一趟洗手间,再出来,遇到了捂着肚子,脸色煞白的小周。 “你怎么了?” 她吓了一跳赶忙过去扶他,小周像是见到了救星,双眼一亮,却气若游丝地说:“方.....总监。” “我只是胃疼,没关系。” 他这样子不像是没关系的,方知漓拿出手机就想叫救护车,小周用尽全力一把按住她的手,幻视古装剧里即将生垂危尽的主角,眼巴巴的,显然还有话要说:“我自己去就行了....” “老板还在等着我——” “那就让他等着。” 方知漓打断他的话,拧着眉:“你只是打工,又不是给他卖命,这么拼命干什么?” 小周的胃又开始抽疼,他额间冒汗,却还是强撑着说:“没办法,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 “老板刚才被董事长砸出血了。” 方知漓指尖一顿,她没有抬眼,小周吃力地说,“麻烦您给老板送个药,这是房卡。” “....这点事,他完全可以自己叫人处理。” 她拧着眉,没有直接答应。 小周的身体轻飘飘的,但就算是这样,也不容许别人质疑他堂堂总助的办事能力:“你不懂,这就是我能这么快混到老板身边的原因,不殷勤的牛马吃不到好草。” “.......”什么玩意儿。 方知漓受不了他这眼巴巴的目光,给人叫了救护车后,去找工作人员取药。 她原本是想工作人员送上去的,但对方遗憾地摇头:“孟总的助理特地吩咐过,不能随意上楼。” “......” 方知漓再回过神时,已经来到了贵宾套间的门口。 她叹了声气,反正也想问他旗袍的事。但她没有直接刷卡,而是摁了门铃,却没人理会。 她不禁在心里猜测.....该不会失血过多死了吧? 真的很严重? 乱想之际,她已经刷着房卡推开门—— 灯光明亮的套间里,空无一人。 她心跳咯噔一声,快步走向里间:“孟嘉珩——” 男人就这么随意套了件暗色的浴袍,从浴室走出来裹挟着湿漉漉的雾气,黑发耷拉在深邃的眉眼间,额间有明显的伤口,却没有任何狼狈的姿态,水珠就这么沿着颈部往下滑,掉入若隐若现的性感沟壑中,混着成熟的性张力扑面而来。 面对一个闯入者,他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悦的情绪,漆黑的目光如同逮捕了一只猎物,直勾勾的,锋锐而危险。 方知漓莫名觉得口干舌燥的,她脚步一顿,转身就想走:“不好意思,小周说——” “谁让你走了。” 随着“哒”的一声,方知漓眼睁睁地看到灰木色的门中间红灯亮了两下,是锁门的提示。 她回头,只见男人将遥控搁在边上,下颌轻抬,淡淡道:“过来。” 方知漓的目光落在他额间的伤口上,他似是察觉不到疼,黑幽幽的眼如同晦暗不明的深夜,就这么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小周不舒服,我只是替他送个药。” 她走过去,将药放在茶几上:“你自己上药,我先走了。” 要倾身去拿遥控时,忽地被他攥住了手腕,踉跄间,她猝不及防地跌坐在他的腿上,鼻尖充盈着陌生的,混合着男性荷尔蒙的沐浴香,强势地渗进她四肢百骸的血液中,令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你——” “我是不是说过,走了就别回来,几次了?” 他抬起她的脸,捏在下颌的力道有些重,方知漓回过神,敏锐地嗅到了那混合在沐浴露中的酒味:“你醉了?” 他没有回答,就这么盯着她很久,如炬的目光让她有些不自在。 孟嘉珩松开手,自嘲般扯了下唇,依旧高高在上的姿态,不似以前那般冷漠傲慢,反倒带着点很难察觉的赌气:“醉没醉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死了你都不在乎。” “.....” 果然是醉了。 方知漓想从他身上下来,可这人像是一块铁般禁锢着她,她咬了咬牙,他混着醉意的双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许久,不甘的执拗与怨恨明目张胆,是藏都不打算藏了。 她深呼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拿着药,恶狠狠的,极为用力地摁了下去,企图痛死他。 男人的确拧了下眉,却依旧没松手,没吭声,没放开她。 过了很久,她渐渐松了力道,沉默地为他上药,却也没问他为什么受伤。 “现在死不了了,可以松手了。” 上完药,她拍了下他的手。 他喝醉酒后,反倒比平时更敏感,更强势,一点都不好糊弄,如同禁锢着自己的猎物,他手臂一用力,方知漓整个人被带着靠在了他硬邦邦的胸膛处,她咬牙,想动手,“你——” “今天加了几个男人的微信?” 他冷声打断她的话,方知漓挣扎的动作一顿,所以,在宴会的时候他真的看到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开始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醉了,嘴上却习惯性地和他作对:“我就算是和很多男人恋爱,和很多人结过婚,都和你没关系。” 原来喝醉以后,只是大脑有些混沌,耳朵没办法装聋,心脏没办法装傻,依然会听到她无情的话、会因为她的话刺痛、会因为她的疏离觉得不甘,觉得嫉妒。 方知漓被他嘲讽的,低迷而冷漠的目光刺的一疼,她的手顿时失力,鼻腔似乎被属于他身上的气息堵住,她撇开视线,企图得到喘息,“你放开——” “明明我才是第一个被你钓的人。” 他似是听不到她的话,察觉不到她的挣扎,再度强硬地抬起她的下颌,看着那双曾经总会偷偷流露出欣喜的双眼。 倔强的,狡黠的,不服的,忍着眼泪的,无论是什么情绪,她曾经的眼里,都是有他的—— 即便只是因为利用。 “他们哪点比得上我?凭什么你愿意看所有人,就是不肯看我。” “漓漓,你对我真的很不好。” ----------------------- 作者有话说:来迟啦[可怜][可怜]奖励孟总伤心一下[可怜][可怜] 小红包掉落~ 第25章 第二十五页 她对他不好吗? 方知漓想,是的,她对他的确不好。 她故意靠近他,钓他,利用他,用恶毒的话去伤害他,抛弃他,用难听的话毁掉他的自尊心,她确实很坏。 冷情冷肺的坏人,应该是没有心的。 可这一刻,他没有刻薄冷漠,没有不近人情的讥讽,只是平静喊了她一声漓漓,晦涩不明的眼里,是令人心颤的偏执。如同被绞去了爪牙、毫无生存意识的猛兽,全身的傲慢也随着血淋淋的爪牙被打碎,低迷地控诉她这个恶人。 方知漓也仿佛一同被拔了齿,从最里边的齿肉间扩散着浓烈的铁锈味,那颗被蛀空的心脏也似乎破了一道口,冷冰冰的血掉了进去,却反涌而来无法抑制的酸意。 鼻腔充盈属于男人的荷尔蒙气息,堵得她有些喘不上气,这猝不及防酸软的情绪令她下意识地想躲,她脸色苍白,避开他的视线,竭力让自己冷静:“你喝多了。” 他似是要将她下颌的骨头捏碎,执拗的,说不出是委屈,还是咄咄逼人:“既然我喝多了,你连哄我一下,骗我一下,都不愿意吗?” 骗人的话,哄人的话她的确张口就来,可此时,她的喉咙似乎被堵住,什么也说不出来。 原来酒真的能麻痹人的理智,她逼自己清醒过来,挣开他的束缚说:“骗你干什么。” “你只是喝醉了,迟早会有清醒的一天。” 他桎梏在腰间的力道太重,她放弃了挣扎,平静地说:“我们不合适,会帮你送药也只是遇到了小周。” “那为什么不找工作人员?” “你不让他们任何人上楼。” “所以你凭什么觉得,你不是任何人的其中之一?凭什么觉得你是那个例外?你又为什么不直接走?你不是应该不管我死活吗?你不是巴不得我从你的世界消失吗?” 即使是喝醉,他依旧能敏锐抓住漏洞。 方知漓没看他的眼睛:“我只是正好想要问你,为什么要买下裙子。” “你不是无所谓我做什么吗?你会在乎吗?还是说想要把钱转还给我?” 他逼她看向自己,质问的语气里,不甘的情绪死死绞住她:“我说恨你是真的。” “别人帮你,你愿意接受,唯独不愿意接受我。我真有这么贱,这么不值得你相信吗?你说我高高在上考虑不到你的想法,可你呢?你什么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 方知漓本应该漠然地推开他,嘲讽他低迷的模样,讥笑他的眼里也会有碎碎的水光,随后毫不留恋地离开。 但此时,她被他接连的质问逼得喘不上气,她蜷紧手,忽略心底沉沉的窒闷,还是那句话:“既然我这么不好,你以后别管我的事了。” 翻篇 第35节 “当初不是说过了吗,我是死是活,和你都没关系——” 最后一个音节被人吞咬堵住。 混合着清冽酒味的吻来势汹汹,比曾经的每一次都要汹涌炙热。灼烧着她虚伪的心脏,仿佛要将她烧毁,要与她同归于尽。 方知漓像是条失水的金鱼,一度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尖酸刻薄的质问,酒后的脆弱,被寸寸掠夺的呼吸,理智在尽数绷断,心脏咚咚咚沸腾叫嚣,挣扎推攘的手紧紧抱着他。 “不合适是吗?” 她不知道他是因为喝了酒,还是故意的。很不太讲理,也很凶。 向来有洁癖,碰到别的东西就要擦手的人,甚至浴袍都没乱,却能令她轻溢出碎音。 “看到你自己有多爱我多想要我吗?你说说,到底哪里不合适?” “到底哪里不喜欢我?” 她克制着,倔强着依旧不肯服软:“正常需求.....谁被这样弄....都不会没反应的。” 他暗沉沉盯着她的眼里接近失控,没有回答,只是更凶了。 她的话却没说完,断断续续的,激怒他:“今天换做任何一个女人进来,主动贴近你,你——” “我不会。” 他冷漠地打断她的话,晦涩的黑眸里没有炙热,推挤得愈来愈快。 “你想我这样弄别人是吗?” 他冷漠嘲讽的质问,方知漓心脏钝钝一疼,指尖掐他,狠狠咬向肌肉贲张的硬朗肩膀,却不想尖锐的痛意从齿间反噬,令她自食其果,疼得涌上了酸意。 “那你给我听清楚了。” 他像是察觉不到疼,忽然离开,令她猝不及防地处于潮热而茫然的空洞中。 如同她忽然从他的世界消失那般。 她也该感受一下他的痛苦的。 “我对别人没兴趣。” 直至亲眼看到她眼里流露出不悦与委屈,他回到她需要的地方,将她所有情动的反应尽收眼底,在最后一刻,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颈间,将她送达的同时,低声的,似控诉,又好像是在委屈:“明明我就在这里。” ..... 方知漓从浴室出来时,已经彻底清醒。 而他也变回了冷漠而高高在上的模样,被洇湿的浴袍已经换成了昂贵深色的衬衣,慢条斯理地调整着袖扣,望过来的眼里也再无失控与脆弱,凉薄到毫无温度,仿佛之前所有的低落委屈,只是错觉而已。 “我送你回去。” 他语气很淡,透着高高在上又熟悉的疏离,她的目光不由看向他的手,干干净净的,不似刚才,仿佛要把她弄死。 她原本想拒绝,可这个地方的的确确不好打车,总不能傻乎乎地走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不同于刚才暧昧汹涌的纠缠,各站一侧,直至上了车,也没人说话。 他们都喝了酒,代驾还没有过来,寂静的车内,方知漓接到了谭灵的电话,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谭灵说要送她的。 她愧疚地找了个借口,谭灵却敏锐地咦了声:“你声音怎么了?” 方知漓顿住,身边这人存在感太强,她望向窗外:“没什么,吃东西的时候呛到了,有点不舒服。” “那好吧,你回到家给我发消息哦。” “好。” 挂了电话,车内再次跌入冷寂。 方知漓盯着自己有些皱的裙摆,还是主动开口:“旗袍的钱我还给你。” 闭目养神的男人眼皮也不掀一下,又成了那刻薄的模样:“别自作多情,顾总看中的旗袍,为她拿下的而已。” 方知漓知道他口中的顾总是顾湘仪,见他不好好说话,她也不再开口。 代驾过来的时候,察觉到车内古怪的气氛,识趣保持沉默。 只是送方知漓到小区后,缄默已久的男人冷淡开口:“等等再走。” 代驾愣了下,随而不太乐意:“老板,要等多久啊?我这等会儿还有订单呢。” “一小时五百。” 代驾瞬间闭嘴,感受着时间就是金钱这句真理。 孟嘉珩下车抽了支烟,夜晚的冷风刺骨,他却毫无察觉,醉意也几乎散去。 代驾小哥嘴碎,显闲着无聊和他唠嗑:“老板,那是你女朋友啊?” “.....” 没人回答,小哥讪讪:“是不是吵架了?哄女孩子我有经验,她们一般都是嘴硬心软,只要她还在乎你,你低个头服个软,她准能回头。” 孟嘉珩叼着烟,有些泡软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不在乎呢。” “不在乎的话,估计只有在葬礼上愿意见到你。” 孟嘉珩自嘲地轻哧一声:“葬礼她也不会来。” 代驾小哥看向他的眼里多了复杂,这到底是犯了什么罪啊,能让人姑娘嫌弃到这种地步。 额间的伤口被风吹得隐隐作痛,孟嘉珩收回了视线。要回到车上时,一束亮白的光线扫了过来。 拿着手电筒的朱大爷大半夜还在巡逻,见到是他笑眯眯地喊了声孟老板。 “您这额头怎么了?” 他一惊,孟嘉珩找了个借口,朱大爷说了声原来是这样,“对了,我是想和您说一声啊。” “以前咱小区的车位不够,您这边投资后就有了新的车位,最近呢车位也都分配给住户了,每家每户啊,得按照规定的位置停。” “您这位置,刚好是我邻居的车位,他那人啊脾气不好,如果看到了一定会较真。” “当然我不是说您的意思,就是您下次来可以去a区的访客停车位。” 孟嘉珩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问:“方知漓家的车位在哪?” “知漓?”朱大爷没有多虑,老实地和他说:“她们家没车,就没买车位。” 孟嘉珩颔首:“我知道了。” 也没有说其他的,坐进车里后,代驾小哥感慨着五百块到手,却有些遗憾,再过二十分钟,就有一千了。 “老板,我们走了?” 他不死心地问。 孟嘉珩漠然地嗯了声,给小周发了条消息。 方知漓回到家时,郝淑雪已经睡了。 洗完澡,手机里,leo已经把分成发给她了。 给他和谭灵发了红包后,她慢吞吞地擦着湿发,思绪却在走神。 她不知道孟嘉珩和他的父亲关系恶劣到什么样的程度了,竟然会被孟膺川砸伤。 在她的印象里,孟嘉珩的父母相敬如宾,甚至郝淑雪也羡慕过。 直到高二的时候,她撞见孟膺川搂着一位陌生的女人。 意识到是什么情况,她转身,却见到男生的目光已经看到了他们。 她条件反射地抱住了他的手臂,他收回视线,一脸莫名:“你干什么又占我便宜?” 方知漓紧巴巴地说:“我怕你过去吵架。” “.....” 他的眼里充满了无语,很不客气地敲了下她的脑袋。 她吃痛松开手,震惊地瞪着他,只见男生傲慢而不屑轻哧一声,看了眼远去的两人,“他算得上什么。” 他是你爸。 方知漓的话还没说出口,孟嘉珩已经收回了视线,忽地有病似的挑了下她的下颌,“和他吵,那还不如和你吵有意思。” 第26章 第二十六页 方知漓的假期结束,和庄敏又谈了几次,周六的时候在一家茶室约了见面。 两人在s.l共事多年,许多观点碰撞在一起,有默契的,也有分歧。 聊的途中,庄敏因为怀着孕,又总是口干舌燥的,时不时往洗手间跑。 再一次回来后,她扶着腰,抱歉道:“真的不好意思。” 方知漓倒是没有怪她,只是看着她疲倦的容颜,拧着眉:“要不今天就到这里,你先回去休息?” 庄敏是高龄产妇,但在工作面前,任何事都没办法阻止她。 “没事,我们继续。” 一直聊到傍晚,庄敏的丈夫准时出现在茶室接人,方知漓和安晴约了吃饭,回到小区,郝淑雪打电话说在朱大爷那。 朱闵给俩老人买了扫地机器人,他们不太懂怎么弄,方知漓帮他们捣鼓好演示了一遍,朱大爷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嘴上埋怨乱花钱,但明显是满意的。 在他们这蹭了顿饭,走之前,朱大爷提起了车位的事儿。 小区的车位数量不太够,就这几天,华科的小周助理亲自过来和社区的领导沟通,会扩展拓建,希望落实每家每户都有车位,避免争夺的情况。 “我们没有车的也有吗?那这个费用?” 方知漓如今还有房贷要还,暂时没有买车的打算,这个费用,她希望能省则省。 朱大爷哈哈大笑:“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听说车位的费用都由上头政府承担了,咱们啊,不花一分钱!” 郝淑雪以前毕竟在尔虞我诈的圈子里混过,此时也觉得不太对:“真的有这样的好事?” 她实在不太相信,朱大爷说是社区委员会的领导透露的,不可能有假。 回去的路上,两人还路过了小区刚装修完的老年活动室。 翻篇 第36节 郝淑雪不由感慨:“小区现在建造的这么好,房价应该比我们当时翻倍了吧?” 方知漓嗯了声,当时她用全部的积蓄买了这边的房子,但论地段和各方面的条件,其实算不上非常好。 那会儿中介都不想推荐这房子,也没什么人看得上,住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些孤寡老人。 谁能想到如今小区大变样,绿植花草茂密,换了专业的物业团队,建造了许多活动室,电梯什么的也换新了,就连车位都成了白送的。 两人走进老年活动室,一些保洁人员还在打扫卫生,过两天就要正式开放了。 方知漓环视了一圈,最外间是茶室,里头放了几张麻将桌,还有个小厨房。 郝淑雪在和两个保洁人员聊天,听起来,大家都挺开心小区有这样的变化的。 回到家,方知漓处理了一部分工作,刷朋友圈的时候,看到小周两小时前发的一张照片,配字是丧气的又在加班。 她想了想,主动戳他,但没有直接问小区的事:【小周,你身体好点了吗?】 小周很不好。 小周很想和面前的孟扒皮同归于尽。 他又翻了个白眼,无声地叹了口气,正想摸会儿鱼,低头就看到了方知漓发来的消息。 他回道:【好多了,谢谢方总监关心。】 为了表示礼貌,后面还跟了一个笑脸表情包。 小周一抬眼,就撞上孟嘉珩锋锐不善的目光。 他讪讪的:“老板,我没摸鱼,是方总监给我发的消息。” 本以为搬出方总监这个救兵,面前的人脸色会好点,谁料他的视线忽地暗沉沉的,轻眯着将小周上下打量了一番,“给你发什么了?” 天选打工人已经察觉到不对了,但他不知道这阴晴不定的孟扒皮又又又怎么了,犹豫着要不要说。 他这副样子,在孟嘉珩眼里就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放下文件,拿起咖啡,没看他,听不出情绪地问:“找我?” “不是不是。”小周否认得很快,碰巧这时候唐靳舟打完电话回来了,见气氛不对,挑眉询问:“怎么回事?” 他回来,小周松了一口气,瞥着某人不善的脸色,小心翼翼说:“方总监问我身体怎么样了。” “.....” 孟嘉珩冷笑了一声,唐靳舟没听见似的,问小周:“你怎么了?” 小周将上次走秀的事儿告诉了他,唐靳舟了然一笑,懒散地往后一靠,双腿交叠,不嫌热闹大地说:“所以,方知漓关心小周,都不来关心你啊。” 孟嘉珩冷冷睨了他一眼,傲慢至极:“我需要她的关心?” 他这嘴硬不会说话的狗样子,唐靳舟早就熟悉,只是他不由轻啧,难言地将面前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那时候都这么惨了,也没能让她心软?你是不是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孟嘉珩不耐,他松了松领结:“我为什么要让她心软,她这人压根没有心。” 唐靳舟摇了摇头,手机一震,看到林雪弥的,他直接低头回消息,孟嘉珩瞧着他笑起来的样子,刻薄地说:“笑得这么骚包干什么。” 唐靳舟没有直接跟他说话,而是收到女孩子发来的回应才满足地收起手机,他心情好,不跟这个嘴硬的怨夫计较:“不好意思啊,我不像你这么贱,我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什么都觉得是开心的。” 孟嘉珩冷漠地骂道:“你脑子没病吧?” “我病了她会担心我,你病了方知漓来问过你吗?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的联系方式都被人删了。” 有的人面无表情指着门:“滚出去。” 唐靳舟偏偏不听他的话,就这么招摇地坐在他的办公室,什么也不干,就和心上人聊天,笑得真的很刺眼。 “哎老板。” 小周收到了新消息,这回他狗腿地把手机递了过来:“方总监问车位的事,还问这些是华科的决定,还是你?” 孟嘉珩的目光扫至他的手机,嘴上依旧冷漠:“找的是你,问我干什么。” 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狭长的眼眸一眯,“我记得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小周懵了下,“是啊,怎么了?” “那你对别的女人撒什么娇?” “???” 面对男人阴沉沉的质问,小周简直比窦娥还冤:“我撒什么娇了??” 唐靳舟也好奇地看了过来,只见孟嘉珩指着小周几分钟前发的微笑表情包:“这不是撒娇是什么?” “......” 老天爷这就是个小猫微笑的表情包而已啊! 他只是喜欢表情包有错吗! 他只是喜欢可爱的小猫有错吗! 死扒皮嘴硬男无理取闹阴晴不定的狗东西! 唐靳舟闷笑出声,“行了,你别为难小周了。” 小周委屈点点头,真是钱难赚,*难吃。 孟嘉珩没有理他们,就这么漠然点进她的朋友圈。 她不怎么发动态,上一次还是在朱闵的民宿那。 小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手机,过了好一会儿,孟嘉珩把手机还给他,眉眼间浮现倦怠,似是兴致缺缺,嗓音冷漠:“该怎么回答怎么回答,以后她和你说什么,都不用告诉我。” “.....哦。” .... 方知漓整理完资料,摘了眼镜,点开小周发来的消息。 小周:【是公司和政府的合作,目前不止万星小区,其他的小区也在改造。】 华科领域很广泛,会涉及物业管家这一方面,她倒是不意外。 看到小周这么说,她的心顿时落了下去。 过两天就是郝淑雪的生日了,方知漓工作排得很满,到生日这天,带妈妈去一家餐厅吃了饭。 郝淑雪其实觉得太浪费了,方知漓将牛排切好,换到妈妈的面前,对她说:“没有什么浪不浪费的,妈妈,你忘了吗?你以前也是被外婆外公宠着长大的。” 她的话,让郝淑雪眼眶倏地红了,看着女儿,看到她手臂上的上,眼眶一酸,心里的愧疚愈发深了:“可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我没有好好爱你。” 方知漓密长的眼睫一颤,听到郝淑雪哽咽着说:“如果不是我以前懦弱自欺欺人,也不会连累你。” 她敛下情绪,从座位上起身,坐到了妈妈旁边,郝淑雪也不知怎么,今天的情绪特别低落,擦着眼泪,愧疚至极:“我对你一点都不好。” “我那时候,不应该抛下你的。” 餐厅的灯光很是明亮,亮到有些刺眼。 方知漓眨了眨干涩的眼眶,装作听不懂郝淑雪说的是什么:“以前的事我都忘了,妈妈,都过去了。” “过不去。” 郝淑雪撇开头,掉着眼泪,低低地说:“过不去的。” 方知漓指尖一动,喉咙涩涩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方闻廷像是在养两条小狗,心情好,会赏赐她们什么东西,心情不好,得来的就是无尽的殴打。 生日这件事,她其实一直都不期待。 因为没有人真的在乎她。 方闻廷签了两个大项目,心情好,正逢方知漓要十六岁生日了,便带她们母女去别的城市旅游,直至遇到那几位权贵,方知漓才知道,根本不是来过生日的。 对方其实一直看不上方闻廷这种山鸡想要变成凤凰的人,有意刁难,听说方知漓有练钢琴,指尖一动,让她坐那给大家弹琴。 她没有看向方闻廷,只是看向妈妈。 郝淑雪犹豫着,轻轻拉了下方闻廷的衣袖,却被男人掠开。 方闻廷警告地示意她过去弹琴,于是,他们聊了三个小时,方知漓就弹了三个小时,一刻也没有停。 许是因为她一直冷着脸,结束后,那位权贵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嘴:“你这女儿看来有点脾气啊。” 方闻廷捧着笑,却在他们走后,甩了她一巴掌。 “没用的东西。” 为了惩罚,他不让方知漓和他们一起回去,郝淑雪求着他,却得到一句:“你愿意陪,就自己留下。” 方知漓看着卑微的女人,最后,郝淑雪折回到她面前,给了她点钱,却一直低着头,没敢看她,声音颤抖:“漓漓,你不是之前想滑雪吗?” “自己好好玩,玩够了再回来。” 方知漓在那个冷寂的夜晚,亲眼看着那辆黑色轿车离开。 明明那么小,那么柔软的雪粒,砸下来时,却比方闻廷甩她的巴掌更疼。 “虽然你遇到了朋友,但我....我还是不应该把你丢在那的。” 郝淑雪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方知漓轻轻弯了下唇,没有解释太多。 朋友啊,她哪有什么朋友。 最后。 她只是被孟嘉珩带了回去。 ----------------------- 作者有话说:来迟啦,红包掉落。 明天开始的更新时间都在晚上21点哦[可怜][可怜] 第27章 第二十七页 方知漓先遇到的是温临泽他们。 几人是来庆祝厉羽小提琴获奖的,从车上下来时,酒店的工作人员接连上去帮忙拿鲜花礼物。 翻篇 第37节 温临泽将女生围在中间,有人嬉笑着说:“大小姐请——” 方知漓像只孤零零的流浪狗站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她只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但温临泽注意到了她。 他不可能会放过任何能够羞辱她的机会,抬步走了过来,居高临下打量的视线带着点令人不适的审视:“你怎么在这?” 明晃晃的,在质问她哪来的资格能来这里。 方知漓还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扫向她脸上的红印,幸灾乐祸地嘲讽:“哟,谁做的好事啊,真想谢谢他。” “哝,他刚走,你现在跪下叩恩,他说不定会回来看。” 方知漓指向方闻廷他们离开的方向,温临泽脸色骤然沉了下去,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她脸上:“我看你是还没被打够——” “阿泽。” 厉羽和阚思思她们走了过来,目光触及她的模样,眸中闪过惊讶,却没有如温临泽那般刻薄,而是拧眉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小羽你别这么善良。” 温临泽冷哧一声,“谁知道是不是故意在这里等着孟嘉珩过来。” 冷雪的夜里,他们一群人站在光线笼罩的地方,身后是迎接他们的安保,满身高定的少男少女就这么冷漠而事不关己地看着对立的女生。 她抬手将凌乱的碎发捋到耳后,冷淡的清眸如身后没有丝毫月光的夜色,一望无际的寂寥与漠然,“是啊,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在等他过来。” 厉羽脸色忽变,那微乎其微的担心消失,清丽的柔眉轻轻拧起。 方知漓像是看不懂他们各异的神色,嘲讽道:“怎么这么看着我,是觉得我会把孟嘉珩抢走?” 温临泽尖酸刻薄的样子比方闻廷还要丑陋:“你真够不要脸的,和你爸一样,总是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山鸡永远不可能变成凤凰,你们也一样。” 眼看就要吵起来,厉羽赶忙抓住他的手臂:“阿泽。” “不好意思知漓,你别和他计较。”她温柔地向方知漓道歉,温临泽轻啧一声:“你跟她说什么抱歉,她配吗?” 方知漓没有理会厉羽,而是问温临泽:“那你知道山鸡平时最爱干什么吗?” 温临泽轻哧一声,才刚开口一个“我”字,忽地眼前一闪,随着清脆的一声“啪”,他被打得右脸歪了过去。 温临泽捂着自己的右脸,不可置信地指着面前的人,方知漓却甩着自己的手,无辜道:“给你演示一遍,不用客气。” 厉羽几人都拦着温临泽,方知漓没有和他们多纠缠,只是走之前想起什么,低头按了下手机,转身对厉羽说:“恭喜你获奖,送了一份礼物。” 也不管几人看到视频会说什么表情,她一个人在雪地里走了很远。 这地方其实不难打车,只是她忽然不想这么快回去。 走了不知多久,她收到了孟嘉珩和唐靳舟的消息,只看了一眼,没有回他们。 郝淑雪依旧没联系她。 路过某个天桥的时候,她遇到了弹吉他卖唱的流浪艺人,她站在那不知道看了多久,走过去,将郝淑雪的钱给了对方。 金额太多了,对方惶恐地想要拒绝,她只是蹲在他面前问:“我可以弹弹吗?” 他打量了一下她的衣着,有点犹豫:“我这吉他质量不好,而且脏。” “没关系。” 见她执拗地望着他,艺人还是答应了。 方知漓就这么随意地坐在石墩上,她弹了太久的钢琴,手指其实已经酸痛到没什么力气,更何况是这样冷飕飕的天气,几乎是失去了知觉,可拨动琴弦时,她还是感受到了钻入骨子里的疼痛。 卖唱的大哥最开始还以为她只是好奇想玩玩,谁料她是真的会。 光鲜亮丽的女孩子,像和其他的流浪歌手一样,抱着吉他,她的脸被冷风吹得泛红,长发凌乱,却没有去捋动,低低敛眉,又黑又长的眼睫折落的阴影似是安静的蝴蝶。 她没有唱歌,就是这样一首接着一首的弹。 偶尔有路过的人被她吸引,驻足看了很久,到了最后,在大哥的碗里丢了几张纸币。 方知漓觉得自己全身的感官都被冷风堵住了,耳边是呼呼的寒风,鼻子被冻红,孤寂随着冷意直冲冲地忘往骨头里钻,仿佛成了不会思考的木头,又或者,是雪人。 被别人堆砌成的雪人,没有围巾,没有帽子,没有萝卜鼻子,只有干巴巴的身体,她很想说:嗨,能不能给我穿件衣服,我好冷啊。 可她找不到是谁堆砌的她。 路过的人只是看看她,不会带她回去,就连妈妈也不回头找她。 她好像快要融化了,流浪的小猫都有地方可以躲避,只有她没有。 大哥的手里还有个口琴,和她搭配着完成了好几首曲目,许是因为她的容貌太过出众,驻足的人很多,他这一晚上赚了不少。 连着弹了好几首,方知漓停了下来。 大哥还以为她是玩够了,热情地说:“妹妹你挺厉害呀,但我看你这打扮,是不是离家出走了?” “你说说你,家里人该有多担心,这钱你——” “我靠,怎么流血了。” 大哥看着她流血的手指头,吓了一跳,慌张地找着纸巾,耳边传来很低很低,甚至比雪粒还要轻的回答:“没人担心我的。” 他看到身边这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就这么淡漠地看着自己流血的手。 “你这孩子,别赌气,哪有家长不担心自己孩子的。” 他找出一包纸,因为觉得自己的手脏,没有拆开,直接整包给了她:“来,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哭一场,哭完这一包纸,一切都过去了。” 冷着脸的少女瞥了他一眼:“我才不可能哭,哭一点用都没有。” “不能这么说啊妹妹。”他发现这姑娘和他碰到过的小孩都不太一样,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冷冷的,望过来的眼里也透着执拗的,偏执的倔强。 “哭不一定代表要解决什么,如果遇到什么难过的事,就用眼泪来发泄。” “发泄能有什么用。” “能让你不要一直憋着啊。” 他翘着腿,和一个陌生的女孩子,望着不远处的黑夜,笑呵呵地说:“既然老天不经过你的允许,让你遇到了不开心的事,那就请允许自己有掉眼泪的自由。不开心的哭,幸福的哭,喜怒哀乐恨,有情感,才不会让你的灵魂枯萎。” 方知漓慢吞吞地擦着手,撇嘴嘀咕:“你该不会是什么哲学家吧。” 大哥哈哈一笑:“确实有这个梦想。” 方知漓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好几个喷嚏,也是此时,面前落下一道阴影。 气质倨傲冷漠的男生就这么居高临下站在面前,狭长的黑眸不带任何温度地睥睨下来,他的声音带着凉薄的冷意:“不接电话,是耳朵聋了还是傻了?” 大哥察觉到他语气不善,还以为是方知漓的家人,替她说话:“你妹妹心情不好,都差点哭了,你别凶她呀。” 孟嘉珩就这么冷淡地扫了他一眼,随后收回,看向那道狼狈的身影,方知漓没有理他,放下吉他,和大哥说:“那我就先走了,祝您开心。” 大哥瞅了眼两人之间的气氛,还是心善地多嘴了一句:“别和你哥吵架,这位小兄弟你也是,别凶妹妹——” “他不是我哥。” 她甩下一句话就走,裹着厚棉袄的背影像一小团糯米糕,长发被风吹得凌乱,头也不会,走得很快。 倔脾气的糯米糕。 孟嘉珩腿长,三步两步来到她身边,睨着她的脸色,除了鼻子和脸有点红,没有哭过的痕迹。 他没收敛情绪,依旧高高在上地质问:“为什么不接电话?和一个流浪汉在哪里聊天,我看你开心得很。” “你才流浪汉,你全家都流浪汉。” “你因为一个一面之缘的人和我吵架?” “谁要和你吵架了?我让你来了吗?你可以不说话不呼吸啊,你不是要去厉羽的庆功宴吗?直接滚不就好了?” “我什么时候要去庆功宴了?你心情不好就污蔑人是吧?” 两人走得很快,中间似乎还可以隔一个人,冷风在耳边呼呼响,却没有盖住他话中的刻薄:“我给你打几个电话了你自己看看,失踪这么久,结果是在大街上弹琴,你是缺钱了还是疯了?” “我失踪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最讨厌我吗?你来找我干什么?闲着没事一定要我骂你几句才甘心?你贱不贱?” 方知漓的手指还痛着,蜷缩在外套的口袋里,忽地顿在了原地,清泠泠望着他的眸子如同冷寂的黑夜,倔强至极:“还有,你说话一定要这么讨厌吗?” “那个大叔凭自己的努力生活,你凭什么高高在上这么瞧不起他?你凭什么轻蔑没礼貌地说他是流浪汉?” 孟嘉珩是真的被她气笑了:“你有病吧?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万一是个人贩子你现在已经被人拐走了。” 她尖锐至极:“那就拐走好了!反正你们不是都很讨厌我吗?你在这边装什么这么关心我,你是我谁啊!” “方知漓!”他气得脸色都沉了,命令她:“你给我好好说话!跟我回去!” “你先学会自己好好说话,还命令我,你以为你是我爸?是不是还想和他一样打我?!” 孟嘉珩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抽了才会出来找她,原本就想问她的脸,但此时,他上前攥住她的手腕,黑着脸:“跟我回去。” “我不要!” 她费力地要挣脱,高高在上的公子哥也耐心耗尽,愠怒地质问:“不跟我回去你去哪?真想做流浪汉去流浪?” “是又怎么样?” 她终于甩开了他的手,没有看他,大步往前走去。 她走得很快很快,几乎是要溺死在冷寂呼啸的风中,踩着软绵厚沉的雪,他也再没跟上来。 他这样被人捧着长大的少爷,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对待过,没了兴致,被激怒了,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方知漓踩在雪中,裤腿被雪浸湿,湿漉漉地黏着腿很不舒服—— 只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 只是她冷的小腿快要冻僵,低头的一瞬间,忽地有眼泪掉下来,砸进厚沉沉的雪中,很快久找不出痕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这么委屈,就这么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走。 她迷路了。 她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她不知道该去哪。 委屈像是一粒粒堆积的雪粒,厚厚堵在心里,堵住了四肢百骸的血液,堵住了呼吸,从而变成了湿哒哒的眼泪—— 黑色的阴影接住了那一颗颗的可怜珍珠。 她撇开头,依旧倔强不可服软,执拗地要自己走,却被人攥住了手腕。 他脸色依旧很差,但这次的力道很大,没有让她成功挣脱,就这么阴沉沉地盯着她可怜兮兮的脸,还有那濡湿倔强的双眼。 翻篇 第38节 两人僵持很久,最后,他敛下眼皮,站到她面前,挡住了她走错的道路。 高傲久的人似乎不懂得怎么低头,傲慢地安静了两秒,没等来她开口,看着女孩子依旧不愿意理他的表情,他彻底妥协。 “流浪的方小姐。” 她眼睫一动,低垂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他的影子在向她低头:“和我回去吧。” 他没有送她回爸妈那,而是带她去了自己住的酒店。 方知漓当时挺狼狈的,还被工作人员误以为她是被孟嘉珩胁迫的。 这大少爷脸色冷的厉害,就这么凉凉扫了她一眼,结果被瞪了回来。 他也没有问发生了什么,没有问她脸上的伤,又或者是早就知道了。 她刚洗完澡,吹完的长发柔软散在身后,穿着厚厚的睡袍,极具攻击力的刺猬似是拔光了所有的刺,明亮的灯光下,她颈间的肌肤白到发光,就这么慢吞吞地喝着热汤,显得乖巧很多。 但没乖巧很久,她头顶翘着几缕蓬松的碎发,很尖锐地问他:“你是不是在心里笑我?觉得我很可怜。” “是啊。”他横着手机打游戏,压根没看她一眼,敷衍地说:“你可怜死了。” “……” 她克制着把勺子甩到他脸上的动作,问他怎么会在这。 他终于抽空看她了,阴阳怪气地说:“有的人不是说我是来看厉羽的?” “……”方知漓唇角一动,嘴上不肯服软:“他们是这么说的。” “他们这么说你就信了?他们说我死了你也会信?” “信。” “……你真是蠢到家了。” “我现在不是在你这?你骂你自己?” “这可不是我家。”他慢悠悠地,目光看向她有些肿的脸颊,顿了顿,不温不淡地问:“受委屈了?” 她吃得很撑,拿出纸巾:“有啊,你刚才骂我,我很委屈。” 他轻笑了声,打游戏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听不懂她的话似的:“还回去没。” 方知漓手机没电了,但她丧丧的,完全不想冲,就这么看着黑屏走神,“还了怎么样,没还又怎么样。” “还了最好,没还的话。”他指尖顿住,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她,傲慢又张扬地说:“人都在这了,都不知道讨好一下我?” “讨好你干嘛?” 她窝进沙发里,抱着腿,没看他,像只毫无安全感的刺猬:“你又不是我的谁,你又能帮我什么。” “……” “你只会嘲笑我,明明你最讨厌。” “……” “我这么讨厌,你还这么相信我跟我回来?在我的房间洗澡?穿的还是我的浴袍?” “……” 一个横飞的抱枕砸向他,她拿着叉子像容嬷嬷一样想扎扎扎扎扎扎扎扎扎死他。 “你要不要脸,不是你把我拐回来的?” 两人就这么谁也不服地对视许久,他轻哧一声,什么都没说,只是放下手机,去浴室取了冰袋,出来后,很重地贴在她的脸颊上。 她顿时清醒,痛得嗷了一声,愤怒地瞪着他,结果被人掰着脸,不许她动—— “疼死你活该,我看你是病得不轻。” “……” 方知漓半推半咬地挣脱,他甩了甩自己被咬了一口的手,扬着下颌问:“怎么还回去的?” 她没有瞒他:“甩了温临泽一巴掌。” 他听起来不太满意,她又说:“还有上次,我听到他们自己人在说坏话,我录下来了。” 她不止发给了厉羽,还发给了他们中的好几个人。 她一个人对付有什么意思,狗咬狗才行。 他嗯了声:“你爸呢?” “……” 她面无表情:“死了。” 孟嘉珩唇角一动,盯着她许久,嚣张至极:“他不是不要你吗。” “那这几天,就跟着我好好玩一场,怎么样?” 她条件反射地和他唱反调:“我自己也可以玩,为什么要跟着你?实在不行,我找唐靳舟去。” “找他?”他一副你没事吧的表情:“他那个疯样,你确定?” “……” 方知漓沉默了,唐靳舟这种极限运动爱好者,玩起来不要命似的。 但她嘴硬:“跟你就能玩的开心?” 他轻哧一声,抬手恶狠狠地揉了她的脑袋:“听哥哥的,不会让你失望。” 她抓起另一只枕头砸向走回房间的人:“哥你个头!!” 但之后的几天,方知漓不得不承认,这少爷确实会玩。 她的手机一直没开机,跟着他疯玩了好几天,沉浸在这场与世隔绝的,刺激而快乐的乌托邦里。 虽然滑雪的时候像只乌龟一样摔倒过很多次,甚至被他拍了照,但她真的有一种流浪的放逐感。 也不跟他吵架了,专心沉浸在滑雪—— 撞到他的时候,她是懵的。 “你是故意的!” “妹妹,搞搞清楚,我一直在这,是你冲过来的。” 方知漓完全不忍着脾气:“再喊我妹我撞死你!” 他真的贱死了,也不扶她,调笑着哟了声:“真凶。” “……” 她抓起雪砸他,飞扑着过去想把他摁到雪地里,抵不过男生的力量被他桎梏住,两人滚在雪地里“打架”,唐靳舟路过的时候,还疑惑呢。 “你俩干什么在雪地里打情骂俏的?” “……” 后来温临泽他们也出现了,孟嘉珩很嚣张地问她:“要不要再帮你报仇?” 不用白不用,打雪仗的时候,两人合作很默契,打的温临泽敢怒不敢言。 她心情特别好,仰着笑很认真地对他说:“你也不是那么没用。” “更有用的你要不要见识一下?” 他黑漆漆又明亮的眼里勾着明目张胆的坏心思,她有了种不好的预感,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他忽然拉着她的手疯狂地往雪场最上方跑—— 他们跑得很快很快,逆着人群,和所有人背道而驰。 从最开始喊他的名字,到后来,她说不出话,只听得到风的声音,听到自己心跳疯狂鼓动,在叫嚣着兴奋,肾上腺素不断飙升,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瞬间的错觉,仿佛他们真的真的在逃亡。 逃亡多好。 逃离这个虚伪恶心的世界。 他们跑到了最上方的位置,她喘着气,心跳还砰砰不停,一时间忽略了他一直紧握着她的手。 他的呼吸也很乱,笑得却很张扬,恣意潇洒,黑亮的眼眸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忽地伸出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一瞬间,雪场灯光骤亮,如同黑羽快斗在滑雪场给青子的那场惊喜。 只是,不如动漫那般,此时没有别人,只剩他们两人。 她愣愣的,听见他说抬头看—— 漆黑一片的夜空里绽放绚烂烟花。 五彩斑斓的,星星点点浪漫的颜色在她清澈的瞳底划过光芒。 她一直觉得,烟花有什么好看的。 她像是故事中的恶毒配角,总会在心里说,有什么好看的,有什么漂亮的,这有什么可感动的,多矫情啊,她才不会喜欢。 可那一刻,她听到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也亲眼看到烟花在夜空中形成的字母—— 【happybirthday】 旁边,还有一只小刺猬的形状。 后来方知漓无数次想,也许她对孟嘉珩的心动,就是萌生于那个冷寂的冬天。 或许更早更早。 或许,是在更多她不知道的时候。 明明他很坏,总会在她狼狈的时候出现,总是和她吵架,总是让她觉得嫉妒、不甘。 可那天他对她说生日快乐时,她心跳的频率很快很快,目光也从灿烂的烟火定格在他恣意不驯的脸上。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了上来,无法抑制,甚至指尖都轻颤着,想要,想要,想要—— 她想抱他。 他好像,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 作者有话说:文名改回《翻篇》啦~ 九月祝大家顺顺利利呀~红包掉落哦。 翻篇 第39节 第28章 第二十八页 和郝淑雪用晚餐,回到家,方知漓洗完澡出来,头发也没吹干出来找人:“妈妈,我那双银色的高跟鞋你——” 郝淑雪慌张地撇开头,方知漓注意到她湿红的眼尾,想说的话顿时卡在喉间,拧眉问:“怎么了?” 她这会儿才发现,郝淑雪的房间有些乱,翻箱倒柜的,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是什么丢了吗?” “漓漓.....你外公外婆的照片不见了。” 郝淑雪哽咽着,语无伦次,“今天这个日子,我只是想看看他们,却发现,找不到了。” 方知漓安抚着她,问上一次拿出照片是什么时候。 郝淑雪吃力地回想道:“.....好像,是上个月。你说会不会是大扫除的时候,我拿出来看了一眼,最后不小心被当成垃圾扔了?” 方知漓心里一紧,没有表露出来,安慰她:“不一定,我们再找找。” 但几乎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照片。 郝淑雪一直觉得对不起父母,如今唯一的照片也没了,她痛苦地捂着脸流泪,说自己真的好没用。 方知漓却忽然想到,她以前的旧手机里,存有许多照片。但当年离开的时候,她把一切都丢在了别墅,现在回去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就算找到了,也不知道能否开机。 但她还是决定试一试。 只是她回到粤海湾的时候,门口的保安大爷抱歉地对她说:“上一次你来是有户主开放访客请求的,这一次没有,外来者不能进入,这里的规矩你应该是知道的。” 方知漓愣了下,没有为难大爷。 回去以后,她找了唐千龄帮忙,对方很快帮她处理好,她再一次以访客的名义回到粤海湾。 只是不同于上次轻而易举推开方家大门,这一次,方家的门被锁住了,甚至还有一位大叔坐在院子里看守。 对方说什么也不能放她进去,方知漓顿时头疼,离开的时候,遇到了正好从外头回来的顾湘仪。 这么多年过去了,岁月似乎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顾湘仪还是如她记忆中那般优雅。 “不记得我了?” 顾湘仪先开的口,方知漓回过神,向她问好,“顾阿姨,好久不见。” 顾湘仪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子,心里暗道的确蜕变了许多,她温和道:“是来找小珩的?” 方知漓否认:“是之前离开的时候,有东西忘记拿了,但现在....” 她的话没说话,顾湘仪却了然,自己的狗儿子把人家的房子给霸占了。 “要不要去我那坐会儿?小珩今天会回来,算算时间也快了。” 方知漓想了想,答应了。 孟家的别墅里,佩姨为她上了一杯茶,顾湘仪问:“你妈妈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方知漓没有聊得太详细,她低垂着眼睫,敛下心底的情绪。 郝淑雪常常说自己面对顾湘仪会自卑,方知漓也会。 她会仰慕唐千龄,会像只刺猬一样反击温临泽他们,会讨厌孟嘉珩,和他吵架,可在整个粤海湾里,她最不敢接近的,就是顾湘仪。 不是她不好,不是她可怕,反而是她太好了。 郝淑雪常说,她和顾湘仪简直是两个对照组。 她懦弱,顾湘仪果断。她什么都不会,顾湘仪却什么都会。同样是失败的婚姻,她不敢逃脱,顾湘仪却很洒脱,她不会让自己在婚姻中牺牲,是个好母亲,在顾氏和孟氏都占据了不小的地位。 方知漓遗传了方闻廷的冷血与野心,也同样,流着郝淑雪的血。 从小,顾湘仪对她其实没有太大的热情,普普通通,又或者说对每个小孩都一样。 可只要站在她面前,方知漓总觉得自己拙劣的伪装被看穿,仿佛顾湘仪知道她是故意接近孟嘉珩的。 但顾湘仪从没说过的,甚至总是笑盈盈的,从来不会因为他们家是暴发户而看不起,在看到她和郝淑雪的伤时,还会主动提出要帮助,也在郝淑雪懦弱犹豫的时候,也只是流露出可怜般的失望—— 唯独在孟嘉珩将她从警局带出来的那个晚上,她触到了顾湘仪的目光,没有任何温和的笑意,冷的令人心颤,令人无地自容。 那群警官质问她的时候,她自暴自弃,毫无波澜,可在那一刻,顾湘仪的眼神,如同狠狠在她脸颊打了一巴掌,羞愧的刺痛不断灼烧她的自尊心。 她想,顾阿姨一定很痛恨她,恨因为她,孟嘉珩一次又一次偏离轨道。 顾湘仪看出了她的防备,不由摇了摇头,却没有觉得不悦。 “从你们走后,那房子他就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了。”她无奈道:“就连我也进不去。” 方知漓唇瓣翕动,轻声问:“他为什么要买下?” 顾湘仪看着面前的女孩子,温柔地说:“其实你心里有答案的,不是吗?” 方知漓拿着杯盏的手泛白,她沉默地喝着水,试图咽下喉间的涩意。 “对了。”顾湘仪,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告诉她,“你父亲....” “顾阿姨。” 方知漓失去礼貌,平静地打断她的话,语气冷漠到了极点:“我的父亲,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不想知道方闻廷最后有没有被救回来,她如今的家人,只有郝淑雪。 顾湘仪想说的话尽数顿住,她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复杂,方知漓没有花心思去揣测,只是组织了一下措辞,放下杯盏,语气不温不淡:“阿姨,您放心,我没有想过和孟嘉珩有牵扯。” 顾湘仪愣了下,随而一笑:“你以为我邀请你过来,是想让你不要和他有接触?” 不等面前的人回答,她摇了摇头,相比方知漓的防备,女人依旧优雅,温柔地开着玩笑:“我要是真想阻止你,难道不是该按照传统惯例,先甩给你一张支票吗?知漓啊,我可不是会做恶婆婆的。” “阿姨....我不是....”方知漓蜷紧手,正思虑着怎么解释,只见顾湘仪放下茶盏,“你放心,你和小珩有没有接触,和我没什么关系,你们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我也不会插手。” 顾湘仪说着,话音一顿,目光望向她身后的男人,戏谑道:“但他什么想法,我就不知道了。” 方知漓一回头,只见孟嘉珩黑色的西装外套就这么挂在手肘间,灰色高定的衬衣很衬他的格调,宽肩窄腰,身高腿长地立在那,不知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居高临下俯视而来的目光漠然至极。 “你怎么会过来。” 他语气透着凉薄的冷意,方知漓似是早已习惯,“回方家拿点东西。” 他抬步过来,随手将外套给佩姨,讥讽着说:“方家?粤海湾如今还有方家吗?” “......” 方知漓仿佛察觉不到他的针对,只是问:“里面的东西都还在吗?” 他懒懒坐进沙发里,双腿交叠,冷淡地睨着她:“和你有什么关系?” “就算你买下了房子,里头的东西还是我的。” 两人之间针锋相对,看上去又要吵起来,顾湘仪叹了声气。 方知漓想说的话顿住,尽可能地收敛自己话中的尖锐,“你不放心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我只需要拿回手机。” 她退了一步,他却得寸进尺,不近人情地恩了声:“确实不放心,所以不想让你进去。” “.....” “小珩。” 顾湘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方知漓却站起身,对她说:“顾阿姨,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走得决绝,压根没看他一眼。 等人离开,顾湘仪没好气地瞪了身边的人一眼:“你发什么癫?不会好好说话?” 孟嘉珩就这么冷漠地盯着她离开的方向。 “她明知道说什么,我就会答应的。” ——只要你承认,你根本没放下我。 只要她承认了,他就会答应她。 第一次的回答,是算了。 这一次的回答,是毫不留恋地离开。 他没有追上去,漠然收回视线,自嘲般扯了下唇:“我总不能真的那么没自尊,一次又一次地在她面前低头。” - 方知漓说不烦躁是假的。 如今不能随意进入粤海湾,就算进入后,也没办法进方家,偏偏这个卡住她的人是孟嘉珩。 幸好这段时间工作忙,她干脆将这件事先放在一边。 庄敏找好了新的工作室,她还怀着孕,工作室剩下需要搬迁装修的事方知漓承担了,只是她没想到这么巧,工作室刚好是华科对面的一栋楼。 她下楼买咖啡的时候,还遇到了出外勤回来的小周。 小周眼睑下落着两道青色的阴影,见到她,像只鬼一样伸出手,活人微死地打了声招呼:“方总监,你怎么在这?” “我下来买咖啡,工作室搬到这了。” 小周眨了眨眼,看上去完全不知情,只是他问:“你们在几楼啊?” “十八楼。” “这么巧。”小周接过做好的咖啡,和她并肩:“你们楼上十九至顶楼被咱公司外包了,摄影团队现在都在那。” 方知漓颔首,见到他,才想起孟嘉珩的事,有意无意地打探:“你老板最近心情怎么样?” 小周凉凉苦笑,直接当着她的面吐槽:“我都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癫了,每天拉着脸,跟失恋似的。” 方知漓想说的话一顿,“他谈恋爱了?” 小周撇撇嘴:“方总监,我这是比喻说法。” 他小声嘀咕着:“他那种人到底谁看得上哦。” “......” 和小周分开,回到十八楼,方知漓看着手机,想了想,把孟嘉珩的联系方式放了出来,甚至主动发了条消息—— 孟嘉珩盯着她发来的消息,忽地冷笑出声。 翻篇 第40节 连着几天没找他,她把他当成什么了?明明她现在需要他,都不肯求他,甚至还这么敷衍,终于知道把他放出来了,就发一条消息,还虚伪地喊孟总。没一点求人的态度,她可真够厉害的。 她找他,他就要回? 孟嘉珩漠然地回了几个字:【你哪位?】 方知漓发完消息就被叫走了,忙得根本没时间看手机,一直到晚上处理完其他的工作,才看到这条被忽略的消息。 她盯着这三个字许久,干脆直接点了视频通话过去,没想到他居然接通了。 两人就这么忽然对着镜头干瞪着,僵持了两秒,她毕竟有求于他,干巴巴地找了个话题:“你还在公司?” 他领结微微松开,没什么情绪地睨着她,嗓音寡淡:“你什么事?” “.....” 她也不装了,开门见山地问:“那只手机对我真的挺重要的,要怎么样,你才能让我进去拿?” “我家不会让外人进。” 一句疏离的外人,令两人之间的气氛降至极点。他却察觉不到似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漆黑的目光睥睨着她,淡漠地说:“以前是我愿意把你带回去。” “现在,说说看,我凭什么答应你,或者说,你又有什么理由能让我答应你?” 方知漓在思考他的问题,这期间,郝淑雪进来给她送水果,见她这么忙,郝淑雪没有多打扰,只是在走之前,轻声说:“漓漓,照片找不到就算了。” 郝淑雪这几日情绪不太好,方知漓知道她是在乎的,笑着安慰道,“没事的,应该可以找到。” 等人离开,她看向镜头里的人,他依旧保持着一样的姿势,也应该听到了她们的谈话。 她很平静,仿佛只是在和他谈工作而已:“我没什么理由,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但你要什么,我会尽可能地答应你。” 孟嘉珩的确听到了郝淑雪的声音,他盯着她的视线,如同尖锐不近人情的钩子,想要将她这颗冷硬的心剜开来,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才能让他恨到这种程度。 “如果我不让你进去的话,会恨我吗?” 方知漓避开他的目光,咬了一口水果,橘子的酸汁在口腔蔓延,她低垂着眼,语气毫不在意:“你一定要这样吗?” “我怎么样了?”他刻薄至极:“是觉得我无理取闹,还是故意为难你?” “....” 她没有回答,却忽然将镜头反转,对准了那又黄又饱满的橘子,摆明了不想面对他。 孟嘉珩盯着橘子,是真的气笑了,“你幼不幼稚?” 镜头那边沉默两秒,随后,他眼睁睁地看着橘子被人拿走两瓣,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很轻的叹息,她声音含糊片刻,应该是咀嚼完橘子了,语气有些无奈:“好吧。” “算我求你了,行吗?” “.....” 孟嘉珩气得心底堵成一团,他松开领结,命令她转过镜头:“还有,明知道我最讨厌吃橘子,你故意的是不是?” “......” 小的时候,如果实在不想和他吵,或者吵不过他,方知漓会直接把橘子塞进他嘴里。 或者是另一种精神胜利法,画了一个橘子,上面写着孟嘉珩的名字,背对着缩在角落,弱弱地说:我错了,我孟嘉珩是罪人,我再也不和方知漓吵架了。 他盯着这莫名其妙又很蠢的头像,命令她换回来,她还不乐意。 而后每次她换上这个头像,他就知道她又不高兴。 方知漓也愣住了,她会做出这个举动,是条件反射的。 但很快,她虚伪的顺从消失的一干二净,虚张声势地骂道:“你有病啊?这么喜欢挑刺怎么不把全世界仙人掌的刺给挑了?恨恨恨,恨你行了吧。” “......” 他气笑着喊她的名字,“方知漓。” 她也倔着,不肯这么轻而易举地放弃,两人僵持许久,他自嘲般一笑:“说好和我划清界限,现在甚至甘愿说求我,你的清高呢?你的自尊呢?” “你求我的时候,我答应过你。” “但我求你的时候,你从没答应过我。” 他深深压抑着胸腔翻涌的情绪,漆黑盯着她的眼如一望无际的冷夜,不甘的,憎恨的,又冷漠地说:“你觉得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什么都顺着你的心意?” 橘子的酸汁似乎死死黏在了喉咙里,咽不下去,方知漓明白自己是个很自私的人,在曾经,她第一个利用的人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是他,可第一个抛弃的,也是他。 的的确确,像是在被她玩弄。 “我答应你,只要拿回手机,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世界里。” 就算工作室在他公司对面,大不了,她避着走。 “我是真心想请你帮忙,手机里有很重要的东西,对我妈妈很重要。” “那我呢?”镜头里,他凝着她的黑眸里毫无温度,“我就这么不重要?” 一次又一次地被你丢弃。 方知漓唇瓣翕动,还没有反驳一句,只见他似是嘲讽地扯了下唇:“我不重要,行,那你呢?” 她的心像是轻轻被掐了下,变成那一掐就流出酸汁的橘子。 “你自己也不重要吗?” 他视线睥睨,冷漠又高高在上:“每一次都是因为别人,撒谎装作洒脱,你知不知道你的演技其实很差,你知道你自己很痛苦吗?” 橘子炸开的汁水渗进了四肢百骸的血液里,被挤干、被看透的橘子会烂掉,像是她那颗猝不及防被人揭穿的腐烂心脏,她克制着忽然涌上鼻腔的酸意,想要开口,却发现喉咙涩的厉害。 “你真是莫名其妙!” 她指尖掐进手心,声线异常的冷漠,如同竖起了愈发坚固的防备,虚伪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尖锐反击:“你算得上什么啊?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凭什么揣测我?” “我当然重要!我的心里,没有人能比得过我自己。”她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我很自私,你不是知道吗?” “你不过是我当年攀上的高枝,你是不是觉得你在我心里很重要,其实一点也不。” “你别想着用这些话来激怒我。” 他沉沉打断她的话,她也不甘示弱,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嘲讽道:“激怒?我为什么要激怒你,我说的是实话。” “难道你如今还放不下我?你可别告诉我,你真的这么爱我。” “我敢承认是,但你敢承认你对自己根本不好吗?你敢亲口说,你已经放下我了吗?!你敢再一次说,你根本没喜欢过我吗?” 他厉声止住了她所有想说的话,激烈的争吵陡然跌入冷寂,耳边传来尖锐的耳鸣,他说的话就这么席卷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很想说,她敢,她有什么不敢的。可喉咙似乎被抑住了呼吸,什么也说不出来。 孟嘉珩情绪失控,他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胸腔,似乎有一天火在燃烧,令他不断地失去理智。 再次看向镜头,他又变回了那高高在上的模样呢,嗓音冷漠:“手机我会去找,如果找到了,我会联系你。” “所以,你最好别再删微信。” “.....” 他挂了视频,方知漓却低垂着眼睫,保持这个姿势许久。 她怎么可能觉得自己不重要,她明明那么坏,那么冷漠,她明明一直在蜕变,一直在向上努力,她怎么可能不重要。 爱情在她的世界里,是最不重要的。她只是放弃了一个,没有那么重要的人罢了。 她只是放弃他而已,这算什么—— “我敢承认是,但你敢吗?” “有什么不敢的。” 她喃喃着,对自己说,“我很好。” “我一点都不累,我也根本不痛苦。” “这样的生活,我很满意。” “我也....不后悔当年,丢掉你。” 你不重要.....你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 方知漓不会让自己陷在情绪的漩涡里,她没有特地等孟嘉珩的电话,工作的事情,让她忙得根本没有闲情。 有时刷到小周的朋友圈,他们估计也挺忙的,一直在出差。 偶尔,她下楼买咖啡会遇到十九楼的白领,那天还看见了leo,两人在咖啡店聊了一会儿,身后忽然有人喊她。 方知漓回头,只觉得面前的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leo却悄悄凑到她耳边说:“是华科的营销总监lindy徐。” 方知漓终于记起来,以前庄敏还没有从s.l离开,和她一起去见客户的时候,遇到过徐雯迪。 当时那个项目被庄敏拿下,徐雯迪还阴阳怪气过。 方知漓疏离和她颔首,没有要多谈的意思,徐雯迪却喊住她。 leo知道这位徐总监平日行事嚣张,再加上她和孟董的隐秘关系,他有点担心,方知漓却对他说了声没事。 leo离开后,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徐雯迪的手抚着小腹,动作有意无意地表露出什么意思,方知漓安静喝了口咖啡,压根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徐雯迪扯了下唇,先提起了庄敏:“她快要生了吧?” “还没。” 方知漓回答得很冷淡,徐雯迪却听不见似的,话里话外带着些嘲讽:“当初她从s.l离职,我还以为她跳到了什么好地方,到头来,居然是打算自己创业。” “不过她离开后,我一直以为有一天能和你见上一面呢,毕竟我觉得你比庄敏要顺眼许多,但可惜啊。” 她话音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人,方知漓依旧毫无波澜的模样:“徐女士,你在华科是不是被架空了?” 女人的笑一滞,只见面前的女人气定神闲:“要不然,你应该也不会坐在这喝咖啡消磨时间。” 徐雯迪眼底浮现躁意,她的的确确,被夺权了,就连一个小助理,都能越过她汇报。 “我听说,方小姐和孟总从前认识?” 她试探性地切入话题,一边打量着她的脸色:“孟总这个人啊,过于桀骜,和孟董一见面就吵。” 方知漓不轻不重地放下咖啡,抬起眼,暖黄的光折射在她的侧颜处,清眸被盈得愈发冷淡,令徐雯迪有一瞬间的心颤,仿佛面对的,是孟嘉珩。 “徐总监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翻篇 第41节 方知漓往后一靠,环胸,盯着面的人透着明目张胆的锐利审视。 徐雯迪烦躁地将这迎面而来的压迫感抑制下去,牵强着说:“没做什么,只是听说,方小姐和孟总,从前就挺不对付的。” 方知漓挑眉,隐约猜到了她的意思,徐雯迪慢条斯理道:“方小姐应该能理解我,我们这种普通人,总是被这些上位者拿捏命运,就连我的孩子....” 方知漓的目光终于落向她捂着肚子的手,轻笑了一声:“怀孕了啊?” “不是孟膺川的吧。” 徐雯迪瞬间错愕,像是看出她的疑惑,方知漓勾着明晃晃的讥讽,她本就是偏冷的长相,如今这般睥睨,令徐雯迪从背脊生起一股凉意,恍惚间觉得,自己可能找错了人。 “因为孟膺川,不能生育了啊。” 她慢悠悠的一句话,令徐雯迪顿时站起身:“这不可能!” 与她的激动相比,方知漓依旧事不关己,“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孟膺川,而是来找我?” “......” 徐雯迪沉默一瞬,方知漓压根没打算跟她解释孟膺川为什么会不能生育。 其实这件事还是孟嘉珩告诉她的,孟膺川在他五岁的时候被顾湘仪抓到出轨,听说当时来了挺多人的,场面格外壮观。后来被孟家老爷子打到不省人事,又或者是受了惊吓,再之后就没办法生了。 也是因此,顾湘仪压根不在乎孟膺川在外面有人。 方知漓后知后觉地想起,那天在秀场,孟膺川也去了,他身边跟着的身影,恰好就是徐雯迪。 他当时,也是被孟膺川打伤的。 她和孟嘉珩不对付是真的,但她不知道,徐雯迪是哪来的自信她会因为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站在孟嘉珩的对立面。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方知漓睥睨着徐雯迪的眼里不带任何笑意,语调凉薄,透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你又凭什么觉得,你有这个资格和他争?” 第29章 第二十九页 方知漓才不会独自面对不怀好意的接近,和徐雯迪分开后,就给某人发了消息。 彼时孟嘉珩刚结束应酬,冷峻的眉眼间浮着倦怠醉意,他随意松着领结,幽沉漠然的目光落在她发来的消息上,不由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哂笑。 他懒得打字,直接按键发过去一条语音,染着醉意的嗓音低低磁磁的,不似争吵时刻薄的嘲讽,还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怎么,你是来跟我告状的?” 坐在前头的小周正偷偷眯眼打盹儿,听见男人的声音猛地惊醒,还心虚地摸了下嘴角不存在的口水,视线瞥向后视镜里的人,才发现他不是在跟自己说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方知漓压根不吃他这一套,无情地问:【手机找到没?】 孟嘉珩唇角牵起很淡的弧度,颇为傲慢地指责她:“你求人就这态度?” 方知漓那边只是甩过来一个竖着中指的表情包,他盯着两秒,不太想放过她,弹了语音过去骚扰。 第一次,被拒绝。 第二次,又被拒绝。 第三次—— 方知漓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你有病?还是生命垂危了,临死前最后一通电话了?” 听着她张牙舞爪又清脆的骂声,孟嘉珩低低一笑,笼在眉间的倦意也消失,他长腿交叠,心情不错地望向窗外,“放心,我要是死了,不会给你打电话,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 她在那头骂了句神经病,他又笑了,“方知漓,你求求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包括原谅你。 她在那头沉默两秒,他也不催,直到她没有想象中的炸毛暴怒,只是冷静问:“小周在你身边吗?” “嗯?” 他语调带着些疑惑,撩起眼皮,锋锐的视线钉向偷偷竖着耳朵听八卦的人。 小周忽地后脊一凉。 方知漓:“你开免提。” 他的指尖漫不经心地一敲一顿,语调散漫:“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方知漓沉默一瞬,直接挂了电话。 他轻笑着:“脾气真大。” 小周:“.....” 你看看人家想理你吗?笑得这么变态,有病似的。 这人也不知道是真的喝醉了,还是真的有病,不依不饶地给方知漓打电话。 再一次接通,不等她开口骂一句,他嗓音淡淡,不冷不热地瞥了一眼小周:“开免提了。” 方知漓哦了一声,“小周,你老板可能病得不清,记得送他去医院。” “......” 小周干巴巴地笑了下,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但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方知漓又又又一次挂断了某人的电话。 孟嘉珩倒是没有任何愠怒的反应,他只是继续给她弹电话,不管她拒绝,就这么一个接一个。 方知漓的声音里掺着些无奈:“你到底要干什么?” 男人依旧看着窗外,晦涩不明的黑眸如一望无际的深夜,他声线平静地换了话题:“你的手机里,存有关于我的内容吗?” “....” “不记得了。” 没有非常确切的答案,只是一句淡漠的“不记得了”。 仿佛这一切,是真的在被她抛弃,在被她遗忘。 孟嘉珩也不知在想什么,方知漓在那头顿了顿,继续说:“如果实在找不到,就算了。” “算了,然后呢?” 他的问题让方知漓有点疑惑:“什么然后呢?” “然后,又把我删了,就可以摆脱我了,是不是?” “.....” 小周做贼心虚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在心底腹诽,原来这么高傲的人也会被女朋友删微信哇,这么看好像和我也没什么区别—— 不对,孟扒皮还没有名正言顺的身份,我是真的真的有女朋友的呢!哈哈哈,你是老板又咋样,在这方面可真没用嘿嘿。 她沉默许久,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吧。” “方知漓啊方知漓,你真是没有心。” 她却没有在乎他的嘲讽,只是嗯了声,“还有其他要说的吗?国际话费挺贵的。” “......” 他自诩是个冷静至极,不会对任何事情在意的人,可面对她,他有时像个恶劣的混蛋,有时又如同一个理智尽失,情绪难控的疯子,“你连话费都交不起了?” “交不起。” “你可真穷,方知漓,你好穷。” 穷到住在那样破旧的小区,穷到喜欢高跟鞋,却只有那么几双,穷到对自己这么差劲。 他仿佛真的喝醉了,就这么刻薄傲慢又幼稚地评价她。 方知漓哦了一声:“你给我转五百万,我就不穷了。” 他冷笑一声:“五百万就够了?” “太贪心不太好。” 孟嘉珩唇角掀起讽意:“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的,我会一直看着你落魄。” 听到男人这样冷漠的一句话,小周受不了了,默默翻了个白眼,打开窗面无表情地吹着冷风—— 不管什么长剑短剑,都比不过你的贱啊。 方知漓似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车内再次陷入冷寂,小周没忍住,插了句嘴:“您既然喜欢方小姐,为什么还要这么和她说话?” 孟嘉珩看着那条戛然而止的通话记录,眼睫敛下一小片阴影,有些看不清情绪。 “她不会要的。” 过了很久,小周昏昏欲睡,听到他的话,愣了下:“不会吧,谁会和钱过不去。” 他心里有点偏见,下意识地觉得,肯定是孟嘉珩给的不够多。 “我全都给她,她都不要。” 他闭上眼,整个人笼在昏暗中,阴郁的,自嘲般喃喃:“她根本,根本没想过要我。” ..... 孟嘉珩回国已经是一周后,方知漓再没联系过他,两人各自忙碌,如同两条毫无交集的平行线,各自前行。 但她和唐千龄吃过一次饭,唐千龄下个月要结婚,是给她送喜帖的。 聊着聊着,唐千龄提起了孟嘉珩,听说他最近被孟家逼得很紧,似乎是想让他和某家千金见一见,有联姻的打算。 方知漓只是愣了下,没有问他什么想法。 日子就这么一页翻过又一页,她偶尔会问问手机的事,但对方的回答总是那几个——没找到、忙、再说,以至于她就认为手机找不到了。 孟嘉珩从会议室出来,余光瞥见办公室里挂着红彤彤的东西,员工的脸色也有来不及掩藏的欣喜。 他问身后的小周怎么回事,小周也难掩兴奋:“今天是平安夜啊,应该都是要去约会吧。” 孟嘉珩眉梢一拧,显然不太理解,小周皮笑肉不笑的:“您以前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不过平安夜?” 男人脸色淡漠:“很重要吗?” “重要的不是节日,是对象。还有,日子都这么烦闷了,有这样个节日当作借口,能够犒劳下自己,能放松下,多幸福啊。” 翻篇 第42节 孟嘉珩眉梢一抬,“你也要去约会?” 小周瞬间殷勤一笑:“只要今天不加班。” 孟嘉珩一脸你就这出息的表情,什么都没说,只是临近下班,窗外忽然飘雪。 他看了许久,让小周进来,淡声吩咐:“让大家今天都早点下班吧,你在群里发几个红包,我报销。” 他说了个金额,小周瞬间喜笑颜开地说了声老板英明! 谁说这领导不好啊,这老板可太帅了,会散钱的老板就是好老板! 等人都离开后,孟嘉珩依旧在处理工作。 八点多,他来到落地窗前,城市依旧灯火通明,高楼大厦里还穿梭着许多在加班的打工人,他的目光望向对面那栋楼,十八层的灯光也格外明亮。 ..... 等意识到自己来到哪里,孟嘉珩也没有外来者的自觉,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推开不知何为没有被关上的玻璃门。 他明目张胆地环视这间小型工作室,因为太小,很快,他看到了那道清瘦的背影。 她甚至没有一个单独的工作室,长发挽成了随意的丸子头,鼻梁上架着细细的银边眼镜,桌面其实挺乱的,堆积着各种文件还有一些补料,左手边放着几杯空的咖啡杯。 孟嘉珩以前从没看她戴过眼镜。 室内的光线折射在女人姣好的五官处,银边棱角勾勒出冷淡光痕,镜片后的乌眸如干净的雪,她唇线绷着,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脑,甚至没注意到他的到来,秀丽的柔眉无意识地拧起,知性却透着疏离的清冷气质。 他就这么双手环抱倚在那看了许久,直至身后传来动静—— “你是谁啊?” 实习生的声音令方知漓回头,见到他在这,也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 她话音落下,没等他回答,就对他身后的女孩子说:“小叶,你先下班吧。” 打工人虽然八卦,却抵不过要下班的决心。 女生飞快离开,他自来熟地坐到她身边,双腿交叠,又嫌弃这位置太小,傲慢又挑刺地说:“来摄影部,顺便下来看看你的小老鼠工作室——” “这么小,真的不会觉得呼吸苦难吗?” “.......” 方知漓没忍住:“你才老鼠!” 说着,她翻了个白眼,收回视线看向电脑,敷衍道:“看过了吧,可以走了吧。” 孟嘉珩盯着她的侧脸,“你还不下班?” “没看到我忙着呢?” “那怎么就你一个加班?” “给他们放假了呗。”她看了太久的电脑,忍不住摘掉眼镜,想要找眼药水。 找了一圈,她站起身,拍开他懒散压在文件上的手:“拿开。” 他收回手,就这么双手环抱,微微仰着视线看近在咫尺的女人,淡淡道:“你对你的员工也这么凶?” “对待随意闯入的无赖就这样。” “....” 他轻笑一声,眼看她就这么当着他的面滴眼药水,灯光下,她薄薄的眼皮干净,生理性的泪水从眼尾滑落,他就这么安静看着她闭眼的模样,忽然淡声问道:“你上一次也是因为眼睛疼,才哭的?” “嗯?” 方知漓今天有点疲倦,没什么力气和他吵架,就这么有气无力的,也想不起来他说的是什么时候。 “蔡亭礼婚礼,你进我房间。” “.....” 她想了起来,揉了揉眼皮,睁眼时视线模糊一片,湿润的眼泪又滑了下来,她拿了张纸巾,开口时不自觉地带了点鼻音:“喔,上次是隐形眼镜戴太久了。” 孟嘉珩拧着眉,只见她濡湿泛红的眼尾一翘,清透如水般的眸子扫向他:“你该不会以为我是见到你才哭的?” “......” 他敛下那微乎其微的躁意,盯着她问:“你会为我哭?” 她收回视线,语气淡淡:“当然不会。” 他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样回答,眼底掠起讽意,“真巧,我就喜欢看你哭。” “.....” 他在这,存在感太强,又赶不走。 方知漓关了电脑,揉着酸痛的脖颈,只听他又一次开口:“一起吃顿饭?” 方知漓睨了他一眼,随口道:“你请客?” 他竟真的嗯了声:“去哪?” “.....” 方知漓也是真的饿了,他非要请客她也不拒绝,选了一家很火的火锅店。 就是今天的日子,人太多,需要排队,方知漓想起自己知道的一家宝藏火锅店,需要穿过某条小巷,虽没有那些连锁店装修华丽,却也很干净。 但她一回头,就触上了某人阴沉沉的脸。 孟嘉珩洁癖劲儿犯了,正在竭力克制转身就走的冲动,方知漓忍着笑意:“你不想吃可以走。” 他凉凉斜了她一眼:“我都请客了,不知道吃点好的?” 听出他话里的嫌弃,方知漓撇撇嘴,笑意也收了回去:“我就喜欢吃这个,你爱吃不吃。” “.....” 她轻车熟路地走进火锅店,也不招呼他,拿着菜单点东西。 点完时,这高贵洁癖的大少爷还在拧眉擦拭面前的桌子,脸色依旧沉沉的,而且似乎位置太小,他坐得有点憋屈。 她将菜单递给他,凉凉道:“你少给我板着脸,让人看了没胃口。” “......” 孟嘉珩心里积压着一肚子的火,面无表情随便点了两道菜,只见她端了一碗油碟,还有麻酱的。 他没有动手,方知漓更不可能为这少爷服务。 等火锅的菜上来,她饿急了,涮了两片肥牛埋头苦干,吃到额间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你经常来这?” 他兴致不大,就这么看着她吃,期间老板还给他们送来两瓶饮料,女人眉眼盈盈地一笑,开盖喝了两口,红唇潋滟着光泽。 “还行。” 她回答得敷衍,这家火锅店也是偶然发现的,物美价廉,味道也很不错,她偶尔会一个人过来吃。 “一个人?” 他拧着眉,只见她在蛋炒饭上盖了一片肥牛,随后满到腮帮子鼓鼓的,明显吃得很满足。 “你是穷到饭都吃不起了?” “一个蛋炒饭而已。” 他忍不住刻薄评价了一句,方知漓不太想理他,慢吞吞地咽下去后,才开口:“你能别说话吗?一说话就倒我胃口。” 随后,又塞了一大口嚼嚼嚼。 “......” 见她一口接着一口,孟嘉珩抱着怀疑的态度也尝试了她的吃法,最后失望地放下筷子,望着她的眼里多了点复杂。 方知漓忙得时候会忘记吃晚饭,有时也就随便垫两口。今天的火锅让她胃口大开,吃得满足,心情也不错,对待面前的人格外和颜悦色。 “你今天找我到底什么事?” 吃完饭,两人走出巷子,这条下坡路的路灯格外明亮,将两人的影子也拖得长长的。 他语调淡淡:“不是说了路过,难不成真觉得是特地来看你的?” 方知漓难得没有理会他话里的讽意,只是后知后觉想到了唐千龄说过的话—— 他应该,要联姻了。 “我听说,你要结婚了?” 他透着冷意的目光扫向她,刚吃完火锅,她的脸颊还泛着红晕,清透的眸子也亮盈盈的,少了些疏离的防备。 “就这么盼着我结婚,好摆脱我?” 他的视线太过尖锐,不知是不是吃得太撑,她大脑浑沌,竟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驳,甚至迟钝到全身的防备都软化,轻而易举被他刺到,心脏处传来微妙的钝感。 直到眼睛刺痛,她眨了眨眼,视线望向不远处卖苹果的老太太,什么也说,走过去挑了几个苹果。 有平安夜这个噱头,外头包装精致的苹果卖到20一个,小摊的生意就显得格外冷清。 她买了几个苹果,付了钱,回来后,掏出一个送给他。 孟嘉珩睨着她,语调凉薄:“干什么?送我的新婚礼物?” 方知漓单手拎着有点重,干脆两手抱着,没有回答,只是说:“你要这么想,就是。” “......” 孟嘉珩死死压制着心底翻涌的情绪,他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可以这样。 可以歇斯底里和他大吵,可以恶狠狠地刺痛他,下一秒,又能平静地问他是不是要结婚,装作无事人般,甚至拿个苹果敷衍他,眼底毫无波澜,仿佛真的不在乎。 “我对这个礼物不满意,怎么办?” 他讥讽地看着她:“要送,起码送点有价值的吧?总不能白白帮你。” 不知是不是晕碳反应,方知漓大脑有些晕,她收紧了抱东西的力道,可指尖发麻,四肢百骸的血液似乎滞住,令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不存在的,只能竭力撑着身体,移开视线,咽下喉中的涩意:“我没钱,你爱要不要。” 他似是真的气笑了,偏过头胸腔剧烈起伏,好不容易缓下情绪,一回头,就见到她掩嘴打了个哈欠,眼睫湿漉漉耷拉着,惯来冷淡的清眸里浮着明显的倦意。 触上他的视线,她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 “......” 翻篇 第43节 孟嘉珩克制着自身教养才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回到车上,他却没有直接开车,而是冷声问:“你是觉得,我已经沦落到需要靠联姻才能站稳,还是真心希望我能和别人在一起。” “.....” 方知漓顿了顿,她偏头,借着打哈欠的动作敛住不受控制涌上来的情绪,“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起唐律师和我说过这件事。否则,你是死是活都和我无关。” 不知是不是装得太过,生理性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鼻腔明明充盈着苹果的香甜,她的心却像是被剥开的橘子,连舌尖都漫上了苦意。 他定定看了她许久,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踩下油门,车速很快,到了小区,他指尖一动,嗓音冷到极点:“下车。” 方知漓什么也没说,抱着苹果推开车门的一刹那,却听见他说:“你装作洒脱的样子,真的很假。” 她背脊僵硬一瞬,没有回头看他,毫不留念地下车离开。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孟嘉珩才驱车离开。 他没有回孟家,而是去了方家的别墅。 方知漓的卧室里,依旧没有开灯,就在这一片漆黑中,他闭着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只被她惦记着的破旧手机。 从她离开后,他将这里买了下来,请人定期打扫,却不允许任何人踏入她的房间。 所以直至今日,这里所有的布置,都与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她刚走的那两年,他几乎每天都宿在这里,坐在她的书桌前,翻看着她的本子,偶尔抬眼,望向孟家别墅。 他会用她浴室里的沐浴露,身上充弥着她的香味,他看着镜子时,还会恍惚她会不会忽然从后头冒出来,炸毛斥责他居然闯入她的房间。 如果真的能出现就好了。 他每天睡在她的床上,感受着她留下的气息,和她呼吸同一片空气,就仿佛和她生活在同一空间里,仿佛她还一直在身边。 她不似他的表妹,床上摆满了娃娃,一个人,有点孤单。 这个房间实在太小了,他每一处都想细心保留,却好似什么也留不住。 她的味道渐渐消失了,就算他买了同款沐浴露,也不是她。 原本属于她的房间里,冷冰冰的,再没有她的气息。 孟爷爷气他做出这种事,命令他跪下,见他不认错,直接家法将人打到昏厥。 顾湘仪说:“反正.....小漓都走了,你去也没有意义了,她不会回来的。” 孟嘉珩执拗地命人扶他到了方家,却依旧没有让人进她的房间。 那天,他没有睡她的床。 没有碰她任何的东西。 她留下的东西不多。 他怕弄脏了。 向来有洁癖的少爷,就这么盘腿席地而坐,在漆黑一片的环境里,望着窗外微弱的月光许久,许久—— 他缓慢地低下头,身体已经撑至极点。 剧烈的疼痛让他近乎晕厥,冷寂昏沉的夜里,有什么在悄然的,一颗又一颗地落下,砸碎了他所有的骄傲与自尊,也彻彻底底认清了一个事实—— 她真的没有心。 她真的选择不要他。 就连说好的生日礼物,都没有留下。 而如今。 她还在推开他。 第30章 第三十页 方知漓拎着一袋子的苹果回家,郝淑雪还没睡,没有问苹果,而是惊讶道:“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她笑着说只是看电脑太久眼睛不舒服,郝淑雪顿时皱着眉唠叨,叮嘱她要多看绿植。 方知漓都好脾气地应了下来,回到房间,疲倦的笑意顿时卸了下去,冲进洗手间,吐得浑天昏地。 她压力大就暴食这个习惯,连郝淑雪都不知道。 许是刚离开粤海湾那会儿,她们过得并不好,要省钱,再加上有时候太忙,她吃得越来越少。 后来她甚至到了厌食的地步,这些她都没告诉过郝淑雪。 直至有次兼职结束,便利店里还有许多没卖完的关东煮和三明治,她就坐在无人的街道上,一串接着一串—— 从最开始被钓出来的饥饿感,逐渐的,胃被撑满,可她像是失去了意识般,觉得不够,不够,完全不够。 食物不断挤压着胃部,甚至是堵满了她的呼吸,恶心感不断涌了上来,她眼前一片黑,大脑发昏,吐了很久也没缓过来。 暴食过一次,似乎就成瘾了。 她开始背着妈妈,吃得狼狈,饱了又吐,反反复复很久。 这种状况,持续到工作后的第二年,才缓解很多。 暴食改成了吃火锅,压力太大的时候,她就会骗郝淑雪说加班,其实是去到那所火锅店,一个人慢吞吞地吃着,吃到犯困,撑到再没心思去发愁。 他今天的出现,便是她又能吃火锅的借口。 身体接近失力,大脑似乎被巨物撞击着钝钝疼痛,对他说了什么,她混混沌沌的,其实有些记不清了。 只记得,他失望的,冷漠的目光,如一根针般刺向她,就像当年一样。 情绪来得很突然,她闭眼卸妆,将湿热的眼泪全揉进皮肤里,可眼睛里还是渗进了火辣辣的刺痛,泪水止不尽地流,眼皮似乎被灼烧,实在太疼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提起联姻的事,前段时间,她太忙,根本没想起来这件事。 可一见到他,唐千龄的话就不断徘徊在她耳边,令她惶恐的,懦弱的不敢面对,只能埋头吃东西。 这些年,她不敢松懈下来,所以是真的没怎么想到他。 原以为,时间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再次见到他,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会恨她,会漠然无视她,也许身边,会站着一位漂亮又般配的女人。 她想,她的选择不会错的。 他们本就是两条不该有交集的平行线,如今回到各自的轨道,他真的要结婚,她为他感到开心——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她胃底的恶心感再次翻涌上来。 太虚伪了。 她真的好虚伪。 原来她也不是那么平静。 原来她也还是会难过。 原来她真的没有如想象中洒脱。 全部的呼吸似乎都被堵住,从自暴自弃任由眼泪滑落,压抑难过的情绪逐渐化为破碎的哽咽。 她像是被打了生长素的水果,不断地包装自己,让自己看上去光鲜亮丽,无懈可击。 可那颗酸橘般的心,在孤独地腐烂,在悄悄颓败。 她痛苦地低着头,咽下喉中的涩意,不断告诉自己,最后一次,就哭这么最后一次.... 压抑的哭声令郝淑雪怔在原地许久,直到方知漓快出来,她才抹去湿红,悄然离开。 - 方知漓第二日出现在公司,脸色瞧不出任何的异常。 庄敏扶着腰正在翻看资料,见她过来,两人很快投入工作,忙得昏天昏地,根本没时间想其他的事情。 傍晚庄敏的丈夫送饭过来,一起吃饭的时候,她提到还是要再招些员工。 方知漓嗯了声:“已经在安排了。” 庄敏如今七个月了,身体越来越疲惫,她抱歉道:“这段时间先辛苦你,但你放心,我尽量不给你添麻烦,就算到了生的那一刻,我也会扛着。” 方知漓的清眸里浮现一丝无奈:“敏姐,身体最重要。” 她知道庄敏的压力也很大,几乎是把所有的积蓄都投入创业。 招聘人员的事,暂时是方知漓在负责。接连面试了很多人,在看到康骏的那一刻,她头更疼了。 “你怎么过来了?” 这么久不见,康骏似乎变了许多,“来面试。” 方知漓以为他又是在闹着玩儿,摘掉眼镜说:“面试什么?我这里可没有任何岗位能受得住您这位大少爷。” “营销助理。”没有想象中的幼稚吵闹,康骏很认真地说:“方知漓,我是真的来面试的。” “.....” 她这会儿才注意到,面前的人今天西装革履,甚至还把发型捣鼓过了,正经的样子,仿佛是认真的。 她定定看了他许久,直至康骏被看得头皮发麻,她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手中的简历上。 康骏虽然名校毕业,但毕业后一直吃喝玩乐,后来进入s.l,方知漓带过他一段时间,也了解他的能力。 “你是被开除的,还是主动离职的?” 康骏沉默一瞬,老老实实地告诉她:“我主动离职的。”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不敢看她的眼睛,垂下眼,像只丧气的落水狗:“我不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他是爱玩,是习惯了别人对他的谄媚,但他不想成为那种冷血的,踩着别人的尊严与心血的上位者。 在s.l的这几个月,他的手里似乎被迫塞入了一把匕首,他们教会他的,是怎么变得冷血,是怎么用卑劣的手段去算计别人。 他以前从来不管公司的事,仅仅这么短的时间,他觉得自己像是冷宫的妃子,已经快疯了。 觉得愧疚,又好煎熬。 方知漓并没有安慰他,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软下去的情绪,只是问:“你怎么知道我和他们不是同样的人?” 康骏闷闷看她一眼,瓮声瓮气地说:“我知道的,你虽然很凶,很冷,但你和他们不一样。” 翻篇 第44节 方知漓往后一靠,环胸看着他,“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也是一样的,全世界的资本家都是一样的。” 他固执地摇头,“我虽然没有那么那么的聪明,但我看人很准,我知道你不一样。” 方知漓叹了声气,“康总呢?她放你走的?” “.....”康骏的正经有点装不下去了,忍住翘起腿轻哼了声,仿佛在和一个熟人聊天:“我和她闹翻了,她让我滚的。” 康茗馨有意让他出来闯闯,只有吃了苦头才知道她的良苦用心,才会乖乖按照她的路走。 “但你完全不符合我的招人要求。” 方知漓毫不留情,康骏顿时紧张:“哪里不符合了?” “各方面都不太符合。” 方知漓拒绝他,有私心,也有客观因素。 “我这里可不是供你这位大少爷体验的地方,更何况我们刚起步,会很忙,很辛苦,许多事情需要亲自跑应酬。” “你确定面对客户的刁难时,你能放下自尊吗?你确定可以亲自跑工厂沟通吗?你确定能加班到深夜吗?” 她一连串的问题,打得康骏哑口无言。 “更何况。”方知漓也不瞒他:“如今我们和s.l算是竞争关系,你毕竟是康总的儿子,我怎么确保,你是真心站在我这一边的,而康总又不会因为你的关系,刻意针对我们。” “.....” 康骏像是被打了死刑,整个人说不出一句话来。 方知漓残忍地将简历退回去:“康骏,我们这边不适合你。” 可是康骏很快调整好情绪,忽地站起来,很认真地求她:“我是真心想加入你们的,你如果不放心,可以在合同上加条约,我不会背叛的,方知漓,方总,给我一次机会,行吗?多小的职位,我都可以坚持。” 方知漓宛如真的变成了冷心的资本家,毫无波澜地摇了摇头:“抱歉。” 本以为他这种大少爷会就此放弃,没想到在这之后,他天天给方知漓发消息,没有闲聊,说的都是有关工作的,以及他的决心。 甚至天天往她的工作室跑,不吵不闹,就是眼巴巴地跟着她。 “我可以不要工资,你试试我一段时间,倒时候还是不行,再判我死刑,我也认了。” 连庄敏都好奇了:“怎么回事?” 方知漓把她的想法都告诉了她,庄敏看着康骏的资料,笑了笑:“其实我觉得可以试试他。” “为什么?” “我有次偶然遇见他在应酬,他其实还是有点能力的,你对他有偏见哦。” 庄敏将那次的事告诉她,康骏也没有那么的无能,更何况,她玩笑般说出另一个答案:“免费的,不要白不要,咱们现在资金要控得紧,能省则省。” “......” 康骏又一次被拒绝,失魂落魄地等电梯,丧丧地想着,他是不是真的这么没用。 电梯“叮”的一声,他低头走了进去,看到男人时,出于本能地打了声招呼:“孟总,周助理,好巧啊,你们怎么在这?” 孟嘉珩睥睨的目光冷淡,小周也懒得理身边这傲慢的哑巴,友好地回应康骏:“我和老板来楼上开会,小康总你呢?” 康骏这人没什么心眼,虽然有点怕孟嘉珩,但对小周印象不错,就这么丧丧的,什么都和他说了。 小周一边听,心里磕着瓜子,时不时点头,瞥了眼身边的男人。 “方总监的疑虑不是没有道理的。”他斟酌着安慰道,眼见某人没有太大的反应,才松了一口气。 康骏一下歪了重点:“你为什么还叫她方总监?” 小周讪讪一笑:“叫习惯了呗。” 康骏哦哦两声,第一次体会到找工作的不易,幽幽哀叹了声:“难道我天生的富贵命,这辈子没办法打工了吗?” 小周:.....真想和你们这群有钱人拼了! “我记得,小康总从前不是挺反感她的吗?” 男人毫无波澜的声音,令康骏吓了一跳。 也不知为什么,他每次见到孟嘉珩,总觉得有种压迫感沉沉倾轧而来,令他心里发怂。 “那是以前。”他老老实实的,“其实她人挺好的,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而且跟在她身边做事,虽然会被骂,但我觉得还蛮开心的。” 小周第一次见到有人喜欢被骂,你也挺贱的,不过你的贱,比不过我老板的贱。 正这么想,天选打工人下意识地看向某人的脸色,只见他傲慢的眼里似乎掠起来讽意,阴森森地盯着康骏的侧脸,怪吓人的。 他心一惊,瞥到了康骏的脸色,只见他真的像方知漓的迷弟似的,黑眸亮晶晶的,嘴咧的像个傻子。 小周两眼一黑,不是哥们,你是真有病啊,在崇拜啥呢??你再笑小心被人暗杀啊。 “她要求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静默的环境里,孟嘉珩忽然开口,语调不温不淡的:“看不上你,也正常,康小公子可以不用将心思放在她这,试试别的公司。” 这么光明正大地阴阳人,小周不由对康骏产生了一丝怜悯,谁料,康骏压根没听出男人的讽刺,还以为他是在安慰,点点头,认同道:“你说的对,她要求确实很高。” “.....” 电梯到达负一层,康骏才走出去,就接到了方知漓的电话—— 刚才还丧气的落水狗,忽地猛猛甩了全身的水似的,激动地不断反问:“真的?方知漓你发誓,要是耍我你这辈子吃方便面没调味料。” 里头的人似乎把他骂了一顿,他傻乎乎地一笑,挂了电话后,脸上还带着极为刺眼的笑意,要折回去的时候,忽然来到孟嘉珩面前,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诡异冷漠的脸色,扬着明朗的笑意,由衷地谢道:“谢谢孟总你刚才开导我啊,但她又要我了哎!” 他像个兴奋的二傻子一样,对着小周也开心重复了一遍:“方知漓又要我了哎!哎嘿,从今以后我就是有工作的人了!” 小周笑不出来,他干巴巴地说了声恭喜,扫到某人寒冰似的脸色,心里暗道一声完了,又要发癫了。 康骏折回电梯,直到吵闹的动静完全消失,空气中溢出一声凉凉的冷笑。 他刻薄又傲慢:“她是一个人都招不到了?连这种蠢货都要?” 小周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却说:“实在不行,您高薪把小康总挖过来呗,他就不会黏着方总监了。” 孟嘉珩凉凉扫了他眼,掀唇冷漠讥讽:“我是做慈善的吗?她要蠢东西,我没那么蠢。什么都要,又不是垃圾桶。” 那你逼逼个毛线啊。 人家要“垃圾”都不要你,你就嫉妒吧!醋死你醋死你!! 小周内心飞快闪过弹幕,面上却依旧带着标准的笑,孟嘉珩心情不佳,瞥到他的笑,很不讲理地迁怒到他:“这么喜欢笑?这个月奖金有着落了吗?买车了吗?房贷还完了吗?和女朋友求婚成功了吗?你怎么还有闲情笑?” “.....” 啊,好想杀人。 真想把工作牌甩到他脸上说不干了。 气。 气。 气!! .... 方知漓并不知道他们遇到的事,除了康骏,还另外招了两个实习生,都是女生。 康骏入职后才发现,她当初说的不是吓他的,是真的很忙,忙到喝口水的时间也没有。 如今有许多业务需要亲自往外跑,方知漓不常在工作室,和孟嘉珩再没遇见过。 仿佛从那天起,两人就断了联系,一切回到正确的轨道。 有天应酬,她喝了太多,去洗手间吐了很久,出来后,康骏扶住了她踉跄的身体,叽叽喳喳的说了什么,她没听清,只是恍惚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不确定是喝多了出现的幻觉,还是真的。路过时,男人漠然至极,寡淡的视线没有往她身上偏一分,依旧倨傲眼高于顶的模样,难以接近,举手投足间尽是疏离的。 她垂下眼,面无表情的,可胃里再次翻涌,堵着她的呼吸,让她难受到有些想哭。 康骏送她到小区,方知漓没有让他送她进去。 下了车,吹了会儿冷风,她稍稍清醒了些,却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去便利店买了醒酒药,却不想到遇见了小周。 她心跳咯噔一声,小周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我家正好在这个方向,路过买点东西,没和老板一起。” “方总监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方知漓迟钝地回过神,摇了摇头,没有和他多聊就离开了便利店,更没有去寻找有没有那辆车。 康骏入职两周,已没有第一天上班那么兴奋,整个人像是被抽干精气的幽魂,浑身上下都充盈着打工人的班味。 庄敏请大家吃饭,方知漓咬了一口三文鱼,恶心的差点吐出来,庄敏疑惑地给她递了张纸:“你不是挺喜欢吃三文鱼的?难道这家的品质问题?” 她摇了摇头,喝了点水压下去,疲倦地说:“这几天胃口不太好,应该是太忙了。” “记得要定期体检。” 庄敏叮嘱她,还说起家里一个亲戚忽然被查出癌症,还是晚期,真是造化弄人。 “还有我。”她笑着将自己的趣事儿拿出来分享:“那段时间也是什么都吃不下,我还埋怨我老公做饭技术下降了,谁料一查,是怀孕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方知漓的脸色却骤然煞白,庄敏见她状态不对,顿时拧眉:“怎么了?” 方知漓的耳边有尖锐的耳鸣声,随着胃底的翻涌,还有一股恐慌感涌了上来,她敛下情绪:“没什么。” 但庄敏离开后,她上网搜索了一个问题—— 【戴/套还会怀孕吗?】 她的手甚至在抖,心脏跳动的频率格外不安,目光落及跳出来的答案时,她如坠冰窖,眼前发黑—— 戴/套不是百分百避孕的,只要正确避孕,怀孕的概率很小很小,但也可能是破了或者尺寸问题,导致意外发生。 方知漓后脊发凉,没有买验孕棒,而是直接去了医院。 她这段时间没有来例假,只是以为自己断了中药,月经又不正常了而已。 可想及这段时间疲惫的,以及没胃口的反应,她闭上眼,拿着单子的手攥紧,一颗心仿佛高高悬起。 等待结果的时候,她冷眼看着有孕妇从身边路过,死死咬着牙,神经绷得很紧很紧—— “没有怀孕。” 方知漓如同劫后余生,一颗心终于落了下去。 对于她的疑问,医生也挺无奈的:“正常套怎么可能会破?有这种情况一般都是人为的,小姑娘不要吓到自己。” 翻篇 第45节 方知漓那时陷入焦虑,整个人都失去了判断力,大脑一片空白,再加上一系列类似有孕的反应,网上说什么,她就真的信了。 出来后,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整个人几乎是紧张到脱力,就连手中的单子也要拿不稳。 她调整好情绪,一抬眼,撞上了一双幽黑深不见底的眸子。 方知漓比自己想象的要冷静,只一眼,她收回视线,没有选择躲避,就这么步步向前,直至擦肩而过—— “你怀孕了?” 他骤然扣住她的手腕,方知漓顿住,抬眼,望向他的视线里,是从未有过的冷漠与讽刺,语气听不出起伏:“你觉得可能吗?” 她将单子甩到他的脸上,没有问他为什么知道她在这里,挣脱他桎梏的力道,快步走进电梯,按下关门键的一刹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恰时神了进来。 电梯再次打开,他高大的身影倾轧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右手团着那张单子,方知漓没有看他,冷着脸就要出去,却被他强势挡在面前。 “如果怀了,你打算怎么做?” 静谧的环境里,电梯在往下坠,方知漓觉得自己陷入了窒息逼仄中,她仰起视线,坦然对上他冷寂的目光,嗓音不掩讥讽:“当然是打掉。” “难不成,你以为我会生下来?” 孟嘉珩晦涩不明的目光就这么居高临下地凝着她,不同于其他任何时候的争吵,他深刻地感受到了她眼底浓烈翻涌的厌恶与恨意。 他压下心底的刺痛,用同样漠然的态度:“我也有知情权。” 方知漓笑了,可看着他的眼里依旧冰冷:“你知道又怎么样?是打算命令我,还是求我留下?” “从前我不会因为你留下,如今,你觉得我会为了你生孩子吗?” 电梯“叮”的一声,有其他人走进来,谈话忽然被打断,两人被挤到了两侧,中间隔阂着护士推进来的东西,气氛冷得可怕。 直至到达一楼,电梯里的人陆陆续续走了出去,方知漓再一次被他桎梏住,她想要甩开他,男人只是沉沉地盯着楼层数字往下跳,绷着狠戾的冷意,气氛低压到如同暴风雨即将席卷—— “你放开我!” “叮”的一声,孟嘉珩冷着脸,直接将人横抱起来,不顾她的挣扎,禁锢着的力道很重,大步流星,浑身充弥着阴沉沉的压迫感—— 方知漓被扔进车内,头晕目眩间,熟悉的压迫感袭来,下一秒,她听见车门被锁住的动静。 ----------------------- 作者有话说:这个月都会稳定日更6000喔[可怜] 第31章 第三十一页 “你以为我想要吗?” 原本,是想问她是不是被吓到了,可是触及她厌恶的,憎恨的目光,他的一颗心如同被她绞住,他不会让自己一个人痛,力道重的似是要碾碎她下颌,狠戾地逼她抬起脸,逼她看向自己—— “你非要这样刺激我是不是?你到底有没有心?” 她挣脱不开他的桎梏,试图将情绪压下去,但面对可能怀孕的茫然无措,一个人拿着单子等待结果的焦虑与恐惧,以及这段时间的压力,通通在这一刻爆发,绷了许久的弦就这么猛地断裂——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没有心吗?” 她情绪崩溃,几乎是歇斯底里:“我都说了我们别再有联系了,我都已经把你的自尊踩在脚底下了,我都这么赶你走了,你到底为什么又要回来!为什么又有徘徊在我的世界里!” “你是不是真的贱——” 属于男人的气息强势袭来,她呜咽着,拼命挣扎,狠狠地咬了下去,他却始终没有放开她,甚至十指挤入她的指缝紧密相扣,攫取得更加深入,几乎是和她在这个吻中溺亡,纠缠的唇齿间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直至—— 有咸涩的,滚烫的泪水浸湿相贴的唇,令他的心脏,仿佛都被烫到了。 “啪!” 她几乎是用尽了全力,他没有去碰脸和唇上的伤,阴郁冷沉的目光盯着她通红的眼眸,碎碎的水痕似是盈满了委屈与恨意。 她没有去擦眼泪,后怕的情绪汹涌反噬而来,令她理智尽失,声音都还在颤着,“你知不知道我以为怀孕的时候,有多害怕?” “难道你是想让我做单亲妈妈?” “那就结婚!” 他沉沉打断她的话,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压下胸腔翻涌的情绪,喉结上下一滚,伸手,想要去擦拭她的眼泪:“方知漓,我们结——” “我不可能和你结婚。” 她漠然地偏头避开他的动作,滚烫的眼泪滑落,砸到了他的指尖,却仿佛一同浸湿了他的心脏,全身的血液都彻底冷了下去。 “你明知道婚姻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不会和你结婚,包括孩子。” 孟嘉珩指尖一颤,将冲动压了下去,寒若冰霜地看着她:“就算这只是个假设。” “是,就算是假设,也不可能。” 她回答得毫不犹豫,孟嘉珩掠起凉薄的笑意,强硬地抬起她的脸,指腹极重抚去她湿热的眼泪,看着她那双倔强的,又让他恨到骨子里的眼睛,不知是在嘲讽她,还是嘲讽自己:“真可怜。” “你有什么好可怜的。” 她冷漠对上他晦涩幽沉的目光,“我早就说过,你的人生是璀璨的,而我不一样。” “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好不容易走到现在的地步,难道就要毁了吗?那我的未来怎么办?我的人生怎么办?!” “为什么你觉得我一定会让你生下来,而不是尊重你的选择?你又在用你的假设推开我,如果——” 厉声的反问令两人陷入沉沉僵局,他喉结上下一滚,竭力克制接近失控的情绪,“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至少该让我陪着你。” “我不需要!”方知漓双眼通红,声音发颤充满了怨恨:“这一切难道都不是因为你吗?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出现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的话,令他的一颗心彻底跌入冷寂,松开手,望着她的眼里毫无温度:“就这么恶心我。” “是!你说你恨我,我也一样的,我真是恨死你了!你一出现,就让我失控,就让我的人生偏离轨道。” “我们本就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想要好聚好散,你不愿意,那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她再没有平日的冷静疏离,歇斯底里的,仿佛要与他同归于尽。 他就这么任由她发泄般的推打,不反抗,直至她身体脱力,倒在他身上,崩溃后怕的哽咽不断绞住他的心脏,他所有的骄傲、愠怒,都因为她的眼泪彻底消散。 过了很久,气氛逼仄的车内响起他平静的回答—— “因为你过得不好。” 不似几分钟前的针锋相对,他将她怔愣的模样尽收眼底,却再没有那傲慢的刻薄,只是轻轻拂去她的眼泪,声音很轻很轻:“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累。” ——你为什么要出现。 ——因为你过得不好。 方知漓因为他的话心脏猛地一颤,呼吸似乎被堵住,避开他的视线,可泪珠盈睫,湿漉漉的眼泪就这么砸了下来,她竭力克制声音里的颤意:“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我很好。” “是么。” 他平静的两个字,令方知漓心底涌上不安,她用手背擦了下眼泪,下意识地想要推门逃离,却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将车门锁住了。 “那你为什么要发这些?” 方知漓僵硬两秒,她木讷地回过头,瞳底划过刺眼冷白的光线,看到手机上的内容,她睫羽轻颤,连呼吸都滞了一拍。 “手机一直在你这。” 她没有看他,只是觉得眼睛被手机的光线刺得很疼,一颗心如坠冰窖,茫然、愤怒、惶恐、不安不断交织,蜷紧手,像只竖起了全身防备的刺猬,潜意识地想要激怒他:“所以呢?” 她每说一句话,就如同咽下尖锐的碎片,“你是想嘲笑我吗?嘲笑我信誓旦旦地离开,却过得这么狼狈,这么惨。” “如果是这样,我认。” 想象中的嘲讽并没有出现,他只是静静看着她,晦涩的眼底是令她怯懦的,不敢面对的浓烈汹涌,她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却被人抬起下颌看向他,清眸里的惶恐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她干涩的唇翕动,想要说话,却被人勾着腰,强势地抱到了他的腿上,不容挣脱。 “你——” “嘴这么硬。”他打断她的话,声音很淡:“可你的眼泪,真的很咸,知道吗?” 因为一件乌龙的怀孕,就压垮了方知漓强撑的所有情绪,她想要他放手,却听见他说:“如果我们迟早会闹成这样,那你当年晕倒,我不会走。” 方知漓因为他的话大脑嗡的一声,脑海中那捉不住的记忆就这么忽然清晰,触及她错愕的视线,孟嘉珩喉咙上下一滚,耐心拂去她的眼泪,嗓音不温不淡的,漆浓晦涩的黑眸却如骇浪将她席卷:“也不该放你走。” ..... 她的离开并没有让孟嘉珩停下自己的脚步,出国后,他依旧命人看守方家,不允许任何人踏入。 却没有打探过她的消息。 他唯一带走的,是她遗落在别墅的手机。 那几年,他没有刻意去想她,他有自己的尊严与高傲,被她那样践踏后,还没有贱到依旧对她念念不忘—— 直至有次他的公寓进了小偷,向来理智的人,第一次在管家面前发了火。 他唯一在意有没有丢的东西,只是她的手机。 那只破旧的,一同被她丢弃的手机,幸好找了回来。 许久没开机,手机已经非常迟钝。 他花了大心思修好手机,也将里头的内容来来回回看过许多次。 好几个夜里,他点进她曾经的社交账号,瞳孔似乎被冷白的光刺到,就连心脏也涌上密密麻麻的痛意—— 他真是想问问她,问问这个骗子,为什么总是这样口是心非。 为什么手机里,只把他的联系方式置顶。 为什么存有偷拍他的照片。 为什么有很多没发出去的草稿内容,而里面全是他的名字。 为什么会把他发给她的解题过程全都保存下来。 为什么用他的生日作为解锁密码。 在看到那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时,孟嘉珩心里顿时有预感——这个号码来自她。 也是那时,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她离开已经两年了。 他也终于发现,为什么那两年,他会觉得日子如此孤独无趣—— 只是因为她不在。 他没有回那条短信,他怕他回了以后,她会再一次消失。 翻篇 第46节 她或许也以为,这个号码真的被人遗弃了,断断续续的,时不时地会发消息过来。 像是在诉说心事,她发的内容,大多数是丧气的,低落的。 【雪好大,我没有带伞。】 【为什么要克扣我的工资。】 【我一点都不开心。】 【回家的时候妈妈不在,我以为她又自杀了。】 【我又暴食了,胃好难受。】 曾经的她,总是张牙舞爪,野蛮带刺地生长,从来不会展现脆弱的一面。 他沉默地看,却又忍不住想,她这个笨蛋,居然把自己弄成这样子。 他还是让人打探了她的消息,却始终没有回国,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她发短信的频率并不固定,但只要有消息了,孟嘉珩就知道,她心情不好,她受委屈了。 就这么过了两年,她长时间没有发消息过来,他会失望,也会松一口气,起码这意味着,她过得很好—— 他很少做梦,也从来不相信,梦能意味着什么。 可那天,他梦到她过得一点都不好,她瘦了很多,似是枯萎,连哭都不会哭。 他猛地惊醒,如同溺海的窒息感却始终没有消失。 那是他第一次抽烟,寂寥的夜里,他看着她曾经发来的每一条消息,一根接着一根。 他掸着烟灰,忽然心想,回去看看吧,去看看她。 他不是想她了,他只是想看看她现在过得有多么落魄,随后出现在她面前,嘲讽她——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方知漓,你后不后悔?” 他出现在她的城市,高傲地站在她看不到的角落,心想,只要你回头,只要你看到我,只要你主动和我说一句话,我就原谅你。 但她没有。 她平静的,似是不会摇曳的枯枝,死寂毫无波澜的湖,始终没有发现他。 他就这么冷漠地窥探她的生活许久,直到有一天,她再次发来了消息—— 【死亡其实并不可怕,对不对。】 猩红的光点烫到了他的手,他失控驱车来到她住的地方,望着那扇亮起的灯,冲动地跑上楼,气息不稳按了门铃,却在有人开门时,他躲到了角落。 他看到了她。 她还好好的。 直至她关上门回屋,他背靠着脏破的墙,整个人笼在昏沉的阴影处,闭着眼,劫后余生般喘着气,可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他自嘲地扯了下唇,他没想到自己会胆子这么小,怕她会生气,怕看到她厌恶的模样。 马拉松比赛,她忽然摔倒。 他挤开围过来的人群,看到她手臂擦破了皮,流着血,整个人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将人背了起来,沉声的,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直到,有湿热的眼泪砸了下来,令他似是被滞住了呼吸。 方知漓已经不记得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生活的压力让她喘不过气,她真的很累很累。 她不能让妈妈担心,找不到人倾诉,于是找到了以前的自己,她发着短信,对着那个被她遗弃的号码诉说心事。 摔倒的时候,她头晕目眩,全身失力,睁不开眼睛,什么也听不清,有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要死了。 原来人真的会因为疲惫离开。 她不知道是谁将她背起来的,面对死亡,再也无法压抑心底汹涌的情绪,大脑浑浑沌沌的,如同说着遗言般喃喃—— “好疼,我的手好疼,我也好累.....” 她闭着眼,滚烫的泪珠却不断往下砸,砸到他惶恐地收紧了力道,仿佛她就要消失。 “我其实,一点都不坚强...我好想停下来休息,可是....如果我走了,妈妈怎么办,还有灵灵,她对我那么好,她会不会哭.....” “但我....但我真的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她疲惫至极,断断续续的,声音很轻很轻,似乎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却怎么也睁不开眼,整个人不断往下坠,仿佛,她真的要死了。 “如果我死了,请你告诉我妈妈,让她别哭。还有灵灵,她一定、一定会难过的,但我不值得,我不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她在乎的人不多,眼泪忽然掉得很凶,碎碎的呜咽不断溢出来,艰难至极地说出了最后一个名字:“还有....还有,孟嘉珩。” 他脚步顿住,感受到她滚烫的泪珠似乎砸到了他的心脏,他所有的怨恨,都在那一刻化为了后悔,轻声地回答她:“我在。漓漓,我在。” 她却什么也听不见,意识不清地靠着他,愧疚的哭腔怎么也止不住:“对不起,我不该伤害你的....” “我不是故意利用你的.....” “我还骗了你,我其实,一点都不想推开你。”她仿佛痛苦到快要喘不过气,低迷而难过地喃喃:“我喜欢你的....我是真的,真的想要和你在一起的....可是....我还是伤害你了。” 除了小时候在医院,孟嘉珩从没见她这么哭过,他被她的眼泪灼烧到心疼,汹涌的悔意吞噬理智,他开始后悔,不该和她质气的,轻声哄着:“我没有生你的气,漓漓,别哭。” 可她却什么也听不见,只是艰难的,哽咽着,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 车内弥漫着低迷窒息的沉闷感,方知漓干涩的唇一动,没有看他,咽下喉中的涩意,艰难至极地开口:“所以,后来我抽中奖金,也是你安排的?” 他的目光,始终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没有否认,就这么淡淡嗯了声。 方知漓死死咬着牙,想要将泪意咽回去,“可你还是走了,不是吗?” 她把自己打造的冷心冷血,不允许自己为他动容,不允许自己贪念,想要激怒他,让他再一次失望,再一次走—— “因为你后来说,喜欢我,很痛苦。” 方知漓浑身一滞,孟嘉珩没有骗她,这话,是她说的。 喜欢是真的,让她痛苦也是真的。 他这辈子,从来没放弃过什么东西,向来是他看不上的,喜欢的,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但是面对她,他选择了放手—— 两次。 比起得到,他更想让她开心点。 如果他的离开真的能让她过得好,他心甘情愿放手。 但他第一次放手,看到的是她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他告诉自己,最后一次。 可过去了那么多年,在酒店套房里,看到她眼尾泛红的一刹那,他就后悔了。 她过得不好,他根本不应该放手。 他们就该一起痛苦,就算每天吵架,就算她再用刻薄尖锐的话去激怒他,他也不该听她的话。 他们,就应该一辈子纠缠在一起。 方知漓眼睛涌上刺痛,她情绪依旧低迷,逼自己用冷然的语气说:“可我还是一样的答案。” “我不需要你像一个救世主一样来拯救我,我说喜欢,那只是年纪小太懵懂,那种青涩的感情,或许我根本——” “我没有想拯救你。” 他没有想象中的怒意,只是冷静打断她的话。 “或许从前我会听信你的话,以为你不喜欢我,可我现在十分确定,你很爱我。” “我没有。” “你说你最开始是故意靠近我的,想利用我,你厌恶人际交往,可每一次,你第一个想到的人都是我。” “你对待别人小心翼翼,在我面前却张牙舞爪。” “还有我生日的那个晚上,你以为我没发现吗?你的心跳很快,你抱我抱得很紧,你也很想亲我——” 方知漓因为他罗列的证据心跳一滞,不经过大脑地蹦出一句话:“我只是第一次和男生有接触,如果是别人——” 却忽地被他抬起下颌,他盯着她紧抿的红唇,冷然地打断她:“还嘴硬是吧,行——”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的指腹狠摁她的唇,逼她张开,极为强势地撬开探了进去,将她的呼吸掠夺彻底。 不同于刚才的撕咬,这一次的吻,汹涌炽热,黏腻缱绻的纠缠令她头皮发麻,再加上本就哭过、崩溃过一场,她大脑发昏,感受到他的手抚住了她的下颌,逐渐往后,轻轻摩挲着她发烫的耳朵,插/入她的长发中,最后,扣住她的后颈。 迷迷糊糊的,她哭太久,情绪又经过一次崩溃,大脑不太清醒,不知何时开始无意识地回吻他,不断吞咽,心跳咚咚沸腾,他却忽然咬了她一下:“你讨厌和别人肢体接触。” 似乎在极为不讲理的,将她那颗胆怯的,撒着谎的心给剜了出来,逼她看清楚自己到底是在为谁雀跃,清楚自己的欲/念到底是为谁而起。 “你更不会让别人这么亲你。” 他每说一句,都重重吮她。 方知漓气息很乱,因为哭过,她呼吸被堵住,招架不住地往后退去,十指相扣的手却被他顺势往后抵住了车窗,她被迫仰着下颌,他却根本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看着她陷入情动的模样,气息纠缠,逼她承认—— “你只会和我接吻,只会为我心动,只会爱我。” 这个吻接了很久,久到她觉得自己有些缺氧。 黏腻的暧昧抽丝剥茧般蔓延开来,方知漓在沉默中整理好自己的胸衣,她偏头,车窗倒映着她还未平复的情动模样。 “我们——” “别说。” 她倏地打断他的话,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如今,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没有尖锐的冷意,唇瓣翕动,只是很轻地说:“让我再好好想想,行吗?” 孟嘉珩沉默地看着她许久,在她想要推开车门离开时,冷声开口:“我和你之间,从来都只有一个答案。” 方知漓没有回头,攥紧了手:“我的答案也是一样的。” “喜欢不代表一定会在一起。” 两人就这么僵持许久,车门解锁。 他将手机还给了她,只是在她离开前,淡漠至极:“我知道你在怕什么。” 翻篇 第47节 “但漓漓,我也明确地告诉你,我和你早就纠缠在一起了。” “别再想逃。” - 回到家,方知漓先把外婆他们的照片传到了自己手机上。 郝淑雪原本以为没希望了,顿时红了眼睛。 安慰好她,方知漓回到房间,重新点进旧手机。 原本以为曾经的一切会在记忆中淡化,却没想到看着每一条聊天记录,她的脑海里都会浮现她当时的心情。 雀跃的,恼怒的,疑惑的,都是因他而起。 原来她早就,彻彻底底被他看穿。 她自嘲地扯了下唇,手指滑动着信息的内容,目光,却忽然顿在他的名字上。 【以前不是爱打雪仗吗?怎么,现在没人陪你一起了?是不是后悔甩了我。】 .... 【都克扣你工资了,还要继续做下去?要不要回来,你想要的都会有。】 .... 【为什么不开心?】 .... 【那你呢,你是不是很累。】 .... 【连照顾自己都不会了吗?】 【我这么恨你,你必须把自己照顾好。】 她几乎瞬间意识到,这每一条,都是在回答着她发到手机里的短信。 而最后一条定格在七个月前—— 【你过得好不好。】 【我好想你。】 那是谭灵婚礼的前一天。 眼泪猝不及防地砸在手机的屏幕上,她的心钝钝的,整个人陷入茫然与无措。 他在无人知晓的地方,陪伴她,帮助她,说想念她。 但她却从来没有回应过。 第32章 第三十二页 大学的那四年,方知漓从来没有刻意回想过。 那段日子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回忆,除了疲惫,就是麻木。 她明白,自己应该和以前一样,冷漠的,心狠地推开他,伤害他。 可在车里,她像是没有一根刺,光秃秃毫无攻击力的仙人掌,可怜又可笑。 一些事情她逃避了很久,就连自己都骗到了。 可他强势地将所有感情袒露,尖锐地剜开她不堪一击的伪装,让她看到自己的心有多可怜,就连喜欢,都不愿意承认。 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感情,冷硬像块石头般的心,仿佛骤然被扔到了深不见底的渊海中,更多的,是迷茫,是惶恐。 这段时间,她几乎没有去工作室,总是往外地跑去出差,明目张胆地躲着人。 孟嘉珩发出去的消息没得到回复,就知道了她的想法。 他也格外直接:【五分钟不回我消息,今天酒店见。】 方知漓顿了两秒,毫不犹豫地将人拉黑。 她是在躲着他,但她讨厌被人威胁。 但她没想到,他是来真的。 从工厂回来,洗完澡,她收到康骏发的消息。 康骏:【我遇到周助理了,他请我吃宵夜,要给你带点不?】 隔开五分钟:【卧槽!孟总也来了,果然和小周说的一样冰块脸。】 方知漓拧着眉,康骏入职这段时间,也算是打破了她的偏见,各方面表现都不错。 她不知是巧合,还是他故意的,想到他极为不讲理的性子,将人放出来,主动发了条消息:【你别为难康骏。】 孟嘉珩:【加我回来,就是为了他?】 隔着屏幕,方知漓仿佛都能想到他是如何冷着脸气笑不爽的模样。 她原本可以事不关己直接睡觉,但翻了翻去毫无睡意,认命地披上外套去找他们。 但到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 她只好折回去,却遇到了捧着烤红薯的康骏。 “不是遇到小周了吗?他们人呢?” 她不经意地问着,康骏像第一次吃烤番薯似的,烫得龇牙咧嘴,却又好吃到跺脚,嘴里含糊地叽里咕噜一堆,方知漓没听清,拧着眉:“说清楚点。” “.....” 他撇了撇嘴,咽下烤番薯,没有回答,而是先以下犯上地吐槽了一句:“你怎么和孟嘉珩一样凶。” 随后仰头,故作矫情地哀叹:“在另一边的小周啊,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饱受折磨。” “.....” 方知漓觉得自己最近的脾气真是太好了,白了他一眼:“有病是不是?你少和小周聊天。” “嘿!”他忽然一笑:“孟总又和你说了一样的话,他让小周少和我接近。” 方知漓沉默片刻:“....小周这都和你说?” 他傲娇地嗯了声:“我俩现在可是革命战友,都是命苦打工人。” “......” 康骏吃完最后一口烤红薯,愤愤地说:“不过我觉得孟总对我有偏见,为什么要让小周少和我接近啊?我明明这么善良聪明热情大方帅气!” 方知漓扯了下唇,想到某人那眼高于顶,谁都看不起的傲慢模样,扯了下唇,心里大概猜到了原因,却没有回答康骏。 “你还没说他们去哪了?” 她将话题拽了回来,康骏哦哦两声:“他们临时有个会议,就先走了。” 方知漓垂下眼睫,“孟嘉珩怎么会出现在那?” “我不知道啊。”康骏挠头:“小周和他打了个电话,说和我在夜宵,他就亲自过来喊小周去开会。” 说着,他悄悄瞥着她,暗示道:“你看看,有的老板亲自喊员工开会,而有的老板——” 他啧啧两声没说完,方知漓凉凉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那起床要不要我叫你啊?” “那倒不用。”他嘿嘿一笑,方知漓冷冷道:“我只是来看看你有没有被红薯噎死,噎死的话还算工伤,这我多亏。” 康骏憋屈的说不出一句话来,方知漓也懒得理他了,回到房间,她看着手机,想了想,还是没回孟嘉珩的消息。 却没想到半夜接到了他的电话。 她迷迷糊糊的,压根没看是谁,说了声你好,随后听见了一声冷笑:“方知漓,你怎么能睡得这么好?” “......” 在确定是他的号码后,被吵醒的烦躁胜过了那迷茫逃避的心,闭着眼脑袋很不清醒,嘴巴却已经骂出了声:“大半夜给人打电话,你是不是有病!” 骂完,她再次沉沉睡去。 翌日醒来,看着手机里那不足一分钟的通话记录,她清晰记起自己骂了他什么。 其实这样的状况以前也发生过几次,只不过大部分时候是她去骚扰他,深更半夜,男生克制着被吵醒的戾气:“不睡觉就去做几套卷子。” 听见他的声音,她冷眼看着身上新被打出来的伤口,很不讲理地说:“不会做。” 他那头传来窸窣的动静,就当她以为他会挂了电话,或者生气骂人时,他嗓音依旧沙哑:“哪题不会?教你。” 他晚上没有计较,但到了第二天,就会找她的事儿,原本想掐她后颈的手,触及可怖的伤口,动作一顿,改为恶狠狠地敲了她的脑袋,“昨晚发什么疯?” 她含糊敷衍,他只是说再有下次试试。 方知漓总以为他在她的世界里只占据了一小部分的位置,但细细回想,每一个记忆点里都有他存在过的痕迹。 她低垂的眼睫敛下了一小片阴影,没有给他发消息,却也没有再将人拉黑。 之后的一段时间,根本不需要方知漓刻意躲避,他也很忙,两人几乎没见过。 但偶尔会在微信上聊,大多是他发了消息过来,不冷不热,没有问什么特别的事,基本都是日常—— 就仿佛,他们从没有闹崩过,也从来没有吵交过。 新年快到,郝淑雪说:“邀请你的同事来家里吃顿饭吧。” 方知漓下意识地想拒绝:“哪有和同事一起过新年的。” “还瞒着我啊?” 郝淑雪摸着她的脑袋,心疼道:“被裁员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方知漓讷讷的:“你怎么知道的?” 那段时间,她虽然每天出门,佯装毫无异常的模样,但郝淑雪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总是会忽视女儿了,她不敢问,于是去问了朱闵。 朱闵没有直说,后来她去做志愿的时候,遇到了庄敏,才知道方知漓被裁员,而如今扛着压力在创业。 “庄敏帮过你这么多,还是要好好谢谢她。” 翻篇 第48节 方知漓的确有这个想法,她问了庄敏,对方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除此之外,朱闵正好回来过年,他还带着楠楠,直接厚着脸皮来蹭了顿饭。 “楠楠怎么也过来了?” 大家给小姑娘送了红包,还说了一堆祝福词,或许是第一次收红包,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多的温暖,楠楠眼眶红红的。 “我骗他爸妈说,要来见慈善资助人,她爸妈巴不得楠楠离开。” 方知漓颔首:“这个借口确实不错。” “谁说这是借口了。”朱闵夹了一颗花生米,“我是真的打算带她去见见孟总的。” 方知漓愣了下:“为什么?” “楠楠自己想见他的,说是想谢谢叔叔。” 朱闵瞥了一眼乖乖和郝淑雪说话的楠楠,想起什么:“对了,我没孟总电话。” “......” 他毫不客气,嘿嘿一笑:“你和孟总认识,帮我邀请下呗。” 方知漓没答应,移开视线:“我把他名片给你,你自己说。” 朱闵想了想:“也行。” “你和孟总关系不一般?” 吃完饭,庄敏问她。 方知漓微微一顿,只是说:“认识而已。” 庄敏显然已经听朱闵说过全部的事了,笑了笑:“我和孟总打过交道,他这人手段高明,又不近人情,不像是会亲自去资助地考察的。” 方知漓意识到她话里的意思,“谁知道呢。” 庄敏意味深长地睨了她一眼:“现在我倒是开始怀疑,怎么我们的工作室,刚刚好就在华科对面,还恰好在外包摄影部的楼下。” “.....” 方知漓装听不懂:“这不是您找好的地方嘛。” 庄敏嗔了她一眼:“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具体有什么关系,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影响到工作。” “我当然明白。” 她说。 任何事情,都不能影响到她赚钱。 楠楠一个女孩子住朱闵那不方便,留在了方知漓这。 陪小姑娘写完作业,朱闵给她发了消息:【他根本不通过我的好友申请啊!】 方知漓点开他发来的截图,一共申请了好几次,每一次都被拒绝。 就连最后一次道明了身份,他也没通过。 【我问他吧。】 退出朱闵的聊天框,她给孟嘉珩发了微信,直到洗完澡,他才回了过来—— 【不认识。】 方知漓有点揣摩不出来这是真话,还是说他是故意的。 她疑惑的时候,他又发了消息过来:【你随便把我的微信给不相关的人?】 “.....” 她沉默一瞬,干巴巴地忽略这个话题:【那你去吗?】 孟嘉珩:【又把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谁邀请我都得去?】 “......” 想到楠楠昨天晚上还期盼着要和孟嘉珩好好道谢,她还是妥协道:【我和你道歉,你去吧,行吗?】 孟嘉珩还是那句话:【我没有和不熟的人一起用餐的习惯。】 方知漓拧着眉:【那您说,怎么样可以答应。】 孟嘉珩:【和我说对不起。】 她面无表情地发了三个字:【对不起。】 孟嘉珩:【没诚意。】 “......” 她的好脾气只维持了一分钟,让他滚。 他似是早料到她会这样,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方知漓拒绝了两次,接起的时候,听到电话里的人嗓音低磁,“服个软就这么难?” 两人心照不宣,知道他说的不只是把微信给别人这件事。 但她装作不知道,只是硬邦邦又阴阳怪气地问:“那您还想怎么样?要我跪下求你吗?” “你会跪?” “我会先把你的腿打折。” “这么狠心?”他似乎完全没生气,还反问:“腿断了,还怎么请我吃饭?” 方知漓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变了脸色:“你答应了?” “没有。” “......” 在她骂人前,他悠悠地说:“被人骗的感觉好受吗?” 方知漓指尖掐进手心:“这事对我来说又不重要,我只是看在楠楠和朱闵的份上来问你的,你爱去不去。” 电话里的人溢出了很淡的轻笑:“方知漓,你的嘴是不是只有在接吻的时候是软的?” “......” 她完全没想到他会忽然说出这么轻挑的一句话,愣了半晌,冷冷扔下一句神经就掐断了电话。 孟嘉珩看着聊天界面,唇角轻轻扯了下,随后,通过了朱闵的好友申请。 - 他出现的时候,方知漓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的惊讶。 男人气态清高又矜傲,她只一眼就收回视线,耐心听着楠楠说话。 之前在民宿,楠楠没有见过他,此时看到男人面色寡淡,疏离又高傲的模样,忽然有点发怵,她站到孟嘉珩面前,实在太紧张了,感谢的话就这么卡壳。 方知漓拧眉看着毫无笑意的男人,桌下的腿忍不住一动,脚尖轻轻踢了他一下—— 男人掀起眼皮,依旧双手环抱的清傲姿态,下颌微扬,睥睨淡漠的眼里勾着意味不明的深邃,抽丝剥茧般蔓延开来,一瞬不瞬地缠住她的视线,眉梢一抬,似是没懂她什么意思。 朱闵没察觉到桌下的动静,他站起身来到楠楠身边,哄着小姑娘:“叔叔人很好的,不是想亲口说谢谢吗?” 因为他忽然的动作,方知漓心一惊,下意识地要收回脚,小腿处却忽地被人轻轻蹭了下,掠起微妙的,暧昧的酥麻,连带着她蜷紧的手心都泛着密密的轻痒。 她不由瞪了他一眼,男人压根没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依旧那矜贵清傲的气态,好整以暇地接住她的视线,直至楠楠轻声喊他叔叔。 他垂眼,看着拘谨站在面前的女孩,没有如朱闵那样亲昵,只是淡淡嗯了声。 方知漓红唇翕动,忍着没说话,楠楠深呼了一口气,字正腔圆,认认真真地说了一大串感谢的话,最后,猛地鞠躬—— “叔叔,您是好人,我长大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因为用力过猛,她的马尾辫随着动作直接甩到了他搭着膝盖的手,他轻轻蹙了下眉,楠楠悄咪咪看了他一眼,瞥到男人淡漠的脸色,她心一紧,可怜巴巴地看向方知漓—— 孟嘉珩的小腿又被踢了下。 但这次作案的人飞快缩了回去。 他指尖一动,没有看她,而是看向楠楠,依旧没有太过热情:“不用报答我,能对得起自己就行。” 虽然有点冷淡,朱闵却松了一口气。领着楠楠回到座位,孟嘉珩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某人,唇角很轻地牵了下。 这顿饭比想象中的要和谐,大部分是时候是朱闵在活跃气氛,楠楠也渐渐没那么拘谨。 只不过孟嘉珩实在太忙了,总是有工作电话进来。 他再回来的时候,三个人在讨论小猫的事情,和谐到有些刺眼。 朱闵的旺财生了一窝猫崽,这次带了几只给爸妈,原本想要送给方知漓的,但郝淑雪有点怕猫,最终还是算了。 朱大爷他们毕竟年龄大了,有些事情不太懂,方知漓让他放心:“没事,有我在,疫苗什么的我也可以帮忙。”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触上了某人冷冷的视线。 “......” 用餐结束,楠楠再一次和孟嘉珩鞠躬道谢。 朱闵和她要去附近的商场买点东西,方知漓没有和他们一起,等人离开后,男人寡淡的嗓音响起:“我的礼物呢?” 她装听不懂:“什么礼物?” “给所有人都准备了新年礼物,就我没有?” 刚才吃饭的时候,楠楠就提起了这件事。 每个人,包括朱闵,包括康骏都有。 “等等。”她打断他,“你怎么知道康骏有?你和他加上微信了?” 孟嘉珩不屑解释:“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 她百无聊赖地看着红灯的倒计时数字,过了好半晌才说:“你应该也不缺礼物。” 这句话,在他问她要生日礼物的时候,也说过。 但他还是一样的答案:“缺不缺是一回事,你要送我。” 翻篇 第49节 方知漓有心和他作对:“凭什么是我送你,不是你送我?” “你怎么知道我没准备?” 他平淡的一句话,堵住了她所有想说的。 “我现在就可以带着你去取礼物。” 方知漓没看他:“我没说我要。” “没良心。” “......” 车内跌入冷寂,她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主动询问:“你今天为什么会过来?还有,你走之前和朱闵说什么了?” 他选择性回答后一个问题,嘲讽道:“怎么,担心他?” 方知漓嗯了一声,“你嘴这么毒,我当然担心我的朋友。” “是吗?那我们接过这么多次的吻,你怎么还没被毒死?” “.....”如果不是他现在在开车,方知漓一定会动手的。 她不说话,他便得寸进尺了,声音略带讽意:“因为你也是颗坏心的毒苹果。” “这么一想,我们还真是天生一对啊。” “对你个头。” 方知漓瞪了他一眼,也是此时才发现,这并不是送她回去的路上。 “去哪?” “拿礼物。” 他不温不淡地撂下一句话,方知漓唇瓣翕动,偏头望向窗外:“我说过,你不用这样的。” 他也没看她:“我也说过不会再信你说的所有,你这人永远不会说真心话。” “......” 方知漓心里很乱,下意识地和他作对:“你这是自我感动,我不会动容。” “谁要你动容了?” 他回的,不是粤海湾,而是他的私人公寓。 “要么跳车,要么跟我回去。” 她这么惜命的人,根本不可能跳车的。 方知漓难得憋屈,直至到了地方,她目光扫视了一圈,换了个话题问:“这里房价多少?” 他垂眼扫向她,说了个数字。 虽然早有预料,但她心里还是咯噔一坠,讷讷地哦了声。 对于礼物,她其实不怎么在意,也忽然有些后悔跟他过来,“我送他们,是因为他们是我的朋友,我的家人,但你,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为什么要送——” 随着推门而入“滴滴”一声,她忽然被人抵住了墙,背脊紧贴着门,没有开灯,漆黑一片中,他抬起她的下颌,却没有直接吻下来,“学不会服软是不是?” 视线昏暗,依稀只能察觉到他的呼吸离得很近,几乎是纠缠在一起,这种若有若无的勾引让她心里生起一丝躁意。 “凭什么我服软?我又不是非要你——” 湿热的舌尖汹涌探了进来,他的手扣在她的后腰,几乎是完全将她禁锢的姿态,方知漓不自觉地仰着脸,漆黑一片中只剩暧昧的纠缠声,好不容易喘息的间隙,她依旧没有服软,恶意揣测他—— “还找借口说是礼物,我看你就是想和我上/床——” “这么久没见,没想我算了,还激怒我,我想和你上/床是另一回事,但你也挺欠*的。” 他撂下一句浑话,她张口的一瞬间,再度凶吻了上去。 方知漓将他的衣领揪出了褶皱,两人跌跌撞撞的,甚至不小心撞到了茶几,水杯摔落,却无人在意,就这么跌倒沙发上,意情迷乱地亲了很久。 亲到她觉得好麻,神经末梢依旧绷着无法抑制的兴奋与酥麻。 靠着他喘息时,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居然开始习惯他的吻。 会无意识地回应他,会因为一个吻身体发软,会觉得不够,会想抱他,更会觉得很舒服。 缓了很久,她口干舌燥的,开口时声音还有点哑:“礼物呢?快点给我,我要回去。” 亲完就说这种话,像个没心没肺的渣女。 “又不是我要来的,你亲就亲还动手,装什么清高?” 一个吻,让她懒得装疏离,也没什么力气,伸手推了他一下,却忽然被他掐着腰,天旋地转间,坐在了他身上,男人嗓音沉沉—— “知道我有多嫉妒吗?” 房间内依旧没有开灯,她不自觉地咽了下喉咙,没懂他发什么疯:“什么?” 他碾着她的唇,压抑了一晚上的妒意,在这一刻压根没想藏,摆明了要她明白他在意的是什么:“朱闵凭什么去你家过年?” ----------------------- 作者有话说:来迟啦,小红包掉落~ 第33章 第三十三页 方知漓确实没想到他会斤斤计较地在意这件事,她尖锐的牙蠢蠢欲动,想要将揉弄着唇的手指咬断。 “为什么不能带他回去?我妈以前很喜欢他,不仅如此,我也去他们家吃过年夜饭。如果有缘分的话,我们俩家还会成为亲家。” 即使两人之间的感情已经赤.裸裸地敞开袒露,她依旧不肯位于弱势。 才刚和他接过吻,潋滟光泽像浆果一样可爱的红唇,明明挺软的,偏偏要气他。 他没有让她咬到手,视线沉沉,“那真是可惜了,你和他没这个缘分,但我和你有。” 方知漓咬不到,直接伸出手,恶狠狠地掐他脖子,像是要把这段时间她迷茫的,不知该怎么面对的情绪发泄出来,一副病娇恶人作态:“那还不是你不要脸强迫的?” “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我打你,推你,骂你,你还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我和你之间只有孽缘。” 因为她的动作,他身体顺着力道往后一倒,仰靠着沙发,喉结上下滚动,在她手心清晰留下痕迹,就这么幽幽盯着趴在他身上的人,视线很不清白,似乎勾着若有若无的暧昧,唇角的弧度很淡:“孽缘?那你现在和我调什么情?” “.....” 她滞住的瞬间,男人黑眸幽幽如漩涡,似是轻佻地说:“原来你喜欢这种,行,下次我就这样满足你。” 方知漓是真的觉得他有病,面无表情地加重了力道:“调你大爷!我想杀你。” 他溢出一声轻笑,抚在女人后腰的手往下,轻车熟路探了进去,指尖盈满润意,像个恶劣变态似的:“行啊。” “同归于尽前先把你办了。” “……” 方知漓发现,自从那天在车里将一切袒露后,他就变了,变得更直接,依旧不可一世的模样,却也常常会说一些不符合性子的话。 “我什么性子?” 因为他的动作,她逐渐失力,克制着喉间的碎音,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好像本来就是这样的。 向来不留情面,嘴毒到能气死人,傲慢刻薄,仿佛任何人在他眼里都是垃圾。 他的冷漠只针对于那些他不在乎的,实际上,他的性子很强势,也很恶劣,会用尽手段得到想要的,也会睚眦必报不留任何余地。 “还有,别想扯开话题,带他去你家吃饭,帮他父母,送他东西,你什么时候是这么善良的人了?怎么,真想和他在一起?” 她瞳孔涣散片刻,不想被他发现自己陷入欢愉,闭上眼,明明指尖、背脊、头皮都在发麻,却像只浑身带刺的刺猬冷漠反驳:“你和我什么关系?哪来的资格问我?”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忽地逼她溢出轻吟,连尾音都不自觉地颤着。 “不说是吧?” “说什么说?你自己不是脑补了吗——” 她的声音因为忽然被抱起来滞住,到了陌生的卧室,她来不及观察环境,只见他一声不吭,当着她的面拿出一盒东西。 她才不管自己刚才有多舒服,张口就骂:“你还真准备了套?早就想和我睡了是不是?我就说你不是个好东西。还是说带别的女人来过,你可真脏——” “你当年没走的话,我们已经睡过好多回了。” “....” 他冷漠打断她的话,用牙咬开小片包装,身体依旧伏在上方,另只手桎梏住她两只手腕,非常强势的动作,方知漓完全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咬了咬牙:“我当年没走,也不一定会和你在一起。” “在一起了又不一定会睡。” “睡过又不代表什么。” 歪理一大堆,孟嘉珩不给她任何喘息地没入,令她噎到彻底说不出话了。 “确实早就想和你睡了。” 他坦然承认,却依旧凶狠,“怎么不说话了?明知道我除了你没别人,又造谣我,觉得脏是吧?” “那就看看你今天是怎么被我弄脏的——” 随着每一次的动作,一字一句:“全身上下,别想干净。” “.....” .... 这场冒火的博弈,因为一通陌生电话被迫停下。 她伸手去拿电话的时候,被他从身后压了过来。 “你还有心思接电话?” 她轻轻拧着眉,却不是因为难受,哼着让他出去,“万一是工作。” 在这方面,她很固执。 他脸色郁郁抽离,却没有直接走,依旧抱着她,命令她就这么接。 一团火靠着她,方知漓其实此时被钓的不上不下,也有点难受,她接了电话,因为离得近,他也听到了里头的内容。 挂了电话,她身体才一动,就被他摁住腰,“去什么去?你是他监护人?” 翻篇 第50节 他语气格外不善,透着明显的不悦冷意,方知漓转身面向他,看在刚才爽过一次的份上,她薄薄的眼皮染着靡丽脆弱的绯红,声音轻哑:“他这人没什么坏心思,也不太聪明。如今还和康总闹翻,好歹是我手底下的人,现在出了事,还是去看看比较好。” “帮过他几次了?他叫你你就去,你闲着没事干?” 他冷冷的,方知漓也没了好脾气,想要推开他:“我看你才是闲着没事干在这里找茬。” “我刚才不是在*你?” “.....” 方知漓就要骂人,他又忽然闯入,上下两只嘴都堵住,撞到她声音碎碎—— “你欲求不满是吧?” “你自己好到哪去?” 他让她自己看洇到什么程度了,她也的确再次跌入欲.潮,不阻止了,让他快点结束,说康骏还在等着。 “那就让他等着。” 他将她撞入汹涌的浪潮中,方知漓失神的瞬间,被他摁着脑袋低头,去迎他的吻。 .... 但最终还是没闹太久,匆匆一次就结束,他送她去警局接人。 方知漓低头和郝淑雪发着微信,孟嘉珩的脸色却肉眼可见不大愉悦,郁郁阴沉,连带着车内气氛都有些低压。 她自然是察觉到了,却什么都没说,也懒得去猜。 床上床下完全两幅面孔,结束的时候,她抽离得很快,这让孟嘉珩愈发不爽,真把他当成解决生理的工具了? 方知漓觉得他倒打一耙:“不是你把我拐到你家去的吗?你自己也挺爽的,各有所需不是挺好的。” 原本抗拒和他有任何的牵扯,但如今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令她无所预料的地步。 至于做.爱,她想的已经很透彻,不抗拒,也不会特别贪恋,但送上门的欢愉,为什么要拒绝? 至于和他之间到底如何,她真的没想好。但反正看在他私生活挺干净不脏的份上,再加上和他确实很契合,她想,偶尔这样做几次,也是可以的。 或许这样的思想有点渣女,但她真的不知道如何对待这份感情。 “你真是好样的。” 他气笑了,方知漓拢紧外套,没看他:“你不愿意的话我也无所谓。” 他没有回答,就这么僵持着到了派出所。 垂头丧气的康骏像个孤儿一样等了很久,等来姗姗来迟的,脸色都很冷淡的两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发怂,忽然有点后悔叫她来了,尤其是触到她身后男人淡漠冷戾气的目光。 方知漓双手环抱着站在他面前,问是怎么回事。 警察让他自己说,康骏像个闯祸的中二少年似的,倔强至极,不承认自己有错,“高河那畜生自己嘴巴不放干净,他应得的!” 听见高河这名字,方知漓愣了下。 警察拿出官方那一套:“那也不能动手打人啊,人家现在还在医院,摆明了不打算放过你。” 方知漓拧眉:“你都把人打进医院了?” 康骏憋红了脸嚷嚷:“他自己喝多了摔倒的,我都没用力,他碰瓷!” 警察问方知漓是他什么人,随后给她看了视频,明显和他说的不太一样。 她凉凉的目光扫了过来,康骏瞬间闭嘴,却依旧不服的模样。 交了保释金,康骏像条落水狗似的跟在两人身后,走出派出所,他还没说一句话,方知漓转身,双手环胸,冷冷道:“你是不是真的没脑子?” “他骂就骂了,你还主动动手?还拿酒瓶?知不知道冲动是什么后果?” “我以为你这段时间应该成熟了,居然还这么鲁莽。既然和你家里人闹翻了,如果今天不是我来,你打算怎么办?在派出所过年?然后给自己留个案底?” “可是他侮辱你!他——” 康骏想到高河说的那些话,咬着牙:“我没打死他都算好的。” 方知漓头疼,语气依旧冷:“以前我帮你兜底,是因为有康总在,如今你自己也说了,什么都没了,还这么冲动,就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吗?有没有想过遇到一个比高河更狠的人,你该怎么办?关在派出所的滋味好不好受?” 她说这话的时候,孟嘉珩幽深的目光沉沉看向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知漓没说完:“今天是高河,下次应酬的时候,你是不是也会这么冲动顶客户?如果人人都像你这么冲动,那还要不要生活?要不要工作了?” “那难道就憋屈地忍着吗?” 康骏有点委屈,声音不由大了许多。 “没本事还冲动,就是愚蠢。” 孟嘉珩一直没插话,却在这一刻,冷冷开口。 康骏顿时被堵住,他嗫嚅着,依旧不太服:“你们就是在吓我。” “高河是没什么用,但他背后的郑京回不一样。” 他站在方知漓身边,两人看着他的眼里是如出一辙的冷淡,且都是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姿态也莫名相似,清高又矜傲,令他心底产生一股奇怪的感觉。 孟嘉珩说了郑京回做过的一些事,睨着他的眼里毫无温度:“愚蠢还不知悔改,这么喜欢送人头,我看你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康骏第一次见识到他的毒舌,瞪着眼,干巴巴的,无能嗫嚅:“....你说话要不要这么难听。” 方知漓白了他一眼:“好听的你听得懂吗?” “.....” 被两人配合着训斥了一顿,康骏垂头丧气地跟着他们上车,车内,方知漓又说了他几句,过了好久,看着后视镜里的落水狗,她无奈至极:“但还是谢谢你。” 康骏抬起眼,只听她依旧语气淡淡:“谢谢你替我出头。” “打一个巴掌给颗枣。” 他小声嘟囔,随后觉得不对,好像是两个巴掌。 “对了,你们怎么会一起来?” 气氛缓和了许多,他才忍不住好奇地问,“而且,你俩也太默契了,穿的是同款大衣哎,这款式今年很火吗?” 他眼睛睁的大大地打量着两人,方知漓有一瞬间心虚。 刚才出来的匆忙,她的衣物也早就被弄脏弄坏,只能穿他扔过来的大衣。 只不过康骏本来就不是那么敏感的人,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此时两人不骂他了,他哼哼唧唧地埋怨:“你俩刚才真的太凶了,以前我和朋友闹事,他们爸妈就是这么骂他们的。” “所以,我刚才真的有种被爸妈接,被爸妈骂的错觉。” “.....” 方知漓是真的跟不上这货的脑回路,还没说什么,孟嘉珩扫了眼后视镜里的人,依旧刻薄到不近人情:“我儿子如果是你,那我不如一头撞死。” “....” 康骏傻眼了,抗议道:“喂——” 他哀怨的目光撞上方知漓的视线,没想到她也赞同地点了点头,说了和某人一样的答案:“我这么聪明,不可能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康骏:“........” ----------------------- 作者有话说:0点左右加更~~记得来噢[可怜] 康骏:信不信我现在跳车??? 第34章 第三十四页 孟嘉珩先把方知漓送到小区,走之前,她还是和他叮嘱了句:“你别为难他。” 他目光凉凉,什么也没说,方知漓装做看不懂,推开车门离开。 说实话,一个人和孟嘉珩相处,康骏是有点不安的。 毕竟每次遇到这位孟总,他都是在出丑或者犯事儿。 而不同于方知漓的凶,孟嘉珩是真的有种上位者的威严与冷漠,令他觉得不寒而栗。 “高河骂她什么了?” 男人不温不淡的嗓音唤回了他的思绪,康骏刚被骂过,此时有点犹豫,可触及扫过来的目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怂,一咕噜就说了出来,甚至告状似的,越说越愤怒。 总之就是些很侮辱很难听的话,孟嘉珩眼里只剩凉薄的冷意,睨了眼后视镜里的人:“你没被他打?” 康骏有些骄傲:“我打架还是挺厉害的。” “要是连个酒鬼都解决不了,那我看你更没什么用的了。” “.......” 他来不及辩解一句,只听男人又说:“还有,真把她当你家长了?以后没事少找她。” “.....” 康骏也知道给人添麻烦了,更何况还是新年。 像个忧伤青年似的坐在后头自闭望着窗外,孟嘉珩没有和他多说什么,将人送到后,他回到公寓,给唐靳舟打了电话,聊起郑京回的事。 郑家势力不容小觑,尤其是在当年知道方闻廷和郑家的联系后,孟嘉珩做了些事儿,令郑孟两家撕破了表面的平和,彻底站在了对立面。 他和方知漓走的时候有些匆忙,卧室里还维持着离开前的混乱模样,红色的围巾被遗落在这。 她以前就挺喜欢这种鲜艳的颜色,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她就穿了一件漂亮的红裙子,明明像个洋娃娃一样好看的姑娘,却在翻窗,见到他,还哎哎两声:“你可以接我一下吗?” 他从小就傲,没理她,但过了一会儿,就听到身后哒哒哒靠近的动静。 一回头,就看到某人身上的红裙子脏了,还沾了点杂草,看样子是跳下来摔到草丛里了,两手捏拳,气势汹汹,琉璃似的眸子不掩怒意,却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间—— 漂亮生气的脸蛋扭曲了下,立刻扯出傻乎乎又很假的笑。 明明很不开心,却说要和他做朋友。 他心里轻哧了声,觉得她又假又蠢,特别傲慢地说了一句:“你身上太脏了。” 翻篇 第51节 “.....” 她瞬间横眉瞪眼,明明眼里冒火,却还是忍了下去。 他心里一乐,忽然觉得真有趣。 红色衬得她肤白如雪,如今这鲜艳的颜色躺在冷调的卧室里,他却仿佛觉得,是她还留在这。 脑海中,是她长发凌乱和他纠缠的漂亮模样,明媚的,张扬的,像是带刺的玫瑰从他灰败冷漠的人生中破土而出。 他心底掠起一阵失落的烦躁,如果当时她没走,他的的确确会把人拐到身边。 或许,他如今的房间里就不会只有一条围巾,而是堆满了属于她的东西—— 她的细高跟,衣柜里,一半是她鲜亮颜色的衣物,另一半是他的。 还有女人的各种首饰化妆品,摆放着她喜欢的小植物,说不定某天,她会因为找不到眼镜不高兴地喊他的名字,最后在书房找到。 这是他原本预想中,和她在一起的生活。 “你不说话,我就挂了?” 唐靳舟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他丝毫没有歉意:“你说什么?” “.....” “我妈说那天去医院看到你了,你怎么了?” “嗯?”孟嘉珩问他是哪天。 唐靳舟说了个日期,他拿起方知漓留下的围巾,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找人。” “什么人需要您孟大少爷亲自去找?”他才说完,就想到了唯一可能的答案:“方知漓?” 孟嘉珩也没否认,嗯了声。 “她怎么了?” 他没有将怀孕乌龙的事告诉唐靳舟,只是说她胃不好。 电话里的人笑着调侃他:“后不后悔,年少的时候没有和她好好相处?如今胃不好,都要跟着人家跑。” 孟嘉珩唇角一动,压根没告诉他,不仅跟着跑医院,会知道方知漓去医院,也是他观察到的—— 他没有用偷窥这个词,自认为非常的光明正大。 因为公司就在对立楼,他闲来无事就会站在落地窗前,望向那间狭窄的窗户。刻薄地挑剔这工作室的不好,目光却落在那很久。 去摄影部考察也是工作范围内的事,在电梯里会遇到她的实习生更是正常,也就那么不经意的,听到实习生在和朋友聊天,说是上级请假去医院,终于可以摸鱼了。 孟嘉珩想,他只是想去看看她苍白的模样,只是想要嘲讽而已,并不是关心她,却没想到她会出现在妇产科。 他清楚自己是个很高傲的人,回过神想到自己做过的,类似偷窥、观察的事儿,他竟不觉得有错。 毕竟这些方知漓都对他做过,他都没怪过她。 对于唐靳舟说的话,他不置可否,却也没占下风:“那你呢?听说那姑娘是你高中同学?早干什么去了?现在还要把人带到公司去。” 唐靳舟带心上人去公司的事儿,还是唐千龄有次说漏嘴的。 电话里的人轻笑了声,提起林雪弥,他声音都温柔了许多,坦然承认:“确实挺后悔的,所以现在正好好追她。” 孟嘉珩扯了下唇,没有对他的行为做出任何评价。 但他自认为,他和方知漓是不一样的。 他们互相喜欢,都知道互相的心意,且都睡过,虽然吵过,但他不认为有其他人能插足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们也完全不需要幼稚的表白,所有事情,时机到了,就能名正言顺。 - 方知漓发现自己的围巾不见,给他发了消息。 孟嘉珩却回:【我送你的礼物不要,就惦记一条围巾?】 她的确忘了礼物的事儿,反正是他要送的,她毫不客气:【那你寄到我家?】 孟嘉珩:【这么点路,自己过来拿。】 那天在车里,问题并没有被解决,两人的关系如今依旧很暧昧。 她坦然怀着恶意揣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孟嘉珩:【你说,我在想什么?】 方知漓:【我来月经了,除非你是畜生。】 孟嘉珩:【.....在你眼里我一天到晚就只是想和你做这种事?】 方知漓给他罗列之前的几次,又是强吻,又是睡:【你哪来的脸装委屈。】 孟嘉珩:【那是你欠的,你乖点就行了。】 方知漓这辈子就没乖过,她轻哼了声,噼里啪啦敲着键盘:【乖?那不就会被你吃得死死的了,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行。】他回道:【我真该把你黏在我身上让我快点的样子给拍下来,让你自己看看到底是谁吃谁。】 “.....” 方知漓因为他的话脸颊烧热,敲字的时候却面无表情的:【你个死变态,敢拍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再过去了。】 孟嘉珩:【不拍就过来了?行。】 “......” 她翻了个白眼,真想把这不要脸的人暴揍一顿,不想回消息了,直接倒扣手机。 月经结束后,方知漓终于抽空去看了中医,毫不意外被说了一顿,她讪讪的,不敢有一句怨言。 从医院离开,她打车去了孟嘉珩家拿围巾。 他最近出差,方知漓按了密码锁推门而入,围巾正好被他放在沙发上,入目就是。 她拿上围巾,目光却顿在那巨大的鱼缸上。 之前来的时候尽做混乱事了,完全没注意到。 她好奇地观察着,一共就六条鱼,说实话在这大鱼缸里,就像三岁小孩清晨在两米八的大床上清醒。 “怎么买这么大的鱼缸。” 她轻轻吐槽了一句,忽地耳边传来轻微的电流声,下一秒,空气中传来男人的懒腔熟调:“大鱼缸,他们能活动的范围更广,这不好吗?” 方知漓下意识地抬眼,却没找到声音来源。 他的轻笑低低磁磁落在耳边:“笨死了。” “......” 方知漓找了一圈,终于找到摄像头,她微微弯着腰,莹白漂亮的脸面对镜头,不悦地说:“你不是在工作吗?” “就不允许我有休息的时间?” 她嘁了声,随而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变。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悠悠道:“放心,最近才装上的。” 摄像头的镜头一直对着她,她莫名有种错觉,仿佛他就在身边,那双幽黑的眸子也在盯着她。 方知漓没有应他的话,转身去喂鱼,却又听见他说:“别喂了,把我的金鱼撑死,你替它们陪我?” “....” 她失落地停下了喂鱼的动作,嘴上却不服软:“别把你自己说的这么可怜,说不定现在就有谁陪着你呢。” 他轻笑了声,好听的嗓音如同有什么在轻轻摩挲着她的耳朵,“你吃的哪门子醋?给你订机票,你亲自过来看看我身边到底有什么异性。” “.....”方知漓嘁了声,不经意地揉下耳朵:“我才不去,而且你如果真的不想让别人知道,有的是办法。” 歪理真多,他不悦地喊她名字,她又嘴硬地补充了句:“还有,谁说我吃醋了,你别把自己看得这么重要。” “....你真够可以的。” 方知漓不理他,只是在准备离开前,她后知后觉地琢磨到他装监控的意图,脸色突然有点冷,阴阳怪气地说:“既然这么防我,让我过来干什么?” 孟嘉珩似乎是真的气笑了:“我说,你讲讲道理好不好?” “明明是你防我不肯过来,而现在都把我家密码告诉你了,什么都让你知道,防什么?你以为谁都能进我家吗?” 他说着,话音一顿,似是无奈,又似是妥协:“更何况,你这几天连视频都不接,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想看看你。” ----------------------- 作者有话说:晚安!! 第35章 第三十五页 方知漓因为他的话心跳重重一滞,她蜷着手,依旧没良心的模样:“你少说这种矫情的话。” “.....” 孟嘉珩也是真的没辙了,不温不淡地扔下一句威胁:“你最好能够一辈子躲着我。” 话音落下,他透过摄像头,看到在他家的女人撇了撇嘴,满脸不服的样子:“谁躲着你了。” “你叫我过来我就过来?你也搞搞清楚,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命令?” 她说着,原本已经打算要走了,忽然幼稚地折了回去,叛逆地抓起一小把鱼料扔进鱼缸里,随后回头望着摄像头,清冷漂亮的脸上满是挑衅。 孟嘉珩轻笑了声,见她准备走,出声阻止:“礼物没拿?” 方知漓脚步顿住,“还是算了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在别扭什么,只是在潜意识中,还是不想接受他任何的馈赠。又或许,是不知道怎么面对。 从小到大,几乎是都是她耍心机去争取,去赢得什么东西,从来没有人真心实意地给予她。 她好好学习,是为了好学生的名誉,为了打那群看不起她的富家子弟的脸,为了让他们能仰慕她的光环。 她主动靠近孟嘉珩,是为了不被方闻廷打,为了能够用他给自己撑面子。 后来长大工作,她总是无畏地争取,她要工作,想要竞升,要钱,要奖金,也就成为了许多人眼中野心太强的存在。 翻篇 第52节 所以面对任何的“好”,她总是抱有怀疑的态度,觉得对方不怀好意,觉得不知该如何回馈。 还记得刚和谭灵认识那会儿,这姑娘是真的黏她,无条件地站在她身边,有时看出她生活窘迫,也会悄悄帮助她。 最开始,方知漓浑身带刺,十分疏离,用尽办法想让她远离。 她怀疑、也不相信任何主动的示好。 这在别人眼里,就是给脸不要脸,狼心狗肺的存在,仿佛她有一颗捂不暖的心,她根本不配得到真心实意的感情。 到后来关系好了,她也问过谭灵为什么要和她做朋友,明明她身上没有什么价值可以回馈—— 这话其实挺伤人的。 但谭灵却很认真地对她说:“友情这个东西,不一定需要什么理由的,也许就是缘分。就像爱情一样,漓漓,你要相信有人会很爱你。” 但方知漓明白,除了这迷茫的情绪,她心里其实还有一道过不去的坎横亘在两人中间。 孟嘉珩或许是清楚她在想什么,没有再劝,只是语气寡淡地扔下几个字:“胆小鬼。” 方知漓没有反驳,毫无留念地离开,偌大的公寓里,只剩几条孤独的小鱼吐着泡泡。 - 康茗馨知道了康骏打架的事儿,直接去了他的公寓,并让人将他关了起来。 收到康骏的消息时,方知漓正和康茗馨见面。 她只看了一眼,没有直接回复,而康茗馨也猜到了是谁,放下杯盏,意味不明地嘲讽:“想当初我让你带他,他还特别不服。没想到如今,他连我这个妈都不信任了,倒是黏着你。” 从前因为是上下级的关系,很多时候她像是傀儡,没办法反驳。 但如今,方知漓气定神闲地喝了口咖啡,点亮手机,看了眼时间,“康总,您还有十二分钟的时间。” 康茗馨的脸色冷淡:“我希望你把小骏开除。” 方知漓往后一靠:“康总,您应该清楚的,随意开除是违反劳动法的。” “他不属于你们这里。”康茗馨望着她的眼里没有什么攻击性,只是平淡的,宛如在看待什么不懂事的孩子,声音不疾不徐,却隐隐透着高人一等的傲慢:“你应该知道的,他在s.l要什么就有什么,未来的s.l都可以是他的。他也不需要像现在这样亲自出去跑业务,每天加班到十二点。” 她说着,顿了顿:“你曾经毕竟在我的手下做过,我知道你很优秀,也一直都很欣赏你,这你是知道的。如今你创业,抛开其他的,我觉得你有这个能力,也相信你可以成功。” “但康骏和你的那些实习生不一样,甚至是你给的工资,连他的零用钱都算不上,他和你们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方知漓静静听着,见她不说了,不疾不徐道:“既然您说完了,那我也明确告诉您,我手底下的员工,只要他们没有违法违规,我都不会开除他们。如果您想让康骏回去,那就让他主动辞职。” 康茗馨睨着她的眼里带了些冷意:“我不想和你站在对立面,也不想针对你。” 方知漓笑了笑:“康总,从我离开s.l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站在对立面了。” 两人最终还是不欢而散,回到工作室,方知漓才回了康骏的消息:【那就翻窗出来。】 康骏:【可我家在二十八楼,翻窗我还能活命吗!】 方知漓无情地回:【自己想办法。】 康骏发来求救的表情包。 等会儿还有个会议,为了节省时间,方知漓直接给他弹了语音,接通的一刹那,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淡漠道:“难道每一次,你都要指望别人来帮助你吗?” “翻不了窗,就想不到别的办法吗?连报警都不会吗?” “康骏,我希望你清楚,我会帮你只是出于我们认识的关系,但这不代表我一辈子都有这个义务来帮你救你。” 康骏沉默片刻,方知漓也没有将时间浪费在开导他这件事上,挂了电话,触及庄敏看过来的视线。 她拿上文件,走到庄敏身边时,沉默片刻,还是不由问道:“是不是觉得我太冷血了?” 庄敏摇头,她笑着说:“你说的没有错。” 人生是自己的,我们不能一辈子靠别人拯救,如果陷入困境,请首先站起来。无论是跑,还是砸碎窗户鱼死网破地拼,总会有办法的。 “如果他一直没有过来,怎么办?”庄敏又问。 方知漓垂下眼睫,没想太久,“我记得,拘禁他人是犯法的,就算是家人也不能。” 庄敏笑着嗔了她一眼:“就知道你这人心软。” 方知漓唇角一动,没说什么,走进会议室开会。 直至一个小时以后,众人从会议室出来,只见康骏气喘吁吁一瘸一拐地跑了进来,他整个人都惨不忍睹,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脸上还有灰,头发凌乱,甚至是穿着拖鞋,像是大逃难。 几人吓了一跳,康骏连喝了好几口水,终于缓了下来。 方知漓看他无恙,也没多关心,抱着电脑回位置处理工作。 等他们交谈完了,康骏飘到她身边,也不说话。 方知漓依旧看着电脑:“怎么逃出来的?” 康骏不像以前那般乐呵呵的,绷着声音:“我在房间弄了火,引发了装置,他们进来的时候,我跑出来的。” 方知漓哦了声,终于抽空扫了他一眼,镜片后的眸子依旧清冷:“没受伤?” 康骏瘪着嘴,终于流露出一丝哀怨:“跑太快,脚扭到了。” “嗯,那记得去医院看。” “.....” 康骏窝囊又憋屈,见他还不走,方知漓瞥他:“怎么,觉得我没帮你,很冷血?不高兴了?” “......” 康骏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明白,她说的是对的,自己从小到大习惯了被人捧着,忽然被人这么不近人情地对待,的的确确有点受伤。 他也可以立刻辞职继续回去做他的少爷,完全不用这么狼狈地跑来跑去,还要听她教训。 可康骏总觉得自己已经把工作室当成家了。 虽然其他同事都说讨厌工作,可他不一样。 他倾佩方知漓与庄敏,由衷地觉得她们好聪明好聪明,理智又果断。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也特别好,琪琪和小月虽然会和他斗嘴,但他们仨命苦打工人总是混在一起,混出了革命友谊。 财务李姐虽然抠门,但总会给他送好吃的,包括几个沉默寡言的程序员还有销售也是很好的人..... 甚至他每天来工作室都要看看这里的花花草草,觉得它们长得真好啊,蓬勃迎着太阳,太招人喜欢了。 来这里后,他有时也会忘了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没日没夜一起加班,这样平凡的,偶尔会哀怨的生活,他竟舍不得离开。 比起回到那虚伪繁华的牢笼,他喜欢这里。 方知漓才不管这少爷在矫情什么,完全一副冷血资本家的作态:“对了,你今天迟到了半天,没有请假,会扣工资,并且没有全勤了。” 康骏顿时瞠目,望着她的视线愈发哀怨了,方知漓佯装不懂:“还不回工位?偷懒?还是说,想辞职了?那就在钉钉上提交申请。” “.....” 康骏深呼了一口气,闷闷地说:“我没想辞职。” 方知漓移着鼠标的动作一顿,看向他。 只见这高大的男人耷拉着脑袋,眼巴巴的像条可怜的大狗:“我是想问,我这扭伤,算工伤吗?能报销吗?” “......” 方知漓心底顿时无奈,好笑地扫了他一眼:“算算算。” 他轻哼了声,终于露出了笑:“那就行。” 说完,他鸡贼地顺走了她桌上的苹果干,乐颠颠的,一瘸一拐跑去找李姐。 - 春暖花开,天气渐暖。 工作室最近都很忙,方知漓抱着电脑准备过去开会,还未进去,就听到了里头的争吵声。 写字楼有一间公共的会议室,使用的话得提前申请,这件事一直是实习生琪琪在处理的,但是最近楼上华科外包的摄影部也常常借用。 她走进会议室,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申请时间是有限制的,摄影部已经多占用了大半个小时,他们的负责人看到是琪琪一个小姑娘,就阴阳了几句。 康骏看不过去找说法,就吵了起来。 对方那几个男人都格外的mean,睥睨的视线带着令人不适的傲慢与不屑,康骏甚至气得握紧了拳,方知漓恰时出现,冷着脸和他们沟通了许久。 直到对方离开,康骏咬牙切齿:“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孟嘉珩找的都是什么人啊,我诅咒他们被扣工资!这辈子得不到全勤!” 琪琪弱弱地吐槽:“你就不能诅咒狠点吗?” “行了。”方知漓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吐槽:“开始吧,不然等会儿又要加班了。” “......” 因为这件事,方知漓心情的确不太好,以至于一个下午都没回孟嘉珩的消息。 傍晚下班,她走出工作室,看到他的时候也只是愣了下,随后冷着脸擦肩而过。 “我又哪惹你了?” 他攥住她的手腕,方知漓立刻打了他一下,漂亮的清眸里明显透着不愉,退避三舍和他拉开了距离:“别动手动脚的。” 孟嘉珩不太理解,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他凌晨的航班,回来以后就接连着几个会议,好不容易忙完来找她,却被她冷眼对待。 “方知漓。” 他声音沉沉,她压根不理他,电梯从楼上下来,里头的男人刚好是上次和康骏吵架的,他的视线直接略过了方知漓,望着她身后的孟总,顿时谄媚。 孟嘉珩淡漠地嗯了声,站到她身边,看女人面无表情冷着脸,他眉宇间浮现躁意,回答着员工的话也略显敷衍。 直至电梯到了一楼,那员工正要和孟嘉珩告辞,只见男人压根没看他,而是牵住方知漓的手,旁若无人地说:“走什么?我送你。” 他顿时瞪大了眼,双脚像是黏在了电梯门口。 方知漓面无表情地挣脱了他的力道,孟嘉珩抬眼看向杵着不走的人,语调凉薄:“你还有事?” 对方头摇的像拨浪鼓,怀揣着复杂的心情仓皇逃离。 电梯里又只剩两人,方知漓双手环抱,依旧不肯跟他说话。 孟嘉珩直接给康骏打了个电话,当着她的面问发生了什么。 方知漓错愕地看向他:“你什么时候和他关系这么好了?” 翻篇 第53节 而且,康骏这臭小子搞什么,他问了就说? 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孟嘉珩拉住大步往前走的人,直接将人塞进车里。 他还没说一句话,她阴阳怪气地说:“孟总手底下的人都和你一样不讲理啊。” 孟嘉珩凉凉扫了她一眼,“你这么生气,是觉得我会偏袒他们?” 方知漓轻哼了声:“谁不偏袒自己人?” 孟嘉珩收回视线,踩下油门:“他们算哪门子的自己人,你在我心里什么地位你不知道?” 她冷漠地说了句不知道,只听他继续说:“难道不是你总把我丢开吗?我什么时候不站在你身边的?” “.....” 方知漓没有说话,他却咄咄逼人:“对你的员工这么护短,对我倒是挺坏的。” “这件事明明和我没关系,却迁怒到我,还冷暴力我。” 她真的觉得他得寸进尺胡搅蛮缠,“我什么时候冷暴力你了?” “不接电话不回消息,还甩脸色,这还不算?” 方知漓面无表情:“我天生不会笑行不行?” “不会笑是吧?” 他意味不明地扫了她一眼,仗着他在开车,方知漓无所畏惧。 却没想到遇到红灯时,他直接伸手捏住她的脸,很恶劣地命令道:“给我笑。” “....” 她恼怒地张嘴咬了下去,“笑你大爷。” 谁料这人像是在逗小狗似的,没有抽出手,而是就着这个动作重重揉了下她的唇,“还说你对我不坏?手都要被你咬出血了。” 方知漓甩开他的手,还当着他的面呸呸两声:“真恶心。” 孟嘉珩唇角一动,过了红绿灯,方知漓却忽然哎哎两声:“我不回家,和人约了吃饭。” 他看了她一眼,打了转向灯,不温不淡地问:“谁?” “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不说,他也只是扯了下唇—— 可在方知漓接起一个电话时,他所有的淡然彻底消失。 “李牧槐?我快到了,差不多还有五分钟。” 如果说面对康骏和朱闵,孟嘉珩顶多是占有欲作祟觉得不爽,却从来没有真的将他们放在眼里过,也不认为他们配得上方知漓。 但李牧槐的出现,让他心底的妒意汹涌,和曾经每一次一样,只要李牧槐和方知漓在一起,他都嫉妒到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所有的傲慢都化为了尖锐刻薄的厌恶,希望对方能彻彻底底地消失。 他一直都知道,方知漓对他和李牧槐是不一样的。 在他面前,她虚伪,她假笑,浑身带刺,倔强到令人可恨。 但她是真的把李牧槐当成了朋友。 她认为李牧槐是她的同类,她也曾经放弃他,选择了李牧槐。 在手工节的前一天,她匆匆跑来找他,说李牧槐还没有回家,可能是被温临泽他们为难了。 “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找他?” 孟嘉珩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将她拧眉担心的模样尽收眼底。 完全不似在他面前的虚伪敷衍,她眼底的真心,让他觉得刺眼,让他感到厌恶,让他的心像是紧紧扭曲着。 李牧槐算个什么东西? “不去。” 他很冷漠地拒绝,见他态度坚硬,方知漓唇瓣翕动,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方知漓。”他漠然地喊住她,看着那道纤瘦的身影:“不是说要让我教你解题?就今天,进来。” 她为难着和他商量:“可以下次吗?我有点担心李牧槐。”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孟嘉珩心里有滔天的怒意在翻涌,他冷冷看着她,逼她做出选择:“我不想让你去呢?” “你自己想清楚,去找他,以后都别来找我。” 她紧抿着唇,眼底的失望刺的他心脏疼。 她没有和他争吵,没有犹豫,毫不犹豫地转身,放弃他,去找了李牧槐。 他就这么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浑寂的夜里,觉得讽刺又可笑。 她搀扶着李牧槐回来,已经是十点。 他就这么漠然地看着那两道身影,他们也看到了他。 李牧槐和她说了什么,两人站在昏暗的阴影中望向高傲冷漠的男生,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方知漓那狡黠总是藏着坏主意的眸子里也盈满了防备,没有主动和他说话,孟嘉珩就这么看着她扶着李牧槐离开,一颗心扭曲到像是挤着酸水的烂柠檬,有无处发泄的躁意令他骂了一句脏话。 真够虚伪的。 不是想接近他吗? 不是在讨好他吗? 那为什么要为了别人放弃他? 方知漓从李牧槐家离开,回去路过灯火通明的孟家,他漠然喊她的名字。 她顿住了脚步,一双眸子倔强而疏离,却什么也没说。 孟嘉珩高傲至极,像是在给她最后的机会:“只要以后不和他来往,我们还是朋友。” 李牧槐被人泼了水,她扶着他的时候,衣袖沾到了,湿漉漉的洇深了一小块,很刺眼,让他厌恶到想让她现在就去把衣服换了。 方知漓再不像平时那样虚伪敷衍,只是问:“如果是我被温临泽他们泼水关了起来,你会来找我吗?” 孟嘉珩傲慢的模样没有松动一分,他想说当然会,方知漓摇了摇头,替他回答—— “你不会。” “因为你太高傲了,你只会等着我来找你,只会觉得我的消失是不识好歹。” 孟嘉珩觉得她可笑:“那我等到现在,等了三个小时吹冷风是有病吗?” “所以你只是等,根本没想过要来找我。” 他讽刺道:“我为什么要帮你找李牧槐,他和我有什么关系?是你选择放弃我。” 她沉默看了他许久,只是说:“不是我选择放弃你。” “你这样高傲的人,和我从来不是一路人。” “行。”他是气极了,毫无温度地睨着她,语气如坠冰窖:“那你最好别再来找我,讨好我,我也不想看到你的假笑,真虚伪。” 两人陷入冷战,却没有人发现,毕竟在他们眼里,孟嘉珩本就不喜欢她。 后来的手工节他没去,却有人将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他没有任何要帮忙的意思,嘴上说了点违心的话,却想,如果她愿意来求他,愿意服软,那他可以原谅她。 但她没有。 直到李牧槐的病好了,替她解围。 但这么薄弱的理由,没人会信。 他气她的愚蠢,气她的倔强,气她依旧和李牧槐朋友,气她卧室的床帘都不拉开了,连着几日再没偷窥他。 他让温临泽去道歉,心想如此,她总该知道他的好。 但她还是没有。 她依旧对李牧槐笑,却在看见他时,只是如陌生人般擦肩而过。 讨好他的时候用尽各种拙劣的方法,如今却为了别人不肯妥协。没心没肺,可恨到了极点。 ----------------------- 作者有话说:来迟啦,小红包掉落~ 第36章 第三十六页 直至今日,只是听到了李牧槐的名字,孟嘉珩心底生起冷漠的厌恶。 “如果我不想你去见他呢?” 和那年一样的问题。 方知漓愣了下,触上他漠然毫无温度的黑眸,心脏似是被钝钝凿了下,指尖掐进手心,也是和当时一样的答案:“我和他早就约好的,所以我得去。” “那当年呢?” 车内气氛逼仄,他的声音如淬了冰,咄咄逼人,“明明是我先和你约好的,你不也一样选择了他。” “你明知道当时是有原因的。”方知漓的脸上毫无笑意,清凌凌的眼里凝着和他相似的冷淡,“我找你帮过忙,但你没有和我一起去。” “我也说过了,我不是什么善人,难道看见一只流浪猫就要伸手帮忙吗?他又算个什么,值得我伸手。” “我和他是一样的。”她倔强的模样,和当年一样:“在你眼里,他是可怜不值得在意的流浪猫,我也是。” 孟嘉珩握紧方向盘的青筋攀浮,他压着心底翻涌的怒意,“和他有关的事情,你从来不会违约,甚至愿意放弃我选择他。而和我之间的约定,你有哪一件实现了?” “你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坚定选择我。” 他的质问,令方知漓有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过于冷寂的气氛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她默了默,没有再看他:“可那些事,都不重要,不是吗?” 翻篇 第54节 “不重要。” 他重复着,似是气笑了,觉得她真够狠心的,会在意李牧槐,会在意别人,唯独不在意他,就这么轻飘飘地将他的一切否决。 “难道不是吗?”寂静的车内,两人之间如同隔阂了一条分界线,明明很近,却无法触碰。 她仔细回想,和他所有的约定,补课、一起吃饭、一起去玩.....各种见面,包括—— 他最后的表白。 对于他这样什么都有的人,其实可有可无,失去了,也不会有什么的,不是吗? “所以我就不值得你选择吗?!” 他厉声质问,方知漓的一颗心似是被重重凿撞,她咬了咬牙,没有因此觉得自己做错了,坦然对上他的目光:“我和李牧槐生活于你们所有人的光环下。” “我知道你和温临泽他们不同,你不会霸凌我们,你高高在上,不将人和人放在眼里。我也知道,我不该道德绑架你,求你帮什么,所以在你拒绝后,我没有继续缠着你。” “但我和李牧槐不一样,我们光是活着就已经很累,就耗尽所有的力气了。”她说着,努力将涌上来的情绪压下去,平静而坦然地对上他锐利冷漠的目光:“我救他,等同于在救我。” “你和他不一样。”他否认,“你明明有我。” “那万一呢!”她的声音如同带着尖锐的刺,“你会这么生气,无非是占有欲作祟,觉得我一直跟在你身后,而突然有一天选择了别人,你不高兴了而已。” “只是因为这么一件事,你当时就和我冷战很久,那下一次呢?如果有一天我也变成了流浪猫,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没意思了,你还会帮我吗?” 这个问题,在当年分开的时候,就提到过,仿佛成了两人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一道坎。 “所以他是你可以信任的存在,但我不是。” “你们没有人能让我信任。” 她平静至极地说。 他松手往后一靠,睨着她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讽刺。 方知漓也没想到,会在突然间将气氛搅成这样,她没有回答,也不想在这件事上耗太久,低头看了眼时间,拿上包,准备推门离开时,还是顿住,背对着他说:“如果你对这些事依旧耿耿于怀——” “我向你道歉。” 孟嘉珩用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才没有将车门锁住,他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你明知道我要的是不是道歉。” 方知漓的手蜷紧,沉默两秒,却还是什么都没说,推门离开。 - 意式餐厅的玻璃门被人从外推开,风铃叮当一晃,方知漓看到李牧槐笑着和她招了下手。 她调整好情绪,才刚走近,只听他问:“是不是工作太忙了?看你脸色不太好。” 方知漓轻轻嗯了声,没有解释,岔开话题:“等很久了吗?” 李牧槐笑起来如沐春风:“也是刚到不久。” 两人上周遇到的,安晴摔断了腿,她去探望的时候,遇到了正好在照顾老师的李牧槐。 直到前天,方知漓又收到设计师的投稿,她看着很眼熟,发了私信,原来真的是他。 李牧槐开着玩笑:“所以你不会是因为咱们的关系,才选定我的作品吧?” 方知漓笑了笑,双手环胸地往后一靠:“你可能还不了解现在的我,我这人公私分明,在工作上严厉到经常被手底下的人吐槽。” “这么厉害?”李牧槐笑着敬了她一杯:“恭喜你啊方知漓,一直走在自己梦想的道路上。” 方知漓和他碰杯,问起他这些年怎么样。 李牧槐那双如琉璃般干净的眼眸,和年少时一样,总是盈着浅浅的笑,温温和和的,与孟嘉珩的高傲完全不同,他像是静静开在角落的蓝雪花,明明很漂亮,却总让人觉得孤独。 他戏谑自己这些年在流浪,做过摄影师,当过导游,卖过花,也有一段时间,他捡了一大群的流浪猫狗,就在街头卖唱,之后都把它们送去取得了“编制”,拥有了一份他都羡慕的稳定工作。 方知漓很认真地听他说,到最后,她调侃着说:“以前说要游遍大好河山,你也做到了。不过我还是没办法和你一样浪漫洒脱,我比较现实,喜欢钱,只想好好赚钱。” 李牧槐父母双亡后,就暂住在姑姑家。 他寄人篱下,除了被弟弟刁难,还会被温临泽那群人言语霸凌。 方知漓原本是没注意到他的,毕竟她自己也不是个好人,她只能顾着自己的野心,没有多余的能去关心别人。 直到有次家长会,李牧槐的位置是空的,没人给他开家长会。 方知漓在走廊里遇到他时,他正蹲着问学校里的流浪猫,唇角噙着很淡的笑意,视线低垂,声音却很轻,似是自言自语:“你也没有妈妈吗?” 当时是下雨天,她急着要走,只是瞥了一眼,就打算冒雨冲出去,却没想到他会主动喊住她—— “撑把伞吧。” 他将自己的伞送给了她,方知漓犹豫着:“你呢?” 他好像总是很爱笑,面对老师,面对同学,面对弟弟和不喜他的姑父,总是噙着温温和和的笑意,仿佛没有一点的脾气。 “我还有一把伞,放心。” 方知漓想了想,走之前说了声谢谢。 第二天她想把伞还给他,却没想到他请假没来。 放学后,她去他家,却见到他脸色苍白,明显是感冒了,却还在帮弟弟遛狗。 她当时觉得,他真是个烂好人,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想想。 而李牧槐也只是笑了笑,说没什么。 后来两人熟了,方知漓觉得他们是同类,却也不是完全的像。 他们同样不属于这奢靡繁华的上层圈,但她有野心有不甘,他却什么都不在意,明亮弯弯的眼眸不似天上月,反倒像水中月,孤寂的,仿佛随时会消失。 李牧槐握拳抵着唇笑,随而想到什么,眉眼间浮现忧虑:“你当时走的这么突然,我真的挺担心的。” 他说着,不由一顿:“方叔叔他——” 方知漓打断他:“我没有父亲。” 李牧槐自知问了不该问的,转而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她轻描淡写地说挺好的。 “其实我早些年有去s.l应聘。” 两人又聊到工作,李牧槐倒没有什么愤愤的情绪,只是有一点点的遗憾:“但可能是我的作品还太过青涩。” 方知漓忽然想到,有一年的确是看到过类似他风格的作品。 只是最后,公司空降了一名设计师,听说是某位领导的亲戚。 “但没想到兜兜转转,我们还是合作上了。” 方知漓收回思绪嗯了声,却也开玩笑似的说:“我很严厉的哦,会让你一直改一直改。” 李牧槐原本是不打算继续设计这一行业的,他已经做好了四处流浪的准备,但去年,对他有恩的老师患了重病,医药费很贵,他才回来的。 他笑着和她碰杯:“早就做好准备了。” 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外头下了暴雨。 方知漓没有带伞,李牧槐将自己的伞给了她,还笑着拿出另一把说:“放心,这次我真的还有伞。” “那我就先走了。” 坐进出租车里,直至看不到李牧槐的身影,瓢泼的雨水雾朦朦地砸着车窗,她低头看手机,没有任何的未读消息。 到了小区,方知漓撑着伞,细高跟踩进水坑,掀起了一小阵的水痕,溅到了她的脚踝处。 似是察觉到什么,她偏头望向那雾雨中的黑色轿车,静静停泊在不远处,透过车窗,即使看不到里面的人,她却仿佛被一双锐利漠然的目光攫住了视线。 凉意刺进骨中,她握着伞柄的手攥紧,收回视线,没有过去找他。 - 这几天工作室挺忙的,李牧槐的设计稿调整好,晚上还约了投资方见面。 但偏偏对方之前和庄敏有过节,指定要她出面。 此时明目张胆地为难,庄敏是孕妇,方知漓替她喝酒。 这位陈总轻蔑傲慢地打量了她一眼,“既然如此,就看小方总的诚意了。” 甚至不是方总,偏偏要加一个十分看不起的“小”字。 李牧槐低眉顺眼,诚心诚意地讲解着自己的作品,谁料那位陈总直接将文稿压在烟灰缸下,猩红的光点“不小心”烫到了文件。 “不好意思啊,以表歉意,我自罚一杯。”他话里却是轻蔑至极的傲慢,毫无歉意。 这场饭局,两人被灌了不少,方知漓中途去洗手间吐了一回,她站着窗口吹冷风试图清醒,期间没忘记给郝淑雪打电话。 接通后,对方很安静。她大脑浑沌,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只是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晰正常:“妈妈,我还在应酬,要晚点回去,你早点睡,别等我,记得关好窗——” “方知漓。” 男人沉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她迟钝地将手机拿下来,这才发现,她居然打给了他。 电话里,他漠然:“是真的打错了,还是故意的?” 她让自己沉溺在酒精的浑沌中,佯装没有听出他的讽刺,只是轻而疏离地说了声抱歉:“打错了。” 挂了电话,又给郝淑雪发了消息,补好妆,她重新回到包厢,庄敏正在谦卑垂眼地和陈总道歉,“之前是我多有得罪,希望陈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杯,就当是我敬您了。” 陈总嘲讽地看着她:“别呀,要是您喝出问题,万一不小心流产了——” 他的话令其他的人脸色各异,男人却轻笑着阴阳:“我可负不起责任啊。” 庄敏的手都在抖,李牧槐的酒量已经到了极点,却还在强撑,方知漓调整好情绪,接过了庄敏手上的那杯酒。 到后面,陈总也没了什么兴致,至于合同,他眼底浮现不屑,提出再降一个点,倒是可以考虑。 方知漓几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也是此时,包厢的门被人敲响。 陈总见到孟嘉珩,倒是笑了下:“小珩啊,这么巧。” 他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孟嘉珩却没有看向她,而是不温不淡地应着陈总的话,“听说您在这,正好过来探望,没有打扰您吧?” 陈总和孟膺川曾经合作过,对于他这个儿子倒没那么熟。 不过这位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孟总能亲自过来,他也不会这么天真,觉得只是巧合。 但陈总愿意给他一个面子,“怎么会。” 李牧槐也当然还记得孟嘉珩,只是在这里见到,他错愕地看向身边的方知漓,眼底浮现担心。 他大概是唯一一个知道他们感情的存在。 翻篇 第55节 方知漓回了一个安抚的笑,两人的一举一动被男人看在眼里,他漆黑晦涩的目光里如同淬了冷意,陈总这老狐狸注意到了,意味深长地问,“方总和孟总认识?如果是这样,那怎么不早说,这样的话,合同的事也就不用拖这么久了。” 孟嘉珩没有应他的话,指尖轻敲桌面,不含任何温度的黑眸就这么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明目张胆,又勾着锐利的凉薄,却没有开口。 方知漓明白知道他在等她说什么,胃底的恶心再次翻涌。 她厌恶总是在别人面前低头,讨厌上位者轻蔑而不屑的目光。 可如今,他们没这个资本转头就走,他们只能一杯接着一杯。 偏偏他出现了,她知道,只要用上他的名字,所有的合作,都可以进展顺利。 她当然可以任性又倔强地说不认识,将一切归至原点,可如今在这里的不止她一人,还有庄敏、李牧槐,工作室的其他员工在等着他们能够拿下合同。 他们都需要这份合同,需要钱,需要希望。 冷白刺眼的光线笼罩,她心底自嘲,坦然对上他的视线,疏淡地开着玩笑:“我这人公私分明,向来不喜欢把私事与工作混在一起,更何况,孟总也是这样的人。” 意味不明的回答,却让在座的几只老狐狸心怀鬼胎。 所以,孟总就是她的私事? 众人在等着他的答案,孟嘉珩没有直接回答,漠然的目光盯着她许久,唇角扬着讽刺的弧度,他看向陈总:“陈总不用顾忌我,她说的倒是没错。” 陈总心里顿时有底,他还没这么傻,两人之间就算没有那种关系,也一定认识。 孟嘉珩很快就离开了,仿佛真的只是顺路而已。 因为他的出现,合同顺利签成。 结束后,庄敏先走了。 方知漓胃里难受,去洗手间吐,李牧槐不放心她,就在外头守着。 她出来的时候,看到李牧槐和孟嘉珩站在一起。 她心一惊,怕他会说出什么刻薄的话,下意识地挡在了李牧槐面前。 视线于冷薄的空气中相撞,孟嘉珩被她眼底的防备刺到,居高临下的视线里是凛凛冷意,李牧槐却对她说:“漓漓,我还有一点事,就先走了。” 他说着,微微顿了顿,似是不放心:“你们别吵架。” 直到他离开,方知漓依旧蜷着手,望着他的视线里毫无松动,依旧绷着疏离,质问他:“你和他说什么了?” 孟嘉珩冷漠地反问她:“你觉得我会说什么?” “我不知道,但如果你有什么怨什么不舒服的,冲我来,别找他。” 孟嘉珩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冷硬的心脏,居然会如此脆弱地感受到疼,只是因为她的不信任,钝钝凿裂,仿佛有汩汩鲜血在流,在觉得失望。 他却仍然高高在上,漠然清傲的模样:“你还真是了解我,我确实说了。” 她唇线抿直,眼里顿时浮现凉薄而尖锐的冷意。 他压抑着涌上来的怒意,阴郁晦暗的眸中毫无温度,掀唇刻薄嘲讽:“我问他为什么要回来,是不是没钱了才找到的你,不是说要去流浪吗?原来骨气还没有钱重要?” “我说他可真没用,连个酒都要女人来挡。” “我说他可真懦弱,说什么要去流浪,其实就是不敢面对而已。” 方知漓死死咬着牙,却因为他的话愤怒到手都在抖,孟嘉珩将她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那颗流血的心脏像是在被人凌迟,却依旧高傲的不愿意低头,“怎么,要为了他打我?” 醉酒的恶心感不断往上涌,堵得她心底很闷很闷。 “你到底为什么还是和以前一样高高在上?你又凭什么看不起他?” 她质问的声音甚至带着愤怒的颤意,“不管从前还是现在,我还是最讨厌你的傲慢和刻薄。” “你到底凭什么?就因为你出身优越,你生来什么都有吗?!我真的很恶心你们这种人!” “恶心?”他一瞬不瞬盯着她的视线冷如冰窖。 她点头,说了一声对:“你,还有陈总,康茗馨,你们都是一样的人。” 孟嘉珩仿佛尝到了喉间涌上的血腥味:“所以,你和李牧槐是同类人?那么你当初走的时候,为什么连他都抛下了,告诉我?” 他抬起她的下颌,力道重至似乎要将骨头碾碎,漆黑的眼底是令人心颤的冷漠:“你和他什么时候是同样的人了。” “你明明没有心,你明明比任何人都狠。” 方知漓咬着牙,倔强地说:“对啊,我是这样的人,你是还没被甩够吗?这么多年对我念念不忘,像条狗一样黏着我,主动送上门让我利用,孟嘉珩,你在这里自我感动什么?” “所以呢?他有什么价值能让你利用?” 他刻薄地刺痛她:“你这样的人,会付出真心吗?如果不是有什么利用价值,你会和他做朋友吗?” 方知漓的呼吸似乎都被堵住了,不知是因为被他强硬地桎梏,还是因为喝酒实在不舒服,她眼眶不自觉地涌上水雾,眼尾泛红,却不肯让自己流露出任何示弱的情绪:“他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她看着他,轻声的,一字一句仿佛将他凌迟:“你和他不一样。” 孟嘉珩从没有这么恨过她,恨到想把她的心给剜出来看看,到底为什么总是捂不热,到底为什么,觉得他不会痛。 他松开了手,高大的身影站在面前,将她笼在阴影中,明明这么近,却还是觉得距离她很远。 “你有自尊,我也有的。” 他从来不屑解释什么,他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冷心冷血,是个特别不好的人。 他们怎么想,他从来不在乎。 但只因为她的质疑,他居然觉得该死的痛苦,仿佛那颗高傲的心被彻彻底底碾碎。 他什么都没再说,只是漠然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随着他的离开,他的影子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就像困了她很久的人,猝不及防从心里抽离,如同骤然揭开的伤疤,让她身体蓦地失力,酸意顿时涌了上来。 她知道,她现在的行为,属于既要就要,令人唾弃。 明明刚才还因为他达成了合作,此时却翻脸刺伤他。 但她一直都记得他有多讨厌李牧槐,甚至是到了厌恶的存在。他这样的人,从来不会给任何人面子,尤其是不顺眼的存在。 更何况,他也承认了。 她不断告诉自己,她没错的,她不该难受。 ----------------------- 作者有话说:小虐一下。 红包掉落~ 第37章 第三十七页 方知漓请了两天的假,再回到工作室,脸色瞧不出任何的异常。 忙到下午,康骏提了咖啡进来分给大家。 方知漓瞥了他一眼,问怎么忽然请喝咖啡。 “不是我请的,是楼上那个mean男。” 他说的mean男,就是上回和他们抢会议室的,华科外包摄影部的主管。 “也不知道怎么,他们忽然良心发现似的,你不在这两天,他们每天送咖啡过来,还说上次是他们的错。” 琪琪他们显然也知道这件事,方知漓眼睫低垂喝着咖啡,听着康骏说话,没有发表任何的想法。 下班后,方知漓还要去医院接安晴,李牧槐正好要去看望老师,两人就一块儿去了。 “你和孟嘉珩是不是早就碰见了?” 李牧槐看向她,方知漓回消息的手一顿,低低嗯了声。 “我昨天还担心,你见到他会不自在。” 方知漓没听出来他话里的小心翼翼,只是没什么情绪地扯了下唇:“有什么好不自在的。” 李牧槐看着她的视线里藏着犹豫,她将手机倒扣,似是不经意地问:“他那天对你说什么了吗?” “嗯?”他面露疑惑,随而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你是说应酬的那个晚上啊。” 方知漓轻轻嗯了声,心脏却随着他的停顿轻轻提了下。 李牧槐轻轻笑了笑:“没有。”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却令她心跳一滞,讷讷反问:“什么?” “是我主动和他打的招呼。”想到这里,李牧槐流露出一丝羞赧的无奈:“我记得孟嘉珩的舅舅是心外科的专家,所以厚着脸皮,想问问他能否帮忙。” 方知漓的呼吸似乎被堵住:“....然后呢?” 李牧槐:“他说会帮我联系。” 方知漓大脑“嗡”的一声,唇瓣翕动,艰难至极地问:“其他的呢?他就没有和你说什么吗?” 李牧槐奇怪地看向她:“没有了,他答应后,你就出来了。” 他说着,见她脸色不太好,迟疑着,终是问道:“你们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方知漓的脑海里,浮现男人冷漠而失望的目光,还有他撂下的狠话,以及他毫不犹豫离开的身影。 有钝钝的窒闷感令她喘不上气,她打开车窗,任由冷风吹了进来,唇齿间似乎还弥留着咖啡的苦涩,令她有些不舒服。 察觉到她不对的情绪,李牧槐轻声喊她的名字,试探性地问:“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方知漓迟钝地偏头看他,她想说话,可整个人似乎陷在了沼泽里,全身失力,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唇瓣翕动,讷讷地吐出几个字:“你怎么知道....” 她的话没说完,李牧槐却知道她想说什么。 虽然她总说他们是同类,他们很像,李牧槐却知道,她和自己是不一样的。 她是张扬的,是永远不会屈服的存在,她向往明媚的一切,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又像是一团别别扭扭的火,嘴上说着要地球毁灭要同归于尽,却会傲娇地给予暖意—— 就是她这样的人啊,太不会服软,明明是想帮忙,一不小心烫到了别人,也只会嘴硬说,她是故意的,最好谁都别靠近她。 其实他觉得,她和孟嘉珩才是相似的人。 “虽然你常说讨厌他,可像温临泽那些真正让你不喜欢的人,你其实根本不屑提起他们的名字。但孟嘉珩,你明明都说讨厌他了,却还是喜欢找他。” 方知漓也想到了曾经在他面前吐槽孟嘉珩的一幕幕,她眼眶有点发酸,嘴硬道:“我那是有原因的。” “你这人啊,就爱说反话,不管是什么原因,也许你一开始是真的讨厌他的,但你没发现吗?” 翻篇 第56节 李牧槐笑了笑,对他这位多年的好友说:“在他面前,你真的很鲜活。” 他无数次看到,她在那高傲的男生面前张牙舞爪的模样,马尾辫一晃一晃的,琉璃般的眼里有愤怒,有狡黠,两人经常吵架,很多次,她都说,如果再搭理他自己就是狗,第二天,两人却又走在了一块儿。 方知漓的心里有浓烈的情绪在将理智吞噬,她移开视线,尽可能地保持冷淡:“我的性格怎么样,和他有什么关系。” 她其实从来没有在李牧槐面前流露出自己对孟嘉珩的感情,或许是知道但不愿意承认,又或许迟钝,最开始根本没意识到,但旁观者清。 李牧槐一直都知道,她和孟嘉珩之间,是不一样的。 “你离开后,他来找过我。” 他还是将这件事说了出来,“他问我,你有没有联系过我。” 方知漓大脑一片空白,她张了张唇,怔怔地看着他,像是被攥住了呼吸,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牧槐回想起那天,男生还是和曾经一样高傲,在得到失望的答案后,他没有任何失魂落魄的情绪,甚至连眼眶也没有红一下。 只是在那之后的每一天,他都会问:有她的消息吗? 直到孟嘉珩要出国的前一天,李牧槐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只是觉得他瘦了很多。 “如果有一天,你得到了她的消息,可以告诉我一声吗?” 从来要什么有什么的傲慢男生,只是这么轻声问他。 他答应了孟嘉珩,却在最后又问:“你会去找她吗?” 男生沉默了很久,望着方家所在的地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如果她过得好,我就不去了。” 李牧槐当时觉得有些难过,他担心方知漓,也很想念她,更觉得好遗憾,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方知漓很难形容她现在的心情,只是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令心脏沉甸甸地往下坠,摔得腐烂,不断挤压着她所有的呼吸。 “他还和我道歉了。” 李牧槐的一句话,令她喉间涌上酸意,怔了好久,不解道,“什么?” 说真的,李牧槐这一生,几乎没有收到过别人的道歉。或许他们觉得没有必要,或许觉得他不配,但他没有想到,面前这个高傲的男生,会和他道歉—— “她总说我过于高高在上,厌恶我的冷漠。” “很抱歉,因为我的傲慢对你产生了偏见。” 李牧槐很想说,你不用道歉,你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可他的心里有无法抑制的酸意,有止不住的难过涌了上来,令他说不出一句话。 不为自己,只为那样好的方知漓。 看着渐渐远离的高大背影,明明阳光笼罩,他却觉得好孤寂—— 漓漓,你总说你不属于这里,却想不到吧,你喜欢的他,似乎也很喜欢很喜欢你,甚至会因为你的离开,仿佛失去了一颗心。 方知漓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冷风吹得她眼眶泛疼。 很多很多次。 她用难听的话刺伤他,逼他走,骂他,决绝而冷漠,歇斯底里的争吵结束,她看着他离开,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直至消失。 他从没有回头。 而她也从来没有喊住他。 她认定了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结局,却在有一天发现,她好像做错了.... .... 到了医院,她和李牧槐分开去找安晴。 将人送回小区后,安晴睨着她问:“发生什么了?” 方知漓迟钝地看向她:“什么?” “我就没看你这么失魂落魄过,就连上次被裁员也是,所以不是工作,感情问题?” 安晴逐一分析,方知漓垂眸抱着膝盖,沉默许久,才说:“我好像伤害了一个人。” “孟嘉珩?” 安晴几乎不需要怎么想,直接问了一个名字。 方知漓低低嗯了声,她知道,她不该这么对他的,或许应该去道歉,可心里又有另一道声音告诉她,这不是她一直期盼的吗?互不来往,如同两条永远不会有交集的平行线—— 但她那颗冷硬的心脏却被他漠然的目光占满。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安晴看着她说:“我只知道,如果你不在乎他,就不会因为他这么难过。” 她在难过吗? 方知漓因为她的话心跳一滞,很想说点反驳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原本两人打算好好聊聊的,但酒吧那边有点事要处理,安晴不方便,方知漓没让她过去,打算亲自跑一趟。 “哎,漓漓。” 走之前,安晴喊住她:“与其在这里纠结,倒不如直接去找他——” “看看你见到他时,是想转身就走,还是说,心里的歉意更深。” - 处理好几个闹事的酒鬼,外头正在下雨。 方知漓来到二楼,透过窗户望着外头的大雨,思绪有些走神。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找他,只是看到雾朦朦的夜里,有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停下时,她的心忽地一震,下意识地就想下楼,却还是克制住了脚步。 但不如她期盼的,没有人从车上下来,黑色的轿车只是静静停了一分钟,便消失在朦胧的雨夜中。 这场雨下了一整晚,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方知漓吃早餐的时候,刷到了小周的朋友圈,是凌晨一点发的,配图是磅礴雨势中的黑夜:我猜老天也不想让我出差,所以才让大雨来让航班延误的。 她不由回想到昨晚酒吧门口的车,指尖一顿,回过神时已经敲下了几个字。 【这段时间确实多雨。】 她盯着这条内容很久,最终还是发了出去。 到了工作室,马不停蹄地开会、联系厂商,一直忙到中午,方知漓才看到小周回的消息。 小周:【是啊是啊!最讨厌雨天了!】 她没有直接回复,而是点进小周的朋友圈,果然看到了新的内容, 小周这人表面上是个严肃专业的精英,但还蛮话痨的,一天能发三四条朋友圈。 【整整延误四个小时,孟扒皮也不知道又哪里不高兴了,问我要不干脆在机场安个家算了,我倒是想[白眼],但看在你给我的工资挺高的份上,我就忍忍吧。】 【可恶啊今天也太惨了,居然遇到气流颠簸,这也太吓人了我都以为我要死了啊啊啊啊啊啊!要不是怕被某人骂,我一定会叫出来的tvt】 【忙啊忙,忙点好,不就是一下飞机就去开会吗,嗯嗯嗯,这钱是我应该赚的,我一点都不辛苦嘻嘻嘻。】 【卧槽也太冷了,谁能想到四月份了我还想穿秋裤呜呜呜tvt】 方知漓切回聊天界面,佯装随意地问:【你们去沥棠了?那边的天气好像挺冷的。】 小周摸鱼回复她:【超级冷!我都快被冻成傻子了。】 方知漓:【这么冷还要出差,你也挺辛苦的。】 小周发了一个命苦的表情包,庄敏又一次喊她的名字,方知漓才回过神。 要和新工厂的负责人见面,她放下手机:“我去吧。” 庄敏其实也觉得,她去比较合适:“那就辛苦你了,我让李姐帮你订机票。” 方知漓嗯了声,庄敏正好在查天气预报,她叮嘱了一句:“沥棠比这里的温度要冷,你多带点衣服。” “好,我知道。” - 方知漓下午三点到的沥棠,她在酒店放好行李,就去见了谭灵。 两人很久没见,在一家极有格调的餐厅吃饭,聊着聊着,谭灵提到了孟嘉珩。 “他好像也是过来出差的,昨天蔡亭礼还去见他了。” 方知漓眼睫垂落,低低嗯了声,没有问其他的。 新工厂的位置有些偏,方知漓和负责人沟通了很久,一直到傍晚才结束。 她拒绝了要一起吃饭的邀请,回酒店的路上,她看见外头的滑雪场广告。 她第一次滑雪,就是这个滑雪场,还是和孟嘉珩一起。 忽然心血来潮,她想回去看看。 到了地方,她也起了点兴致,一个人去滑了一会儿,却总觉得没有曾经那般有趣了。 出来后,她对着自己坏掉的高跟鞋发呆,实在想不通到底为什么会断了后跟。 小周看到她时,下意识地以为又是孟嘉珩故意找人家偶遇的。 随而又想到,来滑雪场是很临时的事儿,而且没听说方总来这里了。 孟嘉珩也看到了她,她蹲坐在角落里发呆的样子,倒是和那年一模一样。 小周瞥了他好几眼:“好巧哦,方总也在这,咱们要过去聊两句吗?” 孟嘉珩睨他:“你是来工作的还是来和熟人叙旧的。” 这又不是我的熟人。 小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你爱去不去,他倒是想快点下班呢。 方知漓没看到两人,鞋跟虽然断了,但也勉强能穿上,她低头走出滑雪场,正要打车,一辆车缓缓停在面前,车窗落下,是小周那张笑嘻嘻的脸。 “方总这么巧啊。” 方知漓的目光下意识往后,小周热情邀请她:“你住在哪啊?要不送你一程吧。” 死装男,你怎么不自己打招呼让人上车,就坐在后面装酷看人家,真是有病,别答应,别答应,方总你可千万别答应。 隔着车窗,方知漓似乎被一双漆黑的目光攫住了视线,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高跟鞋,答应了:“那就麻烦你了。” 上了车,孟嘉珩没有扫她一眼,阖着眼皮闭目养神。 翻篇 第57节 车内气氛静得可怕,小周闲不住,主动问方知漓:“您是特地过来玩的,还是工作?” “工作,顺路过来看看。”方知漓望着窗外,“但感觉这里冷清了不少。” “是啊,听说生意不太好,滑雪场的老板要把这里卖了。” “卖了?”方知漓愣住,随而一想,其实这里的地段不太好,再加上现在有更专业的滑雪场地,这种私人的,落到这种地步也不是没有道理。 小周心里默默赞同,又瞥了眼后头某位不知道为什么买下这里的冤大头,觉得原来他这奸商老板也有犯糊涂的时候。 到了酒店,方知漓要下车时,忽地有人从边上递过来礼盒,她认出,这是某高跟鞋的品牌。 “换上再走。” 他没有看向她,嗓音也依旧冷淡。 方知漓却没有听他的话,而是说:“我不穿别人的高跟鞋。” 他终于掀起眼皮,扫过来的目光毫无温度,语气淡淡:“品牌方赠送的而已,随便你要不要。” 方知漓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触上小周的目光,才垂下视线,看向自己已经惨不忍睹的高跟鞋。 红底黑色细高跟,竟正好是她的尺码。 “就当是我向你买的,钱我转给你。” 他依旧敛着视线兴致缺缺的模样,没有回答她,也没有拒绝。 方知漓想和他说点什么,工厂的负责人给她打了电话,她只好敛下思绪,最终什么都没说,推门离开。 - 出差回来,方知漓就忙得不可开交。 很快到了唐千龄婚礼这天,她先去新娘的休息室待了一会儿,再出来,遇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大多数是生活在粤海湾的富家子女,包括阚思思她们,但她没有主动上前叙旧,而是一个人找了个角落。 顾湘仪倒是看见了她,过来聊了两句。 仪式结束,她随着众人上晚宴party的邮轮,还碰到了唐靳舟,只见他跟在一个姑娘身边,目光一直温柔黏在人家的脸上,和平时散漫的模样完全不同。 “他还在房间休息?生了个病虚成这样?” 唐靳舟中途过来和她打了声招呼,方知漓意识到他说的是谁,愣了下,“他病了?” “你不知道?” 唐靳舟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误会了:“昨天还在医院,我以为他应该不会来的,也以为你知道的。” 方知漓唇瓣翕动:“他怎么了?” “高烧。” 唐靳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挑眉问道:“你们又吵架了?” 方知漓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只听他很轻地笑了下,明显透着怂恿的意思:“反正他现在正虚着,有什么仇,可以直接去算。” 他直接将孟嘉珩的房间号告诉了她,方知漓无奈地扫了他一眼:“这么多年不见,你倒是跟他学坏了。” 他哼笑一声,没否认,也没认同。 简单聊了几句,他就离开了。 方知漓走上甲板,掠过谈笑风生的宾客,原本是想看海面一个人待会儿,却没想到看见了他。 男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灰调的衬衣,身高腿长,相比不远处的热闹,他立于较暗的光线下,听着手机里的人汇报,淡漠冷然的目光却准确无误地落向了她。 他眉眼间的冷意没有松动一分,就这么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睥睨漆黑的目光,令她的脚步顿在原地,竟不敢往前一分。 也是此时,有人跑过来喊大家一起过去跳舞,方知漓被收回视线走了过去,只见众人围着中心,浪漫的交响曲勾勒,唐千龄与丈夫牵着手,以翩翩交际舞开启了晚宴。 有人邀请方知漓跳舞,却被她拒绝了,围在这里的人太多,她想离开,却忽地被人撞了下,踉跄着往后撞去,左手忽然被人牵住,一回头,撞上了他幽黑淡漠的目光。 “小姐你没事吧?” 方知漓这才发现,还有另一个人扶住了她,是刚才想要邀请她跳舞的男士,对方毫不畏惧孟嘉珩的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她做抉择。 方知漓想说点什么,忽地灯光骤变,视线在一瞬间暗了许多,在这短暂的几秒钟里,她被人勾住了腰,被迫将右手抽离,下意识地搭在他挺阔肌肉贲张的肩膀处,鼻尖涌入熟悉的气息,她的指尖下意识攥紧。 她低着头,知道他的视线一直盯着她,十指相扣的手似乎是黏在了一起,身体和他贴得很近很近,后脊甚至能察觉到男人手心的热意,带着强势的侵占欲,似是要烫进她的皮肤里,她后知后觉,拧眉问道:“你还在发烧?” 他没有回答,禁锢在腰间的力道却忽地加重,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提了下,令她猝不及防踩在他的皮鞋上,心脏猛地一颤,一瞬间,两人的身高差缩短,相拥的姿势愈发亲昵,她抬眼,呼吸几乎是落在他的唇边,视线撞入他晦涩不明的瞳底。 “说了什么,没听清。” 他嗓音不温不淡,她却还是听出了那异常的低哑。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却没有如曾经那般尖锐炸毛,而是真的重复了一遍:“没退烧,为什么还出来?”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是嘲讽地扯了下唇:“你也会关心我?” 方知漓唇线抿直,垂下视线,想松开手:“既然你还病着,就早点回去休息。” 想象中的强硬没有出现,他只是漠然看了她良久,如她所愿的松开了手。 禁锢着她的力道消失,她却没有如想象中的松一口气,刚才想邀请她的男士一直注意着这边,见孟嘉珩离开,他再一次不甘心地走了过来。 方知漓的目光看向那道离开的背影,收回线,对他说了声抱歉。 她穿过人群,先去问人要了感冒药,才找到他所在的房间。 轻轻敲了敲门,因为一直没动静,她拧着眉,敲得愈发重,一边低头想打电话,身后却忽然有人喊她的名字。 几步之遥的距离,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眼淡漠,漆黑如墨的瞳眸仿佛是望不见尽头的深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见到他的一刹那,方知漓的心落了下去,见他步步靠近,她拿着药,语气平静地解释:“回来的时候碰到了顾阿姨,她担心你,让我帮忙送药过来——” “滴滴!” 伴随着房门被推开的动静,她忽然被人攥住手腕拽了进去,后脊猛地贴住冰冷的墙,房门被关上,没有开灯,昏暗的环境里,她除了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甚至能察觉到外头海浪汹涌的动静。 “我妈以为我还在医院,她根本不知道我过来了。” 他的气息逼得很近,将她的下颌抬起,即使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他锐利的目光似乎要钉进她的身体里—— “这次是你主动追过来的,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 作者有话说:今天也是小红包掉落~ 第38章 第三十八页 逼仄低暗的环境里,方知漓似是觉得感官尽失,只能任由他温热的呼吸密密麻麻侵入她的身体,心跳声如雷贯耳,她想冷静地反驳他,却仿佛忽然被滞住了喉咙,说不出一句话来。 “算了,你还是别回答了。” 在她开口前,他冷调的声音落了下来:“你一说话,就会让我不高兴。” 低低沙哑的一句话毫不掩饰轻讽,在一瞬间,方知漓仿佛溺于咸涩汹涌的海浪中,一颗心静静往下坠着,酸涩的难过却不断涌来上来。 “你以为你好的到哪去吗?” 她不甘示弱地反问,却还是被他听出了那很轻的鼻音,下颌的力道没有松一分,语气也没有软下去:“自己追过来的,委屈什么?” 语气寡淡的一句话,却让她的眼眶发酸,水雾浸湿了睫毛,她轻轻一动,想要挣脱他桎梏着的力道:“我没有,是你弄疼我了。” 她不想和他在这里僵持,忽略这近乎窒息的气氛,尽可能地让情绪平复下来:“我送药给你,只是想和你道歉,你早点休息,我——” “为什么道歉?” 他冷淡打断她的话:“是因为你误会我道歉,还是因为你一次又一次地选择放弃我。” 随着他说的每一个字,心脏似乎被钝钝凿着,尖锐的刺痛让她快要克制不住涌上来的泪意,她唇瓣翕动,只听他又问:“你是因为心里有愧才道歉,还是因为我。” 即使是在昏茫的视线里,她依旧没有看他,湿濡的眼睫低垂:“有什么区别吗?” “我不需要道歉。”他逼迫她看向自己,漠然地命令她:“我要你吻我。” 空气似乎跌入冷寂,方知漓逼自己狠心,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那天是我不对,但我们不能一直这样纠缠不清——” “纠缠不清?为什么不能?” 他没有吻她,却距离她很近,几乎是贴在一起,随着他每说一句话,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唇瓣过热的温度,呼吸若有若无缠在一起,烫得她心脏轻颤,不断咽着发干的喉咙,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热涌沸腾—— “为什么不愿意吻我?” 他似是质问,似是紧逼,方知漓大脑昏沉,紧绷着的理智摇摇欲坠,可他就是不吻下来,一字一句,铁了心的要她主动—— “为什么不选择我?” “为什么要放弃我?” 他每质问一句,方知漓流泪的冲动愈发浓烈,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委屈,为什么心脏像是溺死般喘不过气,为什么会那么难过,为什么不想他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 “为什么不爱我。” 她有时候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是恨更多,就算曾经心动,应该到不了爱这个程度的。 他们总是争吵,谁都不愿意低头,不肯流露出柔软脆弱的一面,倔强又傲慢地用各种话去刺伤,让自己看起来永远理智,永远刀枪不入—— 她知道,自己或许根本不该跟过来,她不应该觉得愧疚的,她应该心狠一点,就此划清界限。 可孟嘉珩这个人,似乎成了她人生里唯一的例外。 她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爱他的,只是听着他声声的质问,身体里有汹涌沸腾的难过让她鼻子发酸,强撑的理智不堪一击,就这么冲动地,又似是认输地踮脚吻向他—— 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他反客为主地撬开她的唇,湿热地搅弄掠夺,寸寸汲取,她呼吸很急,察觉到他的手抚住了她的脸颊,她双手往上抱住他的脖子,只感觉心脏热的似乎在融化。 一瞬间,空气中只剩下黏腻而暧昧的纠缠声。 交错的脚步混乱,跌跌撞撞的,她坠入柔软的沙发中,和他吮含的唇却始终没有松开。 汹涌的吻似乎裹挟着压抑许久的情绪,有恨意,有想念,有发泄,有委屈...... 她常常觉得自己要被他过热的呼吸烫到溺亡,可这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却令她头皮发麻,仿佛就此堕落,即使下一刻会和他一起跌入汹涌的海浪中,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 她不甘示弱地回吻他,吞咽急促,嫣红的唇边黏着暧昧的银.丝,喘息的片刻,被他抱起来,换了靠在他身上的姿势,听见他用命令的语气让她舌头伸出来。 他们没有做其他任何的事,只是一直亲,一直亲。 直到,他单臂将她抱了起来,她得以机会能够喘息,听见有锡纸被抠开的声音,她陷入混沌的大脑迟钝清醒了些,也终于察觉到了他异常的体温。 他将药咬进唇间,单手拿起水杯,喉结上下一滚,原本以为就此结束了,却没想到他再一次吻了过来。 翻篇 第58节 他唇齿间药物残留的苦味一同分给了她,方知漓稍稍恢复了理智,想推开他:“你还发着烧,别亲了....” 她的声音不如平时般清冷,染着轻微的沙哑,但这人压根不理会她的话,依旧强势地咬了过来。 方知漓不仅觉得舌头发麻,她甚至觉得自己快要苦死了—— 字面意思上的苦,他吃的感冒药好苦。 她不由皱眉,推着他溢出了埋怨:“苦死了....” 他向来不是那么通情达理的人,不讲理地说:“不是你给我送的退烧药吗?” “是你生病又不是我。”她苦的想喝水,他拿着杯子喂到她唇边,等人喝好后,又一次吻了下来。 “你会传染给我的。” 她下意识地往后仰着试图躲避,摁在后腰的手却稍稍用力,强势的似乎要烫进她的皮肤里,不容许她退离一分,“现在考虑这个是不是太晚了。” 他的嗓音依旧哑,来势汹汹的吻似乎压根没打算放过她:“要么把感冒药分你,要么和我一起不舒服。” “......” 方知漓过了很久才明白他说的感冒药分她是什么意思,察觉到贴着她的人身体烫得厉害,她陡然清醒,强硬地推开他,这才注意到他漆黑的眸子不似平日那般冷漠锐利,浑沌幽深到令她心脏一颤。 这场黏腻又暧昧的吻终于结束,她打了个电话让人送体温计来,视线一转,明亮的灯光下,他仰靠在沙发上,手臂就这么搭着眼皮,沿着紧绷的下颌往下,凸起的喉结上下一滚,他的颈部泛着点红,灰调衬衣却隐不住他贲张着薄肌的胸膛,随着每一次的呼吸轻伏着。 没有任何病弱的虚,依旧性感。 方知漓收回目光,又喝了一杯水,等工作人员将体温计送过来,测量后,她拧着眉:“为什么不在医院好好休息?” 他撩起眼皮,昏沉幽深的黑眸扫向她,默了两秒才说:“我在医院,你能来看我?” 方知漓因为他的话心脏一滞,从头昏脑胀的炙吻中抽离,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下意识地逃避这个问题,移开视线:“你早点休息。” “你呢?” 他看着她,不同于接吻时的强势汹涌,嗓音淡漠至极:“是觉得亲完了,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她明白,自己应该说是的,应该转身就走,反正已经道过歉了,她的目的也达成了。 可她的双脚似乎是定在了原地,唇瓣翕动,想说的话就这么卡在喉间,气氛陷入僵滞。 “我还有点工作没处理好,不打扰你休息。” “到这边来处理。” 他没有任何的思考地接住她的话,方知漓触及他幽黑的视线,沉默良久,才说:“但你还生着病。” 即使是发烧,他也没有任何神智不清的,或者我低迷的模样,就这么睨着她语调凉凉:“你觉得我让你留下来就是和你睡?” “.....” “我要是真想,你刚才就没可能推开我,而你现在也不会是站在我面前——” 至于会在哪,方知漓心知肚明。 她没有因为自己的瞎想感到羞愧,也没有因为他的嘲讽感到恼怒。不同于从前那般刻薄反击,只是平静地说:“你现在不清醒,还是等你病好了,我们再聊——” “我不需要聊。”他冷漠打断她的话,“我不想听你说什么,我只需要看你做什么。” “想清楚,是走,还是留下。” 方知漓此时的模样也不算好,红唇潋滟着光泽,身上的裙子也有褶皱,她静静看了他许久,回答他:“你先休息吧。” “....”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孟嘉珩似乎终于察觉到自己病了,病到他眼睛好疼,心也是。 空气中那逼仄纠缠的暧昧似乎随着她的离开渐渐消失,他一个人坐了很久很久,直至退烧药发挥作用,他撑起疲倦的身体走进浴室。 她是个很惜命的人,小的时候也不知道哪看来的,说吃完退烧药,发高烧的人最好不要去洗澡。 他不禁自嘲,那个没良心的,还真是不在意她。 可从浴室出来时,他却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散落的乌发还有些湿,穿着长袖的浅色睡衣,卸完妆的脸粉黛未施,柔软而干净,戴着银边细框的眼镜,红唇轻抿,专注而认真地看着电脑。 他不由产生了一丝错觉,仿佛看到了年少时,坐在他面前写作业的女生,永远挺直背脊,永远不肯服软的,狡黠圆润的乌瞳里,也总是盈满了野心。 听见他出来的动静,她抬起眼静静看向他,一双漂亮的清眸干净澄澈,没有任何的攻击性,仿佛等他很久了。 “你这里没有卸妆的东西,我可不想带妆睡觉。” 她语气平淡的一句解释,却没有得到他的回复。她也没有任何的不悦,收回视线继续敲着键盘。 孟嘉珩就这么倚在那看了她许久,忽地走过去,抚到了她微湿的长发,“怎么不吹干?” 她没有看他,拧眉专注盯着电脑,回答的语气有点敷衍:“一会儿就干了。” 孟嘉珩也不知道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只是看着她柔软瓷白的侧脸,心里掠起自嘲。 他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有这么糊涂的时候。居然会怀疑这一刻只是他病得不轻产生的幻觉而已,甚至不敢过去,生怕这道幻影会就此消失。 直至摸到了她的长发,才确定是真的。 方知漓工作完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她下意识地找人,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她就这么看着男人的睡颜,心里其实很乱。 她原本,没打算再回来的,可是回到房间后,她没有完成任务后的轻松感,脑海里满是他失望而冷漠的目光。 她知道自己很矛盾,心里还有过不去的坎,也不应该再和他牵扯上关系的。 原本以为,离开这么多年,时间会淡化一切的,可是回过头才发现,他一直都在。 她总是告诉自己该做什么,该去算计什么,得到什么,却在这一刻,坚定冷硬的心在被寸寸瓦解,摇摆不定,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他之间的关系,也没办法狠心去伤害他。 而再回过神时,她已经鬼迷心窍地来到了他的房间门口,坐在他的沙发上—— 奇怪的是,她没有任何想要逃离的想法,甚至是,她有些贪念,还有些难过。 寂静的夜晚,她没有和他同床共枕,就这么抱着双腿安静地看了他很久,心底的茫然却始终得不到答案,连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记得了。 房间的隔音不太好,是听见了外头有人在说话,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等意识到自己在哪,她依旧困倦,却迟钝地察觉搭在腰间的手臂,后背正贴着硬朗的胸膛,连双腿都被桎梏住。有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颈窝处,十分亲密的姿势,他将她拥得很紧。 ----------------------- 作者有话说:今天短小,红包掉落~ 第39章 第三十九页 方知漓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团火拥着,身上密密麻麻的热意让她不太舒服,想要将腰间的那只手松开,不知想到什么,她轻轻动了下身体,伸手去碰他的额头,却触上了他睁开的黑眸。 幽深平静,没有任何的困倦茫然,却让她指尖顿住,心跳也重重一滞。 她也只是愣了一秒,将他搭在腰间的手挪开,撑起身体的一瞬间,忽地头皮一疼,她轻呀着跌了回去,浑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完全忘了这人还是个病患,条件反射地迁怒他:“你压我头发干什么!” 他就这么凉凉睨了她一眼,将她的长发解救出来,顺便捻起一根掉入他浴袍中的长发:“要不要给你推荐防脱产品?免得老了哭着说自己变成秃头小老太。” 昨晚的暧昧旖旎,醒后的温馨仿佛在这一刻变成幻影,方知漓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此时捂着脑袋脾气上来了,怒瞪他:“你才秃头小老头!” 她又变成了那攻击力极强的仙人掌,不服输地恶意诅咒他:“你不仅秃头,你晚年还掉光牙齿吃饭都让人喂!” 孟嘉珩好笑地睨着她:“不是你以前自己说要秃头的?” 高三那会儿压力大,她开始掉头发,每天都在发愁,却又要面子的不肯让别人知道,只是暗戳戳地盯着他的脑袋说:“我觉得你最近头发变少了,你是不是要变成秃头了?这样,我建议你去找几个好的医生,秃头可不是小事.....” 她巴拉巴拉说个不停,其实就是想撺掇他找个好方法能改善掉头发,然后自己偷偷去。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想法,十分轻蔑又傲慢地说:“不好意思,我再掉都不可能变成秃头。” “.....”她当时气得想咬人,他偏偏要逗她:“我确实知道有治掉发的,说句好的,我就告诉你。” 她嘁了声,才不搭理他。 直到有一天她做梦梦到自己成了光头,吓得半死,终于别别扭扭地找到了他。 这件事,算是方知漓的“耻辱”。 她不大想理他,进浴室洗漱,中途他走了进来,她眼皮没动一下。 直到洗漱完准备离开,他忽地将人拽了回来,裹挟着冷冽薄荷的吻就这么压了下去。 方知漓几乎是被他圈在怀里,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仰着,也是因此,双手下意识地攀浮着他的肩膀,仰着脸承受这并不算温柔的吻。 “等一下....” 他吻着她的动作始终未停,没搭理她的话,刚洗过手的还带着凉意。 他也没什么耐心,方知漓碎发黏在额间,忽然的容纳令她差点发软地倒下去。 “你一大早上,发什么情?” 她死死咬着牙,眼皮还染着脆弱靡丽的绯红,他完全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温柔,一来一回,令她每一次都是吃得完完整整。 “我不会问你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盯着她不自觉微微张着的红唇,再度吻了下去。 “但如果你昨晚没来找我,我压根不会等到现在才和你做。” 他一边吻,一边撂出几句狠话,她却没有任何的恐惧、厌恶、反感,甚至有种头皮发麻的兴奋令她心跳越来越快。 “我会去找你,去你的房间,*到你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说爱我。让你看到自己是怎么把我吃进去的,*到你承认自己错了,等到把你的房间弄脏,回到我这里,继续*你,直到烂掉。” 他不需要任何幼稚的表白,还有什么矫情的情话,这些都比不过身体的契合。 她在做.暧时的眼睛,全身上下的反应,和他接吻的唇舌,拥着他的力道,通通都很诚实。 她知道他这人不算温柔体贴,却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听见他说dirtytalk,甚至不像是恐吓她,是真的会这么做。 她咬牙,骂他变态。 “谁让你永远这么不乖。” 暧昧靡乱的浴室里,随着颠簸,他问她:“以后还气不气我了?” 她死死克制着喉间就要溢出来的碎音,不是很想服软:“谁气你了,你个矫情鬼,死变态,还想让我乖?做梦吧!” 他似是料到了她会这么说,恶狠狠地咬住她柔软的唇:“行啊,我梦里就是这么*你的。” 翻篇 第59节 “.....” 方知漓玩不过这死变态,意情迷乱间,她忽地想到什么,艰难地攀着他撑住身体:“你是不是还没退烧?” “嗯?” 他一直没让她转过去,就这么面对面,将她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 她拧着眉含糊呢喃了句什么,似乎还有点嫌弃,他难得疑惑,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说的是哪里烫。 “可能吧。”他咬着她的唇问:“心疼我?” “你想的美。”她含水的眸子瞪他,觉得自己像是要融化,明明是在威胁人,却连尾音都有些发颤,“我要是感冒了,跟你没完。” 他哼笑了声,忽地一重,让她顿时说不出话来。 ..... 两人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唐靳舟他们也正要走。 她昨晚出去碰到了脚扭伤的林雪弥,目光望向有些腼腆的女孩儿,方知漓友好地问她的脚怎么样了。 聊了几句,她去和唐千龄道别,没想到顾湘仪也在这。 看着出现在这里的孟嘉珩,她还吓了一跳:“你不是还在医院吗?怎么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说着,看到和唐千龄说话的女人,她轻哼了声,阴阳怪气的:“原来是为别人来的呀。” 孟嘉珩语调悠悠的:“您沉迷于打麻将,哪里会在乎我有没有来。” 顾湘仪斜了他一眼,“心情这么好,追到人了?” 孟嘉珩盯着背对着他的女人,端庄知性的收腰长裙,长发随意地挽着,双手背在身后,安静听着唐千龄说话,唇角噙着很浅的笑意,与情.动时的模样完全不同。 他依旧那高高在上傲慢的模样,回答顾湘仪的问题:“一直都是我的。” ..... 两人都挺忙的,到了公司就投入工作。 李牧槐说下周得请一天的假,他的老师没有其他家人,那天动手术,他打算去陪着。 方知漓批了假,到了傍晚下班,她去探望安晴,还顺便去「不存在」处理了点事情。 回到小区,这个点郝淑雪应该还在跳广场舞,她原本是打算接人一起回去的,却没看到她的身影。 回到家,却见郝淑雪正戴着老花眼镜,一边看电视,一边织围巾。 “今天怎么没去跳广场舞?” 郝淑雪忙的不得了,一会儿要顾及电视里的狗血剧情,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下来,略带敷衍地说:“太累了,过段时间再去。” 方知漓没起疑,又好奇她怎么织围巾了。 郝淑雪这才兴致很浓地说:“最近上的课就是织东西,老师还夸我手艺好呢。” 她那个老年大学还是方知漓送她去的,原本朱大爷夫妇也去,但是因为不爱上课,老是在课上睡着,最终还是挥挥手溜走了,为此朱闵还和她吐槽过。 她毫不吝啬地夸奖:“真厉害,不愧是我妈妈。” 聊了几句,她回到房间,正好刷到朱闵的朋友圈,想到之前酿的青梅酒,她问了他。 朱闵:【我忘记和你说了,青梅酒被人买走了。】 她愣了下:【你不是说不卖吗?】 朱闵:【没办法,他给的太多了。】 方知漓:【谁?给了多少?】 朱闵:【你不知道吗?孟总啊。】 看到他发过来的数字,方知漓深吸了一口气,问是什么时候买的。 朱闵:【就新年的时候,咱们和楠楠请他吃完饭,回去前,他问我买的。我原本是想告诉你的,但后来因为别的事儿给忘了。】 方知漓盯着他发来的消息走神,新年那会儿,他明明还觉得朱闵碍眼的,居然会问他买酒,还花了六位数..... 有钱没地方花么。 她想了想,干脆直接问他:【你把我的青梅酒买走了?】 许是在忙,他没有直接回消息,直到方知漓洗完澡出来,才收到了回复。 孟嘉珩:【嗯,怎么?】 丝毫不意外她会发现,方知漓慢吞吞地敲着字:“你不是说不喜欢喝吗?” 孟嘉珩:【确实不太喜欢。】 她顿时有些恼怒:【那你还给我。】 孟嘉珩:【行啊,八百八十万。】 方知漓整个人差点弹起来:【你搞什么敲诈??你都没花这么多钱买。】 他这个奸商还说得理所当然:【现在是我的了,想出多少价,就出多少价。】 “.....” 她冷笑着弹了几个【一拳捶死你】的表情包,而他直接弹了视频过来,接通的一刹那,他嗓音淡淡:“幼不幼稚?” “幼你大爷。” 孟嘉珩觉得她这面无表情的样子有点好笑,睨着她的眼里勾着点笑意:“这么生气?想喝的话,到我家来。” 方知漓怎么可能不清楚他话里的意思,撇了撇嘴:“谁要去你家。” 也不知有没有把她的话当真,见她洗完澡的模样,他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去买眼镜。” 戴去他房间的眼镜,在胡乱闹的时候摔到地上弄坏了。 方知漓兴致缺缺,“过多时间吧,这几天忙。” 孟嘉珩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买了跟我说,给你报销。” 怎么说也算是他弄坏的,方知漓没有拒绝,只是斜了他一眼:“那我要挑贵的。” 他就这么懒懒往后一靠,气定神闲地说:“多贵都能报销。” 一副有钱随心所欲的模样,方知漓发现他好像挺喜欢她戴眼镜的,甚至在做的时候,会抚着她的眼尾,说下次别摘,就这么戴着做。 孟嘉珩没有否认,他的确喜欢,这应该算是他的一点癖好。 她不算乖巧的性子,五官也不是乖巧甜美的类型,甚至是不笑时,会让人以貌觉得是不太好惹的“恶女”。 但她戴着细边的银色眼镜,知性而优雅,望过来的一双眸子清冷干净,和平时其实挺不一样的。 让他很想破坏。 “你近视多少度?” 他又问。 方知漓老实告诉他:“两百多,不算高。” 所以她也只有在工作的时候会特地戴上眼镜。 他似乎有些好奇她这种近视者的视角,撑着下颌问道:“那做的时候,你不戴眼镜,能看清我吗?” “......” 她当然能看清,能看清他眼底的情.欲,看到他绷紧的青筋,看到他是如何埋下去的。 “看不清,而且,你有什么好看的。” 她故意说反话,他也不知信没信,就这么幽幽地攫住她的视线,意为不明地说:“行,下次会让你看清楚的。” “.....” 方知漓不是很想听他说骚话,挂了电话,继续处理工作。 - 这段时间,两人都挺忙的,几乎没怎么见面,除了偶尔他到摄影部,会顺路到工作室看她一眼。 或者有时候一起下班,他送她回去,又接着赶去应酬。 他们始终没有坐下来好好谈过,或许是因为忙,或许只是她不知道怎么开口,或许他一直在等着她主动,两人却没有如同之前那般剑拔弩张,没有去伤害对方,平平淡淡的,仿佛她其实一直没有离开过。 她不知道这样模糊的关系会维持多久,她还在犹豫,还在彷徨,但见到他时,她很清楚自己的心没有任何的排斥,困了许久的心结也有松动的痕迹。 李牧槐的老师手术很成功,他想请孟嘉珩吃饭,男人依旧傲慢冷漠,让他去和小周预约。 他也特别好脾气的答应了,甚至对小周说:“我没事,你们的急事先安排,把我放在最后就可以。” “他也不是专门针对你。” 方知漓也不知道怎么,竟会为了他对李牧槐解释。 李牧槐笑了笑:“我知道的。” 他说着,又戏谑道:“你们说开了?” 她和孟嘉珩之间的变化,其实还挺明显的。 方知漓弯了下唇:“算,也不完全算。” 总之现在就是模模糊糊的,很暧昧。 李牧槐眉眼一弯:“我是真的希望,你们能早点在一起。毕竟,分开了这么多年,实在太久了。那几年,你们过的也不太好吧。” 方知漓垂下眼睫,过了好一会儿,才扬着浅笑说:“我不是很喜欢回看过去,还是看未来吧。” 曾经怎么样,那都是过去式,困于痛苦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一步步地往前才是人生。 两人正聊着,就听见了康骏的呼声。 跑过去才发现,是庄敏羊水破了,要生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几人匆匆忙忙地将庄敏送去医院,紧张兮兮地等着,谁都不愿意走。 倒是庄敏这个快要生的人,没好气地赶他们:“都杵在这,工作没人管了?项目还要不要了?工资不发了?都给我回去!” 最后,只留了方知漓和李牧槐在这,康骏他们身在公司心在这,一直在群里问状况怎么样,没一会儿,庄敏的家人也赶了过来。 庄敏是刨腹产,还算顺利,生的是个女儿。 翻篇 第60节 方知漓带着好消息回了工作室,康骏几人叽叽喳喳的,甚至兴奋到想给小孩儿取名字了。 晚上回去的时候,她和孟嘉珩提起这件事,两人却心照不宣地想起那个乌龙孩子,气氛顿时陷入僵滞。 在离开前,他问她,那天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气他的。 想起那时的歇斯底里,方知漓指尖蜷紧,还是没有瞒他:“真心的。” 她望着他的清眸里一片平静:“如果真的怀了,就算我们当时没有闹僵,我也会打掉。” 她不可能会因为一个孩子,打乱自己人生所有的计划。 她心里的芥蒂,他一直都知道,也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结,不像那天激烈的争吵,今天的两人都很冷静。 他嗯了声,“这种意外,也不会有下一次。” 他没有表露出其他任何的情绪,方知漓却觉得一颗心还是惴惴的,敏锐地察觉到他可能并没有那么的不在意。 这微妙的气氛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庄敏孩子满月的时候,孟嘉珩出席了满月会,还给小孩送了礼物。 庄敏意味深长地说:“孟总是以什么身份送的礼物?如果是因为工作,那这可太贵重了,如果是——” 她看向了方知漓,没有把剩下的半句说完。 孟嘉珩瞥了眼装听不懂的人,笑意疏淡:“庄总收下吧。” 方知漓今天抱了一会儿孩子,心里有异样的情绪缭绕。 回去的路上,孟嘉珩问她在想什么。 方知漓看着窗外,只是说:“以前我总觉得妈妈是在骗我的,但现在,好像不是这样。” 郝淑雪总说,不后悔生下她。 但她常常偏执地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她,郝淑雪的人生也不会这么困难。 孟嘉珩嗓音温淡:“让阿姨痛苦的,从来都不是你,是方闻廷。” 方知漓垂着眼:“我知道,我只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她的这个心结,他一直都清楚,也明白除了她自己,没人能解开。 方知漓调整好情绪,又问他:“那你呢?你那天对我的回答其实并没有那么满意,对吗?” 正逢红灯,他偏头看向她,没有否认:“我只是在想,孩子是你的底线,那我呢?” 方知漓愣了下:“什么?” “你是不是真的没想过,也没打算要一直和我在一起。” “....” 方知漓沉默着,没有回答,因为她心里清楚,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在她的人生里,爱情是最不重要的存在。 能够走到现在,能够有现在这样的生活,她费了很大的力气。 有时候,甚至快要活不下去了,更何况是爱情,何况是他。 久而久之,他成了她最不重要的,也最可能丢弃的选择。 她知道,这对他很不公平。 即使是现在,两人的关系明明已经有所好转,她却还在怯懦犹豫。 孟嘉珩没有因为她的沉默感到愤怒失望,送她到了小区,走之前对她说:“想不好也没关系,反正我等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除了我,你身边不可能有其他人。” 挺专横的一句话,却让她紧绷着的一颗心松了下去,也没有任何想要反驳他的意思。 ... 庄敏很快回到职场,生完孩子的她愈发雷厉风行,简直像个工作狂魔。 晚上加班结束,庄敏送她回去的时候,问今天怎么没见孟嘉珩。 方知漓也不太清楚:“他最近挺忙的,开会吧。” 但到了晚上,孟嘉珩给她打电话,声音明显倦怠地说了一个消息:“温临泽自杀了。” 方知漓愣住了,整个人坐了起来:“他怎么突然——” 前几天厉羽婚礼,温临泽还去参加了的。 孟嘉珩告诉她:“温家把一切都给了他那个私生子弟弟。” 而温临泽这段时间过的也不好,以前有仇的人,都找上门故意折辱他。甚至和他母亲在温家也很困难,听说是打算把他们母子送到国外。 “他是今早被人在浴室发现的,割腕自杀,而他母亲,也被人捅了三刀。” 方知漓顿时手脚发凉,“你是说,他先杀死了他的母亲,随后自杀的?” “嗯,现场没有其他人闯入的痕迹,据调查,是这样的。” “.....” 所以,是他不想面对一望无际的颓败人生,选择了逃避。 她沉默了许久,他问她在想什么。 “我虽然讨厌他,却从没想过他会是这样的结局。” “嗯,我知道。”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沉声安慰:“别多想,他的死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温家早就动荡,他和那个私生子迟早会有这样一天,更何况,他原本也不是个多好的人。” 温临泽是怎样欺辱、霸凌作恶的,方知漓当然清楚,她也不是觉得愧疚,揉了揉眉,不太想进行这个话题,问道:“你回去了吗?” “还在温家。” 不管怎么说,和孟家还有表面的一层关系,他实在走不开。 他那边似乎有点忙,挂电话前,淡声叮嘱:“早点睡,别多想。” “知道了。” 但令方知漓没想到的是,这件事会在第二天不断发酵。 下午开完会,康骏不知看到什么,忽然脸色铁青,随后方知漓也看到了视频。 之前温临泽去找她,向她下跪的视频,不知道被谁放出来了。 营销号说的内容格外有引导性,话里话外都是温家少爷下跪,疑似在生前受尽了霸凌才会想不开。 真是够好笑的,霸凌的人,却被别人引导成受害者。 网友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温临泽是谁,只“看到”有人在下跪,只看到有人死了,一瞬间,所有的恶意向方知漓袭来。 还有人扒出她以前在s.l工作,有人直接开始攻击面相,说什么当初看她直播的时候,就觉得她不是个善类。 如今被裁员,他们墙倒众人推地叫好。 庄敏他们自然都是相信她的,愤愤地在网络上帮她说话,除了方知漓,还有几条是温临泽死前求其他人的视频,也被爆了出来。 以网友这种人.肉的速度,方知漓只是担心自己会连累到大家,也担心郝淑雪。 她给郝淑雪打了电话,幸好妈妈不上网,找了个借口说出差,也叮嘱她这几天少出门。 在想着怎么处理这件事时,孟嘉珩给她打了电话。 “难受吗?” 她一个人站在茶水间,深深呼了一口气,想将心里的烦闷压下去:“说不难受你信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说:“我在回来的路上,等我过去,还有——” “晚上回我那。” 她愣了下:“什么?” “可能会有极端人士挖你信息,这两天搬过来,和我在一起。” ----------------------- 作者有话说:又迟到了,跪下,并掉落小红包[可怜] 第40章 第四十页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那你不怕被我牵连吗?” “你明知道我不会在意这些。” 他嗓音淡淡,至于在意的是什么,方知漓心里有答案,却没有回答。 他如今已经算是工作室的熟人,就连跟在他身后的小周都轻车熟路的。 庄敏特地给方知漓放了假,“不要在意网上的言论,调整好状态再回来。” 方知漓被“赶”走,和孟嘉珩回去的路上,接到了谭灵的电话。 她显然也看到了网络上的言论,气愤得不行,方知漓好不容易安抚好她,又接到了朱闵的电话,几个朋友都在担心她。 “你打算怎么处理?” 孟嘉珩的车驶入小区,方知漓看了眼严格检查的保安,收回视线说:“他们有视频,我也有。”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善人,就如他所说,温临泽的死不是她造成的,那么背后之人想要借她来搅浑水,她也没有必要忍让。 车子停到地下车库,走进电梯的时候,她收到了新的消息,冷白的光线下,她没什么情绪地将其删除。 孟嘉珩也看到了她手机上的内容,冷着脸牵起她的手,颇有些强硬地挤入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方知漓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将手抽离出来,回到他的公寓,她其实还是有点不自在。 孟嘉珩凉凉睨了她一眼:“不自在什么?又不是没来过。” 她松开手,去看他的金鱼:“我就住一个晚上,明天就回去。” “急什么,你真以为网上那群人是说着玩玩的?” 方知漓其实有点担心郝淑雪,他脱了外套,倚在边上看她:“小区那边的安保团队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我也会让小周多注意。” 翻篇 第61节 她勉强放下心,看向他:“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放假,不可以?” 她撇撇嘴:“您是老板,谁敢说不可以。” 她这阴阳怪气的,让他不由溢出了声轻笑,伸手掐她的脸,“别喂这么多,我先去洗澡。” 说着,他似是无意地叮嘱:“无聊的话可以去其他房间逛逛,都没有锁。” 她也不知道是真的没兴趣,还是压根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垂眼将鱼料罐子拧好:“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孟嘉珩没强求,等他走后,方知漓抱着电脑,倒没有开始处理工作,而是将所有的证据罗列出来。 有一些是李牧槐提供给她的,一些是自己保留的,还有部分,是其他受害者的。 面对曾经遭遇过的一切,她忍着反胃的冲动,越往下整理,越觉得可笑。 温临泽不是行动上的霸凌,是言语蔑视的霸凌。他们高高在上,平等地看不起所有像方知漓一样处于底层的人。 她克制着恶心感,因为温临泽,等孟嘉珩洗完澡出来,她带着偏见的,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他眉梢一抬,不容挣脱地将人揽到了怀里,一眼看到了电脑上的内容,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怪我?” 方知漓脸色淡淡地否认:“没有。” 孟嘉珩有心破坏她这面无表情的模样,抬起她的下颌迫使她看向自己,“因为别人牵连到我多少次了?” 方知漓心情烦躁,拍开他的手,想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却好像没什么效果。 “是啊,我就是平等地讨厌你们这种高高在上又傲慢的有钱人,就像你们看不起我们一样。” 她明白自己这样迁怒他不好,但她不认为自己误解了他。 他和温临泽不一样,不会对别人作恶,但如果严谨点来说,他其实是不屑这么做。 可一开始,他也的确是不喜欢她,讨厌她,看不起她的,她都知道。 “我承认。”他坦然道:“我最初的确觉得你虚伪,但你不也一样讨厌我。” “那不一样。”她反驳。 “哪里不一样?” “你站在高位,看不起我,但我的厌恶不会让你受到影响,但我会因为你们的漠视受到冷暴力,受到排挤。” “最开始的确没什么影响。”他没有反驳,语气从始至终都很平静,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柔软的唇,好像是在自嘲:“但也没想到,我最后会喜欢上你。” “被你讨厌的时候,也没想过会这么难受。” 他轻描淡写地回答,令方知漓所有的冷漠顿时不堪一击,甚至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她十岁到的粤海湾,和他认识了八年,从最开始的互不顺眼,到萌生情愫。 他有不好的地方,她也是。年少时的他们谁都不肯服软,针锋相对,伤害过对方。 她曾经暗暗告诉自己,等高考结束,就要逃离粤海湾,远离他。他们的确分开了很多年,却没想到,兜兜转转再次遇见,而今年已经是他们认识的第十七年了。 人生有多少个十七年。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谁的错更多,只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冷硬的心脏仿佛在融化,没办法再迁怒于他,其实也没理由怪他的。 将证据整理好发到微博,她就去洗澡。 他这里准备了很多她的衣物,都是新的,尺寸也刚好。她没有矫情地询问,出来后,她屈膝坐到沙发上看微博。 孟嘉珩从阳台进来,问她饿不饿。 网上对她的攻击清理的差不多了,她知道是他做的。而这条微博发出去,舆论大反转,网友也开始叫着【好好好我又被耍了】,大部分人已经知晓真相,但还有一些极端的在私信攻击她。 她没怎么在意,回答他:“还好。” 说着,瞥了他一眼:“你要给我做饭?” “你想的倒是美。” 他似是觉得她在说什么梦话,方知漓翻了个白眼,“那你也别想让我做。” “什么时候让你做了?”他睨着她洗完澡素着脸的模样,心里一动,却没做什么,只是语气平淡地说:“难道我还会饿着你?” “等会儿阿姨上门做饭,想吃什么?” 方知漓随便说了两个菜,有点好奇:“你一直都是阿姨来做饭?” 他嗯了声,倒了杯水,倚在那看她:“怎么?” “在国外的时候呢?也是有人做饭?” “嗯。” 她撇了撇嘴,故意阴阳怪气地说:“果然是大少爷,到哪都有人伺候,真羡慕你们这些命好的。” 他坦然接受她的嘲讽,却看着她良久,忽然轻描淡写地说:“觉得不开心,就和我说。” 方知漓愣了下,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反驳道:“我没有觉得不开心啊。” 像是为了肯定自己的说法,她补充道:“他们又不是我的谁,只是一群不明真相被牵着走的陌生人而已,我还不至于这么容易被他们的话影响。” “是真的没有影响,还是在忍着。” 他话音落下,气氛跌入僵滞。 她指尖蜷紧,语气瞬间带刺:“你什么意思?就这么盼着我低头,希望我能在你面前流露出脆弱?”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逼我,我说了我很好。” “到底是我逼你,还是你在逼自己不允许委屈。” 因为他的话,她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你少揣测我,以为你很了解我吗?” “那你告诉我,你看到恶意私信的时候,为什么手抖。”他没有去碰她,没有安慰她,就这么居高临下的,嗓音透着漠然的疏离:“你安慰所有人,告诉他们你没事,但你的情绪却很低落。” 随着他每说的一句话,方知漓唇线绷直,她没什么情绪地摘掉眼镜,清眸里只剩一片冷意。 “包括这几年,你也是把所有的苦往下咽。” “有什么好说的。”她像是竖起全身防备的刺猬,倔强至极:“把我这些年的事情告诉你,然后呢?让你同情?让你怜悯?可是我不需要,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不在乎。” “是吗?受委屈了也没关系?甚至累到觉得自己要死了,也没关系。” 他冷漠近乎咄咄逼人的质问,令方知漓像是应激般:“我不知道你在高高在上的可怜我什么,也希望你清楚,你算不上我的谁,甚至连朋友都不是,又有什么资格来揣测我,来评价我的生活?” “是我不了解你,还是你不愿意相信我。”手机嗡嗡震动,他却没有理会,直接倒扣,不顾她挣扎地攥住她的手腕,不允许她走。 “我从来都不是想和你争个输赢,想要让你服软,想要看你笑话。”他逼她看向自己,指腹抚着她薄薄的眼皮,看着她那双倔强清冷的双眼。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可以脆弱,可以委屈,承认自己不开心也没什么的,但别再一个人承受。” 他的这句话,令她心底有什么猛地摇摇欲坠,唇瓣翕动,想说点什么,他温热的呼吸压了下来。 从最开始的不愿意妥协,到后面她觉得自己要被他吞吃了般,连舌头都在发麻。 “嘴这么硬。”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发烫的耳朵,时不时地吮咬着,嗓音低哑地说:“我看以后做个哑巴算了,只需要和我接吻就行。” 她气得反咬回去:“去死吧你。” 这么一闹,等阿姨来上门做饭,她确实觉得好饿。 “明天要吃什么,让江姨提前过来。” 他慢条斯理地夹着菜,方知漓却拧着眉:“明天应该没什么事,我就不在你这了。” 话音落下,他没什么情绪地扫了她一眼:“真把我这当成酒店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又不是我要来的。”她一点儿都不客气,“明明是你让我过来的。” 他唇角一动,语调凉凉地说她没良心。 方知漓也不反驳,饭后,她抱着电脑处理工作,他也有会议要开,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各自忙碌。 刚才小吵了一架,她其实还有点不高兴,面无表情的,下意识地要去客房,他却轻描淡写地说:“没有客房。” “.....” 合上电脑,就这么语气寡淡地对她撂下一句话,“进来睡。” “.....” 在有点骨气睡沙发,还是不委屈自己睡大床两个选项里,方知漓只纠结了两秒。 她面无表情地走进他的卧室,背对着他不想说话,灯光熄灭的一刹那,被人勾着腰拥进了怀里。 后背紧贴男人的胸膛,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黏着她,漆黑的环境里,他嗓音淡淡:“就会对我有脾气是不是?” 也不知为什么,因为他这句话,她蓦地鼻酸,心脏像是被剥了皮的橘子,光秃着失去了保护的防备,如同被他紧拥的力道挤尽了酸涩,干巴巴的,很可怜。 “那你别碰我,或者你出去。” 明明这是他的房间,她却很不讲道理地让他走。 可他真的太了解她了,她表达爱,表达想要,从来不会用嘴巴说,只有她的心跳,她紧绷的身体,还有一瞬间涌上来的鼻音,都在证明,她是在说反话。 就不能听她的话,必须紧紧地拥住她,才能让她那颗别扭又可恨的心脏软下来。 他淡声说她:“没良心。” 她努力克制着喉间涌上来的酸涩,嗯了声,“我就是——” “但我爱你。” 如此平静的几个字,却让她在霎那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如果你能好好照顾自己,如果你过得很好,我不会出现。” 昏暗的夜里,似是有止不住的酸意充斥在她四肢百骸的血液里,瞳底漫起湿雾,仿佛被堵住了呼吸,她背对着他,不敢暴露自己的情绪。 “但你过的不好。” 也许是自尊心,又或许是真的不想回望那段艰难的过去,她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过的不好。 可这一刻,她忽然狼狈而无声地掉下了眼泪。 “我只担心,你连哭都不会了。” 他永远都忘不了她发的那些消息,只要想到她一个人茫然而麻木的状态,他就觉得,被她厌恶,被她骂也没什么的,他的面子没那么重要,他得去找她。 翻篇 第62节 方知漓闭上眼,紧抿的唇尝到了咸咸涩涩的眼泪,竭力克制声音里的颤意:“自作多情,有什么好哭的。” 他或许是发现了,却没有戳穿她的狼狈,依旧这样拥着她,平静地说:“想和我怎么吵都可以,但别想再走。” 她眼眶泛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他也没有再问。 冷寂的黑夜,她的一颗心却始终没有平静,茫然而无措,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 方知漓打算直接去工作室,孟嘉珩却希望她能再休息一天。 他希望她不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还有一点,虽然霸凌的事情已经在网络上有反转,但可能还是会有不理智的人。 可在工作这件事上,她很执拗,谁说都没用。 两人僵持不下,最终她还是去了。 没想到工作室真的被人挖到了,被人泼了油漆,一片狼藉。 康骏骂骂咧咧地找人来处理,方知漓去看了监控,到了下午,警方就找到了肇事者。 是一个无业游民,大概是现生不顺利,在网络上充当正义使者,自以为做好事地进行报复,谁能想到他刚泼完油漆,就看到了方知漓的微博,事情反转。 工作室需要清理,庄敏干脆给大家放了假,但方知漓要走的时候,厉羽找上了她。 她的状态也不太好,眼眶通红,很是憔悴,“可不可以拜托你,撤回那条微博,要多少钱都可以。” 方知漓双手环抱着往后一靠:“你哪来的资格要求我这么做?” 厉羽知道她这是强人所难,但是,她哽咽着:“他已经死了.....” “所以呢?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冷漠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我倒是想问问你,既然这么在意他,为什么要和别人结婚?” 她的问题,令厉羽浑身一震,她嗫嚅着:“.....因为我和他是朋友。” 触及方知漓嘲讽的眼神,她心脏像是撕裂般,再也说不下去。 方知漓不想和她纠缠,也懒得再说什么,只是拎包离开的时候,厉羽座位后的一个女人向她冲了过来。 “阿姨!阿姨——” 厉羽尚存理智,拉住近乎疯癫的女人,方知漓瞬间意识到,她就是温临泽患有臆症的母亲。 “对不起,阿姨她只是受不了打击。” 厉羽哽咽着和她解释,方知漓却始终没有动容。 走之前,她漠然地对她们说:“温临泽的死不是我造成的,但他对我的霸凌是存在的。” 话音落下,她没有等待两人做出什么反应,转身离开。 虽然已经及时躲避,手背还是撞到了,青紫色的痕迹很是明显,她想藏都藏不住。 孟嘉珩的脸色有点差,回到公寓,给她上药的时候故意让她疼:“还知道疼?” 方知漓本来心情就不好,此时被他冷硬的语气激起了火,“难道我要躲一辈子吗?凭什么?这件事又不是我的错,我今天不出门,她们明天就不会找上我了?” “还有,你少在这边教训我,你又不是我的谁。” 他牵住就要离开的人,却被她甩开手。 “你明知道我不是在教训你。” 他声音依旧发沉:“今天还有人找你,现在回去,就不怕那边有人蹲守?” “反正不需要你管。” “我不管谁管?”他将情绪压下去,“明知道我是在担心,非要这么气我是不是?” “气死你算了。” 她冷冰冰地甩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坐到沙发上,不是很想搭理他。 孟嘉珩也有点脾气,连阿姨上门做饭,都察觉到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 但到了晚上,压根不是昨天晚上那样单纯抱着睡,他几乎是将她撞得支离破碎:“是不是觉得我还会惯着你。” 她也不肯服软,克制着碎音,“我要你惯吗?自我感动什么?” “你真是欠的。” 他将人抱起来,坐在他身上,让她自己来。 要是慢了,还会突然冲击罚她。 直至听见清脆的声响,她又气又恼—— 他居然打她pg,咬着牙羞愤地骂他死变态,而且应该是气急了,想起身结束,结果又被人摁了回去。 她是真的不肯服软,即使自己像个橘子似的水润多汁又柔软,可那张嘴就没停下来过,一直在骂人。 骂到最后,她嗓子哑的厉害。 他给她倒了杯水,嘲笑她:“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嘴是硬的,但人挺没用。” 总是软塌塌的受不住他。 她面无表情地让他去死,他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没听她的话,就这么看着她喝水,顺便说了点调查到的事情。 视频是温临泽的私生子弟弟发的,倒不是针对她,纯属是人死了还想利用一次,为温家制造热点。 除了他,还有康茗馨。 方知漓喝着水的动作一顿,几乎瞬间意识到康茗馨会这么做的目的。 “我要是你,就把康骏那麻烦货丢掉。” 方知漓没接受他的提议,刻薄嘲讽:“果然是冷血资本家。” 他好笑地睨着她:“阴阳怪气什么,我就随便说说,只是单纯看那蠢东西不顺眼而已。” “我还看你不顺眼呢,你能滚吗?” “不能。” 她有点幼稚地哧了声,他却觉得她这般生动的样子比冷着脸的模样要可爱。 “可爱你大爷。” 她脾气上来的时候,说什么都要怼。 “那怎么,你还想和我分房睡?” 她阴阳怪气的:“这是你家,我哪敢。” “确实不会答应你。”他双手环抱着往后一靠,让她觉得有点欠揍。 察觉到她想踹人的动作,他抚住她的脚踝,又被骂了句死变态,却没生气,而是妥协道:“刚才是我语气不好,和你道歉。” “谁敢接受你孟大少爷的道歉。”她面无表情地将脚收了回来,扯过被子闷着头,摆明了不想理他。 他也知道刚才让她气着了,将水杯搁在一旁,熄了灯,将人拥进怀里,又有些强硬地让她把脑袋露出来。 “别把自己闷死了。” 她被子里的脚蹬他,结果被桎梏住。 “你闭嘴吧,我不想和你说话。” 她声音闷闷的,明显绷着不高兴,他胸膛似乎轻动了下,嗓音低沉轻哑地说:“口是心非的badgirl。” 方知漓刚想骂人,只听他补充着未说完的后半句话,还有一道温热缱绻的吻落了下来—— “但我爱你。” ----------------------- 作者有话说:不说了,就是小红包掉落[可怜][可怜] 第41章 第四十一页 方知漓第二天还是离开他的公寓了。 回到家她其实有点心虚的,毕竟昨晚胡闹的实在太厉害,身上还有许多暧昧的痕迹没有散去。 但好在,郝淑雪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但温临泽的事情她还是知道了。 “以前是我这个做妈妈的不称职....” 方知漓发到网上的证据,她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一颗心几乎是被碾碎般,迟来的愧疚让她仿佛得到凌迟,痛苦的一直在掉眼泪。 “过去的就别再提了。” 她知道郝淑雪这些年是心怀愧疚的,但如今她们的生活已经好起来,她也不希望妈妈一直困于过去。 “怎么还织毛衣了?” 她岔开话题,“冬天还早呢。” “趁我现在兴致足,多捣鼓一会儿。”郝淑雪擦干眼泪,除了毛衣,她还给方知漓织了许多的围巾和手套。 刚离开粤海湾的第一个冬天,她正处于消极颓靡的状态,直至看到方知漓打工回来,女孩子的手冻到红肿,她心疼掉下了眼泪,愧疚之余,逼着自己振作起来。 方知漓佯装没察觉郝淑雪的情绪,笑着说:“好呀,那我可以再要一条蓝色的围巾吗?” “当然。” 看郝淑雪这架势,是打算把所有颜色都给她整一套了。 “对了,我下周要出差。” 方知漓提起这件事,“可能得三四天才回来。” 郝淑雪动作一顿,没让她察觉到异常,只是问:“那能每天给妈妈打视频吗?” 她说着,又慌忙解释:“我只是会担心你的安全,不打扰你,你有空联系我就好。” 方知漓笑了笑,靠在妈妈身上,软着语气说:“当然没问题呀,我每天都会和您报平安的。” 郝淑雪摸着她的脑袋,低低嗯了声。 - 翻篇 第63节 这次出差是来参加一场挺重要的服博会,庄敏没有过来,倒是让康骏和琪琪跟着她一块儿来了。 展览开幕式的时候,他们还遇到了s.l的人。 康茗馨冷眼嘲讽:“你还真是在外头玩上瘾了。” 康骏就这么站在方知漓身后,拿着自己的嘉宾证,扬着下颌言之凿凿:“请你不要在工作时间和我搭讪,我是个很严肃的人。” 康茗馨:“.....” 方知漓:“.....” 知道康茗馨在温临泽的事情背后推波助澜,方知漓也懒得维持表面的和气,疏离至极,就是没想到一转头,又碰到了s.l如今的营销总监,还有李刻。 感觉走哪都是s.l的人,阴魂不散。 果不其然,李刻见到她,又阴阳怪气地说居然能在这里碰见。 毕竟,这次服博会来的都是有些有名气的公司,像她们这种刚起步的小工作室,其实是不够格的。 方知漓没有和他解释,只是装模作样关心了他一句:“怎么这么久不见,你都秃头了?需要给你推荐防脱产品吗?” 李刻如今也才35,这显然触到了他男人的自尊心,顿时气急败坏。 方知漓懒得理会他,这一次能够参加,是借了庄敏的名气,毕竟她曾经在业内算是名气不小的人物,就是他们的位置被安排在了最后一排。 康骏这人坐着也不安分,动来动去的,腿还会不老实地碰到她和琪琪,方知漓凉凉斜了他一眼,这人才憋屈地保持安静。 但很快,他瞧见了一个猫着腰的熟悉身影—— “那人怎么这么像小周?” 小周扬着那标志性的笑容出现在方知漓面前,“方总,老板请你们过去。” 方知漓其实刚才就瞧见了孟嘉珩的身影,也坦然对上了他的视线,只是没有过去找他,就这么平静地移开了视线。 这么多业内人士,她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孟嘉珩的位置在最前排,还有摄像机正对着拍,她懒得动,也不想引来别人的注视,问琪琪要不要过去。 女孩子有点纠结,她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活动,很是好奇,但如此前排的位置,未免太张扬了..... 康骏可喜欢张扬被注视的感觉了,撺掇着琪琪,两人还是兴冲冲地随着小周过去了。 方知漓不是第一次参加服博会,她漫不经心,偶尔看看手机,直至收到了某人发的消息。 孟嘉珩:【为什么不过来?】 她抬眼看向最前排的男人,不回答,而是指责他:【你居然明目张胆地摸鱼。】 他言简意赅地回道:【那又怎样?】 一副谁敢说我的傲慢模样。 方知漓心里嘁了声,换了个话题问:【你怎么也来参加了?】 孟嘉珩:【没看到主办方吗?】 方知漓这才抬起眼寻找,也终于发现了主办方的名字,还真是华科。 余光一瞥,她瞧见脑袋碰在一起的康骏和琪琪,还是有点不放心,给他发了点消息:【帮我看着点他们两人,尤其是康骏。】 他回得很刻薄:【你是他们老板还是他们妈?多大的人了,要是弄出什么事情,扣工资或者开除。】 方知漓同情地看了眼坐得板正,却在分神听康骏说悄悄话的小周,手机嗡嗡一震,他又发了消息:【我帮你看着他们,能给我什么好处?】 【你这还要好处?】 真是个黑心资本家,她撇着嘴,只见他慢悠悠地回道:【如果你是我女朋友,无论你说什么,我当然乐意至极。】 “女朋友”三个字,令方知漓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心跳的频率也很快,一种莫名的心虚感使她抬眼看了圈身边的人,每位嘉宾都在认真听讲,视线又扫向最前排,连背影很夺目的男人,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看着手机。 孟嘉珩:【但你还没有答应我,所以我为什么要免费帮你?】 “.....” 两人的关系,现在的确属于很暧昧的阶段。 说在一起了吧,却一直没有道明关系,可他们之间,又什么都做过了。 但她压根没有被他套进去,也极了解这人的性子:【就算在一起了,你也不会白白吃亏的。】 孟嘉珩:【这样凭空臆想我有什么意思,有本事答应我,和我在一起。】 你是什么很宝贝的玩意儿吗?谁稀罕了。 方知漓轻哼了声,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眼底掠起的笑意:【你幼不幼稚,居然还用激将法。】 【还有,请孟总你不要在工作时间随意勾搭人,影响不好。】 孟嘉珩:【.......】 方知漓没再理他,开幕式结束,康骏和琪琪自己去参观了,她也没管他们,专注地研究着展品,偶尔拍几张照发给庄敏。 这期间还碰到了许多设计师,她都和他们加上了联系方式,聊得也很融洽,只是她没有看到孟嘉珩的身影,想来他已经离开了。 服博会结束,谭灵请吃饭。 而她以为早就离开的人,却出现于包厢里,姿态矜贵,正漫不经心地听蔡亭礼说着什么。 瞧见她进来,他掀起眼皮,幽黑深邃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地看向她。 她坐到了他的身侧,“你怎么过来了?” 语气不掩惊讶,甚至还透着点“怎么哪哪都有你的”嫌弃感。 孟嘉珩就这么不温不淡地说:“这么霸道?我来哪都要管?” “.......” 方知漓有一瞬间的无语,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段时间的他有点儿不正常,虽然依旧傲慢高高在上的模样,却偶尔会冷不丁地控诉她几句。面无表情的,像是得不到身份的怨夫。 说真的,她还是习惯了和他吵架的日子。 她撇开视线没有搭理他,听身边的谭灵说话,再加上有康骏那几个嘴碎的,包厢里叽叽喳喳的,很是热闹。 说着说着,谭灵聊到了大学。 “我当时想考的是另一所学校,但因为分数不够,就选了a大。” “a大也很厉害的。”琪琪真诚地说。 谭灵嘿嘿一笑,“我也没觉得失落,反正一切都是缘分,如果不是来这,我也不会遇到漓漓。” 还有就是,她和蔡亭礼也是大学的时候认识的。 方知漓一直听着他们说话,直到康骏疑惑地问她:“你为什么会考到另一个城市?也是分不够?” 一瞬间,方知漓察觉到身边有束无法忽视的视线,但她没有看向他,只是平静地回答康骏:“就是想去另一座城市看看。” 话题就这么换了一个,几人都聊起自己高考后的理想,方知漓的左手忽然被身边的人牵了过去,甚至是挤入指缝,紧密贴合着十指相扣。 她心跳顿时慌乱,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他却收紧了力道,不容挣脱,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的皮肤。 这么多人,两人表面上都是冷冷淡淡的,桌子底下的手却牵在一起。 她有点担心被发现,无声瞪了他一眼,却因为他幽深如漩涡的黑眸,惴惴不安的心反而静了下来。 两人其实聊过大学这个问题,他问她会不会觉得遗憾,以她当时的成绩,完全可以选择国内最好的学府。 她摇了摇头,说还好。 这是真心话。 她知道学校会有助学金,但当时她的第一个选择是,找一个能让她和妈妈活下去的城市,比如生活开销不能太高,比如环境好。 至于学校和专业,她其实没有太明确的目标,到后来还是选择了一个好就业的热门专业。 没觉得不甘。 因为她很现实,她不需要梦想,她只需要钱,需要好好生活。 孟嘉珩就这么在桌子底下悠悠把玩着她的手,偶尔云淡风轻地和身边的人说话,但只要有人弯下腰,就能看到桌底下,他们亲密至极,十指相扣的手。 小周从洗手间回来,一推开包厢的门,方知漓听见动静,做贼心虚,猛地收回了手,也不看他了,装作镇定自若的模样。 孟嘉珩凉凉睨了他一眼,小周讪讪回到座位,见他一脸丧气,康骏不解地问:“你咋了?有事跟兄弟说。” 小周幽幽的:“我这个月的奖金可能要没了。” “为啥?” 小周凉凉苦笑,暗戳戳地瞪了某个道貌岸然的人。 有本事瞪他,怎么没本事光明正大牵人家手,也难怪追不到人,活该,真活该!诅咒他一辈子追不到人! 康骏虽然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但同是打工人,他拍着小周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我这月迟到了三次,上个月搞砸了一个项目,上上个月不小心摔了财务的杯子——” “哦,你懂的,财务有多重要,我进公司这么久,都不知道奖金长什么样。” 这并没有安慰到小周什么,他唉声叹气:“那可是五万块啊,本来都想好了要给我女朋友买包的。” “你们一个月奖金有五万块????” 康骏都破音了,甚至尾音发颤,包厢陡然跌入冷寂,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小周一脸“难道你没有吗”的疑惑,虽然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激动,却还是纠正道:“这是最低的奖金了。” 他堂堂金牌总助,怎么可能只拿五万块的奖金,他志向可高了。 一瞬间,伤心的从小周一人,变成了两人。 ----------------------- 作者有话说:0点左右二更见~~ 第42章 第四十二页 临走前,孟嘉珩接了个电话,他冷眼看向缠着方知漓的人,又瞥向傻笑着和女朋友聊天的小周,忽然觉得还是他的助理顺眼。 小周极有眼力见地注意到他的动静,跟上去前,抓紧时间按着语音和女朋友说了句宝宝等会儿见。 他可真厉害,天选金牌助理,绝佳男友,工□□情双丰收,嘿嘿,马上买了房就是人生赢家了耶。 翻篇 第64节 孟嘉珩也不知道他在乐什么,睨着他的眼里带着点轻蔑的嫌弃:“你女朋友不会觉得你烦吗?” 小周愣了下,为了奖金咬牙挤出微笑:“老板,我没懂您的意思。” 孟嘉珩不屑解释,小周在心里把他翻来覆去骂了一遍,才琢磨出他说的是什么。 “情侣之间,说点情话不是很正常吗?”他小心翼翼的,斗胆献计:“追人的话,您还是要嘴甜一点比较好。” 像你这种嘴贱的,没被打死都是命好的了。 这句话他没敢说出来,面带着微笑,只见男人唇角一动,似乎有点看不上他出的这招。 方知漓不知道他们这边的谈话,回到酒店,她仰着脸和他接吻,双手紧紧抱着他,脚步跌跌撞撞地往后,直至跌入沙发,她喘息着,不太乐意地说:“你怎么不回自己房间?” “康骏刚才缠着你干什么?” 他的掌心抚满了柔软,直接忽略她的问题。 “嗯?” 她溢出了一声疑惑的鼻音,陷入情.欲的大脑极为艰难地思考着他的问题。 “他想涨工资。”说着,她似是迁怒地埋怨他:“你给小周开的太高了,他羡慕。” 孟嘉珩轻笑了声,揉弄的动作却没停下来:“小周能力高,值得这个工资,你答应他了?” “当然没有。”她热得不行,不自觉地扬起脖颈,膝盖一不小心碰到了他蓄势待发的地方。 “行啊,还说我资本家,你现在也挺抠。” 他扯开她的双腿将人抱了起来往里走,她条件反射地勾住他的腰,轻哼着为自己辩解:“等以后我有钱了,会给他们涨工资的——” 话音落下,她意识到自己这样的确是在画大饼。 她也变成了以前自己最讨厌的那种老板。 他有些不悦她的分神,撞得空气中满是鼓掌动静,她后知后觉,声音碎碎的,尾音还有点儿发颤:“你忽然来这里,就是为了和我做这些是不是?” “不想我?” 他没有回答,而是这么问她。 她薄薄的眼皮染着靡丽的绯红,一双清澈的眸子含水:“孟总,你不要总是问这种没名没份的问题。” “更何况,我很忙的,谁有空想你。” “没良心。”他说着,狠狠抽离,也让她看见了自己洇深的痕迹。 “要是像这里一样诚实就好了。”他意味不明的,在她要骂人前,又回到她里头,让她彻彻底底说不出话来。 原本是打算再做几次的,才刚摘了东西,庄敏给她打了电话。 方知漓被他黏着集中不了注意力,一狠心将人推开,起身后,随便套了件短袖从行李箱里拿出电脑,慵懒地盘腿坐在沙发上工作。 孟嘉珩觉得自己仿佛已经习惯了总是被她舍弃,从浴室出来时,她的电话还没结束,戴着眼镜,却遮不住脸颊的潮红,锁骨住还留着点他留下的痕迹,红唇轻抿,偶尔淡声回答电话里的人,格外专注。 他不禁自嘲,本以为他已经够工作狂的了,没想到她更是。 安静的房间里,他也没打算回自己那,让人送来东西,也坐在她身侧处理工作。 过了大半个小时,她疲惫地摘掉眼镜,伸懒腰的时候,短袖随着动作往上滑,露出柔软白到发光的细腰,孟嘉珩前不久才掐着揉弄过,亲吻过,此时就这么熟稔地伸手,将人抱到怀里。 “滚开。” 她却有点凶地拍开他的手,“堂堂孟总,脑子里一天到晚装的是什么。” 孟嘉珩似是被她气笑了:“抱一下都不可以?” 她撇撇嘴,漂亮的脸上是明晃晃的不信任:“装什么装。” “.....” 刚才做了一次就忙工作,她已经受不了身上的黏腻,也不搭理他了,进浴室洗澡。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浴室的门被打开,孟嘉珩一抬眼,就瞧见她裹挟着湿漉漉的雾气出来,长发还在滴水,干净的脸颊白皙柔软,匆匆找到手机,明显有急事。 “怎么——” “你不要说话。” 她似是想起什么,叮嘱他:“我要和妈妈打电话,你等会儿别出声。” “.....” 孟嘉珩就这么无言看她打通了视频电话,和郝淑雪说话的时候,温声细语的,和在他面前完全是两幅面孔。 他真的听话什么都没做,但方知漓却没办法真的忽视他。 毕竟这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处理工作的时候脸色冷淡,双腿交叠,搭在边上的手偶尔烦躁地轻敲两下,漆黑的瞳孔因为电脑冷白的光线印着一抹寒意,可抬眼看向她时,却好似很柔软。 这个点也是郝淑雪要睡觉的时候了,没有聊太久,挂了电话,方知漓才去吹头发。 等护肤完,她看向完全不打算离开的人,问他是不是明天就回去。 “嗯,明天上午。” 孟嘉珩合上电脑,又问:“你们明天要看日出?” 这个活动是康骏提出来的,方知漓其实不大感兴趣,但耐不过他们几人一直可怜巴巴求着,还是答应了。 见他提起这个,她分神地看向他:“你也要去?” 他反问,“你想让我去?” 她收回了视线,“您这种大忙人,还是算了吧。” 他没有再提日出的事,而是说,“我明天回去是家宴。” 她好似完全不在意地哦了声,这敷衍的态度,让他有些不爽,伸手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故意说:“他们可能会安排人和我见面。” 无非就是联姻什么的。 她似是被他弄疼了,轻嘶了声拍开他的手,“你知道我刚擦的面霜有多贵吗?” “......” 孟嘉珩真是气笑了,松手,有点儿强硬地将人抱到怀里,迫使她看向自己:“面霜比我重要?” “.....” 方知漓今天真的挺累的,不想和他再吵架,僵持许久,终是没办法地说:“你不乐意,有谁能逼你?” 她倒不是说真的不在意,只是了解他这人的性子,没有人能逼他。 孟嘉珩对这个答案勉强算满意,却还是不打算放过她,“你能不能多在乎我一点,就算说点狠话威胁我也行。” 方知漓不喜欢在感情里的没安全感,也不喜欢患得患失的,总是害怕失去的感觉。或许就是这样,她对感情其实非常消极。 但这样的感情,她宁可不要。 她几乎是脱口回答:“反正我们现在没什么关系,就算是在一起了,如果你有和别人发展的打算,不管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我们结束就行。” 她知道自己特别狠心,也特别绝情,如果他真的有什么联姻对象,那她和他之间,便永远没有可能。 可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她心跳咯噔一声,心底浮现一丝后悔。 她每一次都是因为自己的没安全感在推开他,可是脱口而出的离开、结束,其实也会让他陷入没安全感,仿佛她真的.....真的很不在乎他。 这对他其实很不公平。 可她又笨拙的,茫然的,不知该怎么解释。 想象中的漠然没有出现,他脸色瞧不出异常,只是手往后,力道不轻不重地揉她的耳朵,顺便咬了下她的唇,嗓音淡淡:“还挺会威胁人的。” 熄了灯,两人不似之前那般相拥,各睡一侧,直至昏暗的夜里,方知漓听见他说:“我不会有别人。” 不会被迫,更不会自主地去找别人,连这个念头都从未有过。 她那颗烦躁的心静静落了下去,过了很久,才低低嗯了声。 躺了一会儿,她翻身背对着他,等到终于有了点睡意,身后温热的胸膛贴了过来,男人的手臂桎梏在她的腰间,整个人被他拥着,她像是找到了丢失已久的阿贝贝,迷迷糊糊的,沉沉睡去。 第二天的日出,方知漓压根起不来,最后还是在群里发了几个红包才将康骏他们安抚。 巧的是,孟嘉珩走后两个小时,这座城市就开始下大暴雨,看天气预报,是台风要来了。 直至收到他安全抵达的消息,她才松了一口气。 处理完工作,康骏几人来她的房间打牌。 相比于他们那的热闹,孟嘉珩喝了点酒,从身后虚与委蛇的饭局中抽离,一个人来到阳台,沥棠没有下雨,夏季的晚风吹得人心烦意乱的。 应付了孟家的一些事,手机里,她依旧没有回消息。 她那边台风来临,虽然知道她应该不会出门,也不会出事,可没有回应,让他有点不安。 这没良心的,也真是不在乎他,连电话也不接。 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终于接通,却不是她的声音,而是口齿不清的康骏。 “怎么是你?方知漓呢?” 他敛着脾气,康骏傻傻地啊了声,过了两秒忽然惊叹:“卧槽,拿错手机了。” “你等等啊。” 康骏很是自来熟地跟他说话,孟嘉珩气得有点心脏疼,等了一会儿,终于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怎么了?” 她声音透着疑惑,孟嘉珩沉默两秒,语气寡淡地问她有没有出门。 “暴雨天谁出门啊。” 她那头还有打牌的声音,热闹至极,倒显得他一个人孤独的有点儿可怜了。 “怎么都在你那?” “反正没事做,而且看样子明天的航班可能会取消,早知道就和你一起回去了。” 她难道抱怨了几句,他扯了下唇,的确有点后悔。 “你是怎么了吗?”她终于有点良心,知道关心他了,似乎是走到了安静的地方,也没有带刺,温温和和的,让他想到了那个夜晚,她和郝淑雪说话就是这样的。 “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他灭了烟,嗓音有点哑:“就是看到台风天,有点担心你。” 翻篇 第65节 方知漓因为他坦然的回答默了两秒,才低低的,似是安抚:“我又不傻。” 背后的宴会厅折射出一小片昏黄的光痕,有谈话声溢出来,与寂静的黑夜如同天壤之别的两个世界,他看着地面上自己孤独的影子,嗓音淡淡地嗯了声:“也有点想你。” “.....” 她难得没有带刺地讽刺他,只是嘀咕了一句:“孟总,你上午才走的,我们分开才不过几个小时。” 他唇角一动,显然早料到了她这没良心的模样。 又聊了几句,挂电话前,他忽然喊她名字。 “嗯?” “别让我联系不到你。” 方知漓明白,他是担心她,望着窗外大雨瓢泼的黑夜,一颗心似乎怎么也没办法倔起来了,垂下眼睫,温声回答他:“知道了。” ----------------------- 作者有话说:晚安!! 第43章 第四十三页 因为台风,方知漓他们决定再住几天回来。 孟嘉珩依旧忙碌,周末晚上,他去探望曾经的老师,老爷子练着字,一边问他最近状况怎么样。 他漫不经心地逗弄着老爷子养的鹦鹉,说一切都好。 “听说本来打算将你和宁家小姐牵线的,你拒绝了?” 秦老师也是孟嘉珩爷爷的朋友,后来是他的老师,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孟家的事,他多多少少都能知道些,尤其是如今孟家被郑家针对,这小子可是抗了不少的压力。 “不觉得亏?” “如果要靠联姻来解决危机,那我未免太没用了些。” 这漂亮的鹦鹉还挺有脾气的,似是不耐他的逗弄,撇过头脆生生地叫着烦死了! 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孟嘉珩觉得它有点像方知漓,唇角牵着很淡的弧度:“更何况,我心里有人。” 秦老师瞅着他,“哪家姑娘?” “您见过的。”他语调淡淡:“高一的时候您来我家,骂我的那个。” 秦老师几乎是不用思考就想起来了,他瞬间哈哈大笑,“原来是那姑娘。” 他对方知漓的印象其实还挺深的,毕竟,他就没见到谁能把这小子气到脸都快扭曲了。 那姑娘的嘴巴也特别厉害,骂了他一顿还不够,走之前,还忽然折回来恶狠狠地踩了下男生的鞋,把他气得半死。 “你们那时候,是为什么吵架来着的?” 孟嘉珩唇角一动:“记不清了。” 当年的两人都心高气傲的,为一点点小事都能吵起来,但又没人愿意服软。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挺幼稚的。 “青梅竹马好啊。”秦老师提着毛笔写这四个字,身后的鹦鹉叽叽喳喳重复着好啊好啊,但很快,他话音一转,笑意散了不少:“方闻廷的事,她知道了吗?” “没有。” 孟嘉珩脸色淡淡:“她不想知道,那在她的世界里,方闻廷就是永远都消失了。” 秦老师至今还记得那个夜晚,孟嘉珩求他时的场景。 这么想来,他不由叹了声气,想想也是,除了那姑娘,还能有谁。 只是他没想到,这性子高傲又冷漠的孩子,竟也会有如此偏执的时候。 孟嘉珩对这鹦鹉有点感兴趣,给方知漓发了条消息:【你觉得我养只鹦鹉怎么样?】 没过一会儿,她就回了过来:【?你要养问我干什么。】 他单手撑着脸颊,漫不经心地回道:【去老师那瞧见了一只鹦鹉,还挺像你的,脾气很大,也很漂亮。】 方知漓:【你有病?】 方知漓:【我还觉得你像狗呢/白眼/白眼/】 他今天心情还挺好,就逗她:【嗯,刚才那鹦鹉也是这样骂人的。】 方知漓:【你到哪都被骂,该好好反思下自己了。】 孟嘉珩:【反思了下,我买的鹦鹉,叫漓漓怎么样?】 方知漓让他滚。 脾气够大的。 回到公寓,玄关处放着包裹。 一开始还以为是阿姨忘在这的,但他忽地意识到什么,将东西拆了开来,眼底掠起一丝笑意。 “特地给我买的?” 他给人打了电话过去,她声音硬邦邦的,明显还因为鹦鹉的事不想搭理他:“你想的美,买多了剩的。” 说的他像垃圾桶似的,但孟嘉珩显然没信,“提早回来,怎么没跟我说?” “干嘛要和你汇报,你又不是我的谁。” 她这人有脾气的时候,就是说什么都要作对,孟嘉珩觉得她有点儿好笑:“你说我是狗,我都没生气。” 她冷笑一声,丝毫没有被套进去:“你要生气就生气呗,我不让你生了吗?装什么善良大方。” “.....” “那怎么送完东西就走了?这么生气,要是现在在我这,我更能随便让你处置。” 她的这一堆纪念品,孟嘉珩其实不大感兴趣,但毕竟是她送的,他没打算扔,想着该放哪里比较好。 “我就是顺路。”她嘁了声,“我不想处置你,你自戕吧。” 他哼笑一声:“这么狠心。” 她理直气壮地嗯了声,孟嘉珩可真是喜欢她这颗黑心毒苹果,顺着她的话:“那我们还真是天生一对,都不是好人。” “.....” 她骂了他一句不要脸,挂电话前,她提起另外的事:“李牧槐是真的挺想感谢你的,你干嘛一直晾着他。” 孟嘉珩的语气明显凉了几分:“只准你晾着我,不允许我晾着别人?” “你还真是会替他说话。” 这阴阳怪气的,她想听不出来都难:“我什么时候晾着你了?” 说着,她顿了顿,又似是无奈地补充道:“你明知道我和他只是朋友。” “但我还是嫉妒。” 他的这句话,令方知漓哑口无言。 她沉默片刻,声音也平静了许多:“可你知道的,我本身就没什么朋友,如果你希望我和他划清界限,那抱歉,我做不到。” 在这方面,她有自己的执拗。 不是说李牧槐对她有多重要,只是她这人性子冷,能够交往的,都是她在意的朋友。 “我没有希望你和他划清界限。” 孟嘉珩阖上眼皮,嗓音轻而透着疲倦,又似是自嘲般低低呢喃:“我只是想要你多偏爱我一点。” 尽管只是这种小事。 方知漓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击中,顿时说不出话来。 她和孟嘉珩的开始并不纯粹,分开这么多年,她也曾以为,时间可以消磨一切的。 可重新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必须承认,埋在心底许久的情愫在不断顶撞她的理智。 当她不想要和某个人接触时,心底不会有任何的动容,但他不一样。 李牧槐,安晴,谭灵,他们对于她来说,是深思熟虑,理性思考后选择的朋友,只有他,是不断冲破界限的存在。 等她意识到时,他的名字,已经在她的世界扎根。 她曾经无数次假装忽略心底的情感,可她不得不承认,她每一次的否认都是在撒谎。 他低下高傲的头颅向她认输,她也不是赢家。 他是她自由意志的沉沦,无需特地偏爱,因为他和李牧槐在她心里,本身就是不一样。 她不想在爱情和友情之间取舍,可她知道,这样对他又很不公平。 方知漓想解释什么,他却似乎调整好了情绪,嗓音淡淡,仿佛刚才的颓靡自嘲只是错觉。 “答应你,有什么好处?” “嗯?”她愣了下,只听他说:“算上这个,你欠我两个好处了。” “什么两个?”她回过神,警惕至极地质问。 “服博会的时候,不是帮你看着康骏他们?” “......” 她真觉得他是个资本家,这点事儿都不放过,还斤斤计较要好处。 他似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你对我好点的话,我也不至于这样。” “.....” “那你想要什么?”她说着,很抠门地提了条件:“最好不要让我花钱,或者不能超过一千块,我现在没什么钱。” “这么穷?那我借你,以后还我,当然——” 他顿了顿,悠悠地说:“如果是我女朋友,就不用还了。” 翻篇 第66节 方知漓克制着唇角隐隐翘起的弧度:“你公司的老股东听见了,会气死的吧。” 孟总风轻云淡的,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欠:“这是我私人行为,更何况,你以为他们能管我?” 她嘁了声,言归正传,问他要什么。 孟嘉珩盯着她丢在他家的那些纪念品,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这些年在生日的时候,一直有许愿。” 方知漓疑惑地嗯了声,只听他又淡声补充未说完的后半句话:“却从来没有实现过。” 孟嘉珩对生日其实没有太大的感想,也从来不信许愿这个行为。 但在十八岁时,他一次许愿,是想要和方知漓谈恋爱,可第二天,一切都变了。 后来她走了,他又开始许愿。 最开始,是想着她能回来,一睁眼,依旧没有她。 到后来,是希望她能过得好,也没有实现,她过得一点都不好。 他坐在寂静的客厅里,轻声喊她的名字:“今年的生日,你会在我身边的,对么。” - 虽然那天晚上方知漓的回答是,要看行程,但这几天,她一直在安排工作,希望能把那一天空出来。 周六的时候,和李牧槐一起吃饭。 孟嘉珩依旧那高高在上的模样,方知漓夹在两人中间总觉得怪怪的,一个笑得温和,一个傲慢冷漠。 除了她,这两人都喝了酒。 孟嘉珩压根没打算好心送李牧槐回去,给人叫了辆车,就把方知漓拐到了他车上,叫她亲自送他回去。 但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真的喝醉了,一路上,偶尔让她停下来,给她转了一大笔钱,让她下去买花,或者买点奶茶什么的,折腾的没完没了,还会评价她的车技—— “能不能开慢点,我要吐了,吐了你负责?” 她从没觉得他喝醉酒会这么多话,真的好烦。 没忍住瞪了他一眼,在他又要停车买东西时,冷着脸:“要不你跳车吧。” “真凶啊。” 他就这么撑着脸颊评价了一句,她不是很想和这酒鬼聊天,中途遇到查酒驾的,她配合打开窗,孟嘉珩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等到车子再次启动,他懒懒的,一双眸子不太清醒,就这么不依不饶地追问她:“方知漓,你为什么只对我坏。” “我要是更坏点,现在就能把你扔下车。” “这是我的车。” 她斜了他一眼:“那又怎样?现在是我在开。” “不怎么样。”孟总嗓音慵懒:“我什么都给你,你能不能对我好点儿。” 方知漓忍不住弯了下唇,却还是克制着没笑出来,故意说:“那你就什么都没了,我更不想要了。” 他轻哧了声没良心,合上眼皮,脑海里想到了小周之前和他说的——要多说点情话。 她这么狠心的人,是不是也想要听这种话。 情话对孟嘉珩来说,是在清醒时完全不可能说的,可在此时,他盯着她的侧脸许久,盯到方知漓都有些不自在了。 就当她想骂人的时候,他唇瓣一动,就这么看着她,面无表情的,忽然喊了声宝贝。 “.....” “——!” 突如其来的急刹车令孟嘉珩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轻揉了下受到折磨的耳朵,还没解释一句,触上她一言难尽的目光。 她没忍住,拳头都捏紧了,漂亮的清眸瞪圆,毫不掩饰嫌弃地质问他:“你疯了?干嘛恶心我?” “..........” ----------------------- 作者有话说:漓:还不如跟我吵一架。 小红包掉落。 晚安~ 第44章 第四十四页 车内气氛跌入冷寂,孟嘉珩闭上眼,微微侧头,忽然不是很想说话了。 方知漓重新踩下油门,扫了他好几眼,还是没忍住,埋怨了几句:“你以后还是别喝酒了,说这种话怪吓人的。” “.....” 孟嘉珩在心里将小周骂了一顿,但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他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窘迫尴尬,掀起眼皮,漆黑的眸子沉默睇着她的侧脸良久,仿佛瞧不出任何醉意地开口问:“不喜欢听这种,那你喜欢听哪种?” 方知漓正看向后视镜,略带敷衍地回答他:“喜欢你闭嘴。” “但我不喜欢你闭嘴。”他撑着脸颊,嗓音不温不淡的,却让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还来不及开口阻止,只听他悠悠接着道:“最喜欢你张嘴和我接吻。” 她扶着方向盘的手指根根收紧:“......你信不信我真的把你扔下车?” “也很喜欢你和我吵架。” 她也是没想到这人喝醉了会这样:“你真是有病。” 听见她骂人,他却笑了。 方知漓无言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幽黑的眼里其实没什么笑意,只是平静地望着她,深邃如同一望无际的渊海。 “好几次想听见你的声音,但你都不在。” 他语调平淡的一句话,令她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孟嘉珩仍然记得在她离开后的某一天,手机给他推送了一条内容—— 如果对方连吵架都不想和你吵了,那你们之间就是彻底结束了。 最怕的从来都不是失去理智的争吵,是平静决定放弃。 “说什么都行。” 他不是很喜欢身上的酒味,开了窗,冷风灌进来,也一同将他平静的话吹进了方知漓的心里。 “但别再走了。” - 到了公寓,孟嘉珩让她直接开他的车回去。 方知漓撇了撇嘴故意歪曲他的意思:“真把我当你司机了?” 他动作一顿,伸手很不客气地掐了下她的脸,仿佛刚才在车里带着点醉意说出真心话的人不是他一样,又变回了那有点不太好惹的模样:“我让你留下来,你又不肯。” 她吃痛地打他的手:“你滚吧,不想看见你。” 他却偏不如她的意愿,摁着她后颈压了过来,本想亲她,或许是想到她还得开车,温热的气息往下,很不客气地咬了下她颈间的皮肤,留下了很明显的痕迹。 方知漓气得想打人,却被他重重揉了下脑袋,再回过神,人已经起身离开。 “......” 开车回到小区,她原本是打算停到外来者访问的车位,谁料被朱大爷拦了下来。 见到她,还哎了声:“漓漓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孟老板。” 方知漓见朱大爷好似很熟悉这辆车,不由问道:“您认识这车牌啊?” 朱大爷笑眯眯的,“孟老板的谁不认识,他经常来呢。” 他说着,指了个方向:“你家车位在那啊。” 方知漓这才想起来,小区分配了车位的。 停好车,她忍不住埋怨孟嘉珩发酒疯,让她买了一大堆的东西,现在却扔给了她。 朱大爷还在执勤,见她抱着一大束的鲜花,手里还大袋小袋的,乐呵呵地问:“这是刚约会回来呢?” 知道他是误会了,她笑着说了声没有,却也没再解释,只是佯装不经意地问:“对了,他之前经常过来吗?” 朱大爷有时候也喜欢逗人,故意说:“谁啊。” 方知漓无奈:“您再这样,我可要和朱闵告状您不好好去老年大学上课了。” 朱大爷嘿呦一声,提起那不归家的儿子,他撇撇嘴,老小孩儿似的生气:“随便告,我才不会听他的。” “也不算经常过来。”他终于回答了她之前的问题,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说:“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啊,人家这么一个大老板,怎么会总往咱们这破小区跑呢。” 朱大爷也是个聪明人,他们这小区挺偏的,住的都是一些孤寡老人,原本都要被拆了,如今被打造得越来越好。 方知漓佯装没懂他的意味深长,抱着东西回家,进电梯的时候,遇到了正好从外头回来的郝淑雪。 “妈?你才跳完广场舞吗?” 郝淑雪大汗淋漓的,她嗯了声,瞥到这一大束花,顺嘴问了句:“又是灵灵送你的?” “不是。”方知漓没有瞒她:“孟嘉珩买的,但又不带走。” 郝淑雪没错过她眼底细碎的笑意,不由打趣道:“你们和好了?” 方知漓不由哑然,“和好”这个词,好像还挺怪的,仿佛她和孟嘉珩只是和小时候一样幼稚地闹了别扭而已。 电梯的门敞开,有人走进来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刚好进来的人是楼下的邻居,很热情地哎呦了声:“我刚好要给你们送瓜,新鲜摘来的。” 郝淑雪捧了过来,方知漓就这么看两人唠了两句,走之前,邻居阿姨笑着调侃:“今天没有走错地方?” 郝淑雪羞赧地笑了笑,从电梯里走出来,方知漓疑惑地问什么走错地方。 “就是我那天回来的时候低头看手机,没注意走错了楼层,我还想着怎么密码一直不对呢。” 方知漓没想到妈妈也有这么迷糊的时候,郝淑雪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你开门,我来拿。” 按着密码锁推门进家,等收拾好东西,又将鲜花插在花瓶里,昏黄的灯光下,方知漓低垂着眼,指缝被刺了下,她却毫无察觉,只是忽然开口:“妈,如果我和他在一起了.....” 她的话没有说完,郝淑雪却意识到了她说的是谁,放下手里的东西,目光认真地描摹着她的五官,过了好一会儿,才温柔地说:“漓漓,或许你自己都没发现,这段时间,你很开心。” 翻篇 第67节 方知漓愣了下,讷讷的:“有吗?” 郝淑雪点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可漓漓,作为你的妈妈,其他的我不期盼,我只希望你能开心。” “更何况,如果你不想和他在一起,根本不会这么犹豫,也不可能会开口问我。” 方知漓垂着视线,不知在想什么,郝淑雪只是静静看着她,欲言又止,唇瓣翕动,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 方知漓并没有把他的生日当成一个很重要的日子,照常一早出门上班,也没有和他说生日快乐,更没有说要给他什么生日礼物—— 但临时的应酬出现,她心底还是浮现了一丝躁意。 尤其是这期间,她遇到了孟膺川。 孟嘉珩的眉眼和孟膺川有几分相似,多情又傲慢,却没有遗传他滥情的性子。 前段时间,她听leo提起过,徐雯迪的孩子流掉了,而孟膺川身边也换了别的女人。 她和孟膺川的交际不多,甚至是小的时候,她就有点讨厌他,几乎都是避着走,如今更是不想和他打交道,但孟膺川却注意到了她。 “听说你和小珩又牵扯上了。” 男人睥睨着的眼神透着明目张胆的审视,口吻透着傲慢的轻视,方知漓语气疏淡:“孟先生也是到了年龄还挺有精力,要注意身体啊。” 孟膺川和孟嘉珩不一样,他是打心底看不起,听出了她的嘲讽,开口时透着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应该懂事些。” 方知漓却没有任何的畏惧,触上他阴郁冷沉的目光,从容不迫:“您这么喜欢说教,可以抓紧时间生一个——” 她似乎才想起来什么,稍稍一顿,笑盈盈地说了声抱歉,可话里分明没有任何的歉意:“不好意思,我忘了您.....” 她没有说完,孟膺川眼里的冷意更深:“你和小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要我在,你们之间永远不可能。” 对于他的威胁,方知漓没有任何的恼怒,甚至觉得他有点儿好笑:“我还没答应和孟嘉珩在一起,您想多了。” 她这话,令孟膺川脸色一沉,方知漓却懒得和他多说什么,擦肩而过之际,前方走过来一个陌生的女人,对方警惕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走向孟膺川。 听见身后女人亲昵的称呼,方知漓脚步一顿,忽地回头喊住孟膺川:“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毫无尊称,令孟膺川不悦到了极点,漠然嘲讽:“你一个小辈,来质问我吗?” 方知漓顿时明白,他不知道。 回到包厢,她漫不经心地听着身边人谈话,心底的烦躁却愈深。 她不想让自己表现的特别在意他,也不想因为一个生日,推掉工作。 更何况他也给她发消息说了有晚宴,原本想的是应酬结束再去找他,只要在零点前,就不算失约。 她也知道,孟嘉珩不缺人捧着,这个生日,一定会有许多人追着给他过,会有成堆的礼物,她不应该这么在意的。 可孟膺川的出现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没有因为他的轻视而产生太大的波澜,却因为他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心底浮现无法压制的不悦。 孟嘉珩告诉她,他会提早从晚宴离开,大概在八点左右,但如今九点多了,他一直没有联系她,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 庄敏瞧出了她的心不在焉,问怎么了。 方知漓抿唇,像是彻底妥协,对她说:“敏姐,我有点事儿得先走。” 她很少会有这样早退的时候,好在今天这里庄敏能撑住,让她放心离开。 方知漓离开酒店,先去取了昨天订的蛋糕,打车到他的公寓时,却黑漆漆的,没有一个人。 ..... 分公司的人闹事,孟嘉珩临时过去处理,到凌晨才结束。 回来的航班在上午七点,他几乎没怎么合眼,到后又有几个紧急会议要开,等忙完,他的手机毫无动静。 孟家的晚宴,他原本不打算参加的,但顾湘仪请了一些挺重要的长辈,勒令他必须去。 那几个小时,某个没良心的人也一直没给他发消息。 他不由自嘲,一整天了,两人几乎没怎么聊,或许,她压根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果然,还真是不在意他。 喝了点酒,他脸色淡漠,却在心里透着点赌气的意思,过了八点也没给她发消息,却一直拿着手机,想看看她会不会催他—— 依然没有。 方知漓啊方知漓,你对我真够坏的。 直到手机没电,他也没什么兴致继续留着,去方家别墅待了很久,才让司机送他回公寓。 摁着密码锁推开门的一刹那,他意识到了不对,踩着一片光亮,抬眼,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女人。 方知漓双手环抱,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双漂亮的眸子里透着清凌凌的不高兴,如同利刃扫向他,压根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反倒像极了这套公寓的女主人,一开口,明显已经积压了很久的火气:“不是说八点回来吗?” “既然这么忙,还装什么可怜让我来陪你过生日。” “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 作者有话说:来啦,小红包掉落 第45章 第四十五页 客厅明亮的光痕似乎拂去了他晦暗的心情,反手关上门向她走去,黑浓的眼眸倾着沉甸甸的压迫感,指节分明的手松开领结,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淡声问:“礼物带了吗?” 方知漓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等了他两个小时,此时又被刻意忽略问题,心里的火彻底窜了起来,她站起身,冷着脸就要走:“我看你才像个礼物!我今天就不该来——” 炙热的吻来势汹汹止住了未说完的话,甚至不容她躲避,唇舌强势而熟稔地撬开闯入,密热地掠夺令她不自觉地往后踉跄。 他抚住她的脸,令只手贴在她的后腰处,极为亲昵的姿势,却强势的似乎要烫进她的皮肤里,逼着她步步退回,甚至为了支撑自己的身体,双手必须紧紧攀着他。 这期间,纠缠的吻始终没有松开,她被迫仰着脸,只觉得所有的呼吸都被掠夺,心脏也像是在沸腾,在融化。 “走什么?”他勾着她的舌吮吻,探进裙里的手又像是在点火:“不是说我是礼物?怎么不拆?” 两人的生日只差一天,如今还有不到一小时就要翻到她的生日,谁是主角仿佛已经不重要。 方知漓气息不稳,觉得自己好像颗被吮干吃尽的桃子,口干舌燥的,却不妨碍她骂人:“礼你个头!你干脆别回来睡外头算了!” “这么晚不知道提前说一声吗?” “脾气怎么这么大。” 他半推半抱地将人带进了卧室,连灯都没开,跌到床上,单手解开衬衣,另只手强势地桎梏着她,吮咬的唇一直没有分开。 “还以为你忘了我生日。” “我本来就没记得。”她倔强地不肯承认,浑身上下似是被勾出了火,断断续续地说:“我就是顺路过来。” “谁知道你不在,早知道——” 他肆无忌惮地挑弄令她声音一顿。 “早知道什么?” 视线昏暗的房间里,燥热的暧昧抽丝剥茧般蔓延开来,紧密地将她裹缠,再加上酒精作祟,她身体和大脑都在发热,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不回答,只是克制着轻颤控诉他:“让我过来陪你过生日,就是为了做.暧是吧?” 他幽黑的目光就这么明目张胆描摹着她潮红的所有反应,似是倾轧着汹涌的浪潮,要拖着她一同往下坠,一同溺亡。 “难道你不想?” 她嘴硬说了不想,在他倾身过去拿东西的时候,发软的身体想躲,却很快,被他扣着手重新压了回来。 他俯下身,重新吻住她,单手套好东西,压根没有做什么前奏—— 她浑身上下都应该是他的。 她的眼睛要看他,她的呼吸会和他纠缠在一起,不该说话,就应该乖乖张唇和他接吻,要和他十指相扣,锁骨处该布满他留下的痕迹,弧形漂亮的柔软也该是他的,心里要装着他,别的地方也该容满他,绞弄他,就连血液都该和他融为一体。 “撒谎精。” “.....” 方知漓的碎音怎么也克制不住,浮于颠簸之中,她甚至觉得自己要死了。 但不是痛苦到觉得要死。 头皮发麻的一瞬间,她有片刻的涣散,意识糊涂地抚到原本平坦的小腹,竟然有很轻的,随着节奏隆起的痕迹。 他今天兴致很足,说她像是流心的汤圆,她让他去死。 他问她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看过的喷泉,说她现在就一样,她恨不得咬死他。 他嗓音沉哑,说她离开的时候,他在梦里这么擀过她,她骂了他一句变态。 他说她没用,连跪都跪不住,只能由他抱着,她软趴趴靠着他,有气无力地说你以后再喝酒就去死。 他问她爱不爱他,她只是带着鼻音恨恨地说不爱,双手却紧紧抱着他。 他衔住她的唇,说了声但我爱你。 .... 酣畅淋漓的情//事结束,空气中还漂浮着靡乱暧昧的气息。 从浴室出来,方知漓不想动弹,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又被这人捞了起来。 “别睡,吃蛋糕。” “....你有病吧!!!” 她气得直咬人,边挠边踹的,但这没用的身体此时筋疲力尽的,被他轻轻松松托着臀抱了起来。 他就随意披了件浴袍,胸膛、颈部还留着密密麻麻的吻痕,往外走的时候,不忘说她:“都28的人了,脾气怎么还这么大。” 她冷笑着:“我到六十了脾气都会这么大,你管得着吗?还有,你以为你脾气很好吗?不知道有多少人盼你赶紧舔舔嘴把自己毒死吗?” 孟嘉珩觉得她有点好笑,咬了下那张倔强叭叭的嘴:“那我们同归于尽。” 她顿时让他滚。 两人的生日只差一天,除了她买的蛋糕,孟嘉珩也给她准备了。 他的手机才充上电,终于看到了她发来的消息,其中包括碰见孟膺川的事,但他并不在意。 方知漓长发散落,净白的脸透红,眼梢还染着未散去的靡丽,穿着他的短袖,随便吃了点就没什么胃口了。 翻篇 第68节 孟嘉珩没让她走,将人抱进怀里,一手懒懒搭在沙发上,多情的眉眼间还浮着未散去的情.欲,完全不似平日那精英败类的模样,反倒透着点放浪形骸的慵懒。 “真没等到我怎么办?” 她眼尾轻轻勾起,嗓音有点哑,却依旧倔倔的,“你以为我会一直等你吗?” 他哼笑了声,手掌抚在她纤细的腰肢处,“幸好你在,今年的生日愿望实现了。” 方知漓懒懒打了个哈欠,闻言狐疑地看向他:“你的生日愿望,就是我能来陪你?” “不是。” “是希望方知漓能多爱我一点。” 霎那间,她心脏像是被什么击中,避开他的视线嘁了声:“矫情。” 见她实在困得不行,孟嘉珩没再缠她,回到卧室,她几乎是沾到枕头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他将滚到一侧的人抱到怀里,这才闭上了眼。 - 方知漓再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手机里,谭灵和安晴她们给她发了红包,一一回以感谢,她又躺了一会儿,孟嘉珩走进卧室,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没什么胃口,洗漱完,想到他之前跟她提过的衣帽间,本想去挑裙子,可推门而入的一刹那,脚步顿在原地。 偌大的空间足足有一个卧室那么大,可放眼望去,根本不是衣帽间,没有任何的衣裙,只有各种品牌的,款式不一的高跟鞋。 清透的玻璃窗层层分明,按照不同颜色各种分类,有华丽而精致的水晶细高跟,而另一面,尽是红底细高跟。 她错愕至极,却也能一眼瞧出,这里的每一双都价格不菲,大部分都是高定品牌。 她忽地不敢进去,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撞到人。 他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面对她茫然而怔愣的模样,没有解释,只是问:“要穿哪一双?” 方知漓看着他:“为我买的?” 他嗯了声,坦然承认。 她讷讷的:“为什么?” “你不是喜欢高跟鞋吗?” 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她拥有了人生的第一双细高跟,那个夜晚,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也和他说了高跟鞋对她的意义之重。 其实除了唐千龄,他当时也买了高跟鞋,原本是想她生日送的,甚至他也想好了,既然她喜欢,他会买下所有她喜欢的高跟鞋—— 可仅仅几个小时,一切都变了。 他的礼物没有送出去,她离开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高跟鞋如此执拗,从那之后,无论到哪,只要有合适款式的细高跟,他都会买下来。 有次拍卖会,他花了令人惊叹的高价只是买下一双高跟鞋,甚至惊动了顾湘仪,还以为他在外头交了女朋友。 他脸色淡淡,承认是给女朋友买的,却没人知道他的女朋友是谁。 渐渐的,他干脆腾了个房间放置这些高跟鞋。 他想,或许她有一天会回来的话,会开心。 “如果我不会回来了呢?如果我不再想要穿高跟鞋了呢?” 她克制着涌上来的酸意,可还是带了无法忽视的鼻音。 不等他回答,她心里有些难受,撇过头,骂了他一句:“你是有钱没地方花吗?” 他没有回答,而是问:“喜欢吗?” 她口是心非地说不喜欢,说着,又想到了滑雪场偶遇的那天,“所以那天在车里的高跟鞋,原本就是买给我的?” 他坦然地嗯了声,“不这么说,你不会接受。” 方知漓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你这样,会让我觉得太重了....” 他对她的感情太重了,她自以为是地认为时间可以消磨一切,却发现,他其实一直都在。 兜兜转转再次相遇,他在她心里反而寸寸侵占,愈来愈深。 孟嘉珩没有对她的话做出回应,只是问:“有关公寓的密码,你不打算问我点什么吗?” 他高大的身影立在她面前,阴影将她整个人笼罩着,她轻轻吸了下鼻子,湿濡密长的眼睫轻颤,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我知道。” 从他第一天告诉她密码的时候,她就知道那几个数字意味的是什么—— 【720811】 她离开的那天,和回来的那天。 只是她佯装不知道而已。 他轻轻拂去她的眼泪:“那就够了,我做这些,从来都不是为了让你感动。” 她这人,如果真的不在意,压根不会记得这样的日子。 她却嘴硬地说:“我没感动。” “那爱我吗?” “不爱,而且你真的很烦。” 可话音落下的一刹那,在他开口前,她踮起脚,勾住他的颈急急吻了上去。 ----------------------- 作者有话说:小红包掉落~ 第46章 第四十六页 方知漓换上新的裙子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 “我等会儿要是迟到了跟你没完。” 孟嘉珩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一边指责她翻脸不认人:“刚才不是你自己抱着我亲上来的?爽完了就扔了是吧?” “要接吻又不是要做.爱,谁知道你自制力这么差。” 她的长发被后头的拉链勾住了,忽然的卡顿让她没什么耐心,脾气上来,想用力把头发扯断,他恰时阻止了她的动作。 “你说这话一点儿都不觉得心虚?” 他将长发解救出来的时候,不忘说她:“你缠着我多紧,自己没数?还有,能不能有点耐心?” 可能别人会觉得她看上去清清冷冷的,也就他知道,她其实脾气特别大,而且很没耐心,动不动就捏拳骂人,嘴也特别硬。快了会被骂技术差是不是只会乱撞,慢了会被说是不是不行能不能有点用,自己受不了也不肯服软,就叽里咕噜把他骂一顿,爽到了也不愿意承认只会紧缠着他说还行吧。 “你真的好烦。”方知漓还得去公司,拆了个他备在这里的粉底啪啪啪拍着脸,闭眼和他顶嘴:“我现在不是很想和你说话。” “没良心。” 虽是这样说了她一句,但孟嘉珩盯着她的后腰许久,克制着想要抽烟的动作,忽地淡声问:“有没有打算去医院看看伤。” 今天不需要见什么客户,方知漓准备就化个淡妆,闻言疑惑地嗯了声,一时间没跟上他的问题:“什么?”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她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却从没有问过,她也没有主动提及过。 只是做.暧的时候,他的吻总会落在她所有的伤痕上,从手心,沿着颈部往下,至她的后腰,再至腿—— 每当此时,他总会潜意识地放轻力道,仿佛只要稍稍加重,就会让她不舒服。 方知漓的动作仅顿了一下,神色瞧不出异常,轻笑着反问:“怎么,你觉得恶心?” 他的声音沉沉透着点警告的意思:“方知漓。” 她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拿着粉底往锁骨处拍,语气平常:“到时候再说吧,万一哪天觉得碍眼了,就看看能不能做手术去除。” 她也没有赌气、撒谎什么的,是真的不怎么在意。 也许刚开始是在意的,到后来,似乎有点儿麻木了。 孟嘉珩看着她,只是想到前几天和顾湘仪回顾家吃饭,他那小表妹今年刚上高一,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在玩滑板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臂擦破了皮,就在念叨着千万不能留疤,还计划实在不行要去做什么医美。 表妹说话的时候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想到了方知漓,记忆里,她从来没有因为身上的伤哭过,常常仰着下颌,把自己伪装成刀枪不入的勇士。 可就算是勇士,也是会有痛觉的,不是吗? 方知漓有意岔开话题,提起这个表妹,她有点印象,好奇问了最近的状况。 孟嘉珩顺着她的话回想了一下,难得露出有点头疼的情绪:“都挺好。” 学习好,性子也好,唯一让家里人愁的就是—— “爱追男生。” “嗯?”方知漓提了点兴趣:“什么意思?早恋了?” “要真是早恋就好了,她见一个爱一个,一学期已经喜欢上三个男生了。” 孟嘉珩也真觉得奇怪了,他们孟家各个都挺专一的,就说他吧,有个滥情的爹,他不照样没有长歪,依旧专情。 怎么就出了一个那么“恋爱脑”的小姑娘,还特真诚地说,她只是想给所有男人一个家,又没有错。 方知漓顿时笑得花枝乱颤:“多可爱的一个妹妹。” 孟嘉珩睨着她:“你大概是孟家唯一一个支持她的了。” 方知漓瞬间捕到漏洞,白了他一眼:“谁是你们孟家的,少占我便宜。” 他哼笑了声,没有和她争辩。 等人化完妆,两人出门,他问晚上什么时候结束。 “不清楚。” 孟嘉珩将车停到华科的地下车库,明目张胆地牵着她的手,方知漓虽没有挣开,却还是和他提了一句:“之后把我在红绿灯那放下就行。” “为什么?” “总不能每次都从你们华科的大楼走去对面。” “为什么不行?” “我又不是你们华科的员工。”走进电梯,她看了眼身边的人,很直接地说:“而且,我不希望被别人看见。” 她没有说任何的原因,孟嘉珩也就重重捏了下她的手,语调淡淡:“真把我当成司机了?” 翻篇 第69节 “又不是非要你送。” 听着他的语气,方知漓顿时知道他没有生气,转而提起另外一件事:“我晚上不去你那,还要请同事吃饭,你别来接了。” 他嗯了声,只是又问去哪聚餐。 方知漓正低头处理工作,闻言将地方告诉了他。 孟嘉珩也没说什么,分开以后,方知漓到工作室,发现气氛有点低落,几个人明显都蔫蔫的。 “怎么了?和李总的合作谈得不顺利?” 下午有个合作,是庄敏带着琪琪几人处理的。 她还以为是被对方为难了,谁料琪琪说:“他们根本没来。” 方知漓愣了下,只见康骏今天异常的沉默,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但和他们相比,庄敏倒是没有那么的失落愤怒,平静地将事情告诉了方知漓。 其实就是被s.l抢了项目,她话音落下,康骏颓败又无力地抓了抓头发,低声和大家道歉。 方知漓顿时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这种小项目,s.l应该是看不上的,会出手,无非就是因为康骏。 庄敏和方知漓在职场经历风雨,其实也习惯了这种情况,但他们几个像极了打蔫的花。 “好了,一个小项目而已。”方知漓也没哄他们,只是说晚上请大家吃饭。 气氛渐渐活跃起来,将工作收尾,快到七点,几人一起打车去聚餐。 最开始,大家还有点拘谨,但到后面,他们开始吐槽遇到的合作方,康骏更过,俨然是喝醉了,抹了把脸,却还是眼睛红红的,带着点哭腔跟大家道歉。 说实话,他鼻子红红的样子其实可怜又好笑,方知漓和其他几个不闲热闹大的一样,拿出手机给他拍了张照。 闹了一会儿,包厢里忽然熄灯,还以为是停电了,没想到李牧槐推着蛋糕进来,几人原来早就计划着给她过生日了。 她哭笑不得,却还是很开心地接受了大家的好意。 拍了几张照发朋友圈,往下刷的时候,瞧见了小周的动态,这才发现他们也在这家餐厅。 她撑着下颌,兴致很足地去骚扰孟总:【你在哪间包厢?】 孟总没有回答,而是问:【怎么,来查岗?】 她眼底浮着很淡的笑意:【给查吗?】 他还真的给了房间号:【五分钟内,过来。】 方知漓本就是玩玩地问他,压根没想过去,谁料这人没打算放过她:【那我来你这。】 她有些无语:【我可不想过去被人围观。】 孟嘉珩这才告诉她:【已经结束了,过来。】 【那你怎么不回去?】虽是这么说,她还是起身离开了包厢,穿过长长的走廊,她坐电梯上楼,没有告诉他在过去的路上,而是故意问:【还是孟总和别人有约会?】 她找着包厢号,身后忽然有人喊她:“方总?” 小周的手里提着礼盒,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您聚会结束了?来找老板吗?” 方知漓脚步顿住,点头,“你们工作结束了吗?要是不方便,我就先不去打扰了。” 小周告诉她真相,“早就结束了,我就是临时送点东西过来,对了,生日快乐呀方总。” 方知漓的手里被塞了礼物,同时有点惊讶:“你们不是在这里应酬吗?” 小周也一言难尽,话里话外透着真不理解这种有钱人:“没有,就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也就开了个视频会议,我就下班了。” 如果不是临时要帮孟嘉珩去取个东西,他此时已经点好麻辣烫准备开始享受夜间生活了。 方知漓心里觉得奇怪,让小周走后,敲了敲那包厢的门,随后直接推门而入。 “你不是在应酬吗?” 孟嘉珩瞧见她进来,也没有任何惊讶的反应,放下电脑,指尖一动,让她过来。 方知漓将小周的东西放下,嘴上说着我还要回去,却已经走了过去。 “蛋糕好吃吗?”他没回答她的问题,让人直接坐在他的腿上,搂着她的腰淡声问。 “还行。” 方知漓环视了一圈,没想到这里还有这种安静的包厢,说是一个贵宾套间都不为过,沙发,床,偌大的落地窗,还能俯瞰窗外灯火通明的夜景。 “我昨天还没吃蛋糕。” 方知漓没跟上他的脑回路,想到他家还有一个没动过的蛋糕,刚想说你回去吃,就被他捏着下颌吻了过来。 他漫不经心又细致地掠夺着,湿黏的纠缠令她耳根发热,双手勾住他的颈回吻,又或许,压根没想过要拒绝。 静谧的房间里只剩津液交织的暧昧声响,亲了一会儿,她的唇还潋滟着光泽,却不妨碍她质问:“叫我过来就是接吻?” 他的指腹捻了下她的唇,“尝尝蛋糕。” “你家里不是有吗?” “尝尝李牧槐送的。” “.....” 她顿时意识到他什么意思,是真的无语到笑了:“你是不是有病?没事在这里包个房间,就是吃这个醋?” 孟嘉珩搂在她腰间的手不轻不重揉了下,“小周想给你送礼物,我勉为其难过来。” 要不是方知漓刚才遇到了小周,还真会信他的话,她戳着孟总的胸膛:“你不要总是让小周背锅,倒不如大大方方承认是想陪我——” “嗯我是。” 他忽然坦然承认,倒是让她说不出话来了。 他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眼里勾着明目张胆的占有欲,语调不温不淡的,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的温和:“真当我这么大方?” 方知漓忍着笑:“我又不是你的所有物。” 他没有回应她这句话,只是盯着她的唇,“别下去了,跟我走?” 方知漓能确定他没喝酒,她也没醉,却还是听出了点勾引蛊惑的意思,虽然因为刚才的吻她有点情动,但理智还在,“不要。” 他唇脚牵了很淡的弧度,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但他依然没打算放过她:“那再亲下?” 方知漓觉得自己最近的自制力有点低,楼下还有人在等着她,可面前的人就这么若有若无地啄她一下,温热的呼吸缠绕,她口干舌燥的,点点头,败在了他的勾引之下。 就这么断断续续地亲着,他咬了下她的唇,忽地问:“什么时候和我拍张照?” 她溢出了疑惑的鼻音:“什么照?” “合照。”他语调淡淡的:“难不成你想和我拍婚纱照?” “......” 方知漓不懂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他只是说:“和别人都有,怎么到我这就是为什么了?” 她愣了下,随而想到朋友圈里的合照,还是没忍住,笑倒着靠在他的肩上。 “你怎么什么都要。” “那还不是你什么都不给我。”他寡淡的一句话,令她的心跳重重一坠,只见他没有任何生气的情绪,只是平静看着她反问:“我不能主动要?” ----------------------- 作者有话说:不是吵架噢,就是孟总什么都要(bushi 这个故事曾经甚至产生过放弃念头,一晃都二十万字啦。虽然数据糊糊的,但还是很感谢一路陪伴的你们~ 小红包掉落呀[亲亲] 第47章 第四十七页 方知漓明白,他并不是随口说说的,是真的这么觉得。 而在两人之间,她也必须承认,她的确很“没良心”。 即使如今他们很暧昧,即使互相知晓心意,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她处于原地,而他走向她的状态。 她将自己放在一个随时可以抽离的位置,而他要的不止这些。 “再等等我,好吗?” 在任何事情上,她都不喜欢将主导的位置让给别人,她曾经讨厌他的高高在上,可在此时,她却不反感他这种步步紧逼的强势,或许还是有过不去的那道坎,但她也想试试。 他挑起她的长发,只是说:“你知道我从来不等人的,所以打算给我什么好处?” 方知漓虽然腹诽这奸商又要好处,却难得好脾气地问:“你要什么?” “下周我要去一趟沥棠,和政府的慈善合作出了点问题需要亲自过去。”他说着,话音一顿:“你不想去看看那小女孩儿?” 方知漓顿时意识到他说的是楠楠,提起这个,她的确有疑虑:“你那时候为什么要资助楠楠?是因为我?” 这个想法可能有点儿自作多情,但她还是在潜意识中觉得,他不会平白无故地做出这个选择。 “慈善合作在两年前就在规划中,一年前资助了第一个贫困山区,但选择楠楠。”他默了两秒,看着她:“我的确是出于私心。” 方知漓瞬间意识到他说的意思,慈善资助是原本就有的计划,可楠楠,也的确是因为她。 她了然地点头,只是有点奇怪:“这不是你们公司内部的事吗?为什么要和我一起?” “是小周请假了吗?” 孟嘉珩捏着她的脸,“没请假,不是让你以员工的身份一起去。” 不等方知漓问什么身份,他慢悠悠地补充道:“不过你愿意当我助理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我给小周放假。” 她顿时牙尖一痒想去咬人:“你想得倒是美,我现在好歹也算是个老板,给你打工?你在做什么梦。” 他没有收回手,就这么懒懒嗯了声:“行,那我就跟小周说,你不同意,所以他的假期才泡汤的。” 方知漓被这人的不要脸给无语到了,一改刚才好脾气的模样,两手狠狠推着他的胸膛:“你要不要脸啊!” 他也故意的,一副轻而易举被她推倒的模样,身体懒懒往后靠去,揽在她腰间的手却一个用力,让人不得不倒在了他身上。 方知漓气恼地喊他名字,只见他锋锐深邃的眉眼间勾着点松弛轻佻的笑意,漆黑的眸子却一瞬不瞬地凝着她:“不想给我打工,就想推倒我是吧?” 翻篇 第70节 “.....” 方知漓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明明清眸里盈满了笑意,却伸手掐住他的脖子,一副恶女的模样:“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她说着,还装模作样加重了掐他的力道,“再说这种话恶心我跟你没完。” “不想听,是想我直接和你接吻?” 对于她的嫌弃,他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悦的情绪,方知漓原本想说谁要和你接吻了,搂在她腰间的手稍稍用力,他略带强势地抬起她的下颌,咬上来的时候,似是格外纵容地呢喃:“行,满足你。” “.....” - 在他这胡闹了太久,最终也没能回到楼下。还是找了个借口,康骏一行人才没起疑。 回到家,郝淑雪正好提起做志愿者的事。 她最近总是披着小马甲到处跑,方知漓只担心她会累到,可她看上去兴致很足,嘴上还念叨着,能多做点好事,还挺开心的。 “对了妈妈,我下周要去一趟沥棠。” 郝淑雪对她的所有计划都表示支持,只是唠叨了几句提醒她注意安全。 不似上次那般度假,在航班上,方知漓和孟嘉珩都在忙工作,等到了地方,两人依旧一句话都没说上。 晚上,朱闵带着楠楠来和他们一起吃饭,方知漓问小姑娘最近状态怎么样,楠楠明显比以前开心多了。 朱闵告诉她:“还不是因为我对她爸妈说有人要资助楠楠,你们要是对她不好,那些大老板可能不高兴就改主意了。” 方知漓摸着楠楠的脑袋,不吝啬地夸奖她:“真乖。” 孟嘉珩这一天都在忙,期间抽空给她发了消息让她早点睡。 方知漓也没真的想等他,忙完工作就自顾自裹着被子睡着了,孟嘉珩回来的时候,就瞧见房间里昏沉沉的,唯独床头柜亮着一小束暗光。 而她刚才工作过的地方,银边眼镜随便搭在电脑上,边上摆着没吃完的水果,还有她的耳机。 来之前,她说她不要和他睡一间房。 结果现在,孟嘉珩睨着熟睡的人,长发披散,只将脸埋在了手肘间,安安静静只占据了床的一小侧,睡得很沉,呼吸也很是平缓,就连他回来了也没有发觉。 等从浴室出来,他将熟睡的人揽进怀里,她也只是迷迷糊糊地呢喃了句什么,没有挣扎,似是习以为常。 - 方知漓和小周一同作为孟嘉珩的助理参加慈善会议,一直交流到午时,众人决定去希望小学看看。 许是知道他们要来,学校里的每个小朋友都趴在窗口看向他们,方知漓仰着视线,触到了一双双明亮而纯粹的黑眸。 “真希望能帮到越来越多的孩子。” 小周走在她身侧,也不由感叹了一句。 方知漓回过神,看着前头那道颀长的身影,不由问道:“每一次的慈善活动,你和他都会亲自参加吗?” 小周意识到她说的是谁,坦然嗯了声:“慈善计划是老板上任后才开始准备的,按理说,他不需要亲自过来,但他很在意。” 方知漓愣了下,她忽然很想窥探他的过往:“他是什么时候上任的?” “五年前,我就是那时候跟在老板身边做助理的。”小周回想着曾经的事:“刚开始的两年,我和老板在国外接手的分公司几乎都快破产了,没想到最后还是给救了回来。” “不过。”他顿了顿:“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老板他并没有拿工资,是咱们彻底翻盘后才回国,他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没拿工资?” 小周也觉得疑惑,他嗯了声:“好像是为了还给老板的母亲。” 顾湘仪? 方知漓有点懵,孟嘉珩,怎么会欠顾湘仪钱?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晚上大家聚餐,方知漓见楠楠有点拘谨,就带着她去外头透气。 “他们还有打你吗?” 这个问题朱闵回答过,但方知漓不是不信任他,只是担心有些隐秘的伤,是外人看不到的。 果不其然,楠楠沉默了。 方知漓心一紧,刚想问点什么,楠楠将自己的袖子捋起来,给她看。 她顿时哑然,上面的伤口,有被烟烫出来的,也有明显掐伤的痕迹。 “为什么没有和朱闵哥哥说?” 楠楠只是低着头:“你们帮我太多了,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方知漓有点心疼她,沉默了很久,才问:“你想不想离开那个家?” 楠楠点头,诚实地说:“姐姐,想的。” “但是姐姐,你真的不用帮我了。” 她很懂事,明白一个人不能永远靠别人来拯救。 “我班上还有许多女生和我一样,总是被家里人打。妇女协会去协调过,也都没用,我爸妈是因为懦弱,才会这么容易放过我,可有的同学的爸妈很极端,她们很惨。” 楠楠承认,她是幸运的,有朱闵他们的帮忙,正是这份幸运,让她懂事而清醒—— 如果没有朱闵,没有姐姐呢? 要一直等待有人天降拯救吗? 一个企业是救不了所有贫困孩子的,一个政府也许可以改善这种情况,但人心是没办法通过别人去改变的。 “所以姐姐,你放心,我们不怕的。”楠楠看着她的眼睛亮盈盈的:“我们会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走出去。自己才是救自己最好的武器,我们都懂。” 方知漓自认为不算是个特别善良的人,愿意帮助楠楠,是因为认识。她也知道全世界还有无数个像她,像楠楠一样的存在。 她能力有限,没办法帮助其他的女孩子,可是看着楠楠,她心里软得厉害,觉得这姑娘真是特别好的一个女孩子。 “姐姐你也是特别美好的存在呀。” 楠楠靠着她,用着还有些稚嫩的语气,认真对她说:“我很幸运能遇到你们,但是姐姐,以前没人帮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过来的呢?” 方知漓没想到她会说这些,愣神的时候,楠楠不知何时叠了一颗星星送给她。 “姐姐,你很勇敢,但你应该也很辛苦吧。” .... 直到楠楠被朱闵领回去,方知漓还在想她说的这句话。 “是打算睡外头了?” 孟嘉珩居高临下地睨着这垂头丧气的人,她抬起眼,没有和他吵,神色平静到有点异常。 他似是妥协,单膝着地,视线瞬间低于她,嗓音不温不淡:“心情不好?” 她难得流露出一丝迷茫的情绪,摇头:“我不知道。” 她将楠楠说的话告诉了他,“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被她的话所影响。” 孟嘉珩听完,只是牵住她的手,幽黑的目光平静而柔和:“因为你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方知漓愣住,被他牵着手站起身,小周他们已经先走了,两人慢悠悠地回酒店,他的手始终与她十指相扣。 “有越来越多的女孩,像你一样勇敢,她们都在努力活着。” 他的这句话,渐渐沉进了方知漓的心里,她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久才淡声说:“你以前并不理解我,现在居然能说出这种人话了。” 对于她的嘲讽,他丝毫不反驳:“以前的确是只站在我的角度,没有考虑到你,是我的欠缺。” 提起两人之间最深的隔阂,方知漓也不明白为什么,心里有点难受,蜷紧的手一动,他似乎误会了,稍稍加重了与她十指相扣的力道,似是没有察觉她的情绪,淡声问道:“如果我当时理解你。” 如果我没有因为可笑的自尊轻而易举转身就走,如果我多想想你—— “你会不会让我陪着你。” ----------------------- 作者有话说:又迟到了。 不说了,跪下,小红包掉落。 第48章 第四十八页 方知漓安静垂着眼睫,脑海里尽是曾经和他相处的画面。 她有时候觉得,他们真的不合适,骨子里其实有着同样的高傲,谁都不肯低头,吵架时也会用很尖锐的话,相处在一起必定会有人受伤。 可如今,他们竟然牵着手,吹着晚风聊天,就好像曾经的一切从没发生过,仿佛他们只是普通的情侣—— “不会。” 她当然向往这样的生活,当然想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却也知道,她不属于粤海湾,也从没想过要一直留在那。 和他无关,她始终会离开的。 他似是料到了她的答案,没有流露出任何失望或者不悦的情绪,只是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她的手,淡声说:“没良心。” 方知漓似乎已经对这个词免疫了,两人走着回酒店,这期间,孟嘉珩告诉她:“月底可能要去一趟意大利。” 没良心的人哦了一声,他不悦地捏着她的脸:“都不问我去干什么?” 方知漓吃痛地打他的手:“去干嘛?结婚?” 他的语调沉沉透着点威胁的意思:“你不在,让我跟鬼结?” “我们都还没在一起。” 她小声的一句嘀咕,还是被他听见了,睨着她,凉薄之余,不掩轻讽:“你也就会气我。” “......” “出差?” 她还是顺着他的意思问了,孟总显然还没消气,嗓音不温不淡的:“移民,不回来了。” 她哦了声,真诚地说:“真的吗?那太好了,恭喜你啊。” “......”他凉凉喊她名字:“要是移民,一定会把你绑过去。” 翻篇 第71节 方知漓撇撇嘴:“孟嘉珩,你就是个小气鬼。” “......” 就这么小吵小闹了几句,他才告诉她:“和郑家的事需要过去处理一趟,唐靳舟也会去。” 提起郑家,方知漓才稍稍正经。 唐孟两家和郑家斗了这么多年,她能听出,他这次过去不是简单的出差应酬,可能要将事情彻底了结了。 “还记得那个高河吗?” 这个名字方知漓不陌生,点头嗯了声。 “郑京回逃走的时候没把他带上,在海关被抓住了。” 他简单说了郑家的动荡,方知漓哦了声,不太在意,只是问他:“你这边忙完就过去吗?要去多久?” 她明天的航班回去,但他在这里还有工作。 “这里处理完会先回去,大概25号走。” 方知漓算了下时间,差不多是忙完工作回孟家两三天,就要去意大利了。 “担心我?” 两人回到房间,方知漓去倒水喝:“别自作多情,我就是随便问问。” 孟嘉珩随手将外套扔到沙发上,两手撑在她身侧,让人转过身,视线明目张胆地垂落在她脸上,幽黑深邃,没有任何的不悦恼怒,却也透着不太清白的暧昧,丝丝缕缕地缠住她。 “真的?” 方知漓几乎是被他圈在怀里的姿势,她还拿着杯子,刚喝过水,如浆果般的红唇潋滟着光泽,就这么坦然对上他的视线,上翘勾人的清眸里似是藏着点笑意,“孟总还缺人担心?” “那要看是谁了。” 他的目光细致而暧昧地描摹着她的五官,最后落在她噙着浅笑的唇上,“别人,我不在意,但如果是我爱人——” 房间里的灯光不算特别明亮,昏昏倾轧,似是折射出暧昧的光痕将两人笼罩。 他没有错过她转瞬即逝的错愕,眼底的笑意愈深,不同于曾经每一次的深入,轻轻浅浅,若有若无地轻啄着,像是在勾引。甚至没有闭眼,明目张胆的,将她眼睫轻颤,条件反射想要回吻他的动静尽收眼底。 他的话没有说完,吻的也不得劲,方知漓被勾的脾气上来了,身体微微往后一仰,不高兴地质问道:“你亲不亲了?” 他只是无声笑了笑,才慢悠悠地补充道:“如果是我爱人,我当然希望她能担心我。” 她轻哧了声,嘴硬地说:“谁是你爱人。” “我没说你。” 她恼怒地推他:“你怎么不——” “滚”字还没有说出口,他再次吻住她。 她也没伸手抱他,就这么轻轻仰着脸,有点高傲的,慢吞吞地回吻他。 断断续续亲了很久,他抚着她的脸,漫不经心地开口问了一句:“我不在的时候,帮我照顾一下公寓的鱼?” 她疑惑地嗯了声,“鱼还需要特地去照顾?” “不需要,但我不说,你会去我那?” 她觉得他莫名其妙:“你不在,我去你那干什么?” 他不轻不重地咬着她:“谁知道等我回来后,有的没良心的,我家在哪都忘了。” 方知漓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却还是被他得逞,她无语到笑了,不甘示弱地去咬他的喉结,察觉到似是吞咽地一滚,她指尖不怕死地抚着被她咬出来的红痕,挑衅地看向他—— 孟嘉珩还真是喜欢她跟他对着干的样子,轻笑出声,几乎是毫无预兆的,直接托着她的臀将人抱了起来。 一瞬间,水杯啪嗒掉落在地,她的双腿习惯性地勾男人的腰,心跳沸腾间,低头与他接着吻。 ..... 方知漓可没有答应白白替他照顾鱼,她是要钱的,而且晚回来一天,就多加十万。 孟总有钱,当时还语气淡淡的,一副你看不起谁的傲慢模样:“这么便宜?” 方知漓每天下班都去他的公寓,鱼真的不用特地照顾,但这人居然还查监控,工作忙完后会问她今天怎么这么迟才过去。 他在沥棠有事耽搁,后天才回来。方知漓看了眼日期,他几乎是回来后的第二天就要去意大利。 她想的是,他其实不用特地跑回来一趟,孟嘉珩却开玩笑似的:“就当回来交代一下后事。” 她当时直接愣住了,随后冷冷骂他:“你有病是不是?” 去意大利是有危险的,但她始终很相信他,却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因为这一插曲,从昨天到现在,她都没搭理过他。 从他的公寓里离开,方知漓回到家,郝淑雪在看电视,可她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了妈妈?” 她坐到郝淑雪身边,只见女人的眼眶泛红,明显的失魂落魄,甚至眼里有来不及掩藏的恐惧。 方知漓看着她放在边上的红色小马甲,郝淑雪今天是去医院做志愿者的,她拧着眉:“是谁欺负你了吗?” 郝淑雪唇瓣翕动,她的手甚至是还在抖,犹豫很久,她才艰难地开口:“漓漓.....” “我今天,看见他了。” 方知漓正想问他是谁,郝淑雪无意识地,紧张地攥紧了她的手,似是害怕到了极点,嗓音也有点哑:“我看见方闻廷了。” 一瞬间,方知漓的手脚冰凉,脸色也冷了下来。 - 郝淑雪和方闻廷的开始,大概就是很老套的穷小子与大小姐。 郝家人反对他们在一起,可郝淑雪始终相信,方闻廷是爱她的,他不会穷一辈子的,他有这个能力的。 在家人和爱人之间,郝淑雪不想伤害任何一方,其实到最后,她已经想要和方闻廷分开了,就在那时,她怀孕了。 方闻廷告诉她,他会对孩子好,会一直爱她的,郝淑雪最终还是跟着他走了。 他们开始的日子确实不好过,挤在出租屋里,从未做过家务的大小姐,开始挺着肚子挤入嘈杂的菜市场,开始洗手做羹。但她从没有抱怨过,方闻廷也确实对她很好。 郝淑雪生下女儿的时候,郝家人还是来探望她了。 母亲不在乎自己多了一个外孙女,只心疼自己的女儿受了这样的折磨。 但郝淑雪还是不愿意和他们走,她竭力证明,方闻廷对她很好,虽然现在不富裕,可他们很相爱。 郝家人心疼女儿,愿意退一步,却依然不待见方闻廷。 或许是因为这份偏见,或许是为了证明郝淑雪选择他没有错,为了告诉郝家人他可以养好妻女,他从来没有让郝淑雪出去工作过。 而自方知漓记事起,方闻廷总是早出晚归,时常带着酒气回来,而妈妈总是很担心。 直到有次,班里的一个男生说:“方知漓,我爸看到你爸在外面喝酒,搂着一个女人。” 方知漓在那天晚上偷偷跟踪了方闻廷,看到的却是方闻廷像条狗一样和那些高傲矜贵的人谄媚弯腰。 那里的确有其他的女人,她不知道方闻廷是不是出轨了,她不知道是否该告诉郝淑雪—— 但不等她想好,郝淑雪就知道了。 她闻到了方闻廷身上刺鼻的香水味,含泪质问,方闻廷却不耐地推开她,郝淑雪踉跄着,撞到了女儿。 方闻廷已经醉得不行,没注意到她,只是冷冰冰地说:“都是工作,你别这么胡搅蛮缠行不行。” 方知漓因为他们的争吵不敢睡觉,她从卧室出来的时候,看到郝淑雪在哭。 她想了想,还是将那天看到的事告诉了妈妈。郝淑雪只是沉默地掉着眼泪,她不懂妈妈在想什么。 方知漓原以为他们会离婚了,可第二天方闻廷和郝淑雪道歉,他们竟轻而易举地和好了。 这一次的争执似乎撕开了所有的温馨的假象,争吵越来越多,但大部分时候,是郝淑雪在哭,方闻廷在冷言—— 到最后,他失手打了郝淑雪一巴掌。 方知漓那时候还只有七岁,她抱着失神崩溃的郝淑雪说:“妈妈,你离婚吧,别再受苦了。” 郝淑雪的身体在发抖,她抱着女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天,她带着女儿回到了婆家,郝家人不待见这个流着方家血脉的小孩,方知漓很懂事,她对郝淑雪说:“妈妈,你回到你的妈妈家吧。” 郝淑雪顿时泪崩,她再一次拒绝了郝家人,选择了女儿。 方闻廷不知道她们回去过的事,买了一束花和郝淑雪道歉,她却没有原谅。 可方闻廷好像是真的知道错了,在那之后,他们的生活很平静,没有争吵,没有家暴,郝淑雪对她说:“漓漓,也许爸爸真的知道错了,我们可以原谅他的,对不对?” 方知漓低头不语,她其实很讨厌方闻廷。 平静的日子持续了很久,方闻廷忽然走运找到了商机,赚了不少的钱,就是外人眼中的暴发户。 他暴富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花了全部的积蓄买了粤海湾的房子,因为那里,有他要攀附的贵人。 于是十岁那年,方知漓离开了破旧的小巷,来到那个虚假的乌托邦世界。 富人世界也有鄙视链,像方家这种暴发户,就是最底端的存在。 或许是因为人不知满足的野心,方闻廷的欲望越来越大,想要的也越来越多。 他在那些天生优越的上位者面前,依旧谄媚弯腰,可是回到家,他就挺直腰板,享受了上位者的权利。 在外的不顺,让他在家里发泄,从最开始的争吵,到动手。 他还需要郝淑雪配合他表演相敬如宾的夫妻,所以只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下手。 方知漓阻止过,最后的结果就是,被他打了一巴掌,甚至方闻廷不解气,狠狠地踹了她一脚,她滚下楼梯,没有死,却伤到了腰。 她求着妈妈,能不能离婚,郝淑雪只是哭着问她:“可是漓漓,离婚后,我们能去哪?” 郝淑雪曾经的学业很好,但如今,她与社会脱节太久了,她从没有出去工作过,她不知道该怎么在外面生存。 “我们可以去外婆家——” “你明知道他们不想要你!” 郝淑雪的声音都在抖,方知漓看着她很久:“你回去就够了,妈妈。” 她只是摇着头,说也许他会改好的。 方知漓在那一刻,心里涌上无尽的悲哀。 翻篇 第72节 她不是没有想过一个人逃离,可在方闻廷动手,郝淑雪挡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想到了小的时候,郝淑雪没有回到郝家,而是选择了她。 还有无数个时候,郝淑雪一个人孤独而迷茫的模样,温柔哄着她,陪伴她,喊她宝贝..... 或许是女儿天生就会心疼妈妈,她无数次拉住郝淑雪的手说:“妈妈,我们离开吧,好不好。你别怕在外面的生活困难,我可以养你的。” 郝淑雪却越来越犹豫,她说:“漓漓,你才几岁啊。更何况,我们现在的生活在好起来,我们不用挤在出租屋里了,有佣人照顾我们,你可以买好多漂亮的衣服,我们,我们....” 方知漓开始不懂妈妈了,“所以,你宁愿被他家暴,也要留下来吗?” “我.....” 郝淑雪在挣扎,她失望地回到卧室,从那以后,她再没有和郝淑雪提过要离开的事情。 方闻廷需要她去接近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需要她和他们处好关系,希望她能攀龙附凤。 她听话地去做了,除了因为方闻廷,还有就是她明白,流着眼泪挣扎是没有用的。 既然如此,她会利用好一切。 郝淑雪就是血淋淋的警惕,她不能盲目徘徊,不能相信别人,不能头脑发热地做出一些行为,她得好好活下,才能逃出这座牢笼。 要离开这个念头,从未消失过,即使到后来,她的世界里出现了一个例外。 那一年,方闻廷忽然找上了方知漓的外公,不知道谈了什么,两家竟然有了合作,但郝家人始终没有来方家看望过。 她原本想的是,高考结束,去一所远离这边的大学,她想要自由,想要为自己活一次,苦一点也没关系,她不会怕的。 高考结束,还有几个小时就到她十八岁的生日,她和喜欢的男生互相确认了心意,她的成绩很好,理想的大学一定没有问题。她想,她终于要自由了,她好向往,好期待未来—— 可回到方家时,方闻廷和郝淑雪在争吵。 不同于曾经,这一次的郝淑雪歇斯底里,似是暴怒到了极点。 方闻廷从来都不是真心想要和郝家合作的,当年的偏见,让他怀恨在心,他出卖了郝家,方知漓的外公气到送进了手术室。 郝淑雪伸手的一刹那,被方闻廷摁倒在地掐住了脖子,“老子养了你们那么久,不感激我,是想死吗,知不知道这个家谁做主——” “啪!” 男人身体一个踉跄,他捂着被砸伤的头,错愕的,迟钝地转头,方知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手里还拎着被砸破的花瓶。 “有本事再用力点啊?”方闻廷踉跄着站起身,他快步走向了过来,不等她反应的,抬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方知漓被他打倒在地,方闻廷掐着她的脖子怒喝:“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 郝淑雪尖叫着过来推他,可女人的力道毕竟抵不过他的,他处于暴怒边缘,用力掐着方知漓的脖子,不顾她因为窒息越来越差的脸色:“真是个贱人!当初生你的时候就掐死你!没用的东西,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想高考结束就走是吧?” “我告诉你不可能,你流着我方闻廷的血,就算死也得为我方闻廷做点什么,你不是和孟家那小子关系好吗?明天老子就把你送到他床——” 方闻廷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忽然瞳孔瞠大,僵硬地低头看着捅进他身体里的刀,再次抬眼,触到了方知漓冷漠的,透着狠意的双眼。 郝淑雪推攘的动作也顿住,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一幕,唯独方知漓,她凌乱而狼狈地躺在地上,将刀抽出来的一刹那,猩红的血液溅到了她的脸上,方闻廷瞬间失力,她却依旧面无表情的,被血染脏的手用力,再一次,用力捅了进去。 她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眨一下,到最后,她用力推开身上的人,站起身,灯火通明的别墅里,她似乎永远不会被光浸透,脸上带着血,漠然地看向郝淑雪:“我最后问你一次。” “跟不跟我走。” ----------------------- 作者有话说:小红包掉落~ 吆喝吆喝下本预收《crush晕倒在我家门口后》,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点点收藏呀~ 满脑子涩涩轻微社恐x斯文败类男妈妈 - 应蓁宜馋她的邻居很久了。 每天早上,她会偷偷扒着猫眼看他出门,晚上又掐着点等他回来。 他从来不点外卖,也没见到有朋友来往,每天准点回家,时常手里拎着一袋新鲜蔬菜。 应蓁宜猜测他大概是一个孤僻又居家型的男人。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倒在了她家门口,醒来却失忆了。 应蓁宜深知捡来的男人不能要,可看着男人那完美踩在她xp上的脸和身材,每天还像个男妈妈一样为她洗手做羹,连她的仓鼠都被养得白白胖胖的。 .....算了,反正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 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应蓁宜时常脑补和宋琢的暧昧画面,强制温柔霸道捆绑各种场景都有。 却没想到后来,她所有的幻想,竟然真的和男人做了个遍。 可这始终是一场骗局。 逃跑无果,被抓回来的那天,宋琢撕掉了所有温柔的伪装,捂住她恐惧的双眼,病态喃喃:“蓁蓁,你怎么能怕我。” 阅读提示: 1、捡来的男人不能要,小说图一乐,切勿联想现实,本文男主前期行为皆为自愿。 2、男女主各有缺点,非完美人设 3、双c,he,年上差5岁。 4、反转预警。 第49章 第四十九页 郝淑雪跟她走。 方知漓匆匆擦去脸上的血,只拿上了重要的证件,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带,包括唐千龄送她的高跟鞋。 她们先去医院探望外公,他还在重病观察室,外婆没有怨怒地斥责,只是漠然地闭上眼,如同对待一个陌生人般:“你已经不是我们的女儿了,别再来了。” 郝淑雪被愧疚压得喘不过气,几乎快要站不稳。 方知漓沉默地陪着她,坐在远远的地方,在这充满了绝望的病房外,盼望着外公能好起来。 直到第二天,她去接热水的时候,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警察。 方知漓似是早就预料会有这天,没想过要跑,只是平静地回头看了一眼郝淑雪—— 郝淑雪也察觉到了什么,从前妆容精致,仪态优雅的女人此时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她慌张跑了过来,红着眼睛紧紧牵住方知漓的手,“漓漓.....” 几位面容严肃的警察立于她们面前,道明来意后,郝淑雪的一颗心重重往下坠去,她挡在方知漓的面前,语速慌乱:“不是她,不是她,是我——” 她伸出双手,声音颤抖,警察对视了一眼,方知漓却牵住她的手,郝淑雪通红盈着泪水的眼里满是祈求,她摇着头,痛苦到整颗心都碎裂,哽咽不断从喉间溢出来:“漓漓....你不要.....你不可以....” “妈妈。”方知漓打断她的话,平静到像是死寂的,永远掀不起一丝波澜的渊海,“我说过的,我可以保护你。” 郝淑雪心底的恐慌不断蔓延,警方最后将她们两人都带回去了。 审讯室里,警方问什么,她都一一回答。 “和被害人的关系?” “父女。” “事发当晚你在做什么。” “杀人。” 随着她落下的两个字,警官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这个才刚刚十八岁的女孩,脸色淡漠,没有任何的恐惧不安,一双眼眸平静而坦然地对上他的视线,却仿佛毫无光泽,只剩望不见尽头的麻木。 “为什么杀人?” “家暴。” “为什么不反抗?” “反抗了,所以杀人。” 警官的脸色严肃了些:“我是问,为什么要用杀人这样极端的方法。” 她的语气依旧平淡:“你该问他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警官这才发现,女孩子的脖颈,裸露的手臂上都有很明显的伤,他自己也有女儿,于心不忍,终于还是软了点语气:“用的什么凶器?” “剪刀。” “捅了几次?” “两次。” “第一次,应该是在腹部,第二次的话。”她顿了顿,似是回想当时的场景,忽地歪了下头,眼底流露出明显的遗憾:“没扎准,差一点就可以捅到心脏了。” 警官看着面前这个似乎有点偏执的女孩子,他眉眼间满是严肃:“你就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吗?” “你这样等同于把自己的一辈子也毁了!” 方知漓看着他许久,只是淡淡哦了声。 后来进来了女警官,似乎想要开导她:“其实只要确定是他先动的手,最后也许可以判个防卫过当。” 她依旧没有太大的情绪,好像无论什么结果都能接受。 女警官离开前,告诉她:“你母亲在那边承认,都是她做的。” 方知漓终于抬起了眼,却只是笑了笑:“我妈妈不会撒谎,漏洞应该挺明显的。” “你看,还是有人在乎你的,别自暴自弃。” 方知漓听了她的话只是轻轻一笑,在她离开前,忽地问:“他死了吗?” 警官顿时意识到她说的是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告诉她:“没有脱离危险。” 方知漓垂下眼睫:“那真是太可惜了。” 在那之后,她一直被关着,却每天都有人来审问她,相似的问题,她没有被逼到情绪崩溃,却也实在不好过。 她不知道到底被关了多久,直到有一天,警官告诉她可以走了。 她迟钝而麻木地抬起头,走出去的时候,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不舒服,抚了抚眼睛,视线再次恢复清明的时候,她看到了孟嘉珩。 他的脸色有点冷,不知等了多久,她敏锐地发现,他的衣襟竟有点凌乱。 孟嘉珩来到她面前,什么都没说,只是有点强硬地挤入她的指缝十指相扣,她开口时声音有点哑:“我妈呢?” 翻篇 第73节 孟嘉珩给她倒了一杯水,看着她喝下后,才说:“阿姨在前天就被释放,一直想等你出来,昨天差点晕倒,我让人送她去休息了。” 方知漓迟钝地点了点头,她垂下眼睫没有看他,很轻地说了声:“谢谢。” 孟嘉珩带着她离开警局,她又问:“我为什么可以出来?” 他没有说话,她却料到了什么,忽地挣开他的手:“你做了什么吗?” 孟嘉珩的脸色有点差,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你是正当防卫,我会让律师帮你处理。” 她不相信:“只是这么简单?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重要吗?只要你没事就可以了。” 他的语气不太好,方知漓愣愣地看着他,直到,她看见在不远处,顾湘仪不似从前那般温柔,望着他们的眼里是一片漠然。 那一瞬间,她如坠冰窖,手脚冰凉,连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凝固了。 她木讷不跟他走的反应,令孟嘉珩挤压了许久的戾气爆发,他似是气极了,质问她:“你不走是打算留在警局吗?” “有没有想过自己这么做的后果?你他妈不要你的未来了是不是?你要把自己毁了是不是!” “还有,出了事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要自暴自弃?你到底想干什么?疯了是不是?你的人生就那么不重要,我就那么不重要是不是?!” 冷寂的夜里,方知漓不确定顾湘仪有没有听到他这样充斥着怒意的质问,如果听到了,顾阿姨应该会很恨她吧。 她把她那个谁都不在意,高高在上的儿子逼成了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公子哥,因为她踏入了警局。 在警局的时候,方知漓没有怕过,却在这一刻,懦弱的,愧疚的,还有许多说不清的情绪缠在一起,令她下意识地收回了手。 “谢谢你帮我,但我,但我现在还不起.....如果有机会的话——” “方知漓!”他紧紧攥住她的手,锐利的目光攫住她的视线,逼她看向自己:“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做这些是为了让你还吗?” 她咽下喉中的涩意:“不然呢?” 孟嘉珩被她眼里的冷漠刺到心疼,他忽地意识到什么,步步紧逼:“你不打算和我在一起了?” “难道你要和一个杀人犯在一起吗?” “你真是该死的!谁允许你这么说自己的!”他似是气疯了,胸膛起伏,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竭力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试图和她好好沟通:“我不需要你还,方知漓,我们——” “我没答应和你在一起。”方知漓逼自己看向他,触及男生眼里的错愕,她冷静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我很感谢你帮我,但如果你想借此让我和你在一起,那么抱歉,我不愿意。” 话音落下,她毫无留念地转身,而他也没有追上来。 在方知漓的外公苏醒后,她就带着郝淑雪离开了粤海湾。 她们租了一间出租屋,房子很小,大概只有她曾经一个卧室那么大。位置也很偏,胜在便宜。 她没有考虑会不会被警方找到,没有去想方闻廷有没有死,她已经无力在意别的一切。 只是那段时间,郝淑雪的状态不好,她几乎没有什么求生欲望,总觉得是因为自己才拖累了她,才毁了郝家。 她自杀过,方知漓找了她一个晚上,最终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郝淑雪跳河,被路过的好心人救了上来。 方知漓在医院陪了很久,郝淑雪当时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她是真的真的想离开的。 “你到底是因为愧疚,还是懦弱想要逃避?”方知漓看着她,病床上的人有否认,只是沉默地流着眼泪。 到后来有一天,郝淑雪又不见了。 方知漓的心顿时悬空,找了很久,她失魂落魄地回来。 她去探望父母了,但他们....已经出院,甚至搬家了。 他们彻底不要她了。 “漓漓,我没有家人了......” 方知漓担心她会再一次想不开,那段时间,她几乎要整日整夜地看着妈妈。 偶尔她在网络上刷到其他人的家庭阴影,看到别人因为母爱流泪,她却毫无波澜。 她问自己,真的这么爱妈妈吗? 冷静的心告诉她,其实并没有。 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在意郝淑雪?为什么不让她自杀,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不自私地离开? 她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她的心脏似乎是和郝淑雪连在一起的,每当她想要离开的时候,就像是有什么从她的身体里抽离。 她该狠心点离开的,却总是做不到。 直到高考分数出来,该填报志愿。 方知漓忽然说:“妈妈,我们去一个远点的城市吧。” “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好生活。” 郝淑雪看着她,最终点头答应了。 也是在填报志愿的那天,孟嘉珩找到了她。 “跟我回去,我会帮你和阿姨安排住处,方闻廷的事情我也会解决。” 方知漓不知道他找了多久,竟会踏足这样破旧的地方。她盯着他眼睑下的一小片青色,如同死寂木讷的山,没有甩开他的手,却很冷淡,“然后呢?” 孟嘉珩没有在乎她的疏离,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向来高傲的人,软着脾气,主动抱住她,没有回答,而是先道歉:“我那天不该和你发脾气,对不起。你如果还在生气,想要怎么骂我都可以。” 方知漓笑了下,他的心却依旧惴惴的,不敢放开她:“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会处理好一切的,一切有我在。” 这似乎是很令人安心的一句话。 方知漓却不识好歹推开了他,她冷漠到令人觉得心颤,咄咄逼人,“怎么,难道你要养我和妈妈一辈子?难道你要放弃出国了?” 他连着找了她好几天,嗓音透着疲倦的沙哑,“为什么不可以。” 他语气平淡到仿佛早就做好了这个打算。 方知漓一笑,开口时却是毫不掩饰的讥讽,“我和你什么关系啊,你要这么照顾我,你是不是忘了,我一直在利用你。” “你现在不是应该像甩了垃圾一样远离我吗?” “方知漓!” 他的语气冷得可怕,转过身竭力克制着怒气,很快,他再次低头,牵住她的手,喉结也上下一滚,“我心甘情愿的,你别有负担。” 她甩开他的手,往后一退,故意地嘲讽他:“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善良,觉得你是在拯救我啊?” 她甩开的手,差点甩在他的脸上。孟嘉珩僵了两秒,想象中的怒气没有发生,他只是尽可能地软下脾气,视线与她持平,捧着她的脸,声音里藏着微不可查的颤意:“方知漓,我求你了,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你需要钱,我都可以给你,也没有人会伤害你和阿姨——” 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什么时候求过别人啊。 “你听听,我要什么,都可以给我。” 方知漓知道自己很清醒,她不是假装清高,是真的害怕他的“好意”,也受不起。 “你还是不懂我在害怕什么。”她竭力克制着涌上来的酸涩,可那双望着他的清眸里,分明盈着水痕:“你知不知道,其实我真的很讨厌你的高高在上。” “你不会理解我为了活下去有多困难,不理解我其实压根就不想来到粤海湾!如果可以,我宁可没有来过这里。”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我不想未来有一天,你会觉得,你当初都是为了我才选择不出国。我不想你会说,看啊,我向你低头那么多次,妥协过那么多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不想要在以后的日子里,如果我们吵架,我会觉得我没有底气!我会觉得永远低你一等,因为我永欠你,而你会不会后悔今天帮了我为我留下来!” 孟嘉珩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气到胸膛起伏,偏头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还是没办法,他高高在上的,睨着她的视线里透着冷意,根本没办法理解她:“你非要想的这么极端是不是?你为什么觉得这些事一定会发生?为什么不能相信我?” “你凭什么值得我相信?” 争吵声撕碎了最后的平静,她硬生生地咽下喉中的涩意,“我没办法将自己的人生交付给别人。” 妈妈的经历,就是血淋淋的事实。 “你真的把我耍着玩是吗?你是不是真的没有心!觉得我的心可以随便践踏,啊?” 他找了她好几天,在此刻已经快要气疯:“你就为了一个不可能发生的事,臆测我会对你不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选择放弃我!我就这么贱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算可怜我一下你都不愿意吗?” “为什么不利用到底?”他步步紧逼,漆黑的瞳底满是不甘的执拗:“你从我这边拿走这么多东西,你想要的什么我都有,我都可以给你,为什么一定要放弃我?” “因为你从来都不在我的选择里。”方知漓被他眼里的恨意与祈求刺到心脏一疼,却还是逼着自己说:“我能放弃的,只有你。” 他像个垃圾一样,被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丢弃。 孟嘉珩闭着眼,情绪不断击垮他的理智,再次睁眼,望着她的视线里有冷漠的恨意:“我会很恨你。” 她死死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意,“嗯,随便。” 她怕再不走,会狼狈地被他看出破绽。 转身后,却有急促的脚步跟了上来,他从身后紧紧地拥住她,桎梏在腰间的力道很大,下颌搭在她的颈窝处,低下姿态,嗓音沙哑,卑微地再次求她:“别走好不好。” 有止不住的眼泪掉了下来,方知漓的冷静尽散,她崩溃的,用力地推他,打他,骂他贱,用各种难听的话去刺激他,他都不为所动。 直到最后,她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求他放过她。 仿佛他不走,她会一直这么痛苦。 孟嘉珩看着她很久,没有安慰她,没有抱她。最后,他松开手,往后退去,失望而冷漠地撂下一句话,“行。” “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说:“从今以后,你是死是活,都和我没关系了。” 方知漓整个人像是被堵住了呼吸,已经完完全全说不出话来了,她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模糊的视线终于承载不住湿润,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下来。 郝淑雪找来的时候,就看到她沉默地坐在公园的长凳上,明明是烈日当空,她却孤独而安静的仿佛没有被阳光拂照,湿濡的长睫还缀着泪珠。 “我觉得我没有那么喜欢他的。”她看着郝淑雪,那双总是狡黠倔强的眼里,在这一刻潋滟着碎碎的水光,迷茫的,又痛苦到了极点。 “可是妈妈。”她艰难地一顿,声音里的哽咽却怎么也压抑不住:“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呢。” 郝淑雪心疼地抱住了她,方知漓闭着眼,原本,她预想自己面对他会很冷静,只要像丢个垃圾一样就好了,没什么需要在意的。 可此时,她难过到,那颗冷硬的心似乎被碾碎,仿佛有什么重要的存在,从她的身体里,她的世界里,彻彻底底地抽离了。 ----------------------- 作者有话说:小红包掉落。 第50章 第五十页 翻篇 第74节 方闻廷所在的是一所私立疗养院。 这里隐私保护的很好,方知漓想到这家疗养院和唐家有关,给唐靳舟打了电话。 唐靳舟答应帮她安排,话音落下,在那头微微一顿:“你都知道了?” 方知漓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却没有回答。 出来迎接她的,是一位气质清雅的女人,方知漓看到她胸前的工作牌,只觉得她的名字有点眼熟。 姚院长笑了笑:“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和老秦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和小珩正在吵架。” 方知漓想了起来,她口中的老秦是孟老爷子的好友,似乎还是孟嘉珩的老师。 她也的确听他说过,秦老师的妻子是一家疗养院的院长。 姚院长走在她身侧,很快,方知漓的视线里,有志愿者慢腾腾地推着轮椅,坐着的男人骨瘦如柴,戴着一顶黑色的毛线帽,整个人苍老了许多,明媚的阳光拂照,他的双眼也不如曾经那样锐利满是凉薄的野心,呆滞而木讷,仿佛只剩一具空壳。 姚院长告诉她,当时虽然脱离了危险,但因为险些伤到心脏,整个人救过来,却相当于失了大半条命,再加上—— 她话音一顿:“他后来受了不小的打击,人就变成这样了。” 方知漓问:“什么打击?” 姚院长抬手扶了下眼镜,“大概就是和公司有关,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你——” “不清楚吗?” 方知漓没有回答她的话,脸色淡漠,冷冷地看着志愿者给方闻廷的腿上盖了条毯子,随后坐在他身边一起晒着太阳。 姚院长没有多打探,看着身边的女人,其实,方知漓的五官和方闻廷有几分相似,几乎是见到他们的人,都会猜测他们的关系。 “你要过去和他说话吗?”姚院长想了想,说:“他如今的状态,可能受不了刺激,如果你需要和他沟通——” “不用。” 方知漓冷淡打断她的话,收回视线,疏离地向她道谢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疗养院。 郝淑雪不知道她去疗养院的事,因为方闻廷,她这几天的状态不太好,方知漓陪了她很久,晚上却久违地做了梦。 梦里,她回到了刚和妈妈搬到另一个城市的那段日子。 她们没有多少的钱,郝淑雪以前用的都是方闻廷的钱,却在事发的前一段时间,方闻廷为了惩罚她们,已经停了卡。 方知漓平时有去兼职,存了点钱,可为了活下去还是很辛苦。 她只好出去打工,郝淑雪不想让她一个人辛苦,也出去找工作。 但她自毕业后就结婚,几十年没有踏入职场,只能找一些服务行业。 郝淑雪起码做了好几年的富家太太,在工作时被一些客人挑刺侮辱,她受不住。 很快,她的身体几乎殆尽,精神状态也不好。 方知漓将她接回了家,没有让她出去工作。 出租屋的隔音不好,隔壁总有凶狠的争吵声,郝淑雪似是应激般抱着身体躲,方知漓回来后找不到她,最终,发现她缩在衣柜里,嘴里喃喃着别打我,别打我。 没办法,方知漓只好带着她换了个房子。 新房子漏水,还总是断电,郝淑雪尝试自己修水管,却把家里弄得一团乱。 方知漓刚下夜班,等收拾完处理好已经是凌晨两点。 郝淑雪在那个夜晚情绪崩溃,“你为什么还要管我?!” “你就应该自己离开!你就应该骂我不配做你的妈妈!你就该让我去死!” 方知漓那天很疲倦,她木讷地看着自己冻出红疮的手,喃喃地说:“如果你没有生下我就好了。” 郝淑雪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是啊,我真是后悔生下你!如果不是怀了你,我也不一定会变成这样!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一定会打掉你。” 她们都知道互相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郝淑雪想要激怒她,让她滚,让她别再管自己。 到最后,她痛苦地捂着脸流泪:“对不起....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方知漓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平静的像个外人。 她仿佛没有任何情绪的木偶,感受不到郝淑雪的痛苦,不觉得失望,不觉得怨恨,大脑,连带着整颗心似乎都是钝钝的,仿佛早已麻木。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 后来开学,她没有住宿,依旧在校外和妈妈住在一起,依旧在课余时间去打工,依旧没有什么空余的时间能留给自己。 直到她和谭灵的关系渐好,女生轻声对她说:“漓漓,你休息一下吧。” 她们当时住的是一个老小区,房东见她们家一直没男人,再加上母女两人的相处状况,猜到了一些事,方知漓有天下班回来,就听见房东和别人在嚼舌根。 她置之不理,直至听见他们说:“如果我是女儿啊,早就不要这个妈了,这种没用的只会拖累,还不如直接跳楼自杀好嘞。” 方知漓看到了郝淑雪,她应该也听见了,脸色煞白,整个人似乎永远被囚禁在阴影中。 她的状态好不容易有好转,方知漓怕她又想不开,再一次带她换了房子。只是走之前,她找到那群嚼舌根的,每一个都没放过,用刻薄的话一个一个地嘲讽过去。 这一次,她特地没有找高楼,担心郝淑雪会做傻事,在家里也装了监控。 那段时间她神经绷得很紧,常常在夜里失眠。 于是,她总是一个人坐在客厅,安静地等黑夜过去—— 唯有在深夜的这几个小时,她的大脑才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彻底放空。 那段日子,她不是没想到过方闻廷。 她那样下手,他应该活不了的。如果最终警方还是找到了她.....她也会坦然接受。 但一直没有。 她不知道是孟嘉珩做了什么,还是方闻廷根本没死。 但她已经无力去猜测,她不想和曾经的一切,和粤海湾,和方闻廷.....和他们所有人再有牵连了。 她明明已经竭力不去打听方闻廷的消息了,却还想到兜兜转转,他还是出现了。 方知漓从梦中惊醒,身上出了一层汗。 她进浴室洗澡,再出来,看到微信有一条未读消息,是孟嘉珩两个小时前发过来的。 孟嘉珩:【睡醒联系我。】 此时是凌晨三点。 手机冷白的光线折射在方知漓的脸上,她神色淡淡地问:【在哪。】 他回得也很快:【你家楼下。】 她随意披了件外套,离开家,昏沉的夜色里,她看到他靠着车,指间衔着猩红的光点,即使在如此暗的光线下,都能察觉男人略带疲惫的神色。 见她出来,他掸了掸烟灰,让她先上车:“有烟味,我吹会儿风。” 方知漓只是平静地收回视线,语气冷淡听不出情绪:“我不在乎。” 她上了车的后座,他却没听她的。掐了烟,就这么沉默地在车外待了一会儿,她也没有催他。 大概过了三分钟,他坐到了她的身侧,车内气氛跌入逼仄的冷寂。 方知漓正看着窗外的那盏路灯,听见他进来的动静,没有看他,而是冷淡地问:“怎么提早回来了?” 他原本是今天下午的航班,孟嘉珩的嗓音透着点疲倦的沙哑:“你没回我消息。” “一条消息而已,有这么重要么。”她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却还是扫到了他放在副驾驶的礼盒。 其实从刚才上车她就看到了,那个高跟鞋的牌子她也有所耳闻,很贵,是她从没想过要买的。 孟嘉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幽黑的视线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你去过疗养院了。” 方知漓联系唐靳舟的时候,就不意外他会知道,嗯了声。 孟嘉珩在接到唐靳舟的电话时,心里就涌上了一丝恐慌,他指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右手的腕表,目光却始终没有挪开一分,开口时透着笃定:“你猜到了。” 猜到是他救了方闻廷,是他把方闻廷安排在疗养院。 方知漓沉默着,她在想的是,之前和唐千龄遇到,还有顾湘仪,她们欲言又止提起了方闻廷,她都拒绝了解。 但如今,还是知道了。 警察一直没找上门,她就早该猜到的。她想要往前走,想要将曾经的一切彻底丢掉,但—— 她不想遇见的人还是遇到了。 她不想知道的事,最终还是摆在了面前。 她盼着死的人,居然还活了下来。 这显得她的坚持像个笑话。 方知漓终于看向了他,噙着浅淡的笑意,可那双清凌凌的眼里,分明透满了讥讽的凉薄:“你真的好善良。” 孟嘉珩的心在一瞬间重重往下坠去,他声音发沉:“他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但只有救了他,你才可以没事。” 方知漓笑出了声,车内笼着僵滞的气氛,过了好一会儿,她笑意尽散,声音里尽是凉薄的冷意:“你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 “我有没有事,你有这个资格来管我吗?” “方——” “你凭什么救他!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让他去死吗!”她咄咄逼人的质问充斥在整个车内,他们两人,谁都无法躲避。 “你算什么啊?” “你在装什么好人?你知不知道我甚至没有清理现场的痕迹,我恨不得多捅他几刀!我恨不得和他同归于尽!他凭什么活下来?他凭什么到这种时候还能有人伺候他!” 她声音抖得厉害,尖锐的恨意令她整个人都情绪失控,“我那时候都让你滚了!你居然还让人救他?你是不是贱!你凭什么——” “难道你就要为了这么一个人渣毁了自己的人生?!” 他沉声打断她的话,显然也被她激起了怒意,用着同样接近暴怒的语气反问她:“如果他死了,你就要一辈子背上杀人犯的罪名!” “你不想要我可以,你就没有为自己想过吗?!就算是好一点的情况,有没有想过出狱后该怎么办?你妈妈该怎么办?你就这样放弃自己了吗?!” 他应该是真的气疯了,颈间青筋暴起,冷沉的嗓音甚至微不可查地轻颤着,“你才十八岁,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自暴自弃,被他毁了吗?!” 方知漓看着他许久,忽地歪了下头,有湿润的泪珠从那双冷漠而偏执的眸中滑落,她似是戾气耗尽,就这么轻声反问他:“那又怎样?” 她把披在身上的外套脱了,第一次,对别人介绍自己身上留下的伤痕。 “这里是被烟烫的,你知道被烫是什么感觉吗?”她指着自己的手臂,孟嘉珩闭了闭眼,想让她别说,她却不管不顾的:“就好像是那一块的皮肤在熔化,我闻到灼烧的味道的时候,特别反胃,比起痛,更想吐。” 翻篇 第75节 “这些地方,他喜欢用皮带抽打。” “对了,有段时间我不是特别会掉头发吗?我没告诉过你,他特别喜欢拽着我的头发拖我走——” “方知漓。” 他抚住她的脸,想让她住嘴,却被她推开。 她反手将身上最后的一件睡衣脱离,孟嘉珩的脸色很难看,方知漓却好像不太懂:“你为什么不敢看?是觉得恶心,还是害怕?” “方知漓。”他想让她将衣服穿上,她却嘲讽地一笑:“你又不是没摸过。” “做的时候你不是最喜欢吻我身上的伤吗?为什么不敢看?” 她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哦了声,“你不是问过我腰的问题吗?他把我推下楼,没死,就是伤到了腰。”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孟嘉珩却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疼,他有些强硬地帮她穿好衣服,方知漓却继续着,将过去的一切撕开,也仿佛在刺向他的心。 “你知道他为什么很少打我的脸吗?” 孟嘉珩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无力过,他的心脏仿佛在汩汩流血,可他只是听着就觉得难受,她却是真真实实经历过的。 他所觉得的痛,比不上她的万分之一。 “因为他需要我去靠近你,就连在死前,他都想把我送到你床上呢。” 她笑着的时候,有眼泪滑落,砸到了他的手背上。 孟嘉珩紧紧地抱住她,却觉得她整个人好冷,仿佛随时会离开。 方知漓没有推开他,只是继续说:“我也想过,要不要真的上了你的床——” “漓漓。” 她充耳不闻:“投靠你,离开方家,让你帮我。可是我们的开始并不纯粹,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去相信你?” “我又怎么敢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你?” 其实小时候,他帮过她很多次。 帮她报过警,也去方家警告过方闻廷,把她带去他家住。明明在她离开前,他们互相确认了心意,他们或许会在第二天就开始谈恋爱,明明她应该有很美好的未来,却没想到只是那么几个小时,她差点..... 孟嘉珩将她拥得很紧,他竭力将心里翻涌的情绪压下去,嗓音哑得厉害:“可我不后悔这么做。” 方闻廷的死活和他无关,如果可以,他可以做执刀的人,但—— “我知道你恨他,可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因为他把自己赔进去。” 方知漓闭上眼,情绪大开大合地发泄让她整个人觉得筋疲力尽。再次开口,声音轻而透着陌生的疏离,令他觉得仿佛怎么也抓不住。 “我想冷静几天,这段时间,我们先别见面了。” 孟嘉珩被她甩开了手,她推开车门离开。清瘦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冷寂的夜里,从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 作者有话说:可能会有不理解漓的,但她在经历那么多后,平静只是假象,其实心态已经是有点病态了。她太恨方闻廷了,宁可和他同归于尽。如今的生活终于好起来,却得知他没死,她是恨的,是崩溃的.....[可怜] 最后一次吵架啦[可怜] 第51章 第五十一页 方知漓依旧没有让情绪影响工作,去工作室的时候,状态极佳,根本瞧不出异常。 这一天,她和孟嘉珩没有任何的联系。 回到家,她将方闻廷的事告诉了郝淑雪:“他如今是一个废人了。” 郝淑雪想忍着眼泪,可是声音还是止不住地发抖:“我不想哭的,我.....” “我明白。”方知漓牵着她的手,方闻廷带给郝淑雪的阴影实在太大了,曾经有几次,她看到一个极像方闻廷的背影,都能应激。 “他不会再伤害你了。”方知漓将妈妈搂进怀里:“我不是说过吗,我会保护你的。” 等郝淑雪的情绪平静下来,方知漓才去洗澡。 出来后,看到了朱闵给她发的消息。 因为朱大爷这段时间的身体不好,住了院,他把民宿的事交待好就会回来,一些事情想请她帮忙处理。 方知漓答应了,翌日出门去工作室的时候,却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她脚步一顿,原本想要装作没看见,最终还是走向了副驾驶座。 他似乎不意外她会过来,等人系好安全带才驱车离开小区。 车内气氛静的可怕,孟嘉珩稍稍松了点油门,开口问道:“早餐吃过了吗?” 方知漓看着窗外,没有回答他,“今天的航班走?” 他嗯了声:“送你到就过去。” 方知漓指尖蜷紧,“最快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他在工作上向来很有把握,如今说不确定,那就是真的未知。 两人这么平静地一来一回,仿佛那天的争吵根本没有发生过。 方知漓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至到了地方,她望向工作室所在的大楼,正对华科集团,中间有交错的空中走廊。 她不开口,他也没有催她,过了一会儿,她收回视线,声音听不出任何的异常:“一路平安。” 解开安全带,要推开车门离开的一刹那,他却忽然出声:“你想要冷静可以。” “但不分手。” 方知漓的心跳一滞,五意识地蜷紧手,她知道他一定在看她,却没有回头,唇瓣翕动想说点什么,他先一步地开口,声线平静而冷淡—— “别说我们还没有在一起,否则你以为我和一个女人暧昧不清这么久,是闲着无聊,真的在陪你玩而已吗?” 一字一句,仿佛被锁住的车门,堵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方知漓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好像总是这么的脆弱不堪,无论怎样的张牙舞爪,无论怎么骗人,即使是现在这样背对着他,却如同被他锐利的目光穿透,迷茫想要躲避的心脏,就这么被捕捉到,拆穿了所有拙劣的,强撑的伪装。 孟嘉珩也似乎是铁了心的,没打算和她继续这么不清不白:“我不可能放你走第二次。” 因为他的步步紧逼,方知漓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 但他话音落下,就解开了车锁,也没有等她的回答。 方知漓下了车,沿着大楼的旋转门走了进去,在最后,她顿住脚步,回头看了过去,却发现他还没走。 年少时,大部分时候是她黏在他身边。 可如今,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只要她回头,就能看到他。 - 他不在的日子,方知漓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变化。 工作结束,有时会去安晴的酒吧坐一会儿,偶尔也会一个人去吃火锅,就是吃的次数有点多了,康骏他们也馋,跟着去后,成了火锅店的常客,老板还偷偷给她打了折。 在最开始,孟嘉珩偶尔会给她发消息,方知漓看了也不回,逐渐的,他的消息越来越少。 工作太久,她锤了锤僵硬的脖颈,下楼给大家拿咖啡,没想到遇见了小周。 “你没有和他去吗?” 小周颔首:“老板说严格来讲不算工事,而且.....” 他微微一顿:“可能会有危险。” 方知漓讷讷哦了声,看着咖啡师将咖啡一杯杯装好,低垂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叹。 她看向小周,只见他似乎丧丧的,眼睑也窝着一小片青色。 “我以为他走了你应该挺开心的。” 她语气平淡地打趣了一句,毕竟他总是吐槽孟嘉珩。 小周闻言苦笑着:“原本我也这么觉得,但老板走后,很多工作都压给了我,我现在宁可被他骂,也祈祷着他能早点回来了。” 方知漓笑了笑,没聊几句,她拎着装好的咖啡打算离开,小周像是想起什么,喊住她:“如果您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我啊。” 触及她怔愣的神情,小周笑容明朗:“老板走之前特地吩咐过的,您不用客气,随时找我,毕竟他给我加工资了。” 直至回到工作室,方知漓还在想小周说的话。 开完会,庄敏问她是不是心情不好,方知漓回过神:“没有,就是太累了。” 庄敏放下杯子说:“你的私事我不过问,但别耽误工作。” 方知漓了解她的脾性,也没有觉得她冷淡,而是嗯了一声。 朱闵是周六傍晚到的,方知漓在机场接到他,两人直接去了医院,朱大爷后天做手术,见儿子回来,是开心的。 她只坐了一会儿,准备离开的时候,想起郝淑雪一直有在吃调理身体的药,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妈,你的药是不是快吃完了?” “我前几天已经去配过新的了,早点回来吧。” 方知漓回到家,和她提起了朱大爷的状况,郝淑雪感叹着,“世事无常啊,上个月还那么健康的人,忽然就病了。” “嗯。”小区里有很多孤寡老人,也会有病死在家中,过了很久才被邻居发现的状态。 郝淑雪常常会因为生命的离世而掉眼泪,方知漓明白,她是想到了外婆外公—— 他们离开的消息,还是郝淑雪曾经的一个发小告诉她的。 外公那次气进医院后身体就不好,两人搬了家,偶然一次外婆出门,却被机车党撞到了,送去医院时已经没了呼吸。 拿到妻子的骨灰后,外公的状态也越来越差,最终,病死在家中,还是他们的物业发现,联系了那位发小的家人。 郝淑雪赶去参加葬礼,他们还说:“原来有女儿啊,我还以为只是没有家人的两口子。” 他们的离开,成了郝淑雪的心结。 也是因此,方知漓决定带妈妈回到这里。 周六,她去看中医,没想到顾湘仪也在。 两人聊了几句,方知漓低垂着眼,在最后问她:“您当时是不是挺恨我的?” 顾湘仪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回想起那个夜晚,她笑了笑:“我说不生气,你应该也不会相信。” 翻篇 第76节 方知漓抿着唇没有说话,顾湘仪的声音却始终温柔:“那个晚上,有太多的人看你们的笑话。” “你妈妈被放出来后,整个人都快崩溃了,她在求他们,说是她杀的,想用自己把你换出来。” “你父亲是小珩亲自送到医院的,其实他做出这个行动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方知漓因为她的话心里堵得慌,她偏头敛下情绪,顾湘仪似是没有察觉,继续道:“他在手术室外守了很久,那几天他一直没合眼,等方闻廷苏醒后,小珩逼他给那份保释书按下了手印。” “所以,是因为这个,我才能被放出来?”方知漓喉间涌上酸涩,顾湘仪却说:“方闻廷当时的状态不清醒,其实那份保释书不该有效应的,但后来,他亲自当着警察的面,说不打算告你。” 触及她木讷而不解的目光,顾湘仪叹了声气:“你是不是想问我,方闻廷为什么会这么做?” 他那样的人,应该恨死方知漓,根本不会管她的。 顾湘仪回想到那天的场景,一颗心再次惴惴涌上不安。 孟嘉珩也算是了解方闻廷的脾性,他这样总是想着往上爬,充满野心的人,是不可能想死的,他比任何人都想活着。 孟嘉珩将方家公司彻底破产的消息告诉了他,以及郑家是怎么玩弄他方闻廷,引诱他以为自己攀上了高枝,到最后不过是颗棋子罢了。 方闻廷气到差点再次被送进手术室,他不答应保释方知漓,孟嘉珩却步步紧逼,冷如冰窖的眼里却透着病态而偏执的狠戾。 他告诉方闻廷,如果不答应,他会让人一直软禁他,让他永远也逃不出去,让他想死都死不成,而他身上的债务会一直背负,让他的后半辈子,只能做一条生不如死的狗。 “你这个疯子!你这是违法的!” 最疯的还在后头,顾湘仪闯进来的时候,只见孟嘉珩拔了针头,几乎快要扎进方闻廷的眼睛里了。 方闻廷再次被送进了手术室,顾湘仪打了孟嘉珩一巴掌,他却只是求她:“妈,你能不能帮帮她。” 方知漓快要承受不住顾湘仪所说的话,她唇瓣翕动,艰难至极地道歉:“对不起....” “你有什么错呢?”顾湘仪看着她:“当时生气,是气他做的太极端,气他失去理智,气他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 “我的确有迁怒你的意思,可回过头来想,你从来都没错。” 方知漓拂去眼尾泪痕,她无力的,只能再次说对不起。 “你知道的,我很少会关心别人的事。”顾湘仪就是这样的人,她总是笑盈盈的,却也没到善良到谁的事情都会帮忙。 她对方知漓说:“其实一直都想找你谈谈,就是没有这个机会。” “我和你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你感动,为了道德绑架你,我只是——” 顾湘仪顿了顿:“作为小珩的母亲,我希望他能幸福,也同样希望他爱的你能过得好。” “过去的就过去吧,咱们得往前看。” 顾湘仪离开后,方知漓独自坐了许久。 其实这么多天过去,她已经冷静下来,明白方闻廷的事她不该迁怒孟嘉珩的。 如今听顾湘仪说了当年的事,她心里忽然觉得好难过,安安静静地任由眼泪不断往下掉,一颗心也似乎沉沉往下坠着。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真的值得吗? 他这样的人,明明应该很恨她,应该任由她自生自灭,应该高高在上地看她的笑话,嘲讽她的落魄,应该转身就走才对。 可他却早在她没发现的时候,无孔不入地在她的世界留下了痕迹。 真是个傻子。 ..... 工作室里的几个女孩子最近都剪了短发,聊天的时候,琪琪说:“漓漓姐,我觉得你应该也挺适合短发的。” 方知漓还真的有点心动,下班就去她们推荐的理发店剪了头发,不过没有很短,只是剪到了齐肩的位置。 她本就是偏冷感的长相,如今剪了头发,倒是显得愈发知性高冷了。 唐靳舟走之前特地拜托过她,请她帮忙照顾一下他的心上人。 于是周六,她去见了林雪弥。 方知漓之前还以为唐靳舟可能会和他的极限运动过完一辈子,倒是没想到他谈起恋爱会是这样的。 聊完后,她去了「不存在」。 安晴一眼看出她心情不好:“因为孟嘉珩不在?” 方知漓兴致缺缺地看着不远处的歌手唱歌,“不算。” 安晴哼笑一声:“那看来就是因为他了,但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因为一个男人心不在焉的。” 对于她的打趣,方知漓没有否认,安晴过去忙了一会儿,再回来,就见她已经喝了好几杯。 “虽然不知道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安晴看着她,轻叹了声气:“如果真的很在意,就不要错过了。” “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你很有主见,大部分时候都很清醒。但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好好休息休息,多为自己考虑。想做什么,想要什么,就去争取吧。” 方知漓从酒吧离开,没有回家,而是鬼迷心窍的,打车去了孟嘉珩的公寓。 阿姨应该有定期过来打扫卫生,她换上拖鞋,先去看了他的几条金鱼,小鱼摇曳着尾巴游来游去的,还在咕噜咕噜吐着泡泡。 看了一会儿,她走进那间满是高跟鞋的房间,看到了那个深夜,他带回来的红底细高跟。 她喝的不算很醉,迟钝地看着那双高跟鞋许久,慢吞吞地走过去,弯腰将脚上的这双换下。 她还没有到走不稳路的阶段,就这么穿着他买的高跟鞋,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又一圈。 到最后,她忽地站不稳,蹲下身,从无声掉着眼泪,到最后失控地捂着脸痛哭。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也许是当年推开了他,也许是狠心不承认对他的感情,也许是因为方闻廷迁怒他,如今感到愧疚,又或许....是因为他的离开。 她有点想他。 也很担心他。 情绪的发泄让她筋疲力尽,方知漓在他的卧室睡了一晚,醒来时头疼得厉害。没想到走出房间,阿姨正在做早饭。 “您醒了啊,是喝酒了吗?正好我煮了醒酒汤,可以直接喝。” 方知漓迟钝地看了过去,讷讷地问:“您知道我要过来?” “不知道呀。”阿姨正在舀汤,闻言头也不抬:“我过来的时候看到玄关处有高跟鞋,想着就是您过来了。” “老板走的时候叮嘱过,如果你过来了不要打扰你。” 方知漓就这么僵滞在原地,她原本不打算吃早饭的,但阿姨已经帮她准备好,只能坐到了餐桌前。 “万一过来的不是我呢?” 她喝着醒酒汤,漫不经心地问着。 阿姨笑了笑:“老板说了,他这里,除了你不会有别人过来。” “.....” 方知漓心里沉沉地叹了声气,只觉得他现在做出什么她都不意外了。 睡了一觉起来,她的心态好了不少。工作生活也没有太多的影响,就是她来公寓的频率越来越高,他家里也多了些属于她的东西。 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特地在等他,只是偶尔睡前也会想,会不会一醒来,就看到了他的身影。 这段时间,她对那罐子的青梅酒有点感兴趣,虽然是他买的,但毕竟是她做的,尝一尝应该没什么问题。 并且,她非常不讲理地想,如果等他回来发现青梅酒被喝完了,那也只能怪他回来的太迟。 孟嘉珩回到公寓,灯光亮起的一刹那,就察觉到了不对。 他解开腕表,随手将外套丢到沙发上,推开卧室的门,昏暗而安静的环境里,弥留着香薰留下的无花果淡香。 他无声来到床边,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将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睡得正熟的女人。 落地后,他就联系了助理。 小周最近和康骏走得挺近,将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了他:“他们今天有应酬,现在应该还在忙。” 孟嘉珩在意大利这段时间没办法和外界沟通,但某个没良心的人还真的一条消息都没给他发。 他自嘲觉得自己真挺贱的,第一个想法是她会不会出事了。 孟嘉珩原本打算先回公寓换套衣服再去找她,现在看来,也不用了。 他去外间洗完澡,再回来,很没有道德地捏了捏她的脸,力道毫不收敛,摆明了想要吵醒她。 方知漓睡前喝了点青梅酒,再加上忽然被吵醒,大脑混混沌沌的,看到眼前忽然出现一个人,起床气压根没想忍,也完全忘了自己明明是在他家,霸占的还是他的床—— “你是不是有病?” 听到她熟悉骂人的声音,孟嘉珩却忽地笑了,他闻到了那很淡的青梅酒味,捏着她的下颌令人抬起脸来,“哪来的小偷?” “霸占我的床就算了,还偷喝我的酒。” 熟悉淡漠的声音,以及下颌微痛的桎梏感,令方知漓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她茫然地看着他许久,忽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 孟嘉珩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只是靠近她,却没有吻下来,温热的呼吸暧昧而若有若无地与她纠缠在一起,幽深而晦暗的黑眸却一瞬不瞬地攫住她的目光。 “好喝吗?” 方知漓定定看着他,心跳忽然在冷寂的夜里重重坠动,她莫名的有点鼻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开口时,嗓音还带着点醒后的惺忪沙哑:“什么小偷,我男朋友的,不就是我的吗?” 孟嘉珩禁锢在她下颌的手一松,掌心抚住她柔软的脸颊,可凝着她的眼里,仿佛翻涌着晦暗的深邃,会拖着她一同往下坠去。 “谁是你男朋友?”他的目光,缓慢而细致地描摹着她的五官,剪至齐肩的乌发,最后,再次攫住这双潋滟着碎碎水光的眼眸,如同一击捕获她的心脏,强势的,摆明了要她亲口说:“告诉我,我们是什么关系。” ----------------------- 作者有话说:今天准时出现! 明天的内容可能会有一点点刻意的错别字,你们懂的[亲亲] 第52章 第五十二页 方知漓不是一个喜欢等待的人,似乎也从来没有等过谁。 这段时间,她的状态很好,照常工作,偶尔加班到深夜,回到他的公寓看一会儿鱼,随后盘腿坐在客厅继续处理工作。 时间好像过得很快,她没有去想他什么时候回来,没有去想他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在他的洗手间里放满了她用的护肤品,穿着他准备的女士睡袍,整个人陷进他的床上,隐隐约约嗅到了他留下的气息。 后来她发现,有点像香薰的味道。 原来他每晚睡前会点香薰,她忍不住腹诽,他真的好讲究。 翻篇 第77节 但想来,他从小就养尊处优的,过得那么舒适,好像也是理所应当的。 于是,她又不经过他这个房主人的同意,点着他的香薰入睡。 这个香薰很神奇,让她的睡眠质量变得很好,几乎一沾到枕头,就能昏昏沉沉无梦睡到第二日。 甚至是公寓的物业保安都和她相熟了,有时回来得太迟,对方还会关照一句:“您又加班了啊。” 就仿佛,她没有特地在等谁回来,只是本身就住在这里而已。 可是在睡梦中惊醒,看到眼前的人时,她恍若一梦,甚至木讷的怀疑他会不会是幻想。 直至确定他是真的,他回来了,就像是一座孤独已久的荒芜小岛,平静度过许多个夜晚,在这一刻,终于感受到了汹涌的骇浪。 他在她的世界里,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每一次的闯入,都能掀起不小的动静。 她也后知后觉发现,她或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平静。 眼里漫起湿雾,心底也有沸腾的冲动胜过理智,她自诩清醒了这么多年,如果想和他在一起,是一件荒唐的,糊涂的,不该有的行为—— 她迟迟没有回答,他抚着她脸颊的手一松,方知漓心脏重重往下坠去,紧紧勾住他的颈,不允许他走。 “你不是说让我冷静么,现在我冷静够了。” 直到现在,她或许还是没办法直白地,热烈地,坦诚地和他说我爱你。 可她愿意不顾一切地坠入因他而产生的荒诞心动中。 她竭尽全力想要将心里发胀的酸涩压下去,开口时却还是不自觉地带了点鼻音:“我总认为,所有的一切都能过去,你也是。” “可孟嘉珩,你真的好烦啊,怎么总是推不开。” 她的眼泪滑落,似是要渗进他手背的皮肤里。 孟嘉珩唇角一动,没有帮她擦眼泪,晦暗炙热的视线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现在抱着我的人是谁。” 她仿佛听不见般,撑起身体,推着他,很主动地跨坐在他身上,双手勾着他的颈:“我又不是第一次不讲理了。” 说着,她似乎是在敛着情绪:“可孟嘉珩,我唯一喜欢过的人是你。” “也没想过要和别人在一起,从粤海湾离开的时候,我就做好了要孤独一辈子的准备。” 他慢条斯理地拂去她的眼泪,“现在呢?” “现在我发现,我做不到。”她克制着想要和他拥抱,和他接吻的冲动,“孟嘉珩,我认输了——” 男人一言不发地吻住她的唇,禁锢在她后腰的手稍稍用力,把人往自己身上按。 方知漓也毫不犹豫地回吻他,湿黏的眼睫安安静静垂着,他不断侵占着她所有的气息,搅弄的力道越来越重,空气中只剩下暧昧而黏腻的水渍声。 方知漓也不知道为什么,悸动的心脏跳动得愈发汹涌热烈,积压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有点儿不受控制,喘息很重,眼泪也掉得越来越凶。 他没有停下这个吻,没有安慰她,只是舔舐着她掉下眼泪,吮含着她的唇,共同尝到了咸涩的味道,手指从她的发间插/入,就这么不知疲倦地吻着,直至察觉她轻颤的身体,松开的一刹那,她很主动地抱住他,湿湿的泪痕黏在他的颈窝处。 “对不起。” 或许是愧疚,或许是终于愿意承认自己的心,或许是太想他了,这是方知漓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流露出脆弱的,近乎崩溃的情绪。 她总是觉得,自己大概拥有世界上最冷硬的心脏,不会为任何人动容,也不会掉眼泪,永远只想着自己。 如今,她却彻底向他妥协。 她欠他的太多了。 她对他也不好。 孟嘉珩没有安慰她,只是问:“我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让我留下,就算只有一次也好。” 这个问题,他问过无数次,每一次的答案都是没有。 但如今,她只是哽咽着说:“有的。” 她其实,很喜欢,也很想要和他在一起。 却因为各种原因,伤害了他,推开了他。 “那就够了。”他拂去她的眼泪,曾经很多次,他恨极了她倔强又不肯服软的模样,可她真的哭的时候,原来他也不好受。 这场对弈里,他们没有人是赢家。 他吻着她的眼泪:“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感情说穿了,就是一人挣脱,一人去捡。 再荒芜的小岛,也会有小船为之停泊。 就算你满是荆棘,我也心甘情愿。 .... .... 方知漓是被渴醒的,她此时极需补水。 床头柜放着一杯温水,一饮而尽,头疼而疲倦地抱着被子坐了起来,发了一会儿呆,孟嘉珩推门而入。 他身上的浴袍松松垮垮,裸露的颈间还留着暧昧而斑驳的痕迹,证明着昨天晚上两人做的有多凶。 方知漓看到他,脑海中也浮现各种靡乱的画面。 她忽然不是很想理他,困得不行,窝进被子里想补觉,孟嘉珩却把人捞起来,方知漓要发脾气,他摁着她的脑袋:“陪我工作,但你可以继续睡。” “陪你大爷!你去死吧!” 她冷冷让他滚,昨天最开始做的时候,她是乐意配合的,也很想和他彻底融合,觉得可以不知疲倦地做很久。 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的恶劣。 他擀得很凶,几乎是掼入紫工,红艳艳的蕊随着动作不断撑出他杏气的形状。 dirtytalk也特别多,自己说也就罢了,还逼问她。 方知漓的脆弱也就持续了几分钟,做的时候压根不肯服软,张牙舞爪地骂着他死变态,可他深深钉入,钉到毫无缝隙,大开大合的,又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孟嘉珩也压根没理会她的拒绝,有点儿强硬地把人抱到书房。 但他仿佛真的只是让她陪着工作而已,让人枕着他的腿睡。 方知漓对睡眠环境还挺挑的,可实在太疲惫,迷迷糊糊的竟然真的睡着了。醒的时候,书房里视线昏暗,见她醒来,孟嘉珩漫不经心地揉着她的耳朵。 她睡醒的时候不爱搭理人,缓了好久才渐渐清醒,坐了起来,才发现他戴着个耳机,应该是有人在和他汇报工作。 幸好不是视频会议,她安静离开书房,回到卧室,才刚洗漱完,他就走了进来。 “又翻脸不认人?” 他几乎是把人圈在怀里的姿势,触及她冷冷的脸色,心里发笑,低头去吻她。 方知漓想躲,却被他钳着下颌桎梏着。 昨天晚上就亲了很久,甚至舌根都有点发麻,此刻他搅弄着掠过上颚,她原本还不乐意,但断断续续地又开始回吻。 “等会儿要回去?” 闹了很久,她靠在他身上休息,闻言很敷衍地嗯了声。 他轻轻吻着她,“下次什么时候过来?” “再说吧。” 她暂时没有要和他同居的意思,孟嘉珩显然也知道,两人做完最后一次,他送她回到小区,还碰到了正从医院回来的朱闵。 见两人回来,他八卦地挑眉:“男朋友?” 方知漓大大方方地嗯了声,她原本都和朱闵走远几步了,不知想到什么,和他说了声,忽地走了回去—— 而孟嘉珩也真的没走。 见她回来,他落下车窗,“怎么——” 话还没说完,方知漓忽地弯腰探进车内吻了他一下。 她的脸色没有太多的变化,语气如常:“拜拜,明天见。” 朱闵本以为她是有什么事,好奇地瞥了过去,就见到这么腻歪的一幕,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方知漓没有流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情绪,甚至脸都没红一下,只是平静地说:“给男朋友一点安全感。” 朱闵阴阳怪气地哈哈笑了下,方知漓瞥着他:“羡慕的话自己去找一个。” “.......” 朱闵去方家蹭了顿饭,方知漓想到了什么,走的时候对他说:“你以后少来我家。” 朱闵可喜欢吃郝淑雪做的糖醋鱼了,不服地嚷嚷:“为什么?” 方知漓正低头回着孟嘉珩的消息,闻言哦了一声:“我男朋友都没来过几次,你总是来不太好。” “......” 朱闵骂骂咧咧地说了她几句见色忘友,等人走后,方知漓和郝淑雪说了她和孟嘉珩在一起的事。 她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只是问:“那你要不要搬过去和他一起住?” 方知漓怕她觉得自己谈了恋爱就会忽视家人,拒绝道:“不用。” 但没想到郝淑雪又真心劝了几句,方知漓哭笑不得:“怎么感觉您很想赶我走呢。” 郝淑雪背对着她,声音听不出异常:“怎么会,我只是想你们小年轻谈恋爱,住在一起更方便。” “真的不用,就差不多,一周去他那一次吧。” 方知漓是这么考虑的,郝淑雪没再劝,转过身,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有机会的话,让小珩来家里吃顿饭吧。” “好啊。” 方知漓正在回消息,垂眼心不在焉地和她聊了几句,这才回房间处理工作。 - 原本约好了这周让孟嘉珩过来吃饭,但郝淑雪要跟着腰鼓队去另一个城市比赛,起码一周才回来。 方知漓有点不放心她,但郝淑雪好像还挺兴奋的,说打算结束了,和几个小姐妹去逛逛。 “那要每天给我发消息。” 翻篇 第78节 她没有因为方闻廷的事应激太久,方知漓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送她去车站后,方知漓回工作室。 快到下班,李牧槐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孟嘉珩今天有应酬,她回到公寓,洗完澡,乌发只吹了半干,去看金鱼的时候,发现了点不对。 一只金鱼在鱼缸最底下呆滞了很久,不像其他几只那样活泼。 她顿时拧着眉,正思索着是捞起来看看,还是用别的方法,玄关处传来动静。 孟嘉珩手里还拎着外套,一进来,就瞧见方知漓向他招了招手,身上穿的睡裙是她自己带过来的,瓷白的脸柔软而干净。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他们同居在一起很久很久了。 仿佛她在等他回家。 方知漓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忧心忡忡地说:“你的金鱼好像死了哎。” 他回过神,将外套丢在沙发上,并没有怎么在意,随口揣测:“你弄死的?” 方知漓张口就骂人:“你有病?” 被她骂了一句,孟嘉珩也只是心情不错地轻笑出声,走到她身边,腰也没弯,就这么双手插兜,闲闲地观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知漓现在每次来他家都会看鱼,也看出感情来了。 她皱着眉,上网问到底怎么回事,一搜不得了,各种原因都有,但她的注意力落在一个奇怪的点上。 “你的鱼有名字吗?” 还挺多网友给鱼起名字的,她觉得有点可爱,但问完的一刹那,就觉得自己多嘴了,他这样的人,哪有闲心思给鱼起名字—— “方知漓。” “嗯?”她头也没抬,专心看网友解读。 空气静了几秒,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不善的视线杀向他,只见男人懒懒抬着下颌给她介绍—— “这只是方知漓一号。” “.....” “那只方知漓二号。” “.....” “黑白色的是三号。” “那只一刻也停不下来的是四号。” “....” 介绍到最后,他示意她看那只快死的:“这只是六号。” “......” ----------------------- 作者有话说:感情说穿了,就是一人挣脱,一人去捡。 ——引自《阴天》莫文蔚 第53章 第五十三页 六号鱼最终还是没救活。 方知漓问他怎么想到养鱼的,孟嘉珩只是漫不经心地说:“房子太大太空旷了,随便放点东西占占位置。” “.....” 孟总环视了一圈偌大的公寓,用着风轻云淡的语气对她说:“如果有其他想买的东西,可以直接送到这边来。” 仿佛她怎么买,都不可能把他这公寓填满似的。 方知漓依旧受不了他这高高在上大少爷的姿态,就这么站在他面前,双手环抱着,居高临下地问:“什么都可以?” 孟嘉珩双腿交叠,手臂懒懒搭在沙发上,另只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她丢在沙发上的东西,姿态慵懒闲散,就这么微微仰着视线,幽黑的目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丝毫没有位于下风的感觉。 “我的不就是你的?” 方知漓嘁了声,说你不要摆出一副霸道总裁的样子,随后才道:“我养几只狗,还有羊驼,你也愿意?” 孟嘉珩轻拧着眉,狗他忍了,但羊驼? 方知漓触及他毫不掩饰的嫌弃,心情更好了,她其实本就没想养,只是想和他作对而已。 她翻出前段时间刷到的一个视频,上前一步把手机反转给他看:“哝,就是这种会吐口水的羊驼。” 孟嘉珩没直接看,而是让人坐到了他的腿上,方知漓的手习惯性勾住他的颈,将手机往他这靠近了些,孟嘉珩揽着她的腰将人搂进怀里,这才悠悠看向手机里的内容。 眼看那蠢兮兮的羊驼冲人吐了几次口水,他语调不温不淡的,却透着明晃晃的威胁:“你敢养试试。” 说着还不够,他也明显看出来她故意捉弄的意思,揉在她腰肢的手一用力,惹得她身体一抖,没好气地骂他:“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小气鬼。” 孟嘉珩觉得她真够好笑的,很不客气地伸出手捏住她的脸,虎口抵着下颌,在她要张口骂人的时候亲了下。 “养羊驼?它要是把你的文件咬了,在你没睡醒的时候去吵你,去咬你喜欢的裙子,你说我到时候是要帮你,还是帮羊驼免得它被你打?” “......” 方知漓想了想,如果真有这种情况她可能真的会暴走。 到时候就不是羊驼吐她口水了,是她不放过羊驼。 但她压根不会服软,嘁了声,恶狠狠地拍开他的手,孟嘉珩怎么可能让她走,将人拽了回来,方知漓不高兴的呜咽被尽数吞灭。 两人断断续续亲了很久,他高挺的鼻梁陷进她柔软的颈窝,很不客气地咬了下,嗓音低磁:“怎么这么香,换沐浴露了?” 方知漓的手懒懒搭在他的肩上,闻言嗯了声。 提起这件事,她稍稍清醒了些,忍不住推了推他:“孟嘉珩,你好变态。” “嗯?” 他溢出的鼻息腔调懒懒的,方知漓靠在他怀里,想到他还没有回来时,顾湘仪问她要不要回方家。 她当即意识到,顾湘仪说的,是方家曾经的别墅。 她对那栋别墅其实没有特别的执念,当时想要回去,也只是想要找到手机而已。 方知漓正犹豫,顾湘仪说:“有些事情,可能不该由我这样的外人告诉你,但你们两个的性子都很硬,小珩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告诉你。” “这栋别墅,是他问我借钱买的。我当时以高倍利息和他签下合同,原本这么做,只是想要让他清醒过来,却没想到,他答应了。” 方知漓想到小周说的,孟嘉珩刚入华科的前几年,没有拿过一分的工资。 她终于明白了原因是什么。 “他有一段时间,每天都会住在方家,就好像....”顾湘仪顿了顿,她看向方知漓:“你只是短暂地离开,迟早会回来的。” 方知漓在那时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顾湘仪长叹了声气:“从前我只觉得,他或许是一时不清醒,到后来,他愿意为心爱的人做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反对了。” “漓漓,我知道小珩这个人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他太过高傲,嘴也很硬,大部分时候性子太不讨喜,我说这些,不是为了道德绑架你,不是为了让你觉得感动。” 顾湘仪在外是众星捧月的富家太太,向来都是从容优雅的,但那天,她的眼里似乎浮现了碎碎的水光:“你们之间分开太久了,我是真心希望,你们两个孩子啊,别再错过了。” 方知漓最终没有去方家,只是在有一天洗澡的时候,想到了顾湘仪所说的话。 她后知后觉地记起来,以前在方家,她的确很喜欢用这款洗护用品。 方知漓一向不相信什么巧合,当即意识到什么—— 他的公寓里,放的是她以前喜欢用的洗护用品,包括香薰也是她喜欢的味道。 温水似是将她的心脏浸得发胀,酸意顿时涌了上来,她闭着眼,骂了他一句有病。 孟嘉珩被她骂,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把她曾经爱用的东西当成了执念,只是散漫地问:“怎么,不能和你用一样的?” 方知漓没有觉得不高兴,只是知道的越多,心里其实愈难受。 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不轻不重地咬了男人的喉结:“学人精。” 孟嘉珩扶着她的后颈,不疾不徐地撬开她的唇吻着,湿黏暧昧纠缠持续了很久,两人心照不宣地忽略从前的事。 他漫不经心地咬弄了会儿两只白兔,她裙下早已失守,懒懒嵌进沙发里,双手搭着他的肩,浑身上下都被勾出了火,但他依旧道貌岸然,身上昂贵的衬衣只是被抓得有些皱,一副精英败类的模样,让人觉得有些不服。 “眼镜呢?” 他掼入的时候忽然问,方知漓疑惑地嗯了声,有点想不起来放在哪了。 但他不罢休,直接抱着她去找眼镜,就是苦了她,随着走动,深深浅浅撑到不行。 “你有病吗?” 她没忍住骂了几句,孟嘉珩找到她丢在床头柜的无框眼镜,单手抱着人,去够眼镜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忽地狠冲到底。 孟嘉珩给她戴好眼镜,还说了她几句:“谁让你丢三落四的。” 面色潮红的女人戴上无框眼镜,额间黏着湿发,明明早已陷入情动,却冷着脸睨他,透着点高高在上的不悦。 可孟嘉珩就是该死的喜欢她这个样子,而或许是男人天生的破坏欲,爱极了她这般高冷不愿意搭理人的模样,却又很重的,恨不得把她撞坏。 - 郝淑雪不在的这段时间,方知漓一直住在他这,但每天晚上会和妈妈打电话。 有几次,郝淑雪都没及时接到电话,她担心了很久,孟嘉珩还说她,和阿姨像是互换了角色。 如果说前几天还没发觉不对,但今天视频的时候,她敏锐发现郝淑雪的脸色有点差,而且看背景,完全不像是在酒店。 在她的逼问下,郝淑雪才讪讪承认:“就是肠胃炎,你别担心。” 方知漓忍不住唠叨了几句,偶尔孟嘉珩会超绝不经意地入镜,随后装模作样地和郝淑雪说阿姨晚上好。 朱大爷还住着院,方知漓抽空去探望过。 老人家刚做完手术,却还在挂念着小区的各种事情。 方知漓有空也会过去帮忙,时间过得还挺快,郝淑雪周六回来的,方知漓接到人还吓了一跳,因为她简直瘦了一大圈。 郝淑雪说是体力消耗太大,方知漓有点不相信,想带她去医院,但她说什么都不愿意。 翻篇 第79节 等她休息了几天,方知漓琢磨着让孟嘉珩来家里吃饭。 下班后,她给人发来消息过去,问他什么时候结束。 孟嘉珩:【二十分钟,你上来等我?】 方知漓拒绝了,李牧槐也还没走,两人一块儿处理着工作,过了不知多久,听见有人敲了敲工作室的门。 男人就这么双手环抱着倚靠,不温不淡地问:“没有打扰你们吧。” 方知漓这才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孟嘉珩牵住她的手,问李牧槐:“要送你吗?” 方知漓心觉好笑地捏了下他的手,李牧槐当然不会这么没眼力见,只是没想到孟嘉珩居然还看他不顺眼啊,真有趣。 “不用了,我一会儿打车回去。” 方知漓和李牧槐说了声再见,走进电梯里,狐疑地问身边的人:“要是李牧槐真答应要你送呢?” 孟嘉珩只是凉凉睨了她一眼:“我只是随口一问,又不是真的要送。” “.....” 方知漓没忍住弯了下唇:“小心眼。” 小心眼的孟总在郝淑雪面前又是另一副面孔,谦逊有礼,不卑不亢的。 方知漓说他装:“我妈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什么样,她还不清楚吗?” 孟嘉珩只是慢条斯理地抿着茶:“如今身份不一样。” 方知漓清楚他说的什么意思,嘁了一声,双手环抱着质问道:“你和她女儿作对那么多年,难道不该跪下和她道歉吗?” 孟嘉珩搂着她的腰,低声落在她耳边,掠起了酥麻的热意:“自己跪不住,就让我跪是吧。” 方知漓愣了下,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骂他死变态,冷着脸锤了他一下。 孟嘉珩也只是轻笑着把人拽了回来,郝淑雪中途看到他们两人亲密的模样,笑了笑,可心里却还是有点难过。 吃完饭,孟嘉珩没想多叨扰,却没想到在离开前,郝淑雪喊住他。 她把方知漓支开了,从房间里拿了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礼盒,塞给他。 “这是她当年想送给你的礼物,第一次,她没有带走,我偷偷藏在行李箱里了。” 孟嘉珩看着手中的腕表,难得流露出怔愣的情绪。 郝淑雪的个子其实挺娇小的,站在这个倨傲的男人面前,她有些拘谨,双手还紧紧揪在一起,不同于顾湘仪保养的很好,她白发不少,眼周皱纹交织。 “第二次,为了我们的生活,她把这块表卖了,但我又找人买回来了。” 孟嘉珩有很多表,手上的这块表,不算是他平时喜爱的品牌,却比其他的任何一款都更为沉重。 郝淑雪不想在一个小辈面前失态,可她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想到了女儿的不容易。 “小珩,阿姨其实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们,我想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分开这么多年。” “阿姨——” “但我真的希望,你们不要再错过彼此了。”她眼里漫着湿红,望着女儿喜欢的人,竭力克制着涌上来的酸意,轻声说:“所以我想请求你,好好爱她。” “你们要好好珍惜彼此。” -----------------------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又来迟啦[爆哭] 小红包掉落 第54章 第五十四页 送他下楼的时候,方知漓问妈妈和他说了什么。 孟嘉珩也没瞒着她,把那块表拿了出来。 她的喉咙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有些说不出话来。 “阿姨心里或许藏了很多事。” 方知漓深深将心底的酸胀压下去,“她什么时候买回来的,我都不知道。” 说着,她忍不住将怨气发泄在他身上:“她怎么对你这么好。” 若换作平时,孟嘉珩可能还会和她呛几句,但此时,只是将人搂进怀里:“因为她爱你,才愿意对我好。” 方知漓顿时鼻酸,见她这低落的模样,孟嘉珩也没多缠着她。 回到楼上,方知漓洗完澡,走进郝淑雪的房间,掀开被子打算和她一起睡。 “多大的人了,还和妈妈挤一张床。” 郝淑雪嗔她,却还是在她黏过来的时候,摸了摸她的脑袋。 方知漓却皱着眉问:“怎么感觉你瘦了好多?” 郝淑雪笑了笑:“不是前段时间肠胃炎吗?吃不下,再加上天天锻炼,自然就瘦了。” “您这个年纪,健康就行。”方知漓有点儿担心,郝淑雪嫌她唠叨岔开了话题,聊着聊着,还是聊到了那块表。 “如果我和他不会在一起,你不就白买回来了?” 郝淑雪却说:“我只是在想,万一呢。” 她的声音很温柔:“真希望你们之间能少一点遗憾。” 方知漓没敢让她看到自己瞳底的水光,只是故作轻松地,还略显幼稚地说:“他小时候天天和我作对,真的好烦,现在也总是跟我吵架,您就应该对他差一点。” “你小时候像个刺猬一样,谁惹谁还不一定呢。” “妈!” 郝淑雪搭在她后背的手轻拍着,就像儿时哄她睡觉一样:“好了好了,只是因为小珩是你喜欢的人,我才会这么做。” 她说着,话音一转:“你和他在一起,会不会有压力?” 方知漓愣了下,说没有。 这是真心话。 “如果和他在一起不舒服,如果——” “我会分手。”她打断郝淑雪的话,有点明白她在意的是什么。 郝淑雪在婚姻里是糊涂的,她总以为方闻廷会好,所以懦弱地逃避过很多次。 方知漓说:“其实如果有压力的话,我根本不会答应和他在一起。” 郝淑雪愣了下,清醒过来,也觉得自己多虑了。 方知漓和她从来都是不一样的,郝淑雪松了一口气,说了句那就好,视线却一直温柔地落在她的脸上,仿佛想要多看看她..... - 方知漓买的那款表已经找不到同款了,并且这个品牌已经是接近破产的状态,但华科却忽然收购了这个品牌。 她有点儿无奈,觉得他意气用事:“你就不怕让华科亏损?” 孟总的字典里好像没有亏损两个字,风轻云淡地说着很是张狂的话:“还没有什么项目在我手上亏损过。” 她忍不住弯唇,奉承了一句孟总真厉害。 可能是因为新项目,华科上上下下都挺忙,康骏看到小周的黑眼圈,觉得好吓人。 但他也只是庆幸了没多久,工作室因为新合作开始忙的团团转。 方知漓几乎没怎么休息,就是偶尔回到家,郝淑雪竟然还没回来。 她笑着说:“你以为只有你忙啊?我也是个大忙人嘞,要跳腰鼓舞,还要去老年大学,偶尔要做志愿者。” 说着说着,她提起一件事,说是要和小姐妹出去旅游。 方知漓疑惑地问她去哪,一一问清后,其实还是有点不放心。 郝淑雪佯装生气:“你都不在家陪我,我还不能出去玩玩了?” “我没这么想。”她无奈的,心底确实有点愧疚:“那好吧,等我这段时间忙完了,就带你出去旅游。” 郝淑雪笑眯眯地答应了,随后说:“你要不搬到小珩那边去住吧,他那离公司近,你也不用那么辛苦。” 方知漓犹豫着,只听她继续道:“而且你老是管着我,我要和小姐妹出去玩都很不方便的,每天要和你汇报,好烦呢。” 对于她像个小孩似的埋怨,方知漓哭笑不得。 但她最近实在抽不开身,去孟嘉珩那住,也的确是个好办法。 孟嘉珩倒是很乐意她搬过来,只是搬过来没多久两人又吵了一架。 原因无他,前几天和一个合作商聊的时候,对方有意无意提起了孟嘉珩,话语间比第一次见面多了点谄媚,方知漓顿时猜测可能是孟嘉珩“帮”了她。 “我说过多少次,不要插手我的工作,就算现在是恋爱关系,不代表你什么都可以插手!” 孟嘉珩对于她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也很恼火,他性子本就傲,不想解释,而是提起她之前栽了一跟头的事:“我之前告诉过你那个陈总不是好东西,你不听,结果呢?” 两人谁都不肯低头的吵了很久,到最后孟嘉珩恢复理智,说只是去找她的时候,被人看见了而已。 方知漓知道误会了他,嘴硬地说:“那你以后在外面和我保持点距离。” 孟嘉珩真是气笑了,“两栋楼的距离还不够远?” 他已经很克制了。 “你要我因为一个外人,和我女朋友保持距离?” 方知漓很没良心地说:“你就不能忍忍?” “.....” 孟嘉珩没说话,就是在晚上做的时候让她背过去,抚到一手湿痕,恶劣地问她怎么忍不住,到了一次又一次。 方知漓依旧不肯服软,单方面拒绝跟他沟通,第二天晚上应酬,他就很凑巧地出现。 男人衣冠楚楚地走进来,先是和对方寒暄了几句,随后装模作样地握着她的手,依旧眼高于顶,一身傲慢的模样,可幽黑攫着她的视线里仿佛有丝丝缕缕的暧昧勾住她。 “方总,久仰大名。” 翻篇 第80节 在松手的一刹那,他的指尖有意无意地划到了她的手心,掠起了很淡的痒意。 方知漓表面上清清冷冷的,心里却把这道貌岸然的狗东西骂了一遍。 偏偏这人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眼刀,顺着他人的邀请留了下来,还堂而皇之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姿态懒懒,仿佛今天的主客是他。 但餐桌底下,他却紧紧扣着方知漓的手,略带强势地与她十指相扣,指腹还时不时地摩挲着她手背的皮肤,面上依旧淡然的模样—— 好巧不巧,这一幕又被小周看到了。 只不过这次他聪明的没有出声,却没想到康骏的餐具意外掉落,他正想要去捡,小周阻止他:“我来。” 服务员拿来新的餐具,康骏对小周说:“谢谢你啊。” 小周看着他一脸傻白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顿时觉得和他不在一个层次,腰板仿佛更直了,微笑说:“不客气。” 孟嘉珩今天就是摆明了过来逮人的,也没打算和她分开。 偏偏康骏喝了酒好像更傻了,见两人一起走,还问了句你们住在同一个小区啊。 跟在他俩身后叽里咕噜的,别说小周了,琪琪有点想装作不认识他。 他们把人拽走,小周回头看了眼自己的老板,仰脸哀叹着给自己洗脑—— 果然不是所有助理都是他小周。 他拿高工资真是应得的。 孟嘉珩压根没把康骏放在眼里,回到公寓,门口放着一大束的鲜花。 是谭灵送的,知道两人在一起,她好像比当事人还要开心。 见她抱着花嗅了嗅,孟总语调淡淡:“一束花就能这么开心?” 方知漓不是很想理他,孟嘉珩将人拽了回来,有点强硬地把人抵住:“我说方总,你讲讲道理,是打算一直冷暴力我?” 她也傲傲地不肯低头:“我要是真冷暴力你,就不会回到你这。” 孟嘉珩被她理直气壮的话气笑了,“你有没有良心。” “我没有啊,这句话你都说过多少次了,能不能换个台词。” 她话里话外带着点嫌弃,孟嘉珩是真的没辙,却也不打算妥协。 “我尊重你的工作,但我也敞开了说,没打算一直和你藏着掖着。难道以后我们结婚了,你还打算隐婚?” 方知漓被他质问到有点说不出话来,主要是不知该反驳结婚这个点,还是隐婚。 她不占理,就故作烦躁地不想和他沟通。 但他没打算让这件事一直冷处理,将人直接抱了起来,方知漓条件反射地勾住他的腰,手中的花也没拿住,要骂人的时候被他张口咬住。 断断续续地吻了一会儿,他将人抱进房间,方知漓看到满卧室的鲜花,彻底愣住了。 “不是喜欢花?” 虽然他没有明说哄人的话,方知漓却懂他的意思。 明明眼里已经掠起了笑意,却还是故作挑剔地说:“不喜欢。” 孟嘉珩捏着她的下颌,说了一句怎么还是这么嘴硬,干脆也不多废话,直接和她接吻。 闹了好久,结束后两人又心平气和地聊了会儿,方知漓有自己的执拗,孟嘉珩也不认为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什么好藏的。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不需要和我分得这么清,我的资源,你可以直接去用。” 方知漓认真考虑他的话:“我还是不希望你插手,但如果真的有非常急迫的情况,我也不会和你客气的。” 孟嘉珩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希望不要让你有焦头烂额的这一天,可如果真有,我一直在你身边。” “不过。”他话音一转,透着点威胁的意思:“再冷暴力我试试。” “.....” 方知漓无语片刻,想到两人最初相遇那会儿,他嫌她吵,让她闭嘴,现在又觉得她冷暴力,甚至只是一天没怎么搭理而已。 他真的好烦。 想到这里,她气恼地跪坐到他身上,两手掐着他的颈,居高临下的,一副恶女模样:“不要冷暴力是吧?那我热暴力你!” 孟嘉珩的手搂在她的腰上,没有阻止她的动作,闻言疑惑地嗯了声,“什么是热暴力?” 方知漓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稍稍用力完全要把他压倒的意思—— “就是吵死你,让你一刻不得安宁。” 孟嘉珩顺着她的力道往后倒去,揽在腰肢的手也没有松开一分,属实是她可爱到了,甚至笑得胸膛轻震。 她面无表情的,又咬又掐,一副要和他同归于尽的样子,结果闹了没一会儿,裙摆再次失守。 - 方知漓临时要出差,这次是去工厂那边考察,至少要两周才能回来。 她回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郝淑雪不在。 给人打了电话也没有接,还是去机场的路上才回过来的。 郝淑雪说出去做志愿者了,方知漓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叮嘱了几句,在挂断电话前抱歉地说:“妈妈,等我忙完了,就陪你出去旅游。” 出差的这座城市盛产海鲜,他们一行人本以为自己没什么问题,结果都吃进了医院。 她原本没想告诉孟嘉珩,康骏嘴碎的和小周说漏了嘴,孟嘉珩赶过来的时候脸色有点差。 他在这陪了她几天,方知漓赶他回去,顺便让他回去看看郝淑雪:“她最近回消息总是不及时,我有点担心。” 孟嘉珩应下了,叮嘱她别再吃海鲜,注意身体。 方知漓忙于工作,这段时间对郝淑雪的关心的确不够,虽然有孟嘉珩在,可她心里总觉得惴惴不安的。 就这么样悬着心好几天,孟嘉珩在一个晚上给她打了电话,他的声音很沉,每说一句,方知漓的心都在往下坠—— “阿姨已经一周没有回来了。” “我和她所认识的人打听过,她没有参加广场舞,并且她们告诉我,今年并没有什么腰鼓舞比赛,而志愿活动她也差不多一个月没有参加了。” 说着,他声音发沉地告诉她最后一个坏消息:“从昨天起,阿姨的手机就停机了。” ----------------------- 作者有话说:开始收尾了~离正文完不远了 第55章 第五十五页 凌晨五点,方知漓从机场出来,孟嘉珩牵住她的手,触及她苍白的脸色,什么都没说,只是带着她上了车。 她的手冷冰冰的,孟嘉珩让司机把暖气开高,将这几天的事一一告诉了她。 回来后,他第一时间去找了郝淑雪。 那时候她还没有离开,孟嘉珩细心察觉到她的脸色有些不好,多问了几句,得到的答案只是感冒了而已。 方知漓大脑怔怔的,迟钝地回想起那会儿,她听见消息就问郝淑雪了。 得到回复时,她正忙工作,只是三心二意地看了眼,便没在意。 孟嘉珩过了三天又去探望郝淑雪,这次她不在家,却从邻居口中得知是出门旅游了。 他当即给郝淑雪打了电话过去,没有接通,但在当晚对方发来了定位,是在一家民宿。 孟嘉珩想要给她安排人去陪伴,还被郝淑雪拒绝了。 想到方知漓说她今年就喜欢跑出去旅游,他也只好顺着长辈的话答应了。 再之后他的工作繁忙,等意识到不对,郝淑雪的手机已经停机了。 方知漓闭上眼,可她攥紧的手依旧冰冷,一颗心惴惴不安,孟嘉珩沉默地揽着她,心里也后悔自己的疏忽。 回到家,方知漓把郝淑雪的房间翻了个遍,却发现,她带走了一些随身的证件,其他的,就连衣服都没带几件,也没有给她留下什么信息。 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孟嘉珩怕她坐着冷,才把人抱起来,方知漓忽然想起什么,木讷的神情一变,她紧紧抓住他的手,声音止不住地在抖:“她会不会是去找方闻廷了?她——” 她怎么会这么蠢,没有发现妈妈的异常,还天真地认为,郝淑雪真的不受方闻廷的影响了。 她担心郝淑雪会做什么极端的事,孟嘉珩的脸色也顿时凛然,牵着她的手:“我联系姚院长,我们现在过去。” - 到了疗养院,姚院长告诉他们,近日并没有人过来探望方闻廷,也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员。 方知漓看到方闻廷应该是刚起床,呆呆地坐在轮椅上,护工正在帮他擦脸。 她沉默很久,忽然问:“我可以进去和他说两句吗?” 姚院长:“可以是可以,但他现在的状态,受不了刺激,也可能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孟嘉珩担心她,陪同进去。 方知漓松开他的手,来到方闻廷的面前,居高临下,冷冷睥睨他。 护工暂时出去了,方闻廷迟钝而缓慢地抬起视线,如此近的距离,方知漓看到他不再是从前那样精明算计的模样,也不似掐着她时,恨不得她立刻去死。 布满了苍老褶皱,仿佛只是一个孤寂的,可怜的老人罢了。 方闻廷似乎没有认出她,陪伴在身边的护工不在,他有些暴躁,方知漓心里积压的不甘与恨意在这一刻几乎就要爆发,她漠然地看着他,声音冷到了极点:“方闻廷。” “你为什么不去死。” 方闻廷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狂躁地想要护工进来,方知漓看着他,就想到了不知所踪的郝淑雪,她想要将情绪压下去,可随着每次的呼吸,她的心都疼到仿佛寸寸皲裂,恨意将理智吞噬—— “你凭什么好好活着!!” 她忽然疯了般,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就如同那一年,他不断收紧力道,想置她于死地。 “我真的恨死你了!都是因为你!凭什么你还能活下去!你还我妈妈!你还我妈妈!!” 孟嘉珩几乎是在一瞬间赶过来护住她,他禁锢着她的力道很重,声音发沉:“漓漓!冷静下来!方知漓!” 她却仿佛完全失控,方闻廷被她的举动吓到了,一边乱叫,还惶恐地把杯子砸了过去。 杯子里的热水都被孟嘉珩挡住了,他不顾手背上被烫红的痕迹,强硬地让方知漓看向自己,触及她那双猩红带恨的双眼,他心里一疼,捧着她的脸,半哄半强迫:“别为了他脏了你的手,看我。” 翻篇 第81节 “方知漓,你看着我!” 方闻廷早就从轮椅上摔了下来,他也不知道有没有认出她,那双浑浊的眼里充满了惶恐的,怨恨的情绪,狼狈地挪着身体想要逃,却没有人搭理他。 方知漓情绪接近崩溃,孟嘉珩将她抱了出去,回去的路上,她渐渐恢复平静,却一直沉默着。 朱闵他们也知道了郝淑雪失踪的事,大家伙都很着急地找人。 郝淑雪在小区的人缘不错,和她一起跳过广场舞的,一起做志愿的,都在自发地帮忙找人。 方知漓去见了很多人,跳广场舞的阿姨说:“她去年就没有和我们一起跳舞了,好像是有次她跳着跳着差点晕倒,你有没有陪她去医院看过啊?” 方知漓讷讷地张了张唇,喉咙像是被堵住,说不出一句话来。 后来去见了志愿协会,志愿队的队长说:“你妈妈真的是我们这里最积极的一个,工作的时候也很热情,但也的确很久没见了。” 楼下的邻居说:“有次我家狗狗跑丢,还是你妈妈帮我送回来的嘞。就是从前几个月起吧,你妈妈总是会走错楼层,按我家的门,结果密码都不对。” 这件事,好几个邻居都想起来,和她反馈。 方知漓后知后觉,郝淑雪在不知何时买了一个小本子,她偶然一天看见,发现上面记录了很多东西,都是关于她的。 她的生日,她的爱好,她不喜欢吃的东西,她爱的人。 她当时还笑着调侃:“妈,这些还用记啊?” 郝淑雪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她也就真的没放在心上。 可如今看来,她很早就不对劲了。 朱大爷也懊悔啊:“我住院的时候你妈妈还来探望我,我当时看她脸色有点差,还以为她只是感冒了而已。” 方知漓的大脑一片空白,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她忽然不知道该往哪走。 刚把这个小家买下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是郝淑雪一点一点填满的。 她们的家每天都干干净净的,大部分时候,她回到家,郝淑雪都是坐在沙发上,不知等了多久。 她偶尔累到躺在沙发上睡着,再醒来,就能看到郝淑雪坐在她身边,戴着老花眼镜织毛衣—— 不知想起什么,方知漓冲进郝淑雪的房间。 孟嘉珩还在打探郝淑雪的消息,赶忙跟了进去,却见到她愣愣站在郝淑雪的衣柜前,眼眶渐渐湿红,忽地失力地跌坐在床上,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不断流出来,痛苦不已。 他们之前检查过衣柜,但当时太匆忙,如今却发现了不对。 郝淑雪自己的衣物都堆积到了另一侧,而方知漓所面对的衣柜里,整整齐齐,全是郝淑雪自己织好的毛衣与围巾。 她随口说了一句要很多颜色的,郝淑雪就真的织了许多。 满满一个衣柜,她可以穿整个冬天。 “我怎么就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呢.....” 她的哭腔怎么也止不住,痛苦到声音都在发抖:“我怎么、我怎么就忽视她了呢。” 孟嘉珩沉默地抱着她,感受到她滚烫的眼泪似是要浸透他的胸膛,将他的一颗心也灼烧着。 “她一个人该怎么办啊,她会去哪里.....她是不是生病了....” “我真的好担心她.....” 方知漓从没有这么无措过,身体似是接近耗尽,哽咽着,痛苦到快要喘不上气:“她怎么....怎么可以丢下我....” 她是连夜赶回来的,熬了一天,消耗了太大的力气,好不容易疲惫地睡着,却依旧皱着眉。 孟嘉珩没有离开,他手底下的人也没有找到郝淑雪,甚至去了医院,只是医院不能随意将病人的情况给外人。 漆黑的夜里,他联系了姚院长。 “将他转到其他的疗养院。” 像方闻廷这种没有家人,没有财产的孤寡老人,被转入普通的疗养院,没有钱续住院费,没有人看望,过得并不会非常好。 但从今以后,他是死是活,都和他,和方知漓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 方知漓没有放弃寻找郝淑雪,这段时间,她瘦了很多,也愈发的沉默寡言。 庄敏、李牧槐他们,也在用着自己的方法帮她找人,有次出外勤,方知漓走神,被身后路过的人撞了下,咖啡洒在了身上。 那人看了一眼直接要走,康骏拽着人让他道歉,对方是个不讲理的,两人差点吵起来,唯有方知漓讷讷地站在原地,想到小的时候,她故意闹脾气,吃东西弄脏衣服,郝淑雪也只是很温柔地哄着她,说没有烫到我们宝贝吧。 康骏气愤地拽着人和方知漓道歉,一回头,却发现她在沉默地哭。 在康骏的印象里,方知漓一直是高冷的,仿佛永远不会凋谢,永远不会枯萎,雷厉风行,张嘴骂人的时候毫不留情,如同刀枪不入的女强人。 所以看到她哭的一刹那,他一下就慌了。 他笨拙地想要逗人开心,她的眼泪却掉的更凶了,哄不好,他只能给孟嘉珩发了消息。 孟嘉珩出现在面前时,她茫然地抬起眼,想要说什么,喉咙似乎被堵住:“对不起,我.....我不想哭的。” 孟嘉珩没有说话,他只是单膝着地,触及她脚后跟轻微的红痕,轻声问:“还能走吗?” 她这段时间,逼着自己忙碌,逼着自己不能胡思乱想,他都知道。 方知漓看着他,一开口,就有晶莹的眼泪掉下来,讷讷的:“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她忽然开始变得敏感,只要一停下来,就容易多想,就止不住地想哭。 孟嘉珩让她勾住自己的颈,将人横抱起来:“我说过的,我永远在你身边。” 方知漓沉默地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处,闭上眼,眼泪不断地往下砸。 他的怀抱宽阔却极具安全感,单手抱着人,另只手拎着她的高跟鞋,带她回家。 只不过,没有去他的公寓,而是去了她和郝淑雪的家。 这段时间,他每天都陪着她。 晚上,他将人拥在怀里,却知道在无数个深夜里,她根本睡不着,总是偷偷地挪开他的手,一个人去客厅,无声看着电视,双手抱膝,安安静静坐了很久。 他佯装不知情,只是在她悄悄回来后,紧紧抱住她。 这样仿佛风平浪静的日子持续了快两周的时间,孟嘉珩那边终于查到了消息,说是在某个有点偏远的城市,有人在医院看到了郝淑雪。 方知漓竭力克制着情绪:“所以,她是真的生病了....” 孟嘉珩那边的人很激灵,说郝淑雪当时和另一个女人走在一起,他悄悄套了话,最终的结果是,恶性肿瘤。 听对方唏嘘着说,郝淑雪是个很好的人,可惜了已经是晚期。 方知漓像是被人当头一棒,大脑发昏,几乎快要站不稳。 孟嘉珩抱住她,方知漓双眼空洞,想到在一年前,她和妈妈看某个电视,里面的主角也是患了癌症。 她当时说:“如果是我,倾家荡产也会替她治好病的。” 郝淑雪却沉默许久,最后说:“她只是不想牵连自己的孩子。” 母女连心,她完完全全猜到了郝淑雪的心思。 妈妈是怕牵连她。 化疗、吃药、手术,这一切都需要钱。 从粤海湾离开后,郝淑雪常觉得自己是方知漓的负担,她无数次想过要自杀。 后来她的状态慢慢好起来了,努力锻炼,去做志愿者,积极参加活动,方知漓都明白,妈妈做这些,有一个原因,是想让她放心。 她不知道妈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查出来的,只是,心里的自责,担心,愧疚,种种复杂的情绪,将她整个人揪在一起。 “她怎么会这么傻.....我是她的女儿啊.....” 从带着妈妈离开粤海湾的时候,她就说过,会护她一辈子的。 她怎么可以一个人离开..... 方知漓决定去找郝淑雪。 至于工作,庄敏说:“就当给你放假了。” 方知漓:“我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回来。” 庄敏只是笑了笑:“这个位置永远都是你的。” 孟嘉珩赶回来的时候,她才将行李收拾好。 “我——” “我不知道要去多久。”她垂着眼,轻声打断他的话,“所以我们——” “想都不要想。” 孟嘉珩早在她闷声不吭想走的时候,就知道了她的想法。 他沉沉缓了口气,上前一步,将她拥进怀里:“上一次放你走,我等了八年。这次,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方知漓其实明白,她应该拒绝的,他有自己的工作,背后还有整个孟家,她不应该这么任性让他陪着,可是他抱着她的时候,她心里酸胀不已,仿佛四肢百骸的血液都浸透了无助。 “可是——” “没有可是。” 他拂去她的眼泪,很强硬,也很温柔,“我们一起去。” 碎碎的哽咽从齿间溢出来,她靠在他怀里,缓缓地,伸手紧紧抱住他。 在去第一个城市的路上,她沉默地翻看和郝淑雪的聊天记录。 大部分时候,郝淑雪发的都是语音。 耳机里,她的声音温柔,语速缓慢地叮嘱她。 方知漓克制着情绪,不断往下滑,看到郝淑雪偶然一天发的表情包, 她想起来,那时候郝淑雪说:“你们年轻人不是喜欢发这个吗?我也学学。” 方知漓的手指缓慢滑动着,而郝淑雪给她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 【漓漓,要好好吃饭啊,不要生病了。】 她当时,只以为是妈妈发现她吃坏东西的事,却没想到,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眼泪狼狈地砸在了手机的屏幕上,她偏头望向窗外,不想被孟嘉珩发现,却忽地被他揽进了怀里。 翻篇 第82节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拂去她的眼泪,轻轻吻了吻她泛红的眼皮,方知漓闭上眼,抱住他,安安静静地哭了很久。 他们在第一个城市找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她的踪影。 方知漓的行李箱里,带的全是郝淑雪为她织的毛衣。 郝淑雪喜欢去各种寺庙,她的祈祷也总会钻进方知漓的耳朵里,她说:“我希望我的女儿,能够平安健康,万事顺遂。” 方知漓也去了当地有名的寺庙,那天下了雪,她和孟嘉珩爬上山,发现依旧有许多人过来祈福许愿。 她拿着香,虔诚地仰着视线望向佛祖,在心里祈求着—— 我的妈妈这一生过得太苦了,她善良,温柔,我曾经怨恨过她为什么不肯离婚,埋怨过她的懦弱,可我是真的希望,她能好好度过余生。 我只求求您,让我找到她。我想好好陪着她,照顾她,她一个人与病魔对抗,我真的很不放心..... 孟嘉珩陪着她走过了三个城市,方知漓将他的辛苦都看在眼里,他没办法把集团的事彻底放手,视频会议一个接一个,偶尔在深夜她睡着后,他还在处理工作。 她想让他回去,孟嘉珩没有同意。 方知漓心里掺杂了许多愧疚的情绪,她觉得自己好像忽然变得没用,她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寻找了两个月,在一个深夜,方知漓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她心跳重重坠去,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里扎根。 直至听见里头的人说完所有,她木讷的不知所措,仿佛跌入了在离开粤海湾的那个深夜。 因为暴雨,去南市最近的机票只有明天下午的。 孟嘉珩干脆亲自开车和她过去,开了七个多小时,他们没有在服务区停留过,直至到了医院,方知漓都平静到令他觉得不安。 太平间外,只有一位穿着红马甲的大叔焦急地等着,见有人过来,他打量了两眼,试探性地问:“是郝大姐的女儿?” 方知漓看到了他胸前的标志,是一个志愿者团队。 她点头,大叔紧皱的眉头稍稍一松,他轻声对她说:“她在里面,你...去看一眼吧。” 孟嘉珩想要陪她进去,却被她拒绝了。 方知漓的听觉,嗅觉,仿佛什么都堵住了,她只是麻木地走了进去,缓慢地掀开白布,在看到郝淑雪无悲无喜的脸时,张了张唇,手指颤抖,似乎有什么,彻彻底底地从她的身体里抽离。 她甚至是做不出任何的反应,哭不出来,说不出一句话,整个人讷讷而空洞。 孟嘉珩焦灼地等了她很久,她出来时,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泪痕,他想说点什么,她忽地栽到了他的怀里。 .... 她整整昏迷了两天,就连梦话也没有说过一句。 孟嘉珩一直陪着她,也打听清楚了郝淑雪的情况。 这期间,康骏、朱闵、谭灵,很多人都来关心她的情况,孟嘉珩没有详说,只是在顾湘仪问起时,他颓败至极,沉默许久,嗓音沙哑地说:“妈,我怕她想不开。” 顾湘仪在那头捂着胸口,她也不明白,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这样一个女孩子。 方知漓在醒后情绪很淡,她去找了那个大叔,听他说了很多有关郝淑雪的事,到后来,她走进郝淑雪住过的房间。 郝淑雪仿佛早就准备好了一切,也猜到或许迟早会被找到,她留下了一条视频—— 镜头里,郝淑雪瘦了好多好多,脸颊几乎是凹了进去,可能怕她看了会难过,竟然还化了淡妆。 她局促地整理了一下头发,看着镜头,唇瓣翕动,笑着喊了她的名字,而眼眶也倏地泛红。 方知漓的眼泪骤然掉了下来,她逼着自己往下看。 “漓漓,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我过得挺好的,今天是我加入志愿协会的第三十二天,我们一起去了山区,那些小孩儿啊,真可怜.....”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有关志愿者的事情,虽然竭力克制了,中途却仿佛变得疲惫,连喘息都很重。 而后方知漓发现,这段视频似乎是分为好几次,断断续续录制的,虽然衣服都一样,她却察觉,郝淑雪的脸色越来越差。 “我离开,你是不是很担心啊。” 郝淑雪看着镜头,就仿佛真真切切地在看她。 方知漓紧抿着唇,却还是溢出呜咽,她的手在抖,郝淑雪似乎真的看到了她的眼泪,她顿了顿,眼眶泛红,温柔地说:“宝贝,别哭,也别为我难过太久。” “以前你说,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是不是会好过一点。可是漓漓,妈妈真的不后悔生下你,反而....”她捂着唇用力咳了很久,才艰难地说:“是我对不起你。” 不是的.... 你没有对不起我...... “你刚出生的时候啊,那么轻,我当时其实很害怕,我怕照顾不好你,我怕做不好一个好妈妈,如今回过头来想,我确实做得很不好。” 郝淑雪说话时,还在吃力地喘着气:“那时候的我太固执,总以为时间能改变一切,总以为他能变好,却忽视了对你的照顾,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 “是我....是我太懦弱。” “我常常在想,我这样的人,怎么配拥有你这样的好女儿呢?” 她望着镜头的眼里,沁着藏不住的,痛苦而愧疚的泪,“你带着我离开粤海湾的时候,也只有十八岁啊。” “因为是我的女儿,你才吃了这么多的苦。” “我从来没有后悔生下过你,却也想过.....”她似是艰难地顿了顿,想要撑起笑,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如果没有我这样懦弱的,无用的妈妈,你应该会过得更好。” 方知漓觉得自己仿佛要死掉了,她想要让视频暂停,却发现自己就已经没有任何的力气。 “我知道,你因为我和方闻廷,总是不相信爱这件事。可是漓漓啊,我的宝贝,我的女儿——” “爱是存在的,妈妈爱你,也有别人爱你,你也要相信,你值得爱。” 方知漓很少哭,却在心情不好的时候,郝淑雪会拍着她的背脊,像小时候一样哄着她。 如今,方知漓哭得泣不成声,却再没有人替她擦掉眼泪。 郝淑雪看着镜头,她的目光始终温柔:“宝贝,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难过太久。你努力了那么久才有今天的成就,你还创立了自己的公司,妈妈真的很为你骄傲....” “没了我,你也再没有累赘了。”她说着,拂去脸上的泪痕,强撑着情绪看向镜头,露出笑容,对她说:“漓漓,别哭。我很开心这辈子能做你的妈妈,我也....真的真的,很爱你。” 视频的最后几秒,郝淑雪就这么平静地看着镜头,仿佛只是想要多看她一眼。 直至黑屏,方知漓脱力倒在郝淑雪睡过的床上,拿着她的手机,痛苦到崩溃。 一墙之隔的外头,孟嘉珩沉默陪了她很久。 再次走进来时,她依旧在哭。 方知漓手里捧着一堆的药,无助地仰着视线看他,抽噎着说:“她竟然,竟然抑郁了这么久。” 郝淑雪一直在吃抗抑郁的药,她却不知道妈妈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多久。 她甚至天真地觉得,郝淑雪的情况好转,原来她没有。 她一直困在方闻廷的阴影里,一直因为外公外婆的离世而愧疚,一直觉得是自己牵连了女儿.... 她痛苦了很久,一个月?一年?几年? 方知漓什么都不知道。 而除此之外,她那个调理身体的药瓶子里,装的却是抗癌的药。 郝淑雪在得知自己患癌的时候,就决定了要离开。 她不想再拖累女儿了。 志愿者的队长大叔告诉她,当时问过郝淑雪,为什么要做志愿者。 她说:“我这一生好像没什么用,所以我想多做点好事,想为我女儿积点福。” 郝淑雪原本打算登记器官捐献,想要多做点贡献,但可惜癌症患者不可以。 大叔说,郝淑雪经常提起她,说自己的女儿特别厉害,特别孝顺,为她买了房,如今还自己创立了公司。 “那怎么离开女儿来做志愿者?不该享福吗?” 郝淑雪却只是说:“够拖累她了,算了。” 郝淑雪是在做志愿的时候病发了,送进医院时已经无力回天了, 她没有留下家人的电话号码,他们原本不知道该怎么找她的家人,还是大叔在她的小包里找到了一个本子,那里记满的,都是有关她女儿的一切。 “怎么办啊...我没有妈妈了....”方知漓哭到喘不过气,眼泪浸湿了孟嘉珩的衬衣,他却无力的,只能不断拥紧她。 “我从来...从来没有后悔做她的女儿,我也没有怪过她的。” 她紧紧攥着他的衣领,断断续续地,哭腔汹涌:“我曾经怨恨过她不离开,却也只是气话。” “她是我妈妈啊.....” “我怎么会,怎么会觉得她是累赘呢.....我明明...我明明,也是爱她的.....” ----------------------- 作者有话说:抱歉来迟了,小红包掉落 第56章 第五十六页 方知漓带着郝淑雪的骨灰回家,她没有将妈妈安葬在异乡,而是和外婆外公安葬在一起。 她明白,外婆外公离开前对郝淑雪是失望而怨恨的,但她也是妈妈的女儿,她有着自己的私心。 “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儿,可以吗?” 回到家,她将自己锁在了郝淑雪的卧室里,重复地看妈妈留给她的视频,还有那个小本子。 郝淑雪的抑郁症,不是从离开粤海湾才有的,而是..... 在他们搬进粤海湾的那天起,就有了。 直至她死去,整整二十多年啊..... 她说,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那些痛苦。 方闻廷先发现了她的抑郁症,相爱时,男人温柔体贴,可在一起这么多年,他已经变了。 他冷漠地拽住她的头发,警告她:“你最好管好自己的身体,如果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任何的不对,我不会放过你。” 他当然知道她们母女想要离开,却不断地讽刺她:“走?你们能去哪?” “这么多年,都是我养着你们,你们花的都是我的钱。而你呢?你出去工作过吗?你有能力供她上学吗?你能养大她吗?离开了我,你觉得你们活得下去吗?” 翻篇 第83节 “还是你想靠她养?她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小孩,你真想毁了她?” 方闻廷一字一句,如同可怖的,带刺的藤蔓不断将她缠紧,将她禁锢。 郝淑雪想过逃避一切,想要自杀,方闻廷却告诉她,如果她死了,别妄想他会好好对待方知漓。 郝淑雪不知道该怎么做,她觉得自己快死了,快疯了。 无数个深夜,她想要割腕,想要跳楼,方闻廷的话像是恶魔缠住她—— 她承认,她懦弱、胆小、无用,就连想要保护自己的女儿,也无能为力。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自以为妥协是最后的办法,直至鲜红的血溅到了方知漓的脸上,她拿着刀,漠然地看着她,郝淑雪才意识到,她错了。 这些年,她一直在积极抗抑郁,她是真的,真的想让自己好起来。 她的女儿啊,经历的太多了,太辛苦了,郝淑雪不想给她添麻烦,她也想要.....一直陪着女儿的。 查出癌症的那一刻,她没有觉得不甘,没有怨天怨地,只是在想,我的漓漓知道了,一定会很担心的。 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她是真的,真的不想拖累女儿了。 她说,宝贝啊,千万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难过太久。你的人生还长,你要继续往前走。 郝淑雪给方知漓留了一张卡,去世前,她的记忆越来越差,许是怕自己忘记,所以小本子越往后翻,她每一页都会写着卡号,还有—— 6.27,这是漓漓的生日,漓漓是我的女儿。 深夜,方知漓就这么抱着郝淑雪留给她的东西,她哭得很安静,眼泪仿佛怎么也止不住,心里像是缺失了一块重要的存在,却不断地涨涌,逐渐的,又趋于平静,最后,仿佛干涸般,讷讷的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刚回来这几天,孟嘉珩不允许任何人过来探望她。 谭灵气急了,哭着骂了他好几句,要不是蔡亭礼在,她甚至是想动手。 孟嘉珩不为所动,这段时间他已经不怎么去公司,只是守在她身边,也不让她碰任何锐利的工具。 他没有让阿姨上门做饭,而是学着煲汤,他在厨艺这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方知漓从卧室出来,就看到他低沉烦躁的背影。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忽然鼻酸。 孟嘉珩看到她,调整好情绪,声音尽可能地温和,却还是有点沙哑:“抱歉,晚餐需要等会儿送过来。” 方知漓没有错过他眼睑下的青色,安静地点头,等晚餐送过来,她吃的不多,回房间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却在夜里惊醒。隐约瞧见有微弱的灯光从门缝渗透进来,似是在她茫然而晦暗的瞳底折射着一小抹的光痕。 她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只见客厅只亮着暗暗的筒灯。 茶几上堆积着许多的文件,灯光折射在他冷峻的侧脸处,他唇线轻抿,安静的环境里,只剩他轻敲笔电的动静。 方知漓看了他很久,忽然向他走去。 孟嘉珩听见了脚步,见她不穿外套的走出来,眉宇轻拧,放下电脑:“怎么——” 方知漓闷声不吭,主动坐到了他的腿上,双手勾住他,闭眼将脸埋在了男人的颈窝处,他话音顿住,将人搂紧,感受到她的脸颊似乎轻轻蹭了下,声音顿时低了许多:“做梦了?” “没有。”她声音含糊,佯装一副困倦的模样:“你还没有忙完吗?” “差不多了。” 她的体温有些低,孟嘉珩担心她冷,抱着人回房间。 只是这次,方知漓没让他走。 和从前无数次那般,他从身后拥住她,而那只手,被她紧紧牵着。 “明天让灵灵她们过来吧。” 她想要独处,不想见任何人,所以他没有让他们过来探望。也因此这段时间,他替她扛住了许多的压力,她都知道。 孟嘉珩将人翻过身,让她抱住自己,几乎是将她圈禁的姿态。 方知漓感觉到他的吻落在她的额间,一瞬间,她眼眶泛酸,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处,无声地抱紧他。 谭灵和安晴她们每天都会过来,包括康骏啊,还有朱闵。 朱闵说,朱大爷他们是真的担心她,也心疼,每天都想过来探望,可是一想到郝淑雪,他们几个老家伙就自己先忍不住掉眼泪了。 方知漓笑了笑:“我当初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买了这里的房子,真幸运,碰到你们这么好的邻居。” “那也是你和阿姨本身就善良啊。” 他们陪着她的时候,孟嘉珩从来没有插话,只是偶尔,他们在逗她开心,方知漓抬眼,视线穿过几人,就看到他立在阳台,一直沉默地看着她。 方知漓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调整好状态,她逼自己走出去。 却没想到回了工作室,康骏几人还给她准备了惊喜,鲜花就算了,还扯了很夸张的红幅,写着方总回归。 她心里是感动的,一一道谢后,和庄敏道歉:“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庄敏却说:“回来就好,道歉就免了,但我希望你还是从前那个在工作上让我放心的合作伙伴。” 方知漓笑了笑:“当然。” 晚上她请大家吃饭,结束后孟嘉珩过来接人。 方知漓瞧见他,笑盈盈地和身边的人说了什么,随后向他走来。 她步伐很稳,没有任何的踉跄,脸色也很正常,瞧不出任何的醉意,可是走近的一刹那,她忽然主动伸手—— 靠到他怀里的那一刻,孟嘉珩已经先一步搂住她的腰。 女人轻贴在他颈窝处的脸颊有些烫,一开口,温热的呼吸洒落,“孟嘉珩。” 他嗯了声,另只手贴了贴她的脸颊:“醉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孟嘉珩将人抱到车上,随后抚着她的脸,轻轻吻住她的唇。 方知漓勾着他的颈,安静地回吻着他。 直至吻到身体发热,两人才不得不停下来。 晚上回到家,方知漓洗完澡出来,却见他仰靠在沙发上,手臂懒懒搭着眼皮,呼吸平缓,甚至她出来的动静都没听见,仿佛是睡着了。 她安静地看着他,这段时间,他很辛苦,除了公司的事,也担心她会做傻事,一直陪着她。 她状态最差的那段时间,他一刻也不敢离开,却只有在她睡着了,才会去客厅处理工作。 这一切她都清楚。 方知漓总在想,他到底为什么会喜欢她。 明明她对他一点都不好,欺骗他,利用他,甩过他,打过他,甚至曾经在她心里,他是她第一个会选择放弃的存在。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开始贪恋他对她的好,也想要一直和他在一起,仿佛他在她心里早已扎根。 孟嘉珩疲倦地睁开眼,视线模糊,还未恢复清明的一刹那,方知漓很主动地跨坐到他的身上,捧着他的脸吻过来的时候,有晶莹的水痕砸到了他的脸上,分不清是因为她湿发,还是眼泪。 孟嘉珩没有拒绝她,他一手勾住她的腰,另只手扶住她的后颈,这次的吻,愈发深入,他们不断地吮咬,轻含。 空气中只剩暧昧而黏腻的水渍声轻轻蔓延。 “哭什么。” “对不起。”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的声音撞在一块儿,他抚着她靡丽却勾红的眼尾,方知漓很少会有这样脆弱的时候,可这一刻,她瞳底还有碎碎的水光,心里像是在冒着酸气:“我想一个人去找妈妈的时候,是不想麻烦你。” 对不起,又一次想过要丢下你。 “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很累?”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没有想过做傻事,我只是,我只是.....” 孟嘉珩吻着她落下来的眼泪,打断她的话:“我一直觉得很无力,因为我好像帮不了你什么。” “不是的....” 方知漓整个人都靠了过来,她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处,啜泣时,身体止不住地轻颤,嗫嚅着,难过的,愧疚至极地,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 孟嘉珩知道她需要发泄,只是不断收紧拥着她的力道,直至她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才说:“我说过,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哭了很久,方知漓的眼皮很疼,却怎么也睡不着。 孟嘉珩这段时间都没好好休息,今夜难得先一步入睡,她只是安静地靠在他怀里,原本是想起身去客厅处理工作,让自己疲惫下来,可她一动,他已经条件反射地搂紧她,腰间的手轻哄似的拍着,另只手抚住她的脸颊,嗓音沙哑:“做梦了?” 方知漓在一瞬间又有点鼻酸,她放弃了想要起身的动作,靠在他怀里,轻声地说没有。 他轻轻吻了下她的脸颊,方知漓闭上眼,她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陷入睡眠的,只记得终于梦见了郝淑雪。 她对妈妈说:“我想振作起来,我想努力往前走。” 郝淑雪温柔看着她:“不要为我难过太久。” “宝贝,只有你过得好,我才能放心。” - 方知漓的状态渐渐好起来,孟嘉珩的重心也回到工作上。 只是有一天,小周忽然主动联系她,他语气焦灼,告诉她董事长和孟嘉珩吵了起来,办公室里有砸碎东西的动静,他担心会动手。 方知漓的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她赶向华科的大楼,小周脸色焦灼,匆匆带着她闯进孟嘉珩的办公室,孟膺川还没有离开。 方知漓忽略僵滞的气氛,她打量他的脸色,连声音都紧绷着:“你有没有事?” 孟嘉珩刚想问你怎么来了,孟膺川先一步嘲讽:“好啊,现在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我华科了。” 方知漓条件反射地转身挡在孟嘉珩的面前,就连小周也跑到两人身边,警惕地盯着孟膺川。 他似是气笑了,孟嘉珩牵住她的手,上前一步,年轻气盛的男人面对名义上的父亲,气势没有被压下去,没有任何的尊敬,也毫无畏惧:“孟先生,你现在已经不是华科的人了。如果不想失去脸面被保安赶出去,现在请立刻滚。” “你敢!” “小周,叫保安。” 孟嘉珩压根懒得和他再多周旋,眼看他居然动真格,孟膺川恨恨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等小周也出去后,方知漓脸色很冷,“小周说他动手了?你有没有受伤?” 她本想动手扯他衣服,却看到他颈部,应该是被碎片划破的血痕。 她的手都在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要这么对你?他是不是有病!” 翻篇 第84节 见她气得厉害,孟嘉珩反而安慰着:“没事。” 她狠狠剜了他一眼:“要是破相了我就不要你了。” 孟嘉珩心觉好笑:“有你这样的吗?” 小周将擦伤药送了进来,方知漓绷着脸给他上药,没有说一句话。 “孟膺川被公司除名,他如今在华科没有位置,因为气不过才来闹事。” 他简单解释着,方知漓拧眉:“为什么这么突然?” “迟早的事。” 他的确很早就打算除掉孟膺川,却有一件事没告诉她。 孟膺川嘴贱,得知方知漓竟然这么快从母亲的死中脱离出来,刻薄地说了些不好的话,孟嘉珩动手了。 儿子打父亲,传出去可真是一件笑话。 他却觉得不够,联合股东,提前对孟膺川下手。 但孟嘉珩或许忘了,他和方知漓认识这么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她心知肚明。 会忽然做这种事,她也敏锐猜到大概有自己的原因。 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孟嘉珩抬起她的脸,触及眼尾的那一抹红,他轻啧了声,故意用着轻松的语气逗她:“怎么回事,最近这么爱哭。” “我倒宁可你多和我吵架。” “你不也一样!” 她潋滟着水光的眸子狠狠剜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有病?谁让你对我这么好的,你真的好烦!你还不如像以前一样嘲讽我!” 他拂去她眼尾滑落的泪痕,语气淡淡:“你是我爱的人,对你好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方知漓觉得自己最近的情绪真的很不受控制,她想让自己别哭,但真的很无力,鼻尖也泛红,狼狈至极。 过了许久,她说:“我会尽快调整好自己的。” 他嗯了声,仿佛她做什么,他都会相信,会陪伴:“我知道。” 方知漓望进他的眼里,最终,似是妥协地抱住他:“我真是输给你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一笑,随而抱着她,温热的吻落了下来。 他不也是么。 很早很早,就败给她了。 ----------------------- 作者有话说:来啦,小红包掉落~ 第57章 第五十七页 时间仿佛真的能够带走一切,方知漓的状态渐渐好了起来,她又如曾经那样,时而会毫不留情地骂人,有时冷着脸让人觉得发怵。 和孟嘉珩依旧偶尔会吵架,两人如今学会了低头,几乎都只是些小吵小闹而已。 比如她嘴硬非要和他作对,比如他就喜欢看她牙尖嘴利骂人的样子。 但往往在那个晚上,两人会有一场博弈般的,酣畅淋漓的x爱以此来发泄。 他强硬地想让她服软,方知漓张嘴咬了过来,恨不得和他斗到你死我活。 孟嘉珩往往最开始会很恶劣,结束后,她精疲力尽,他却不知疲倦地握着她的手,密热的吻流连在她所有的伤痕处。 除了喜欢看她戴着眼镜陷入情欲的模样,如今他又多了点新的兴致,事后总会吻向她身上深深浅浅的痕迹。 她额间还黏着碎发,懒得动弹,只是手指随意而发泄般抓了抓他的头发,嘴上也不放过他:“孟嘉珩,你是狗吗?” “嗯?” 他嗓音还勾着点沙沙哑哑的性感,将她翻了个身,方知漓抱着个枕头趴着,她浑浑沌沌的,虽然没有去看,可不自觉掠起的颤意,还是让她意识到他在做什么。 死变态。 “还有汗啊。” 她蔫蔫的,刚结束酣畅淋漓的杏事,他却以一个绝对压制的姿态,有病似的吻着她的后腰,仿佛舔舐伤口的小狗。 这人的洁癖在这时候又不见了,明明最后的时候,像是从满嘟嘟的泡芙里,卡仕达酱尽数溢在她莹白的后腰处。 “你明天要出差,总得给我讨点利息。” 她几乎快把脸埋到被子里,孟嘉珩扣着她的手,也是怕她把自己憋死,让人抬起头来的一刹那,她张嘴又骂了过来:“明知道我要出差,你是要把我*死么混蛋!” 这种时候还有力气骂人,他轻笑了声,让她转过身,面对着抱住他:“我快点。” 方知漓又恼又烦,一刻不停地骂着人。 孟嘉珩也不像白日里精英败类的模样,她越骂人,他托着她的腰,越来劲儿。 如果不是隔着薄薄的一层,她甚至觉得他仿佛真的要溺死在里面,永远都不出来。 ..... 这次出差,她带的还是康骏和琪琪。 因为是跑工厂,连着几日三人一直到处走,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快节奏,但康骏和琪琪两人实在有点跟不上了,气喘吁吁的,甚至方知漓还踩着高跟鞋,走着走着还要停下来等等他们。 康骏拖着没用的身体喘气,方知漓略微嫌弃地看着两人:“你们都不健身的吗?” 琪琪苦哈哈地一笑:“上班就够累了,哪有精力健身啊。” 方知漓拧眉:“我出钱给你们报个健身房,周末的时候都去健身。” “.....不是吧。” 休息了十分钟,方知漓已经整理好了后续的安排,魔鬼似的让两人起身。 “....” 琪琪悄咪咪地问康骏:“你家不是开公司的吗?就不能来个投资商赞助下咱们工作室?” 康骏苦不堪言:“我都被我妈赶出家门了,她不来添堵都是天大的好事儿了。” “.....” 苦命打工人连轴转了好几天,方知漓需要去见一位合作伙伴,给两个小孩放了假。 去见的这位linda是以前在s.l工作时认识的,她前些年移民,如今在澳洲的一家公司工作,同时还在读书,这次回来也只是有个朋友生病了回来探望。 “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大年纪了,忽然去攻读学业,有点不正常。” 方知漓笑了笑:“当然不会,没有谁规定,在某个年纪不能做什么,又必须做什么。” linda和她捧杯:“我就知道你是懂我的,听说你如今在创业?那时候我就觉得,你的野心不小,不会甘于一个营销总监的位置。” 方知漓往后一靠,懒懒撑着下颌:“野心不是一件坏事,不是吗?” “当然。”linda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欣赏:“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有一种魔力,让我觉得,你仿佛做什么都可以成功。” 方知漓就当她是在夸奖自己了,聊了几句,她给琪琪发消息,两人还在外头逛,似乎还打算晚上出去喝酒,问她要不要一起。 方知漓拒绝了,她打车回到酒店,才刚从车上下来,就接到了孟嘉珩的电话。 “在哪?” “刚到酒店。” “抬头。” 方知漓下意识地听着他的话,目光触及气宇轩昂的男人,她眼底掠起笑意,却没有走过去,而是当他来到面前时,伸出手:“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他牵着她的手,幽黑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出差,好像瘦了?” “没有吧,你的错觉。”她说完,调侃似的问:“真的是出差?” 两人走进电梯,反正也没别人,他一松手,直接将人搂在怀里,绝对亲密,而极具占有欲的姿态。 “来看望我女朋友的,这个回答满不满意?” 方知漓是开心的,却还是装模作样忍着笑,纤白的手指颇有些暧昧地戳着男人硬朗的胸膛:“孟总,你有点黏人呢。” 孟嘉珩不咸不淡地睨了她一眼,偏偏此时,电梯停顿,有人走了进来,紧闭的空间里,他搭在她腰间的手惩罚似的揉了揉,因为是她的敏感处,险些站不稳,他收紧了拥着她的力道,目光垂进她控诉的眼里,却透着点无辜而嚣张的恶劣。 陌生的酒店工作人员立在两人面前,没有注意到身后人的异样。 出了电梯,气质矜贵的男人与身边的人十指相扣,女人的裙摆摇曳着轻缓的弧度,两人的背影相配,但细心观察,就能发现细高踩着轻微急迫的节奏,而男人踩着锃亮黑色的高定皮鞋,步伐沉稳却快速,隐约露出鞋底的一抹红—— 房间滴滴两声灯光骤亮,方知漓被他抵住,背脊紧贴着墙,温热的呼吸强势撬开闯入,她踮着脚,双手主动勾住他的颈,急迫而热烈地回吻。 孟嘉珩抚着她的脸颊,步步掠夺着她唇齿间的甜腻。 “喝过咖啡了?” 她喘息有些重,漫不经心地应了声,两人脚步错乱地往里走去,他还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她各种话题,问到她耐心告罄。 “想不想我?” 方知漓略微暴躁地咬住他的喉结,语气有点儿烦:“明知故问。” 孟嘉珩的外套早就脱落,他轻轻松松将人抱了起来,托着她的臀:“主动点说想我要我,没什么好丢脸的。” 方知漓感觉想把他咬死,在女朋友气炸前,孟嘉珩笑得有点儿浪荡,任由她脱着自己的衣物,和她接着吻走进浴室。 ..... 孟嘉珩就是过来陪她几天,周三直接从这里飞外省出差。 这几天还在下雨,一到这种潮湿黏腻的天气,方知漓总会很烦躁,可是回到酒店,看到男人在房间里等她的一刹那,她的心又忽地平静下来。 晚上洗完澡,两人就坐着一块儿处理工作。 偶尔方知漓先处理完工作,懒得回卧室,就躺在他的腿上玩手机,等孟嘉珩结束,她已经睡着了。 孟嘉珩喜欢看她的睡颜,不同工作时理智果断的模样,也不是清清冷冷会牙尖嘴利地怼人,她睡着时很安静。 每当此时,他总会想到那个夜晚。 因为两人的生日只差一天,在分开的时候他会想,她有给自己过生日吗? 翻篇 第85节 于是回来后,他查到了她的课表,托人借了张能够进出校园的校卡。 他没想打扰她,只是想陪她过生日。 却没想到她一大早就去便利店工作,上午上课的时候差点迟到,他坐在最后一排担心被她看见,可她麻木的似乎完全注意不到别人,坐到位置上只是安安静静地听课。 他就这么盯着她消瘦的身影很久,看到她逃了不重要的大课去工作,看到她去食堂,只是匆匆吃了点午餐,看到她疲惫的差点在课上睡着,看到她晚上又去打工,整整一天,她都很忙。 工作结束,他跟在她身后,发现她走进了一家便利店,再出来,看到她坐在路边慢吞吞地吃着东西,直至吃到呕吐。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是在暴食,她的状态,很不好,可她又仿佛病态的,早已熟悉自己的状态。 他当时在想,方知漓,你真可恨啊。 你想要的,原来就是这样的生活。 他那时几乎就要走过去,出现在她面前,就算她再讨厌,他也想质问她,你为什么要让自己过得这么好。 可她突然接起了一个电话,听口吻,他知道是郝淑雪。 她匆匆离开,始终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孟嘉珩曾经也问过自己,为什么非她不可。 明知道她是有目的地靠近他,明知道她说喜欢他只是谎言,明知道在她的世界里,他最不重要。 在被她抛弃后跑去求她,明明放了狠话不再管她死活,明知道她是这样无情,却还是偷偷跑过去看她,也想问问她,你过得好不好。 而在酒店套房里,看到她眼睛泛红,他明明应该冷漠而高高在上地嘲讽她,却在那一刻,什么刻薄的话都说不出来,所有的傲慢都溃不成军。 他知道,他早就输得彻底。 她像颗被蛀空的智齿,不讲理地闯入他的世界,扎根在血肉里,让他恨,让他无法忽视,就连最后离开时,也不让他好过。 没有人会喜欢智齿。 没人会喜欢从血肉里被顶破,折磨般的疼痛。 但怎么办,他好像舍不得将这颗智齿拔掉。 比起恨,他仿佛更在意她是不是瘦了,更在乎她有没有睡好觉,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他第一次觉得无力,觉得留不住她,是她从警局出来,要离开粤海湾。 而第二次,是郝淑雪离开的时候。 她总说他高高在上,傲慢的不将任何事放在眼里,却不知道,她才是他所有的例外。 方知漓睡得头颈不太舒服,迷迷糊糊地抓了下他的衣服,嗓音有点儿哑:“好困,不等你了,我要睡了。” 孟嘉珩将没心肝的人抱了起来,回到床上,方知漓眼皮也没动一下,略带敷衍地问:“明天我要不要起来送你?” 真叫人起来的话,她起床气爆炸,估计会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他没有回答,而是碰了碰她的眼皮,也没管她清不清醒,有没有听见他的话,淡声道:“今年和我回去过年吧。” ----------------------- 作者有话说:朋友们明天的更新会提早到早上八点~ 直通正文完结,是大肥章哦!! 第58章 第五十八页 顾湘仪与孟膺川很早就是形婚的存在,所以每年春节,孟嘉珩都是回顾家。 知道他要带着女朋友回来,顾家的人翘首以盼,孟嘉珩一点儿也不觉得夸张,反倒时不时地挑剔让他们准备的细致点。 方知漓指责他:“你这样,会让他们觉得我很难相处。” 孟嘉珩不语,就这么闲闲扫了她一眼,方知漓顿时领悟他的意思,愤愤锤他,男人轻笑着将她搂在怀里:“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是我女朋友,他们出于内心觉得你来这件事很重要,当然会用心。”他说着,话音一转,垂眼看她:“紧张?” 方知漓坦诚道:“其实还好。” 孟嘉珩闲闲说了声行:“到时候可别紧张到牵着我的手不肯松开。” 方知漓笑着嗔他:“你想得美。” - 去顾家这天,她才发现他说的甚至是收敛,顾家上上下下来了几十口人,见两人从车上下来,孟嘉珩的外婆亲自过来接她。 老太太牵着她的手,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方知漓也不明白为什么,有一瞬间的鼻酸,幸好孟嘉珩恰时将她揽到了怀里:“外婆,我们才刚吃过早饭。” 顾家许多亲戚,其实孟嘉珩自己都不太熟,也不知道这种远房的过来凑什么热闹,顾湘仪白了他一眼:“你带女朋友回来这么重要的事,他们当然要关心。” “更何况,哪里远房了?大部分不都是你们的同辈?还不是你小时候就知道和漓漓在一块儿,不搭理别人,现在才这么不熟的。” “......” 方知漓难得装作乖巧的不说话,孟嘉珩压根没有一点儿羞愧的意思,他双腿交叠,整个人松弛有度,一手还搂着人的腰,漫不经心地端着点架子:“他们能和我女朋友比?” “.....” 顾湘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等人走后,方知漓也无语:“你这让我怎么面对他们?” “什么怎么面对?”孟嘉珩好笑地捏她的脸:“不熟的亲戚我都不在意,方知漓,还说你不紧张。” 她的余光瞥见有小孩在偷看他们,无奈地拍开他的手,不否认,也不是很想搭理他。 她不做表情的时候脸色有点儿冷,长辈看到了,路过说了孟嘉珩两句:“大过年的怎么还把人惹不高兴了?” 方知漓下意识地想解释什么,身边的人已经悠悠嗯了声:“知道错了,您就别盯着我们了,她怪不好意思的。” “......” 等人走后,他似笑非笑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看看他们多护着你。” 方知漓紧绷的情绪稍稍一松,眼底也不由掠起笑意:“你好烦。” 在顾家的孟嘉珩显得松弛自在许多,不像公司那样漠然无情,还有心逗她,方知漓懒懒靠在他怀里,时不时地和他怼几句,聊着聊着,还见到了他口中的那个小表妹。 表妹很自来熟,没多久就黏上方知漓了,提起她喜欢的那几个男生,一问才知道,她又喜欢上了一个。 孟嘉珩对于表妹的花心嗤之以鼻,对方瞬间记仇,说她要找绝对不找哥这样的,傲慢又自大。 方知漓和女孩子说着悄悄话,但声音却压根没有降低:“我一开始也的确看不上他,他还总是跟我吵架,我超级烦他。” 孟嘉珩听得一清二楚,凉凉睨了她一眼,方知漓察觉到了,却没有看他。 “那为什么你们又在一起了啊?” 表妹才问完,就有长辈过来喊吃饭了。 孟嘉珩牵着她的手走在后头,语调幽幽的很是凉薄:“以前讨厌无所谓,但很可惜啊,你现在喜欢我喜欢的要死。” 方知漓哭笑不得地拧了下他的腰:“自恋鬼。” 孟嘉珩也只是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吃饭的时候,长辈都让方知漓多吃点,她都笑着说好。 她甚至吃到有点儿撑,孟嘉珩抚着她的小腹,“我平时饿着你了?” 方知漓晕碳,慢半拍地看向他,却没有回答,而是说:“原来过年是这么热闹的。” 孟嘉珩心里仿佛有什么轻轻软下去了,他捏了捏她的脸,“傻子。” 他们没有随着其他小辈出去玩,方知漓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不在房间。 她的乌发如今又落至胸前,随意吹至半干,抹好护肤品,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他的房间,忽然对那柜子酒感兴趣。 孟嘉珩回来的时候,就瞧见她正踮着脚去够最上方的酒,他走上前,将酒取了下来。 身后拥过来男人的胸膛,方知漓动作一顿,她转身,他却没有离开,左手依旧抵在她身侧,单手利落松开酒瓶盖,往她早就准备好的玻璃杯里倒,瓶口与杯相碰,圆滚滚的冰球随之一晃。 方知漓尝了一口,他依旧接近圈禁的姿态,幽黑的视线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问怎么样。 温润顺滑,她觉得还不错。 “是么。” 他也打算尝尝,不过没有喝酒,而是去吻她。 方知漓仿佛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做,在他吻过来时,就已经微微仰着下颌去迎接。 她左手往后撑着,另只手拿着酒杯,掌心因为冰块浸满了冰凉的水痕,孟嘉珩将她手中的杯子搁到边上,随后牵着她的手往上,让人抱住自己。 方知漓几乎没怎么耗力,就这么懒懒靠着和他接吻,唇齿间的醇香被寸寸掠夺。 亲了好一会儿,她的唇潋滟着水光,像是可口的浆果,微微张着,他微深的黑眸渐暗,又漫不经心地吻了下去,没怎么深入,偶尔轻含吮弄,她倒是挺喜欢这样温柔的吻,享受的有些站不稳,他将人抱了起来,换了个地方继续。 “妹妹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方知漓都有点儿犯困了,他却忽然提起这件事。 她一时间没想起来是什么问题,他悠悠地重复着:“一开始看不上我,现在还是在一起了,为什么?” “.....” 方知漓没想到他会抓着这问题不放,两人无声对峙许久,她不说话,他就继续亲,有点不罢休的意思。 她终是认输,受不住地往后躲着,但整个人早就被他圈禁在怀里,也躲不到哪去。 “能是为什么。”她双手勾着他的颈,轻叹着说了他想听的几个字:“因为爱你,所以想和你在一起啊。” 孟嘉珩眼底浮现很淡的笑意:“今天这么乖,问你就说了。” 其实方知漓总觉得,他们这个年龄的人,不需要总是将表白的话挂在嘴边来表达自己的心意,大部分时候还是得看做什么。 但今天,她的心脏像是浸在温水里,怎么也无法冷硬,而这种感觉,从踏进顾家的那一刻就有了。 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好,都是真心她的到来,真心想要对她好。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渐渐地开始接受别人的好,不再以完全带刺的状态警惕相对。 她很感谢顾家的人。 而他是最重要的那个。 翻篇 第86节 所以她觉得,好像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也没什么的。 窗外忽然烟花不断,夹杂着妹妹几人呼喊的新年快乐。 在零点到来的那一刻,他们的手机不断有祝福的消息涌进来,却没有人去理会。 方知漓主动低头吻他:“新年快乐。”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爱他,只明白—— “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 新年这天,方知漓收到了不少的红包,其他人没发现,唯有孟嘉珩,轻轻抚了下她眼尾薄薄的皮肤。 “这点钱就容易感动了?” 其实钱真的不少了,方知漓开着玩笑说:“毕竟以前新年哪里收过这么多的红包,也只有妈妈会一直给我——” 她的话戛然而止,垂眼想要将心里的酸意与难过压下去,孟嘉珩仿佛没有察觉她的情绪,只是拿出了一个红包。 “你不是给过我了吗?” 她疑惑不已,男人那双多情深邃的黑眸只是静静看向她:“妈妈的。” 方知漓意识到他说的是谁,顿时哑然,张了张唇,喉咙却仿佛被堵住,发不出一点的声音。 他说的妈妈,是郝淑雪。 像是忽然开罐的汽水往往不容人反应,她心里仿佛咕噜咕噜冒着酸气,努力将湿润敛下,故作埋怨地说:“谁同意你喊她妈妈了。”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如今的情绪总是不受控制,他们对她的好,无孔不入地渗透闯入,导致她的心像是柔软的海绵,密密麻麻挤满了别人对她的爱,再也硬不起来。 孟嘉珩将她抱进怀里,没有戳穿她的情绪,将红包塞进她大衣的兜里,温柔的吻落了下来:“妈妈会一直爱你。” “我也是。” - 在顾家住了几天,离开时,方知漓说想去看看方家,孟嘉珩就带着她回去了。 这栋寂寥的别墅和她记忆中几乎一模一样,原本以为这里会是她一辈子的阴影,她永远不会再次踏入,可走进后,她比想象中的更加平静,甚至还有心情和他翻旧账。 “你之前还站在这里刁难我。” 她那时候想要回来拿手机,却没想到他会出现在别墅,甚至是将这里买了下来。 孟嘉珩沿着她的视线,唇角牵起寡淡的弧度:“谁让你这么气人。” 连撒个谎骗骗他都不愿意。 方知漓当时的确处于极度紧绷,没打算与他有接触的状态。 她轻轻笑了下,却也反击说:“你不一样么,又冷又刻薄的。” 两人慢悠悠地往楼上走去,直至到了她曾经的卧室,虽然早有了解,可踏进来的一刹那,仿佛一脚踩入泥泞,紧闭已久的房间里空气有点闷,她恍惚片刻,如同打开了时光机,真的回到了从前。 “如果我一直不回来,你就要永远守着这里吗?” 她来到窗前,望向房间正对着的孟家大宅。 “也许吧。” 孟嘉珩就这么看着她,方知漓捻起一张纸条,看到上面有她曾经留下的青涩笔迹—— 「除了胜过孟嘉珩,我还要他喜欢我。」 「因为,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在这两句话后面,在不知何时有了回应—— 【他很早就喜欢你了。】 锋利飘逸的笔迹,方知漓鼻子一酸,回头望向他:“孟嘉珩,你是笨蛋吗?” 顾湘仪告诉了她很多事,比如两人彻底分开的那天,他还被孟家老爷子打了。 他没有好好养身体,而是回到了这里。 孟嘉珩只是静静看着她:“心疼我?” 她却只是上前抱住他,再一次地,说了对不起。 对不起,我对你不好。 对不起,让你等了我这么久。 孟嘉珩将她拥紧,曾经无数个夜里,他一个人待在这个房间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觉得她没有走。 直到这一刻,他不需要靠假性的幻想来让填补自己的心了。 她是真的,真的回来了。 在走之前,方知漓回头看了眼住过数年的别墅,她对孟嘉珩说:“你把这里卖了吧。” 孟嘉珩几乎没有思考,就答应了。 曾经买下这里,是因为他失去了她。 如今她回来了。 过去种种,包括她和郝淑雪的阴影,都该释怀了。 他们不该被困住,他们还有长久的未来。 - 方知漓29岁这年扎根于事业,他们小小的一间工作室,规模扩展,从只有几个人,如今小伙伴也越来越多。 康骏和琪琪甚至成了这里的前辈,以前还总是跟在方知漓身后跑,一些事情还没办法独立处理,现在也能带着新进来的实习生闯荡了。 这一年,朱闵陪着父母到处去旅游,也承认了自己开了一家民宿的事。 朱大爷他们想了想,决定支持儿子的事业,同他一起去了民宿。 安晴的酒吧生意依旧不错,但她的野心不小,打算开一家分店,方知漓支持她,也顺便投资了一笔费用。 李牧槐在上个月辞职了,他的心一向不在于此,至于他未来要去哪,他说自己也不知道。 谭灵在这一年怀孕了,她本就被家里宠着长大的,如今更是宝贝的不得了,蔡亭礼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跟在她身后。 她生宝宝后,方知漓去探望她,有点感叹,原本有点娇气的女孩子,如今竟然做了妈妈。 谭灵看到她的时候眼眶都红了,方知漓弯下腰,轻声地问:“太疼了?” 谭灵摇了摇头,只是很轻地对她说:“漓漓,你也要幸福。” 方知漓因为她的话瞬间鼻酸,却还是忍着,哄她说:“刚生完宝宝不能哭。” 这一年也不算完全顺利,也有磕磕绊绊的状况,但一切都很好地解决了。 在三十岁即将到临前,她决定去留学。 留学的材料她很早就开始准备了,一开始,她以为孟嘉珩,还有其他朋友会反对。 毕竟都这个年纪了,按照“常规”的计划,她应该结婚生子,应该稳定下来。 再加上她如今也算是事业有成,也有了爱人,没有必要再去闯一闯。 但其实留学这个念头,她很小的时候就有过。 她原本向往着,去读自己喜欢的大学,还要去更多的国家,她想要看不一样的世界,去学习更多。她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流浪,如果算,她不觉得害怕,反而充满了期待。 她向来都是不甘于现状的人。 只是十八岁那年,她不得不放弃理想,生活的穷迫也让她无力去想那些。 而如今,她觉得是最好的时机。 孟嘉珩没有反对她,就连身边的其他人都很支持。 但在去留学前,她还惦记着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几天工作室刚搬了地方,她忙得不可开交。 晚上,她在孟嘉珩的办公室,原本是等他下班的,临时接到庄敏的电话,她走到落地窗前,俯瞰城市灯火通明的夜景,时不时地回答她几句,专注至极,甚至没注意到孟嘉珩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男人双腿交叠,幽黑沉静的目光始终看着她窈窕的背影。 阑珊的夜景照映,寂静的环境里,只剩她条理清晰回答问题的声音。 孟嘉珩看着她,不由想到了年少时的女孩。 她与那些富家子女是不同的,她根本不会掩藏心绪,那双干净却倔强的清眸总能暴露她在想什么。 他一直都知道,她有许多想做的事,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她渴望能够成为唐千龄那样优秀的女性,她像是张扬着无限生命力的仙人掌,浑身带刺,孤傲却顽强。 而那个在他面前总是不服的少女,也如愿成长为独立的,能力出众,令人夺目的存在,她从没有停下来过。 也是因此,孟嘉珩从来都没想过反对她去留学。 他知道,她就该是这样自由的存在。 方知漓结束电话,一回头便撞上了他幽深的目光。 “结束了吗?那我们回——” 他勾着她的腰让人坐到他怀里:“有把握吗?” 方知漓知道他问的是留学offer的事,点头:“当然。” 她对自己一向很有信心。 又问了一些有关留学的事,聊到最后,方知漓想了想,忽然对他说:“其实妈妈有问过我,和你在一起会不会有压力。” 许是怕他误会,她解释了一句:“想去留学不是因为有压力。” 孟嘉珩嗯了声,示意她继续说。 分开的时候,她说厌恶他的高高在上,只有她自己清楚,可能这尖锐的发泄,也是在维护她自己的自尊。 接近他的目的并不单纯,她一边恶心他这种天生优越,傲慢至极的上位者,一边又要不断地利用他来给自己撑面子。 就算是相处过程中,两人互生情意,但她当时处于极度敏感的阶段,被那些居高临下的,饱含蔑视的目光围剿,其实心里一直紧绷着。 所以每当她感受到那种差距,感受到那种眼高于顶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傲慢,就仿佛有什么扭曲在一起,下意识地竖起了防备。 翻篇 第87节 或许,她真的和方闻廷一样,她流着和他的血脉,注定和他一样是一个容易不甘的人。 最开始,她不懂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他的傲慢,到后来才明白,或许她当时也挺在意和他之间悬殊的差距,只是她不愿意承认而已。 她不懂这算不算自卑,只是觉得这样的自己很不好。 年少时的自尊只能用贫瘠的语言来维护,不愿意承认自己弱小,厌恶他们夺目的光环,争吵时企图用歇斯底里来掩盖自己脆弱的骄傲,又仿佛将自己幻想成主角身边的配角路人甲,不甘又怨恨。 但如今,她总能坦荡而平静地面对所有,无论是质疑、不屑或是讽刺,都没办法让她产生波澜。 原因无他,她有了足够的底气。 她带着妈妈离开家暴的家庭,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从百强企业的总监,再至如今创业。 或许是经济独立,又或者是这么多年摸爬滚打,她不再认为,自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了。 她想,她已经拥有了能够将一切翻篇的能力,也可以面对未知的未来,面对一切。 “所以。”她话音一顿,望进他的眼里,语气稍稍认真,提起了心里惦记已久的事:“孟嘉珩,你要不要和我求个婚?” “嗯?” “我想和你结婚。” 孟嘉珩愣了下,目光始终幽深沉静:“如果我当时反对你出国,你会不会听我的话?还会不会有想要结婚的想法?” 她摇了摇头,却不是回答,而是说:“我知道你不会反对。”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原来这么信任我。” “不是我信任你,是因为我知道你爱我。” 因为这句话,孟嘉珩眼底的笑意越深:“是因为留学,想要弥补我?” 方知漓再一次否认:“你和我的理想并不冲突。” 孟嘉珩笑得胸膛轻震,捏着她的下颌亲了会儿:“忽然这么乖,让我觉得像是有什么陷阱。” 方知漓因为他这句话差点炸毛,狠狠推了他一下:“你不想就算了。” 她很早就想过去留学。 也很早就想过要和他结婚的。 “什么时候?” 他追问着,方知漓没瞒他:“我们刚在一起那天。” 她对婚姻,对爱情有所失望是没错。 但她相信自己,也相信孟嘉珩。 她想要一直和他在一起。 方知漓想了想,又说:“或者我和你求婚也可以。” “.....” 孟嘉珩轻叹了声气:“求婚应该是一件很惊喜的事,不是吗?你这样让我显得很没用。” 方知漓想了想:“行吧,那我之后会装作很惊喜的,但你尽量快点,最好在我offer下来之前。” “.......” 他没有明确地答应,只是这天晚上回去,他撞得很凶,而她也没有计较他又一次扯坏了她的丝袜,热情地回应着。 至于求婚,她原本以为不会那么快到来,起码应该在她生日之后。 周六和公司的人去团建,地点选的是滑雪场,方知漓玩得挺开心,到后来听康骏说,今天滑雪场有什么寻宝活动,会有奖金。 方知漓来了点兴致,找了挺久都没找到,她渐渐往高处走,正专心寻找,忽然雪场灯光骤暗。 她心跳一滞,错愕间,灯光从最远处依稀有序地亮起,但是这一次的光,与刚才有所不同,隐隐约约浮现着温馨与浪漫—— 甚至,是从白皑皑的雪地里盛开出鲜花。 是的,鲜花。 偌大的滑雪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鲜花占满,方知漓隐隐约约瞧出,是无人机夹着鲜花,壮观而惊艳的花海,而康骏几人都恰好消失了,她瞬间意识到了这是谁做的,而他的意图又是什么—— 露天雪场的头顶忽然烟花灿烂,五彩斑斓在她眼底倒影光芒。 那一年,她被家人丢下,决定去流浪时,他出现了,并用一场烟花祝她生日快乐。 一晃过去十几年了,曾经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如今依旧在。 孟嘉珩将护目镜往上一推,他没有西装革履,只是穿着和她同款的黑色滑雪服,他深邃的眉眼,仿佛还是和年少时一样。 方知漓没有问他是从哪出现的,而是带着点鼻音说:“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这样大规模,不可能在短时间就准备好的。 “去年。” 方知漓愣愣的,“这么早.....” 他嗯了声,摘了手套去抚她湿红的眼尾:“总要早点准备,任何事情,我都想给你最好的。” 方知漓敛着情绪,想到康骏和其他人一直撺掇着要来这里:“来这里团建,是你的计划?” “嗯。” 她吸了吸鼻子,故意为难:“你是打算把我的人都撬走吗?” “但我是你的。” 就这么一句话,令方知漓心底一软。 孟嘉珩拿出了戒指,如海洋之心般的蓝钻切割着冷调光泽,她知道这个牌子,接近九位数,漂亮到令她险些眼花。 “一直在想,该怎么和你求婚,该和你说什么样的情话。” 孟嘉珩将戒指拿了出来,自顾自地为她戴上:“想来想去,我想说,这一天,我其实等了很久了。却没想到,会被你抢先一步。” 方知漓忍着眼泪:“我有说我要戴戒指吗?你都没有等我同意,你会不会求婚啊——” “漓漓,你尽情去追寻你想要的一切,而我始终会在你身边。” 他的话,令方知漓所有想说的都戛然而止。 在她眼泪掉下来的一瞬间,他吻住她:“愿不愿意嫁给我?” 方知漓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愿意的。” 她和孟嘉珩都不是冲动的人,可在那一天,他们在雪地里接吻,两颗心仿佛滚烫,唯独蛰伏扎根的爱意,永远不会磨灭。 ..... 在一个很普通的周末,方知漓和孟嘉珩难得在家休息。 她一觉睡到自然醒,这天的天气很好,风和日丽,和煦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让人难得犯懒。 他们去顾家吃午饭,用过午餐,她和孟嘉珩去看外婆养的花。方知漓说以后我们的家也有个院子吧,孟嘉珩嗯了声,很浑吝地说直接把外婆养的挪过去也没事。 她无语地嗔了他一眼,顾湘仪当时走出来想喊他们进去吃水果,却见男人就这么懒懒惬意地揽着人,方知漓说什么,他都应,只是目光总是落在她的侧脸处。 花开得艳丽,阳光明媚,他们的影子靠在一起,顾湘仪觉得自己的心口滚烫,眼尾也泛起了热意。她不知看了多久,怕两个孩子被晒,这才喊他们:“快进来吃水果了。” 方知漓回头哎了声,两人回到别墅吃了水果,孟嘉珩陪着她去午睡。 这一觉睡到了将近五点,她睡得很热,迷迷糊糊地问他是不是把空调关了。 孟嘉珩也刚醒没多久,他看了眼温度,嗓音沙哑:“没关。” 就是抱得太紧了。 他说着,亲了亲她脸:“头疼不疼?” 她也知道自己睡太久了,强迫自己的清醒:“有点。” 方知漓靠在他的胸膛上看手机,孟嘉珩把玩着她戴着戒指的手,偶尔问点什么,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很久,直到保姆喊他们去吃晚饭。 外婆想让他们留下来,但方知漓明天有早会,回公寓的话她早晨能多睡十五分钟,便没留下。 回到公寓,洗完澡。 卧室里点了两人都很喜欢的香薰,她随机选了一部电影,这一天好似很平凡,却让她觉得很幸福,就连盲选的电影都如此温馨治愈。 在电影快结束的时候,她的手机收到一封邮件。 冷白的光线折射在她较好的脸上,看完内容,她眼底溢出笑意,给孟嘉珩看—— 就是如此平凡而美好的一天,她的offer下来了。 孟嘉珩由衷地向她道了声恭喜,除此之外,还对她说了感谢。 “谢什么?” 人生起起落落,很感谢你能如此勇敢。 愿你明亮,愿你灿烂而自由,愿你可以永远追寻想要的一切。 而我永远在你身边。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很感谢一路的陪伴~ 晚上就不更了哦,申请休息几天,番外10.4开始更新,虽然留学有短暂的异地,但相信我也会很甜的!有其他想看的番外也可以留言[眼镜][眼镜] 提前祝大家假期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