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不言》 第1章 《今夜不言》作者:北苍树【cp完结+番外】 文案: 黎言x陆昀初 助理x顶流明星 从破烂出租屋打拼到闪闪发光的大荧幕,跟陆昀初在一起的第八年,照顾了他八年,黎言知道他对自己早就厌烦了。 他不后悔八年时光,也不后悔自己痴心妄想。 可是他快死了,他太累了。在生命倒计时的日子里,他想还陆昀初一个干干净净,没有自己打扰的生活。 “如果没有我你才会快乐,那我祝你永远幸福吧。” 注定没有结果又何必相互纠缠到老。 可就在黎言收拾东西去了新的城市,打算开启新的生活时,他看见了陆昀初追过来的身影。 一改往常的恶语相向,他去哪,陆昀初就跟到哪。 黎言叹了口气:“我们已经结束了。” 陆昀初却红着眼睛固执道:“谁要跟你结束!我不结束!!” - 又名《小少爷幡然醒悟之哥哥再爱我一次》 - 破镜重圆,短篇,我不想写文案了,文案怎么这么难写 - 看看下一本,纯甜无虐:直男一朝被忽悠当0,身心俱失!毒舌傲娇美人1x嘴欠幼稚酷哥0 一句话简介:我太自以为是了,以为你会永远爱我 标签:狗血,虐恋,破镜重圆,不想写文案了,我根本不会写文案,一写文案就浑身发冷,宛若坠入地狱 第1章 第八年 “先生您好,这边请。” 高档酒楼大厅,服务生恭恭敬敬把人带到三楼包间。 男人双腿懒散地交叠搭在桌子上,头也不回地招呼:“祖宗,给你牵线你都能迟到?” 包间暖气开得很足,十二月的雪飘不进来。陆昀初把风衣挂在椅背上,没搭理他的打趣。 “你约的几点?” “半个小时后。”陈业转着酒杯,“王昭手上这部戏上个月就把本子给我们了,质量一般,你怎么又突然想要了?” “要来看看。”陆昀初垂眼道。 陈业从他语气里听出几分漫不经心,俩人从大学同学走到现在,共事这么多年,他虽然是陆昀初的经纪人,但对这位神仙基本也是放养状态。 陆昀初从出现在公众视野起就被捆绑上“惊为天人”的标签,出众的长相加过得去的实力已经足够他在娱乐圈站稳脚跟。 陈业是公认的挑嘴难伺候,圈子里皮相优越的人数不胜数,但能被他认可的不多,一个是陆昀初,还有一个—— “黎言不来?” 陆昀初道:“叫他了,在路上。” 陈业看了眼时间,拍着桌子起身:“不跟你多说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一趟,你这边结束跟我说一声。我是不清楚你想干什么,但凡事自己心里要有个数。” “别怪我没提醒你,王昭是个没脑子没情商也没实力的关系户,我帮你约他这个行为在他看来就是你想巴结他。”陈业说,“但你跟他讲话语气还是客气点,毕竟有他哥在上面坐着,以后他手上少不了好本子。” 他边说边拉开门,正好跟门外走进来的人撞上。 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鼻腔钻入股淡淡的油烟味,陈业跟他打了招呼:“正说你呢,刚吃过饭吗?” 黎言给他让位:“没有,我从家里过来的。” 陈业点点头,忙着走也没多说什么。 包厢门关上,陆昀初看他身上徐徐往外冒的寒气皱了皱眉:“我让你过来又没催你,出来也不知道多穿点衣服吗?非要等我提醒你,我哪儿有这么多时间。” 黎言接到电话来得匆忙,掸开肩上的雪:“没事,外面也不是很冷。” 陆昀初把自己的风衣扔过去,黎言愣了下,笑笑,把衣服叠好重新挂回去。 陈业约的是三点半,但硬是等到快五点的时候人才过来。 王昭三十出头的年纪,肚子大得有些挡视线。黎言大致扫看一眼,从头到脚的高奢,只是这身穿搭堆在一起难免显的俗气,像个土大款。 “哎呦,不好意思,来晚了来晚了。我自罚一杯,自罚一杯。” 陆昀初被晾了这么久脸黑得比锅底还难看,双手交叠抱在胸前丝毫没有要跟他碰杯的意思。 王昭本是想给他个下马威,见状脸色也僵住了,不耐烦的神情还没露出,清脆的碰杯声就先一步响起。 “王总贵人多忘事,被绊住脚能理解。”黎言挂着标准待客的笑朝他点头,“我敬您。” 陆昀初冷着脸看向端着酒杯起身的黎言,正要拉他坐下,黎言就头也不低地轻轻按住他的手背拍了拍,示意他没事。 王昭顺着台阶下来,脸色这才缓和不少。 陆昀初刚毕业就在娱乐圈崭露头角,又因为自身硬件条件够好,商业价值高,递给他的本子数不胜数,从来只有他挑别人的份。 现在众星捧月的大明星坐在自己面前,之前被他拒绝的本子眼下又求着要,王昭心里难免萌生出一股上位者的优越感,说话也变得越来越嚣张。 酒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倒,但关于剧本的事却是一点都没提。 陆昀初自然不屑拍他这种人的马屁,况且他对这部戏本来也不感兴趣。 黎言知道他的性子,所以三个小时的酒局下来,陆昀初只是象征性地喝了半杯,剩下的酒黎言都帮他挡了。 酒精在体内肆意逃窜,黎言酒量不差,但这么连续喝了几个小时身体也明显开始报警。 好在王昭虽然傲慢,但也没打算让大家都难堪,在黎言陪完最后一杯酒后就把话题引回剧本上。 “我看大家都喝差不多了,聊也聊完了,今天就这样吧。”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本子你们先看着,如果没问题的话下周一过来我们再详细谈后续的事。” 他说着招手让服务员买单,黎言上前:“我来吧。” 王昭本来也就客套一下,临走前还提醒陆昀初记得下周的试戏。 黎言送他出门,刚结完帐就感到头昏眼花,囤积在胃里的酒精翻江倒海。 他撑在旁边干呕了几声,服务生看他脸色不对,急忙走上前:“先生?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黎言礼貌地摆摆手,余光扫见陆昀初的身影,心里一急,下意识躲进旁边的洗手间。 太阳穴又涨又酸,他扶着洗手台吐了半天才缓过劲来,但看着手上的剧本又觉得挺值。 从籍籍无名走到现在,陆昀初想要的东西,他都会想办法给他。 “你怎么还在这里?” 门外传来陆昀初的声音。 “洗了个手,正准备出来。”黎言抖了抖手上的水渍,把剧本给他,“你怎么突然想接这部剧了?之前都没听你提过。” 陆昀初没回答,想起他刚才在饭桌上陪笑样子心里不爽,反问道:“谁让你跟他碰杯的?受这窝囊气干什么?” 他看不惯黎言对别人卑躬屈膝,在饭桌上拦了他好几次都被他打断了。 黎言反应了会儿才明白他问的是王昭刚开始敬酒那次,听出他言下的关心,笑道:“没什么,你能拿到剧本就好。” 陆昀初摆弄着本子没说话。 出了包间温度就降下来了,黎言把外套给他,欲言又止了半晌,还是没止住:“小初,你不适合这个角色,其实没必要把档期浪费在这上面。” 剧里男主是个性情温顺到甚至有些柔弱矫情的人,有破碎感就容易惹人心疼,拿给预备役当踏板可以,可惜人设不太好,后劲不足,而且以悲情为底色的剧本并不适合现在的陆昀初。 但陆昀初没想这么多,脸色越听越差,前两天无意看到的场景蹭的蹿上来。他猛地甩开黎言的手,冷声说道:“是啊,我不适合总有人适合,陈岁年就很适合这个角色吧。” “差点忘了,你本来就打算让他去试。你不是还岁年岁年的叫他吗,我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助理还能跑去服务别的艺人。”陆昀初突然气不打一处来,嘴上噼里啪啦地放炮,一把扯过剧本扔进垃圾桶,“黎言,我实话告诉你!我本来就没打算接,我就是不想给他而已,现在被我拿到了你是不是感觉很可惜?” 黎言愣了下,他是跟陈岁年单独聊过这件事。 但陆昀初怎么知道的? 看人要走,黎言赶紧拉住他解释:“小初我没有那个意思,这个本子刚开始我就给你看过,你推掉了我才想让他去试。” 他跟陈岁年认识好几年了,对方在娱乐圈打拼到现在也还是个有了上顿没下顿的糊咖。 “刚好这个角色适合他,我能帮就帮一把,最后能不能成功全看他自己能力。” 陆昀初也不知道自己最近为什么总是没来由地心烦,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也不想再跟黎言谈论陈岁年。戴上口罩,扔下话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你要是这么想给别人铺路,觉得给我当助理憋屈,那你就跟他去!” 第2章 身影不留情面地消失在门边,紧接着是楼下汽车启动的声音。 黎言站在原地没动。 又吵架了。 他叹了口气,正要追出去,心口却突然袭来熟悉的针扎般的刺痛,他弓着身体单手死死攥着心口的衣服,好几次深呼吸才抵消掉这阵痛。 视线落回凌乱的垃圾桶,他从里面捡回剧本,上面还残留淡淡的酒味。掸去首页的脏东西,他把剧本放回包里,抬头看向不远的大门。 跟陆昀初认识的第十三年,在一起的第八年,他们好像总是吵架。越来越多的隐形矛盾出现,每次俩人最后的结果都是不欢而散。 这段感情是偷来的,黎言知道。 老天赏赐的缘分想收回去轻而易举,他有在努力经营,只是天不遂人意,现在看来可能也快到头了。 走出酒楼大门,青灰色的天空孤寂,寒风吹散了夜生活的热闹,以至于冬天的雪夜显得毫无生机。 黎言伸手让一片雪花落在掌心,看着它逐渐融化,又想起跟陆昀初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样的冬天。 【作者有话要说】 1、空降一个小短篇,空闲时候摸,所以缘更!免费不v 2、不是【攻控】不是【受控】,不是任何控,北苍树xp百变,这本尝试狗血 主页有别的互宠文,可以看看有没有合胃口的 3、攻控受控都不建议看!不要在评论区吵架,感谢各位,祝大家生活愉快~ 第2章 初见那年冬天 “陆哥,中午又不吃饭啊?” “食堂的饭跟从泔水锅里捞出来一样,政府每年拨给学校的钱都喂狗肚子里了吗。楼楼不翻新,空调空调不修,饭也难吃得要死。” 陆昀初嘴里叼着根棒棒糖,脸上满是不屑,踩着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走出教室。 外面还在飘小雪,整片天空都是雾蒙蒙的。 今天开学第二周,高一的还在军训,他才懒得刚那帮军爷抢饭吃,摸了摸兜里的打火机就准备溜到校外的巷子里过过烟瘾。 “他往那边跑了!围过去!” “在这里!大哥找到了!” “给我拦住他!” “……” 隔着面墙,那头声音持续不断。陆昀初不耐烦地吐出口雾圈,妈的抽个烟都抽不安稳。 他掀起眼皮扫了转,明显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多管闲事,但——非常喜欢给傻逼添堵。 顺着声音慢悠悠地走过去,刚转头就看见三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围在一起,连骂带踹地揪着地上男生的头发,不远处还放了盒吃剩的饭。 陆昀初看戏似的挑了挑眉,本来没打算出声,但地上挨打的男生却像留意到有人过来,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头发不知道是被水还是被雪打湿,软趴趴地贴在脸上。似乎是没休息好,他神情透露出疲倦,但看向陆昀初的眼神里还是带着寡淡的戒备。 是一张好看到会让人呼吸一滞的脸。 男生看出他没有要加入的意思,收回视线,就在其他人拳头又要落下的瞬间,说好不多管闲事的陆大少爷斜靠在墙边打了个响指。 “哟,李贤,又校园霸凌呢?”他眯着眼睛笑笑,“怎么,觉得人家比你好看伤了你的小心脏,心里不平衡?” 被喊到名字的男生回头,看见是他,正要脱口而出的脏话又被硬生生收了回去。 “你过来干什么?” “你吵到我休息了,我不能过来看看?”陆昀初扔掉指尖的烟头,用鞋尖碾灭火星,“问你话呢,又在校园霸凌?” “是他找死!”李贤对着男生的胸口踹了一脚,“上周抢完我创新小组的名额被我打了一顿还不长记性,现在还敢抢奖学金!” 男生垂下头脸色苍白,眼神冷漠地看向他:“名额跟奖学金都是公平竞争,怎么就成你的了?写你名字了吗?” 李贤骂了声艹,噗嗤一声笑了:“看你这穷酸样就跟没见过钱一样,还真他妈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男生也回道:“你们有钱人也见不得多光彩。” “还敢嘴硬,你看我打不打你!” 他说着又要动手,陆昀初几步上前拽住他的衣领往后一甩。李贤一下没站稳当场摔了个屁股墩,跟他一起来的几个小弟看傻了,反应过来赶紧跑过去扶他。 “陆昀初你干什么!” “干你啊。”陆昀初半蹲在地上理了理他被扯乱的衣领,“他说的没错啊,名额跟奖学金写你名字了吗?做人可不能太霸道。” 李贤狼狈地站起来,怒视着他:“我劝你最好别他妈多管闲事,老子打个穷酸鬼用得着跟你打报告?” “我如果就要多事呢?”其实陆昀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管。懒得跟他瞎扯,半歪着头,放慢语速又问了一遍,“我说,我如果就要多事呢?你搞死我?” 陆昀初一向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李贤没想到他还真要跟自己对着干,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偏偏还不能发作,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 “操!家里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 “当然了不起啊。”陆昀初微微笑看他,“你敢跟我来硬的吗?嗯?” 李贤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确实惹不起这位,泄愤似的踢了脚旁边的饭盒转头就走。 陆昀初冷哼一声,视线打量般移到地上的人身上。男生脸上有几道明显的巴掌印,眼角青肿了两块,看见李贤走了也只是静静站起来准备离开。 “谢谢。” 陆昀初拦住他:“我帮了你你就说一句谢谢?” “非常感谢。” “……你有毛病啊?” “那你想让我说什么?” “你这人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起码告诉我名字吧。” 男生看了眼伸在面前的手,又抬头看陆昀初。 一副光看五官就有些凉薄的长相,但偏偏他眉眼又生得极好,浓密的睫毛下垂,反倒在桀骜不驯里给他渡了层……呆气。 “高二一班陆昀初,交个朋友?” 男生侧身离开:“我不交朋友。” 陆昀初难得透支了点耐心:“别让我说第二遍。” 男生冷脸跟他对视,沉默半晌:“高二十三班,黎言。” “黎言。”陆昀初嘶了声。 他经常在年级大榜看见这个名字,他有印象,是学校的工读生。 他们高中是私立国际学校,里面的学生大多数都是富二代,高二高三就能直接送出国留学。但也不排除有想留在国内的,所以为了冲击高考,学校后两个班专门招普通人家的尖子生。 入学考试的门槛很高,但学费比其他人低得多,甚至还给了工读生名额。顾名思义就是边读书边打工,交10%的学费进来,剩下的钱毕业前还清就行。 “你认识我?”黎言有些诧异。 “听过,年级前三里唯一的工读生嘛。” 黎言垂眼挡住疑虑的神色,不清楚他帮自己是为了什么,但知道他不是后两班的学生,也不想再招惹是非,于是没理他,擦掉嘴角的血迹,走到墙角从砖瓦后面拿出饭盒:“你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 陆昀初被他爱搭不理的态度惹恼了,朝他肩膀推了把:“你会不会好好讲话啊?” 黎言肩上本来就有伤,挨了顿打现在也没什么力气,被他突然一推直接撞在墙上。 陆昀初眼睛都吓大了,看了看他手上的饭盒又看了看地上的,赶紧撇清关系:“别他妈碰瓷啊,你一个人吃两份饭还这么弱不经风,少讹我。” 黎言看着他,许久后才说:“地上那份不是我的。” 陆昀初不可置信地问:“你给李贤带的?” 傻了吧,给霸凌自己的人带饭? “他抢的。”黎言道。 哦,没傻。 陆昀初脑子一转就知道大概怎么回事了。 又是李贤这个b人。 李贤家里是做机床生意的,算是赶上时代风口发家致富的那批,仗着有钱在学校嚣张得很。 但该说不说,这蠢蛋脑子是聪明。 学校里的富二代也不全是不学无术的人,富贵人家教育孩子通常比普通人更严,李贤愣是能从这帮人里杀出个年级前三。 国际学校的奖学金也就过过样子给各自家庭一个宣传的噱头,李贤的竞争对手就这么几个,其他人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解决了,唯独黎言没有。 折了别人的面子,这顿打肯定跑不掉。 “他打你我能想通,抢你饭吃是哪根筋抽了?” 黎言不想跟这帮富家子弟过多纠缠,但陆昀初就堵在路中间,显然没打算让他走。 无奈黎言只好保持一定距离,语气平平地告诉他:“因为他知道我一天只吃一顿饭。” 陆昀初先是惊讶,随后像是找到了同道中人:“原来你也觉得饭堂的菜难吃得像猪食啊,有品位。” 第3章 “……”黎言跟他说不清,干脆不说了。 陆昀初问:“你一天只吃一顿,那这份哪来的?” “明天的。” “你把明天的吃了,那你明天吃什么?” “不吃。” 陆昀初自顾自打开他饭盒,里面只炒了个西红柿鸡蛋和胡萝卜,一点荤腥都没有。 “咕噜——” 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出现。 黎言顺着声音看过去,目光落在陆昀初的肚子上。 “……”声音主人尴尬地咳了声,“你吃饭了吗?” 黎言有些无语,那眼神明显在说,我饭都在这里你这个问题问得有什么目的。 “我也没吃。”陆昀初指着饭盒,“你跟我一人一半怎么样,我给你钱。” 黎言把勺子给他:“你吃吧,不用给钱了,算是谢谢你帮我。” 他说完转身就走,陆昀初也没想管他,自顾自拌了点番茄汁喂进嘴里,突然就又想管了。 菜的味道算不上特别好,但比学校的泔水好吃多了。 “等等!” 黎言回头看他。 “这饭你自己做的?” 黎言点头。 陆昀初走上去:“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你给我当厨子怎么样?” “我爱吃排骨,我给你钱你多买点肉,以后你每天给我带饭,我保证整个学校没人再敢霸凌你。” 黎言短暂愣了下,似乎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但按陆昀初的意思,自己不用买菜只做饭,还能保障人身安全,倒是占了不少便宜。 他不愿欠人情,果断拒绝:“不用了,我没那么多时间做饭。” “你做一个人的饭是做,做两个人的不也是做。”陆昀初道,“大不了以后你给我补课,我们谁也不吃亏。” 轻飘飘的雪花随着话音从陆昀初脸颊落下,他脸上的笑容格外明媚耀眼。 黎言思绪乱了一下,问他:“我们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帮我?” 陆昀初实话实说:“无聊打发时间,顺手聘一个厨子给我做饭。” 听到他对自己有所图,黎言反倒放松了不少。 光他们讲话的空隙,一盒饭就已经吃了大半。 “考虑的怎么样?”陆昀初问。 黎言看着他嘴巴不停做咀嚼运动,犹豫片刻:“成交。” 陆昀初十分满意:“听李贤那意思他打过你很多次了?我看你刚才怼他不是挺敢的吗,怎么他打你你不反抗?” 黎言始终没有情绪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点松动,像是认命了。 “你当工读生的名额很好拿吗。”他说,“事情就算闹大了,也只会对我有影响。” “那你就别跟他争奖学金呗,又没几个钱。” 黎言把筷子也给他:“对你们来说是小钱,但对我来讲是学费和生活费,还有我家买菜过日子的救命钱。” 他声音很低,但不卑不亢。 陆昀初看着他,觉得他的眼睛很有特点,里面蓄满了养精蓄锐的力量。 “再说了我也没有不反抗。”黎言说。 陆昀初来了兴趣:“你反抗什么了?” 黎言没说话,只是把目光转向地上的饭盒。 “……”陆昀初默默放下筷子,“你不会给菜里下药了吧?” “没有,我不干违法的事。”黎言道,“放了点别的而已。” “什么?” 黎言朝墙角的狗屎看去,陆昀初当即看向自己手里的饭,胃里像有感应似的一阵翻滚。 刚要蹲地上吐,黎言就道:“这份是我的,没放。” 陆昀初胃里又不滚了,沉默无言了好几秒,朝他竖了个大拇指:“牛逼。” 黎言几不可见地笑了笑,也就是从这一秒开始,他眼里的戒备慢慢褪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快乐~ 第3章 一直陪着我 陆昀初说话算话,从那天起每天中午都去黎言班上找他拿饭。 他吃得多嘴又挑,好在黎言从小就自己做饭,买肉钱给够的前提下他的厨艺也基本能满足这位小少爷。 而自从陆昀初时常在他班门口出没后,李贤就再没找过他麻烦。 他原以为只是陆昀初家境比李贤好,李贤不敢惹他。后来才知道,李贤不敢招惹的不是钱,是权。 一来一回的拿饭生涯就这么持续到高三,期间他们其实没什么交流,有也只是陆昀初时不时会找他陪自己干着干那。 有时候是钓鱼,有时候是逛街,有时候是陪他出去跟朋友聚餐。即便聚会上只有黎言“低人一等”,陆昀初也从来不会让朋友随便议论他。 黎言其实看得出来,陆昀初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另类的朋友。他不知道这位小少爷是怎么选到自己的,但他对自己那些出于教养的好是真的。 是黎言来学校后从没体验过的。 他从刚开始跟陆昀初接触的谨慎提防,到后来会每天主动帮他补课,换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可以任由陆昀初带自己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陪他去完成那些所谓青春该有的疯狂。 给受苦的孩子一颗糖,即便是最便宜的,他也会记住你很久。 黎言从前是很淡漠的人,对自己不熟悉的一切人和事都抱满警戒心。可遇到陆昀初后他变得越来越温和,或许他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又或许他只对陆昀初这样。 在不知不觉的时间洪流里,黎言察觉到自己情感上的变化。 他把陆昀初的分量加重了很多,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什么是同性恋,他只知道陆昀初在他眼里很珍贵。 高三那年夏天,他从寺庙回来的时候给陆昀初带了个平安福,是挂脖子上的。陆昀初接过笑了笑,说他眼光不错,但自己没有戴首饰的习惯。 也是在同年的十月,陆昀初连着半个月没来上课。 黎言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只能每天佯装路过他的班级往里面看。直到有天终于在座位上看到他的书包,他找遍学校的每一个角落,才在花坛后面找到抱着酒瓶边喝边哭的人。 他第一次见到陆昀初哭,着急坏了,连着问了好多遍怎么了陆昀初都没给他回复。 酒瓶空了,陆昀初红着眼睛看他,搂住他的肩哭。 他说他不要自己了。 黎言愣了好久,这才知道陆昀初原来有喜欢的人。 照片里的男生笑容像清风拂袖般柔和,气质和神态是自己永远也达不到的高度。 那天他一言不发地陪陆昀初哭了一下午,第二天学校就没有陆昀初这个人了。 他从班主任口中得知他准备出国读书,下周就走。 黎言总觉得自己或许能得到只言片语的告别,可一直等到他走的那天,都没等到小少爷一条消息。 陆昀初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高三的夏天,去了黎言不知道的国家。 往后的每一天黎言都在打听他的消息,周转了两个多月才得知他在国外的学校。 那天黎言在平常跟陆昀初常去的空中花园站了好几个小时,摘了朵枯萎的红花,回教室继续完成自己的学业,疯了一样地背单词过英语。 高中三年攒下的钱加上助学贷款和老师的帮助,他成功拿到了出国留学的机会,目标就是陆昀初在的国家。 出国留学一直是他努力的动力,只是以前是为了未来,现在又多了点别的。 一个是豪门家的孩子,一个是从小山村出来的孩子。 巨大的层级差距下,黎言知道他跟陆昀初只能是两条平行线。明知道以陆昀初的家世即便在国外也能过得潇洒自在,但他就是想去看看。 想看看小少爷有没有好好生活,有没有走出那段失败的感情。 国外的生活好难,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语言不通,考完国内的考试到了外面才发现连基本的交流都吃力。 每天徘徊在学校跟家里三点一线,看着不属于自己的房间不属于自己的天空,陌生的一切都让他举步维艰。 陆昀初在的学校他进不去,他的学校离那边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 但每周他都会抽空过去看一眼,就这么坚持了小半年时间,才终于在人群中看见了那道自己熟悉的身影。 陆昀初看到他的惊讶程度不亚于看见赛亚人出现。 分隔了一年多,俩人似乎还保留着曾经的默契。 高中时期的日子好像又回来了,陆昀初每周都会跟他出去吃饭,一起逛逛这座陌生城市的每个陌生地方。 大学毕业那年,陆昀初跟家里闹了矛盾。家里想让他接手家业,但他却执意要进娱乐圈。 黎言问他为什么,他又说出了当年在花坛那个熟悉的人名。 他说那个男生学的是音乐作曲与作曲技术理论,未来大概率是进娱乐圈,所以自己也要去。 “我要让他知道,不管在哪里,我永远比他强。” 黎言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甚至连剖析清楚的打算没有。 第4章 因为家里不支持,陆昀初又不肯服软,他手上的银行卡都被停了。毕业回国后跟黎言一起住在月租800的出租屋,每天靠自己试镜努力去给未来谋一条出路。 黎言本来打算出去工作,但又怕陆昀初一个人扛不住,想想又算了。 反正他就算不进公司,在家也能接建模的单。 虽然每单的钱不多,但也不至于让两个人上街要饭。 从春暖花开走到白雪皑皑,陆昀初照片里的男生在音乐界小有成就,频繁出现在大荧幕上,而陆昀初也终于拿到让他一炮而红的男配角。 好巧不巧,拿到剧本的那天晚上正好是音乐节的颁奖。 俩人坐在楼顶烧烤庆祝陆昀初人生中第一个角色,啤酒摆了满满一桌。黎言把烤好的五花肉递过去,而陆昀初只是沉沉地望着漆黑的夜空,突然问他愿不愿一直陪着自己。 黎言手上动作僵住了,他不知道陆昀初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陆昀初今晚没有看一眼手机,屏蔽了所有音乐节颁奖的消息。 “怎么不说话?”陆昀初问他,“不愿意吗?” 黎言安静着,扯着嘴角露出一个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妥协的笑,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语气,说了声好。 那年他们都只是22岁青涩的少年。 一声好,往后就是八年。 当天晚上的风格外冷,雪花落在烧烤台上熄灭了余温。 黎言伸手去接,雪花精致得像六角形的工艺品,随不算猛烈的寒风摇晃下来,落在了29岁的黎言身上。 黎言回过神,身后是他刚走出的酒楼大门。 手机适时震动两下,除了微信弹窗外还有几个未接电话。 黎言只看了一眼就跳转到微信,是陆昀初发消息问他人在哪,司机刚好出来办事要不要顺路带他回去。 习惯了他别扭的关心,黎言让他不用麻烦了,拦了辆出租车答应他半小时后到。 第4章 滚吧 客厅留着灯,黎言走之前留在厨房的残局也还没来得及收。 糖醋排骨温在蒸笼里,是上学那会儿陆昀初最常点的菜。 今天是陆昀初当年爆红的日子,他们说好了以后都要庆祝这天,庆祝他们终于能走出逼仄的出租屋,住到有阳光的地方。 但空荡荡的客厅不见男主人,显然承诺这种材质,在时间的长河里泡久了也避免不了生锈。 还好准备好的菜不多,不然都浪费了。 黎言把厨房大致收拾好,收衣服进房间的时候陆昀初正靠在床上看下周综艺的通告。 “小初。” 陆昀初没抬头,面前递来一本剧本,是他丢进垃圾桶的那份。 “捡回来干什么,脏不脏?” 黎言闻言收回手,放在床头柜上:“这部戏你就算不打算接,下周的试镜也别直接不去。” “什么意思?”陆昀初抬眼扫看他,“你是嫌我今晚拉你过去做了无用功,耽误你时间了是吗?” 黎言看他这副少爷脾气也有些无奈,顺手拿了个苹果削:“怎么越想越远了,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是很早就跟你说过吗。”他把苹果插上牙签递过去,“只要你想要,只要我能拿到,什么我都会给你。” 这是大学时候黎言对他说的话,陆昀初当时以为是玩笑话没放在心里,可后面黎言又说过好几次,告诉他这是真的。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陆昀初道。 “就是想让你去走个过场。” “我在酒楼跟你说的还不清楚吗,我对这部戏不感兴趣。我下周没时间,试镜那边我让陈业去推。” “去了也不一定要接。”黎言道,“王昭小肚鸡肠,但手上好资源不少,没必要平白无故得罪人。” 陆昀初听得好笑:“我怕得罪他?”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是——” “你烦不烦!”陆昀初不耐烦地吼了声,“以前都不见你这样,你现在怎么越来越婆婆妈妈了?我说不去就不去!” 黎言见状叹了口气,犹豫片刻也没再说了。把收回来的衣服叠好,又给陈业发了微信让他把王昭那边好好周璇一下。 以后万一有合作,也不至于给人家留下话柄。 见陆昀初准备下床,黎言又叫住他:“小初,下周二的录制我找小何顶我的班,我有点事,第二天下午就来。” 陆昀初掀开被子:“什么事?” “跟朋友出去一趟。” “谁?名字都不能直说?”陆昀初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一度,“你有哪个朋友是我不认识的?又有什么事非要周二去办?” 黎言把衣服挂回衣柜,没说话。 陆昀初没第一时间要到回复,皱着眉:“让你说话,你哑巴了吗?” 黎言一时没想好要怎么跟他解释,就在他愣神的几秒钟,陆昀初却突然闹脾气似的把剧本甩在床上。 “黎言,你别忘了你是干什么的。” “一会儿操心别的艺人职业生涯顺不顺,一会儿工作时间说要跟朋友出去。” “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觉得跟着我很累大可以直接说,我又不是不让你走,上赶着来我这应聘的人多的是,不少你一个!” 眼看说着说着又要吵起来,黎言只好让步道:“那我周三上午就来,再做点吃的带过来给你好吗?” 陆昀初跟他在一起这么久,很少看他这么一退再退地坚持一件事,虽然脸色依旧不好看,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随便你,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哪管得了你。” 浴室门关上,没过多久就传来潺潺水声。 黎言拉上窗帘把屋内简单收拾好,陈业回给他一个“ok”的表情。他熄灭屏幕,没两秒又点开搜索。 ——男朋友最近情绪总不稳定是什么原因? 看着男朋友三个字,他心里蔓上些许异样,在搜索结果跳出来之前,又把“男朋友”删掉。 陆昀初当年问他的是愿不愿意一直陪着自己,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的关系在明面上好像也只停留在“陪着”。 到底是不是情侣,他心里没底。 搜索栏里跳转出各种各样的页面,排除掉一些明显扯淡的重病和无厘头的原因,黎言点进那条唯一可能的焦虑选项看会儿,关了手机继续挂衣服。 陆昀初吹完头发上床,刚关灯躺下就听到黎言的声音:“小初,你如果工作上压力太大记得跟我说。” “跟你说了你能帮什么忙,做好你该做的就行了。” “那我们……能不能不要老是吵架了?” “我没想跟你吵,是你每次都惹得我心烦。”陆昀初没转身,盖上被子不想再聊这个话题,“睡你的觉,明早要早起,别烦我。” 他蒙上脑袋不再说话,黎言有心想好好谈谈却也没法,只好由着他去。 陆昀初周二下午两点的飞机,刚吃完午饭黎言就出去了。 要带走的东西已经收好,陆昀初的事情自己没操过心,只要手机充电线带了其他的都无所谓。 看了眼时间还来得及,就准备下楼把刚到的快递拿了。 工作原因他们总是居无定所,住酒店的时间比住家里还长,他总觉得家里没什么活人气,所以买了好几盆绿植回来种着。 “你好,请问这个人是住在这里吗?” 陆昀初回头,叫住他的是个男人。 六十来岁的样子,不是很高,但也可能是因为佝偻的脊背看着显矮。男人身上有股很重的体味,陆昀初略微嫌弃地退后一步,发现男人的脸似乎有些熟悉。 “你好,请问你知道这个人住在哪栋吗?” 陆昀初扫了一眼上面的照片,当即眉头一皱。这才想起来他在哪见过这张脸——在黎言的相册里。 他爸? 好像叫黎大汀。 黎言很少提起他爸,陆昀初只记得他妈在他小时候就跑了,他一直都是爷爷奶奶带大的。 他爸爱赌,但却是赌狗里最好的那条。 没上过学但读过很所书,孝顺父母爱孩子,家务勤快脾气还好。 除了赌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陆昀初记得他们刚大学毕业那会儿本来想去黎言家吃顿饭的,但去的时候家里只有两位老人,他爸因为欠钱很少回来,逢年过节才能见一面。 人性不坏,但赌最能改人性,特别是在缺钱的时候。 黎言对他爸的态度也很微妙,总之关系不是很好。 “你找他干什么?” 黎大汀听出点希望,立马上前一步:“你知道他住哪是不是?哎呀我给他打电话他都不接。” “我问你找他干什么?” “我是他爸爸。”黎大汀摘下帽子,有些着急,“我找他有点事不方便说,你告诉我他住哪栋就好,我自己去找他。” 陆昀初看他这幅样子就猜到他是要拿钱:“有什么事跟我说。” 第5章 黎大汀不愿意了,语气也没先前那么好:“我找我儿子有事,跟你一个外人说什么?” “谁跟你说我是外人?”陆昀初压了压口罩,垂眼道,“有事就说,没事就赶紧走,一会儿保安来了可不会像我这么温和地请你出去。” 看他真的要走,黎大汀赶紧拦住他:“我、我找他拿点钱。” “拿钱干嘛?” 似乎听出面前这个人认识自家儿子,他捏着鼻子支支吾吾:“他……他奶奶腿摔断了,我手上的钱不够住院。” 陆昀初眯着眼睛打量他。 黎言爷爷前几年去世的,家里就剩下奶奶,他对奶奶有多关心照顾陆昀初不是不知道,真要摔断腿了他早跑回去了。 “差多少?” “两、不对,三万。” “他没钱,找他也没用。”陆昀初没打算拆穿他,拆穿了也没用。从他手上抽走手机,点开微信收款码打了三万过去。 “滚吧。” 黎大汀愣了下,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里就这么轻松拿到的钱,还想说什么,但没等他开口陆昀初就叫了保安过来赶人。 “别再让我在这里看到你。”他双手交叉在胸前,语调平缓,“也别再过来找他拿钱,有事找我,他做不了主。” 第5章 前男友 “不是说提早一个小时到吗?” “天气不好晚点了。”陆昀初接过陈业递来的水一饮而尽。 “黎言呢?” “不知道,说有事明早过来。” “那他没给你安排个助理?” “我没要。”陆昀初淡声道,“要个新人能干什么。” “说的也是。”陈业十分羡慕地感慨,“黎言都给你养刁了吧,再换谁都干不好这个活。” 休息室里的人基本到齐了,都是录过一季的朋友,陆昀初过去挨个打了招呼。视线落在角落的陈岁年身上停顿片刻,还是对方先起身他才跟着上前客套叙旧。 编导让众人先去准备造型,陆昀初刚跟造型师协商完,抬头就从镜子里看见陈业欲言又止的表情,以为这个时间观念怪还在生气自己晚点的事。 “我说你这什么眼神,我不是没迟到吗?” “是没迟到,我怕的是你不来。”陈业拉了条凳子坐他边上。 “我是那么言而无信的人吗?”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陈业说到这就来气,“你说话算话那王昭那部戏的试镜你怎么不去?啊?你知道我给他陪了多少笑脸才把这事周旋过去吗?” 他越说越来气,陆昀初自己也理亏。 陈业怨气发泄完了,指着他的手机说:“不跟你扯了,言归正传,我早上发给你的东西你别跟我说没看见啊。” 话音刚落,空气就有些许凝固的征兆。 陆昀初无意识转动着手机,半晌才心不在焉地说:“看见了。” 他知道要来的飞行嘉宾是谁,那串熟悉的名字曾经好长一段时间都霸占着他的交际圈。 高书文。 “能把国际影响力代表的艺人都请来,咱们节目也是出息了。” 陈业打量他的神情,悻悻道:“可不是节目组请来的,是他自己点名要来参加。”他撞了撞陆昀初,“前男友驾到,不会是想吃回头草吧?” “回你个头啊。”陆昀初打开他手,“还‘驾到’,上赶着给人当太监是吧,有没有点出息。” 陈业耸耸肩:“就你俩那点事我们还上大学的时候你喝多了拉着我唠叨个没完,别以为我不知道。” 得亏他是个爱吃瓜的人,不然这点爱恨情仇的故事他才不想听。 “人可已经到了,就在门口,你不出去打个招呼?” “我跟他早没关系了,他什么东西还要我出去跟他打招呼?”陆昀初夹好收音器,打了个哈欠,“前男友就该像死了一样干净。” 下午的录制不是很累,六点半刚过编导就下令收工。 节目组给安排了民宿,陆昀初手上还有剧本没看,刚推开休息室的门就迎面跟人撞上。 真他妈冤家路窄。 “撞着没?”来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感冒了,但也不难听出语调里运用自如的多情,“也不看着点路,多大人了还冒冒失失的。” 陆昀初抬头撞进那双盯着自己笑的眼睛,冷脸推开他:“国外的学校不止教专业知识,竟然还教怎么恶心人?” 高书文听着他夹枪带棒的调调笑了笑,晃了晃手上的表:“一下午都没跟你说上话,还没吃饭吧,赏脸跟我吃顿饭吗?山庄里的餐厅都还不错,最好吃的一家我带你去。” 他说着侧身让出门的位置,示意陆昀初先走。 旁边收工的人见状也跟着起哄,摄像机没关,陆昀初被架住,也不好当面甩脸色,还是跟着去了。 高书文说的餐厅是家农家小炒,由于节目组包了场,里面并没有多少人,都是些工作人员和群演。 “你点吧。”高书文把菜单推过去。 陆昀初看都没看:“有话就赶紧说,我忙得很,没工夫跟你浪费时间。” 高书文见状收回菜单,随口点了几个印象里陆昀初爱吃的,又吩咐服务员拿了杯加冰的椰汁。 看着他轻声笑笑:“好久不见,小初。” 陆昀初把玩着手指:“最好别见。” 隔着屏幕的感觉没有面面相觑真实,从高中他二话不说离开到现在,这么多年他们是第一次见面。 “回国前还看到你上部电影拿了奖,恭喜你啊,事业越来越顺了。” “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陆昀初懒散地靠在椅子上,“没别的事就少浪费我时间。” “才刚来就要走吗?”高书文看他要走,下意识伸手拉住他,被甩开了也没不好意思,“下午录节目你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我,连在镜头前做做样子都没有。这么多年没见,我想跟你说说话也不行吗?” 陆昀初噗嗤一声笑了:“我们有什么好说的?” “小初,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陆昀初没回话,一屁股坐回去,半晌,才听不出情绪地淡淡开口:“说实话我想不明白你在国外发展的好好回来干什么?” “就是因为能站稳脚跟了所以很多事才可以做的随性一点。”高书文道,“而且我亲人在这边,家在这边,你也在。” 陆昀初啧了声:“别给我恶心吐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比起刚才的漠不关心,高书文觉得陆昀初现在这个不耐烦的样子才更熟悉。 “我们两家是世交,我妈跟阿姨也都知道我们以前在一起的事。我这次决定回国发展也是因为我妈跟阿姨见了面,说——” “行了。”陆昀初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你回不回国发展关我屁事,井水不犯河水你也用不着拉着我说这些。” 桌上的饭菜一口没动,陆昀初起身招呼服务员买单,高书文也跟着站起来:“小初,我当时决定出国只是选择了对我最有利的一条路,但并不代表我对你就没感情。” 伸出去的手被陆昀初躲开。 “这话说的你自己想笑不?”陆昀初道,“当年你走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跟我说完两天后就连人带行李一起消失。” “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你读的是封闭式学校,你知道当时的我不想你走一定会想各种办法缠住你,而在你眼里感情跟你的前途未来比一文不值,所以干脆连夜开溜,顺便给我留了一句‘等你想明白了我们再联系’。” “电话不接消息不回,高书文我不想拆穿你。”陆昀初气笑了,“就是因为我们家里是世交所以我没跟你闹得太难看,你现在来找我无非也只是因为你是在你能接触到的人里面找跟你各方面条件背景都差不多又知根知底的人而已。” “因为这样的人对你最有利。”陆昀初竟然有些怜悯地看向他,“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温润儒雅的外皮下面现实、势力又利己主义。 跟他记忆里的样子一模一样。 “小初。” 空气安静了许久,高书文视线落在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你这样拒绝我,是因为已经有男朋友了吗?” 陆昀初拿过外套披在肩上,下意识摸了摸手上的戒指。这是前年黎言买的对戒,但比起婚戒,款式更像装饰戒。 “少问跟你没关系的事,我有没有男朋友你在我这都排不上队。” 他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下,扭头朝高书文腕上的手表看去。腕表表带已经有些磨损,是陆昀初高中花了大价钱拍卖回来的东西。 “十几年前的过时款还是趁早扔了吧。” 陆昀初撂下话径直走出餐厅,正要给陈业打电话,转头就跟站在拐角的黎言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愣了下:“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黎言脸上的笑有些不自然,走上前说:“陈业说你没让小何跟你过来,怕你一个人不适应,就提前买票了。” 第6章 陆昀初拧着眉:“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陆昀初哦了声:“我先回去了,你去小摊给我打包点吃的。” “刚才没吃吗?” “没吃。”陆昀初边走边摆手,“明天要上镜,别买多了,吃多了水肿。” 黎言站在原地没动,等他走远后才转过头。 隔着玻璃窗,高书文正垂眼抚摸着腕上的手表。动作似乎很轻,随后叹了口气,买单走出了大门。 这是黎言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这个只出现过名字的人,这个干预了陆昀初无数次选择的——前男友。 没等他再多想,心脏突然传来隐秘的刺痛,连呼吸也加重了不少。 他皱了皱眉,靠在灯柱上休息了会儿才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两颗药干嚼着咽了下去。 高书文,他念了念这个名字。 还是回来了。 第6章 苦肉计 陆昀初昨晚心情肉眼可见的差,黎言买回去的东西也没怎么吃,喝了半碗小米粥就不声不响地睡了。 第二天的录制七点过后才开始,两两分组赚积分,最后积分从高到低获得今晚晚饭食材的选择权。 每个节目的游戏都大同小异,能不能有热度主要还是看嘉宾和后期能创造多少话题。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友情亲情爱情,只要有人,经过屏幕一加工,随便两个凑一对都能磕得天花乱坠。 综艺里咖位和流量最大的当属陆昀初和高书文,摄像老师的眼睛自然也盯在他们身上多一点,给下去的剧本也是希望他们多互动。 但这两个人明面上毫无交集,导演组本来还在操心怎么让他们多接触,但事实证明他操心得太早了。 嘉宾闹哄哄地开始物色队友,高书文却绕过好几个人径直往陆昀初身边走。 “陆老师,我能和你一队吗?”他抿着嘴笑得谦卑,没给陆昀初拒绝的机会,三两句话把他架起来,“我第一次上综艺什么都不熟悉,陆老师应该不会嫌弃我吧。” 陆昀初不可能当着镜头的面给他甩脸,一句“不方便”硬生生吞了回去,牙根咬得痒痒,笑得不能再假了:“当然可以。” 高书文料到如此,愉快地点点头,视线扫过他上综艺也没摘下来的戒指,脸上表情不为所动:“那我们走吧,还请陆老师多多关照呢。” 山庄很大,任务点分布在各个不起眼的角落。忙活到中午吃饭的点陆昀初还没回来,黎言远远看到他和高书文还在娃娃机前折腾。 篮子里的币少了又少,娃娃是一个没抓到。 导演让他们先回来,但陆昀初的倔驴脾气上来了,非要把这个任务做完,做不完他就跟娃娃机杠上了。 皱着眉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入党,黎言没忍住笑了笑,可爱呢。 “言哥。” 陈岁年端着两杯橙汁过来,看见他脸上还没收回的笑:“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黎言往旁边挪了点给他让位,“刚才听你助理说,你下期的录制不来了?” 陈岁年点点头:“是啊,下周新剧开机进组刚好撞一天了。好不容易拿到的男主剧,开机仪式我还是想去,就把这边推了一期。” 上次陆昀初跟他竞争角色的事白白耽误了他好长时间,黎言后面左思右想应该是在之前录制某一期空隙他跟陈岁年提的时候陆昀初刚好听见了。 眼下看他后续工作没受影响,黎言也能放心点:“那就好。” 陈岁年十指无意识扣着杯壁:“怎么感觉你脸色不太好?生病了吗?” “没有,可能没睡好。” “陆老师行程排得满,是比我们辛苦多了。” 黎言随意点了点头,忍不住又看向娃娃机前的俩人。陆昀初还是没抓到娃娃,高书文站在他身边笑得纵容,从篮子里拿了几个币手把手教他。 陈岁年晃晃杯子,伸到黎言面前:“谢谢你,言哥。” “嗯?”黎言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他压低杯口想跟自己碰杯,托平他的杯子,“这是干什么,我也没帮上你的忙。” “那也还是要谢谢你,跟你认识这几年,你前前后后帮我了不少,不然我可能到现在都只能接点小龙套的戏。” 他目光灼灼地看过去,看见黎言身上掉了片落叶,想帮忙拍掉,手伸出去又想到什么,还是慢慢收了回来。 黎言倒是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帮他也只是朋友间顺手的事。 看时间差不多了,再拖下去陆昀初怕是连午饭都吃不上又要开始下午的录制,刚想起身过去喊他回来,心脏突然传来的抽搐让他当即往后退了一步。 “哎!”陈岁年赶紧扶住他,“你怎么了!” 黎言没工夫说话,在椅子上借了好半天的力,赶在陈岁年喊出第二声的时候摇头笑笑:“腿坐麻了,一下没站稳。” 陈岁年脸上的担心毫不掩饰,像是还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假。 黎言看他着急,安抚了两句,余光扫到陆昀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们旁边,手上还拿着刚从娃娃机里夹出来的娃娃。 手臂抬在半空,黎言竟有一瞬间觉得这个娃娃是要送给自己的。 但下一秒,陆昀初看着陈岁年扶在他肩上的手,脸色黑了下来,收回手,转头把娃娃扔给高书文:“给你了。” 高书文愣了下,片刻才笑道:“谢谢陆老师。”他上下打量着黎言,问,“这位是?” 陆昀初没说话,只是一屁股坐在陈岁年刚才坐过的位置事不关己。 黎言把盒饭拿给他,朝高书文道:“助理。” “哦,倒是没听小初提过。” 黎言听出他称呼上的变化,也得体地笑笑:“高老师刚回国,也是第一次见面,没提过也正常。” 高书文正好也没吃饭,见旁边还有份盒饭,刚要拿过来就被陆昀初抢先一步拿走:“要吃自己去拿。” 这会儿没镜头,他讲话也没多客气。 倒是陈岁年仿佛吃了个大瓜,眼珠子在他们身上转来转去,觉得自己再听下去怕是要被灭口,也就先回去了。 陆昀初坐在椅子正中间,二人座的位置愣是给他占完了。 高书文新拿了份饭,坐在他对面吃。 他们回来得晚,午休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不到半小时,就够吃顿饭的。 节目组那边已经架好摄影机,高书文先过去了,黎言低头提醒陆昀初快点。陆昀初还是不肯说话,扒拉完最后一口饭,起身的同时把刚刚不准高书文拿的那份扔在椅子上。 “吃完再过来,省得这站不稳那站不稳得,还得找个人扶你。” 他说完咕噜灌下半瓶水,小跑过去集合。 黎言看了眼饭,想起导演说下午场是体力活,又塞了两块巧克力给陆昀初:“我知道了,去吧,跑慢点。” 本来大家都没把“体力活”放在眼里,想着嘉宾都是有头有脸的明星,再体力也体力不到哪儿去。 直到他们站在山庄的南河岸边,看见河道上的橡皮艇时,沉默震耳欲聋。 南河是条首尾相通的环形河,他们的任务就是划船一圈,收集路上节目组放的奖励物资,收集越多待遇越丰厚。 黎言听完脸色就不好了,陆昀初怕水他是知道的。 小时候陆昀初被绑架过一次,绑匪逃跑的时候把他扔进河里差点淹死了,好在最后被人救了回来,但从那以后他就特别怕水。 因为是单人任务,嘉宾都念念叨叨地上了橡皮艇,只剩陆昀初还站在岸边。 “张导——” 黎言想叫停的话还没说完,陆昀初也上去了。 都上综艺了就坦坦荡荡的,他不想扫兴。 黎言心里悬着,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每位嘉宾边上都跟着救生员和摄影师,黎言不放心也在岸边跟着他。 前面几段路都算下坡,不费劲,但是水流的冲击难免让橡皮提摇晃。 一连收集了好几个物资,陆昀初罕见地没怎么讲话,全程聚精会神地盯着河面改变橡皮艇的方向。 “陆哥快来!”前面嘉宾在喊他。 陆昀初回了一个难看又礼貌的笑容。 又是一段小下坡,两边对冲下来的水流让橡皮艇不自觉打了好几个转,被水流带着突然加速向下冲。 陆昀初稳不住,橡皮艇左右剧烈晃动,终于还是在一个拐弯处被冲翻了。 救生衣只能保护他不被淹,但持续不断的水冲在脸上还是让他吓了一跳,手脚齐用地挣扎,时不时就被水拍在下面。 河水不是很深,更何况有救生衣,虽然是冬天但山庄里的温度也不是刺骨的冷。综艺里这类小意外更是创造收视率的素材,旁边不知道陆昀初怕水的人也都在起哄。 摄影师的船被甩在后面几个身位,下意识的恐惧让陆昀初忘了自己穿了救生衣,熟悉的窒息感涌上来,身边却突然炸开一团水花。 第7章 黎言二话没说直接从岸边跳下去,但由于视野遮挡位置没选对,下来的时候右半边身体重重撞在旁边的石头上。 他吃痛拧紧眉,往陆昀初的方向游去,却在即将抓到的时候被人猝不及防从旁边推开。手臂擦过尖石,划了道将近十厘米的口子。 高书文揽过陆昀初的腰,抱着他往后撞了一下,随后才逆着水流把人托稳撑在橡皮艇上。 旁边的人这才意识到不对,连忙划船过去,救生员也跳下来把俩人拉上岸。 “陆哥!你没事吧!” 陆昀初直到触碰到地面心跳速度都没降下来,他低着头大口喘着气,好半天都没回众人的话。 黎言半蹲在他边上,先自己穿了件衣服,随后裹了件外套给他,看向高书文的眼神冷了几分,多了些意味不明。 但高书文没留意到他,转向导演:“张导,小初怕水,安全起见这项任务就算了吧。” 导演也被吓得脸色惨白,连连点头:“这、这怎么也不提前跟我们说一下,小陆没事吧?” 陆昀初喘息频率渐渐慢下来,这才朝大家摆摆手:“我没事。” 导演松了口气:“赶紧赶紧,快扶小陆去休息。” “哎!文哥你背上受伤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众人目光齐齐聚在高书文背上,果然看见他后肩处被划破,伤口肿胀起来。 陆昀初看他鲜血顺着脊背不停往下流,也愣住了:“你没事吧!” 高书文低头嘶了口气:“我无所谓,你没事就好。” 周围人操心:“这么长的伤口得赶紧处理啊,万一感染了就不好了。” 节目组有配救护车,陆昀初连忙穿好衣服,转头见黎言就站在身后,浑身也是湿漉漉的。 是了,刚才他记得有两个人都往这边游。 “你怎么样?”陆昀初看他落在高书文身上的眼神很奇怪,但眼下也顾不上这些,“大冬天的赶紧回去换套干衣服,再帮我拿一套过来,我先陪他去处理伤口。” 导演招呼几个人准备,带着高书文往救护车走。 黎言视线沉默地从高书文后肩那道完全可以避免的伤口上移开,手臂的阵痛他也不在意,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本来想要说点什么,但听着陆昀初着急的语气,又觉得算了。 “我没事,你去吧。” 第7章 欲言又止 节目临时暂停,冷空气席卷帐篷,高书文背上的伤口可怖但好在不深,医生消毒包了圈纱布让他这段时间每天上药,不要剧烈运动。 “需要去医院吗?”导演不放心。 “不用。”医生推着眼镜说,“没什么太大问题,愈合之前不要沾水,不要穿刺激性料子的衣服就行。” 高书文眉头舒展开,笑道:“谢谢。” 医生又叮嘱了几句,众人悬着的心落地,一位年长些的嘉宾感慨:“还好今天有你在,不然我们都不知道小陆怕水。” “不过你们俩也是第一次见面吧,你怎么知道小陆怕水啊?” “是哦。”又有人跟着起哄,“刚刚高老师可喊的是小初诶。” 高书文垂眼笑笑:“不好意思一直没跟大家说,我们其实认识的。” “啊?!”周围惊呼声一片。 高书文转向陆昀初:“小初,我能说吗?” 明面是请求他的意见,实际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陆昀初同不同意根本不重要。他心里翻了个白眼,索性自己开口。 “没什么不能说的,家里长辈认识,我们也从小认识。”看见众人一个个惊讶的表情又补充,“仅此而已。” 连导演都没料到这层关系,心想这可是中了个大奖,跟大家七嘴八舌地打听起来。 高书文说得起劲,但陆昀初不想纠缠,随口把话题扯回后续录制上。 节目后面的任务多少都跟水沾边,现在一个怕水一个不能碰水,他们需紧急改脚本,索性提早收工。 帐篷里走的走散的散,陆昀初搬了条凳子翘着二郎腿坐旁边,被水浸透的衣服渗透寒意,他回头看了眼,没看见黎言的身影。 “还好吗小初?” “叫全名。”陆昀初擦燃一根烟,没讲话。 “知道你怕水,本来想跟你一组还能护着你,结果是单人任务。”高书文说得后怕,穿好衣服,动作牵扯到伤口又轻抽了声气,“还好我去的及时,还好你没事,要是——” “行了。”陆昀初叼着烟,表情有些不耐烦,“在这跟我演偶像剧呢?娇不矫情。” 高书文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我是说真的。” “真的假的都跟我没关系,你拉我一把,我跟你道谢。”陆昀初起身,“签了合同,好好录完综艺就是我的责任。至于我们两个,能少接触就少接触。” 他说完裹着湿漉漉的衣服往厕所走,前脚刚离开,后脚黎言就来了。 “小初去厕所了。”高书文熟稔地解释。 黎言在酒店随便处理了伤口,着急过来,领口的扣子没扣稳被风吹开。高书文扫了眼他手里抱的衣服,视线落在他胸口时—— 银色蛇骨链串着的是跟陆昀初手上同款的戒指。 高书文眸底闪过一簇凛冽的光,把手从桌前拿开,走上去:“衣服给我就好,你去忙吧,等小初回来了我给他。” 黎言没应,微微倾斜着身体打量他。他印象里的高书文是温润谦和知书达理的代表,因为他觉得只有这样的人才值得陆昀初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可如今看起来竟然有些失望,见面不如久闻。 “没事,我等他回来。”黎言随意找地方坐下。 沉默了一阵,高书文脸上带着半真半假的担忧:“刚才救小初的时候太心急了,不小心推到你了,没事吧?” 看着他动作僵硬收回去的手,黎言笑道:“之前了解您的时候似乎听您采访说过不喜欢综艺,怎么突然想来参加了?” 高书文意外地抬起头,黎言现在给他的感觉跟之前完全不一样。比起初见时客套有分寸的彬彬有礼,现在他的距离感则更强,显得生人勿近。 “刚回国嘛,圈子什么的都不熟悉,正好有熟人就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那像高老师这种咖位的艺人平常行程应该排得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很少吧。” “差不多。”高书文悠闲地摆弄手上的娃娃,“艺人不就是这样吗,赚的钱不少,要是再不累点岂不是很不公平。” “也是。”黎言慢声慢语地说,“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就更没时间养伤了吧。” 突然转变的话锋,高书文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黎言看向他肩膀的位置,神色平淡,仿佛闲聊一般,但讲出口的话却没他的语气那么温和。 “所以有些不必要的伤以后能避就避开吧,耽误了工作和健康就得不偿失了,是吧?” 黎言抬眼看过去,他其实从来都是一身傲骨,不屑心机也不爱争抢,底色里的温柔更多像是对亲近之人的包容和保护,是因为爱才会一次又一次弯下的腰。 他想最后能在陆昀初身边的人,即便不是自己,也不要是这种。 高书文的脸色难看了一瞬:“我怎么没太听懂你的意思。” 黎言耸耸肩,点到为止:“听不懂就当我没说吧。” 帐篷里安静了将近一分钟,黎言低头的时候才注意到脖子上露在外面的戒指,把它重新放回了外套里。 还是高书文主动打破沉寂:“你跟小初认识多久了?” 黎言的动作微微停顿,道:“很多年。” 从他不告而别的那年开始,一直到现在。 “那真是辛苦你了。”高书文揣着手靠在椅子边,“小初家里就他一个孩子,叔叔阿姨跟那帮长辈都惯着他,连我爸妈对他都比对我好,所以惯的他脾气从小就不太好,你多包涵。” 亲昵的语调里带着笑,这份从小相知相熟的默契是黎言无法比肩的。他没说话,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接这句话。 至少助理的身份不够。 “说起来小初经纪公司的老板跟我还有过合作,对手下人蛮随和的,应该不会限制演员的私生活吧。” 黎言不明所以,高书文没有停顿,很快给了他答案。 “实不相瞒,我这次回来其实也是因为我们两家的关系。”他抿了口水,“家里长辈准备让我们联姻,毕竟是世交,门当户对知根知底,各方面上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黎言愣了下,双手无意识地收紧,透明的防尘罩上模模糊糊映出他有些失神的表情,高书文叫了他好几声才让他回过神。 “怎么了?” 黎言勉强笑了笑:“没什么。” 就算有什么他又能怎么办,陆昀初的决定哪里是他能左右的。他早就预感会有这么一天,即便那个人不是高书文,也会是别的跟陆昀初相配的贵公子。 第8章 反正不会是自己这个钻了空子才能占到位置的人。 只是这天真的撞在自己眼前,他心里还是像被攥紧了一样难受。 高书文牵了牵嘴角,心情愉悦:“本来这件事我跟小初知道就行,但你毕竟是他助理,平常行程都暴露在镜头下,嘴上说话肯要有个把门的,瞒着你也不太好。” 他走上前把陆昀初给他的娃娃伸过去,黎言本能去接,却在即将碰到的时候高书文松开了手,粉白的兔脑袋砸在地上弹了两下。 黎言眉头轻挑,再抬头看向他的眼神里藏着清冽的暗光。收回手,不再去看地上的娃娃,也不会弯腰捡。 “看黎助理的穿着打扮都很朴素,助理的工资应该高不到哪儿去吧。”他话里有话,“小初是家里的独生子,总有一天要回去接手家业的,不可能长期待在娱乐圈。助理的工作攒不了几个钱,趁年轻还是找份正经的工作吧,不然到时候失业了还要找人借钱讨生活就不好了。” 他语气里不经意的蔑视让黎言笑了笑:“不劳费心。” 话还没说话,身后陆昀初不耐烦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什么工作不正经?给我当助理怎么了?没嫖没赌没犯法,怎么就不正经了?” 陆昀初几步走过来,接过黎言手上的衣服:“你这看不起普通人的态度真是一点没变。”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高书文捡起娃娃抱在怀里,“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好心讲句实话。” “好不好心我不管,不好听倒是真的。”他穿好外套拉黎言走,“还有,你想发神经自己没助理吗?黎言是我人,凭什么要伺候你的情绪?” 高书文还有话要说,陆昀初理都懒得理他转头就走。 黎言跟在他身后,一路上俩人都没说话。 陆昀初回屋洗完澡就缩在床上看剧本,黎言怕他感冒冲了杯药,放桌子上后也没再进房间打扰他。 陆昀初一看就看到晚上七八点,想到一向把三餐健康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黎言今天竟然没叫他吃饭,他走出一看才发现那人正坐在阳台一动不动,像在思考又像在发呆。 面无表情的黎言多了几分清冷的味道,昏黄的光落在他侧脸,陆昀初站在后面看了好会儿才不小心发出来点动静。 黎言回头,像是才反应过来到晚上了:“不好意思,忘记时间了,饿了吗?” 陆昀初不答反问:“高书文下午跟你讲那些话你光听着干嘛,都不知道反驳吗?” 他其实只听见最后两句,但高书文的性格他太清楚,这种自私自利唯我独尊的人嘴里能讲出什么好话。 他凭什么给黎言甩脸色。 陆昀初没回答黎言的问题,黎言也没回答他,只是又问了一遍想吃什么。 陆昀初随口说了个云吞,又道:“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黎言望着他的眼睛,轻声说:“他说这次回来是因为你们两家的联姻。” 陆昀初冷哼一声:“他说的话顶个屁用。”他掀起眼皮,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那你呢,你有什么想说的?” 好长时间的安静后,黎言才移开视线,有些艰难地开口:“小初,我尊重你的决定。” 陆昀初表情瞬间冷下来,站直身子:“没了?” 黎言没讲话,高书文在他这的印象并不好,如果可以他不希望这样的人留在陆昀初身边。 可是…… 如果是陆昀初自己想要的,他也没资格阻止。 陆昀初气不打一处来,“砰”的一声甩上阳台门。看着外面呼啸的寒风终究不忍心,又打开门,把黎言拽进来后才再一次把门摔上。 扭头的瞬间他看见黎言好像皱了皱眉,神色有些痛苦。陆昀初愣了下,等再去看的时候又看不到了。 喉结动了动,想说的话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这两年来,陆昀初给黎言的好像总是背影更多。 “小初。”黎言叫住他,其实连他自己也没想好叫他干嘛。摸到大衣口袋里的药,没等脑子下场把关,嘴上就已经问了出去。 “如果哪天我走了,你会不适应吗?” 他声音很小,如果不是陆昀初突然停下脚步可能都听不见。 但即便如此,能听见的也只是模模糊糊的一句话,凑不出完整的意思。 陆昀初脚底仿佛粘在地上,心里烦躁难耐:“你又在说什么?” 黎言话脱口就后悔了,跟他对视一会儿,当他是真没听见,松了口气,摇头笑笑:“没什么,我说让你先上床休息。这里不好叫外卖,我下楼看看有没有速食云吞买点回来给你煮。” 陆昀初看着那扇打开又关上的房门站定片刻,心里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他心烦意乱地灌了半瓶冰水,转身关灯进了房间。 第8章 你能看上他? 陆昀初心里揣着事,一顿饭吃得很是安静。 沉默对这两年的他们来说似乎是件司空见惯的事。 他手上的工作越来越多,经常每天只有四五个小时的睡眠。偶尔跟其他阔少聚餐的时候还要被打趣,说他好好的公子哥不当非要跑到娱乐园累死累活赚点零花钱干什么。 黎言看他揉着眉心的疲态心里也不是滋味,削了点水果放他房间后就拿着电脑出去了。 高书文下午说的话他没法当没听见,但明里暗里笑他穷他不认。陆昀初给他开的工资不低,再加上他也没放弃过自己的专业知识,接的建模单子加在一起一个月几万也有。 对他们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来说可能不算多,但对黎言来讲够了。 他自己物欲低花不了什么钱,除了些必要的花费,剩下的也就是算进家里日常开销或者给陆昀初买点他喜欢的东西。 处理完客单最后的收尾,黎言看了眼时间刚过十二点。 他和陆昀初虽然一直同居,但从一年前开始就不睡一个房间了。民宿酒店的套间只有一间房,他这两天都是在沙发上凑合的。 过了眼明天的流程,正准备睡觉,看到陆昀初房间的灯还开着,又热了杯牛奶进去。 陆昀初睡觉习惯锁门,但这个习惯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就改了,至少从他们两个分房睡开始,黎言每次进陆昀初房间门都没锁。 他进去的时候陆昀初刚放下手机,看见他进来让他顺手把浴室的灯关了。 黎言把牛奶递过去,又开了盏小夜灯免得他半夜起来上厕所看不见路:“明早五点半就要过去做妆造,喝完牛奶早点休息。” 陆昀初只扫了一眼就让他拿走:“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晚上睡前五小时不吃不喝,要不然明早水肿上镜不好看,为什么老是记不住?” 黎言确实忘记了,闻言也没强求,收回手时不小心牵扯到伤口,一瞬间的疼痛让他没拿稳手里的杯子,牛奶顿时洒了大半杯,连带着床单和地摊都被打湿。 “哎!你怎么回事连杯子都拿不稳吗!”陆昀初先是烦躁地啧了声,看他脸上神色有隐忍的痛苦,又掀开被子下床,“你怎么了!” 手掌触及的牛奶是温的,不至于烫成这样。陆昀初拉过他的手,却被黎言皱了皱眉抽了回去。 “没事,一下没拿稳。”黎言扯了几张纸巾吸干地上的牛奶,“你先上床,我拿拖把过来收拾一下,不然待会儿容易引虫子。” 陆昀初不爱喝纯牛奶,所以黎言每次都会往里面加点糖。 他说着站起身,陆昀初一把把人拽回来,没等黎言反应就拉开他的袖子。他本来想看看是不是有烫伤,但掀开才发现他小臂被纱布薄薄裹了一层,看不见下面触目惊心的伤口,但纱布上渗出来的血还是让陆昀初慌张起来。 “你手怎么回事!” 手腕被他死死抓住收不回来,黎言只好说:“划了一下,没什么事。” 陆昀初问:“什么时候划的?为什么不跟我说!” 黎言没找到合适的说法搪塞,实话实说道:“下水找你的时候蹭了一下,已经处理过了,皮外伤而已养两天就好了。” 陆昀初撕开纱布,下面的伤口比高书文的深多了:“你下午为什么不让医生帮你处理,你自己弄的能有医生专业吗。” 陆昀初左看看右看看也找不到什么药,只能先拿纸巾把周围的血渍擦干净,一边擦嘴里还一边念叨。 “我自己来吧。”黎言道。 陆昀初瞪了他一眼:“闭嘴!” 黎言闻言不动了,感受着他放轻的动作,视线却一直没离开过他。 陆昀初用沾了水的纸巾又擦了遍,然后打了个电话给酒店工作人员让他们送个医药箱上来。 看黎言似乎有话要说,他直接打断道:“没什么麻烦的,大堂晚上有人值班,夜班还是双倍工资,拿了钱就得干他们该干的活。” 工作人员效率也很高,电话打下去没几分钟就把东西送了上来。 陆昀初不会包扎,手法上多少比较笨,黎言被他弄疼了脸上也没什么反应,安安静静等他包完才说了声:“谢谢。” 第9章 “有什么好谢的。”陆昀初语调僵硬地别过脸,上床扭过头继续看手机,“这两天看你脸色不太好,有事就跟我说,别长了嘴还当哑巴。手上有伤很多事都干不了,赶紧把伤养好,不要耽误我工作。” 黎言没忍住,笑容里的纵容若隐若现:“知道了。” 综艺有条不紊地进行,节目组把水上活动全改为了陆地上的。对嘉宾没什么影响,唯一的受害者就是摄影师,本来能坐在船上轻轻松松地跟拍,现在还得扛着摄影机满山庄跟着跑。 导演一声收工结束了两天半的录制,云层断断续续,天空像被墨晕染的黑白山水画。相机记录不下美景,所以换眼睛临摹。 其他人约着去吃夜宵,陆昀初明天还有行程,黎言回去帮他收好东西,等时间差不多了直接往机场走。 今晚的风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拔干,陆昀初在湖心亭看夜景,听到后面脚步声,扫了眼过来的高书文,跟没看见似的继续望着远处已经模糊的树丛发呆。 “小初,你最近一周有空吗?” “没有。”陆昀初想都没想。 高书文热脸贴上比寒冬还冷的冷屁股也没在意,继续说道:“我刚回国,我爸妈说跟叔叔阿姨约了一起吃饭,你看看你什么时候方便。” “不方便。” “叔叔阿姨说想订江边家常菜,但我想着你比较爱吃海鲜就问他们要不要订海鲜酒楼,就在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 陆昀初的好脾气仅在镜头前和他心情好的时候出现,拉上大衣讽刺道:“你听不懂人话?我说不去,没时间,不方便。” “话别说这么满。”高书文很包容地笑笑,他知道陆昀初虽然脾气大性子冲,但对长辈还是尊重的,“你把我当个空气也可以,就当是陪叔叔阿姨还有我爸妈吃顿饭。”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陆昀初反唇相讥,“我跟你之间不可能再有什么关系,你也不用费什么心思。我现在过得很好,好到什么程度呢,就是你出现在我面前只有让我想吐一种作用。” 他不止一次觉得人的滤镜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它能颠倒黑白控制大脑,再丑的鬼都能自我催眠成耐看型。 他以前眼瞎跟高书文在一起的时候他知道高书文斯文背后其实很强势,但从没留意这些刻薄跟自私自利。现在滤镜碎了,再看眼前这个人除了恶心一无是处。 “小初,你为什么每次跟我讲话都这么夹枪带棒?” “过得很好。”高书文低低重复了遍,没有镜头他也不用再装的那么温文尔雅,上前两步逼近他,“跟谁过得很好?那个黎言吗?一个助理?你的新男朋友?还是新玩伴?” 陆昀初听到玩伴时冷冷地看向他:“你说话给我注意点。” “东德县一个贫困农村出来的人,妈妈跑了爸爸窝囊还爱赌,被没文化的爷爷奶奶带大,要钱没钱要权没权,也就脸过得去,你能看上他?”高书文扬唇笑笑,“不会是你养来当鸭——嘶!” 陆昀初没等他说完一拳打在他脸上,牙齿在撞击下相互磨蹭发出呲呲的声音,高书文脸被打向一边,瞬间就红了一大片。 他每说一个字陆昀初脸色就黑一分,揪着他的衣领拽到身前,咬牙问道:“你调查他?” 陆昀初那一拳力气不小,高书文半闭着眼缓了半天才缓过来:“我总得调查清楚跟在你身边的到底是什么人吧。” “我需要你管吗!”陆昀初心头火气,掐着他的脸又是一巴掌,“我陆昀初这辈子最不可能的就是吃回头草,你最好别他妈招惹我!你是什么东西?轮的到你来调查我身边的人?” 高书文右半边脸火辣辣地疼,他眸色沉沉地跟陆昀初对视:“小初,你为了一个外人打我?” 陆昀初甩开他的脸,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我跟他高中认识,到现在十几年,真要算你才是外人。” 高书文被他推得后退几步,摸着已经轻微肿起来的脸,神色意味不明:“那我怎么看着你们关系并不好。” “我们关系好不好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他是跟黎言矛盾越来越多,可再怎么吵再怎么闹也是他们自己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他高书文插手。 一拳一巴掌,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诡异地沉默下来。 陆昀初看他嘴角被打出了血也觉得自己下手重了,戴上口罩转身就走:“我实话告诉你,我是还念我们两家世交的关系,所以在长辈面前我不会下你面子,可以跟你井水不犯河水。” “但你也最好别再让我知道你调查他,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第9章 跟我回家一趟 从湖心亭回房间,黎言跟行礼都不在里面。拿手机一看,果然看见他不久前刚给自己发了信息说先下楼了。 陆昀初走到酒店大堂还是没看见人,只看见暂放在沙发边的行李箱,他敲了敲前台桌子:“你好,请问刚才在这里的人去哪儿了?” 工作人员虽说这几天已经见过他很多次,但这么近距离的问话还是让她激动地心跳加速:“他、他刚才被陈老师叫走了。” 陈老师?哪儿来的陈老师? 陆昀初耐着性子问:“哪位陈老师?方便告诉我名字吗?” “陈岁年老师。”工作人员指了个方向。 陆昀初笑着点头道谢,刚走过去就看见树丛里隐约的身影。 陈岁年朝黎言伸出手,掌心上放着的是朵蓝白色的蝴蝶兰。 陆昀初这个角度看不见黎言的反应,但陈岁年脸上小心翼翼的试探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熟悉这种表情,在每一场他演绎过的示爱戏码里。 陈岁年嘴巴动着不知道在说什么,陆昀初握着树干的手下意识攥紧,直到尖刺扎破手掌他才啧了一声松开手。 他不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烦躁是生气黎言背着自己同意跟别人私下见面,还是因为自己的所有物竟然有人敢惦记。他眼神逐渐沉下来,落在陈岁年身上看了片刻,冷着脸掉头就走。 金鱼草从边上躺着两只小黄猫抱团取暖,就挡在陆昀初跟前,他经过的时候没注意差点踩了上去。 他从小就对宠物没耐心,心急气躁下正要一脚踢过去,但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看它们瑟瑟发抖的样子冷哼一声,随手把外套扔在它们身上。 他径直走出大门叫了辆车,直接去了机场。 手机是十几分钟后开始亮起一个又一个的未接来电。 陆昀初扫了眼全是黎言打来的。 他冷冷扣上屏幕,任手机响翻了天他都懒得看一眼,几个电话不接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这个时间点的机场人不多,他在候机室点了杯咖啡,直等登机截止前最后几分钟才看见黎言拖着行李箱轻喘着从门口进来,看见他的瞬间明显松了口气。 几步跑上前,语气还没平稳下来:“小初,你怎么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陆昀初走的时候没经过前台,他问了半天都没人看见。酒店安保系统完善不会出事,他就猜会不会是陆昀初找不到自己先去机场了。 “我为什么要跟你讲,你有时间听我讲话吗?”陆昀初戴上口罩不想理他,跟着队尾排队登机。 黎言看着他拒绝沟通的背影轻叹了口气,把外套脱下披在他身上。 他不知道又是哪里让陆昀初不高兴了,但陆昀初不想讲话,他也不能问出东西。 从他认识陆昀初那天开始他就体验过这位小少爷的急躁脾气,只是以前他都能对症下药给人安抚下来,但这两年也慢慢觉得力不从心。 他知道陆昀初上升期压力大,平常也都尽可能顺着他,哪怕是他大晚上想吃几十公里外的芝士蛋挞自己都会熬夜开车去帮他买。 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走到了现在天天吵架冷战的地步。 他们已经好久没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黎言总会怀念以前的日子,刚开始的他们蜷缩在狭小的出租屋,舍不得买两个烤红薯就一人一半掰着吃。 红薯不甜,但够暖和。 记得大学上心理课的时候教授说过,不合适的鞋子穿在脚上,鞋会变形,人也会痛。 小了磨的痛,大了摔的痛。 黎言当时不置可否,觉得能靠磨合解决这些问题,现在也有些动摇了。 只是人都贱,舍不得的东西总想着能拥有一天是一天。 从下飞机到回家,俩人谁都没说一句话。 陆昀初躺在沙发上等人做饭,看见吧台上摆着的蝴蝶兰怎么看都觉得晃眼,从酒店延续来的无名火让他上前几下拔出花全部折断扔进垃圾桶。 扯一株就想到陈岁年那张脸,手上动作越发粗鲁,几下就把吧台上搞得一片狼藉。 等黎言端着面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湿漉漉的台面和塞满花盖不上的垃圾桶。 “吃饭了。”他沉默了会儿,半蹲着把掉在外面的花瓣捡起来,“好好的花怎么都扔了?” 第10章 “扔个花我都不能做主?蝴蝶兰对你意义很大吗?”陆昀初冷冰冰地抬起眼。 黎言摇了摇头:“我无所谓,只是上次去花卉小镇你说你喜欢。” “现在不喜欢了不行吗?”陆昀初道,“我喜好变得很快你又不是不知道。” 黎言听到这竟然笑了笑,笑容却看不出情绪。 也是。 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再清楚不过了。 清理完台面,黎言又找了几株没那么艳丽的花插回花瓶,看着垃圾桶里的蝴蝶兰突然想到什么,正要转头跟陆昀初说,结果刚喊了声,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陆昀初看都没看来电信息直接挂了,抬头看向黎言:“什么事?” “今天晚上——” 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陆昀初看了眼是个不认识的号码,挂了两次,对方却像跟他扛上似的一定打到他接为止。 黎言见状也道:“先接吧,说不定有什么急事。” 陆昀初烦躁地叹了口气,拿起手机火压都压不住:“妈的谁啊!大半夜打电话催命吗!” “我他妈是你爹!” 电话那边的嗓门比他还大,没开免提黎言都听到陆霆怒气值拉满的声音:“陆昀初你他妈长本事了是不是?混了点名堂出来就敢跟你爹这么讲话了?!别逼老子给你一巴掌!” 陆昀初拉远手机,吃瘪地咳了声,仿佛抬眼就能看见他老爹从椅子上跳起来骂娘。 “说话!”陆霆一声吼,旁边还传来陆夫人抱怨他大半夜吼这么大声是不是在发疯的责怪声。 陆昀初对上陆霆也只有吃败仗的份,听对面差不多消停了才嘀咕道:“谁让你拿个陌生号码打,我怎么知道是谁。” “是谁你都不能这个态度对人家!传出来让人家笑话我们陆家教出来个没礼貌的混账。” “我从小到大怎么教你的?啊?我们只是运气好赶上红利时代多赚了点钱,不代表我们就高人一等,不代表……” “好了好了好了,知道了知道了。”陆昀初捂着耳朵屏蔽紧箍咒,“那有礼貌又晚上大半夜打电话吵人睡觉的父亲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陆霆被他阴阳了一道,重哼着说:“下个周末回家吃饭,我不管你有什么活动什么工作,周六晚上不回来你以后都别回家了。” 陆昀初放下筷子往后靠,翘着二郎腿问:“回去干嘛?” 黎言看他们要谈家事,识趣地回房间收拾明天要带的东西。 陆昀初望着关紧的房门皱了皱眉,说不上来为什么他这个举动让自己很不爽,也不跟他爹周旋了:“回去吃饭可以,见长辈也可以,联姻想都不要想。” 陆霆听着他无所谓的态度,语气严肃地说:“要不是老高家也有个离经叛道的家伙你以为我想管你?” “你要闯娱乐圈,我当年就说过只要你能不靠家里关系站稳脚跟,我不阻止你。但你现在都多大了?心思能不能沉下来?” “书文你都看不上那你看的上谁?你要是能给我带个对象回来我再也不管你这些破事!” “……” 陆霆在那边唠唠叨叨,这边的陆昀初愣是一个字没往心里去,慢悠悠吃完碗里的面才敷衍地应了两句,只答应下周六一定准时到家。 黎言收好东西出来,桌上的面已经坨了,他倒了点温开水拌了拌将就着吃。 陆昀初的声音从客厅飘来:“下周六我们家家庭聚会,你把周末的事情推了跟我回去一趟。” 黎言闻言动作一顿,有些惊诧。 他跟陆昀初在一起这么久从没去过陆家,对陆家家人的印象也只在网络上见过。 陆昀初没主动提,他更不可能主动要求去。 陆家父母知道他这个人,但也仅限于陆昀初的大学同学和助理。 见人没反应,陆昀初大约是今晚的坏脾气余额耗尽,难得好言好语地重复了一遍:“我爸刚才打电话让你下周六跟我回去。”他说着看过去,“你要不想去就算了。” “没有。”黎言眨了下眼睛,放下筷子,“那我抽空准备点东西吧,总不能空手过去。” “不用。”陆昀初跳下沙发径直往房间走,“我家没什么缺的。” 话是这么说,但黎言还是拿手机订了些茶和酒,又花了好几个月的工资买了点名贵的补品。 陆家是不缺这些,但他初次拜访,不管是以什么身份去,该有的礼貌都得有。 陆昀初的行程很满,为了周末能空出时间,他基本把所有事情都压缩在工作日,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搭了进去。 以至于周六早上,俩人上车的时候宛若两具被吸干精气的尸体。 陆昀初透过后视镜看见黎言正把买给自己爸妈的东西塞进后备箱,一箱的东西得不少钱。 他印象里黎言自己赚的钱没花给自己,而是大部分用在他身上。 每年生日的生日礼物,各种节假日都会给的仪式感,还有那些连陆昀初自己都记不清的纪念日…… 黎言就像被植入系统的计算机似的,什么都记得住。 正发着呆,扶手箱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声。 陆昀初下意识低头看,屏幕上面弹出一条市医院的就诊通知。 就诊? 就什么诊? 他怔了下瞬间坐直了,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脸上骤然出现的紧张。黎言手机密码他知道,刚想点进去,黎言就开门上了车。 边系安全带还边说道:“过去还要一个多小时,你熬了几天大夜先睡会儿,养养精神,到了我叫你。” 他说着就要拿过手机导航,抽了下却没抽动,转头才看见陆昀初眉头轻皱,眼睛正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看。 【作者有话要说】 将近一个月,感恩大家等我!! 第10章 陆爸第一次被鸽 “怎么了?”黎言看他愣着不动,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陆昀初举着手机神情严肃地问道:“什么就诊通知?你去医院看什么病?” 黎言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掀开袖子解释道:“之前手上过敏起红疹,去医院开了点药。” 陆昀初看他手臂上确实还有淡淡的红点,脸色好看了点:“那你今天还去干嘛?” “拿药啊。”黎言好笑道,“下周准备去外省走通告,多开点药带上免得到时候又复发了。” 陆昀初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喉结上下滚了圈,最终还是没问出口他对什么东西过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以前可以脱口而出的关心现在却像字字裹着刀刃,划过嗓子就是鲜血淋漓,变得越来越难以启齿。 黎言眼里隐约的期待一闪而过,被带着黯淡的笑意取代,又在视线转回方向盘的瞬间恢复成原先的平静。 “黎言。” 陆昀初在汽车发动前突然喊了一声,黎言停下动作转头看他:“嗯。” “你之前说你有事要晚一天到,是不是就是去医院看手?” 陆昀初说话的时候望着窗外,黎言朝他那边看了看,短暂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想到他背对着自己看不见,又补了声“嗯”。 “以后病假可以请,我又不会拦着你不让你去看病,跟我说一声就行。”陆昀初嘀咕道,“别偷偷摸摸地去,弄的好像我独断专行连看病的权利都不给你一样。” 车窗开着,陆昀初后面的话堵在风里,黎言没听清,只是习惯使然地应了声,跟这么多年来一样。 可能是顺从,也可能是无奈久了无意识的敷衍,总之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熟悉的沉默过后,陆昀初看见黎言手机导航的目的地,本想改个更近的路线,屏幕却突然跳出一通来电。 ——陈喜妹。 看这名字就像农村人。 陆昀初道:“你老家那边的亲戚?” 黎言看到来电的瞬间眉头就紧皱起来,他老家没有亲戚,这是他们家对门的老太太,一直很照顾他们,平常怕耽误他工作也很少打电话过来。 黎言能想到的唯一理由就是他那个好赌成性的爹又惹事了。 “喂,陈婶,是不是我爸他又——” “言言!你有没有时间快回来一趟!”黎言话还没说完,对面就急哄哄地两句话并做一句,急得话都说不清,“那些讨债的人从昨天开始就堵在你家门口,你奶奶不让我跟你说,今天早上又在闹,你奶奶被气的中风晕倒刚送进icu!” 陈喜妹一连串的话仿佛重锤似的砸在黎言身上,黎言被砸得整个人都懵了,大脑空白一片,险些连手机都没拿稳:“奶奶怎么样了!” 陆昀初闻言也坐直了。 “这、我也不知道,还没出来,医生也没说。”对面环境从嘈杂变为安静,陈喜妹着急的声音也愈发响亮,“言言你先回来!那帮要债的人还堵在你家门口不走……” “好、好!我马上回来!”黎言听到icu后一股莫名的恐惧让他声音都在发抖,“陈……陈婶,求求您帮我照顾一下奶奶,需要用钱的话您先帮我垫着,我回来一定双倍补给您!” 第11章 奶奶是他在世上唯一对他好的亲人了,妈妈爷爷都没了,他真的接受不了再有亲人离开他。 陈喜妹又说了什么黎言完全没听见,只是不断地恳请她一定要按医生的所有要求去缴费,多少钱都没关系。 黎言的性格向来都是冷静沉稳的,就连以前被校园霸凌的时候他看向霸凌者的眼神里也从没有过祈求。 但现在陆昀初看见了,他也愣住了。他很少见到黎言如此慌乱失态的样子,上一次还是他爷爷去世的那天。 电话挂断,黎言的心跳始终没有平复,掌心贴上凉透的玻璃才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小初,我——” “下车。”陆昀初推开车门绕过去,把人从驾驶位拉出去拽到副驾。 情绪激动的人不能开车,这点常识他还是懂的。 黎言站在车门边,语气抱歉地看向他,声音也下意识小了很多:“……小初,对不起,今天先不陪你回去了……能不能帮我跟陆叔道声歉,等我回来一定亲自上门给他赔礼。” 陆昀初不耐烦地啧了声:“哪儿那么多废话,上车!” 黎言以为他要送自己去机场,眼下也没别的更快的方法选,又道了声歉后立马上车打开app订票。 但黎言老家是个小城市,航班少,临时的票哪有那么好订。 陆昀初导航去机场,扭头把黎言手机抽出来退掉app后台,反手又扔了回去:“身份证号发给我。” 他说着连上蓝牙,几秒钟后电话就接通了。 “小张,帮我订两张机票,目的地和证件一会儿发给你,时间半个小时后越快越好。” 黎言听到两张票怔了下,看着他目视前方吩咐要求的侧脸,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手伸在半空中许久没动。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一两天都不一定处理的完。你这边还有工作,不回家陆叔又得跟你生气。” “不是你怎么这么多废话。”陆昀初拉下遮阳板,“那是我家,我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我现在不想回就不回,能怎么样?” 黎言闻言沉默了半晌,悬在半空的手也终于动了,慢慢覆上陆昀初握方向盘的右手,轻声道:“小初……谢谢你。” 陆昀初右手僵硬了下,连动作幅度都降低了。戴上太阳镜没应声,只是油门一个加速开去了机场。 陆家办事速度很快,黎言的老家在山沟里,下了飞机还得转几个小时的大巴。 他们是三四点的时候到的,黎言奶奶被送去的是县医院,说是县医院,其实所有门诊加起来也只有两层。 急匆匆跑上楼,陈喜妹正坐在长廊椅子上捧着手机发呆。 “陈婶!”黎言快步走上前,半蹲在她面前着急道,“奶奶怎么样了?” “刚从手术室出来不久,医生说送来得及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陈喜妹看着他有些发红的眼睛,摸了摸他的脸,“你别怕,医生说现在还不能探视,但你奶奶要在医院多住一段时间,你有空回去帮她收拾几件衣服过来。” 她说到这表情有些为难,黎言明白她的难处,听到奶奶没事他心里绷紧的神经也稍微松缓了些,轻声问道:“您垫了多少钱,我先转给您。” 陈喜妹虽说从小看着他长大,对他好,但自己手头也不富裕,也就没拒绝黎言双倍转过来的钱:“医生说还有后续的费用要交,刚刚过来催过一趟了。” 她指向前台,看到后面的陆昀初又停了下,像是现在才看见这还有个人,便朝黎言问道:“言言带朋友回来啦?” “嗯。”黎言点了点头,陆昀初也摘下口罩笑了笑,“阿姨您好,我是黎言的——”他说到这跟陈喜妹对视一眼,看着面前的是位老人家,他顿了下,随后才道,“朋友。” 陈喜妹点着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言言还是第一次带朋友回来呢。” 陆昀初见状不依了,哼哼道:“阿姨,我好几年前也来过一次啊,您就把我给忘了?” 陈喜妹倒是没什么印象了,笑呵呵道:“那就是阿姨上次没见到你,不然你长这么好看,阿姨不会不记得的。” 陆昀初的脾气简直适用儿童心理学,被这么一夸人都美滋滋的。黎言他着样子也没忍住笑了笑,只是很快又目光担忧地看向病房。 黎奶奶后续的治疗费零零散散加在一起要十几万,陆昀初二话没说甩了张银行卡在前台,黎言见状皱了皱眉,拿回来还给他。 “我自己来吧。” 陆昀初跟他犟了几个来回都没犟过他,也来了脾气:“你身上才多少钱,买几件贵点的衣服都抠抠搜搜的,那点工资留着自己用不好吗,我又不差这点钱。” 前台小哥笑容尴尬地看着他们,显然已经把这两个争着付十几万块的家伙当成了冤大头加白痴的双重组合体。 黎言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跟他起争执,只好把人拉到旁边:“小初,我知道你不缺这点钱,但这些钱我也有。她是我奶奶,我给她花钱是应该的。” 陆昀初深吸一口气,还没开口说话,就看见黎言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自己,他垂眼极轻地笑了笑,像是有些无奈:“小初,你总得让我有点自己的价值吧,有点……” 尊严。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他知道陆昀初这样家庭出身的孩子不会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把钱和付出跟价值和尊严挂钩,也知道是自己在这事上太矫情了。 陆昀初一股无名火压不下去,在医院又不好发作,只好冷着脸坐到椅子上不搭理他。 钱交完后还有很多手续没办,黎言准备先回去拿点奶奶的衣服过来。想到陈喜妹说家里还有催债的人在堵门,同样的场景他经历过无数次。 他知道那帮人跟地痞流氓没什么两样,什么破口咒骂动手打人都是司空见惯的事。他不想陆昀初跟他们有什么交集,于是借口让他帮忙提交后面的手续,自己打车回了家。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将揭开小言可怜的童年 第11章 妈妈,在这里 “砰——” 黎言到家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玻璃瓷器破碎的声音,隐约还有男人浑浊不清的对话。那声音像从肥厚的脖颈中带着油腥子挤出来似的,让人直犯恶心。 他推开门,脚下是碎了一地的玻璃。木沙发上坐了几个男人,身上纹了过肩龙,个个带着大金链子抽着黄鹤楼,屋子都被尼古丁腌入味了。 看见黎言进来,坐在正中间的男人把烟灰弹在脚边,抄起桌上的茶杯就往他身上砸,笑容戏谑:“呦,这穿的有模有样的,家里最有钱的主回来了?那是不是可以把欠我们的钱还了?” 屋子里的东西基本被砸了个遍,黎言避开玻璃杯,任由它在一片狼藉的地上碎个稀巴烂:“冤有头债有主,黎大汀欠你们的钱你们来这里讨?” “黎大汀就是他妈的缩头乌龟!找不到人啊,只能来他家了。这不是就是他家吗?”为首的男人无辜地摊开手,“家里就他老妈一个人在,没找错啊。” 黎言抿着嘴突然笑了下,冷眼看向他:“他欠了你们多少钱?” “倒也不多。”男人伸出两根手指在他跟前晃晃,“不多不少,正好90万。” 黎言挡开他的脏手,面无表情地挑了挑眉:“你们看看黎大汀的命值不值90万,随便你们处置。” “你这意思就是不肯还钱?”男人朝后招了招手,小弟瞬间一窝蜂地围了上来,作势要动手,“这笔钱我可已经通融大半年了,大家都相互体谅体谅。今天要不到钱,我明儿饭上哪儿吃都不知道!” 黎言态度还是不冷不热,眼底除了无所谓再没出现第二种情绪,推开拦在身前的人自顾自坐回沙发:“我说了,钱不是我欠的,也用不着我还。”他抬眼看着面前逐渐逼近的几人,话锋一转,“他上次也是找你们借的钱吧?” 男人眼里透过一股狠劲儿:“是又怎么样?” “上次来要债的人好像不是你。”黎言回忆似的笑了笑,“好久没见了,他头上的伤好点没?” 男人闻言脸色一变,听黎言这么一说他就有点印象了。 上次来要债的也是他们的人,钱没要到不说,回去的时候四五个人都是一身伤,最严重的甚至头都被打得鲜血直流。 他们一早就知道黎大汀家只有一个老娘,还以为是遇到什么功夫老太太,问了才知道是被她孙子打的。 男人猛地转头看向黎言,阴恻恻的脸凑上来,指着他的鼻子狠狠说道:“别他妈给脸不要脸!要么还钱,要么让黎大汀滚出来!” 他说着又朝黎言靠近了点:“对了,老太太没事吧?我们今天可还什么都没干呢?” 半真半假的威胁让黎言瞬间站了起来,眼神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这就对了嘛,你早这么乖我也舍不得凶你。”男人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黎言压低眼尾跟他对视几秒,翻腕看了看表,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到门边,在男人的哈哈大笑里慢条斯理地关上了门。 第12章 - 医院的长椅上,某个cos大喷菇的陆大少爷气终于消了,跟在医生屁股后面把剩下的手续办完,刚走到楼梯间就撞见过来打水泡面的陈喜妹。 陈喜妹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就只诶了声。 “叫我陆昀初就好。” 陆昀初看着她手上厚厚的茧,端着热气腾腾的开水竟然也不觉得烫。 “言言呢?” 陆昀初从没见谁这么叫过黎言,还反应了会儿才应道:“回去拿衣服了吧。” 水箱的热水刚好没了,陈喜妹便坐在旁边等,疲倦地揉了揉眼睛,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叹了声气:“都是他那个混账爹害了他们……” 陆昀初对黎大汀的印象只有曾经黎言嘴里说的那些,算不上多了解,但能留自己年迈的妈妈在家独自应付债主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家经常被债主找上门吗?” 陈喜妹沉沉点了点头:“数都数不清。” “刚开始的时候,他爸还会在家拦着,到后面欠的钱越来越多,有次债主放话说再拿不出钱就把他手脚都砍掉,他就再也没敢回来。” “你们城里人不知道,我们这种村子里的债主嚣张得很,为了要钱什么事干不出来,这两年找上门的债主都是言言赶走的。” 陆昀初回想起那天在楼下见到的黎大汀,憔悴瘦弱,仿佛一个将死之人,皱眉道:“这么多年他就没回来过一次?” “不知道,我是没见过他。”陈喜妹摇摇头,“反正指望不上他,你是不知道,言言其实还有个弟弟,要不是小时候——” 陆昀初一愣,黎言什么时候还有个弟弟?他从没跟自己说过。 陈喜妹说到这突然话音一顿,似乎才发现自己不该跟陆昀初讲这些,赶忙收住嘴站起身要去接水。 陆昀初虽然好奇但也有自知之明没问下去,走出楼道前找陈喜妹问了黎言家的地址,安排医生给黎奶奶调了个高级病房后才离开医院。 导航显示去黎言家理论上来说不到一个小时,但事实显然不能按理论说的来。 这地址偏的连导航都没辙,陆昀初兜兜转转大半天才找到。手还没碰上把手门就被人从里面撞开,迎面跑出来几个骂骂咧咧的男人,身上挂的有伤有血,含妈量极高地嚷嚷着“给老子等着”。 陆昀初马上就知道他们是谁,跟几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顺便伸了个脚。 为首的男人没注意顿时被绊得重重摔在地上,还没等他暴怒,陆昀初就恶人先告状地骂道:“你他妈没长眼睛啊!” 男人低呵了声艹,眼下也不能再生事,被旁边的小弟拉了把才叫骂着离开。 陆昀初走进屋,桌子凳子倒了一地,屋里已经被破坏得没了样子。 黎言低着头,靠在厨房灶台上一言不发地洗手。手臂上破了几道血痕,血珠顺着手肘流向水槽。 听到陆昀初进门的声音他才转过头,眼神交汇的瞬间俩人都没说话。 似乎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这样,黎言让他先坐,自己去厕所清理完才拿出仅有的杯子倒了杯水给他:“……你怎么过来了?奶奶能探视了吗?” “明早。”陆昀初道。 黎言点了点头,拉下袖子起身收拾家里。 “你们这要债的这么威风?还直接上门打人?真不怕报警啊。” 黎言道:“反正干的都是登不上台面的勾当,也不怕这些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陆昀初跟他一起回到这里,坐在这个一塌糊涂的家里,他心里竟然不自觉地有些局促。 陆昀初倒是没分眼神在他身上,只是四处打量着这个家。里面的陈设都是老样式,墙上还贴了好多黎言以前的奖状。 他记得黎言跟他说过,他刚赚钱那几年本来想给家里重新翻盖装修一下,但黎奶奶不肯。 老人家念旧,就想守着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房子过下去。 于是修房的事一搁就搁到现在。 陆昀初跟在自己家似的到处乱转,还在厨房后面发现一道暗门,朝黎言喊了一声:“这是去哪里的?” “地窖。”黎言抬头见他要进去,连忙跟了过去,声音有些发紧,“好久没人进去过了,里面空气不好……还是别去了。” 陆昀初长这么大没见过这种新奇玩意儿,甩开他的手,二话没说就往里钻。 黎言双手死死攥紧,身体无意识地有些颤抖,呼吸也跟着越来越快。他仿佛被定在原地似的,始终不愿意踏进这扇门,就像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卧槽!” 陆昀初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黎言脑子猛地清醒,原地深呼吸了几次,还是不放心,闭着眼走了下去。 地窖里乌漆嘛黑,发霉腐烂的味道混成实体,陆昀初打着手电筒找了半天才发现里面压根没有灯。 他弯腰捡起把自己绊倒的罪魁祸首——是张照片。 照片上总共六个人,应该是他们家以前的大合照。正中间的女人穿着碎花裙,长发温婉,怀里还抱着个小男孩。 即便照片已经陈旧模糊,但也不难分辨是个美女。 应该是黎言的妈妈。 怪不得,陆昀初心想,他就说黎大汀那跟炮仗炸了一样的长相怎么能生出黎言这样的孩子,原来好基因在这。 听到身后黎言问的怎么了,陆昀初道:“没事,被绊了一下。” 他把照片递过去,黎言下意识接过来,低头看清的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小时候的回忆瞬间翻涌上来刺激他的大脑,他微微弯下腰,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 这套动作幅度很小,小到在没有光亮的空间里,陆昀初只看到他一直盯着照片发呆。 他从认识黎言开始听到的就是他妈在他小时候就跟别人跑了,蜿蜒山村漂亮女人,陆昀初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你妈是被拐来这里?” 黎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慢慢放下照片,摇了摇头。 “那就是嫌你爸穷跟有钱人跑了?” 黎言摇头制止道:“小初,别乱说。” 陆昀初实在受不了他这拧拧巴巴的劲,啧了声,直截了当地说道:“你这要说不说的态度到底要干嘛,都什么年代了,你要想把你妈找回来我就打个电话等几天的事。” 他说着就去拿照片要拍下女人的样子,黎言上前拦住他,垂下眼低声道:“找不到了,她已经死了。” 陆昀初满脸惊疑地看向他。 黎言拉着他往后退了两步,影子在墙面上扭曲放大。 他看着眼前落满灰尘霉斑已经看不出原状的地板,十几年前的血腥气仿佛从地砖上蔓延出来,说出口的话让陆昀初顿时后背发凉。 “就在这里。” 第12章 因为他是炽热的光 地窖里唯一的光源只有手机的电筒,脚下的木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像是为了印证黎言的话,角落里一道黑影瞬间蹿了过去,陆昀初被吓得毛骨悚然,边往后退边倒吸了一口凉气。 黎言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照光过去才看见墙角是只刚出门打猎的老鼠。啮齿动物血红的眼睛在强光下骤然收缩,摇着细长的尾巴似乎在嘲讽这两个胆小鬼。 陆昀初松了口气,还好是老鼠,不是什么非自然生物。 “你刚才说你妈就在这是什么意思?” 他基本没听黎言讲过他家里的情况,但仔细一想,自己也从没问过。 地窖里的空气裹着腥臭味多待一秒都是折磨,黎言把光线对准脚下的空地,旁边还堆放了很多破烂的拼图海面垫。 在很多年前,这里还不是地窖,而是他的秘密基地。 手机光束缩成一条细缝,像把生锈的刀,劈开了陈年的霉斑。 山村里的穷小伙,没钱没长相没稳定收入,却娶了一个人见人夸的大美人当媳妇儿,这件事当年在村子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黎大汀虽然穷但架不住心善又懂浪漫,光是怎么对媳妇好这件事都够村里适龄小伙拜师学艺的。 那些嫉妒他的人都说他们好不了多久,可偏偏没过几年大美人就给他生了个小美人。 他们一家都特别想要女孩,甚至在孕期就把名字想好了——就叫黎嫣。 小娃娃刚从医生手上抱过来的时候一家人可高兴了,粉雕玉琢的宝贝一看就是美姑娘。 结果背篼一掀开,天塌了,是个带把的。 于是黎嫣就变成了黎言。 在那个家家都想拼儿子的年代,黎言家却是求爷爷告奶奶的想要个女孩。但事与愿违,努力了两年又是一个小子。 黎大汀也是绝望了,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不想黎妈妈再吃生育的苦,大半夜在祖宗坟前喝了两瓶啤酒,催眠自己小子就小子吧,养好了说不准就成姑娘了。 就这么反复了好几天,总算接受了自己命里无女的事实。 但黎言的前半部分童年依旧过得特别幸福。 第13章 家里虽然没什么钱,可知道他想要个秘密基地得时候立马二话没说把地下室腾出来给他玩,当年还属于奢侈品的拼图海绵垫也是咬牙买了一屋子。 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小地方就这样变成了两个孩子的私人天堂。 爸爸妈妈从不偏心,别人有的黎言跟弟弟会有,别人没有的,黎爸黎妈也会在能力范围让他们有。 幸福不属于穷人也不属于富人,幸福只降临在知足的人身上。 所以小时候的黎言一直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直到他七岁那年,弟弟生了场重病,几十万的医药费对他们来说是一辈子不吃不喝也赚不到的钱。 全家都为了弟弟能活下来想尽办法,小小的黎言没有别的能力,只能在放学后偷偷跑到码头去捡别人不要的鱼再拿去卖。被码头上的工人打了骂了也从不回家说,黎妈妈问起来就说跟小朋友玩把脸呼脏了。 可即便如此弟弟的医药费还是填不上。 医院那边催了又催,黎大汀时常挂在脸上的笑也整日被愁容取代。他实在被压得没办法了,只能铤而走险跟着别人去赌,怕家里担心就说跟朋友去城里做生意了。 刚开始的时候确实能赚到钱,医院要多少他就想办法弄到多少。可慢慢的,弟弟是救回来了,黎大汀却收不住手了。 他赚来的钱基本都用在老婆孩子身上,一家人都以为他在外面发达了,直到有天债主追上门讨债,家里人才知道他是在外面赌。 黎妈妈知道赌博的恐怖,也知道黎大汀只是爱家人心切,本性不坏,每次在他要出门的时候都堵在门边求他不要再去。 但赌博从来都是进入容易出来难,赢了就想再赚,输了却又不甘心。 逐渐的黎大汀性情大变,这么多年从没吵过架的父母突然天天吵得鸡犬不宁。 家里人劝不住,黎大汀欠下来的钱越来越多,多到躲在外面不敢回家,把凶神恶煞找上门的债主都丢给老妈媳妇处理。 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终于有一次黎大汀在歌舞会场被债主当场抓住,蒙住头拉在车上又是威胁又是恐吓,说要是再拿不出钱来就把他弄成残废上街要饭。 黎大汀知道这帮人的手段,说的出一定做的到,偏偏这个时候弟弟的病又复发了。 黎言那会还在上小学,每天放学都会去外面捡垃圾卖钱,赚了几块钱就跟宝贝似的踹在兜里想带回去给妈妈。 刚进村子就听说黎大汀回来了,他好久没见到爸爸了,开开心心地跑回去却只看到头发凌乱蹲在门边上崩溃的妈妈—— 和再也找不到的弟弟。 他后来才知道,黎大汀说弟弟生病了就是个累赘,为了换钱把弟弟卖了。弟弟拿着爸爸买的冰淇淋,欢欢喜喜地上车,然后再也没了消息。 一家老小都拦不住他,连爷爷奶奶都被他打了。 那时候的黎言还不知道什么叫卖掉,只知道很久没看见过弟弟。 等爸爸下次回来的时候也给他带了一个冰淇淋,妈妈像疯了一样拦在他身前,黎言是从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什么叫做卖了。 就是再也找不到了的意思。 最后还是奶奶把门口的两块田抵押换钱才没让黎言被卖掉。 弟弟去世后,黎妈妈整天睹物思人以泪洗面,跟谁都不说话,只有面对黎言的时候才会强颜欢笑着摸摸他的头哄他。 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在短短几天就瘦脱了相,最后在一个雷雨天彻底精神失常变成了别人嘴里天天念叨着弟弟的疯子。 又在第二年夏天,在黎言跟着爷爷奶奶去亲戚家卖菜的时候追着弟一起走了。 那时候他们出门了三四天,回来后一直找不到黎妈妈。黎言走进他的秘密基地才看见妈妈手腕上在流血,鲜血透过海绵垫渗进地缝,早就干了,整个房间都是腥臭味。 妈妈的身体已经腐烂了,上面爬满了蛆。 黎言年纪还小,顿时尖叫大哭起来,被吓得跌坐在地上,嘴里直说胡话。他想爬到前面叫妈妈,但四肢怎么样都动不了。 再后面的事他全都不记得了,只知道妈妈的身体被爷爷奶奶搬了出去,变成了后山的一块小石碑。 爷爷奶奶怕他落下心里阴影,从那天开始就不断告诉他妈妈被外公外婆接回家住了。 知道这件事的还有当时来家里帮忙的一个嬷嬷,但后来,嬷嬷死了。 于是渐渐地传到村子里的说辞就变成妈妈跟别人跑了。 但只有黎言一直记得,他妈妈是孤儿,没有外公外婆。 妈妈也没有走,她死了,就在自己眼前。 黎妈妈去世后黎大汀就再没怎么回过家里,但或许是良心发现,他偶尔会从各个不同的地址寄回来些吃的。有时候是名贵的食材,有时候是农村里见不到的山珍海味。 黎言每次都不吃,爷爷奶奶便转手卖了换点钱改善生活。 从那以后黎言的性格就变得越来越孤僻,他怨恨自己保护不了弟弟也保护不了妈妈。那块曾经留有无数欢乐的秘密基地,现在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变成了专门针对他设计的刑具。 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好念书让爷爷奶奶过上好日子,所以他从不交朋友,直到高中那年,在那条小巷子里遇到了陆昀初。 一个莫名其妙为自己出头的人。 一个总是缠着自己做饭的烦人精。 一个被自己冷言冷语推开很多次但还是死皮赖脸凑上来犯犯贱的同学。 一个给他黑暗孤寂的人生带来阳光和声音的小少爷。 一个无缘无故对自己好但又好像什么都不图的——特别的人。 …… 手电筒的光突然灭了,黎言也从回忆里抽出来。 “手机没电了。” 陆昀初把手机揣回兜里,在里面待久了不用手电也能勉强看清周围。 “那你后面再没找过你弟弟?” 黎言摇了摇头:“小初,那个年代从山村里卖出去的小孩,大部分都会被当成赚钱工具。” 陆昀初哪里知道这些:“什么意思?” “就是以前经常在路边看见的畸形残疾人。”黎言道。 “这他妈不是犯法的吗?” “法律也约束不了知法犯法的人。” 陆昀初闻言语塞,他还真没法否认这个观点。 懂法的能钻法律的空子,不懂法的对法律没有敬畏之心,法律能约束的大部分只有知法的人。 “你弟弟叫什么?” 黎言反应了下,才道:“黎语。” 陆昀初点了点头,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 地窖的空气实在不适合久待,医院明天才给探视,他们今晚只能睡家里。 家里只有两间房,常年是奶奶一个人住,什么都还没收拾。黎言把自己那间仔细打扫了遍,又翻出了套还算过得去的四件套铺上。 看着理来理去还是显得寒酸的硬板床,一时间竟有些窘迫尴尬,便又朝陆昀初问:“我记得县城那边有家四星级酒店,现在应该还有房,要不我送你过去吧。” 陆昀初想想过来的路都觉得绕得慌,随口拒绝了:“睡一觉的事,睡哪儿都行。” 黎言见状也没强求,系上围裙进厨房简单弄了两个菜。冰箱里没肉,他就只做了清炒红薯叶跟蒜蓉相干。 陆昀初吃惯了他的手艺,素菜倒也不嫌弃,囫囵下肚就躺上床准备一觉睡到天亮。 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适应能力。 床板梆硬不说,被子也盖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身上有虫子在爬。屋子里又有股莫名的混杂味,窗外还有不知道谁家没眼力见的狗在乱叫。 他翻来覆去到凌晨一点多还是没睡着,终于是忍无可忍穿好衣服下床。 黎言正好失眠听见他动静,跟出来的时候只看见陆昀初开门的背影,连忙追上去问:“怎么了?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陆昀初像被困神折磨惨了,相当不满地叹了口气,声音都气若游丝的:“我在你家实在是睡不了,不是你这条件也太差了吧。我真的要困死了,我出去找个酒店睡。” “我认识路,你自己睡吧,明早我直接在医院等你。” 他说完打着哈欠,黎言在后面叫他他也没应,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坏消息:这周申榜了,任务没写完 好消息:明后两天连更,赶任务(t_t) 现在的小陆挑挑拣拣,以后的小陆铺张草席就美美睡了() 第13章 对绿茶说发呀的哄! 冰淇淋小摊在冬天似乎也是热门景点,况且店主心思缜密,怕顾客吃出病,还特意把摆摊地点贴心地选在了医院门口。 满足口腹之欲的同时顺便提供第一时间的治疗。 垮着菜篮的女人跟在队伍末端,才准备掏钱,身后忽地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的胳膊。 “这位大姐……” 第14章 女人回头对上一张沟壑纵横的脸,手主人是个憔悴廋弱的男人,年龄看着高低大自己一轮。 “谁是你大姐啊,我该管你叫大爷还差不多。” 男人笑起来竟还有些憨厚,挠着脸颊看向医院:“我刚看你从医院出来,那你一会儿还进去吗?” 女人满脸莫名其妙,戒备道:“干什么?” “哎我没有别的意思。”男人把手上的礼品袋给她,“你看我这样上去也不合适,我想麻烦你帮忙把这些送到407病房。” 他说着从兜里拿出两张20元纸币一起給她:“算是我找你帮忙的一点报酬。” 女人看他这幅穷酸样猜想会不会是家人在里面住院,他怕家人担心不敢进去,前后一合计,接过钱也就没拒绝。 男人躬了躬身:“谢谢啊。” 住院部高级病房里,黎奶奶没什么亲戚,病床前总是冷清,黎言过去的时候房间只有陆昀初蹲在床头摸索着找升降器把床稍微摇起来一个坡度。 “什么时候来的?”黎言问,“吃饭了吗?” “三分钟前。”陆昀初回头,神色困顿,显然昨晚的酒店睡得也不是很安逸。 黎奶奶眼睛睁着,半边身子还不能动,嘴巴张了又张,才声音很小地喊了黎言的名字:“言言,刚才都是你朋友照顾的我,没耽误你们工作吧?” 黎言摇了摇头,看见她醒了,悬着的心也终于放回肚子里。 想到陈喜妹那通电话带给他的后怕,又拧着眉严肃说道:“不是跟您说了吗,以后再有人上门要钱就给我打电话,我来处理就好,您别跟他们理论,他们都不是讲理的人。” “你回来一趟麻烦,再说了……”她望向窗外,把头慢慢垂了下去,“你赚几个钱也不容易,你爸爸欠的钱……凭什么还要连累你。” 黎言看着她哭心里也不好受,沉默地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别老想这么多,这些事我来解决,您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好好养身体。” 他把路上买的几盒皮蛋瘦肉粥打开,又递了双筷子给旁边的陆昀初。 黎奶奶擦了擦眼泪,朝陆昀初笑笑:“也不给奶奶介绍一下你的朋友。” “叫我陆昀初就好了,跟黎言是同学。” 黎奶奶闻言顿了下,像是有些紧张:“高中同学吗?这么好看呀。” 还没等陆昀初说话,黎言就道:“大学同学。” 陆昀初刚被夸的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避开老人家的视线扫了黎言一眼。但不知道是不敢看他还是真没注意到,总之黎言没转头。 半碗热粥下肚,黎奶奶看着这间单人病房,又问得小心翼翼:“言言,我这次生病你又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黎言道,“一万都不到,就付了点手术费而已。” “真的吗?” “真的奶奶。”陆昀初也跟着补了一句。 黎奶奶这才点了点头。 医生进来检查患者情况,叮嘱老人家没知觉的半边身体也得多活动,慢慢就能重新恢复力气。 陆昀初手机来了个电话,刚出去就迎面撞上拎着礼盒的大姐。原以为是黎奶奶的什么亲戚,没想到人直接把东西给他,交代几句话就走了。 “黎言。” 他电话那边还通着,便让黎言把东西先拿进去:“刚才一个大姐送来的,说是路上一个男人让她转交的。” 他说完对着电话“嗯”了两声,黎言隐约听见对面的声音是陆霆。 黎奶奶看他站着不动,问道:“谁送来的?” 黎言哦了声,关上门,脸上的笑意带着些讽刺,转手把礼盒扔在沙发上,在黎奶奶又一次询问下才说道:“我爸。” 话音落下,病房里好长时间都没有声音。 许久后,奶奶才抬头小声地问道:“……你看到他了吗?” “没有。”黎言道,谁知道他在哪个阴沟里过得滋润,“他让人送过来的。” 黎大汀每年出现在家人面前的时间少之又少,但每个月都会准时往家里寄点东西证明自己还活着,每次看他寄回什么东西就能判断他现在手上有没有钱。 其实黎言知道,他偷偷回来看几次。 有好几次他给奶奶买降压药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身后有人在看他。 黎大汀以前欠下来的钱要么是黎奶奶还的,要么是黎言还的。 因为事不关己所以很多人都说他们一家愿打愿挨,但只有黎言和奶奶知道,母亲和孩子的爱是最无价,最难割舍的。 他们见过黎大汀孝顺慈爱的一面,所以才会在他哭着跪着求自己给钱救救他的时候,一次次被亲情绑架。 黎言有时候真的希望他以前对自己坏一点,动辄打骂恶语相向,这样至少现在他对这个亲爹下狠手的时候心里不会那么难过。 “言言……你说他们拿不到钱真的会杀人吗?” “不会。”黎言笃定地摇摇头,“人死了钱才是真的拿不到了。” 只是多少会吃点苦头而已。 黎奶奶撑着身子,拿过藏在被子里的布包,从里面拿出两本房产证。 “这里一本是我们现在住的房子,还有一本是我们家的老宅。”她把本子交到黎言手上,“你把它们收好了。” 黎言顿时站起来:“奶奶!你这是干什么?” “奶奶年纪大了,说句不好听的,我还能活几年。”黎奶奶拉着他坐下,“这两本证你爸之前一直找我要,我死活是没给,放你那比放我这更合适。” “你拿好,别被你爸抢走了。” 黎言眼睛瞬间红了一圈。 “这些年你爸爸拖累你了,可他终究是我养大的孩子。”奶奶眼角落下几颗泪水,“你以后肯定在城里生活,老家的田我也种不了,所以就都卖了。” 她又拿了张银行卡放在黎言手上:“这里是卖田的钱,是给你爸爸的。” “先在你这放着,等你爸爸真的到了穷困潦倒的那天,你再看着一点一点接济他……至少别让他真的连饭都吃不上。” “奶奶!” 黎言打断她跟交代遗嘱一样的话,情绪一激动心脏那股熟悉的痛觉就越发清晰,怕奶奶多想只好掐着掌心把那阵不适咽下去。 “你这孩子……我又没别的意思。”黎奶奶看出他没表现出来的害怕,话锋一转又开玩笑地数落道,“我就是把麻烦脱手给你,你爸找不到你但能找到我啊,东西交给你我不就省事了。” 看黎言还是不说话,又哄道:“哎呦你不喜欢奶奶以后就不说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黎言定定看着她一言不发,许久才像没办法似的转开脸,把被子重新盖回去:“以后不要再说了。” 奶奶笑着连连答应,让他把粥端来自己再喝一点。 喝了没几口,陆昀初就皱着眉头推开门,朝黎言使了个眼色让他出来一下。 “怎么了?”黎言跟出去。 陆昀初看他神情不太对:“你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那个礼盒是我爸送来的。” “我就知道。”陆昀初翻了个白眼。从那大姐开口的时候他就猜到了,没种的怂蛋,老妈住院了都不敢出来露个脸。 黎言看了眼他息屏的手机:“叔叔找你什么事?” “我爸让我回去一趟。” “叔叔怎么了?” 陆昀初迟疑了会儿,说道:“我妈也住院了,非要我回去看看。” 黎言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就别问了,我回去看看再说,你这边事情忙完了再回来吧。” 他说着就要走,走了没几步又退了回来:“你们家这环境根本没法住人,给你发了个养老院的地址,我小姑开的不要钱,你送你奶奶进去,那边有专业的人照顾。” 他话音刚落,聊天框就跳出一个定位。 黎言看着那家高端奢侈的养老院,朝他笑了笑:“谢谢。” 陆昀初赶着走,随口应了声就急匆匆地跑远了。 - 等黎言再进病房的时候,奶奶已经睡了。 他摸蹭着那张冰凉的银行卡,走到窗边,靠着窗沿往下看,刚好看见陆昀初上了辆出租车。 四楼的视野很开阔,地面显得格外渺小。人们像蚂蚁一样,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忙碌又有序地在路上穿梭。 俯瞰带来的除了一览无余的享受,还有没来由的孤独。 或许是麻药的药劲儿还没过,黎奶奶白天醒来的时间很少,黎言除了在她清醒的时候陪她说说外就是一直看着窗外发呆。 医院周边的菜色都比较清淡,他晚上点了些不油腻的外卖,陪着奶奶吃完后才拿过手机看看有没有要处理的工作。 他的交际圈很少,微信上除了也没别人找他。 看了一转没有遗漏的通知,便随手点进朋友圈看了看。 结果出现的第一条就让他愣住了。 第15章 那是高书文的朋友圈,录综艺那会儿高书文主动加的他。 图片上的背景像在卧室,配文是——骑电动车摔跤把脚崴了,一点小毛病过两天就好,可惜家里人太小瞧我了,都不放心非要跑来探望,小小的卧室都站不下了。 文字后面还配了个无奈的表情。 黎言点开图片,其他人他都不认识。 但坐在角落翘着二郎腿的,是早上才从他身边离开,说妈妈住院了要回去看看的—— 陆昀初。 第14章 差距 这条朋友圈刚发没多久,还没人点赞,孤零零地躺在手机屏幕里,却像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黎言盯着这张其乐融融的照片看了很久,久到带着自嘲的笑意一闪而过。他没有强迫自己跟以前一样维持良好体面的表情,因为他现在确实装不出来。 何必要骗自己呢,就算他只是毫无原因地说一句要走,自己也不会阻止。 不知道为什么,黎言情绪平静地就像滩浑浊的死水,也可能是生气、失望、痛苦这类反应早就被长久累月的麻木吞并。 因为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意料之中,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直到胸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着捏了一把,突如其来的刺激才让他从木然里回过神来。 舌根蔓上血腥味,氧气拒绝为他提供生命所需,眼前的墙面也像拧成麻花似的不断旋转。 刚开始密密麻麻的钝痛可能是情绪所致,但现在这种程度绝对不是。 黎言躬着腰缓缓把自己缩成一团,摸索着外衣口袋从里面拿出药瓶,也没顾得上数数,倒出多少就干嚼着咽了下去。 等药力慢慢上来,他身上也逐渐恢复了力气。他没有虐待自己身体的怪癖,沉默了一会儿,在安顿好奶奶后才拿手机挂了医院的心脏科。 片子和报告都是第二天下午出来的,主治医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带着黑框眼镜,桌上放着不锈钢保温杯——典型的一副让人信服的模样。 “有没有家属陪同?” 黎言愣了下,但很快又恢复平常:“只有奶奶,在四楼病房。” 这下轮到医生愣住了,若有所思地哦了声,又问:“那还有其他家人吗?兄弟姐妹爱人什么的都可以。” “没有。”黎言摇了摇头,看见医生为难的表情,直接道,“我奶奶年纪大了,您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我多少也知道一点。” 听他这么说,医生也没再多言。 “看你以前的就诊记录,你是先天性心脏病吧,八年前还做过一次修复手术。”医生推了下眼镜,眉头皱得能拧死一窝蚊子,“小伙子,你这个报告上显示的情况可不理想,按理来说你自己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应该早一点来医院的。” 黎言手指无意识扣着桌角,听出他话语中的迟钝,勉强笑了笑:“您实话实说就行,我现在是还需要再做一次手术吗?” 医生放下片子叹了声气:“这些事其实应该跟你家属说的。” 黎言没说话。 “你现在的情况手术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因为成功率不高,实话实说只能靠赌,反而会伤身加快病情。”医生道,“你的病想要完全治好的概率有,但不会很大,中间要掏出来的钱和时间绝对不是笔小数目,还有万一留下后遗症你能不能接受无法自理的生活。” “我在医院看了几十年的病,见过太多病人遭了罪,花了钱,最后命没救回来不说还把整个家底都掏空了。” 医生比划着,看着面前还年轻的男人,语重心长地说道:“所以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我提前告诉你了,至于到底怎么决定还是得看你自己。” “但有一点我肯定能保证,只要病人选择治疗,不管是我还是别的医院的医生,一定都会尽全力的。” 黎言脸色属实算不上好看,心脏像被荆棘裹了一圈,叫嚣着不满,可他却仿佛无知觉一样感受不到一点恐慌。 许是因为这些话早就前几次去医院的时候就已经听过了。 只是他不死心,又挂了一遍这里的号。 “那如果……我选择只吃药不治疗的话,还有多久时间?” “这个其实也说不好。”医生斟酌着说,“心脏病病发跟很多因素都挂钩,平常什么事都没有,病发后突然就走了的也大有人在。但毕竟你还年轻,平常饮食作息情绪上多注意点,再有个一两年还是没问题的。” “……” 医生后面说的话黎言都没怎么听进去,他拿着报告站在医院的走廊,窗外的夕阳美得过分。 一两年,这么点时间又够干什么呢? 他只期望自己不要死在奶奶前面……可他奶奶那么好,不该只有两年寿命。 那他自私点吧,希望奶奶长命百岁,即便以后的日子里没有他。 他三两下撕掉了报告扔进垃圾桶,收拾好情绪回到病房时,黎奶奶也正好醒了。 黎言倒了杯温水过去,坐在病床边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黎奶奶摇摇头:“言言,你有空了去问下医生,我还有多久能出院?” 这句话黎言这两天已经听了好几遍了,无奈地笑笑:“早就问过了,等明天医生过来再检查一下状况,没什么问题就能出院了。” “那就好。”奶奶也放心了,“回家了好,这样天天住在医院还得绊着你也没法回去工作。” 黎言帮她按摩着还没完全恢复知觉的半边身体,试探着问道:“奶奶,我认识一家养老院,您现在这样自己住我也不放心,我想着要不送您过去。而且那边离我也近,我还能经常来看看。” “是你那个姓陆的小朋友告诉你的吧?”看见黎言脸上的诧异,奶奶又笑道,“你们那天讲话的时候我听见了。” 黎言嗯了声:“那您怎么想的?” “我看的出来你朋友是个有钱人,我在电视上看见过他,是个大明星呢。”黎奶奶收起笑容,按住黎言的手,“言言,就算是再好的朋友,咱们也不能总欠人家的。欠着欠着,关系就不平等了,知道吗?” 黎言轻声说:“我知道,我肯定是自己交钱。” 黎奶奶欣慰地笑了,但很快又摇着头说:“我不想去,我就想住在自己家里,养老院哪儿有家里自在。” “那我请个保姆回来吧,平常帮我照顾您。” 黎奶奶还是摇头:“我一个人自在惯了,来个外人更不好。” 黎言着急了:“但是……” “我以后每天给你打个电话报平安不就好了。”黎奶奶抢先一步道,“再不济你在院子门口装个监控,我有事没事出去晃两下,这样还不行?” 看她坚持,黎言实在说不过她,只好退而求其次:“那就说好了,我装监控,您每天去院子里走走。” 奶奶答应了,黎言又说:“我再过段时间就不忙了,到时候就回来住几个月陪您。” 黎奶奶在他头上摸了摸:“好啊,我可等着你回来。” - 第二天早上,黎奶奶身体检查过关后黎言就给她办了出院手续。 跟陆昀初的聊天框只有今天凌晨弹出一条对面的消息,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黎言估算了下时间,回了句今天晚上。 把奶奶送回家,又给陈喜妹塞了点钱让她帮自己看着点,如果还有催债的找上门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他。 等忙完这边的事情再买机票回家,进门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在他下飞机之前陆昀初就给他发了条消息,让他回来的时候顺便带两瓶椰汁上来。但因为陆昀初的欺骗黎言心里确实不高兴,所以没回消息,上楼路过便利店的时候也假装没看见。 家里没开灯,但厨房还透着股绿光。 黎言走进去,看见保温箱里温着几碟饭菜。 是给自己留的? 黎言有些惊讶,朝陆昀初房间看了一眼,眨了眨眼睛,又朝门口看去。 要不要下去买个椰汁? 还没等他脑子做出决定,陆昀初就踢踏着脱鞋从房间出来。 脸上没有困意,不像是被自己吵醒的,倒像是根本没睡。 “怎么还没休息?” “起来上个厕所。”陆昀初慢悠悠地走进洗手间,声音混着水声飘了出来,“厨房有饭,你没吃就自己热热吃了,省得剩了。” 黎言把饭菜端出来,多好的样式啊,一看就是流动性大厨的手艺,简称外卖。 “你奶奶怎么样了?”陆昀初问。 “医生说她年轻的时候落了很多毛病,现在上年纪了身体到处都不好,平常要多注意点。” “我让你去的养老院你没去吗?”陆昀初皱眉道,“我小姑上午打电话给我,说你们没过去。” 黎言也有些无奈:“奶奶不肯去,说自己在家自在点。” 听见是老人家自己的意思,陆昀初也没法,瘪了瘪嘴没说什么。 第16章 黎言看他在客厅漫无目的地闲逛,喉结混动半天,迟缓地问道:“小初,阿姨怎么样了?” 陆昀初愣了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应道:“没什么事,摔了一跤而已。” 他转头对上黎言在光线下有些模糊不请的眼神,没来由的感到心虚:“你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黎言安静地等了他一会儿,然后才移开视线,“阿姨没事就好。” 陆昀初觉得他奇奇怪怪的,但一时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便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之前回家没回成,我爸让我们有空的话再抽一个周末过去。” 黎言扒拉着碗里的饭菜,嗯了一声。 陆昀初见状也没再找他说话,自顾自回房间睡觉。 他们说是要空一个周末的时间,但真的实施起来又何尝容易。来来回回忙活了一个多月,调了好多行程才终于腾出一个完整的周末。 黎言上次买给陆家父母的东西,里面能吃的部分已经被陆昀初造完了,他又补了几盒新的进去才跟陆昀初开车回家。 陆家买的豪宅坐落在最好的地段,是普通人努力好几辈子都买不起的数字。 陆霆不爱热闹,因此家里没有管家,只有几个阿姨和在花园工作的园丁。 黎言把后备箱准备的东西交给阿姨,跟着陆昀初进了会客厅。 他原本以为只是场简单的家庭聚会,直到进去了才发现里面坐着的不止陆昀初的家人,还有陆霆商业上的伙伴跟很多其他富商权贵。 人群中一位举止优雅的女人朝他们走来,对着陆昀初的头就拍了一下:“混账小子,想见你一面以后是不是还得预约啊?” “那是。”陆昀初理所应当地扬扬眉,“不过你是我老妈,我给你开后门啊。” “嘶,没大没小!” 陆昀初看着面前的人群,小声抱怨道:“家里来这么多人你也不早说,早说我就不今天回来了,最讨厌应付这些客套场面。” “那有什么办法,你爸爸今天约了不少朋友过来,正好你也是这周回来,这不就撞到一起了。”她耸耸肩,“行了你也别站着了,收拾收拾去跟你那些叔叔阿姨打声招呼。” 她说着就继续回去招呼客人,还不忘催促陆昀初赶紧着点。 陆昀初不喜欢但也拗不过他妈,只好拉着张脸,让黎言自己随便逛逛,然后一个转身换上副笑容扎进人堆。 褪去大明星的外衣,他还是那个养尊处优从容不迫的小少爷。 会客厅的背景音乐古典优雅,四周走动的都是各界精英,彼此之间是朋友也是商业伙伴,三三五五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黎言一个人尴尬地站在旁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没有共同话题也没有认识的人,来往的人群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也不需要跟他打招呼。 他就像个融不进去的异类一样被晾在一旁。 好在也没人注意到他。 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氛围,也不想自己给自己找难堪,给陆昀初发了条短信后就独自去花园躲清闲。 看看花弄弄草,也比待在里面当空气强。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任务完成! 第15章 你又在发什么疯? 落地窗占据了三分之一的会客厅,中午阳光很好,仔细看还能看见玻璃窗上跳舞招手的颗粒。 黎言移开视线,很快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这座庄园上。 庄园的装修设计感十足,怕是好几个设计师呕心沥血掉光头发才想出来的杰作。 大到宅院小到喷泉,精妙的排列构造十分抓眼,对每个建模师来说都是不小的诱惑。 黎言也不例外。 总归他是不打算再进去,干脆沿着院墙边走边试图在建模软件上还原这件艺术品。 耳机里放着白噪音,他工作的时候就很少分心。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比跟人相处轻松多了。 直到人群三三两两从会客厅出来他才从独立空间回过神,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多了。 “你不进去一个人在这里干嘛?” 身后响起陆昀初的声音,黎言回头,看见他旁边还跟着陈业。 “在外面逛了下。”黎言摘下耳机,朝里看了眼,“里面结束了?” 陆昀初没说话,陈业回他:“刚结束,我说怎么没在里面看到你,我还寻思你没来呢。” 黎言得体地笑笑,没多解释原因。 陈业看向外面停着的宾利,拍了拍陆昀初的肩膀:“行了,我车到了。电影的事儿我再沟通一下,手机给我随身带着,别老找不到人。” “你不是已经沟通过了吗。”陆昀初斜眼看他,“我问你人家提了什么条件你又不说,总不能是他想跟我玩儿潜规则吧。”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陈业赶紧捂住他嘴,紧张兮兮往周围看,“这可是在你家,要被你老爸听见当真了还不得把我皮扒了。” 黎言闻言皱了皱眉,插话问:“什么电影?” “前两天递上来的新本子,奔着拿奖去的。”陈业说,“编剧班底各方面都不错,角色也适合陆昀初,那边正在物色演员。” 黎言听他讲话欲言又止的,问:“谁的电影?”见陈业脸色为难,他心里有了答案,试探着又问,“王昭的?” 陈业宛若看破红尘般无奈地点头。 黎言也无语了,真是鬼见愁。 “真他妈冤家路窄。”陈业一个头两个大,“我上次说什么来着,王昭手上的好本子绝对不少,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 陆昀初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非要不可。” “我要!”陈业拍拍胸脯,“你可有望成为我手上第一个拿影帝的艺人,成为我职业生涯的一块金黄发烫的板砖!” “你才是板砖。”陆板砖拧着他的后勃颈把人扔出大门,“我们自家人吃晚饭就不留你了啊,赶紧滚蛋。” “白眼狼!”陈业龇牙咧嘴地上车,临走前还不忘摇下车窗给他竖个中指。 “走吧。”陆昀初看都没看他,朝黎言道,“我爸说让我们吃完晚饭再走。” 黎言跟他往里走,过了半晌才说:“王昭小肚鸡肠,手握好剧本够他耀武扬威的。他如果提的条件太过分你就不要了,好本子早晚都有,不缺这一个。” “我知道。”陆昀初冷哼一声,“他还不够格的。” 黎言没说话,陆昀初一路把他带到二楼的客厅。 摆脱了人情世故的束缚,客厅里的氛围就好多了。 餐桌上除了陆昀初一家外还有高书文和他父母,几人见到黎言均是一愣,随后又笑着招呼他们赶快入座。 “这位是?”高夫人没见过黎言。 “小初的助理。” “我朋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陆昀初淡淡瞥了眼多嘴的高书文,跟高夫人介绍道:“阿姨,他叫黎言,是我高中和大学同学,现在是我的助理。” “黎言。”高夫人跟着念,“哪两个字呀?” “黎明的黎,言语的言。”黎言也颔首笑道,“高夫人您好。” “见外了,看你跟书文小初差不多大,也叫我阿姨就好了。”高夫人点了点头,招呼他们,“快坐吧。” 陆昀初跟黎言坐到陆霆旁边,厨师上齐最后一道糖醋鱼后陆霆才招呼大家动筷子。 富贵人家规矩多,黎言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他们的用餐礼仪,确保没有唐突的地方才跟着夹了点青菜。 桌上都是熟人,讨论的自然也是家事。 生意场上的东西黎言听不懂,陆昀初也毫无兴趣,认真低头跟手上滋滋冒油的羊排打的你死我活。 正吃着,高书文突然问道:“哎黎言,你们家是做什么的呀?” 在场其他人闻言也看向他,陆夫人道:“是啊,听小初提起过你,但还不是特别了解。” 许是出于商人的敏锐,她先入为主地觉得能跟陆昀初当同学的人家境都大差不差,合适的话说不定还能谈场合作。 高书文跟黎言对视片刻,眼里闪过些看热闹的戏谑。 黎言心知肚明他发问的目的就是想让自己难堪,直言道:“阿姨,我们家不做生意的,我爸妈都是农民。” 他从不避讳提及坦白自己的家境,‘穷人’两个字对他而言只是差距,会让他在很多事上有所顾虑,但并不是低人一等。 他对答自然不卑不亢,陆夫人也只是拉长语调“哦”了声,就像农民跟他们混商场的没什么两样,都是职业而已。 “那你很厉害呀。”陆霆却有些意外,末了又赞许地点了点头,“想当年我们也是白手起家做起来的。” 穷苦人家的孩子别说上大学了,有些父母轻视教育,能正常读完高中都算高学历。像黎言这样还能出国留学的,中间一定下了不少苦功夫。 高书文的表情有一瞬间僵硬,还想再说什么,但犹豫片刻又没说,而是看向旁边啃羊排的陆昀初,扯了张纸巾给他:“擦擦嘴。” 第17章 碍于场面,陆昀初道:“谢谢。” 高夫人看着他们抿嘴笑笑:“你们两个还是这么好。” “是啊。”陆夫人也说,“小时候小初就喜欢跟在书文屁股后面跑,哥哥长哥哥短,整天调皮捣蛋的,干的那些坏事我们可都还记得呢。” 她回忆起以前的事,在场长辈都跟着笑起来,唯独听得陆昀初心里直翻白眼,偏偏又不能现场揭高书文的老底。 有些不耐烦说:“行了妈,都什么时候的事了还说。” “看看,还害羞了。” 两家人相互打趣,聊着聊着话题就聊到了联姻上面。 黎言从他们竹马竹马回忆录开始就没再插话,安静听着陆昀初跟高书文以前或高兴或出糗的经历,能摊开来说笑的趣事数都数不清。 相知相熟两情相悦,家里又是世交。 黎言勉强摆出一副笑脸礼貌地陪笑,笑容背后的苦涩估计也只有他才知道。 没有人说,但又好像所有人都在说,其中甚至包括他自己。 说他跟陆昀初的这八年,相比之下不值一提。 许是很久都没这样聚过,两家人聊得格外开心,就差当场把联姻日期定下了。 陆昀初这会儿倒比黎言还像个外人,从始至终都冷着脸没说话。 最后还是陆夫人看出他不太对,虽心里狐疑,但还是打圆场道:“孩子们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决定好了,我们做家长的来掺和,说不定他们还嫌烦呢。” 听她这么说,其他人也觉得是自己聊上头了。毕竟高书文和陆昀初这么多年没见,总还是要点时间叙叙旧。 有了陆夫人的话,后面再聊的话题就重新回到了两家生意上。 一顿饭吃到八点多,就算开了春晚上的风吹在身上还是让人忍不住打哆嗦。 黎言跟陆昀初走出大门,一路上都各有心事。 他们开来的车停在门口,前车灯闪了两下,是陆昀初拿车钥匙开了锁。 “我爸让我这两天住家里。”陆昀初说。 黎言点了头,让他把车钥匙给自己。 还在饭桌上的时候陆霆就说了,让陆昀初这段时间回家住,正好高书文刚回国还不熟悉,可以带他到处转转重温一下感情。 “嗯,那这两天的行程就让司机送你去,我直接在那边等你。” 车钥匙被一人一半拿着,陆昀初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后面几天还要出省,你要觉得不方便我就跟我爸说我不住家里。” 黎言想了想,还是道:“叔叔让你住你就住吧,我到时候从家里出发,在那边汇合也不会耽误工作。” 不知道这句话又哪里让陆昀初不满了,他甩掉车钥匙站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双手交叉在胸前冷冷地问:“我跟高书文联姻你觉得怎么样?” 黎言垂在大腿边的手紧了下,陆昀初真的很知道哪些话能刺痛他。 他嘴里快要脱口而出的那句“一点都不好”被他追赶上来的理智拉了回去,在短暂的权衡利弊后他低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小初,我一直都跟你说过,我会尊重你所有选择。” “现在也一样。” “然后呢?”陆昀初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个?” 黎言从他眼里看清了翻腾的愠怒。 陆昀初停在离他半米宽的距离,突然伸手勾出他脖子上挂的戒指,挖苦地笑笑:“我没记错的话这还是你买的吧,自己挑的东西自己都这么嫌弃啊。” 只配让它待在见不得光的地方。 陆昀初手上猛地用力直接拽断链子,链条摩擦皮肤像火辣辣的灼烧。 黎言瞬间紧张了:“小初!” 陆昀初无视他的阻止,连带自己手上那枚带了许多年的另一半对戒一起脱下来,对着门外不透光草丛狠狠扔了过去。 “你嫌弃它,你以为我就不嫌弃吗?我要什么戒指没有?在我手上戴这么多年,我他妈早就不想要了!” “小初!”黎言眼睁睁看着自己小心翼翼存放的东西被随手扔掉,情绪一下没收住,甩开他的手呵斥道,“陆昀初你又在发什么疯!” 他叫陆昀初全名的次数掰着手指都能数过来,更别提发火。 这声怒吼就像是他多年积攒下来情绪的宣泄口,这一瞬间的他不是在陆昀初身边的黎言,而是没认识陆昀初之前,对谁都冷漠无所谓的黎言。 陆昀初被他甩得退后两步,一下子顿在那里。脸上的气焰却诡异地小了点,似是有些意外又有些雀跃,还有些……难受,像气笑了一样自言自语道:“原来你会生气啊……” 他突然像受伤似的别开了脸,莫名其妙的话和莫名其妙的反应看在黎言眼里更是一头雾水。 他话出口也后悔自己太冲动了,想上前跟陆昀初好好说,结果还没伸手,后面听到动静的阿姨就跑了过来。 “怎么了啊你们?” “没事。”陆昀初冷淡地随口一说。 “那——”阿姨在俩人身上来回看,总觉得气氛不太对。 陆昀初把车钥匙扔到黎言手上,黎言上前两步:“小初,你跟我回去,我们好好谈谈。” “没空。”陆昀初耸了耸肩,没看他,“你不是尊重我的选择吗,那我要忙着联姻的事了,没时间跟你回去。” 他头也不回地往里走,知道黎言晚上也喝了酒,让阿姨找人送他回去。 “就现在,立刻,一分钟之内从这里消失。” 黎言还有话要说,但司机大叔知道陆昀初说一不二的脾气,也没给他再讲话和找戒指的时间,赶紧把人塞进车里在60秒倒计时结束前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在明天或者后天! 第16章 闹够了就滚回去 黎言被司机风风火火送回家,给陆昀初发了很多消息对方都没回,连带着接下来将近一周的时间俩人都没怎么说过话。 那天回来之后黎言其实还返回过陆昀初家,可来去不过两个小时,草丛里却什么都没有了。 他明明记得陆昀初就是丢在这里,可断掉的项链,两枚戒指,他一个都没看见。 陆昀初这段时间一直住在自己家,他们能见面的地方也只有工作现场。 珠宝展的现下活动站满了来见偶像的粉丝,黎言跟主持人对完行程,迎面撞上从化妆间出来的陆昀初,他有心想缓和一下关系,奈何陆昀初只是淡淡从他身边走过,像是还在赌气。 黎言心里叹了口气,走向员工席,挑了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陆昀初的关注度高,他跟随陆昀初进进出出难免也会被拍到。之前有次被粉丝传上微博,因为这张脸又引起了不小讨论度,评论区全是一些只能隔着网络的大胆发言。 陆昀初也看到了,然后这条热搜就莫名其妙没了。 甚至以后都没再出现过类似的。 反正黎言也不喜欢频繁出现在大众讨论里,正好顺了他的意。 线下活动的场地选在商场,整整三层楼密密麻麻都是人,保安个个眉头死锁分散人群,生怕一个不注意就酿成踩踏惨案。 刚开春的天总是喜欢下雨,黎言从外面毛毛落下的雨水上移开眼,转投到台上与主持人说笑的陆昀初身上。 他们刚毕业那两年少年意气觉得天下尽在我手,总想闯出一片天。陆昀初性子大大咧咧,黎言也从来不是闷葫芦,甚至有时候话很多,比陆昀初还多。 所以他们很少有矛盾,更别提像这样长达一周的冷战。 黎言从包里拿出面包对付五脏庙,正翻着工作群的消息,却突然接到陈喜妹的电话。 自那天把黎奶奶从医院接回家,他当即就在院门装了监控,回来后有事没事就上去看一眼,跟奶奶说两句话。 有声监控真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多少外出打工人的担心就指望着监控里的画面抚平。 陈喜妹收了他的钱,隔三差五也会上黎奶奶家坐坐,给家里添点人气。但她知道年轻人工作忙,电话倒是很少打。 黎言今天忙得不行,监控也没来得及看。核对日程,协商媒体的采访稿……从早上两眼一睁忙到现在才有时间吃口饭。 看着屏幕闪烁的号码,他竟没来由地觉得不安。 “喂,陈婶。” 商场人声鼎沸,黎言只能听到电话那头陈喜妹带着哭腔惶恐又颤抖的声音。 “言言……快、快回来一趟!” 陈喜妹还在说,黎言脸上原先疑惑的情绪却僵硬在那里,他动了动眼睛,好像一瞬间听不清陈喜妹断断续续的声音,那些不是他熟悉的语言吧…… 他怎么从商场跑出去,怎么打车去的机场,怎么下的飞机他都记不太清了,只知道他浑身湿漉又狼狈赶到抢救室的时候,陈喜妹就坐在那里抹眼泪,旁边还有几个同村的阿婆。 看到黎言的身影她好像看到了主心骨,踉跄跑过来,拉着黎言的手颤抖着说:“你奶奶早上爬梯子的时候没站稳摔下来……太阳穴磕在砖头上……等我发现的时候身体都凉了……” 第18章 “我、我跟你爸爸说了……他把我电话挂了……” 陈喜妹的孩子都在城里工作,她说是帮黎言照看黎奶奶,但同个村子这么多年的交情,她跟黎奶奶的感情早就不止是邻居了。 黎言好似被定住一样站着动不了,那些电话里没听懂的普通话在这一瞬间变的越发清晰。他就像完全感知不到时间流动,直愣愣站了不知道多久,抢救室的门开了。 医生走出来,叹气着摇了摇头。 他说了好多话,但黎言只听见了一句“尽力了”。 周围沉默了好久,陈喜妹的哭声才放大似的传进黎言耳朵里。 他仿佛是被这声哭泣打垮了,腿软地跌坐在冰凉的金属椅上。那双充血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抢救室熄灭的灯,被陈喜妹握住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脑子里天旋地转,眼前的画面也跟着旋转。可转完的背景怎么还是在医院,在医院的病房里,他跟奶奶说过段时间闲了就能回来陪她住一阵子。 奶奶很欣喜,点了点头,笑着跟他说:“好啊,我等你回来。” 陈喜妹的哭声连陪同过来的阿婆听着都不忍心,也跟着抽泣。 可黎言没有。 他就像感知迟钝般呆愣在原地,始终没聚焦的视线终于落在那扇空洞洞的门口,不知所措又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我回来了……奶奶。” 可你为什么撒谎了? 随着话音落下,他颤抖着擦干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的眼泪,靠着墙,突然脱力似的蹲了下去把头埋在膝盖上。 村里有人离世讲究停尸三天,期间要请唱孝人彻夜不眠地为逝者唱孝。老人家都盼着落叶归根,黎言一直都知道奶奶的愿望,所以选择了土葬。 买冰柜、买棺材、选墓地、填写死亡证明……忙到第二天晚上,这期间发生的所有事黎言都是混乱的,他就像一副具有善后常识的机器人,麻木机械地在跟程序走。 因为他知道,他不做就没有人来做了,他只有自己一个人。 黎奶奶的遗体放在院子的冰柜里,从始至终黎大汀都没有出现过。黎言一个人沉默地安排了摆酒,请好了唱孝人,他掐住掌心,明白必须让自己一直处于忙碌状态才能撑起奶奶的后事。 黎奶奶家很冷清,生前冷清,死后也冷清。最后还是村长心疼他,私下让村里人都去酒席上坐坐。 唱孝人的孝歌晦涩难懂,黎言强撑着精神面对家门口从没有过的热闹,红着眼睛朝厨房里帮忙的村长深深鞠了一躬。 陈喜妹怕他情绪大起大落又一晚上没睡觉身体扛不住,让他赶紧先去休息一会儿,这里她来操持。 黎言勉强朝她笑了下,也没推脱,他真的有点没力气了。 但是睡不着,因为眼睛不敢闭上。 他一个人坐在角落,看着来吃席的众人,他们脸上看不见悲伤,最多有点惋惜。 是啊,奶奶才70多。 他每年的生日愿望都少不了一条是希望奶奶长命百岁,但老天爷每天收到的愿望那么那么多,哪儿会注意的到他。 从昨天在医院开始他就异常平静,巨大的冲击还在酝酿。 可就在现在,他看见熟悉的村民相聚在一起是为了送走他最后一个亲人,他勉力维持的心理防线终于坍塌,捂着脸崩溃大哭。 无助的哭声掩盖在孝歌里没人听得清,但牢牢关紧的纱窗却突然被风吹开。清凉的风落在黎言头上,会不会是奶奶让他别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黎言颤抖地拨开湿在脸上的头发,他好想找人陪自己待会儿,可拿出手机才意识到,他上学时候因为性格孤僻很少有朋友,认识陆昀初后友圈扩大了很多,可还是没有能让他在现在打去电话的人。 手机从他回来后就没充过电,20%的电量提醒闪烁着危险信号。 他点开陆昀初的号码,拨了过去。 铃声响了好几秒那边才接通,环境很嘈杂,像是在酒吧之类的喧闹场所。 “小初……?” 那边声音太乱了,这边也很乱,黎言勉强听清有人应了一声。 他以为是陆昀初,发出的声音带有疲倦后的干涩和忍不住的哽咽:“小初……你能过来一趟吗……奶奶走了。”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拿手机的手指上有不少茧,是按琴弦按出来的。 但陆昀初不弹琴。 高书文才刚来酒吧找到人就听见了电话,他回头看向借酒消愁已经烂醉的陆昀初,对方显然也听到铃声了,迷糊地问:“谁啊?” “黎言。” 陆昀初本来懒得接电话,但听到是黎言,又打起精神让高书文把手机给自己:“他、他找我什么事?” 高书文看他半空中乱挥的手,把手机拿远,眼神跟酒吧里的光线交杂在一起,然后抬起头,凑在陆昀初耳边转达道:“他问你死哪儿去了,脾气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赶紧滚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不入v的原因只有一个,评论区置顶和十七章作话都说了,我三次元太忙了,更新不稳定,不想到时候入v了,大家花了钱还要等我不定时更新。只有这一个原因,不是因为想随便乱写所以不v…… 第17章 意外来客 酒吧里充斥了各种声音,沉重又密集的鼓点,玻璃杯碰撞的脆响,人群的欢呼哄闹……陆昀初大脑被酒精麻痹,没听清高书文在说什么,甚至记不得自己伸手是要干嘛,手臂在空中抓了个空又继续趴在台面上不动了。 高书文看他这幅不省人事的样子,眼皮微垂,拿起手机模棱两可地说:“不好意思啊,小初跟我们在酒吧玩呢,我们一会儿还有事,他应该是不回去了。” 黎言那边很久没人说话,高书文看了眼屏幕,电话还没挂。 哦,那就是还在听喽。 他不着急,又等了一会儿,才听见黎言艰涩的声音:“你把手机给他。” “好的,稍等。”高书文拍了陆昀初几下,等人推开自己好几次后才说,“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陆昀初听又听不清,迷迷怔怔以为他催自己回家,不耐烦地打开他的手:“少他妈烦我,不回!” 高书文意料之中地勾起唇角,有些虚假的惋惜:“他不回,那我也没办法了。” 他私底下调查过黎言的背景,那点信息几乎被他挖了个遍,就连黎言这次回老家干什么他都知道。可惜他天生只对自己负责,对别人没什么同情心,眼前的情景甚至还让他觉得很有成就感,于是又补了一句:“节哀。” 长达数十秒的无言后,黎言挂了电话。 手机退回锁屏界面,6位数的密码,高书文尝试了好几组都没解开。本想拿陆昀初的指纹开锁,刚蹲下就看到从他兜里掉出来的两枚戒指。 他认得这款戒指,之前录综艺的时候陆昀初跟他说过是黎言送的。 眼底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正想把戒指装自己包里,旁边却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紧扣住他的手腕。 “你是?”高书文迟疑了片刻,哦了声,“小初的经纪人。” 他不认识陈业,但陈业认识他,他跟陆昀初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陈业还是第一知情者呢。 “还是给我吧。”陈业道,“你也不是不知道陆昀初的脾气,这两枚戒指在他兜里装了好几天,你要真拿走了他非得干死你。” 高书文眉头微动,伸出手:“本来就是想替他收起来,给,你放好。” 陈业笑笑,话里有话:“说起来我们市这么多酒吧你竟然能精准找到这家,比我还快,你跟陆昀初还挺默契哈。” 高书文神色平淡地跟着笑笑,朝门口看去:“外面不少人吧?” “能凑桌麻将了,你也趁早走吧,不顺路我们就不送了啊。”陈业把戒指塞回陆昀初包里,凭借多年友情和足够的自信,抬手在某大明星脑袋上呼了一巴掌,压低声音,“赶紧跟我回去,门外他妈一堆狗仔,到时候‘陆昀初深夜买醉’这破词条上热搜还得哥们给你擦屁股!” 陆昀初喝得头晕脑胀,戴上帽子口罩,被陈业半拖半拽架上车。 “得亏你还有点脑子知道给我发定位。”陈业招呼司机赶紧开车,“你家钥匙带了没?”他问陆昀初。 “……啊……我们家谁要比美?” “祖宗!钥匙带了没!” 陆昀初揉了揉眼睛,捂着耳朵嫌他吵:“没带。” 陈业只能给黎言打电话,但那边显示关机。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个个都不接电话是吧。”这样把陆昀初送回陆家他非得被他爹臭骂一顿,陈业没法,只好让司机先开回自己家。 “……黎言。”醉鬼突然呢喃,陈业刚想回他黎言没联系上,陆昀初就往旁边靠了点,“混蛋!” 看他这幅样子,陈业真有种又回到他们当年上大学时候的感觉,一晃竟然这么多年了。 陆昀初胃里翻江倒海,他晚上实在喝太多了,难受得很。 第19章 “吵架了?”陈业给他塞了颗薄荷糖让他醒醒酒,“因为你们家和高书文他们家联姻的事?” 陈业家跟他们也算同阶级,消息灵通得很。 “……是……不是,然后他……没说!”陆昀初说话都不利索。 陈业试图理解他到底要说什么,发现理解不了,于是放弃:“哥,听不懂啊,让我们说中文。” 陆昀初不说话,像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抱着枕头猫在最右边拒绝跟他讲话。 陈业:“……” 得,别想从醉鬼嘴上得到一点有用消息。 “那就是没吵架喽?” 陆昀初还是不理他,陈业便打电话让家里阿姨收间空房出来,刚把手机放下,就听到旁边低沉沉传来一句:“……他不在乎我……不喜欢我。” “啊?谁不在乎你?谁不喜欢你啊?”陈业把他拽过来,“谁啊?你爸妈?高书文?还是黎言?” 陆昀初又不说话了,体内肆虐的酒精占领高地,像强力胶粘住大脑一样限制了他的思考能力,只能看着窗外忽闪而过的绿化带发呆。 陈业好不容易吃到瓜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还在一个劲儿地问他是谁不在乎他:“黎言啊?不能吧,他对你挺好的啊。” 他跟这俩人待在一起也好些年了,虽然一直觉得他们关系很微妙,但又实在没法给这段关系定性。 爱情吗?不像。 友情吗?又不止。 他那边天马行空,陆昀初却依旧一言不发地把下巴垫在枕头上。 那颗薄荷糖起了点效果,他好像清醒一点了。 “跟黎言认识这么多年,他对我除了顺从就只有顺从,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这样。” 永远逆来顺受,永远百依百顺,永远在外人面前撇清跟自己的关系,自己在他嘴里永远只是同学,只是朋友。他就像机器人一样稳定,一样心平气和,连一点情绪变化都舍不得给自己,对自己仿佛是对领导对老板……没有喜欢,只有听话,只有永远没有回应的情绪冷暴力。 陆昀初声音断断续续,陈业听了半天才勉强听懂他的意思。 “嘶。”他搞不懂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看陆昀初捂着胃脸上表情十分痛苦,他赶紧扯了张纸过去,“吐车上200啊!我说你以后少喝这么多酒。” 他拍着陆昀初的背顺了下,又不解问:“所以你是想他多跟你发脾气?” 他狐疑地打量着自己这位好朋友,这小子不会是个m吧。 陆昀初等胃里缓和一阵后慢慢仰在靠垫上,不知道是醉了还是困了,总之不再搭理陈业。 “喂。”陈业推了他两下没反应,没辙,只好催司机开快点赶紧把人弄回去。 夜里的城市热闹,夜里的农村也很热闹。 来黎言家吃席的人已经散了,唱孝人也收好东西回屋,等着天亮继续本职工作。 黎言从挂断电话后就一直坐在冰柜边没动,手机关机了他也没反应。天色黑的像画布上的墨,陪着他的也只有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黄狗。 他现在特别想把自己灌醉,可灌醉了就没人来处理明天的事了。 门外酒席的桌子还没收,他抬眼看去,恍惚中看见一道人影朝这边走来。 眼睛哭多了视力短时间下降不少,等来人站在他面前了他才看清是谁,瞬间站了起来。 “滚。” 黎大汀对上他眼底的憎恶,看向冰柜的一瞬间眼底通红:“言、言言……奶奶呢?” “滚啊!”黎言猛地冲上前把他推在地上,看着他的爸爸,不知道是发泄还是委屈,他扬起拳头一拳一拳打在他身上。 “谁让你回来的?谁让你回来的!” 黎大汀被他打的蜷缩在地上,挣扎着看向冰柜,霎时间眼泪夺眶而出。他推开黎言,也没顾得上站起来,颤抖地爬到冰柜前跪着大哭起来。 “妈……是儿子不孝……我没用啊……” 黎言听着他悲怆的哭声只觉得身上哪儿都疼,他弯着腰,分不清是病理还是心理。 陈喜妹昨天跟他说,她把黎奶奶送去医院的时候黎奶奶还清醒过一阵,可能是预料到自己不行了,她叮嘱黎言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还有……给黎大汀一条生路。 黎大汀是赌狗,可他在当赌狗前也是最孝顺的孩子。 黎言以为自己哭到现在已经哭不出来了,可在见到黎大汀的瞬间,他还是觉得难受。 门口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黎大汀宛若惊弓之鸟瞬间躲到冰柜后,可来人不是债主,而是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陈岁年。 “言哥……”他看着黎言顿住了。 “你……”黎言也没反应过来,愣了好几秒才稍微整理了下自己,“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跟陈岁年平常接触不多,顶多就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他突然出现在这里,黎言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陈岁年似是有些尴尬,怕他误会,赶紧解释说:“我们之前聊天的时候你说过你老家在哪里,我最近在这边拍戏,刚好有两天假。你之前说老家只有奶奶一个人在,我就想顺路替你过来看看……” 他看眼冰柜,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他原本只想今晚来踩踩点,等明天买点东西再过来,但没想到刚进村打听就听到黎奶奶去世的消息,又知道黎言也在,就赶紧跑了过来。 黎言压下情绪,勉强笑了笑,客气地让他先进去坐:“不好意思一来就让你看到这些……你过来不远吗?”话题转的很生硬。 其实远,陈岁年心道,绕过来要好久。 但他摇了摇头:“不远,顺路的。” 黎言应了声,没再讲话。 两人都安静下来,周围又只留下黎大汀的哭声。 陈岁年看黎言的状态很差,又想起刚才看见陆昀初深夜买醉的热搜,以为是他抽不出时间回来只能借酒发泄。 家里没烧热水,陈岁年拿了瓶矿泉水,想着黎言可能没心情吃饭,又拿出路上给他买的绿豆饼,小心翼翼,有些担心地问道:“言哥,要我陪你待一会儿吗?” 第18章 男伴 黎言说不用,但陈岁年还是跟剧组请了几天假,留下了。 后面两天照旧是那些流程,摆酒、待客、唱孝、等太阳重新升起。 黎大汀不敢露面,白天便躲在房间里,天黑了才跟见不得光的老鼠似的钻出来。许是很久没过过这样的安生日子,他还会给黎言做饭,但黎言从没跟他讲过话,只当他不存在。 陈岁年不知道黎大汀的事,以为是他们父子之间的恩怨,他一个外人也不好多管闲事。他不懂老家这些习俗,就只跟在黎言身后里里外外帮忙,一直到黎奶奶的棺材下葬,鞭炮声震耳欲聋。 墓地选在半山腰,是找风水先生算出来的好地方。 树叶跟着鞭炮沙沙作响,燃起的灰烟飘在空中,短暂地停留片刻,还没碰到风就散了。像一条条轮回的生命,来去不过一瞬间的事。 葬礼过后,家门口又变回以往冷清的样子。 黎大汀走之前神色恍惚,望向黎言的眼睛里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拉上黑色外套的拉链,继续回到他深不见底的阴沟里。 “言哥。”坐在门口的石头上,陈岁年回头看向目视前方出神的黎言,“你还要在这住一段时间吗?” 熬过前几天的崩溃,黎言的情绪有种茫然的稳定。他望着身后的房子,他最快乐和最痛苦的经历都在这里,说不留恋是假的,可这里已经没有人了,他不想再回来也是真的。 “不住了。”他说。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我跟你一起吧。”陈岁年道。 “不用了,你还是先回剧组那边吧。”黎言摇摇头,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几天。” “这有什么的!”陈岁年怕他内疚,有些着急,“我自己想留下来,又不是你逼我留的,你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再说了,我们这边的景取完了,本来也准备回横店。你想什么时候回去,我看看有没有票。” 听他这么说,黎言也没再坚持。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从小生活的地方,然后买了第二天中午的票上了飞机。 飞机落地的时候天上还在下小雨,黎言这两天都没怎么看过手机,也干了他从业以来做过最不道德的事——什么都不交接直接撂挑子。 手机上除了陈业第一天给他打了两通电话外什么都没有。 也没有陆昀初。 黎言抬起头,七点多的天空呈现出一种灰败的颜色。雨势渐大,整座城市都像被笼罩在雨笼里。风雨倾斜着落在行人身上,仿佛在嘲笑他们怎么在做无用功。 你又在期待什么?黎言问自己,陆昀初这段时间公事私事两头跑,怎么可能还分得出心来管他。 他摁灭屏幕,跟在人流后面往外走,额前的碎发遮住他有些憔悴的神色。 第20章 因为下雨,候在门口的出租车就成了抢手物件。人群有素质地排起了长队,等排到他们这里的时候只有一辆车了。 黎言家跟横店不顺路,他让陈岁年先走,但陈岁年不放心他,还是拉他上了车说先送他回去。 黎言摸了摸口袋马上见底的药瓶,本想先去医院再开一瓶药,但眼下陈岁年跟着他也不好去,只得改口报了家里的地址。 一路上所有的路口都是红灯,跟走的时候一样,连倒霉都有始有终。 到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由于他们只有黎言带的一把伞,陈岁年就给了司机一百块钱小费让他等自己一会儿,他先送黎言进去。 小伞遮不住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等走进楼栋他们身上都淋湿得七七八八。从这去横店还要好久,黎言便想着让他上楼换件衣服。 刚走到电梯口,就看见一抹西装革履的身影。陆昀初脸上还带着妆,应该是刚从活动现场回来。 他听见动静转头,跟黎言对上视线的瞬间也愣住了。 陆昀初目光在他身上转了圈,松了口气,留意到他被淋湿的衣服,又皱起眉,轻哼道:“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不记得自己的工作了。” 黎言听他说话的语气有些别扭,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他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嘴唇动了动,还没发出声音,陈岁年就拿着伞走了进来。 “言哥,要不我还是不上去了,就在下面等你吧——” 他话音未落,看见陆昀初也在,顿时诧异地啊了一声,像是没反应过来他怎么也会在这里。 “上去?去哪儿?”陆昀初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盯着陈岁年同样湿了的衣服,刚才还嘟囔的语气也强硬起来,冷冷一笑,“呦,这么晚才从外面回来呢?” 他抬起眼皮,视线从那把俩人一起撑过的伞上移开,似笑非笑地看着黎言:“怎么,你还想带人上楼?我上次才跟你说,你要这么想当别人的助理你就尽管走,想不到你速度还挺快。” “不是的。”陈岁年赶紧说,“我跟言哥是——” “这有你说话的份吗!”陆昀初朝他瞪去,“你有时间请假出去玩,不如好好把后面的剧本看了。陈导脾气可不好,临时换角的事他也不是没干过。” 陈岁年听出威胁意味,立马不敢说话了。 “小初!”黎言见状皱了皱眉,沉声制止了陆昀初还没说完的话。上去换衣服是不可能的了,他拍了拍陈岁年,后者也不想让他为难,“我先回去吧。” 从黎言喊出“小初”起,陈岁年微张的嘴巴就没合上过。 他一直以为黎言和陆昀初只是雇佣关系,但眼下看来,怕是不止。 黎言跟他道了声歉,殊不知这一系列举动在陆昀初眼里就是赤裸裸的他在袒护陈岁年。 陈岁年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埋头往外走,正好跟陈业擦肩而过。 “你们这是……”陈业直觉气氛不对,一脸懵逼地眨了眨眼,看见黎言又道,“你总算回来了啊,早上我还跟陆昀初说起你,他说你要是今天还没回来他就去——” “你又来干什么?”陆昀初打断他。 “把其他导演递上来的剧本给你啊。”陈业道,“你档期也不能空太久,正好看看这些有没有适合你的角色。” “谁说我要空档期了。” “啊?”陈业先是没反应过来,随后整个人都混乱了,“王昭开的条件你不是不接受吗?” “我没说不接受。” “可是你中午不是才——” 他话还没说完,陆昀初直接无视掉他狐疑的表情,自顾自掏出手机打了电话,然后冷着脸把黎言拽进车库。 没几分钟,一辆黑色宾利就停在面前。 “王昭那部电影我拿得到,但有条件。” 黎言这几天本来就没怎么睡过觉,被他一路生拉硬拽险些没站稳:“什么条件?” “你去伺候他半个月。” 短短几个字宛若晴天霹雳,让黎言原先还恍惚的神经瞬间清醒,他顿时抬头看向陆昀初:“你说什么?” “他说让你去伺候他半个月,从今晚开始。”陆昀初拉开车门让他进去,“你对不归你负责的艺人都那么操心,那对该你负责的艺人应该更不会拒绝吧。” 黎言看着已经看开了的车门和随时准备出发的司机,甚至一度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你……你让我去伺候他?” “是。”陆昀初道。 黎言一错不错地望着他:“……你不是不知道他那些丑闻吧?” 王昭是gay,人人都知道他身边的男伴换了又换,但大众了解的信息只有之前爆料出来他情人跪着给他系皮带。只有圈里人才知道,王昭玩得很花,以往被他甩掉的情人有不少是因为承受不住他的玩法。 陆昀初没说话,只是抵住黎言的手,不让他关车门。 “小初,别跟我赌气。” 陆昀初硬气道:“我没跟你赌气,谁说我在跟你赌气?” 黎言跟他僵持了两下,见他当真不让步,不可置信地用力扣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到像是要把他捏碎,声音都有些控制不住:“你让我去伺候他?你要我怎么伺候他?跪在地上给他换衣服?还是去床上伺///候他?” 陆昀初听着他一声声的质问,脑海里想的还是刚才他和陈岁年咬耳朵的画面,猛地甩开他的手,把人推在后座上:“是!我知道他的癖好,你爱怎么伺候他就怎么伺候他!” “你不是早就在我这里待腻了吗?这事结束,你想去谁那就去谁那,我要拦你一下我就不姓陆!开车!” 司机被他吼得抖了一下,透过后视镜看见黎言还没上车,尴尬得一动不敢动。 黎言仿佛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陆昀初决绝的语气让他心尖里都在疼,他宁愿陆昀初是因为之前在陆家的事跟他生气,他也不相信他会从陆昀初嘴里听到这些。 “小初……你是不是真的要我去?”他强硬掰过陆昀初的手,恳求似的问,“你告诉我……你看着我!是不是?” 陆昀初指甲在掌心掐出了印子,黎言罕见的情绪波动让他心神不宁,他想说他只是在故意气他,可这些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说不出口,能说出来的,只有伤人的话。 “是。” 黎言手上的力度随着他的话音瞬间松了,无意识动了下手指,慢慢放开了他。心里滴血似的疼,可陆昀初捅在他身上的,又何止这一刀。 站在地下车库都能感受到外面倾盆而下的雨,陆昀初鼻头酸涩,他咬着牙转头就走。 黎言看着他的背影,叫住他,抱着答案又不死心地问道:“小初,这几天,你找过我吗?” 陆昀初没转头。 感应灯一盏盏灭掉,连带着的,还有黎言的期待。 “我们从高中认识到现在,快十四年了吧……你把我当什么了?”黎言关上车门,手上都感受不到温度,熬了几天大夜他眼底都是乌青,艰涩地开口,“同学?朋友?老妈子?随时能送给别人的玩具?还是一条早就厌烦但又赶不走的狗?” “陆昀初……你在乎过我吗?” 陆昀初背对着他,眼眶红了一圈:“是你不在乎我。” 这话说的很小声,黎言没听见。他看着陆昀初即将走到门边的身影,低声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刚出道那年跟我说的话?” 他在试探,哪怕陆昀初回过一次头他都不会问出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一定是—— 陆昀初一时想不起来黎言说的是哪件事,他脚步顿了下,然后径直走进电梯口。 黎言像是早就料到会这样,垂下头自嘲地笑了笑,许久之后,他声音里有说不出的疲惫:“这么多年了……你真的,一点都不开心吗……” 直等陆昀初消失在车库,左右为难的司机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黎先生……要不您先上车?今晚也不一定过的去。” “你走吧。”黎言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摇了摇头,“你老板不会怪你的,要怪也是怪我。” 他觉得浑身都乏力,拖着沉重的步子坐电梯上楼,发现家里也没人。 也是,陆昀初肯定不会在这里。 黎言在没开灯的客厅站了好久,陆昀初待在他身边并不开心,因为陆昀初身边本来就不该有他。那能离开的,也只有他自己。 这些梦早就该结束了,他知道,是他非要拖这么久。 他理应还给陆昀初他原本的生活。 许久没用过的行李箱从地柜取出来竟然还落了层灰,黎言用纸巾慢慢擦着。从幸福美满到支离破碎,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到最后,他还是一无所有。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黎收拾东西跑路中 第19章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这套房子是当年陆昀初买的,地段繁华,200平四千多万,他一眼就看上了。 第21章 因为是他们一起住,本来黎言想先交首付,剩下的他们再慢慢还。陆昀初嘴上答应,但买房那天还是自己付了全款,房产证上也有黎言的名字,他还顺便从他爸那挖了家装修公司,就等着个把月后拎包入住。 当时陆昀初事业顺得不行,搭着黎言肩膀满意地哼哼,让他别老想那么多:“有钱了还还什么房贷啊,还房贷的钱都够再买一套了,你要觉得过意不去那停车位你的钱你付呗。” 于是接下来停车位的钱和房子后续所有的装修方案黎言都包了。 陆昀初对装修这事儿不上心,但对结果也不挑,晾两个月去去味后大包小包就往里搬。 那时候他们关系很好。 平常工作忙,休息的时候他们也很少出门,就爱窝在家里捣鼓些有的没有,要么打打游戏,要么看看电影。 黎言喜欢研究花花草草,陆昀初就在厨房“大展拳脚”。做的东西好吃就跟黎言吃,做的不好吃就喂给陈业,反正有什么阴招都往陈业身上使。 虽然他们住在房车酒店里的时间比住家里长,但这个房子对他们来说,总归都是那段最美好的象征。 暴雨把阳台的绿萝打弯了,过往的回忆终止,黎言走回自己房间,床头柜上还摆着他跟陆昀初的合照,是他们还住在出租房那会儿拍的。 那天停电,家里又没有手电筒,陆昀初就点了几根蜡烛,准备用矿泉水瓶给家里弄点神秘氛围。 结果刚把东西准备好,电来了。 于是俩人就灰头土脸站在电灯泡下拍了张名为“白干”的合照。 黎言在房间转了转,没什么要带的,便只拿了些常用的衣服和简单物件,外加他的电脑。 他买了明天下午的航班,订了离机场最近的酒店,关掉手机睡了一觉,又去医院开了未来三个月的药。 飞机起飞的瞬间,他透过狭小的窗户看向这座熟悉的城市,心里五味杂陈。开心、幸福、悸动、期待、失落、痛苦……很多事情在这里开始,又在这里结束,但现在他只想找一个地方过完自己剩下的日子。 他选好了目的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至于为什么选那里,因为他知道,陆昀初一定不会过去。 天涯海角,他们不会再见面了。 - “啪嗒。” 客厅灯亮了。 陈业把跟从酒缸里捞出来似的陆昀初扔上床,撑在旁边喘了长达三分钟的气才总算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真把酒精当饮料啊,一个两个跟他妈抽风了一样,艺人身份的酒局都没你陆昀初身份的酒局喝得多。” 陆昀初躺在被子上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请人办事哪有不喝酒的。” 陈业哑口无言,看着他沉沉叹了声气,神色认真:“你真准备把王昭送进去?他哥怎么说也是金融行业翘楚,保一个王昭没什么难度吧。” 陆昀初前天跟他说要弄王昭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开玩笑的。 王昭这些年借着给资源的由头前前后后折腾了不少人,其中不乏一些未成年,只是这些东西传不出他们圈子,威逼警告加赔偿款的诱惑下那些人也不敢反抗。 大家其实都有耳闻,但是娱乐圈这种丑事多得要死,同个圈子又多少会有利益关系,更何况丑事与自己无关,所以很少人会去管。 要不是王昭这次把主意打到黎言身上,陆昀初不会动了送他铁窗泪的念头。 他知道王昭忌惮他的背景,所以只敢口头挑衅过过瘾,不敢真动手。他以为无伤大雅,但人太轻狂自大的时候总会忘记不是所有人都会维持那层表面关系。 陆昀初就不会。 “就是因为考虑到有他哥在,不然也不用这么费事。” 陈业给他扔了两颗醒酒药:“你们家解决一个王昭不是小事一桩,犯得着你陪人家警察局长喝酒喝到现在吗。” “没打算让我爸知道。”陆昀初说,“省得又问个没完没了。” 陈业看他这幅鬼样子,神色复杂:“你说你这人神不神经,你那晚非跟黎言说那些混账话干什么?我跟你说你这脾气真得收收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上学那会儿也没见你一点就着。” 他太了解陆昀初了,无非是放不下面子,语重心长地教育道:“男人的面子只需要对外人维持,懂不?” 陆昀初望着天花板没说话,陈业拉了条凳子坐旁边,不怀好意地用鞋尖点了点床脚:“喂,你老实跟我说,你跟黎言到底算什么关系?你们俩要没啥我可给他介绍对象了啊,找我要他微信的人还不少呢。” 他说着就要列举都有谁,手指才伸出来就被陆昀初踹了一脚:“滚蛋,回你家去,少让他认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酒精在身体里流窜,他大脑像被一团棉花包着似的,又重又沉。 他刚认识黎言那天,在巷子里看到被欺负的他,出手帮忙无非是因为李贤吵到他散心了,顺手而已。后来不经意尝到黎言带的盒饭,实在喜欢这个味道就突发奇想让人给自己当厨师,交换条件就是自己会保护他。 一开始他确实是想打发时间,可慢慢他也真的拿黎言当朋友了。因为他发现黎言对他很好,区别于谄媚和正常友情,黎言对他的好像还多了很多朋友之间做不到的照顾,就跟在照顾生活废的小孩,可他比黎言只小了不到一年。 “你是我在学校第一个朋友。”他问黎言为什么的时候,黎言这样说。 “那算是我的荣幸?”陆昀初开玩笑。 黎言却摇了摇头:“说错了,你是学校里第一个愿意跟我当朋友的人。” “那我们就一直当朋友呗。”陆昀初扬扬拳头,“以后该你拿的奖学金你还是拿,反正是靠实力得的,就该是你的。要是李贤还来招惹你,你就跟我说,看我不揍他。” 那年陆昀初17岁,有少年惯有的英雄主义,他把黎言纳入了需要被保护的角色里,这段关系也一直维持到大学毕业。 直到他慢慢事业有成,他突然发现关系中的和谐枢纽被打破了,他开始看不惯跟黎言有接触的人,不管是同事还是朋友。开始不满黎言对他像对无理取闹耍赖的小孩一样的纵容,他想控制黎言的社交圈和生活,在每次闹脾气后看到黎言会过来哄自己,他都有种莫名的安心,像是证明了什么。 陆昀初掏出兜里的戒指举在眼前看了许久,然后放回了抽屉。 陈业试图吃到一点八卦,但看陆昀初这态度应该是不会说了,决定认命,转两下手机又问:“所以陆大少爷,王昭的事儿多久能有结果啊,我手里其他艺人跟他可还有合作。你给个准话,我好提前做准备。” 陆昀初下了死亡通知:“三个月内让他从业内滚蛋。” “得嘞。”陈业看他也没有醉到要自己当全职护工的程度,看了时间站起身,准备结束好心人的身份回家睡大觉。 陆昀初又在床上躺了半小时,想起来洗个澡再睡,奈何沉重的四肢让他只能打消这个想法。勉强把外衣脱掉后,他扯过被子蒙住头。 前天晚上那些话他其实刚说出口就后悔了,但又拉不下面子解释。 辗转半天睡不着,他摸黑拿过手机,知道黎言喜欢观察各种各样的模型,所以排队预定了两张模型展的票,想着明天主动跟他低头服个软。 次日清晨他被闹铃吵醒,宿醉后的身体还是提不起劲,头也像被人劈开一样疼得不行。 排队的展会门票卖到他这里刚好是最后两张,陆昀初简单洗漱完走向客厅,玄关还是昨晚的样子——黎言没回来。 他煮了包速食土豆粉,条件反射往里面加了辣椒。把粉端上桌后他才反应过来,看着漂浮在碗面的辣椒油,他愣了下。 他不吃辣,喜欢吃辣的是黎言。 平常吃饭他总会把带辣的那份给黎言,久而久之竟养成习惯了。 展会在两个小时后,但家门口还是没动静。他打电话问了司机前晚有没有把黎言送去他家公寓,司机却说黎言压根没上车。 陆昀初下意识给黎言打去电话,那边却只传来一阵冰冷的机械女音。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第20章 应该不会回来了 那场展会的门票最后也没用出去,陆昀初接连等了小半个月都没见人回来,手机也一直显示关机。他刚开始还会回家,可看着空荡荡的客厅他又觉得烦闷,索性就不回了。 他以为黎言是在跟他闹脾气,毕竟他们也没少吵过架,掀不起什么风浪。可直到陈业发给他黎言给的交接文档时,他才意识到,黎言可能真的消失了。 文档里清楚梳理了助理的各项工作要求、包括陆昀初工作的习惯、没对接完的品牌方还有接下来所有已经敲定好的行程。 事无巨细,不管后面谁来接手都不会有很长的上手期。 他给他的工作收了个专业又漂亮的尾。 第22章 “他还有发别的给你吗?” “只有这些。”陈业还在开车,他转发给陆昀初之前就顺着号码打过去了,“手机还是关机,定位帮你查了就在这边,但如果他真的要走,应该换号了。” 陆昀初收到信息的时候刚拍完广告,他死死盯着文档,说了句“知道了”就驱车回了家。 陈业声音犹豫了下,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入夜的小区金碧辉煌,远远望去流光在大楼外上蹿下跳,每一缕光线都是权力和财富的象征。 家里还是陆昀初离开前的样子,他心里升起说不清的烦躁,点了根烟推开黎言房门。 屋里的陈设好像没变,但陆昀初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可他进这间房间的次数屈指可数,他说不上来到底有什么离开了他的视线。 黎言的房间很干净,连枕头被子都是整整齐齐叠好放在一起。陆昀初以前总说他是不是有强迫症,晚上还要回来睡觉的有什么好叠。 黎言每次听见了也只是笑着调侃他:“那小陆老师,你早上吃了饭请问晚上还吃不吃啊?” 陆昀初想到这没来由笑了笑,可一看到面前空荡荡的房间,笑容就又收了回去。 他跟黎言以前的好多细节他都没忘,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他已经太久没有回忆过了。但他隐约记得,以前的日子比现在快乐多了。 书桌上还放着台式电脑,陆昀初随便试了几组黎言常用的密码就打开了。黎言平常用笔记本,这台电脑基本只起到一个备份的作用。 陆昀初点开邮箱,陈业的那份交接文档果然是从这里发送的。 邮件设置的是定时,陆昀初愣了下,原来黎言早就计划好了……计划好离开他。 他退回主界面,屏幕上大大小小的全是文件夹,里面是各式各样黎言接过的建模单子。刚毕业那几年,几乎一天就有两三个单子,直到他在圈内有了名气后,单子才慢慢变成几天或者小半月一个。 陆昀初按着鼠标滚轮一点点往下看,他知道,里面每个紧凑的单子都是黎言为了他的梦想,为了他不愿意向家里低头的自尊,为了他们的生活在努力,在熬夜。 娱乐圈三分靠实力七分靠运气,运气是敲门砖,进不去门,实力再硬都无济于事。 陆昀初刚开始吃过不少瘪,他不是没有放弃过,那时候他们两个人的开销全靠黎言,他担心黎言太累,也动过跟他爸服个软的念头。 记得有次他精心准备的试镜资格被关系户抢走,他情绪低落地蒙在被子里跟黎言抱怨,他不是没有能力,可他如果只作为普通人,他连机会都拿不到。 黎言给他做了他喜欢的糖醋排骨,跟他说:“机会要争取也要等,不着急啊,我陪你慢慢等,总会有导演看中你的。” 陆昀初隔着被子都闻到香味,顿时蹿出来,眼睛亮亮的:“我靠,你买了排骨啊!” “嗯,你不是喜欢吗。”黎言的笑很好看,“不想让你爸妈看不起你那就自己努力,钱的事不用你操心,反正我肯定不会让你吃不上饭露宿街头的。” 于是陆昀初那点退缩劲又被黎言赶跑了。 文件划到最下面还有个隐藏文档,点开里面只有一个场景建模和一本相册。 几乎一眼陆昀初就认出来这是他和黎言初见的那条巷子,他好像有什么预感似的,立马点开相册——果然,里面全是自己的照片。 大学时期文艺汇演的舞台照、私下聚餐的生活照、累睡着的侧脸照、一些角度奇特的“偷拍”照、刚出道的定妆照、杀青照、领奖照……全是他一步步脚踏实地走过来的路。 他自己都忘了,可有人一直帮他记录着。 眼前的照片冲击着他的脑海,卷着回忆的烈火在体内阵阵发烫,烫的他鼻尖竟然都有些酸涩。 他没有哪一瞬间像现在这样迫切想见到黎言,他想问个清楚,问他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情感拍下的这些照片。 “喂黎言,你说我要是真出名了,以后死了是不是就有很多人能记住我了?然后我就跟古代皇帝一样,有专门的人记录我整个生平经历,妈呀想想就爽死了!” “小少爷,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话。”黎言无奈地笑道,“就算不出名,也会有人记住你的。” “谁啊?” “反正肯定有。” “你说谁嘛。” “不告诉你。” “那他们最好只记好事不记糗事。”陆昀初道,“像我今天摔下楼梯把脸摔肿了这事,就不许记。” 黎言拿纱布包着冰块递给他敷脸:“你还好意思说,摔了一次得长记性吧,下次走路别老看手机不看路了。” “那以后你都扶着我不就好了。” 脸上袭来一股凉意,那些被他无数次嫌烦的叮嘱好像还在耳边。陆昀初猛地地抬头看去,原来是风把窗帘吹起来了,刚好落在他脸上。 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只靠月亮施舍,陆昀初沉默地坐在电脑前,他看向天空中月牙状的明珠,天下这么大,他们是不是还看着同一轮月亮。 他跟黎言这两年闹了数不清的矛盾,可黎言总会低头哄他,也从不会不告而别,所以他从不担心。 陆昀初不死心地又给黎言打了电话,可那边显示的依旧是关机。 往后的两个月他都没有黎言的消息,他也从一开始的赌气无所谓到现在越来越心浮气躁。 黎言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突然就剥离了自己的生活,留他一个人在原地打转。 陆昀初以前觉得黎言朋友少挺好的,这样他就只能一直待在自己身边,没别的地方可以去。可直到他竟找不到一个人能问出黎言的下落时,这才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多荒谬。 他知道黎言可能是被自己当晚那番话气走了,可他就是放不下面子道歉。 但现在,他终于有了一种很强烈的不适应和不安。 黎言,这个待在自己身边十几年的人,会不会再也不回来了?会不会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所以才一直联系不上? 横飞竖蹿的想法时时刻刻折磨着他,让他每天都睡不安稳。他不得不承认,他早就不习惯自己一个人了。 凌晨三点半,他给陈业打了电话。 对面声音困顿,艹了一声欲妈又止:“不是哥们,你大半夜抽什么疯啊?” 陆昀初没理他,自顾自问道:“我后面还有多少行程?帮我取消了,我请两天假。” “啊??”陈业迟钝的脑子只捕捉到这个祖宗又要违约的消息,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你要去干嘛?” “去趟黎言老家。” 陈业这会儿也清醒了,安静片刻:“你确定他在老家吗?” 陆昀初沉默了,摇了摇头。 他不确定,可他眼下唯一能想到黎言会去的地方只有这里了。 “我不知道,我先过去看看。” 陈业那边沉沉叹了口气,像是在抓狂地挠头,但他了解他这两个朋友的爱恨情仇,终究还是选择放人:“行吧,你去吧,这边我来处理,人找到了给我回个消息。”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不然不能这么折腾我。” 陆昀初知道他为难,难得认真说道:“谢了。” “客气。”陈业认命笑笑,“谁让我拿你们当兄弟呢。” 挂了电话,陆昀初连今晚都等不住,连夜定了明早最早的航班,当即开去机场。 他原以为能在老家看见黎言,可他的期待还是在看到那间明显很久没住过人的房子时落空了。 他想去找陈喜妹问个清楚,结果到人家门口才知道她被孩子接进城了,这段时间不在家。 “大叔,住前面那边的黎奶奶是搬家了吗?” “黎奶奶?”男人顿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哦,你说黎大汀他妈啊,她死了啊。” 陆昀初宛若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对方轻松的语气甚至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许久后才不可置信地出声询问:“……死、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两个多月前吧,他孙子也回来了。” 男人算了算时间,陆昀初瞬间觉得脊背都过了层电,险些没站稳。 那不就是他跟黎言吵架那段时间吗,黎言无缘无故消失了好几天,他因为黎言没表态他和高书文联姻的事还在生气,也没过问他那几天去了那里。 本来想等他回来再问,可又看到他和陈岁年亲密撑伞的举动,然后…… 然后…… 他看出来黎言眼下的乌青,可控制不住的情绪还是让他说了那些气话。 黎言是爷爷奶奶带大的他知道,奶奶走了,他肯定很难受吧。 他突然想到什么,立马翻看手机通讯录。看着那通通话时间几分钟的电话,应该就是奶奶去世后他打给自己的。 他已经忘记他跟黎言说了什么,只知道他醒来后看到过这通电话,但黎言没再打过来,他也没再打过去。 第23章 陆昀初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呼吸都变得愈发困难,他连忙拦住男人:“大叔……那您知道她孙子去哪儿了吗?” 男人摇头打破了他的希望:“这我也不知道,但他好像把家里的地都卖了,应该不会回来了。” 他说完扛上锄头回家,只留陆昀初一个人定在原地半天没缓过神来。 第21章 你别想跑 陆昀初在村里走了一整天,把所有能问的人都问了,甚至找去了陈喜妹城里的住址,可她也不知道黎言去了哪里。 “他就跟我说他不想在这边待了,想找个清净的地方过日子。” 陈喜妹只说了这么一句,可天下之大,清净的地方那么多,陆昀初怎么知道黎言想去的是哪里。 他买了当天的机票飞回家,黎言刚走的那几天他确实觉得无所谓,爱走走呗。可能因为这几年黎言的顺从给他的底气越惯越足,他觉得黎言一定坚持不了多久,还会过来低头哄他,到时候他再给个台阶,俩人还能像之前无数次那样重新和好。 可他错了,黎言走得很决绝。 他们相处的时间太久,久到陆昀初都忘了,他第一眼见到的黎言本来就是这个性格。看向仗势欺人的富家公子哥的眼神冷漠,鄙夷,疏离,就像一片没有情感的树林,有天然的屏障庇佑,只在自己的领域生长,拒绝所有外来者的挑衅和接触。 但陆昀初不服。 开始是他不由分说闯进黎言的世界,现在却是黎言默默无言地转身离开。 时间没有实体,所有形状都留在生活的点点滴滴里。到处都有黎言的影子,家里、公司里、片场里……每个角落都是。 客厅连灯都没开,也没有那道温和的声音问他晚上想吃什么,陆昀初十指插进发间用力抓了把头发,烦躁到了极点。 “砰”的一声甩上门,他按下电梯,准备去酒店包一个月的房。 就他自己,那个家他也不想再回了。 月光把地面分割成一道道明暗交错的区域,灌木丛里却窸窸窣窣,陆昀初刚放下手机旁边就蹿出一个男人,他下意识想一脚踹过去,男人赶紧出声制止躲在路灯后面。 “是我!是我!” 熟悉的声音,陆昀初借着光定眼一看:“黎大汀?” “哎是我,你还记得我,太好了。”黎大汀的样子比陆昀初上次见到的还差,眼泡浮肿,像是好几天没睡觉了。看清陆昀初的瞬间,他死水一样的眼睛突然又有了神采。 不等他开口陆昀初就知道他想干什么,冷声道:“看来你记性不太好,我记得我警告过你吧,不要让我再在这里看见你。” 黎大汀被他震慑住,熬了几天通宵有点不清醒:“我……你,我、我就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黎言住哪里?我真的……有点急事找他,” 他目光衰败,嘴里嘟嘟囔囔讲着求人的话,说自己为了躲债故意抢劫进去待了半个月,实在没办法了才来这里找黎言。 陆昀初没耐心听他大倒苦水,越过他懒得搭理。黎言住哪里……他自己都不知道,又怎么告诉别人。 黎大汀眼看他要走,赶紧亦步亦趋地追上去,扯着他的衣角苦苦哀求:“那你能不能再借我一点钱……算我借的,我到时候让黎言还给你……就一万块钱,给我吃个饭就好……” “滚开!” “我求求你……你救救我……他们要打死我的……几万块钱对你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大事……” 陆昀初没等他说完就把人踹开,但黎大汀像个狗皮膏药,抱着他的大腿怎么都不松手。陆昀初本来就心情烦躁,脾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你吃个饭要一万?你这种赌狗趁早死了最好,我就是知道黎言在哪儿也不会告诉你。告诉你干嘛?又去舔着个b脸找他要钱?要不是因为你是他爸我早他妈把你解决了!没钱!给我滚!” 他拧着黎大汀的手腕把人用力甩出去,黎大汀挣扎着追上前,恶狠狠地盯着他,显然有些精神失常:“没钱?你跟我说没钱?黎言以前为了给你钱用干过多少苦力活,连血都愿意给!结果你现在连一万块钱都不肯拿来救我!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陆昀初脚步一顿,眼里迸出寒光,顿时拔高音量:“你说什么?” 什么苦力活?什么血? 黎大汀机械般地走向他:“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他以前发传单、工地、洗碗、上门给人家打扫卫生……有钱什么都干,哦对了,还有献血,几百毫升能给一千奖励,他明明有这么多钱,可我找他借钱的时候他总跟我说没有,不都是用在你身上了吗!” 黎大汀还在说,但陆昀初大脑一片空白,只剩声声控诉反复在脑海回荡,那些字句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每个字都变得失真,他心跳都开始剧烈跳动。 他记得黎言有段时间是天天早出晚归,但他当时也忙就没顾得上问。 黎言总是让他安心,他也总是真的安心。 那会儿他看中一个导演的剧本,得知导演半个月后会去高尔夫球场打球,有钱人家的孩子没几个不会打高尔夫球,他就想着投其所好直接去球场边打边自荐。 可球场的入场券是笔不小的金额,所有存款加在一起还是差了些,这当中还得留下他们之后的生活开销。 陆昀初愁得饭都吃不下,本来想出去接点私活搞点钱,但黎言让他专心准备试镜,钱的事不用他操心。 他也真的说到做到,准时给了陆昀初球场的入场券,鼓励他加油。 陆昀初又惊又喜,问他哪儿来的钱,黎言只跟他说是卖了几个模型赚的。 陆昀初手脚都发凉,他当时怎么就没注意到黎言憔悴的样子……原来那些钱不是卖模型赚的,是他没日没夜靠精力硬换的……黎言从没告诉过他这些。 他也从不知道黎言为他到底付出过多少。 牙关咬得生疼,可身后的声音还说个没完,陆昀初许是风吹多了头痛欲裂,又许是不敢再听了,立马联系保安让他们赶紧把人弄出去。 黎大汀本以为说这么多能换点钱用,却没想到陆昀初这么铁石心肠,被保安架走的时候不甘心地大声骂个不停。 陆昀初一言不发地回了酒店,躲在被子里不再出来。他让服务生送了箱啤酒上来,他不爱喝酒,可最近这段时间却常常靠酒精才能睡着。 黑暗里看不清情绪,他朝被子狠狠砸出一拳,下了决心,掏出手机把黎言的身份证发给对面。他陆家家大业大,找个人可以的吧,陆昀初又打电话过去交代了几句。 黎言,他慢慢抬起猩红的眼睛,你别想跑。 - 次日早上他是被陈业接连轰炸的电话吵醒的,迷迷糊糊地拿过手机,只听到陈业让他赶紧看一眼微博。 点开才发现原来是昨晚黎大汀找他要钱被狗仔拍下来了。 一个赌狗一个顶流,不用想都知道媒体为了流量能编出多少吸引眼球的负面新闻。 陈业是来找他确认消息的,公司那边准备公关,但陆昀初麻痹的大脑瞬间意识到什么,拦住他:“等等!让他发酵两天。” “?”陈业整个人都变成了问号,“你有病啊?这他妈黑热搜啊,发酵起来对你没一点好处,到时候还得给品牌方赔钱,你脑子是不是灌水了?” “有好处,赔钱无所谓。”陆昀初从床上坐起来,眼眶还有血丝,他重复叮嘱道,“先别处理,最好再闹大点,反正是造谣,早晚都能澄清,不急这一会儿。” 陈业那边沉默了好久,见他反常,试探着问:“你想让黎言看见?” 陆昀初没说话,默认了。 “他不会不管我的,他肯定不会不管我的。” 他不会让黎大汀影响自己的……对吗?陆昀初竟然不确定了。 他也不知道这招有没有用,可他找不到黎言,让人去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那就只能祈祷黎言主动出现,以黎大汀为饵,用他最后那点底气做赌注。 让他见到黎言。 公司那边不知道陈业怎么说服的,总之是让这个热搜在榜上挂了整整三天。期间陆昀初一直派人跟踪黎大汀,可这条赌狗除了吃就是到处要钱,就在他觉得没有希望的时候,突然接到手下的电话,说黎大汀去了一处公园。 陆昀初顿时有了精神,直接驱车追着定位过去。 黎大汀害怕人多的地方,穿着连帽衫动作畏畏缩缩,不断环视周围好像在等什么人。 陆昀初开了辆从没开过的老破小,停在路边,就这么跟他一起等着。 终于,在二十分钟后,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黎言。 你终于出现了。 陆昀初当即就想下车过去,可硬生生忍住了。他拿着望远镜远远看着黎言和黎大汀交涉,连自己都没留意到自己的目光已经变得贪婪又偏执。 为什么,这才两个多月,黎言却瘦了一大圈,比自己印象里的他还要单薄。 第24章 简单的休闲外套把他消瘦的身材衬的更加脆弱,他带着口罩看不清脸,跟黎大汀谈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打车离开。 他们在说什么?谈出什么结果了?要去哪里? 陆昀初连忙开车跟在他后面,黎言去了很多地方,逛了许久,但始终没有靠近过他住的那片小区。 最后,出租车停在了机场门口。 陆昀初连忙给自己一通乱伪装,一路跟着黎言进了航站楼。黎言去的值机柜台今天只有一班航班,他下意识看向屏幕,瞬间愣在原地。 栾山岛。 黎言去的地方是栾山岛…… 陆昀初感觉心脏都被揪住了,他突然想到黎言那天在车库问他的问题。 “你还记不记得你刚出道那年跟我说过的话?” 他当时不知道他问这个有什么用,现在看来……这是不是他给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机会? 栾山岛是座独立的小岛,四周环海,岛上多山,生活节奏很慢。那年是黎言生日,黎言忙忘了,但陆昀初记得。 “闭眼。”陆昀初扬眉笑笑,让黎言闭眼,“快点啊。” 黎言不知道这家伙又想干嘛,但还是依言闭上眼:“你要干嘛?” “送你个礼物啊。”陆昀初绕到他身后,“当当!生日快乐!” 黎言睁开眼,这才看见眼前是张机票,顿时瞳孔微张,诧异道:“你从哪儿来的?” “你不是喜欢山山海海吗?之前听你说想去栾山岛,这不巧了,我制片人刚好送了我一张,后天的,我大发慈悲给你放一周假啊,快去快回!” 陆昀初对海不感兴趣,但他知道有人喜欢。 黎言怔愣住了,眼睛慢慢眨了眨,小心接过票。陆昀初还在絮絮叨叨让他多带点防晒霜过去,回头却看到他把票收了起来。 “干嘛?不喜欢啊?” “没有,很喜欢。”黎言摇了摇头,在陆少爷询问的目光下,选择实话实说,“但是先不去了,你拍戏还需要开销,我们现在钱才刚好够用,过去又得花不少钱,不划算。” “钱不钱的不重要啊,钱没了再赚呗,开心就行,大不了咱俩紧着点过,撑到我片酬发下来就好了。” “你这部戏可没多少片酬,后面还要继续试戏,各种路费加一起也不少钱。”黎言坚持。 陆昀初知道他说的都在理,可就是觉得很可惜。 “那票怎么办?” 黎言看他情绪低落,想了想:“要不卖了?我们出去吃点好的。” “啊?” “反正你也说了,开心最重要。”黎言笑笑,“我一个人去了也不开心,不如等以后有时间了,我们买两张票一起去。” 陆昀初被他三两句就哄好了,拍拍胸脯得意洋洋地保证:“那也行,你也算我的糟糠之友了,等小爷以后功成名就了——” “一定陪你去!”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言言才选了栾山,首先是因为他特别喜欢那里,住那里他会快乐一点。其次也是因为他试探过小陆,知道他忘了,以他不爱海岛的性格,肯定不会过去 第22章 跟踪 “哥哥,两杯柠檬茶,还有一块椰子蛋糕,晚点让妈妈来付钱。” 稚嫩的声音从柜台下面传来,小胖子的个头只够他露出半张脸,眼巴巴地看着还在修剪花枝的老板,仿佛在看一位能变出美食的魔术师。 “你妈妈昨天才说要让你减肥,嘱咐我不能给你吃零食喝饮料。”黎言放下剪刀擦干手,弯腰在小孩儿肚子上颠了两下,开玩笑,“我给你做了,一会儿妈妈过来不付钱怎么办呀?那把你押在这给我帮忙好不好?” 小胖子的脸瞬间就蔫巴了,黎言见状从冰柜里取了柠檬片泡进水里,又端了盘自己做的山药糕给他:“这个也很好吃。” “多少钱啊?” “不收费,把你在学校得的小星星给我一个就好了。” 小胖子高兴地点了点头,从作业上扣了个小红星给黎言:“谢谢哥哥!” “不客气。”黎言把星星贴到墙上,看着吵吵闹闹的孩子们,又拿了些水果糯米糍让他们过来吃。 栾山岛的经济发展中等偏下,岛上的年轻人大部分都选择早出晚归去外面打工,因此岛上最常见的组合就是老人小孩。 黎言刚到这里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这里的生活节奏,观察了阵岛上情况便决定租个店铺开托管所。多接触这些鲜活的生命,也能让他往后的日子没那么孤寂。 好巧不巧连老天都在帮他,正好岛上有家餐厅倒闭了,他就谈好价格盘了店面,一楼当玩乐区,二楼当休息区。他还把二楼几个包厢装成卧室,当他自己的家。 说是托管所,其实更像室内儿童乐园。招牌上挂了店名——言语糖果屋,没有特殊意义,纯靠他东拼西凑抓阄来的。 他手上的钱完全够这几年的生活开销,因此店里收费也不贵,够回本就行,放出去的托管名额才半个月就没了。 “回来了?” 身后有人叫他,黎言回头,是个挎着菜篮的大姐。 黎言刚来那天碰巧撞见她从梯子上摔下来,那刺眼的慢放镜头让他不受控制想到奶奶……奶奶的离开也是因为这样,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就已经跑上去了。 还好,大姐有他缓冲没摔着。 担心他被自己撞伤,大姐下来后立马拉他去了趟医院,好在大家都平平安安。 有这一次缘分,黎言盘店铺的时候她也帮了不少忙。她孩子都在外面工作,就自己在家带孙子,按她的话来说,她这种自来熟专克黎言的慢热。 一来二去关系也就亲近不少。 “朱姐。”黎言跟她打了招呼,“刚回来不久,您买菜去了?” “是啊,正好给你带点菜,看见新鲜就给你买来了,你不就爱捣鼓吃的吗。别给我钱啊,给钱我真给你急。”朱春熟稔地把菜塞进冰箱,“你爸那解决了?每月给他一万还不够生活啊,你又答应他什么条件了?我跟你说,爱赌博的人可不能惯着。” 黎言听着她关心地絮絮叨叨,笑笑:“我知道,我什么都没答应。” 黎大汀确实想坐地起价让他每个月给三万,但黎言也跟他说清楚了,每个月就一万,还是看在奶奶的嘱托上。再打着自己的旗号找人要钱,只要发现一次,他不介意亲手把自己亲爹送去债主家。 “我刚在菜市场还碰到老李媳妇了,她问你什么时候再开家分店,她也想把孙女送过来呢。” “我可没这么多精力了。”黎言有心无力,“管这20个孩子刚刚好,再多就顾不上了。” 朱春倒了杯水咕嘟喝完,椅子还没坐热又准备回去喂鸡,黎言忍不住提醒她别总忙来忙去的,有时间要多休息。 朱春炫耀似的哈哈大笑:“你呀少担心我,我身体光看着可比你好多了,上周去看那老中医还说我身体素质像中年人嘞!” 黎言也十分捧场地附和:“那好啊,健健康康的就好。” “我还给你也要了副强身健体的补药,晚上来你这吃饭的时候给你带过来啊。你也该补补了,感冒发烧都是小事,脸色养好了才是真的身体好。” 黎言听的都吸一口凉气,他因为药吃多了体质一直一般般,朱春知道后就大包小包的补品往店里拿,还强迫黎言必须要吃,吃的黎言现在看到补品都害怕,震惊,发怵,头晕目眩,想逃。 “知道了……谢谢朱姐。” 送走朱春后,黎言给趴在角落玩毛线球的金渐层添了勺猫粮,这是他上个月接回来的猫,取名平安。 平安不怕人,但懒得理人,平常就喜欢躲在角落玩,只有看见黎言端着罐罐过来的时候才会上去蹭他。 非常“势利”的小猫一只。 今天是周五,晚上几个孩子家长约着来店里吃晚饭,之前也来过好几次,说是想试试黎言的手艺,但其实每个来的人都会自觉进厨房帮忙,站不下的就在店里打扫卫生,总之没有闲着等饭吃的。 黎言把晚上要用的肉拿出来解冻,看时间还早,便准备趴在柜台上睡一会儿。 来之前开的药快吃完了,他想着等有空了再去开一点。 他咨询过好多医生,说法都一致,痊愈有概率,但不大,又耗钱又耗时间,更何况他还是已经做过一次手术的人。他不缺钱,也没觉得多失望,只是不想把这些本能自由自在的日子浪费在医院病床上。 体面地离开总比憔悴狼狈地离开好。 他定了闹钟,睡了一个多小时。醒来的时候身上披了件外套,眼前的朦胧散开,他看见了坐在不远处的陈岁年。 知道他要辞职来栾山岛定居的时候,陈岁年明显满脸不解,甚至有些震惊,他听过黎言喊陆昀初“小初”,猜到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没那么简单,但也很有分寸地没多问,只是找黎言要了地址,说有空想过来坐坐。 第25章 黎言能感受到他是真心拿自己当朋友的,也没拒绝,只是告诉他就他一个人知道就好。 “戏拍完了?” 陈岁年听到声音抬头,温顺地点点头:“今天刚杀青,下部戏也签了,但在一个月后,早上刚定了岛上的酒店,这段时间想在这附近玩玩。” 他像报备似的把所有事交代了一遍。 “对了言哥,你今天有看微博吗?” 黎言今天忙到现在手机都没怎么用过,停顿了下:“……怎么了?” “王昭被抓了。”陈岁年把热搜拿给他看,“前几天他被打的消息也上热搜了,今天早上就因为涉嫌非法交易和qin/////犯未成年被警方上门抓了。我进圈之前就听说过他有这方面癖好,但一直没人敢爆出来,不知道这次为什么就被抓了,网上都传他是因为动了什么不该动的人才被人搞了。” “王昭他哥地位都那么高了,比他还惹不起的人还能有谁啊。”陈岁年感慨归感慨,但始终觉得这是件惩奸除恶的好事,“而且他被抓后越来越多的受害人出来爆料,估计没个十几年是出不来了。” 热搜上王昭被拷上手铐带走的时候脸上还有伤,身上那股向来盛气凌人的气势没了,眼睛垂下来,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黎言划看下面的评论,沉默着许久没说话。 陈岁年见他像在发呆,喊道:“言哥?” “嗯?”黎言回过神,“……谁知道呢,商圈里地位高的人太多了,说不定早就有人看他不顺眼了,现在才抓住把柄而已。” “也是。”陈岁年道。 他们正聊着,门口走进来两个小孩。大的男孩有六七岁了,小的女孩看着才四岁多。 陈岁年把人牵进店里,拿了两份冰淇淋:“下课了?” “嗯!哥哥抱抱!”女孩接过冰淇淋,扑到黎言身上抱着他让他打开。 男孩也乖乖在旁边等,等黎言把小姑娘放下来后带着她去洗手。 男孩叫江瑞,女孩叫江蓉,亲兄妹,父母前两年因为车祸意外身亡,直系亲属没人愿意抚养,兄妹俩被三次送去福利院但都跑了回来,无奈之下只能先交给社区安置在岛上。 岛上的人相互间大都认识,谁碰见了就照顾一下,两个孩子倒也没吃多少苦。 黎言遇到他们是偶然,了解身世后知道他们也跟自己一样举目无亲,有些心疼,便随口问了句要不要来自己店里生活。小孩子没了亲人心思格外敏感,黎言也不着急,慢慢接近了小半个月他们才肯过来。 江瑞江蓉都很懂事,作业不用操心,放学回来也会在店里帮忙。 他们有“监护人”后社区就把补贴给到黎言这里,定时会派人过来查看孩子们的情况,一但发现问题会立马让他们搬离糖果屋。 “哥哥。”江瑞带着江蓉过来,“刚刚回来经过驿站,里面叔叔说你有快递到了,东西太多就让我们回来推辆小车。” 黎言哦了声,应该是他给店里买的绿植到了。 陈岁年拉了辆板车:“你们哥哥忙一天了要休息休息,我跟你们去吧。” “也好,那你们去吧。”黎言说,“晚上店里来的人多,我先准备菜。” 陈岁年上岛的次数很频繁,小孩儿都跟他混熟了。黎言看他们有说有笑的背影,觉得心里难得的平静,也跟着轻声笑了笑。 蔬菜洗了好几盆,黎言挽起袖子沥干水分,又把杀好的鱼去了皮。栾山岛上人爱吃鱼生,他也尝试过两次,结果一方水土养一胃,得出来的结论是——他还是吃熟的吧。 驿站离店不远,听见门外有动静以为是他们回来了:“岁年,帮我拿包厨房纸过来。” 来人的脚步声顿了下,随后加快走了过来。 就在黎言抬头的瞬间,出现在眼前的不是陈岁年,而是另一副熟悉的面孔。 全身似乎都因为惊讶变得有些僵硬,太阳落山好久,光线也暗了下来,陆昀初就这样跟爬上来的月光同步,一点点出现在他眼前。 陈岁年他们这时候才回来,陆昀初听见声响,当即把人推进身后的储物间。以一种几乎拦截的姿势,可动作却不重,他一只手捂住黎言的嘴,另一只手绕过他的肩膀,从后面抱住了他。 第23章 逐客令 陈岁年的声音逐渐接近,黎言还没从陆昀初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下意识想回应陈岁年的呼喊,但陆昀初却看出他的意图,松开抱住他的手,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更加严密地找角度把他按在墙上,膝盖顶住他的大腿,不让他发出一点声音。 储物室的空间逼仄,空气都显得稀薄。黎言后背压在柜门上,双手也被陆昀初环抱着夹住,失去行动力。 他们胸膛紧紧贴合在一起,像是在跟呼唤声怄气一般,陈岁年喊一声“言哥”,陆昀初扣在他腰间的手就越紧一分,连捂住他口鼻的动作也越发用力。 黎言被抱得有些呼吸不顺,窒息感瞬间蔓延而上,他也不知道陆昀初哪儿来的力气,竟让他一时间有些动弹不得。 “唔!” “别动,别讲话,他还带着孩子吧,让孩子看见了不好。” 陆昀初下巴抵在黎言肩膀上,声音也闷闷的,散下来的刘海刚好挡住他的眼睛。他沉下眼,任由黎言怎么挣扎都始终没有还他自由的打算,他面无表情地回头隔空朝陈岁年的方向望去,直等对方没听到回应离开后,他才慢慢松开手。 黎言接连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 陆昀初带着帽子,穿着黑色的棒球服,总是精心打理的头发现在随意地垂在额前,很凌乱,但也盖不住那张能轻而易举惊艳大荧幕的脸。 也是黎言高中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能记住的脸。 一别将近三个月,再次看到他,黎言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嘴唇动了动,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推开陆昀初,跟他保持了一定距离:“你怎么……” 他想问陆昀初怎么找到这里的,但对面显然等不到他问题问完。 “为什么说走就走?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两个多月都不联系我?”陆昀初再次走上前,用力握住他的手腕强迫他站在原地,目光直直盯着他,脸上满是委屈和不可置信,“陈岁年,他也在这里?黎言,你跟我玩失踪,为什么让陈岁年知道你的位置!他算什么东西?他凭什么!” 店里大门没关,储物间并不隔音,动静稍微大点都能引起别人注意。黎言甩开他,刚想让他不要在这里发疯胡闹,但抬头对上的却是陆昀初不知何时变得通红的眼睛。 黎言愣住了。 “你是不是因为我那天跟你讲的话生气了所以才走的?”陆昀初按住门把手不让他出去,语速都有些着急,“我说什么你都信吗!从王昭跟我说想要你过去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拒绝他了!” “那天晚上我只是因为看见你跟陈岁年在一起!我、我一时赌气才说的气话……”他感受到黎言短暂的沉默,从手腕抓上他的胳膊,“……我早就跟司机说了,他只会把你送去我的公寓,我怎么可能真的让王昭欺负你!” 黎言还是沉默地站在那里,任由陆昀初情绪有多激动,他都没给出陆昀初期待中的反应。 “……你、你不相信我?” 陆昀初双手按住他的肩,被他眼里的无奈狠狠刺痛了。 那不是像以前一样宠溺的无奈,而是释然,对这些解释已经无所谓了的无奈。 陆昀初突然觉得害怕了,立马扭开他不去看他。 “不重要了。”许久之后,黎言才疲倦地摇了摇头。 其实那天情绪退潮后,他知道陆昀初那番话不是真心的。他了解陆昀初的为人,骄纵幼稚脾气还大,但他不是坏人,也干不出这种毁人清白自尊的事。 可话虽是假的,但黎言听见那一瞬间的心痛是真的,失望是真的,这么多年来与日俱增的无力也是真的。 那番话并不是他离开的原因,只是条导火线,终于给了黎言一次下定决心放手的机会。 “什么叫不重要了?”陆昀初有些发懵了,竟然一时听不懂他什么意思。他固执地抓住黎言,“跟我回去。” 黎言掰开他的手,推开门走出储物间,站在店门口回头看向里面的陆昀初,路灯照亮了他半边身子,亦如他少年时满心欢喜邀请陆昀初进入自己的生活那样,他轻轻喊了他的全名,请他离开。 “陆昀初,我们结束了。” 从相识到现在,整整十三年时光,由他来结束。 陆昀初被这句话砸愣了,心脏骤然一阵剧痛,什么结束了?他瞪着黎言,似乎不相信以前那个从来都顺着自己,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什么叫结束了!”他倏地冲上去把黎言拽在灯光下,仔细检查他全身上下每个角落,伸手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跟自己对视,“你是黎言吗?你是不是被人冒名顶替了?你不是黎言……” 第26章 他慌乱地摆弄着面前的人,那架势活脱像是要把人倒过来,让他把真正的黎言吐出来。 “够了。” 黎言被晃得头晕,打断了他的胡闹,挣开他:“没有人顶替我,我就是黎言。” “但我们,不管是工作上的雇佣关系还是私下的朋友关系,都该结束了。” “你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是大少爷,但我不一样,我现在只想当个普通人,找地方平平淡淡过完我的日子。” “没什么不一样!”陆昀初不由分说再次抓住他,说的什么屁话! 他们闹出的动静成功让在外面找黎言的陈岁年听到,急匆匆赶过来,嘴里一声“言哥”还没喊,看到陆昀初的刹那震惊程度不比黎言小。 不知道为什么,震惊之外他还有点难以言说的……心虚? “陆……”他不知道眼下这个场面该怎么称呼陆昀初,纠结半天也只喊了声陆老师。 他其实是有点畏惧陆昀初的,他也说不清畏惧从何而来,只能苍白地归结到对权贵的拘谨。 “出去。”陆昀初看着他冷声道。 陈岁年一顿,没说话,但也没要走。 看他执意要赖在店里,陆昀初眼神冷冽地扫看他,本就发红的眼睛显得更为盛气凌人,陈岁年无端端觉得后背发麻。 “我跟黎言有话要说,你留在这干什么?”陆昀初冷冷地开口,“我跟他之间的私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加重了“私事”二字,陈岁年确实没有留下的立场,陆昀初跟荧幕前完全不同的脾性也让他有些发怵,嚅嗫半天小心朝黎言看了眼。 “小瑞和蓉蓉呢?”黎言挡在陈岁年身前,替他隔绝了陆昀初威胁的目光。 这个回护的动作宛若当头一棒,让陆昀初骨头握得咯吱直响。 “码头那边有人卖生蚝,他们说过去玩玩。” 黎言嗯了声,对他说:“岁年,你去喊他们回来吧,天黑了在码头不安全。” 陈岁年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出门。 “你不跟我回去,是因为他吗?”陆昀初恶狠狠地看向陈岁年的背影,“岁年,喊的真亲热,他这种软弱又唯唯诺诺的性格跟你一点都不搭。” 黎言皱眉警告道:“不要侮辱我的朋友,他没欠你什么。” “朋友?”陆昀初阴沉沉道,“这么护着他,我是只见过他几面,但他对你心思可不单纯。” “你喜欢他?” 他仿佛不想听到黎言的答案,又接着低声说:“不对,你明明喜欢我。” “黎言……你喜欢我,对吗?” 黎言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后背缓缓贴上柜台,试图让它给自己一点支撑。心脏像被人狠狠拧了一把,又酸又涨又痛。 对吗?陆昀初在问他。所以他这么多年的爱,陆昀初都没有看到过。 他们相伴的这些年,从破破烂烂的出租屋打拼到闪闪发光的大荧幕,从连五块钱的烤红薯都只买得起一个,到现在五千块的饭局都能不眨眼地去。 这期间到底是以什么身份相互陪伴了这么久,谁都没有挑明过。 陆昀初没说,黎言不敢。 可从陆昀初当年那句“你愿不愿意一直陪着我”开始,黎言就已经私心把这句话算成他们在一起,成为恋人的标志。 他喜欢陆昀初吗? 喜欢,很喜欢。 哪止八年,从高二陆昀初高调对所有人宣布他要罩着黎言的的时候,这个人在心里就已经有了难以动摇的位置。 当欲望过大或过小的时候不要轻易做决定,因为情绪上头时的选择大都不准。同理,当人形单影只孤立无援的时候,不管从天而降的是谁,他携带的意义都非同寻常。那层碎不掉的滤镜,能让人吃好多苦。 陆昀初拉着他的手不放,想到什么似的,声音又小了下来:“我一直在找你,我找你的时候去了你老家,黎言……我不知道那几天你奶奶去世了,如果我知道了我肯定会回去的!” “我知道。”黎言哑声说道。在电梯口听到陆昀初问他那几天去哪的时候他就知道陆昀初不清楚奶奶去世的事,也知道那天在酒吧高书文接电话的时候陆昀初并不清醒。 可他没精力再去深究了,就像他刚才说的一样,都不重要,不管是什么,对现在的他来讲,都不重要了。 “你喜欢我吧。”这次是肯定句,陆昀初迫切地想从他嘴里听到一句肯定,“你电脑里的照片……你对我的好,都不只是因为我以前帮过你,你为了报答我所以才事事顺从我对吗?” “是不是!” “陆昀初。”黎言还是推开了他,连抬手都觉得没有力气,“喜欢和习惯,是不一样的。这么多年下来,我们之间的习惯和妥协,早就比喜欢多了太多。” “你胡说!”陆昀初大吼起来,“你明明就喜欢我!你以前明明——” “你也说了。”黎言打断他,走到门边,第二次示意他离开,“那都是以前了。” 他没去看陆昀初好像要哭了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想还是不敢,轻声下了逐客令:“回去吧,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你有你的生活,今天就当我们没有见过。” 第24章 逐客令2.0 陆昀初本以为黎言只是跟他赌气而已,软着语气哄了两句,可黎言铁了心不跟他离开,说出口的拒绝也变得冷硬。 于是陆昀初走了,摔门走的,走的时候还声色俱厉地撂下一句—— “随便你!有本事你就待在这里永远别让我看见!” 玻璃门震得抖动不止,蜷缩在角落的猫也吓得钻进窝。黎言握着把手,掌心的温热一点点被寒冷同化,可却始终没转头看过他。不知道在门边站了多久,小姑娘含糊的声音才把他拉回现实。 陈岁年带着两个孩子回来,江蓉嘴里含着棒棒糖,伸手要他抱。 黎言勉强牵起嘴角,蹲下摸了摸江蓉毛茸茸的脑袋:“码头好不好玩?” “好玩!” “那以后白天我陪你们去玩,晚上太危险了,我会担心的。” 江蓉不知道危险是什么意思,但知道要听黎言的话,于是用力点了点头,又张开手:“抱我嘛哥哥。” “你别烦哥哥了。”江瑞心思敏锐,拉着江蓉往二楼走,“你上去看电视,等一下晚饭做好了我来叫你。” 陈岁年僵硬地环视周围,问道:“陆老师走了吗?” “嗯。”黎言应他。 陈岁年身体放松了些,继而又问:“那他是……想让你回去工作吗?” “工作走之前就交接好了。”黎言走进厨房,自顾自地切着待会儿要用的菜,“他身边替补的助理都是专业出身,不会比我差。” 陈岁年嘴唇蠕动片刻,黎言不想再谈论这件事,招呼他过来帮忙备菜。 陆昀初这个人黎言太了解了,那由于不敢置信而变得愠怒的神色没逃过他的眼睛。高傲跋扈的性子在这碰了壁,陆昀初一定不会甘心,只是黎言却在克制自己去细想这里面的不甘除了骄横还有没有别的感情。 但出乎意料,这次之后陆昀初再也没有出现过。长年的职业病让黎言总会不自觉点开热搜巡视,偶尔也能看到陆昀初的消息,但不是代拍的剧透图就是活动现场的视频。 日子过得仿佛跟以前没有区别。 他身边跟了一个新助理,比他矮一点,长相干净可爱。 就在黎言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的时候,半个多月后他又在门口看见了陆昀初的身影。 他穿着黑色系的套装,带着鸭舌帽跟口罩,身边还有一个膝盖高的行李箱。全身上下只露出了两只眼睛,可黎言依旧一眼就能认出他。 这阵小孩子都没放学,店里只有黎言和江蓉两个人。 “你好大哥哥,欢迎光临言语糖果屋。”江蓉看到没见过的客人,立马热情地充当起招财猫,拉着他找位置坐下,“这里是菜单,想吃什么都可以点哦,我哥哥做饭最好吃啦。” 陆昀初比上次见面憔悴了很多,接过菜单,对着小孩儿双眸象征性地弯了弯,随后又转过头,视线直直停在黎言脸上。 “蓉蓉。”黎言让江蓉过来,“乖,回房间把老师布置的涂画作业写了,明天要带去幼儿园的,一会儿我上来检查。” “好。”江蓉软叽叽地点了头,听话跑上楼。 看着二楼房门悄悄合上,黎言才上前道:“不是让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吗。” “我把工作停了。”陆昀初没接他的话,“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不是不知道我基本没放过几次假,前段时间把所有签了合同的活动都解决完,正好停工休息。” 他一边倒茶一边翻看菜单:“你不是喜欢待在这里吗,我也来试试这里有什么好的,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就什么时候回去。我比陈岁年瘦,岛上能住下他,就能住下我。” 黎言知道他这幅表情是在想什么,语气有些清淡:“回去。” 第27章 “不回。” “这么多年了你真是一点都没变过,每次头脑一热的临时决定,你知道有多少人要为这个决定善后吗。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任性了?” 陆昀初攥紧衣袖,仍固执地说:“黎言,你没权利替栾山岛赶客。” “但这是我的店。”黎言说到这顿了下,半晌,还是道,“我有权利替我自己的店赶客。” 陆昀初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抿紧唇,黎言这句话比他十几天日夜不休高强度的工作还要让他难受。 他不是黎言……他熟悉的黎言从来不会用这么陌生疏离的语气跟他说话。 “你至于说的这么难听吗!”陆昀初摘下口罩,胸膛的起伏因为情绪波动变得剧烈,“你到底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如果是因为王昭那件事我跟你道歉……我其实说完之后就后悔了,但就是拉不下脸给你解释,我那天真的只是——” “不是因为王昭。”黎言揭开茶壶搅动里面的干玫瑰,说出来的话让陆昀初受伤似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说:“跟王昭没关系,跟任何人都没关系。只是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我太累了,我想休息了。” “陆昀初,你回去吧。” 跟黎言见面的这几次,陆昀初听到最多的就是他赶自己回去。 “我不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失去黎言对他的偏爱,他在黎言面前的筹码就只剩无理取闹了,“反正我说了,你什么走我就什么时候走,你店里容不下我我就找别的地方住,我就不信这么大一个岛找不到一间房!” 黎言摇了摇头:“可是我不想见到你了。” 陆昀初愣住了,站在那里,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盆凉水。 黎言转身在货架上寻找食材,决绝的样子让陆昀初忍不住别过了头。他以为别过头就能看不见黎言避之不及的样子,再回头在他眼前的还是从前那个会对他笑会哄他开心的黎言。 只是过了几个月,为什么他就变成这样了?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那我也不走。” 陆昀初拉着行李箱坐了回去,说完这句后就再也不出声了。 “好。”黎言让步,“你不走,我走。”他朝楼上唤道,“蓉蓉,下来了。” 小姑娘就等这一刻呢,欢天喜地跑下来,看见黎言从阳台收了他们几个的衣服装在包里,歪着脑袋好奇问:“哥哥装衣服干嘛?” “接上小瑞,带你们出去玩两天。” “那店里不营业了嘛?” “有你童溪哥哥在就好了。”童溪是店里的店员,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这几天正好出岛采买食材。 “好耶!” 一直没动静的陆昀初在看到黎言真的准备出门时,还是噌地站起来:“你一定要这样吗?” 黎言沉默地跟他对视,江蓉也懵里懵懂地仰头看他们:“大哥哥你也想一起去玩嘛?” 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静,陆昀初没回她,三人就这样无声僵持了许久,陆昀初眼底的黯然倔强一闪而过,拉着行李箱转身离开。 他又一次被黎言赶出来了。 栾山岛的旅游还没到旺季,岛上的酒店很好定,陆昀初一向挑剔精致的审美宛若掉线,对比也懒得对比,随便找了家离店里近的酒店就包了一个月。 他选的房间正好能看见黎言店门,他拉开窗帘,浑身上下都紧绷着,看见黎言带着江蓉进了店,没过多久陈岁年也进去了,跟黎言有说有笑地给店门挂风铃。 仿佛刚才的冷脸只是自己一场幻觉。 陆昀初简直要被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妒意的情绪淹没了,他抄起枕头在房间胡乱怄气地砸,热水壶摔在地上发出“砰”的巨响,墙上的画也掉了下来,没几分钟房间就被他弄的满地狼藉。 可这里不是他家,身边也没有阿姨。 他发泄完无能情绪坐在地上喘气,看着乱作一团的房间,也只能抽抽鼻子,自己爬起来重新整理。 简单的家务活他却没干过,明明以前看黎言做这些的时候觉得好简单,三两下家里就变得整齐又干净。 可轮到他自己,折腾半天的结果就是把惨不忍睹的乱变成有规律的乱。 他突然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又走到窗边看,五颜六色的风铃已经挂完了,在风吹下摇曳,门口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陆续放学的孩子手拉手蹿进店内,所有人都热热闹闹,除了他自己。 陆昀初把已经变形的枕头扔回床上,给陈业打了个电话。 “到了?”对面声音含糊,听久了还有吃面的吸溜声,“他刚走那会儿你不是还说懒得管他,爱走走吗,现在又是闹哪儿出啊,你就死要面子活受罪吧。” “别他妈拿我寻开心。” “行啦,正想给你打电话呢,跟你说正经的。”陈业擦擦嘴,认真道,“你的工作我给你推完了,推不了的就延后,但最多最多也只能给你争取两个月的空闲。” “两个月后不管怎么样你都得给我老实回来,不然牵扯的利益关系才是真麻烦,听到没。” 陈业语气挺轻松,但陆昀初知道他把这事儿办成一定吃了不少憋屈,黎言训他的话好像又在耳边盘旋起来,他真的总是在给别人增添负担吗…… 陆昀初喉结上下滚动,咳嗽两声,显得不太自然:“谢了啊,又给你添麻烦了。” 他声音越说越小,但陈业还是沉默了好久,久到陆昀初都不好意思了,他才跳起来对着手机大喊道:“卧槽你是陆昀初吗?妖魔鬼怪快离开,把真的陆昀初给我吐出来啊!” “神经病。”陆昀初也喊回去,“不爱听拉倒!” 陈业这次没打趣他,反倒笑了两声:“不跟你闹了,说麻烦也没多麻烦,不过你这么客气还真给哥们吓一跳。”他开玩笑道,“以后有事提前两周通知我,这次就原谅你了,大少爷。” 陆昀初瘪了瘪嘴,还不是在取笑自己。 “那你准备回来了?” 陆昀初垂下眼:“没有,到时候跟黎言一起回吧。” “那也行,你自己注意时间。” “对了。”陆昀初又道,“帮我个忙。” “你说。” 陆昀初看向窗外,陈岁年正笑着从里面走出来。 他沉下声音,脸上的表情阴沉不明:“帮我查个人。” 第25章 你受不了我了对吗? 江蓉这几天很困惑。 因为店门口总是有一个不认识的大哥哥站那里当门神,而且还很管用!因为岛上的人似乎很熟悉他,每次看到他都要窃窃私语。 她已经看见这个人出现好多次了,每次都挑傍晚进来,什么吃的都不点,因为点了黎言哥哥也会说没有。 “哥哥。”她轻轻扯住黎言的衣角,眼睛忽闪,“外面那个大哥哥是不是小偷啊,他是想进来偷东西吗,还是想偷人呀?” 可是店里没有什么东西看起来比较值钱啊。 黎言有些哭笑不得:“不准乱说话,他不是小偷。” “那他为什么天天在我们门口啊,他迷路了吗?” “他可能……是来旅游的。” “什么是旅游啊?” “就是离开家去别的地方玩。”黎言说。 “那哥哥是来旅游的吗?春婆婆说你也是离开自己亲人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让我一定要听话,不要惹你生气。” 黎言微微一怔,点头道:“嗯,我也是来旅游的。” “那你爸爸妈妈不会想你吗?”江蓉说到这表情失落,“我已经好久没有看见爸爸妈妈了,哥哥说他们出去赚钱了,要很久以后才能看见他们。” 小孩子不懂什么叫生离死别,所以始终相信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黎言视线温和,守护住她童真的泡泡:“会想啊,但我的妈妈也出去赚钱了,也要好久才能看见,跟蓉蓉一样。” “可是好久是多久呢?” 黎言想了想:“……几年吧,但你会比我更久。” “为什么?” “因为蓉蓉的人生还很长啊,还有很多事情没有体验。”黎言给她的泡泡东一块西一块地画上彩色,“等蓉蓉长大了,玩够了,爸爸妈妈就会来接你了。” 江蓉歪着头似懂非懂,看向门外坐在花坛边戳蚂蚁的人,又哦了声:“那他肯定是旅游的时候肚子饿了,但是没有钱进来买吃的。哥哥,我可以帮帮他吗?” 黎言很想跟她说不是,但又被孩子单纯的想法可爱到,顺着说:“蓉蓉想怎么帮呢?” 江蓉把学校发的小蛋糕拿出来:“给他吃蛋糕!” “可你只有一块,给他了你就没有了。” “我不怕!哥哥肯定会给我做更多好吃的。” 黎言笑了笑,把蛋糕打开递给她:“那个哥哥没有饿肚子,身上也有钱,蓉蓉的蛋糕还是自己吃比较好。” 小姑娘又抬头问他:“那我可以去找他玩吗?他一个人看起来好孤单啊。” 第28章 黎言拍拍她脑袋:“哥哥马上放学回来了,让哥哥陪你玩好不好?” 江蓉挖了勺蛋糕先喂给黎言,然后才塞到自己嘴里,想起来今天上课科普的安全知识,问:“那个大哥哥会把我带走吗?” “不会的。” “那他是坏人吗?” “……也不是。” “那为什么不行!” 黎言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我知道了!”江蓉道,“一定是他惹哥哥不高兴了,所以哥哥不给他做吃的,也不让我跟他玩。” 嗯……这么理解也行吧,黎言无奈地笑笑。 “坏蛋!不许你欺负哥哥!” 江蓉朝门口做了个鬼脸,正好被抬头的陆昀初看见。陆昀初疑惑地皱皱眉,也不甘示弱地还她一个鬼脸。 他在岛上住了一周,离开大城市的名利场后他浮躁的心也静了很多。黎言一直不让他进门,每次他进去黎言都会找各种理由离开。刚开始他还会强行进,后面也学精了,专挑下午小孩儿放学的时候去,这样黎言店里就走不开。 他干什么自己就跟着,黎言依旧不怎么理他,就像不认识一样,但他就是不走,存在感刷得足足的。 岛上的日子轻松惬意,可他还是习惯不了黎言的冷漠,所以总在街上乱晃试图吸引他的注意。黎言没理他,倒是吸引了很多喊着“活明星”的粉丝。他会给他们签名合照,提醒他们不要发到网上,自己不想被人打扰。 一帮小孩三五成群地钻进店里,陆昀初也跟着挤了进去。 黎言正蹲在烤箱前端详苹果派,烤好的派皮焦香酥脆,他端出来放到一边,刚准备拿下一盘,陆昀初就把东西递到他面前。 “喏,烤吧。” “坏蛋来了。”角落里的江蓉冒出头,拿了块苹果派就溜了。 “坏蛋?”陆昀初一把抓住小姑娘的后衣领,“你说谁是坏蛋?” “你!”江蓉蛄蛹着挣脱他,“就是你!讨厌的坏蛋!” 她一溜烟地跑了,留下吃瘪的陆昀初转头问黎言:“你就是这么教小孩子的?”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黎言不答反问。 陆昀初死皮烂脸:“你要是问什么时候离开你的店,晚上十点。但要是问什么时候离开栾山岛,你不应该问我,应该问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去。” 他说着就伸手去拿苹果派,还没碰到就被黎言打开了。 “没有你的份。” “那我等下锅。” “也没有。” 黎言把派分给孩子们,陆昀初眼巴巴地等了三锅都没吃上,这些以前只给他做的东西,现在他一口都没有。 唯一多出来的一个,黎言给了店里的店员。 陆昀初听到他喊他“童溪”。 “辛苦了这么久自己都没吃呢。”童溪见黎言只拿了一个,掰了一半给他,像当年陆昀初掰给他烤红薯一样。 因为他皮肤很黑,所以笑起来衬的牙齿很白,让陆昀初想到了黑人牙膏。 “言哥,我明天请个假呗,周末两天出岛玩玩。”他不好意思地挠挠脸。 黎言了然,挑眉道:“陪女朋友?” 女朋友?陆昀初竖着的耳朵捕捉到关键信息,顿时放心了。 有对象了就行。 “你怎么打趣我啊。”童溪腼腆地嘟囔一声,“还没正式表白呢,想着周末带她去贵一点的酒店当场说。” 黎言打趣他:“没正式表白就不是女朋友了?你们不是都打算订婚了吗。” “当然不是!订婚那是我偷摸跟你说的,她还不知道。”童溪很严谨地摇头,“她虽然说不在乎嘴上功夫,可是没正儿八经表过白就等于没给她保障,随口说的喜欢不作数的。她都跟我在一起好几年了,我不能让她没安全感又不明不白地跟我浪费时间。” “表白,恋爱,订婚,结婚,少一步都不行。”他看黎言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扣着手指问,“言哥,你会不会觉得这样很幼稚啊,那她不会也这么觉得吧。” “怎么会。”黎言安慰他,很认真地回答道,“这是应该的。” “那我就放心了!”童溪丧气的脸又恢复活力,“我今晚就要走了,送给姜婆婆的酒要不要我现在帮你送过去?” 黎言看了眼时间,摇头:“我晚点自己送吧,这会儿估计还不在家。” “那你路上小心点,岁年哥在吗,要不让他陪你?” “他出岛买花了。” 童溪表情还在纠结,黎言却直接把人推出去:“放心吧,我又不是不认路,快去忙你的终身大事。” “哎呀,你又打趣我!”童溪羞赧地跺脚,出门的时候跟刚回来的江瑞碰个正着。 他只听到个大概:“哥哥你要去哪儿?” “给姜婆婆送荔枝酒。” 江瑞小大人似的拧起眉:“我去吧,你身体不好要多休息。” 黎言闻言震惊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从哪儿听来的,别瞎想,我没有身体不好,你乖乖在家陪妹妹,知道没?” 江瑞还是眉头紧锁目光深沉,小小年纪就一大把年纪了。 黎言给他安排好作为小孩该完成的任务,正要出门,却被陆昀初一把抓在手腕上:“你哪里不舒服?” “没有。”黎言轻巧挣开他。 陆昀初执拗地说:“那我陪你送酒。” “不用。”黎言又叮嘱江瑞等小朋友走后就把门锁好,他没回来之前不要给不认识的人开门。 陆昀初在店里忙活半天都没分到黎言一点注意力,黎言出了门,又只给他留下决绝。他以前无数次潇洒地走在前面,从来不会回头,现在却位置对换,轮到他只能看着别人的背影无能为力。 黎言现在给他最多的,就是拒绝。 陆昀初握紧了拳,几步追了上去:“你等等我。” 天气预报说明天有暴雨,可今晚乌云就先包裹了整座岛屿。姜婆婆住在栾山岛的后山,黎言去拿电动车的时候发现车链坏了。 不会这么倒霉吧,他无语望天,简直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凭他聊胜于无的修车技术捣鼓半天也没弄出名堂,走路过去又不太现实,那么烂的山路找人借车更不合适。 陆昀初杵在后面,突然说:“我会修。” 黎言看他一眼,他这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还会修车?以前也没听他炫耀过。 “没骗你。”陆昀初摊开手,“小时候我把我爸淘来的古董车弄坏了,他捶了我一拳,喊修车师傅过来的时候非要我跟着学。” 黎言看他不像忽悠自己,起身今天第一次正眼看他。 陆昀初很满意他注意到自己,忍不住讨价还价道:“那我帮你修车,你带我一起去。” 黎言刚想拒绝,陆昀初就打断他:“反正你不答应我也要跟着你,答应了还能免费帮你修一次车。” 黎言没说话,或许知道说了也没用,没人比他更清楚陆昀初有多会耍无赖。 “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陆昀初生怕他反悔似的,二话没说冲进店里随便找了几件工具,在黎言质疑的目光下三两下把链条接好,上去开了两下,觉得脚感刚刚好,便让他上来:“走吧,我送你过去。” 他霸占着车位没有要下来的意思,黎言跟他僵持了一会儿,眼看天色越来越黑,也只好把酒放进箱子,自己坐上后座。 “地址呢?”陆昀初下意识翻出微信,手上一顿,这才想起他们早就不是好友状态了。 “定位发微信给我吧。”他说。 黎言没理会他的要求,说完大致方向后就不再开口,坐在位置最边上,跟他始终保持一段距离。 去后山的路很多上坡,地上都是小土块和潮湿的泥巴。陆昀初一路加快车速,专挑颠簸的路段走。总算在颠过一块大石头后,他感受到腰上徒然一紧,温热的触感渗过单薄布料转瞬即逝。 “扶稳我。”他嘴角勾起抹笑,微微转头跟黎言说道。 黎言知道他是故意的,往前挪了点,右手抓紧了后座扶手。 扑在脸上的风带着点潮意,他皱了皱眉暗道不好,暴雨怕是要提早来了。 “黎言。”陆昀初忽然喊了他一声,风都比他的声音重一点,“你离开我是因为……你受不了我了对吗?” 第26章 绑起来不雅观 “轰隆——” 头顶炸开两团惊雷,天空像被撕出一条口子,暴雨倾盆而下,丝毫没给人缓冲的机会,也淹没了陆昀初还没说完的话。身后人群隐约的惊呼声传来,方才还灯火通明的岛屿顷刻间陷入无尽黑暗, 视野被剥夺,安全起见,陆昀初立马停下车:“怎么回事?” 黎言还没从他刚才的问题里缓过神,有些茫然,顿了顿,才回头看了眼:“应该是停电了。” “这么大个岛还能让雷给劈停电了?”陆昀初给岛上的供电局拍去一块板砖,嘟囔两声,“那现在怎么办?回去还是继续走?” 第29章 仅两句话的功夫,他们身上就湿了大半。从这里回家的路比去姜婆婆那还远,黎言犹豫片刻,道:“先去姜婆婆家。” 看这架势,暴雨短时间停不了,好歹避一下雨等能见度高一点再走。 他给店里打去电话,让江瑞照顾好江蓉,自己要晚点才能回去。 雷雨一下雾就起来了,陆昀初本想打开车灯照明,奈何车不给面子,拧了半天只听到“哒”的一声。 “……坏消息,车灯坏了。”陆昀初抹了把脸上的水,把无语演绎得生动形象,“更坏的消息,你车熄火了。” 陆昀初太阳穴都突突直跳:“这车除了能跑还有别的优点吗?” 黎言也无话可说,车灯早就坏了,本来也只是个不常用的代步工具,他就没想着修。而且这辆车本来就是二手货,甚至是零元购。究其原因是因为原主人也知道它疑似是一辆破烂,所以没好意思收钱。 要不怎么说有良心的人赚不到钱呢。 黎言叹了口气:“走过去吧,就在前面了。” 好在姜婆婆家不远,两人顶着瓢泼大雨谨慎小心地扶着树干走。陆昀初跟在黎言身后,看着他辨认方向的背影,喉结滚动片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刚才的问题没得到回答,可有些话能说出口一次,却未必能有勇气说出口第二次。 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他时不时朝天空看一眼,下雨天还是树林里…… 一会儿不会突然一道惊雷给自己劈死吧。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闪电划破天空,视野短暂亮了下。考虑到在树林里不安全,黎言走得很快,没注意踩上积水的泥巴地,脚下一滑,整个人顿时重心不稳地向后倒去。 只是身体还没偏多少就被人稳稳托住。 陆昀初掌心撑在他后腰上,手腕微微用力扶住他:“老是让我走路要专心,你自己不也不看路。” 这确实是他以前经常跟陆昀初说的话,黎言借力站稳脚步:“……谢谢。” 陆昀初下意识想像之前一样回他“有什么好谢的”,但临了还是改成了:“嗯,不客气。” 他也说不上为什么要改,可能是隐约察觉到,现在的黎言已经不会再为他的少爷脾气心软了。 到姜婆婆家门口时,他们浑身上下除了手机没湿外其他哪哪都湿了。陆昀初米白色的衬衫直接成了透明色,紧紧贴在身上,严格管控的好身材若隐若现。 “姜婆婆。”黎言敲了敲门。 里面拉长声调“哎”了声,紧接着老妇人便脚步匆匆地赶来开门,看见门外两只落汤鸡连忙招呼他们进去:“小言?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黎言也没想到这雨说来就来,确实有些狼狈,不好意思地把酒递了上去:“上回答应今天给您送点荔枝酒的。” “哎呦,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快进来快进来。”姜婆婆埋怨的语气里更有担心,“下这么大雨你不会改天再来吗?你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不就好了,感冒生病了怎么办?一缸酒还能有你们身体重要?” 黎言其实打过电话的,只是姜婆婆没接。但他也没说,安安静静听完这些饱含关心的训斥。 老人家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把酒收好,拿了两条毛巾过来又让他们赶紧把衣服脱下来烘烘,免得等下真生病了。 陆昀初抖了抖头发上的水渍,看向黎言有些欲言又止。 看姜婆婆从柜子里取出烘干机了也不墨迹,三两下脱了上衣。他肤色是很匀称的黄,比起黎言的苍白色显得要健康很多。结实的肌肉没少下苦功夫,残留的水珠顺着背肌流向腰窝,随后被干毛巾尽数吸收。 他肩胛骨上有一处伤疤,是之前拍戏坠马的时候留下的,当时简直把黎言吓死了。黎言目光在那停留片刻,脱衣服的动作一顿,又将手放了下来。 陆昀初回头就看见他这个反应,催促道:“脱啊,你真想感冒啊?” 见人还不动,他说着就要上手,却被黎言起身躲开:“不用。” 陆昀初抓了个空,愣了下,视线在他脸上游走,狐疑的神情转瞬间被恍然大悟取代。 黎言突然语塞,因为凭借他对陆昀初的了解,这人的恍然大悟一般都不是真的恍然大悟,绝对是想到了什么正常人想不到的东西。 “你害羞啊?还是觉得身材没练好不好意思脱?我不看你不就行了。” 虽然最后一句只是嘴上说说。 “……不是。”黎言就知道会这样。 “那你为什么不脱?”陆昀初看出他有难言之隐,没忍住冒上来的坏心思,故意朝他逼近两步,作势要掀他衣服。 姜婆婆端着热汤从厨房过来,见状也调侃道:“大小伙子脱个衣服怕什么啊,老婆子我什么没见过。” “您怎么也胡说八道。”黎言无奈地躲开陆昀初,从抽屉里拿了吹风机,“我用这个就好。” 姜婆婆笑着打了圆场:“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了,给你们热了点汤,先暖暖胃。” 排骨炖得很烂,陆昀初来了这么些天都没正经吃上一顿饭,这会儿仿佛看见朝廷的赈灾粮似的毫不客气。 他斜眼瞟向吹衣服的黎言,方才还存着的逗弄之心现在又多了些疑虑。不说他还真没意识到,黎言好像从来没在他面前脱过衣服,就连他们一起游泳也是大学时候的事了,前几年几次找他泡温泉也都会被他用各种理由拒绝。 黎言正埋头吹衣摆,完全没注意到陆昀初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多了窥探欲,想透过那层单薄的面料,抓出下面到底有什么不敢见人的秘密。 “小陆啊,你这个吃法被粉丝看到了还怎么得了?”正想着,姜婆婆揶揄的声音就把他从想象拉回现实。 “啊?”陆昀初迟钝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惊讶她这个年纪的老人家怎么会认识自己,“您认识我啊?” “大明星谁不认识,不然在你进我家门的时候我就该问小言了。” 陆昀初环顾四周:“您一个人住吗?” “是啊。”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姜婆婆笑道,“怎么,家里没有年轻人就不允许我这个老年人看点年轻人喜欢的东西了?” 陆昀初讪笑两声:“没这意思。” 姜婆婆人老心不老,陆昀初进门就注意到她七十多还依旧矫健的步伐,平时肯定没疏于运动,于是在她找自己问娱乐圈的花边新闻时,只短暂诧异了几秒就挨个告诉她了。 黎言把胸口的衣服吹个半干,端起汤慢慢喝着,听他们兴高采烈的对话,没忍住也抿唇笑了笑。 姜婆婆又去厨房给他们拿米酒,出来的时候突然“哎呦”了一声,手上的米酒也洒了出来。 黎言急忙跑过去,应该只是滑了一跤,好在没摔到。他低头一看才发现厨房门边积了一滩水,甚至开始往客厅渗。 “没事吧?”陆昀初也跟了过来。 “没事没事。”姜婆婆摆摆手,指向屋顶,“瓦片房老了,一到雨天就要漏水,我一会儿扫扫就好了。” “没找人来修吗?”黎言皱眉。扫水可不轻松。 “找过了,诺,防水卷材都在这。”姜婆婆朝后努努头,“那小伙子说家里有点事,后天才能过来。” 别说后天了,就现在这趋势再坐视不管的话,不出一个小时厨房就能养鱼了。 而且明后两天都是大暴雨,到时候家里积水不说,老人家不小心滑倒摔一跤才是真的不得了。 黎言拿起卷材掂了下,问:“有梯子吗?” 姜婆婆拉着他坐下:“不用你费心,人家后天就来了。” “这玩意儿贴一下不就行了,我上去弄,二十分钟都不用。”陆昀初也不建议等,“等他后天来了你这都淹成龙宫了。” “哎呦,真不用麻烦你们……” 黎言揪着老人家节俭的习惯精准打击:“那到时候您家这些柜子桌椅可就都泡坏了,要浪费不少钱呢。” 这么一说,姜婆婆立马犹豫了。 黎言见状扶她坐下:“不麻烦,很快就好了。” 他说着就往门外走,刚走到门口又被陆昀初拽了回来,进门的时候他就发现黎言脸色差了很多,他可不放心他再去淋雨:“我去吧。” “不用。”黎言淡淡拒绝。 陆昀初语气也冷硬起来:“我说我去。” 黎言这回没搭话,直接伸手开门。 陆昀初当即扣住他的手腕,把从卷材上拆下来的绳子在掌心拍了拍,压低声音道:“都说了我去,不然把你绑屋里?” “不想就别乱动。”他佯装威胁道,“这里还有外人,绑起来不雅观,看见了多不合适。” 黎言有些诧异陆昀初区别于以往的强硬态度,没等他反应过来手上的卷材就被人拿走。 门外狂风呼啸,雨势比来时还要大,陆昀初刚推开门就被席卷而来的狂风吹一哆嗦。 “等等。”黎言在他出门的瞬间叫住他。 第30章 “嗯?”陆昀初回头。 黎言看向外面漆黑一片,让他回来:“雨太大了,等停了再去。” “怕我生病?”陆昀初挑了挑眉,这还是他来岛上后第一次听到黎言的关心,“你也太看不起我了,身体哪儿有这么差。” 不过还是有点开心。 奇怪,陆昀初边出门还边想,黎言以前也是这么对他的,可那会儿的他好像没有现在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俺们小黎身材也很好!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他不脱衣服那当然是因为——又别的原因(嘘) 第27章 你还在乎我对吗? 陆昀初夸下海口答应得潇洒,可真站上屋顶还是手忙脚乱。视线被湿透的头发模糊,雨水不断呛进他的口鼻,跟被淹在河里没两样。 天空是黑墨,暴雨鞭打屋檐,除了偶尔几道闪电外看不见任何其他颜色。 老旧的瓦片踩上去很滑,他一边吐掉嘴里的水一边摸黑爬到中间,好不容易把漏水的地方贴上,下来的时候梯脚松动,整个人又重重摔在地上。 后背被碎石磨破一大片,他吃痛闷哼出声,也顾不上流没流血,收好东西就进了屋。 姜婆婆听到声响正要出门找他,看到他背上大面积的擦伤心里着急,连忙跑进房间把药箱拎出来。 “怎么回事啊?” “没事,梯子没放稳滑了下。”他看向厨房,见没再漏水便安心了,“到时候再找师傅用防水涂料涂一层,这种卷材管不了几天的,太阳晒晒就坏了。” 他背上的伤口混着泥沙,跟刚从锅里捞出来似的全身都在滴水,姜婆婆生怕他伤口发炎了,让他赶紧上药,自己则回房间找找有没有能穿的裤子给他。 陆昀初找出碘伏和棉签往黎言那边看去,他进门的时候就看见黎言朝他这里转头了,眼睛里还是有担心。他以为黎言会说些什么,可现实是什么都没有,甚至一句话都没讲。 陆昀初心里一阵失落,拿着药瓶顿了好一会儿,才找了一个合适的语气喊他:“黎言。” “你能帮我涂一下吗?”他转过头小声陈述,“我够不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垂下头的缘故,黎言竟觉得他有点摇尾乞怜的模样。药瓶递在自己眼前,陆昀初跟他比划:“没骗你,我真的够不着。” 伤口已经被水泡肿了,严重的地方还隐隐卷起白边,看着都疼,但陆昀初脸上却没有反应,仿佛伤不在他身上,只是一味地注视着黎言。 黎言看着药瓶许久,还是说道:“转过去吧。” 陆昀初听话地转身坐在他面前,黎言拆塑料袋的声音窸窸窣窣,沾了碘伏的棉签碰上他的背,他忽然低声问道:“黎言,你还在乎我对吗。” 后背动作没停,黎言的声音听在陆昀初耳朵里那么近又那么远:“就算是陌生人受伤了找我帮忙,我也不会不管。” 陆昀初沉默地牵起嘴角,也是,黎言一直都是这样。他以前总是数落黎言管的太宽,现在却庆幸他管这么宽,这样至少自己也在“太宽”的范围里。 皮肤上冰凉液体流过,那点细小的疼痛对陆昀初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缩了下身子,扭头从玻璃上看黎言的影子,像看到无数次深夜出现在玄关问他饿不饿,晚上想吃什么的那道身影。 “疼。” “忍着。”黎言说。 陆昀初紧紧看着他的脸:“你以前都会给我吹气的……” 黎言的动作停顿一瞬,垂下眼,回想起以前的事竟不知该是何心情:“可我每次吹气你都嫌烦,说我浪费你时间,让我别做这些没用还招人烦的事,不会干就别干。” 黎言说的很平静,可陆昀初却觉得心脏都震了一下。 他从没意识到那些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有多伤人……可他又很清楚地知道,这句只是万千分之一。 “我……”他本能想要解释,话到嘴边却发现他找不出能解释的理由。 他对黎言的无理取闹连他自己都没法辩解。 “好了。”黎言也没准备听他继续说,把东西放回药箱,站起身。 “等等!”陆昀初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好像泄力一般,没敢跟他对视,只是更用力地抓住他不让他走。 像生锈的刀片割过喉咙,他说:“对不起。” 黎言愣了愣,茫然地眨了下眼睛,最后把视线落在陆昀初脸上。 陆昀初以为他没听见,同样站起身,这回没躲开,语气虽然还是不太自然,但是看着他的眼睛说:“对不起……黎言。” 黎言手指无意识磨蹭医药箱,他一直都清楚陆昀初做了很多需要用“对不起”来弥补的事,可这三个字太重了,太难以启齿了,仿佛说出口的瞬间就会被撕掉一层皮。他总是自己骗自己这些伤害可以随时间淡忘掉,也可以被新的美好覆盖,所以总是不了了之,以至于他早就不记得用陆昀初的声音说出对不起是在什么时候,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些迟到很久的道歉。 心比雨声还乱,到最后,他也没有接住这声对不起,只是慢慢移开视线,告诉他:“药涂好了,等雨小了就回去吧。” 轻飘飘的声音落在陆昀初心里,他突然觉得难过得想哭。 姜婆婆从房间出来时,看见的就是相对而站的两个人。陆昀初低着头看不见表情,黎言则把医药箱还给她:“帮您放回去吧。” “不用,我一会儿自己放就行。” 黎言本着不随便进主人卧室的原则,点了点头。 察觉到骤然低迷的气氛,姜婆婆有些奇怪,却也弄不懂小年轻心里都在想什么。雨势还不肯消停,她就让陆昀初先把干裤子换上,然后拉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黎言认识姜婆婆有段日子了,但他从不会主动过问人家的家务事,甚至不爱听八卦。所以只知道她没有子女,其他的一概不知。 看着陆昀初腿上那条明显属于男性的裤子,她应该结过婚。 果然,姜婆婆聊到她和他丈夫的事时,脸上洋溢的笑容十分幸福。 她说她和姜爷爷原生家庭都不美满,两个缺爱的灵魂碰到一起竟然能撞出更强烈的火花。在那个年代不顾家庭施压私奔到这座小岛,黎言以为会是一场轰轰烈烈又细水长流的携手,可姜婆婆却摇了摇头,眼底流露出从未见过的悲伤。 她说他们渐渐出现了很多矛盾,最后还是分开了一段时间。她负气离开岛,不是几个月,不是几年,而是整整十一年。 等再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姜爷爷还在等她,年少时的爱人原来不管过了多久始终是放不下。错过的十一年她想靠余生补回来,可没幸福多久姜爷爷就去世了。 荔枝酒也是姜爷爷以前喜欢喝的。 “就剩了这么间小屋。”姜婆婆说她早就释怀了,可陆昀初听着觉得没有,“你说人这一辈子稀里糊涂也就这么过去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唯有那点念想,总能支撑我挨了一年又一年嘛。” “我刚回岛上的时候我问他怎么还在等我,他说——” “破镜重圆是迷信,可人总要相信会有奇迹。” - 暴雨是在一小时后停的,他们多待了一会儿听姜婆婆把故事讲完。陆昀初离开的时候留了这里的定位,他观察过屋内的陈设,准备买点软装进来。 姜婆婆守着这里的回忆,但也要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 不知道是淋了雨还是这几天睡眠不够的原因,陆昀初觉得头晕脑胀,所以他没看见黎言犹豫不决的步伐。 到糖果屋已经过了零点,门口站着的是从岛外采买回来的陈岁年。 他没注意到角落里的陆昀初,快步出来拉黎言进去。陆昀初看着黎言推门的背影,还有那两声没有回应的对不起…… 他还在生气吗。 他生自己的气却在对别人笑。 陆昀初好像知道了黎言为什么会离开,他以前不明白,可看到陈岁年他又明白了。黎言说他太累了,是因为跟自己待在一起所以觉得太累了吗。因为自己的差脾气,因为自己总是对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因为自己对他忽视,因为跟自己在一起感受不到跟别人在一起时的平等……给不了他能开心的自由吗…… 可他从来就没有不在乎黎言,他学不懂爱,不会爱,幼稚的所作所为还是让黎言心寒了。 所以他受不了自己了,所以他走了。 陆昀初透过门窗看到陈岁年好像在唠叨黎言为什么这么危险的天气要出门,而黎言则朝他笑了笑说没事。 他上岛后看见黎言的每个笑容,都不再是给自己了。 陆昀初望向门口停放的电动车,搜出岛上所有售卖电动车的店,给黎言买了辆新的,整座岛上最贵最好的。 他不想回酒店,靠着树干缓缓蹲下,修长的手指抱住双臂,把头埋了进去。 怎么还不天亮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31章 来晚了来晚了,大家晚安! 下章会在周三零点,因为下周比较忙但又申榜了,过零点更新就能算进下周任务里。 第28章 别不要我 岛上的供电系统一直到后半夜才恢复,一并而来的是新一轮暴风雨。 江蓉被雷声吓醒,呜咽地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逮着雷停的空隙马上抱起被子跑去黎言房间,推门的时候小脸上还挂着两行泪。 黎言正靠在床上发呆,看见她后皱了皱眉:“被吵醒了?” “我害怕……”江蓉脱鞋爬上床,躺在黎言身边,一只手挽住他胳膊,“我可以睡这里吗?” “当然可以啊。”黎言把枕头给她。 “哥哥也被打雷吵醒了吗?” “嗯。” 江蓉歪着头,半信半疑看向一旁叠好的被子。都没拆开呢,说不准连睡都没睡。 黎言在她背上轻拍着哄她睡觉,下一秒房门又被推开。 江瑞也拎着被子忸怩不安地站在门口。 黎言没忍住笑出声,逗他:“你也害怕啊?” “……没有。”江瑞小声地说,站在原地不动,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这别扭劲儿,还会被打雷吓到,这才像个小孩子嘛。 那场车祸变故下江瑞成了家里唯一的“大人”,可黎言知道孩子就该有孩子的童真、闹腾、坏毛病,太懂事不是件好事。 再逗下去这家伙估计要转头就走了,黎言朝他招手:“过来吧。” “哥哥快来!”江蓉跳下来牵他。 江瑞跑过去把被子放好,看见桌上的感冒灵紧张道:“你生病了吗?” 黎言摇摇头,给他们腾出位置:“没有。” “那为什么要买药啊。”江蓉不懂。 “留着备用。”黎言敷衍两句,让他们赶紧上床睡觉。 江瑞上前关窗,透过路灯的光影隐约看见楼下长椅上躺了个人,窗户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他。挡板遮不住倾斜的雨,他身上还是湿了很多。 他目光落在那盒还没拆开的感冒灵上,又看了眼黎言,默默关了灯躺回床上。 哄睡他们后,黎言又静静靠在床边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 一场雨,一整夜,总有人没睡。 次日天亮,江瑞去拿信箱的牛奶,看到陆昀初还躺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以为他死掉了,赶紧捡了根树干去戳他。 “啧……”陆昀初迷迷糊糊醒来,头痛欲裂,眼前都是一片黑雾,好半天才看清面前的人。 “喂,你没事吧?” “……没事。”陆昀初嗓音哑得不像话,看他要走,又拎着后勃颈把人拽回来,“等下。” “干什么?”江瑞有些戒备。 “紧张什么,我能吃了你不成。”陆昀初抓了把头发,勉强打起精神,“你黎言哥哥呢?” “干嘛要告诉你。” “嘿你个小屁孩有没有礼貌。”陆昀初扯了下他耳朵,“昨天我们去送酒,你说黎言身体不好,他怎么了?” 黎言确实比走之前憔悴了很多,他也总觉得不对。 皱着眉头,江瑞似乎也在疑惑:“我也不知道,但我经常看到哥哥偷偷吃药,还看到过好几次他蹲在地上,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什么药?”陆昀初问。 “不认识。” “白长这么大,字你都不认识?” “上面又没有字!”江瑞挣开他,那药瓶确实是空白的,他又没有开天眼怎么看得见字。 陆昀初踌躇片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里很不安:“你能不能偷一片给我?” 偷偷吃的药能是什么好药,陈业以前就偷偷吃药,他锲而不舍地挖掘了大半个月才发现原来是wei哥,陈业为此还给了他两拳头的“封口费”。 但黎言不可能吃这些啊。 江瑞瞪大眼睛,心里恍然大悟,眼神从惊讶变的越来越坚定。就在陆昀初以为他答应的时候,江瑞郑重其事地跑开。 “蓉蓉说的没错,你果然是想偷东西!我报警抓你!” 陆昀初望着那个欠揍的背影牙根痒痒,“咔”的一声折断树枝,不靠谱的死小孩! 没等他追上去,手机铃声又响了。 今天正好是周末,人们都老实待在家里躲避风雨,乌云还是笼罩着整座小岛,路上几乎看不见什么车,唯一一辆是来送昨晚陆昀初下单的电动车,正敲门让黎言出来签收。 陆昀初这边还在跟陆霆打电话,他这趟出来陈业替他保密了,高书文联系不上他只能去麻烦陆霆,陆霆就一个电话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陆昀初听到联姻就烦躁,说了句没可能,然后随便搪塞几下便挂了电话,转头就跟站在身后的黎言撞了个正着。 “退了吧。”黎言看着崭新的电动车,“用不上。” “你、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从你说让你爸别搭理高书文开始。”黎言看见他身上还没完全干透的衣服,“回去吧,别总让叔叔催你。我也说了,我不想再看见你。” 陆昀初不想从他嘴里听到高书文的名字:“那我还说了要回也是你跟我一起回,你说再多遍也没用。” “不回去,你的联姻怎么办。”黎言也形容不出他是用什么心情问出的这句话。 陆昀初注视着他:“如果我真的结婚了,你会来吗?” 黎言手指无意识抽动了下,他沉默半晌,点了点头:“有机会的话。” 陆昀初不说话,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终于在他安静的几秒里捕捉到几分异样,沉寂的心跳又动了起来。 “那你一定要来。”他说,“你不来,我一个人结不了。” 这是他以前不会讲的话,可真说出口却发现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原来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去竟然是一件可以做到的事。 没理会黎言有些发愣的神情,他自顾自地说着那些被自尊堵塞的解释:“跟高书文的联姻本来就是两家父母以前自作主张随口提的一句,根本不作数。上学那会儿是我眼瞎,我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跟高书文再有关系。” “那天回家,是……是因为我爸催我谈恋爱,我嫌烦跟他呛了几句,他说如果我能带个对象回去他就不再管我了。” 声音越来越小:“所以我带你回去了。” 他一股脑地说完,也没顾得上看黎言是什么反应,其实更多的是不敢看,只知道黎言一直没说话也一直没理自己。 “车子退不了,你不喜欢的话就扔了吧。”他拿准了黎言不会浪费东西,盯着还没关紧的店门,可怜见地问,“我还能进你店里吗……你会让我进去吗?” 黎言没有讲话。 陆昀初犹豫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 他在害怕,他害怕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再一次被黎言赶出来,他害怕再听到黎言那些冷言冷语,他害怕在黎言心里再也没有分量了。 黎言还没从他那番剖白里缓过来,回头看却发现陆昀初早就坐回了长椅上,头发半干地垂在眼前,像只被淋湿的小狗。 他承认,在岛上看见陆昀初的瞬间他是懵的。他不知道陆昀初为什么会找过来,他一直以为这几年来陆昀初肯定烦透了自己。 可人是有依赖性的动物,所以他会出现在岛上,仅仅是因为不习惯没有自己操持的生活,又或许只是因为自己的不告而别忤逆了这么多年相处里他上位者的身份。 他不喜欢事情不在他的掌控之中,所以他来了。 可现在陆昀初却推翻所有猜想,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告诉他,他喜欢自己。 黎言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如果时光倒回到几年前,他一定会激动,会不可置信,会上前拥抱,会开心地做满满一桌好菜。 可现在…… 他看了眼陆昀初靠在长椅上的身影,慢慢垂下眼,转身回了屋。 陆昀初一直从早上坐到晚上,预报里的红色暴雨如约而至,翻腾的海水不要命地冲击岩石,海风呼啸加重了夜晚未知的恐惧。 几颗小树被拦腰折断,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但陆昀初还坐在那里,望着紧闭的店门,期待会不会在哪一瞬间突然打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还是没有要开的迹象,陆昀初也不管,直接顶着狂风暴雨躺在椅子上硬熬天亮。 他不想住在那个孤零零的酒店里。 路面上很快积了层水,陆昀初不知道是真困了还是脑袋发晕,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他竟然恍惚间看到店门被带着怒意一把拉开,有人打着伞走到他面前,拽着衣领就把他拉起来骂。 “你瞎吗!没看到避险预警吗!不回酒店躺在这里你到底要发什么疯!” 是黎言的声音? 陆昀初眨了眨眼。 真的是他,那么熟悉的音色,再生气也不会从他嘴里听到一个脏字。 陆昀初抖掉眼睛的水,这才慢慢看清眼前人。 第32章 “回去!这里不是横店,也不是你演苦情戏的地方!” 黎言说着就要把人拖起来扔回酒店,陆昀初却活像是屁股沾在椅子上似的,任黎言生拉硬拽就是不为所动。 “陆昀初,你别让我说第二遍。”黎言看他这幅蛮横肆意的样子也生气了,“滚回去!” “不要……” 陆昀初低着头喃喃,耳边全是雷雨嘈杂的声音,他看向店门口亮着的光,仿佛在这个雨夜里这束光就是他唯一的寄托。 他不顾黎言的拉扯猛地抱住他的腰,用了想把他强硬嵌进身体的力量,把脸埋在他小腹上。 “你别不要我……黎言,别不要我……” 伞骨在飓风中岌岌可危,雨水顺着伞面沉重落下,黎言险些脱了手。他站在伞下,可为什么身上还是湿了,灼烧到皮肤的温度是雨水还是陆昀初的眼泪,他不知道。 第29章 你是我的 陆昀初最后还是跟快递包裹似的被扔进了客房,一个不到十平米的房间,他却觉得比以往睡过的所有高级酒店都要好,脸上瞧着还美滋滋的。 “就这条件,你要睡不惯就回酒店。” 类似的场景在之前回黎言老家的时候也发生过,但这次陆昀初脸色一变,立马缩在床尾生怕黎言出尔反尔:“不要,我就睡这里。” 他现在哪儿敢挑剔,能进来都很不错了,有床就行。就算没床,地上铺张凉席他都能睡。 间断闪烁的灯泡似乎在提醒主人该换了,陆昀初视线不清晰,垂着脑袋拉住要走的黎言:“还有干衣服吗?” 黎言脚步顿住:“自己去柜子里找找,浴室在外面。” 陆昀初却不动,摇了摇头:“不是我要,是你。” 黎言只有衣摆湿了一圈,淡淡的水痕是陆昀初抱他的痕迹。 “换件干衣服吧,不要生病了。” 暴雨天的供电不稳定,黎言没回头,留下两根蜡烛:“不用你管。” “我要管。”陆昀初固执地打量他的背影,“你的事我就要管,我都从小管你管到大了,黎言的事只归我管。” 黎言不接这句话,记忆被他再次拉回了初见面时的高中,那段陆昀初整天在他身后敲锣打鼓帮他揍“坏人”的时光,胸口跟被棉花塞住一样闷得无法呼吸。 他知道这是见到陆昀初后情绪带来的本能反应,情绪总是牵着人进退,它不会说话,但骗不了人,比所以东西都要真实。 黎言沉默着,嘴唇蠕动还想说什么,可下一秒,棉花好似被怪力拔出,极速灌进来的空气打乱了他的思绪,让他忍不住弓下腰开始大喘气。钝痛不断刺激着心脏,四肢力气也被徒然抽走,他踉跄地撑住门框,指尖都开始发麻。 昏暗的环境在视网膜里分裂成无数块黑斑,耳鸣来得猝不及防,胃里一阵翻滚的恶心,周围所有声音都像飘在云里一样软绵绵的听不清。 他下意识死命按住胸口试图缓解这种疼痛,想去摸口袋里的药,却想起来他药瓶早就空了,陆昀初一直在这里他也抽不出时间去医院开药。 他想回自己房间,起码不能在陆昀初面前。但双腿不听使唤,身体脱力的瞬间还是被人从后面接住,接住他的双手却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在发抖。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黎言!” 陆昀初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黎言瘫软的身体就这么躺在自己怀里。他视线无法聚焦,不管自己怎么喊他就是听不见,只是本能地张嘴艰难呼吸。 一股浓重的恐惧席卷心头,陆昀初长这么大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所有的急救常识甚至只有叫救护车,脑子宕机了好半天才哆哆嗦嗦地去拿手机。 按键滴滴的声音比警报还刺耳。 三个数字一声比一声响,就在号码拨出去的前一秒,黎言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 陆昀初本来就吓得拿不稳手机,现在更是掉了。 事情发生太快,他来不及去捡,赶紧托着黎言的背让他坐好,舌头都在打结:“你、你别怕,我马上给你叫救护车。” 这是黎言从刚才到现在听到的第一句话,胸口起伏慢慢平复下来,他轻轻缓了口气,朝陆昀初伸手:“不用……拉我起来。” 他讲话气息不稳,但陆昀初脑子更是懵的,听话地把他扶坐到床上,怕湿漉漉的衣服弄到他又跟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你怎么了?啊?”他拉住黎言的手,感受到上面一点点回暖的体温还是惴惴不安,“黎言……你怎么了啊?” 黎言看向他因为害怕而通红的眼眶,心里不是滋味,犹豫片刻伸手擦去身上残留的水珠:“没事。” 陆昀初显然不信,势必要问个水落石出,当场把江瑞供了出来:“江瑞说经常看见你偷偷吃药,没事你吃的是什么药!” “褪黑素。” 本以为黎言会跟自己打周旋,他都已经做好刨根问底的准备,突然这么直截了当的回答倒给他整不会了。 “褪黑素?”情绪被黎言掐得戛然而止又梗在心头,他难受极了,当然知道什么是褪黑素,自己就经常吃,“那你拿出来给我看一眼。” 他死缠烂打的功力一流,也不管自己身上还是粘巴巴的,跟装了自动跟踪器似的就跟在黎言背后,一副他不拿出来自己就不走的架势。 就这么一路从客房跟去了主卧,眼看他还要进来,黎言终于是忍无可忍,从抽屉里找出药瓶扔给他。 陆昀初转着看了圈,记忆捕捉到某个关键词:“不对。”他抵住门框,“江瑞说看见的瓶子没有标签,你这个明明就有。” 黎言闻言没说什么,又找了个空白瓶子给他。 陆昀初倒出里面的药片对比,这才放下一半的心,但又紧张地问:“你这段时间睡不好觉吗?” 没听到答复,他自顾自地继续说:“是药三分毒,你以前常跟我说的。能不吃药还是少吃吧,不然我找我家私人医生给你开点,总比这些安全。” 他看黎言拉上窗帘,是要睡了吧,于是磕磕巴巴地叮嘱道:“那你,早点休息。” 房门关上,陆昀初还是觉得不够安心,又在门外站了许久,这才后知后觉感受到太阳穴的刺痛。想吃点药对付一下,打开手机电筒在周边摸索,果然在置物架上找到了感冒药。 他抽了几包出来,先从门缝里给黎言塞了两包,叮嘱他记得吃了再睡,等自己撕开包装袋的时候又停住了。 他本来就是靠这点阴差阳错的苦肉计才被允许进入糖果屋,如果他感冒好了,不生病了,黎言是不是就不会再让他待在这里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包装袋,像看到了什么讨人厌的东西,立马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转身跑去浴室,简单洗完澡就躲回房间钻进被子里。 陆昀初睡了来栾山岛后最舒服的一次觉。 第二天醒来已经十点多了,他下楼看见黎言正拿着擀面杖站在烤箱前,系着围裙,袖口挽起来,眉头轻轻皱着,表情很困惑。 怎么了?面包做不出来?还是食材不够? 要是食材不够他能去买,但要是连黎言都做不好的东西自己就更弄不出来了。 陆昀初想到这又摇摇头,也不一定,他可以学。 抬头看过去,烤箱“叮”的一声,红灯灭了。 黎言放下菜谱去端烤盘,摸上盘子才发现自己没戴手套,烫得他“嘶”了声赶紧缩回手。 陆昀初一惊,正要跑上去,旁边却先他一步蹿出一道人影。 “哎!没事吧?” 他看到陈岁年拉过黎言的手,动作极其自然,以至于吹完气后才反应过来不对,触电般松开手,满脸慌乱地挠了挠头。 陆昀初像窥探秘密的小偷,努力竖着耳朵去听他们模模糊糊的对话。 “那、那个……我……”陈岁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牵强地咳嗽两声,“没、没烫着吧?” 黎言也有些尴尬,把手往后缩了点:“没事,忘戴手套了。” 气氛因为这点小插曲不可避免变得不自在,陈岁年靠边挪了点,朝楼上看去,率先打破沉默:“陆老师……他以后要住店里吗?” 最近都是雷雨天,江蓉江瑞晚上睡觉害怕。黎言睡的虽说是主卧,但毕竟是厨房改造的房间大不到哪儿去,三个人住一起难免拥挤,他便让陈岁年留宿,帮他带一个孩子。 昨晚陆昀初进客房的时候陈岁年也看到了。 “陆老师他没事吧?” 黎言戴好手套把烤盘端出来,说了声“没事”,又回答了他第一个问题:“他定的有酒店。” 那意思就是不会一直住这里咯,陈岁年点点头,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没松多久就又悬了起来,因为他听到黎言在问他档期。 “除了已经签好合同的那部戏外还有别的本子找上你吗?” 陈岁年苦笑道:“我还没到这个咖位呢,现在还是要自己去找机会试戏。但我毕竟也没有出圈的角色,能不能拿到面试机会都不好说。” 第33章 黎言若有所思地擦干净手,给他转了几个联系人微信:“这几位是我之前合作过的导演,最近手上都有在筹备的剧本。我看了下跟你的档期不冲突,你要有看上的就去试试。我跟他们都有点交情,至少试戏的机会肯定会给你。” 陈岁年看着他发来的四五个名导微信,这些是他目前为止够都够不着的人。预想中的激动并没有来,他瞳孔颤抖着,取而代之的情绪只有惊慌。 “言哥!”他不可置信地拔高音量,拼命为自己辩驳,“我对你好,做这些能力范围之内的事不是想从你这里拿到任何资源!我从来就没有这样想过!” 他语气难掩羞愤,黎言知道他肯定误会了,连忙安抚着跟他解释:“岁年,你误会了,我也没有这么想过。” 陈岁年愣了,刚刚还紧张的情绪被他一句话平复了大半。 黎言让他把蛋挞液拿给自己:“我跟你一样,是真把你当朋友的,所以有我能帮忙的地方才想帮你一把。我也没有直接推给你资源呀,只是一个试戏的机会,拿下导演还是要靠你自己。” “不一样。”陈岁年声音很轻,又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我跟你不一样。” 黎言顿了顿,转头看他:“哪里不一样?” 陈岁年低下头:“言哥,我不信你不知道。” 话音落下,黎言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拿工具的手抬起又放下,沉默了许久,他才低低叹了口气:“……我知道。” 陈岁年骤然抬起眼。 “但是岁年,真的对不起。”他尽量放轻态度不去伤害这个勇敢的年轻人,“可我……确实没有再开始一段感情的打算了。” 他不傻,陈岁年装的也一点都不好。 如果说之前他还不清楚,那在来栾山岛后他就知道陈岁年对自己的心意了,因为那番赤城热忱他太熟悉了,跟以前的自己一模一样。 黎言不止一次或明或暗地婉拒过他,不知道他是没听懂还是不想听懂,总没有放在心上。 “是因为……”陈岁年不甘心,可又不得不妥协,“是因为陆老师吗?” 他只是不愿意承认,并非是看不出来。黎言跟陆昀初的那些纠缠不清不管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都比自己强烈多了。 “如果我早一点遇到你,早到比陆老师还早……” 他说到一半就顿住了,他看见黎言朝他摇了摇头,郑重地说:“不是因为他,就算没有他,岁年,我们也不可能。” 陈岁年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此时此刻彻底支离破碎,那双眼睛眨了一下,还是掉下一颗泪水。 黎言有心想安慰却又知道自己现在不要上前才是最好的选择,有些愧疚,有些抱歉,他说:“岁年,对不起。” “别和我道歉啊,你又没做错什么。”陈岁年快速抹掉眼泪,暗骂自己丢人现眼,又后悔刚才的行为,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们……还能当朋友吗?” 他的感情从开始到结束只有短短的两分钟。 他现在恨不得穿越回两分钟以前,哪怕用针把嘴巴缝上他都不要说出这些,这样起码不会给黎言增添负担。 你太不懂事了,他骂自己。 陈岁年别开眼,不敢看黎言,但黎言只是笑了笑,给他递了张纸巾:“岁年,你还年轻,以后还会遇到更多惊艳的人。我们可以一直是朋友,但只能是朋友。” “你的行程不是还有空余吗,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继续住在岛上,来店里坐坐。” 陈岁年惊讶地抬起头,震惊黎言竟然还愿意自己待在这里。 “那……”他有些犹豫,又想给自己一个存有私心和重新开始的交代,“能抱一下吗……致新朋友。” 黎言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彼此都很有分寸的抱。可这个抱在陆昀初的视角里,亲密无比。 “蓉蓉和小瑞呢?” “打着伞在外面玩。” 黎言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面粉少了点,你带他们两个去买点回来吧。早去早回,又要下暴雨了。” 陈岁年也顺着台阶下来,应了声好,出了门。 直到看见他们三个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黎言挂在脸上的笑意才渐渐褪下去,与之而来的是声情绪复杂的叹息。 不管陈岁年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他都可以当真。因为怀疑需要时间,而时间,正好是他缺少的东西。 他把新一盘蛋挞重新塞进烤箱,正准备看部电影休息会儿,还没拿到遥控器,就被突然冲出来的人压在沙发上。 那体温比寻常的还要烫。 黎言一时不察没来及防备,他想挣脱,但陆昀初比他还强硬地按住他的双肩。 “你干什么!起来!” “他抱你了,亲你了?”一句肯定一句疑问,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陆昀初字音咬的一字更比一字重,“他陈岁年是什么东西,他凭什么!” “陆昀初。”黎言视线冷下来,“我记得我警告过你,说话注意点。” “黎言,你是我的!就算你要走也只能走去我的地方,什么时候轮的到他陈岁年!” 陆昀初被他维护的语气刺激到,任由翻卷上来的醋意冲昏大脑。他随手扯过桌上的数据线捆住黎言的手腕按在头顶,即便如此他也控制着力气不勒伤他,然后低下头,不管不顾地咬上了他的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非礼勿视 第30章 就让这大雨全都落下 雨势在潮湿中加剧,如同陆昀初失控的占有欲。 黎言抽出来的一只手被重新抓住,另一只又被陆昀初眼疾手快地跟扶手绑在一起。 舌尖还有早上洗漱完残留的薄荷味,谁也没想到他们之间第一个吻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像带着目的侵占行动。 它没有缱绻缠绵的味道,只有近似霸占的疯狂,在狭窄的沙发上把人的感官无限放大。 敞开的大门随时会有人进来,沙发上的铃铛被震落发出震耳欲聋的叮铃声。黎言心都悬在嗓子眼里,生怕突然有谁进来撞见了他们这样。 他这个位置不占优势,连借力点都找不到。 “陆昀初!起来!” “是这里。”一吻作罢,陆昀初抹掉嘴角的津液,拉过黎言烫伤的食指含进嘴里,声音也由此变得模糊,“烫伤吹气没用,这样才可以,你应该来找我的。” 感受到他舌头的舔弄,黎言瞳孔骤然放大,他想不到陆昀初真能在大白天丧失理智,猛地把手抽了出来。 “为什么让他住店里?”陆昀初刘海垂在眼前,他低着头抵住黎言的额头。 吐字的气息落在脸上有些灼烧的痒,温度滚烫,黎言皱了皱眉,他在发烧。 “不关你的事。” “为什么。”陆昀初纹丝不动,低咳了两声,像掉入某种死循环,非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租的有酒店吧,那为什么还让他留在这里……让他在这里过夜?” “我说了,他留不留下,住在哪,不关你的事。”黎言试图用能活动的手推开他,“起来。” “你是不是傻啊!他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陆昀初情绪突然爆发了一般拔高音量,其实更多的是怨恨自己把机会给的太多,才一直让陈岁年有机可乘。 “那也跟你没关系。” 墙上的分钟一圈接着一圈,每一圈都刺激黎言紧绷的神经。他频繁回头看向店门,仿佛都能幻听到陈岁年带着两个孩子回来的脚步声。 还有小孩在。 “跟我没关系……”陆昀初喘着气,五指紧紧陷入皮质沙发,咬住嘴唇追着他的视线看去,“你在害怕是吗?” 黎言总觉得现在的陆昀初不太清醒。 “你在害怕他一会儿进来看见我们这样会不喜欢你。”陆昀初自己给了自己答案,他眯起眼睛毫不掩饰里面的不甘,不给黎言说话的机会又一次俯身狠狠贴住他的嘴唇。 “那就让他看见!” 他发着烧,力气却一点不见小,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妄为。他们不像在亲吻,更像在对峙,在反抗,在挣扎,在发泄。 黎言膝盖顶开他大腿,偏头躲掉他的攻势,猛地拔出手把人推开,可挥动的幅度来不及收住,那架势像是一拳打在了他肩上。 “陆昀初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瞬间爆发的力气不小,陆昀初不设堤防当即重心不稳地掉下沙发,失去平衡的身体足足向后趔趄好几步还是跌坐在地上,后脑勺重重撞上柜脚,紧随而来的眩晕也把他彻底撞冷静了。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一拳打碎了他所有失控,他后知后觉地抬手,摸到那片粘稠液体的同时,他手指颤抖,心脏比后脑还要疼,眼泪也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你怎么打人啊……” 陆昀初掌心上的鲜血宛若凝固的利刃扎进眼里,黎言也愣住了,喉结滚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第34章 不是的……他只是想推开他,他根本没想动手。 “你打我。”陆昀初一时间卸下了所有力气,哽咽又委屈地低下头,“你打我了……” 外面下大雨,他身前的一亩三分地也从眼眶里一滴一滴地下小雨。鲜血顺着脖颈蔓延,他却感受不到痛,整个人看着都有些失魂落魄。 “我知道我以前脾气很差……你受不了我所以才走的。可是我在改了……你可不可以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改的。我就是不想让别人接近你,因为每次看到你身边有别人……我都很生气。” “我们以前再怎么吵架都只是动嘴而已……我也从来没有……” 他扯起袖子抹掉眼泪,可擦了一遍还有第二遍,擦不完。他怔怔地看向肩膀上留下的血迹,喃喃道:“可我从来没跟你动过手。” 黎言看到自己的倒影在陆昀初瞳孔中逐渐失焦涣散,他浑身都在发麻:“我、我不是要打……” 心脏像被人一剑贯穿,疼得他思考能力都变迟钝了。直到眼前被那抹鲜红霸占,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撞得不轻。 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去拿医药箱让他临时包扎,可被捆绑的手腕让他连坐直都做不到。他让陆昀初解开自己,但陆昀初仿佛听不见,用手把地上的眼泪擦掉,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黎言去解手上的数据线,这个绑法需要时间,是他以前教陆昀初紧急时候可以用的手段,没想到最后用在自己身上了。 伤口的血液已经渗透了肩膀布料,陆昀初无措地垂眼看去,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想到他们以前吵过最凶的一次架,是在大学毕业那年。 他在酒吧认识了一群混混,黎言直觉这帮人没一个好东西,让他别再去了。 但他不听,非要去。 后面混混不知道招惹了什么人被围堵在巷口,他酒精上头,把自己当成行侠仗义的超人,顶着“你敢打我兄弟我就让你知道知道谁是爹”的精神二话没说冲上去帮忙。 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最后架没干过,还被人按在地上揍成鼻青脸肿的二百五。 黎言赶去医院的时候差点没气死,那也是他为数不多看见黎言朝自己大发脾气的时候。 老实说他觉得自己有受虐癖,因为看见黎言骂自己他还挺高兴,想再挨一顿骂。 后面几天虽说还是经常见面,但黎言态度冷淡了很多。黎言没说,但他知道——完咯,多半生气了。 这件事是他的错,但他拉不下脸直接道歉,又不想每天跟黎言见面都那么尴尬。于是灵机一动给黎言点了双人份的外卖,然后说地址填错送到他宿舍了,问他能不能拿过来一起吃。 黎言问他拿去哪里,他让黎言拉开窗帘,然后嘿嘿笑着朝他招手,说在他楼下。 许是脑袋破了个洞把很多回忆漏了出来,陆昀初想到这里突然笑了笑,这笑比哭还难看。 他恍惚间看见两个时空的黎言重叠在一起,一个在医院气冲冲地说以后要还跟混混有联系就再也不管他了。另一个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他,说,不关你的事。 他摇摇晃晃地扶着所有能扶的东西走到门口,听见烤箱“叮”的一声又回过头。黎言以为他要过来解开自己,结果却看到他直愣愣地走去厨房把烤盘端了出来。 他没带手套,手指被烫得通红他也只是看了眼,是很疼。 黎言之前被这个烫过,陆昀初心想,自己帮他拿出来了,他就不会再被烫到了吧。 做完这些,他走到门边,视线又被眼眶里的水浸湿变得模糊。 路面被雨水冲刷,天空染得灰蒙蒙一片,雷雨交加的声音给本就寂静的店里更添了几分沉重。 黎言看着他毫无生气的动作,脖子上的褐红,咬牙喊了他一声:“你干什么去!” “我昨晚让私人医生给你开了调养睡眠的药方,睡不好觉可不行。”陆昀初突然自顾自地开口,“都是补药,而且用的是好药材,比褪黑素健康多了……快递寄过来了,过两天就到。” 他毫不顾忌地推开门走进雨里,任由雨点落在身上,但却没忘记轻声提醒黎言:“你记得签收啊。”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下周三更或四更,因为我又申榜了(x_x) 第31章 黎言,你等等我 黎言解开数据线出去时门外早就看不到陆昀初的身影了,在暴雨中出现的,只有陈岁年带着两个孩子往回来跑。 陆昀初从出生开始就是在期望里被人哄着长大的,什么时候吃过这种憋。他其实以前也哭,但都是又不甘又嘴硬,打死都不承认自己在哭,像这样满脸眼泪的样子黎言从没见过。 海风还在呼啸,黎言沉默地退回店内。陆昀初不是孩子了,不再需要把什么东西都准备好递到手上,他下雨了知道回家,受伤了也知道包扎。 关上门,糖果屋外重新挂上牌子,显示暂停营业。 陈岁年有意无意在店里转了一圈没找到陆昀初,知道肯定有事发生,可能觉得问什么都不合适,所以他什么也没说。 黎言一言不发地在厨房忙活到下午,江瑞过来喊他:“哥哥,外面有几个人找你。” “你跟他们说店里今天不营业。” “他们不是客人。”江瑞道,“说是来送什么东西的。” 黎言抬起头往外看,见门外站着的都是穿统一工作服的人,脱掉围裙走了出去。 “黎言先生吗?” “是我。” 领头的男人说:“我们是给您送烤箱来的。” 黎言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员工正抱着一个半人大的箱子,这牌子他知道,使命必达,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牌。 “您好,您是不是送错了?我没买过烤箱。” “没有啊,言语糖果屋,不就是这里吗?”男人仰头看了眼招牌,又翻出订单记录给他看,“陆先生早上下的单,吩咐我们不管海运空运还是闪现,总之今天之内必须送到。” 他露出服务性质的招牌笑容,黎言再怎么样也不会去为难一个无关人员,只好让他们进来。 厨房原本就没多少东西,再装个烤箱的位置还是有的。工作人员一边装一边介绍用法,其中重点讲解了烤箱附带自动弹出功能,能极大概率减少被烫伤的风险。 “陆先生说让您以后用的时候多加小心。” 黎言转开视线没说话。 他们手脚很麻利,半个小时不到就装完了,但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从包里拿出防撞贴:“陆先生还说为了您的安全考虑,让我们顺便帮您把店里硬物的边边角角做好防护。正好我看您店里也有孩子,也能保险一些。” 客套话说话,黎言刚“哎”了声,甚至还没表态需不需要,他们就已经各自就位了。眼里没有对辛苦的畏惧,全是对赚钱的渴望。 想也知道这种天气还出来工作,报酬肯定不少。 工作的热情黎言拦也拦不住,只能等他们忙完后才头疼地问道:“您好,一共多少钱?” 男人明显一脸不解,咽下嗓子里的水说:“陆先生已经付过了,他没跟您说吗?”他说罢招呼剩余的工作人员离开,转头朝黎言微笑,“祝您生活愉快。” 店里到处都被精心包装过,他们甚至是按照家具的色彩进行不同颜色的搭配,本来就梦幻的装修变得更童话了。 黎言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早上被陆昀初咬肿的嘴唇还没消退,似乎还留有熟悉的味道,他心里有些涩涩的不是滋味。 陆昀初把他糖果屋上上下下都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日子一天天的走,过了就是过了,他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晚上的天色依旧黑得很快,今天是暴雨最后一天,往后虽说还是阴雨绵绵,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影响出行生活。 学校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发布了停课通知,俩小孩又找到可以不早睡的理由了,十点多了还缠着陈岁年拿手柄玩多人小游戏。 两个人分工明确,有人帮忙带孩子,黎言便能喘口气在厨房悠闲地弄宵夜。 等肉酱冒泡的功夫他从冰箱拿了前两天做的蛋糕出来解冻,这才想起来店门还没锁。上午的事发生,他以为陆昀初不会再来了,可没想到刚走到门边,他就看见正对面几分钟前还空着的长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了一个人。 就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了。 随着一道闪电划亮天空,陆昀初就这么在阴暗里直勾勾地跟黎言对视。 他站起身,不说话,缓缓地,一步一步朝店门走来。 黎言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身体都被定住了,他皱了皱眉,正要往里挪的时候,今晚的客人似乎格外的多。 “你好。” 一位带着孩子的老爷爷正好挡住了陆昀初的路,黎言认识他们,孩子得了罕见的基因疾病,智力和行动力都受损,父母常年在外面打工维持他的医药费,家里就爷爷照顾他。 第35章 黎言问了才知道他们今天去医院拿药,回来晚了还没吃上饭,孩子又饿得不行,爷爷没法才来问这里还营不营业。 黎言见状让他们先进来,自己则去厨房看看还有哪些菜。陆昀初在外面眼巴巴站了一会儿,也跟在老人屁股后面挤了进来。 他头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绕着额头缠了一圈,有点像植物大战僵尸里面的埃及僵尸。 陈岁年见到他还是不太自在,被那股冷戾的视线扫到,拘谨地打了声招呼。 陆昀初只是淡淡看了看他,没有说话,起身离开。 现在炒菜太耽误时间,黎言便抽了几包手擀面出来煮。 “我也还没吃饭。”陆昀初跟着他进了厨房,小声嘟囔了一句,指着盆子里的芥蓝问,“这些也要洗吗?” 问完也没等他回答,自己接了水在旁边乖乖帮他洗起来。 他也不知道这锅面有没有自己的份,但他就是想待在黎言旁边,陪他干点以前没有主动做过的事情。不管会不会做,做不做的好,至少他做了,不再是只等着张嘴吃。 水槽里还放牛肉、虾、鱼籽福袋、响铃卷……都是些煮面必备的配菜。陆昀初洗完菜就拿了牛肉过来,学着黎言的动作歪七扭八地切成厚厚的“薄片”。 “你别担心。”他突然开口。 黎言动作顿了下,就听见他继续说:“我头没事,上午去医院包扎了,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撞破了点皮而已。” “你别多想,也别内疚。反正……反正也不疼,我自己没站稳而已,不关你的事。”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情,黎言听着陆昀初目的是让自己安心的话语,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嗯了声。 陆昀初听到回答明显开心了,语调都觉着轻快:“虽然你没说,但我知道你肯定会在意,谁让你一直都是这么好的人。” 这么善良,这么温柔。 “陆昀初……” “别讲话!”陆昀初打断他,伸手捂耳朵,“你别跟我说什么就算是陌生人你也会怎么怎么样之类的话,我不听。” 他不想在黎言心里只能沦落到跟陌生人同个地位,不说,不听,就是根本没这回事。 斜眼用余光瞟向黎言,见他嘴巴没再动了才慢慢放开手。 沉默延伸在厨房里,水流声在此时都无限放大。陆昀初一方面觉得失落黎言还是不怎么跟自己讲话,一方面又在怀念这种能跟他待在一起的感觉。 起码人还在他身边,他就不算完全失去他吧。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黎言关了火,陆昀初赶在他上手之前一把抢过锅:“我来端吧。” 你别又被烫伤了。 黎言也没拦他,自己把剩下的碟子拿出去招呼他们吃饭。 老人连连道谢,说着就要给黎言转钱,黎言笑笑拒绝了他。 “一点吃的而已,孩子重要。” 陆昀初自己拿了碗,从锅里舀了一大碗面,然后悄摸坐在江蓉旁边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人注意不到他正在偷吃东西。 再寻常不过的面条他吃的满嘴流油,又从电饭锅里盛了碗稀饭,喂进嘴里才发现里面放的是薄荷。 薄荷…… 陆昀初不可控地想到早上跟黎言接吻的画面,他嘴里的味道也是薄荷,凉凉的,还很软。他当时只顾着亲,现在回味起来心跳瞬间如擂鼓般剧烈。 “咣啷。” 手里的碗没拿稳,几粒米抖落在桌上。 “诶?大哥哥你的耳朵怎么红了啊?”江蓉仰头看他,觉得稀奇还伸手揪了一把,“是不是太热了呀?” 众人的目光一时间都集中在他身上。 陆昀初顿时跟被踩了尾巴似的浑身一震,站起来拿开她的手:“胡、胡说八道什么,吃你的饭!” 黎言不怎么吃宵夜,拿了剪刀去给他的小绿植做造型,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陆昀初几口塞完稀饭蹿到沙发上。 江蓉游戏还没玩够,但想到刚才输的一败涂地又不高兴地撅起嘴。陆昀初瞅了眼游戏界面,想着要先跟小孩打好关系,立马毛遂自荐说有他在稳赢。 江蓉一听眼睛亮亮的,当即拉他跟自己一组。 黎言修剪完枝叶抬头看去,有了陆昀初加持,陈岁年和江瑞那组基本胜利无望,江蓉高兴地在沙发上蹦蹦跳跳。 圆桌那边,小孩子肚子吃饱了,心情也好了,跟爷爷说说笑笑地比划着什么。老人家宠溺地勾勾他的鼻子,准备再坐会儿就回家。 不大不小的店里欢声笑语,黎言眼底逐渐带上聊以自慰的笑意,这种温馨的场景,亲昵的动作,曾几何时对他来说也只是日常而已。 可周围幸福的声音越响,他却觉得越孤单。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喜欢看着天空发呆,他不畏惧死亡,于他而言死亡不过是结束一段孤独的旅途,推开另一扇门,后面有他许久未见的家人。 “哥哥在想什么啊?” “想我爷爷奶奶了。” 话音刚落,黎言猛地回过神来,看见江蓉仰头看他的脸上有些懵懂,岔开话题道:“没想什么,怎么了?蛋糕吃完了?” 江蓉不说话,就这样抬着头,看了一会儿,走上去抱住他,小小的孩子也能感知到大人的情绪。 “我会一直跟哥哥在一起的,不要不高兴了。” “我不会吃很多饭,以后也可以少花钱,这样可以一直跟着你吗?” 黎言鼻尖酸涩难耐,蹲下朝她笑了笑:“你多花钱也可以一直跟着我,我有很多钱。” “那有蓉蓉陪着,哥哥还会偷偷想妈妈吗?” “不会了。”黎言摇摇头,没忍住也抱了抱她。 江蓉不懂,但还是学着黎言哄她的样子在他背上拍了拍。 陆昀初本想过来帮他洗碗,远远听着心里也难过得像要流血。黎言以前也把全身心的偏爱都给了自己,他想要一个新家……可自己非但没给他,还把他气走了。 “黎言。”等江蓉走了后,陆昀初才过去,拿了碗在边上洗,“我这两天要回家一趟,先不来店里了,你有什么需要或者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黎言没接他后半句:“本来你就该回去了,叔叔不是一直打电话催你吗。” “你别误会,我确实是因为我爸才回去的。”陆昀初说,“但我是回去结束我跟高书文的事,之前是我一直没跟我爸妈明说,才让双方家长都以为有戏,拖了这么久。” 是他的问题,是他从来就不会主动处理自己的事,把烂摊子扔给别人。 “就几天,我处理完马上回来。而且就算要结婚,也只能是我跟你结。”他一错不错地转过头,“黎言,你等等我,等我回来。” 家,他可以给的。 他也想要一个家,一个属于他和黎言的小家。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这章耽误了这么久,下周周二周三连更! 第32章 什么人把他魂勾走了? 陆昀初这趟回去不止是因为家里电话催得太紧,还有跟高书文的私事。他本来打算当天晚上就走,但海岛风浪太大船只不开,于是又拖了几天。 还没进家门他就知道一会儿要发生什么,深吸了口气,用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表情推开门。果然,迎接他的是陆霆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 “陆昀初!你小子翅膀硬了是不是!”陆霆揪住他的耳朵,“电话给你打了大半个月,工作工作不干,家家不回,你多大的人了?!又给我野哪儿去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爸!” “你也知道我都这么大了,那我在外面待几天又怎么了嘛。”陆昀初揉着揪红的耳朵,不满地嘴硬嘟囔,“我又没有撂挑子,事情忙完了我才走的。” 陆霆嘿了声,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敢顶嘴!”他转向走过来的陆夫人,“你也不管管你儿子,越来越没个样子!” “我儿子?他不是你儿子?”陆夫人瞪他一眼,“就我一个人要管是吧?” “那我管他不是没有你管的有用吗。” “没有用就不管了?” “我没说我不管啊,我让你也管管。” “什么叫也啊?我没管吗?我哪天没管?” 陆霆被问得噎了下,反驳道:“我又没说你没管!” “你话里话外就是这么个意思!”陆夫人叉着腰大摇大摆地开始翻旧账,“今早公司开会你又没去吧?早会不开你跑去钓鱼,鱼给你下降头了?你还说你儿子!他还不是跟你学的。” “那能一样吗?我昨晚合同看到凌晨,而且我又没撂挑子,事情忙完了我才走的!” 又开始了…… 陆昀初整张脸上都是无语,喂喂,这话怎么有点耳熟啊……今天的主角不是自己吗。 陆夫人不乐意了:“就你这样你还想要二胎,一个你都管不好!” “什么叫我想要啊,当年不是你说要再生一个的吗?”陆霆瞪大眼睛,跟她打的有来有回,显然已经忘记了旁边还有个刚找回来的逆子。 第36章 “好了!”陆昀初实在忍无可忍,“你俩说够了没有,斗嘴斗几十年了还不嫌腻啊。再说你们多大了,想生也生不出——啊!” 陆霆抬手给他头上赏了一个爆栗:“让你讲话没!” 陆夫人轻咳了两声,光顾着拌嘴了,这才想起来今天喊陆昀初回来的是为了明天的饭局。 “你高叔叔说明天一起吃顿饭,书文找你找多久了你也不回个消息,弄的人家都问到我这来了。” 陆昀初一屁股坐沙发上:“吃饭是公事还是私事?” “废话,让你一起去当然是私事。”陆霆看他坐没坐像的样子又敲了他一下。 “不去。” “你说不去就不去?为了跟你吃顿饭人家请一请二,你不去也得去!” 眼看陆霆又要火大,陆昀初皱了皱眉,站起身直截了当:“吃饭可以,聊家长里短也可以,但要是想谈我和高书文联姻的事,没可能!” 他想也知道,高书文最惯用的伎俩就是伪装,在陆霆面前无非就是“小初忙也正常,我等等就好”这类识大体的套话。他对外的形象就是完美无缺的“别人家的孩子”,实际撕了那层外皮里面全是腐肉。 他一声严肃的“没可能”把老两口都震住了,陆夫人狐疑地看向他,直觉陆昀初的反常肯定有问题:“你跟书文不是从小就要好吗,高中你们在一起了还兴冲冲地过来跟我炫耀,现在怎么又这么不乐意?” “你们高中是不是就吵架了?”陆霆也问,他当时就觉得陆昀初有段时间心情怪差的。 “以前是以前,早就不一样了,我跟他现在连朋友都不想当。”陆昀初难得在家长面前一本正经地沉声说,“我和高书文之间绝对不是我占主要问题,要是强行绑在一起那不如一刀捅死我算了。” “我之前一直没明说只是在……” 他顿了下,陆夫人接着问:“在什么?” 陆昀初把手里的抱枕捏扁——他在等黎言开口。 他不知道自己跟黎言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暧昧的,只是在毫不经意间,他竟然想看黎言吃醋,想看这个一贯沉默的人吃起醋来情绪失控的样子,更让他心脏为之跳动的是这点失控是为了自己。 只是为了他陆昀初。 如同懦弱者勇敢,自私者奉献,奸佞者为忠诚而死。黎言身上可能存在的反差勾得他心痒难耐,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却总也抓不住,反倒是自己因为他身边出现的人变得越来越爱拈酸吃醋。 这点怪异的期待在落空里最终演变成对自己情感的剖析,言语的刻薄,小心眼的抱怨。慢慢变成了积怨,但其实他恨来恨去也只是怨恨自己先一步失控的不争气,怨恨黎言为什么从来不说爱他。 那种感觉就像越靠近什么却越失去什么,他害怕自己在黎言心里的分量轻如鸿毛,并非独一无二,也害怕捆绑在他们之间的不是感情而是责任。 因为害怕,所以他一次次幼稚地用伤害去试探真心,用尖酸去反馈情绪,从而让他忽略了黎言虽然从不把爱挂在嘴上,却都藏进了生活的点滴里。也忽略了其实这么多年,对于爱这个字,自己也从未开过口。 他们一个会爱不懂爱,一个懂爱却不会爱。 陆昀初期待对方带着霸道占有的意味主动圈住自己,可横在俩人之间的阶级地位差、性格家庭和各方面因素都注定黎言能给的感情只是细水长流。 “……没什么。”他说,“我知道我们两家关系好,高叔叔是老实本分的人,我不想去揣测他,但高书文这人在我眼里就是不过关的。老爸,我不想兜圈子,但你平心而论,他跟我联姻最大的受益者是不是他。” “资源,名利,面子,未来,他不足的地方我们家都能补给他。我比你们接触他的时间更多,伪装的面具摘过一次就藏不住了,他还在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人,现在没变,以后更不会变。” 沉默横在客厅各个角落,陆昀初没有把话说太难听,毕竟还顾虑两家以后商业上难以割舍的联系,所以点到为止。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说话,最后还是陆夫人沉沉叹了口气,打破了安静:“我就知道,上回你回家吃饭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不乐意了。” “我不管书文那孩子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这样,但小初你是我生的……”她看向陆昀初,突然伸手掐住他的耳朵,“你妈我什么时候逼你干过什么不乐意的事了?啊?你爸也没有过吧?你有话不能直说吗?你就因为这个大半个月三请四请都请不回家是吗!” 还没持续几秒的母子温馨被狮子吼打破,陆夫人提到这事儿就来气,手上越发用力,疼得陆昀初嗷嗷直叫唤都不松手。 陆霆锁着眉头站在一旁,也没对这事过多评价:“这事儿又不是板上钉钉,本来就是大家说着玩的,能成当然好,成不了也没什么所谓,老爸肯定是以你的想法为主。” “老爸……”陆昀初有些感动,知道这样会让他们为难,刚想起身抱他,陆霆就踹了他一脚,“但明天的饭局你说什么也得给我去,去给你高叔叔赔礼道歉。没大没小的东西,敢让长辈等你等这么久!” “去也行,约午饭吧。”陆昀初没抱上,默默收回手,算了算时间,“吃完我就走,约晚上来不及了。” “刚回来你又要去哪儿?” 陆昀初说了句保密,转身就要回屋。 事以密成,要是现在说了他妈指不定三天两头打电话问进度,还不如等他到时候把黎言带回来直接就是订婚。 注意到他后脑勺的纱布,陆夫人顿时着急了,追上去问道:“儿子,你头怎么回事啊?跟谁打架了?” “没打架。”陆昀初没敢实话实说,“不小心摔了一下,磕到了而已。” 陆夫人有些不相信:“真没跟谁打架?那你这几天都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的事自己能处理,处理不了会找你们的,你们就别操心我了。” 看他这个态度,陆霆也质问道:“什么事?跟东西有关还是跟人有关?” 陆昀初太熟悉这个语气下善意的控制欲,不给颗定心丸肯定要被刨根问底,于是直言道:“人,成了我会带回来。” 他不愿意多说,放下话就回房间锁了门。 短短几个字给陆家父母大脑都干冒烟了,面面相觑了好几秒才恢复运行。 “老婆,什么叫成了会带回来?” “……就是字面意思吧。” “打劫还是强迫?” 陆夫人白他一眼:“你儿子是土匪吗?” 陆霆眼睛顿时亮了:“那就是谈恋爱了,怪不得心情这么差,咱儿子追人没追上?不会被甩了吧!” 看他这态度就来气:“儿子被甩了你很开心?” “我可没有。”陆霆撇清关系,末了又洋洋得意,“没他老爸我一半实力,想当年我追你可是浪漫得不行,多顺利啊。” “那是我心软!”陆夫人切了声,瞧着陆昀初的背影又怼了怼陆霆,“什么人还能把你儿子魂勾走了?刚回来就想他想得不行。” “谁知道呢。”陆霆酸溜溜地耸耸肩。 次日中午陆霆公司临时有合同,饭局还是约在下午。 他们到的时候高书文一家已经来了,两家人聚餐的次数很多,也没讲究什么礼数,寒暄完就通知服务员上菜。 陆昀初全程听着他们聊天埋头吃饭,只有提到自己或高书文叫他的时候他才不得不客套地回应两句。 这场饭局吃到现在他也算看出来了,就是高书文联系不到自己,所以找他爸妈施压组的,为的就是谈妥两家联姻的事。 陆昀初作为小辈自然不能说什么,因此婉拒这事儿就交到陆夫人手上。她只把责任都推到陆昀初身上说他玩心太重还担不起成家的重任,也不想委屈高书文自降身价接纳自家这个顽劣公子哥。 总之都是些人情世故的套话,说得很漂亮,抬高了高家的同时又把话题引到两家以后的商务合作上。 高家父母自然是没什么意见,本来就是玩笑话,话题一揭就聊起了别的。倒是被搅了目的的高书文脸色有些难看,陆昀初啃排骨的空隙瞅了眼,看他吃瘪的表情爽得心里放鞭炮。 “妈,我去趟洗手间。”高书文站起来,脚步摇摇晃晃。 “能行吗?”他刚才也喝了不少就,高夫人担忧地问,“要不让你爸陪你去?” “不用,爸您跟陆叔叔喝酒就行。” 高书文说着一个没站稳又往后退了几步,陆昀初扒拉虾粥的时候感受到头顶扫来一道光,果然下一秒就听见高书文问他:“小初,能麻烦你陪我去一趟吗?” 陆昀初抬起头看他,扬扬眉:“行。” 他这么果断的答应倒让高书文愣了下。 陆昀初搀扶着他走到洗手间,高书文正准备解开裤链伸手进去掏写了被审核锁了三次的东西,语气含糊地请求道:“小初,扶一下我。” 第37章 “你装够没?”陆昀初松开手,看他因为没站稳而踉跄的身形冷笑一声,“你才该去当演员,演技炉火纯青,比我能行。” 高书文也勾了勾唇角,方才醉醺醺的样子荡然无存:“你知道了还愿意陪我来吗?” 陆昀初笑笑没说话,站定看着他,眼里闪过几分恼怒,突然飞起一拳砸在他脸上。 “这一拳,算你骗我的报应。” 说着,没等高书文反应过来,又冲上去猛地一拳砸在他的腹部。 “剩下的,是你在酒吧跟黎言胡说八道的代价。” 第33章 好想你啊 毫不留情的拳头接连落下,陆昀初一把关上厕所门,高书文根本来不及反抗被他摁在马桶盖上揍了好几拳。 “谁他妈让你跟他说那些的!我的事你管不着,黎言的事你更不配掺和!”陆昀初最后一拳砸在镜面上,脆弱的镜面顿时裂出蛛网一样的裂痕,血顺着骨节的弧度缓缓爬上小臂,“没在长辈面前动手是我给你最大的面子,你要再敢找黎言麻烦,再在背后跟我爸妈演这种绿茶白莲花的戏码,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高书文眼前持续了很长时间的漆黑逐渐消退,他挣扎着扶稳墙壁站起来:“第二次。”他擦掉嘴角的血迹,“第二次,你为了黎言动手打我。” “你要把我这些话当耳旁风以后还会有无数次。” “酒吧里的事你都知道了?”高书文对此并不意外,也没有被拆穿的难堪,他知道陈业一定会告诉陆昀初,反唇相讥道,“你知道了又怎么样,我也没做错什么吧,我只是回答了你那个时候会说的话而已。毕竟你脾气上头的时候本来就是不管不顾的,不是吗?” “放屁!”陆昀初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低吼一声,“如果知道他奶奶出事了,我再怎么不管不顾都会回去,他就这一个家人了,我不可能丢他一个人在老家!” 他清醒后看到过那通电话,只是黎言后面没再打来,他就下意识以为没有发生什么,他到现在都一直在后悔这件事。 高书文眼神冰冷,双拳攥得骨头咯吱咯吱响。 “你替我回答?你有多了解我?我什么时候需要你来插手我的事情了?”陆昀初朝他逼近两步,指着他的鼻子问,“你算个什么东西?” 脸颊下颌隐隐作痛,高书文转头看了眼镜子里肿胀的脸,对着陆昀初冷笑一声:“多了解你?你高中的喜怒哀乐不是因为我吗?你出国留学不是因为我吗?你进娱乐圈不是因为我吗?就连找黎言不也是因为我吗?” “小初,你现在对我大呼小叫好像恨我入骨,但你不得不承认,高中那段时间,我在你心里的位置就是不可替代的。” “我高中所有记忆里只有写不完的作业和黎言。”陆昀初没再继续被他激怒,冷冷撂下一句话,甚至懒得再跟他动手,自顾自走到洗手池边疯狂揉搓泡沫。 “我跟他在一起,只因为他是黎言。黎言就是黎言,谁也没法代替他,跟你更没有任何关系。”他说,“你舔着个脸硬和他沾边也真是侮辱他了,你跟他唯一相同的地方就只有性别。” “哦,也不完全一样。”陆昀初掀开眼皮讥讽地笑笑,“他是男人,你嘛——”他上下打量片刻,“近似是人。” 甩干手上的水,他丝毫不在意高书文青一块紫一块的脸,谅他在长辈面前也说不出口事情的真实缘由。 拉平衣服往外走,刚碰上把手,高书文就叫住他:“叔叔阿姨刚才说的话都是你的意思是吗?即便我对你再好你也还是选择拒绝我,就为了黎言?一个什么都给不了你的人?” 陆昀初脚步微顿,沉默了半晌才露出一个苦涩的笑,自言自语地低声道:“他给了我太多……是我总在亏欠他。” “高书文,你非要我说那么明白的话也可以。你不是对我好,你只是对我拥有的权利好。感情跟金钱地位从来就没有关系,你只爱你自己,把感情当商品,你这辈子都不配谈喜欢。最后站在你身边的人,也只会是靠利益维持的关系。” “而我,并不想当你辉煌人生的垫脚石,也不想托举你,被你利用。” 他最后一次转过头,抽走高书文胸口被自己打断的钢笔,扔在地上用鞋尖慢慢碾碎,半眯着眼警告道:“所以你最好记住我今天说过的话,别逼我一点脸面都不给你留。” 洗手间的门重重合上,回声充斥着本就逼仄的空间。高书文狠狠喘出一口气,鼻尖似乎都还有马桶坑里那股尿骚味,只有四周无人的时候他脸上的狼狈才显而易见。 猛地踢开被踩碎的钢笔,他又挺直腰杆站的板板正正,用凉水舒缓脸颊的肿痛,依旧是那副斯文样,可整理衣领时颤抖的手指和眼里酝酿风暴似的阴狠都难以掩饰他此时此刻被羞辱的盛怒。 陆昀初说的没错,他就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所以他会按陆昀初对自己的印象行动,让所有阻止他的人付出代价,赌上他高书文的尊严。 俩人走了半个小时才前后脚回来,高书文脸上还带着伤,陆霆震惊之余赶连忙问他怎么回事,但跟陆昀初想的一样,高书文没脸在家长面前挑破,只说是不小心摔的。 一顿饭吃到大晚上,陆昀初本想直接走人,但这个点刚好错过最后一班飞栾山岛的航班,只能作罢,明早再走。 家里的大床比酒店舒服多了,可陆昀初就是睡不着,睁眼望着天花板,时不时看一眼时间,才过了几分钟。 他跟黎言说的是要走三四天,可这才两天他就不适应了。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越来越难过,心情低落的像是要死了一样,翻来覆去就是合不上眼。 他忍无可忍地抱着枕头坐起来:“嘿siri,关闭抒情音乐,切换dj!!!” 果然,斩断源头,他心情就稍微好了一点。但dj太闹腾了,他还是睡不着,甚至精力诡异地旺盛起来。 但附近并没有什么能让他发泄的地方,于是他坐起来,从客厅拿了扫把,准备进行一次天不时地不利人和更是没有的大扫除。 房间有阿姨每天两次打扫,现在一尘不染,他漫无目的地踱步了很久也没有找到能打扫的地方。本想顺手收点衣服明天带走,却意外在柜子里发现了一枚平安符。 绸面龟裂,皱巴巴的。 记忆瞬间被拉回高三那年夏天,这是黎言给他祈福得来的。他当时没要,但黎言说大师开了光的硬要塞给他,他就只好收下。可自己压根不信神佛,随手一丢就这么一直放在角落里吃灰。 握着这枚跨越十几年的平安符,仿佛还能感受到黎言寄托在上面却被自己无视的真心。 陆昀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他当即拿过手机改签明天下午的票。闭眼补了几小时的睡眠,次日一早就去了黎言当年去的寺庙,真心实意重新求了两枚,小心翼翼收好后才又赶去机场。 等他到黎言店门口的时候正好撞见他要出门,他一心只想快点见到黎言,来得匆忙也没顾得上收拾自己,头发乱糟糟,衣服也是随手拿的搭配,乍一看傻兮兮的。 黎言似乎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跟他四目相对谁都没先说话,最后还是陆昀初挠着脑袋笑道:“我说话算话吧,说了很快回来就很快回来。” 江蓉在店里跟他招手:“啊嘞,大哥哥你又来啦?” “干嘛,不欢迎我啊。” “才没有呢!” 黎言瞧见江蓉态度的转变多少觉得稀奇,这小家伙之前对陆昀初还是避之不及,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狐疑的目光还没转过去,陆昀初就猜出他心中所想先一步解释道:“上次不是带她打游戏全赢了吗,然后她就开始欢迎我来了。” 说完他又小声嘀咕一句:“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欢迎我啊。” 黎言熟练地背上背篓,也不知道听没听见这句话,叮嘱两个小孩好好待在家后就准备走。 陆昀初一把拽住他:“你干嘛去?” “哥哥去山上采菌子。”江蓉探出头,“岛上周末有节日活动,好多人都要在海边烧烤呢,可好玩啦!” 陆昀初二话没说把行李箱推进店,背上另一个背篓,又顺手把黎言背篓里的东西全移到自己这:“我陪你去。” “不用,你又不认识哪些能吃。” “不认识我帮你背东西啊。”陆昀初说什么都要跟着他,从上岛见到他的瞬间起,心里那股焦虑感就减轻了许多。 虽然只有两天,但他就是好想黎言。 黎言简直是他的灵丹妙药。 他抬手挡住阳光,又拿了顶帽子戴在黎言头上,顺手拍了拍:“走吧,我给你干苦力,你随便使唤我都行。” 太阳光反射在他无名指的戒指上,夺目耀眼。熟悉的款式熟悉的花纹,黎言愣了愣——正是陆昀初在家门口丢掉的那枚,他那天晚上怎么找都没找到。 “你……” 第38章 “我捡回来了,我才舍不得丢呢。”注意到他的视线,陆昀初有些不好意思看他,“那天你刚走我就去捡回来了,让司机赶紧送你回去也只是不想让你撞见……” 他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声音也越来越小:“撞见我找戒指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两个不准乱吃菌子哈,中毒躺板板了我可不管噢! 第34章 玩的就是心跳 陆昀初一路跟在身后,黎言知道就算让他回去也没用,干脆就不说了,埋头认自己的路。 栾山岛的天气只能用离谱来形容,升温降温都是一瞬间的事,风扇都来不及洗便要被迫上岗,昨天还穿着的长袖也匆匆换成短袖。 结束了一周的阴雨天,赶着阳光明媚,今天山上的人格外多。 陆昀初远远就看见有人逆着光朝这边招手,眯着眼半天才看清长相——他记得,是黎言店里的员工,叫童溪。 “黎言哥,这里!” 黎言走过去,惊讶道:“摘这么多了?” 竹筐里装了菌子跟笋,满满当当。童溪拎起来背上,憨笑地擦擦脸上的汗水,指了个方向:“是啊,这边都没了,你们要摘得上那边去。” 黎言点头:“今天天气好,人比较多。” “是啊,我都还算来得晚的了。” 他们聊他们的,陆昀初也不催促,就蹲在地上捡别人不要的菌子自己边玩边等。 察觉到头顶时不时聚集的目光,抬头正好撞上童溪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看我干嘛?”陆昀初下意识觉得脸上有东西,还用手机屏幕看了看。 童溪腼腆地嘿嘿笑:“没啥,就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真明星有点激动,我女朋友上周都还在看你演的电视剧呢,瞅着比跟我在一起还激动。” 其实那天在黎言店里他就看见陆昀初了,但当时黎言和陆昀初之间氛围明眼人都能察觉出不对付,他识趣也没好意思问别的。今天再见觉得俩人松缓了不少,便多说了几句。 陆昀初看他局促,打趣道:“那你还能见到假明星不成?” 童溪也跟着笑:“您比电视上看到的鲜活多了!” “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黎言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用‘您’也太生分了。”陆昀初说。 听他熟稔的语气跟黎言关系应该很好,但有之前店里的初印象,童溪心里也拿不准,偷偷瞟了眼黎言,见他脸上表情没变,才像吃了定心丸似的又跟陆昀初聊了会儿。 “那我不耽误你们啦,我先回去把这些洗出来。”他拍拍竹筐,又跟黎言说道,“我这摘了不少,黎言哥你们随便摘点就好了,不用累太久。” 黎言“嗯”了声,往他刚才指的方向走。 陆昀初伸了个懒腰几步跟上,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问:“我回家的这几天你是不是出岛了,干嘛去啊?” “你怎么知道?”黎言脚步一顿,不过那点不解马上就反应过来,“蓉蓉跟你说的?” 也不知是不是陆昀初的错觉,自从看到那枚戒指后,黎言愿意跟自己搭话的频率好像变多了。虽然都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你问我答,但他还是很雀跃这点突如其来的甜头。 也不瞒他,炫耀似的从兜里掏出一块电话手表:“对啊,我还加了她微聊。你说现在小孩儿间什么时候流行这东西的,还非得同个牌子才能加好友。” 为此他特意去买了手表就是为了江蓉这个情报网,哄骗小孩儿他有的是办法,三两下就跟江蓉建立了良好的忘年交关系。 “所以你出岛是去干嘛啊?” 黎言随口说:“没干嘛,随便走走而已。” 陆昀初没有被这个回答安慰到,还是有股说不清的焦虑情绪堵塞他——他总觉得这不是实话。 黎言很少说谎,但不代表他不擅长说谎。陆昀初根本分辨不出他状若无事的情绪下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只能靠那点不知道准不准的直觉推敲。 还想再问,可黎言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完就戴上手套挑捡地上冒头的菌子。 陆昀初站在他身后没说话,揣着心思也乖乖蹲下帮忙。地里冒出来的菌子五花八门,还有几个黑菌长得像毁灭菇。他一个都不认识,但每种看起来都很好吃,所以就都摘了扔框里。 “黎言,你——” 摘到一半,他还是很在意刚才的事,可对上黎言闻声回头的目光又愣住不知道该不该说。 来岛上的这些日子,他也在慢慢摒弃以前我行我素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也在试着学会怎么去体会别人的情绪,感受别人的意愿。所以他看出了黎言并不想接下这个问题,只是下意识因为他的呼喊回头而已。 好不容易缓和点的关系摇摇欲坠架在平衡木两端,他不想让自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动摇这点稳定,于是叹了口气,话到嘴边又拐得牛头不对马嘴。 “你、啊那个……你知道他们摘菌子之前为什么都要拍一下吗?”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生硬得没边,尴尬地讪笑两声。 黎言一时间也卡壳了,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之前都是跟朱春和童溪他们一起来,看他们都拍自己也就这么学。 见陆昀初还望着自己一副求学好问的样子,沉默了半晌,胡说八道了一个:“敲门吧。” 陆昀初眨了眨眼睛头上缓缓出现一个问号。 黎言只好道:“……我也不清楚,你自己查吧。” 说完又继续埋头干自己的活。 陆昀初没让他话落地上,哦了声默默点开浏览器。 -男朋友有点可爱怎么办? 今天的阳光灿烂得有些过头,才摘了没多一会儿他们衣服就已经汗湿了。 陆昀初跟来进货似的装了一整筐,嫌不够又找人要了俩袋子,也满满登登,恨不得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邀功跑向黎言时却见他框还没满:“要我帮忙吗?” 黎言掂掂重量,加上童溪摘的差不多了:“不用,够了。” “那走吧。” 把背带绑好,黎言本来步子都迈开了,无意间瞥见陆昀初背篓里的菌子又眉心一跳,当即停在原地。 然后陆昀初就一脸懵逼地看着他把背篓里的菌子一个接一个往外扔,动作麻利到两分钟时间扔了一大堆。扔到最后俩人都沉默了,加上两个袋子里剩余的菌子,总共还没有半框。 陆昀初白忙活一场,跟个犯错挨骂的孩子一样不好意思地看向黎言。后者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收好东西准备回去。 陆昀初叫停他,整理了自己背篓里所剩无几的菌子,空出一部分地方后又把他框里的都倒过来,正好堆满,这才背上喊他走。 “也总比没有强嘛。” 回去的路换成陆昀初在前面,上山容易下山难,满满一背篓的重量压得肩膀两侧肌肉都凹陷下去,半透明的衬衫下还能依稀看见被勒红的皮肤。 黎言慢慢移开视线,垂下眼,一路无言回了糖果屋。 陆昀初头上的伤口早就结痂了,纱布不用再缠,感冒也好了。 他抬头看向楼上的房间,推着行李箱在店里晃荡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理由继续睡在这里。他不是没朝黎言投去过期待的目光,只是收获到的回复从来都不是留下。 陆昀初难掩失落,勉强勾了勾嘴角,最后还是自己回了酒店,只是雷打不动地每天早上都会像固定刷新位置的npc一样准时出现在店门口,然后进来一待一整天,去仔细接触黎言现在的所有生活。 还是会烦躁陈岁年的出现,但他也不想再跟以前那样强硬地去博关注,而是暗地里出招跟小孩打成一片,一点点撬走陈岁年在他们心中的位置,让自己取代。连向来不喜欢的动物凑到脚边,他也会揉揉小猫的脑袋,琢磨这小家伙到底有什么魅力。 他往那一坐就是活招牌,自从他在后,来店里的客人从原来的家长小孩开始逐渐向年轻人过渡,营业额蹭蹭往上涨。 陆昀初也尽心扮演偶像的角色,叮嘱他们不要公开自己行程,更不要打扰到黎言原本的经营模式。 当然也会有不听话的粉丝把照片发在网上,不过一般都会在引发大热度之前就被远方视奸的陈业一刀切死。 在“陪聊”中陆昀初也得知岛上的周末活动是一年一度的栾山庆典,这几天大家都在为这一晚上的放松努力准备。 在店里没事的时候他就会跟在黎言屁股后面忙东忙西,什么都摸索着干,偶尔还能借虚心请教的由头跟黎言讲的有来有回。 以前家里所有琐事都压在黎言身上,黎言心疼他工作繁忙从没让他帮过忙,他也从来不需要去操心,自然不知道那些所谓“动动手而已”的家庭琐事其实能占掉黎言工作以外的全部时间。 忙忙碌碌日子就过得飞快,等到栾山庆典那天,大家都带好食材一窝蜂往海边跑。 亲朋好友坐在一起,除了在外工作回不来的和实在不愿意出门的,岛上其余人基本都围坐在海滩边,打着灯欢声笑语,远远望去像是熊熊燃起的篝火温暖又热烈地包裹着整座岛屿。 第39章 相邻的几帮人自动围成圈,黎言这边也围了十几个人。岛上来了两个大明星还都在这,热场子的活儿自然就交给他们。 工作状态下和私人生活的“抛头露面”完全是两个概念,陆昀初进娱乐圈后最怕的就是家庭聚会上有谁灵机一动让他表演才艺。 他下意识跟陈岁年对视一眼,两个极度社恐的公众人物在这瞬间离奇地达成同频,从来没有这么惺惺相惜过。默默倒吸一口凉气,在思想工作里翻箱倒柜地找出勇敢面具黏在脸皮上,被迫拿出面对工作的专业能力走到人群中间。 该唱唱该跳跳,陆昀初全身上下最用力的就是维持表情管理的面部肌肉和扣地板的脚趾。 默念这是综艺录制现场,他顺手耍宝逗的大家合不拢嘴。原先还觉得有些尴尬,但在看到黎言眼底淡淡的笑意后又觉得也没什么。 几分钟也是折磨,好不容易挨过煎熬坐回原位,人群里又有人想出鬼点子——玩击鼓传花。 接花人的上家要调四杯水,其中三杯盐水一杯白开水。如果接花人抽中的是盐水就上来表演,如果抽中的是白开水就由上家表演。 玩的就是紧张下疯狂震动的心跳。 好巧不巧,随着音乐停止,这朵捧花就这么落在黎言手中。 黎言愣了下,陆昀初也诧异地转头看他。 要黎言这种性格的人上去被围观,插科打诨逗别人笑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但规则摆在这了大家都在起哄,陆昀初作为他的上家也只好起身去倒水。 四分之三的中奖率,黎言附和大家笑了笑,心里也有些无奈。不过他并不是玩不起的人,更何况还是在大家伙儿都这么开心的场合,他也不会扫兴。 四杯水端到面前,陆昀初灼灼的目光落下来,英气的眉毛轻微挑了挑:“喏,选吧。” 黎言伸手,也没挑,随便拿了一杯。 【作者有话要说】 32章(序号38)有改动!我是顶级大迷糊,发文的时候发错版本了!朋友提醒我才发现,立马去改了!大家设置那里清清缓存就能看到了! 另外无奖竞猜:小黎抽中的是盐水还是白开水 第35章 你身上好香 他实在没什么可展示的才艺,总不能现场搬出电脑给大家来段建模速成班吧,好好的庆典到时候真成催眠大会了。 接过杯子的时候他脑子里都还在想一会儿该干嘛,本来已经决定实在不行唱首歌也成,但预料之中的咸味没有来,他停顿片刻,显然也没想到。 “抽中什么啦?”旁边有人催问。 “……白开水。” 童溪在他对面惊讶道:“我靠四分之一的概率诶,黎言哥你运气也太好了吧!” 众人跟着感叹,还有几个不相信的接过水尝了下,果然是白开水。 木柴烧得吱吱作响,火焰跳动在瞳孔里,黎言抬头看向陆昀初被染成琥珀色的瞳仁,那双眼睛此时微微扬起,里面有几不可察的显摆。 “运气不错。” 陆昀初嘴角往上挑了挑,没多说话,转身从别人那借了支笛子站回人群中间。他朝江蓉招招手,小姑娘就立马跑上去给他伴舞。 有一个人上去就会有第二个人上去,没过多久一个人的表演就变成一群人的狂欢。 一曲作罢他们又玩了几轮,许是觉得无聊,有人童心大起提议玩些小时候常玩的游戏。老鹰抓小鸡,三个字,木头人……大家一致同意,当即各自组成小队跃跃欲试。 黎言吃不消这种跑跑跳跳的游戏,干脆坐在旁边烧烤,边喂饱自己边看他们玩。 把炭和食材架上后他又去调了点烧烤料,垂眼却看见陆昀初倒剩的三杯水也放在桌上。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鬼使神差的,他挨个拿起来抿了一口。 果不其然,四杯水没有一杯是盐水。 身后陆昀初的笑声传来,黎言像做亏心事被抓包似的吓了一跳,转头却看到他正充当老鹰四处跑着抓人,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紧绷过后是轻飘飘的酥麻。 他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有些无可奈何。 “黎言哥。”童溪拎着两箱啤酒过来。 黎言下意识收回脸上的情绪,问道:“怎么没跟他们一起玩?” “脚踝前两天扭了下,跑不了几步,我就不去拖后腿了。”朝他们玩的地方看了下,童溪把五花肉刷上油跟黎言一起烤,“陆哥和岁年哥性格都好好啊,他们都是大明星了,我还以为会不好相处呢。我有生之年竟然能跟明星成为朋友,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 黎言看他手舞足蹈的样子失笑道:“他们不会摆架子的。” 童溪好奇道:“他们是来度假的吗?” “嗯,过段时间就会回去了。” 见人只是点了点头,黎言反倒觉得奇怪,他连见到陆昀初都觉得惊奇,竟然不来问自己是怎么跟他们认识的。 童溪注意到他的视线,以为自己问了什么私密性的问题,连忙不好意思道:“这个是不是不能说啊,对不起啊我不清楚。” 黎言摇摇头:“没有不能说,我只是以为你会问我怎么认识他们的。” 毕竟他从没跟谁说过自己以前的工作,以一个陌生外来者的身份在岛上定居,却也从没有人问过他的往事。 没想到童溪听完讪笑地摆弄着竹签,犹豫片刻还是选择直说:“我其实早就知道你是陆哥的助理了,朱春姐也知道,店里有些家长也知道……但不多!” 看黎言面露震惊,怕他误会又赶紧解释:“是我女朋友跟我说的,她以前就是陆哥的粉丝,看见过你们一起参加活动,所以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了。” 黎言听完苦笑一声:“那不就是刚来没几天的事。” 他那时候为了避免麻烦直接还编了个缘由跟他们说自己被人骗了网贷,为了躲债还钱才过来的,没想到人早就知道自己没说实话,现在想想多少还有些尴尬。 “没事的。”童溪似乎看出他所想,认真说道,“人嘛,肯定都会遇到不想开口的事情,你本来就不用什么事都实话跟我们说。” “你刚过来的时候我们多少能感受到你心情不是很好,就觉得你辞职跑来这里肯定有自己不想说的原因,但这个原因我们知不知道本来就无所谓。” “相处是看心的嘛,不需要完全坦诚相待。我觉得黎言哥你是好人,所以其他的就都不重要啦。”他朝黎言笑了笑,“重要的是我觉得你心情一直在变好,而且最近比之前放松很多。” 一番话让黎言怔愣住了,连手上的牛肉串烤糊了都没反应,这些对他频繁释放的善意一时间竟让他无所适从。 怪不得他刚来的时候店里总是很热闹,朱春闲来无事就找他聊天,带他去山上体验本地人平常干的事,不让他闲下来有时间乱想。 他原本只觉得是他们太热情,却没想到原来这些都是一群素未相识的陌生人默不作声对自己的关照和帮助。 “不好意思。”黎言对自己先前的提防感到愧疚。 “这有什么的,对陌生人有戒心才正常。”童溪摆摆手,他们其实都不在意这些,突然想到什么,他黢黑的脸上红了一片,“对了黎言哥,我后年吧,准备跟我女朋友结婚了。” “怎么还拖到后年去了?”黎言问。 “因为她外婆去年走了,按理来说三年内不能办婚礼的。”童溪眼里闪烁憧憬的光,“我们打算多花点钱好好办一次,黎言哥,到时候你一定要来捧场哦。” 没听到回答,童溪看出他一闪而过的犹豫,顿时着急了:“你不会不来吧,你以后打算离开栾山岛吗?” 黎言摇了摇头,他喜欢这座小岛,也喜欢这座小岛上的人,只是有些约定他实在没法现在答应。 “那有什么不能来的。”童溪拿过孜然碟,准备把烤好的串分给大家,“不过说不定到时候还有变数,算啦,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反正还有的是时间呢。不过黎言哥你不能缺席哦,你可是我为数不多的好朋友。” 他端着串吆喝一声朝众人跑去,黎言追着他的身影,在熏起来的薄烟中看了过去——生命鲜活极了。 陈岁年和江瑞在跟人打牌,陆昀初则陪江蓉比赛堆沙堡。 陆昀初堆得又大又好,把江蓉急得原地团团转。两个差了二十来岁的人竟惊人地能玩到一起,甚至玩得不亦乐乎。 江瑞年少老成,黎言更是话少,可怜江蓉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平常憋在家里连陪她一起闹腾的人都找不到。 但自从陆昀初来后,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因为在某种程度上这俩人简直能称得上是同龄人。 人群都在对面,炽热燃烧的火焰把那边照得明亮。 黎言笑了笑,又往烤架上放了些肉,朝那片明亮招手,让他们先别玩了赶紧过来吃点。 一行人加在一起总共带了三个烤架,陆昀初和陈岁年分别被人拉去喝酒,余下不喝酒的就自己凑一堆。 第40章 春末的海风吹在身上舒爽到让人忍不住感叹,黎言也给吹困了,索性戴了个帽子躺在躺椅上眯一会儿。 本来定了20分钟的闹铃,但不知怎么回事竟然睡过头了,等再睁眼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海滩上的人少了一部分,但照旧热闹喧天。 他起来活动下筋骨,正坐回烤架前准备处理剩下不多的食材,下一秒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 比声音先到的是熟悉的气息。 陆昀初醉醺醺地靠过来,随便在他身边找了个位置就泄力躺下,嘴里还喃喃道:“……不喝了……不喝了。” 他说着还做了个推杯的动作,整张脸从脖子根一直红到头顶。 黎言皱了皱眉,一看就是喝多了。 他半边身体拦在烧烤架前,黎言本想换另一边烤,结果才刚要站起来陆昀初就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让他走,磨蹭地把头枕在他腿上,伸手环住他的腰。 “不要走……给我、给我躺一会儿。” 浓烈的辛辣味蹿入鼻腔,陆昀初被酒精催化的体温逐渐升高,脑子也被摧残得不清醒,任由黎言扒拉他几下都不肯松手。 本能的潜意识告诉他喝多了也不能倒在人堆里,所以他一路摇摇晃晃地回来,倒在黎言边上,找了个对他而言最安心的地方。 周围人来人往,这个姿势怎么看都太不合时宜。他双手抱得很轻,可这个轻是薛定谔的轻,只要黎言一动就立马像八爪鱼的触手似的死死缠绕住他。 “陆昀初。” 黎言又尝试推了他几下但都以失败告终,要不到几秒钟他就会跟装了定位一样自动缠上来。 “你别动我……”陆昀初往前蹭了蹭,突然就安静了,灼热的气息徐缓吐了出来,“黎言,你身上……好香。”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章 第36章 是惩罚还是吻 黎言感受到他对着自己衣服使劲闻了几下,细小的动作弄的他浑身发痒,偏偏又掰不开陆昀初。 “你不是说不喜欢这种廉价的味道吗?” 这款男士香水是他以前经常用的牌子,虽然档次只能算中低层,但黎言特别喜欢这种不会喧宾夺主的味道。 就是陆昀初觉得太廉价了,三番五次让他换掉,所以他后来就再也没用过。 太久之前的事让陆昀初大脑好半天才找到对应的记忆片段,他从黎言衣服里把脸抬起来,想了想又重新埋回去。 “那是我……骗你的。”含糊不清的声音闷闷传来,“我就是想让你跟我用同一种……就好像你身上也有我的味道。” 他总是有很多在意的小心思,他不好意思直说,黎言也总是不明白他的想法。 黎言指尖微微抽动,被他往前拱的动作痒到条件反射打了个哆嗦。低头看向他醉红的耳朵,这都在说什么啊…… 陆昀初说完这句就不肯再说了,但黎言知道他还醒着,因为他还在咬自己的衣服,试图把上面的扣子咬下来。 “别咬我衣服。”黎言让他住嘴,这可是他新买的。 陆昀初果然就听话地不咬了。 黎言见状便让他起来,但选择性听话的陆昀初还是表示了抗拒,并且更加紧密地黏了上来。 他维持这个姿势良久,直到感觉呼吸不顺了才把脸稍稍往外偏了点,然后又不动了。 黎言沉默半晌,忽然问道:“王昭进监狱了,是你干的吗?” 知名制片人的铁窗泪整整占了两天的热搜,陆昀初直觉这是个正经的提问,于是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轻轻哼了声,敢作敢当:“就是我干的。” 他难受地皱着脸,缓了口酒气后才又嘟囔道:“就算要玩,你也只能跟我玩。他敢把主意打在你身上,让他吃牢饭已经算我心慈手软了。” 都说酒精比蒙汗药还管用,他嘀咕完这句话也没管黎言还会不会再问,闭上眼睛没多一会儿就不再乱动。 黎言看着他的睡相,想掰又掰不开,万一用力把人弄醒了那更是完蛋,他无语地放开手,就这样被陆昀初抱了半个小时。 兜里手机突然响了,他费了半天功夫才拿出来,点开一看上面是陈喜妹的两个未接来电。 自从他把老家地都卖掉后跟陈喜妹的联系也变少了,这么猛不丁打来的电话肯定是有事。 他回拨过去,心里的不安感随着一声声的电话铃越发强烈。他跟陈喜妹之间的联系在爷爷奶奶都去世后,似乎就只剩下—— “言言?” 他试探地问道:“陈婶……是我爸吗?” 听到陈喜妹无助的肯定,黎言心顿时悬了起来:“他是不是找你们麻烦了?” “你爸爸前天找到我家门口让我给他你的联系方式。”陈喜妹声音都哽咽了,“我刚开始没给他,但他刚才又给我打电话了,说我如果不给就让债主上我们家要钱。对不起啊言言,我也没有办法了,我这提前打电话跟你说一声,你也知道那帮人他不讲理啊……” 黎言脸色阴沉难看,陈喜妹语气里的愧疚更让他揪心。这本来就是他的家务事,陈喜妹做到这个程度他已经还不起了。 “陈婶,您把我电话给他就行。要是还有人去骚扰您,不管是黎大汀还是其他什么人,您都直接报警,费用我来出。” 陈喜妹跟黎大汀没有直接关系,威胁只是口头的,那帮要债的不敢真的对陈喜妹动手,不然玩完的只会是他们自己。 “那你那边没事吗?”陈喜妹担心他。 “没事的,我来处理就好。”黎言说,“对不起陈婶,这些都是我没处理好的事,反倒还连累您了。” “别这么说。”陈喜妹又跟他寒暄叮嘱几句后就挂了电话,就连黎言给她转的钱都尽数退了回来。 黎言握着手机的骨节都因用力泛白,陈喜妹那边电话刚给出去,他这边立马就打进来一通陌生来电。 “黎先生——” “你们把他杀了吧。”黎言没等这道陌生声音说完就冷声道,“杀了他我给你们100万,动作干不干净都随你们。” “黎先生真是说笑了,你爸欠我们的可不止这100万,杀了他后面的钱谁给我们呢。你是他儿子,父债子偿,打断骨头都连着筋。” “他在你们旁边吧。”黎言不想在室外失控,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你告诉他,我没钱!每个月给他三万块生活费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再不知好歹就让他自生自灭!” “言言!言言!”黎大汀像是着急忙慌地抢过手机大哭起来,“求求你了救救爸一次吧,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这笔债还清了我老老实实找个班上……再也不赌了!再也不赌了!” 彩信上适时传来一张照片,黎大汀被打得鼻青脸肿,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有些甚至连痂都没结好就又被揍出血。 “我求求你了儿子……对、你想想奶奶,奶奶还在世的时候我也算尽孝心了……奶奶不会看着我活活被人打死的啊……老家的房子,奶奶的老宅,你都可以卖了给我换成钱啊……” “闭嘴!你不配提我奶奶!”黎言终于拔高音量怒吼一声,他现在只恨不得没有这个爸。 他妈妈,他爷爷奶奶,他弟弟,每个人的死都是黎大汀导致的。他一次次地剥夺黎言身边的亲人,现在竟然还敢舔着个脸用奶奶的名义道德绑架他。 “我没有你这样的爸!”黎言言简意赅地警告他,“我最后再告诉你一次,每个月的三万是我答应奶奶的,我认。其余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再多给你,你是生是死都跟我没关系。” 他知道放贷的还在旁边听,冷笑着地说道:“怎么要债你们自己有分寸,我只能告诉你们我根本不在意黎大汀的死活。你们要是想耗,我陪你们。” 他猛地挂了电话,说的是不在意,可他眼眶还是红了。 他们有一句话说对了,打断骨头连着筋。黎言恨黎大汀,没人比他更恨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他所有苦难的源头都是他。 在他心里他爸早就在染上赌瘾之前就死了,带着他记忆里那个永远温柔和蔼的爸爸一起死了。 可人最大的软肋就是情感,在恨里掺杂的那些无法割舍的血缘情,时时刻刻都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他一言不发地坐在原地,跟周围所有的热闹隔开,用他再熟练不过的自愈能力一点点吞灭这些负面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像是累了,又像是认命了。正如他说的那样,耗吧,耗时间的话他一定会是赢家。 他轻轻垂下头,却正好对上陆昀初并未完全清晰可却一直望着他的眼睛。 “……怎么了?”陆昀初在他电话接一半的时候就醒了,只是头脑不清楚,那些话对他而言就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 “没什么。”黎言从后强硬分开他的手,他不想把情绪发泄在别人身上,他现在只想自己回去一个人待会儿。 不会很久,等他调理好了他会出来的。 第41章 可陆昀初不肯,以为他脸上的疲倦和厌恶是对自己展示的,瞳孔因为害怕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下,生怕他一放手人就又走了,摇着头越抱越紧。 “别走。”他轻轻呜咽了声,没有办法了只能靠那点混乱的意思去控制大脑,“别走……别讨厌我啊,我不问你了……” 近乎恳求的语气让黎言当场愣住了。 “我都明白了……黎言,我学会了。”他慌乱地把脑子里堆积的话毫无逻辑地放出来,“你说你累了,是因为你觉得我任性脾气差,觉得我太幼稚了,所以现在也用同样的方式对我是不是……” 他再一次仰头去看黎言的表情:“你看我的时候眼睛是累的,你对周围所有人笑,可偏偏就不对我笑……明明以前你看见我都会很高兴。” “我一接近你你就要走……我知道是我以前太笨了所以才把你弄丢了,但我现在在学了啊,我会改的,我已经在改了。” 酒精是催化情绪的良药,陆昀初模糊的低吟接二连三传达出来:“我什么都可以帮你啊,你有事为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为什么也不肯戴我们的戒指……” “要怎么样、怎么样你才会相信我……要多久你才能相信我也喜欢你……才能不一次次推开我。你告诉我,我能做的我都可以做……” “我是很笨,太笨了,学东西也很慢……所以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等等我,等我一点点赶上你。” 他奋力撑起身体抱住黎言的肩,把下巴塞到他颈窝,像要把人永远锁在自己身边一样紧紧抱着他。他甚至有些胡说八道了,可字里行间穿插着的啜泣让黎言心里也不好受。 “不要一看到我就走了……不要一直远离我了……” 肩膀的衣服又一次被眼泪打湿,黎言一口酒没喝可现在好像也醉了,不然为什么连视线都觉得模糊。 陆昀初的喃喃自语不断灌进他耳朵里,他闭了闭眼,知道现在陆昀初并不清醒,所以很轻很低地说道:“世界上优秀的人还有很多很多,你以后一定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我不要!”陆昀初大声道,“再好的人也不是黎言,他不是你!” 他毫不避讳眼下的场合,不管不顾地吻上黎言。 “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当年是你说好永远不会离开我的,你不能不要我!你不能一直赶我走,不能这么狠心……” 这个吻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欲,而是单纯宣泄的吻。吻了不知道多久,陆昀初才像是累了,喘不过气了,他移开脸,顺着黎言的胸口滑回大腿,重新抱住他的腰,就连半梦不醒的时候都不肯松手。 嘴唇上的牙印似乎还能感到轻微的刺痛,黎言身上还有他扒拉后留下的痕迹。身下是陆昀初逐渐平稳的呼吸,他无力地坐在原地独自消化这些话,望着已经看不清的海面沉默不语。 “为什么……我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你为什么还要又一次……来招惹我……” 他明白的,他从黎大汀身上就明白过一次了。感情从来都不是能来去自如的东西,它甚至不受自己控制,也根本不会消失。 能磨平,能躲,能藏,像黏在锅边的麦芽糖丝,肯拉就能有,永远藕断丝连,那根栓在身上由“情”幻化成的银丝会永远牵绊主体在舍与得里的所有决定。 黎言取出药瓶,倒出晚上的量干嚼着咽下。 他抬头看向天空,觉得老天赋予人感情是种惩罚。 第37章 被隐瞒的病史 陆昀初睡不安稳,期间又晕晕乎乎地嘟囔了好久。 他说黎言是笨蛋,是闷葫芦。他说他不想遇到别人,他说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像黎言对他那么好了。他说他会把黎言带回去,如果带不走他就把人关起来不让他离开自己视线范围…… 小腹被不停往前拱的脑袋顶着,似乎想钻进身体里。黎言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说不清是为陆昀初还是为自己。 他又从这个熟悉的角度低下头,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同个动作,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以前还在出租屋的日子。 黎言的收入其实不少,但大部分要紧着陆昀初事业上的开销,起码让他对外的时候不至于太狼狈,剩下的一小部分才用来维持他们的日常生活。 水5电1.5,燥热的夏天房间里连空调都不敢随便开,只有实在热得受不了的时候才会奢侈一把。好在屋子采光很差,涌进来的热流不多,靠一架风扇也能勉强支撑。 那时候的陆昀初常常为了希望渺茫的角色到处试镜,早出晚归,同在一个屋檐下黎言每天醒着见到他的时间半小时都没有,他好几次感冒发烧都是累出来的。 每到这时候他都不吵不闹,人也蔫巴巴的,吃完药就这样趴在黎言身上发呆。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身莽劲,即便是被困在狭窄的单间里,浑身的血和肉都是自尊搭出来的,但此时此刻,那股低迷恹恹的声音穿过时间长河再一次回响在黎言耳边。 “又没选上……角色被副导推荐的人拿走了。刚刚陈业打电话给我,让我给我爸服个软,用魔法打败魔法。” 风扇叶片吱呀呀地响,他语气里的挫败让黎言也不好受:“那你呢,你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陆昀初摇了摇头,看向这间不到20平米的出租屋,连厕所和厨房都挤在一起,他沉默许久,问,“我们钱还够用多久?” 黎言笑笑:“钱你不用担心,有我呢。” “啊啊!那我这样不就成了被你包养的小白脸了啊。”陆昀初翻身抓了把头发,又冷静下来,“算了,我觉得陈业说的也对,大不了跟我爸认个错。有资源干嘛不用,尊严又不值几个钱。” 低个头就能换来数不清的一等资源,还有他被停掉的大额度银行卡,至少不用活得这么像巷子里的老鼠。 黎言看他脸上热出的汗,打开空调,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可是小初,你心里其实不是这么想的吧。” 陆昀初没说话。 “那就再试试呗。”黎言道,“靠自己在娱乐圈站稳脚跟的不在少数,多让人骄傲的事啊,怎么就不能多你一个了?也就刚开始难走一点而已,这不还有我撑着你。” “家里的开销我来管,你只要好好朝你想去的方向努力就行了。” “但你本来不用这么辛苦的。”陆昀初低声说。 “也还好,虽然吃住都比我们大学那会儿紧张,但也不至于喝西北风睡大街。”黎言看得很开,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安慰他的过意不去,“你就当我在投资嘛,未来的大明星,你不会让我亏本的吧。” 他知道,陆昀初娇生惯养不爱吃苦,从纸醉金迷的生活一下落到现在这样肯定很难受,可偏偏他性子太倔不肯低头。 二者对打到最后还是骨子里的要强略胜一筹,相比下来吃点苦受点罪都不值一提。 所以他从不会在陆昀初挫败的时候劝他放弃,如果连自己都不支持,那陆昀初一个人坚持岂不是太难了。 “你就这么相信我啊。”陆昀初心里那根沉重的弦果然放松了一点,“万一亏的血本无归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那我就只能拉个横幅去街上状告你辜负良民了。” 黎言调侃着笑笑,那时候的他就跟现在一样,低头看着陆昀初,瞳孔里映出的是陆昀初那双重新燃起斗志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打了记清脆的响指,说—— “好吧,那你放心吧黎言同学,下注我将是你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 - “砰!砰!砰!” 不知道谁家点的烟花照亮了漆黑的夜空,黎言衣服上那颗倒霉的扣子最终还是被咬掉了,成为陆昀初醉酒后的第一受害者。 人群随着烟花落幕渐渐离开海滩,远处童溪正朝他挥手,陈岁年也站在跟前,目光落在陆昀初身上,终是没有过来。 黎言看了眼烂醉如泥的陆昀初,这个状态谁知道他在路上会不会说些惊世骇俗的浑话,便让他们先走,自己又在海边坐了会儿,等陆昀初稍微清醒点了才跟他一起折返回去。 走了没几步,手上突然袭来一股热流,陆昀初摇摇晃晃地从后面走到他并排的位置,牵住他的手腕:“怎么还没到啊?” “因为我们才走了两分钟。”黎言说。 陆昀初哦了声就不说话了,黎言感受到他大拇指一直在磨蹭自己掌心,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招数,时不时还要掐一下。指尖上的水珠半干不干,那触感跟被舌头舔的别无二致。 又痒,又麻,还有种难以形容的……磨人。 黎言下意识抽了抽手,但陆昀初不肯,只是更加缓慢地放轻动作,然后在人回头看他时顶着一副何其无辜的表情打得黎言缄口无言。 兜里的手机突然贴着大腿震动起来,逐渐加快的幅度让人格外敏感,一传十十传百,像牵动神经的电流一样跟着陆昀初反复不停地动作骤然爬满全身。 第42章 黎言眉心微跳,顿时抽开手阻断这种怪异的感觉,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是黎大汀打来的。他反手挂了,可对面又锲而不舍地打了好几通。 在关机前一秒他看见黎大汀发来的短信,那上面只有简短的一段话——爸求你了,你要实在不想卖房子你就找你朋友借一点,他是大明星肯定不会缺钱的! 黎言目光骤然一冷。 “怎么不接?谁打的?”陆昀初问。 “诈骗电话。” 陆昀初没在这件事上固执,拉过他的手臂,轻轻摸索着肘窝:“还会疼吗?” 黎言还在看手机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献血。”陆昀初低低地说道,“你爸跟我说了,那张高尔夫球场的入场券……干嘛总是为了我做这些傻事,高价献血的站点能是什么好东西吗。” 像被定住似的,黎言大脑都空白一瞬。他猛地转身扣住陆昀初的肩膀,直接略过献不献血的事:“我爸找过你了?!” 陆昀初一口气还没捋顺,黎言又急道:“说话!” “找了。” “他是不是找你要钱?你给他钱了吗?” “给过一次。”陆昀初实话实说,总觉得重点好像偏了,但眼看他就要生气了,又顾不上别的,赶紧补充道,“他后面来找我都没给,我让保安把他赶跑了!” 黎言这才后怕地松了口气,眼底慢慢沉了下来。 黎大汀把他当成可以无线索取的血包,类似的催命电话以后只会多不会少。赌徒嘴里的“再也不赌了”就跟放屁一样,甚至不如放屁。 但他没有办法,他是黎大汀的儿子,他们血液融在一起他只能认命,可别人不行。 他偏头看向试图重新把手拉回来的陆昀初,知道黎大汀找不到自己总有一天会找上陆昀初,毕竟这是唯一跟自己有过密切联系的人。 一但让他轻而易举拿到过钱,他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你身上,直到把血吸得一干二净。 好在陆昀初没有傻到直接扔钱,按他的地位手段,甩掉黎大汀不是难事。 黎言现在的交际圈一个都不能让黎大汀知道,他不能让这个祸害再去殃及其他人了。 心里揣着事他一路都默不作声,甚至没察觉到陆昀初又一次牵上来的手。直到走到店门口心脏突然往下重重一沉,瞬间席卷的疼痛让他当即停在原地不敢再动。 胸口仿佛被压迫般麻木,他脸色发白,冷汗瞬间从额头冒了出来,他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昀初见他站着不动也跟着停下,本想问他干嘛站在门口不进去,却不料他还没开口,面前的人就如同被抽去支撑似的一头栽在地上。 - 体内肆虐的酒精瞬间清醒了,陆昀初仿佛被按下暂停键一样愣在原地。 怎么进店喊的人、怎么打的120、怎么进的医院他都不记得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坐在急诊室门口,旁边还有同样手足无措的陈岁年。 江蓉对医院本能地恐惧,拉着江瑞小脸煞白,眼眶不停往下掉水珠。 陈岁年似乎在跟他们说着什么,周围时不时还有认出他们的人驻足议论,但陆昀初没工夫听,只是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急诊室的大门。 怎么回事啊…… 晚上还好端端跟他烧烤玩游戏的人为什么突然上了救护车? 为什么进的还是急诊? 为什么这么久这扇破门都没有打开…… 他演过无数场类似的戏码,情绪都能精准把控,可那些终究是他靠技巧演出来的,不是现在的大脑一片空白,六神无主。 他好似天生就被老天眷顾,父母亲人健在。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坐在这里等别人宣判生命的不是他所饰演的角色,而是他本人,是陆昀初。 墙上的挂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眼前才出现一抹白衣。 “黎言的家属是哪位?” “这里!”陆昀初猛地站起来,迟钝的眩晕让他又踉跄两步。 医生嗯了声,吩咐助手安排好病房,带他进了办公室。 “病人大概率是由于情绪波动和休息不当导致的心律失常,好在送来的及时,目前情况已经稳定了,但最好还是住院观察一周。” 陆昀初被攥到无法呼吸的心终于在这声“稳定”后落了地,他茫然地点了点头,急切地问道:“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还要住院?” “您不是黎先生的家属吗?”医生狐疑地拉出键盘,鼠标右键点按几下,“他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之前还做过一次心脏修复手术,你们不知道吗?” 陆昀初耳边嗡的一下:“心、心脏修复手术?” 他为什么从来没听黎言提过。 【作者有话要说】 重点标注:医学知识都是我查资料找的,不严谨!不严谨!不严谨! 第38章 后悔 医院走廊总是有种特殊的魔力,来来往往的家属周身被或是欣喜或是焦愁的情绪包裹,像道天然屏障一样替他们隔绝外物,以至其余所有喧嚣吵闹都只属于个人。 病房小夜灯亮着橘黄色的光影,正好落在黎言还有些苍白的脸上。病床边的人不少,可却还是安静得连时针转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沉重的窒闷笼罩在空气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江蓉小声的抽泣才率先打破沉默。 陈岁年声音艰涩,犹豫再三开口道:“言哥他……” “你先带江蓉江瑞回去吧,医院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好地方,黎言好不容易安抚好的人别让他们又有阴影了。” 陆昀初知道江蓉江瑞的身世,反常地没有对陈岁年爱答不理,而是冷静替黎言安排好一切:“你把店里照顾好,该营业就营业,其他人问起来就说黎言只是普通感冒,这里有我在就够了。” 陈岁年还想说什么,但看见陆昀初用力到泛白的指骨又把话咽了回去,沉沉应了声让他自己注意身体。 “陆哥……你有事就打我电话,我马上过来。” 身后的门轻轻关上,陆昀初抬头看向睡相安稳的黎言,手指悬在他胸口上方半天才下定决心似的小心解开扣子,映入眼帘的伤疤让他眼眶骤然一红。 暗红色的蜈蚣纹有手掌那么长,像老旧的枯树皮蔓延盘踞在胸部正中间。 陆昀初呼吸急促,又惊又疼,好半天才扶着椅子找到支撑,怔怔地坐着没动。许久,他慢慢垂下头,控制不住似的抬手捂住脸。 医生说这是八年前的手术。 八年前,那不就是他们刚毕业的时候。 他记得黎言确实有一次出门了十多天,他问为什么要走这么久,黎言只跟他说自己接了一个报酬很高的项目,但需要出差一段时间,让他在家照顾好自己。 他说的很从容,还是那道温和让人信服的语气,而且十几天后他也如约回来了,所以陆昀初从没多想。 夜晚的寂静不断拉长未知的恐惧,仿佛在这一刻他所有情绪才开始瓦解,一股脑涌入身体。压抑和茫然怎么也收不住,积攒在指尖逐渐变得湿润。 他就说为什么黎言从不肯在他面前脱衣服,也从不肯陪他游泳泡温泉,问就是没有时间,好几次俩人闹矛盾都是因为这个。 陆昀初颓废地抓了把头发,他宁愿黎言是真的讨厌跟他一起做这些事,也不愿意得到现在这个答案…… “他的情况不是很乐观,手术难度很大,危险性也很高。而且他目前应该是自己也不愿意做手术,所以选择吃药维持。” “那吃药维持能让他痊愈吗?” “都说是维持了,痊愈肯定是不行的。而且按照他的情况来看,只靠吃药生存期也不会很久,几个月几年都有可能。” “……” 跟医生的对话不停回响在他脑子里,手术风险很高,吃药也不能维持很久……怎么绕都是一个死局。 陆昀初双手有些不可控制地发抖,黎言会永远消失在他世界里的预感让他像受伤的小兽般无助地低声呜咽。 死亡不是提上行李转身离开,而是在漫长的一辈子里再也没办法见面了。 “黎言,我让你走好不好……我不找你了,也不强迫你跟我回去了。”他声音颤抖地说着毫无意义的话,好像这样就能让他心安一点,“只要你告诉我这些都是你骗我的……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包括你要离开我。”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你怎么这么……这么讨厌。” 陆昀初眼眶酸涩肿胀,他趴在病床边回忆跟黎言的点点滴滴。 这几年黎言逐渐变得越来越力不从心的体力,总是因为疼痛突然皱起的眉头,口袋里频繁多出来的“维生素”和“补药”…… 明明有这么多…… 陆昀初说讨厌黎言,可又何尝不是在讨厌自己。讨厌自己跟他朝夕相处,明明看见过这么多反常的地方,可他竟然什么都没发现,还以为这些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第43章 他难受得说不出话,只能轻轻覆上黎言还有些冰凉的指尖,低头在上面咬出一排浅显的牙印,然后无措地拿出手机给陆霆打去电话。 医生只说手术成功率很低,但不是没有啊,肯定不是的……肯定不是! 压在他头上的惶恐并没有消散,可他必须要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如果连他都只在一味地绝望颓废,那就没人能让黎言依靠了。 他还有人脉……还有资源……还有很多可以尝试的手段。 他喃喃地轻声念叨,可声音里却没有底气,不知道这些话是因为笃定还是只在单纯地洗脑说服自己。 擦掉眼泪站起身,他又低头吻了下黎言的嘴角。 “黎言,我……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像是失去所有力气,他掖好被子险些没站稳,死死攥着已经接通的手机缓了好一阵才推门出去。 - 凌晨两点钟,麻将馆里依旧人声鼎沸,尼古丁浓度简直超标。入眼都是光着上半身的糙汉子在扣脚打麻将,混着真菌的臭味直冲脑门,空气中都能看见四处乱飘的孢子。 精致的手工皮鞋突兀出现在镜头里,踩过避无可避的食物残骸径直拐去了二楼。 “哈哈,胡咯!” “去他妈的啊,姓孙的你今天手气这么好?赢了我们多少钱了?”男人掐住面前小弟的脖子拍了拍,“以后不叫你孙子了,该叫你孙爷。” 小弟嘿嘿笑着,狗腿地弹了下手里的纸币:“武哥就爱打趣我!我这运气也就今天好一回,赢的这么点钱肯定得买烟孝敬您不是。” “小子机灵了啊。” 小弟立马殷勤地给他泡茶,面露难色:“对了武哥,刚刚王哥上面又催了,让我们把这个月的钱赶紧交上去,不然就不让我们好过。” 被喊“武哥”的寸头壮汉脸色铁青:“操他妈的,老子辛辛苦苦在他手下干这么久,这点时间都不通融!” 他发泄完又无可奈何,指向角落:“去,继续给我打,今天非要让他把钱拿过来!” 正说着,又有小弟紧张兮兮地跑过来:“武哥,刚才打电话那人来了。” 武哥吩咐人开门,换了姿势看着眼前戴着面具进来的男人,好整以暇道:“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你怎么会有我电话?” 目光落在那身高级布料上,又嗤笑:“穿成这样过来你小子够装的啊,怎么,没脸见人?” “知道你电话是什么很难的事吗?”高书文微微眯着眼,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装吗?我不觉得,再日常不过的衣服而已。要是连这种廉价东西都觉得装,只能说阴沟里的老鼠没见过世面,很正常。” “操!”武哥拍桌而起,“敢来老子的地方撒野,我看你是活够了!不是来还钱的就滚蛋!” “没钱给你,用人还行不行?”高书文问。 武哥顿时乐了,奸笑着端详他:“那就自己乖乖把面具摘了把衣服扒干净,让老子看看你这脸和身材值不值得做抵押。” 高书文笑笑,漫不经心上前两步,一脚把人踹翻在地:“再说一次试试呢?” 周围小弟拿着棍子一哄而上,高书文嫌弃地轻啧一声,抱着手往旁边退了半步,身后带来的打手就破门而入,三两下把这帮人解决了。 武哥面露骇然,当即就要上来拼命。 “棍子放下,我不是来跟你打架的。你想要来抵押的人我也会给你,不过前提是——”高书文眼神示意打手退后,缓缓伸出食指指向角落被铁链栓着的人,“这个人,先给我。” “你找黎大汀?” 黎大汀双手手腕被绑在一起吊在水管上,眼神涣散,明显是被打怕了。他身上衣服被扯开,露在外面的到处都是伤口和红肿的皮肤,听到自己名字才僵硬地抬起头。 “你找他干什么?他也欠你钱了?”武哥沉着脸不准备让步,“别怪我没提醒你,他可欠了我不少钱,你要是来替他还钱的我欢迎,要是想来带他走,小心老子弄死你。” 高书文往前逼近两步,越过他,蹲在黎大汀面前:“我没有带他走的想法,但我需要你把人借我几分钟,就在隔壁,用完就还你。” 武哥冷脸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相不相信我你有的选吗?我不会耽误你赚钱,甚至需要的话我还可以给你几个人手。”高书文从口袋抽了一沓钱扔给他,“这些算我找你借人的报酬。” 他说着走到武哥面前,凑近他耳朵,很给面子地用只有俩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我已经够给你台阶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听我的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跟我动手是什么下场,你应该很清楚。” 武哥脸上青一阵紫一阵。 高书文看了眼黎大汀,淡声道:“带他走。” 小弟是个没眼力见的,不服气地跑过来问:“大哥!你就这么让他把人带走了啊!” 武哥吼道:“废话!你惹得起你去拦啊!” 他们干放贷的最懂看人下菜碟,高书文虽然看不见脸,但不论是穿搭还是气场都绝对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人。 “你带几个人去隔壁守着,黎大汀一出来就把他给我带回来!” 隔壁间,打手跟提小鸡仔似的把黎大汀扔在地上,高书文随便找了个还算干净的椅子,翘着二郎腿打量面前被吓到胡言乱语的人。 “别打我……别打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黎大汀,黎言的爸爸吗,也就是这种货色而已。 高书文挑挑眉,心里莫名涌上优越感。也不着急说目的,玩味地笑着,静静欣赏这幅丑态百出的样子。 黎大汀不是没看见他刚才打武哥小弟的样子,他已经被抓来这里好几天了,身体心灵都被折磨得高度紧绷,沉默了没几分钟就尿湿了裤子。 “求求您放过我……放过我……我一定把钱还给您,只要您再给我一点时间……” “啧。”高书文鄙夷地踹了他一脚,“已经神志不清了吗?睁开狗眼看清楚,你没欠过我钱。” 黎大汀哆哆嗦嗦地抬起头:“那您找我是……” “做个交易而已。” “什、什么?”他还有什么是值得这种人交易的。 “你这两年赌钱赌输了几百万吧,这点钱你儿子完全出的起啊。”高书文用力摁住黎大汀的伤口,听到他惨叫连连才松开,“他怎么没救你呢,就忍心看着你被人虐待成这样?” 黎大汀眼里顿时染上憋屈的恨意:“他就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哎,我看了都心疼呢。你也是傻,父债子偿嘛,你直接把他地址告诉那帮催债的不就好了,让他们找他要钱,你不就不用挨这些打了吗?” 黎大汀嘴唇蠕动往后缩了缩。 高书文抬手打了个响指,打手立马送来一个皮箱。 “你只用把黎言的信息地址告诉他们,至于他们用什么手段拿到钱那就是他们的本事,不归你管。”高书文以为他还在犹豫,拍拍他的脸,循循善诱,“他都这么不顾你死活了,你自然也不用再顾虑他,让他吃点你吃过的皮肉苦也不会怎么样,不是吗?” “你活在地狱里,可他生活滋润得很。现在认识了不少人呢,甚至有两个孩子,还都是孤儿,所以能逼他交出钱的办法有很多。” “而且他就你一个亲人,就算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只要你不追责,用他这个人来抵债,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不管怎么样你都不用再承担这些痛苦了。” 黎大汀砸吧着嘴角,抬眼看他。 高书文又道:“放心吧,不用担心他们会拒绝。靠折磨人取乐赚到的钱,不比直接要的少。” 他把皮箱打开,毫不意外地看见黎大汀眼里瞬间贪婪的光。 “这里是一百万现金,黎言吃点苦这些钱就能到你手里。而且有他帮你还债,这一百万你可以都只用在自己身上,够潇洒一段时间了。” 黎大汀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打颤地摇摇头:“但是我、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打电话也关机了,我要是找得到他我早就……” 他后话没说完,反而让高书文都愣了一下,新奇地掀起眼皮:“看来我还真是高估你了。” 原以为黎大汀还保留了那颗慈父的心不愿意牵连黎言,没想到只是不知道地址而已,倒是白费他今天过来一趟。 他其实完全可以直接找那帮要债的人,但他就是想借黎大汀的手把黎言推出去。毕竟跟被外人背叛相比,被自己的至亲背叛亲手送进地狱,这感觉肯定爽多了。 “地址我给你,我今天跟你讲了不少东西,至于怎么复述给你的债主,你心里有数。” 他还有其他事要跟那帮亡命徒商量,不再搭理黎大汀,转身开门进了隔壁。 第39章 我陪你一起死 黎言睡了三天都没醒,期间医生来看过几回,只说情况稳定让他们不用担心,要不是还能看见呼吸机上平稳的数据,陆昀初早就慌了。 第44章 他这几天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里,从以前一觉能睡到日上三竿变得有点风吹草动都会惊醒。 陈岁年每天都会来给他送饭,劝说了好几次让他回去好好休息,但都被陆昀初拒绝了。 他不走,他就要待着这里,等黎言醒来第一个就能看见他。 他每天的任务就是把病房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时不时会趴在黎言身边跟他说说话,即便这个人从没回应过他。 就像在看一株需要呵护的小树苗,每天念叨着你什么长大啊,什么时候醒过来啊。 可黎言似乎有些叛逆,千挑万挑,愣是挑了个陆昀初刚好不在的时间苏醒。 眼皮像是有千斤重,他尝试了半天才缓缓睁开眼。消毒水刺鼻的味道让他迟钝反应过来这是医院。身上倒是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冷得很,而且四肢重得不像话,任凭他怎么使劲都动不了。 意识如生锈的铁链般缓缓转动,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他轻轻眨着酸涩的眼皮看向周围,他不是刚结束庆典跟陆昀初回店里了吗? “言哥?!你醒啦?” 陈岁年激动的声音让他拉回思绪,挪动着想起身又被轻轻按了回去:“刚醒来先别乱动,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进来看看。” 他语速快得黎言差点没听清,赶紧拦住他,骤然开口还有些发不出字音:“不、不用,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嗓子有点疼,能麻烦你给我倒杯水吗?” 陈岁年立马扭头倒了杯温水,黎言慢慢抿了半杯才感觉说话稍微顺了些。 “我怎么在医院……?” “你都睡了三天了。”陈岁年沉沉叹了口气,声音仔细听竟还有些埋怨,“言哥,你到底有没有拿我们当朋友嘛,心脏病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们。” 他知道心脏病患者不能负荷劳动,现在想到黎言平常在店里忙来忙去的身影都觉得心慌后怕。 黎言从醒来开始就有预感了,可现在从陈岁年嘴里听到心脏病三个字,端着杯子的手还是颤了颤。 瞒来瞒去还是没瞒住。 “你早点告诉我们,我们肯定都会照顾你的啊。” “我就是怕你们多照顾我。”黎言轻轻摇头。 “为什么!”陈岁年不理解。 黎言朝他笑了笑:“因为我真的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不想让大家因为我的病就把我当成珍稀动物一样特殊照顾,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我没有想上赶着透支身体离开的想法,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平常做的事情也都在我能力范围内。” 比起所谓的事事多关照,他更想要的是大家都能没有顾虑,说说笑笑把他当成普通人相处。 “那你也该说一下的,真是吓死我们了。”陈岁年看他想坐起来,摇高的床铺,表情有一瞬间的犹豫,但还是选择实话实说,“陆哥这三天一直守在这里,我让他回去他也不肯走。他刚出去给你打水了,应该一会儿就回来。” 黎言闻言只是嗯了声:“蓉蓉和小瑞呢?” “蓉蓉这几天总做噩梦,醒来就抱着我哭说怕你也离开她。”陈岁年道,“小瑞那孩子你也知道,要强的很,什么都不肯说,但半夜也总偷偷掉眼泪。” 黎言神色动容,被人惦记的温暖足够抵消他身上的寒冷。 “医生有说我要住多久院吗?” “本来是一周的,但你睡了三天都没醒,医生就说多住一周再观察一下。” 黎言点点头:“那等我过两天精神好点了,你带他们过来看看吧,也能让他们安心点。” 陈岁年没有说话,黎言现在的情况陆昀初跟他说了,他知道黎言自己其实也清楚。 “言哥,就算只有1%的机会那也是机会。”他势必要黎言给他一个保证,“我下周就得进组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黎言道:“你说。” “以后如果有合适的治疗机会,你不要轻易放弃。” 对上他灼热固执的目光,黎言一怔,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许久才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并不算保证的保证。 “如果有合适的话。” 陈岁年还要回去安抚两个孩子,又陪黎言说了会儿话,等陆昀初端着盆子回来后才离开。 病房里坐着两个一言不发的人,直等脸盆里滚烫的水慢慢变温,陆昀初才挽起袖子走过去:“刚醒过来精神不好,你别乱动,我给你擦擦身体好不好,有哪里弄疼了你就跟我说。” 他说着就要跟以往几天一样去脱黎言衣服,但这次手刚伸出去就被人拦住了。 “不用!我……晚点自己来吧。” 陆昀初看出那双眼睛里面的抵触,知道黎言不愿意这样。 黎言手上还没恢复力气,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会强行按自己的想法非要给他擦,但现在,他只想优先考虑黎言的想法,“嗯”了声,放下盆退而求其次。 “那等你能下床活动的时候我陪你去洗手间擦,我不看你,但你得让我进去,万一你有什么时候起码我还在。” 黎言本以为要跟他争论半天,见状也了怔了下。 陆昀初每次都会被他呆住的表情可爱到,其实以前也会,但他没说,只是每次看见了就自己暗中回味。 见人没反应,他没忍住笑了声,伸手掐住黎言两边脸颊晃了晃:“你快说行不行,同意了我就先去给你买饭。” 黎言刚醒大脑机能还没恢复,被赶鸭子上架地就点了头。 “那你再睡会儿,我马上回来。” 陆昀初说话算话出门给他买饭,以前他对医嘱从来都是不必理会的态度,现在却把医生叮嘱的注意事项当圣旨一样供着,逐字逐句严格执行。 医生说黎言饮食只能清淡他就只敢买粥,但又怕蔬菜粥没有营养吃不饱,还是私心叮嘱厨师加点牛肉碎进去。 把粥端到黎言手上后他就开始在病房忙里忙外,拖地擦玻璃,哪里有活儿他去哪里。 黎言直觉他有话要跟自己说,也猜到他大概要说什么。只是他们一个不知道怎么开口,一个不想开口。 直到桶里的水再怎么擦都干净如初,陆昀初才坐回病床前,瞅见还剩下的半碗粥,又紧张问道:“怎么吃不下了?不好吃吗?还是身体哪里不舒服?我找医生过来!” “都不是。”黎言摇了摇头。 俩人又沉默下来,陆昀初仔细观察着他,看着他几天而已就瘦了一大圈的身形,心里难受得一抽一抽地疼。 “对不起。” 黎言看向他没有说话,似乎不知道这声对不起又是为了什么。 “对不起,以前做手术的时候没能陪着你,现在生病了也没照顾好你……还总让你承担我的情绪,享受你带给我总会有人兜底的生活。” 这是陆昀初不依靠酒精,清醒状态的剖析愧疚。 他太差劲了,差劲到竟然为了那点登不上台面的幼稚一次次忽略黎言,一次次透支爱人的身体和感情。 他总怪黎言的爱太沉默,可他却从来没有看过自己,自己的爱是伤害。 黎言不是不会痛,他只是很少表达痛。因为他受到的关心幸福太少了,所以太珍惜跟自己在一起的生活,才会一次次消化遗忘掉那些伤人的冷言冷语,任由自己默默舔舐伤口。 陆昀初恨不得穿越回以前把自己大骂一顿,如果可以,他真的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和健康换给黎言。 “你不要跟我说什么是因为你没告诉我我才不知道的这些话,我明明早就察觉到了,是我自己总是为了面子不肯主动关心你,不肯去深究。”他低着头,“而且如果换做你是我,你肯定第一时间就能发现我的不对。” 说白了根本不是瞒不瞒的问题,是他自己太不用心了。 “我、我找我爸联系了很多心脏科的医生,国内外的都有。我们不要只靠吃药维持了好不好,这样你没多少时间了。”他捧住黎言的脸,语气低到近乎是哀求,“我带你去治病好不好,治好了就不会难受不会疼了,不管手术结果怎么样我都陪着你。” 黎言闻言盯着被单看了好久,还是躲开陆昀初的手,用沉默给了他拒绝的答案。 “为什么啊!”陆昀初不敢想象有一天真的会失去他,“为什么啊黎言……” 他不可置信地对上黎言落寞的目光,身体猛地一颤,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 “你是不是害怕?”他轻声问道,“嗯?” “……你知道这些,那应该也知道医生说过手术成功率很低。”黎言的声音带了上难以察觉的自嘲,“如果失败,死了都算解脱,最差的就是半身不遂还偏偏给救回来了。” 他在奶奶去世后对死亡甚至已经开始向往,能摆脱黎大汀的催债和这个世界所有的苦,不管是去天堂还是下地狱,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生活。 可来到栾山岛后他收到越来越多善意,对这个对他从没仁慈的过世界又产生了依赖。 第45章 陆昀初问他是不是害怕了,是啊,他害怕。他不敢赌,不敢去赌那点可怜的概率。 连吃饭上厕所都需要人帮忙的苟活对他而言是羞辱,是折磨。把所有狼狈的一面袒露在别人面前,自己分明有意识却无能为力,这种屈辱感比死还难受。 他爷爷离世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床上渡过,因为生活方方面面都需要人照顾,导致老人家脾气变得越来越古怪,因为一点小事都会生气骂人。 黎言知道爷爷也不想这样,依旧耐心地照顾,可难保有时候工作太累了也会怨恨,怨恨爷爷为什么生病。 他每次都会被自己下意识的想法吓到,会痛苦,会猛地抽自己两巴掌骂自己是怎么这么没良心。 可他知道爷爷心里只会比自己更痛苦。 他经历过,所以他太清楚了,与其手术失败让他一辈子躺在床上,不如不活那么久了,就让他自由快乐地死去。 后面的话没说完,陆昀初就已经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眼泪爬满整张脸。 他知道黎言的意思,自理能力是他最后的尊严。他可以死,但不能躺在床上承受日复一日的煎熬。 可是…… 他不要…… “我不要这样……”他冲上去搂住黎言的肩膀,怕弄疼他又很轻地把人圈在怀里,“我不要你这样……你尽管治疗好不好,那么多医生怎么就不能成功了……黎言,我不能没有你……你要是死了我也跟你一起死!” “我要你好好的,别这样丢下我……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关系,国内外的医生救不了我们还有一位神医——北苍树! 第40章 没有实在想吃 黎言最后也没给陆昀初一个肯定的答案,只说他只是不愿意上手术台,又不是不愿意吃药。 陆昀初知道这是他当下能做出来最严谨的承诺,明面上顺着他,但背地已经在联系国内外知名的心脏专家团队。只要黎言病情还有进一步恶化的趋势,他就算把人绑过去,也一定要救他。 黎言住院的这段时间,陈岁年接管了店里所有工作,每天还会带两个孩子过来看他,给他们送饭,跟陆昀初的相处也慢慢变得融洽。 除此之外岛上其他熟人,朱春姐、童溪、姜婆婆……都会时不时带点东西过来陪他说说话,聊聊身边最近又发生了什么事。 不用黎言说陆昀初也能猜出他的意图,想替他把那些礼物的钱还回去,但没一个人愿意收。 糖果屋的孩子们上学走不开,家长就组织他们一起录了视频,每人举着自己亲手画的画祝黎言早日康复。 陆昀初之前总想带黎言走,想让他跟自己回去。可现在他觉得这样的想法太自私了,他不想让黎言回去了。 住院的日子难免枯燥,每每有人带着家长里短过来的时候,他都能看见黎言眼里的动容,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喜欢这里。 比起周旋在名利场时刻谨言慎行,回家了也得把情绪憋在心里的日子,这里人情味浓的让人心软,也更能让黎言开心。 而这些才是他现在最在乎的东西。 所以回不回去已经不重要了,这就够了,陆昀初想。 在医院什么油腻都不能吃,黎言肉眼可见又瘦了一圈。所以好不容易挨到出院回家,陆昀初当即去菜市场买了各种各样的菜准备好好给人补补。 医院楼下有共享厨房,他也在快速成长,跟着那些大哥大姐学了好多菜式。 黎言其实不挑食,对吃的只有能吃和不能吃的概念,但他多夹过几筷子的菜陆昀初都记在心里。也算有点天赋,卖相一般,味道却意外还不错。 陈岁年进组了,走的时候叮嘱黎言要照顾好自己,等他有假期的时候一定会过来。 陆昀初也去送他,不再是先前的针锋相对,而是真诚地祝愿他剧组生活一切顺利。 陈岁年的受宠若惊他看在眼里,以前他对陈岁年总是嫉妒和厌恶多一点,可现在确实感谢多一点,感谢他在自己犯浑的那些日子帮了黎言不少。 把人送走后他就默默搬回了糖果屋二楼,童溪下午要下班回家,两个孩子每天要接送上下学,还得张罗一日三餐,他住过来刚好能帮着干这些活,也方便照看黎言。 黎言刚出院精力没恢复,接送孩子再加上照看店里,确实觉得力不从心,所以对他的先斩后奏没表现拒绝。 “哥哥,我们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黎言放下汤勺,看了眼时间,今天比平常晚回来一个多小时。 “小瑞先带蓉蓉去洗手,洗完写会儿作业,等饭好了再叫你们。”陆昀初抖落雨伞上的水珠,语气自然就像刚接完孩子下班回家的丈夫,“老师叫我去了趟办公室,说蓉蓉最近的学习状态特别差,让我们多上心。” “而且我身份敏感,怕人认出来只能戴着口罩墨镜进去。他们老师让我摘了我说不方便,结果人家说我上梁不正下梁歪,把我狠狠数落了一大顿。” 他边告状边将伞挂在门外,放下两个书包后又进来接过汤勺:“我来吧,医生都说了这半个月要你静养。” 带着雨水的冰凉温度在覆在指节,黎言眼皮动了下,抽回手:“状态特别差是指什么?老师有说吗?” “怎么也不安慰安慰平白无故挨骂的我……”陆昀初小声嘀咕一句,又言归正传,“她说蓉蓉这段时间上课老犯困,注意力不集中还心神不宁。” “要我说这丫头这段时间确实没之前活泼了,以前总缠我打游戏,现在好几天都没找过。” 黎言朝里面正埋头写作业的江蓉看去,皱了皱眉,陆昀初说的他也察觉到了。 正想过去问问,就听陆昀初说:“我问过她了,什么都没跟我说。现在的小孩子不比我们那会儿有什么说什么,我看她最近情绪也不好,还不如让她自己缓缓,等找个合适的时间再问。” 有理有据的熟练口吻听得黎言有些诧异,还没等他开口,陆昀初瞅了他一眼,自顾自说道:“这都是我跟店里那些家长学的,我说了你好好养病其他的事情我负责。知道你重视孩子,那我肯定得学点育儿经验才能让你对我放心嘛。” 他说着走到灶台前看药盅,这是陈岁年走之前找老中医开的补药,他跟不同的中医大师核对过对身体没伤害才同意黎言喝。 “不烫了,先把药喝了。下午骨头炖晚了,还得等一会儿。” 黎言接过药,看他马不停蹄又转身洗碗的背影,店里大大小小的活儿他基本一个人全包了,欲言又止了片刻还是什么都没说,走到江蓉旁边坐下。 看到他来,江蓉欲盖弥彰地往桌肚里塞试卷。 “没关系,给我看看。”黎言看出她紧张,轻声安抚着抽出试卷,毫无例外都是四五十分的不及格。 江蓉闹归闹,但成绩从没让黎言操过心。冷不丁看见这么多不及格的测试卷,江蓉以为黎言会凶她,但黎言只是把卷子重新放了回去。 “童溪哥哥昨天捞了很多生蚝,正好明天周末,我们帮他出岛卖生蚝好不好,正好也出去玩玩。” 江蓉脸上闪过兴奋,随后又摇摇头:“我周末还要上兴趣班,而且我们快期末考了,老师说要好好复习,学习很重要。” “那我们不让老师知道不就好了,兴趣班偶尔请假两天也没什么。”黎言捏住她的鼻子笑道,“学习是很重要,但出去玩也很重要。” “那我哥哥呢?” “哥哥也请假,请不了就带他偷偷跑。” “那店里周末其他客人呢?” 黎言说:“不营业了,我就要出去玩,都不准打扰我。” 江蓉皱巴巴的小脸这才噗嗤笑出声:“那我也要去!” 陆昀初一直在听他们对话,很少见到会装幼稚逗孩子开心的黎言,没忍住多看了会儿才端着饭菜过来喊他们吃饭。 似乎知道他们明天要出门,连着下了三天断断续续的小雨突然停了,暖融融的阳光洒下来差点让人想放弃出门这个念头回家睡大觉。 童溪想着他们这趟主要是为了出去玩,也就象征性地分了一筐生蚝让他们帮忙卖,还不忘提醒道:“东西都带齐了吗?今天人多,一会儿上船可就不方便往回跑了。” “都带齐了。”黎言说。 他们来的晚,出岛的人早就排了大长队。太阳压在脑门上晒,才站了不到十分钟后背就冒起薄汗。 人群嘈杂,童溪扯着嗓子问:“这鬼天气说这么热就这么热,黎言哥你要不要伞?” “不用,我这儿有,人太多了开伞不安全。”黎言跟着队伍往前走,扭头看见江蓉江瑞好好跟在陆昀初身边才安心。 陆昀初朝他看了眼,又拍了把江瑞的头:“去,跟着你黎言哥哥,顺便帮我们排队,要有什么事儿你马上给我打电话啊。我带蓉蓉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第46章 不用在这干站着,江蓉欢天喜地吆喝一声,跟着陆昀初蹿进小卖部,三两下就装了满满一袋子吃的回来。刚好有艘船靠岸,队伍顿时往前挪了一大截。 “喏,降降温。”陆昀初把冰淇淋挨个分给大家,轮到黎言的时候正好没有了。 童溪见状立马说:“黎言哥你吃我这个吧,我还有瓶冰可乐呢。” 黎言也被晒出一身汗,点了点头,手刚伸出来,陆昀初就当机立断按了下去。 他不解,又伸手。 又被按下去。 再伸。 再按。 一声“不用”横空拦截,陆昀初果断把人拽到后面:“他刚出院少吃凉的,你们吃就好,我还买了别的。” 说着他把袋子里的小蛋糕全部捧到黎言面前,知道他喜欢这些:“里面的都给你吃,冰淇淋你要实在想吃等过段时间养养再说,到时候我每个种类都给你买行不行,嗯?” 他语气话里话外都像在哄非要耍赖吃糖的小孩,特别是江蓉还唯恐天下不乱地劝说“哥哥要听话哦”,黎言本来没这个心思都被他门说的坐实罪名。 童溪在旁边眯着眼睛笑的样子让他有点不好意思,无奈地掐了下江蓉的脸,随手从里面挑了个蛋糕:“……排队吧。”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没有实在想吃。” 陆昀初抻着脑袋看他,忍不住笑出声,对上黎言轻飘飘看过来的视线又赶紧禁言。把刚买的小风扇和帽子给他,笑靥如花地站在旁边帮他隔开人群推搡。 队伍虽然长但船只容量大,等了半个多小时就轮到他们上船。但他们是这批最末的几个,船上已经挤得不像话,感觉连呼吸都困难,大部分都是赶着出岛卖海鲜的居民。 童溪带着他们好不容易才见缝插针塞进门边,工作人员举着喇叭催没上船的动作快点,黎言看实在坐不下自己便让他们先走。 “你们先过去等我,我坐下一趟船过来。” “下一趟还要等二十分钟呢,黎言哥你一个人行不行啊,要不我们都坐下一趟吧。”童溪说。 他们被挤到正中间,想出来都麻烦。 “不用。” 陆昀初把生蚝框挪到边上,知道黎言不喜欢挨肩擦背,二话没说把人拽到自己身前,一手拉住吊环扶手,另一只手撑在门框上,用身体愣是给他撑出一小块空地。 “扶着我就行,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不多了,安稳了这么久,马上就该出事了() 第41章 跟踪 所谓的卖海鲜圣地其实就在岛对岸,等于是从一个码头跑到另一个码头。好在那边摊位多,人群分散开后他们也终于能吸上口新鲜空气。 童溪给挑了个没那么挤的地方,让他们卖完直接走就好了,自己则托上剩下的蚝往人群中蹿。 两个孩子出岛的次数屈指可数,就连一贯老成的江瑞脸上都是止不住的新奇,看到什么都想去一探究竟。 陆昀初就在边上盯着他们,解开两枚扣子让海风灌进来,领口的锁骨若隐若现,仿佛连海风都要被这燥热逼退三分。 “喝点,天太热了。” 他给黎言递了纸和绿豆汤,绿豆汤总共买了五碗,除了黎言外其他人一人一碗,猛灌了两大口才觉得身上舒服些。 他不会叫卖,就在旁边陪着帮忙撑伞打下手。 反倒黎言是个熟练工,这些销售本事都是他以前为了帮家里减轻负担捡垃圾去卖时摸索来的,没多一会儿框里的生蚝就去了一半。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啊,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记忆里的惊涛骇浪都磨平了。 只要过得够久,再经历从前那些担惊受怕的事情时竟也能风轻云淡地揭过去,千百种情绪梗在喉间想想又没必要说,化成一张若无其事的笑脸,把装满生蚝地袋子递给面前的客人:“好了,一共18块,给您拿好。” “小伙子生意不错啊,你们是从栾山岛来的吗?看你这么年轻就带着孩子出来讨生活啊?”陆昀初刚帮忙找好钱就听到隔壁摊主唠家常。 黎言没解释太多,随意点点头:“对。” “那地方好啊,清秀,住着舒服。”他边给客人开生蚝边打趣道,“你这福气好啊,来你这买的都是小姑娘,我在这卖十多年了哪见过这么多漂亮姑娘。” 这是来买生蚝还是来看人啊。 “哎他是你弟弟吗?你这弟弟对你还真好,一直帮你撑着伞,自己晒的一身汗。”摊主朝陆昀初努努嘴,神色看着还挺愁,“诶呦,带黑眼镜啊,你这弟弟是盲人吗?我刚刚这么久也没听见他说话,不会连话也说不出来吧?哑巴啊?” 眼看盲人差点气晕过去,黎言抢在人骂骂咧咧前解释道:“他不是盲人,他是因为……” 这因为什么也不好说啊。 就在黎言愣神的功夫,摊主摆摆手表示自己理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怪我怪我,不该揭伤疤的。” “我说大叔啊。”哑巴盲人忍无可忍,两步走过来,在线展示医学奇迹,张口就说,“你这自来熟是不是也太熟了一点?” 摊主惊讶地蹦了下,反应过来后也没觉着尴尬,哥俩好似的拍拍陆昀初的肩:“哎呀,出门做生意聊聊天总比闷着好啊。后生仔别上火嘛!你看那些姑娘不都冲这位帅哥来的?” 陆昀初白眼翻到一半,听到他夸黎言又翻了回去。 好吧,原谅你了。 “你们早饭吃了没啊?没吃我这还有生腌,尝尝,算我给你赔礼了。” 摊主拆了两桶迷你生腌给他们,陆昀初正好早上没吃多少,闻着味道香当即塞了两只虾。 江蓉看他嚼巴两口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精彩,朝黎言问道:“陆哥哥怎么了啊?” 黎言只抬头看了一眼:“大脑跟味觉在谈判吧。” 江蓉听得一知半解。 “好不好吃啊?”摊主问。 芥末的刺激和生鲜的腥臭入室抢劫般绑架了陆昀初的知觉,他拧着眉头若有所思,最后还是人情世故获胜:“……好吃。” “好吃就多吃嘛!这两盒都给你吃。”摊主乐呵呵地说。 哇塞,陆昀初讪笑,这两盒吃完回去得打虫吧。 看他那样子黎言也起了好奇心,挑了只小生蚝放进嘴里。 一时间没有说话。 黎言皱眉。 黎言沉默。 黎言默默吐掉。 还是继续卖蚝吧,早卖完早走。 陆昀初余光看他这样,憋不住轻声笑了笑。 太可爱了。 剩下的半框也没用多长时间,小孩子都喜欢机动乐园,现在也到午饭的点了,今天去不划算,黎言在导航上搜了下就决定先住在附近的酒店,明天再去。 周末客流量高,价格也蹭蹭涨。他们过去的时候酒店房间已经定完了,就剩下一间豪华单间。 两张床不包早餐,还敢狮子大开口收1000块,谁人傻钱多往这花钱啊。 黎言本想再找找周边的酒店,但没想到已经有人傻钱多的某人拿着房卡走过来。 陆昀初让他们等一会儿,回去跟前台叮嘱了几句才带他们上楼。打开门让两个小孩先去洗手,然后拉着黎言坐下:“累一上午我看你脸色都不好,就这里吧,贵不到哪儿去,别找了。” “我还好,没事。” 累倒是不累,就是太晒了,晒得头晕,打着伞都没用。 陆昀初还是心里紧张:“我知道你很多事情现在都不想告诉我,但你身体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真的没事。”黎言只好说道,“就是太阳晒久了有点晕。” 陆昀初紧皱的眉头没有松开,破太阳,早知道不出来卖什么生蚝了。 他给空调开了舒适的温度,抖开被子让黎言先休息:“那你先睡会儿,明天的门票我来定就好,其他事你也别管了。我叫他们送了餐,等送到我再叫你吃饭。” 江蓉洗完手跑出来,一屁股就坐到床上:“好软啊!只有两张床诶,哥哥我们今晚怎么睡啊?” 两张都是一米二的单人床,江蓉到底是女孩子,黎言也不是他们过了法律程序的监护人。之前雷雨天她因为害怕跑到黎言房间睡觉,黎言也是把她哄睡后再自己睡小床。 陆昀初知道黎言在犹豫什么:“你跟小瑞睡一张床,你们黎言哥哥睡这张。” “那你睡哪里啊?”江瑞问。 “我打地铺。”陆昀初说,反正他也没少睡地铺。 江瑞道:“要不我跟蓉蓉睡地铺吧,你这两天身体不舒服,我听你总是咳嗽,是不是着凉了啊。” 陆昀初有些意外,这小家伙的观察力强得吓人啊。可能是没休息好的缘故,他最近是有点感冒的征兆。 “睡你们的,两个小不点还操心上我了。” 他抱着被子就要往地上铺,黎言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睡床上吧。” 第47章 “也行……啊、啊?”陆昀初愣住没动,似是没听懂。 黎言自顾自收拾明天要带的东西,没抬头:“凑合一晚吧,明天玩完就回去了。” 神经如同触电般跳了一下,陆昀初抬头朝他看去,许久才把简单的一句话拼成自己能理解的意思。 “……哦,好。” 黎言不是没看见他眼里逐渐冒出星星,抱着被子当即扑在床边缘开始疯狂打滚。 “那我、我先去给你煎药,午饭一会儿就送到了!” 他出门前带了好大一个包,在黎言越变越震惊的目光中从里面取出惊人的一个电磁炉……还有一个砂锅。 ——是他平时煎药用的。 陆昀初欢天喜地端上就往浴室走,他不嫌重,但一日三餐的药必须准时吃。 黎言眼里划过无奈,收回视线,看向正跟江瑞下飞行棋的江蓉,也坐过去玩,边玩边有意无意地问道:“蓉蓉,老师说你这段时间上课总分神,是心情不好吗?” 他还特意找老师详细问了下,那些不及格的日测卷,正是从老师第一天发现她走神时开始的。 江瑞成绩很好,大考小考都没掉过年纪前三。江蓉虽然也厉害,但成绩只是偏上,跟江瑞比还是差一截。 但比起学习黎言更在乎她的心里状况,怕她在心里跟江瑞比较,会因为成绩问题给自己太大压力。 江蓉低着头扔出骰子不说话,黎言也没着急:“蓉蓉,成绩不是最重要的,达到力所能及的分数就够了。再说了,蓉蓉现在的成绩也很厉害了呀。” 江蓉还是攥着手,不安地朝周围看了看,害怕地凑到黎言身边小声说:“不是因为成绩……” “那是因为什么?”见江瑞也担心,黎言安抚地拍拍他的手。 江蓉犹豫片刻,声音细弱蚊蝇:“是因为……我最近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 - “滴——登记成功。” 酒店地下车库驶进一辆杂牌面包车,好几个地方的车漆都掉成了马赛克,后备箱上还贴着“殡葬一条龙”的广告,一看这车就年岁已高,离退休不远了。 “我草,这地方金子做的啊,停一小时车5块钱,往后每半小时加10块钱。”男人盯着显示屏的播报觉得肉疼。 “少他妈废话了。”另一个人不耐烦道,“这钱老大可说了不报销,早点完事儿咱们还能少出点血。” “老大也太不厚道了,人家不是给他几个人手了吗,还让我们出来遭这罪。” “你懂个屁,外人哪有自己人用着放心。” “那老大还接受个锤子,直接拒绝不就完事儿了。” “要不怎么说你就读个小学没文化,老大留下那些人肯定是想万一他们反悔甩锅了我们还有证据啊。” 被吐槽没文化的男人不屑地切了声:“就我们?那人看着就跟我们不是一路,真要有什么事儿他玩死老大还不是轻轻松松的。” “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车里闷得不行,其他几人也相继下车,拿着几张照片问道:“老大要的是哪个啊?” 男人随手一指:“这两个随便哪个都行。” “妈的那个破岛是真的小,动都不敢动,进出还得坐船,好不容易等到机会。” “都给我打起精神,今天要是再成不了,回去得夹着尾巴做人!” 【作者有话要说】 北苍树&小黎小陆祝大家520快乐!!明天还有一更 第42章 小初 江蓉上学一直都是黎言去送的,黎言住院后就是陈岁年,现在又换成陆昀初。 她说开始有这种感觉正好是黎言刚住院那会儿,但每次转头都没看见人,她就以为是前段时间跟陆昀初看鬼片后自己吓自己。可那种感觉每天都有,总在脑中挥之不去。 黎言隐隐感到一丝不安的气息,可又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只能安慰她现在是法治社会,让她别想那多。 看她因为提及此事又开始害怕,酒店正好有市内儿童乐园,只允许小孩进入家长接走,吃完饭后黎言便将他们先送去里面玩。 回来的时候陆昀初正在熬药,听到动静语气很自然地问道:“回来了?怎么没待在那里陪他们?” “里面不让大人进去。” “那你坐会儿,药马上就好了。我们早上出门不是还带了包凉粉吗,等煎好药煮给你们吃。” 黎言应了声,坐在床上,视线却又转回了浴室,落在陆昀初身上。 玻璃被蒸汽模糊,看着里面忙碌的背影,这一瞬间酒店好像变成那个他们熟悉的家。每次收工后也是这样,蝴蝶兰插在玄关花瓶里,黎言做饭,陆昀初在旁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只不过现在身份互换,闲着的变成自己了。 这样的情景在陆昀初来栾山后经常出现,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却总能实实在在触碰到黎言藏在平静下的心脏。 他想到什么,低头笑了笑,可很快这笑意又淡去。 “嘶!” 浴室里传来一声痛呼和瓷器碎裂的声音,来不及多想,黎言下意识跑进去。砂锅把手断了,药汤洒了大半,陆昀初正蹲在地上收拾药渣,掌根划破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陆昀初耷拉着脸有些沮丧,心疼浪费掉的药还有胎死腹中的凉粉:“对不起啊,我也没想到突然就断了,我一会儿再重新给你熬一遍。” 黎言松了口气,皱着眉一把将人拉出来:“先把伤口处理了。” 陆昀初乖乖跟在他身后,看他在医药箱里翻找东西,想不到能说什么,也就干脆没说话,就盯着地板看。 他们的相处似乎陷入了一种沉默怪圈,以前高中晚自习黎言跟陆昀初研究物理选择题的时候也是这样。 写满洛伦兹力公式的草稿纸压在胳膊肘下,那道题超纲了,而且答案都不对,怎么选都是错。 他们现在仿佛也变成了试卷上的选择题,不同的是这次不止有四个选项。他们有数不清的话题可以选择,只是答案怎么选最后都无限接近沉默。 这种感觉比单纯的拒绝沟通还要让人煎熬。 少年相识的一切就像一场梦,梦醒了,他们之间的友情爱情被封印在看不清的迷雾里,从无话不谈变成了“陌生人”。 尴尬在屋子里蔓延开来,陆昀初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打破这种难以言说的氛围,佯装无事地摩挲着床单,想到黎言刚刚听见声音跑进来的样子脸上才又有了些笑意。 “黎言……” “你……”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黎言看看他:“你先说吧。” “你是不是在给江蓉江瑞物色领养家庭,还准备把店铺转给童溪。”在医院的时候他就听到过他们聊这件事,但一直找不到机会问。 黎言闻言没有说话。 “为什么?”陆昀初固执道。 黎言把药瓶盖好放回箱子,也没瞒他:“我本来就不是他们的监护人,也不符合领养条件,社区只是暂时把他们寄养在我这里而已,早晚都会重新找监护人的。” “只是因为这样吗?”陆昀初别开脸,眼底不知何时又红了一片,“你是不是害怕你生病了照顾不好他们?还是说你——” 后面的话他没往下讲。 送走孩子,转让店铺,他怕黎言是在安顿栾山岛的一切,然后又跟之前一样,在他不知道的某天再一次消失。 “黎言。”陆昀初很用力地拉住他手,抬头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恳求道,“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我已经改了……我不会再跟以前一样乱发脾气了,我跟你保证!” “黎言……情绪是可以伪装的,可本能反应不行。”他往前挪动抱了上去,“你还爱我的……是不是?” 攥在指尖的手有些颤抖,陆昀初那双乌黑的眼睛此时又蓄满了眼泪,黎言艰难地抬起头撞上他的视线,又无力地垂下去。心里像针扎一样疼,一点都不比他好受。 陆昀初一声声询问砸在他耳朵里,他握紧了手,是……他还喜欢,他根本没办法否认自己的感情。 他以为他的消失会让陆昀初很开心,可陆昀初却意想不到地又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雨夜的忏悔、强制的拥抱、固执的纠缠、酒后的吻……他以为离开了就能放下,但他没有,他躲不开也放不下。 少年时期的遇见,陆昀初出现的时间点在他到目前为止的整个人生旅途里都太明艳了,十几年的感情他放不下。 从小到大,他失去了太多东西。家庭、亲人、爱人、健康,他一次次想挽留,可不管怎么努力结果都是徒劳,什么也没抓住。 以前爸爸妈妈吵架的时候他偷听过,是因为钱。所以他觉得只要自己能赚钱,多赚钱,爸爸妈妈就不会吵架,家就不会散了。 可他错了。 长大后,他遇到陆昀初,已经习惯靠付出去换一份寄托,他知道这是病态的习惯,他以为这样就能抓住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第48章 可他又错了。 再后来,随着爷爷奶奶的年纪上涨,他心里特别害怕,以为只要自己在照顾上再仔细点,再用心点,爷爷奶奶就不会离开了,但最后还是事与愿违。 他看得透自己的生死,却相信在有生之年永远无法接受别人的生死。 他知道自己在钻牛角尖,他不想经历离别,也不想自己成为离别里的主角,让别人再承受一次那份痛苦。 他不知道这样的选择到底是不是对的。 推开陆昀初的拥抱,黎言沉默了一会儿,空气中若有若无地传来一声叹息:“小初……” “不要!”陆昀初瞪瞳孔颤动,当即捂住耳朵,“你别叫我小初……至少别现在这么喊我……” 这声“小初”跟以往的都不一样,他宁愿黎言还是冷淡地喊自己陆昀初,都不要像现在这样。 他宁愿要恨,也不要释怀,因为释怀了就是真的不在意了。 黎言想站起来,陆昀初用力按住他,把额头抵在他肩上,声音含糊得听不清:“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你明明连走的时候都带上了我们当年的合照……” 黎言鼻尖酸涩,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像从前那样轻轻在陆昀初背上拍了拍。 没有歇斯底里,连拒绝人都是温柔的。 陆昀初不让他推开自己,一下下捶着黎言的大腿,他终于明白了最狠的惩罚就是无视,在平淡里把自己一点点推出门外的感觉让他害怕得双腿发软。 “我从来就没有不爱你啊,也没有不在乎你……我就是明白的有点慢……黎言。” 原来撕开被爱囚禁的面具,真正的黎言就像雪上的积雪一样化不开,冷得刺骨。可这双推开自己的冰凉的手,曾经也轻柔地替自己擦过嘴角的油渍。 钟表转了好几圈,黎言不知道过了多久,揉了揉泛酸的眼眶,等陆昀初不再哭后才轻轻推开他,觉得自己甚至没力气再说话。 “……我去接他们回来。” 他逃避似的起身出门,陆昀初却好像没听见一样,垂头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脑中不受控制地产生了很多他明知道是不对的想法。 可他没有办法了,他还能怎么办? 望着那扇没有关紧的门,陆昀初像下了什么决定,无声地点了点头:“好……你去。” 黎言从乐园把两个孩子接出来,一路都心不在焉,只有听到江蓉说想吃冰淇淋的时候才嗯了声,刚好也顺便买点板蓝根回来。 去小卖部的路走地下车库最快,江蓉在旁边眉飞色舞地讲乐园里的事,黎言则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不安。 一手牵一个孩子,黎言加快脚步,才走到一半,不远处一辆面包车的车灯就猛地亮了起来。车门吱呀一声拉开,里面顿时跳下来五个拿着棍棒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面包车风评受损 第43章 舍身相护 车库的感应灯没那么灵敏,要很用力发出声音才能唤醒。 几人都是生面孔,黎言直觉不对,但他不想多生事端,便只当没看见。 但这伙人摆明了就是冲他们来的,并且提前观察过地下室的布局,三两下就拦在面前把他们赶到一块由墙体形成的半包围区域。 黎言下意识想拿手机找保安,带头的男人察觉出他意图,当即跟周围小弟团团围上来,意味深长地朝两个小孩看去。 “黎先生,我劝你最好还是别打歪主意。咱们大人的事咱们自己谈,别再把孩子们吓着了。” 黎言自认没结过仇家,对方却能认出自己甚至知道他们具体行踪,他只有一种不愿相信的可能,心脏重重往下一沉。 “……黎大汀让你们来的?” “呦,是聪明人啊,那跟聪明人办事应该就容易多了。”男人没有狡辩,果断承认了。 想到黎大汀跟他们开价对付亲儿子的嘴脸,黎言胃里翻江倒海的一阵恶心:“你们想干什么?” “你爸是干嘛的你不知道啊?”男人弯起眼角跟周围人鄙夷地相视一笑,摊开手,“还能要什么,要钱还账呗。你也别想着跑,你爸能找到你一次就能找到你第二次。” 说着还探出头朝躲在黎言身后的江蓉招手坏笑:“小姑娘要不要带着哥哥一起来叔叔这玩啊?” 黎言被他们的不要脸气笑了,横跨一步遮住两个孩子,冷静道:“你们想要多少?” “你爸欠多少我们要多少呗。” “黎大汀呢?” “这你管不着。”男人伸手比了个数,“500万,要么给钱,要么只能请各位跟我们走一趟了。” “500万,黎大汀这条命都不值500万。” “所以啊,本来是想把他卖了的,但想想又不值嘛,还不如让你替他还了,这样你们父子俩还能团聚说说话,省得你老爸最后东一块西一块。” 黎言冷笑地说道:“他欠了钱确实需要还,但他到底有没有欠你们这么多一查就知道。万一是敲诈勒索,恐怕这钱你们连摸都摸不上就得蹲局子了。” 男人被他唬住怔了下,又恶狠狠地甩起棍子:“少他妈废话,你就说钱你是给还是不给!不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给。”眼看他们步步紧逼,黎言拉着孩子往后撤了一步,毕竟有孩子在,决定先把人稳住,“但这么多钱我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我账户里还剩两百来万,这些先给你们,剩下的我再想办法凑。” 男人戒备地看向周围,朝他伸出手:“我管你够不够!钱呢?先给钱!” “银行卡不在我身上。”他低头看向江蓉江瑞,“我留在这等,让他们上去拿卡。” “那就别他妈废话了,老大说了今天钱和人必须带一个走!”男人不给任何人离开视线的机会,二话没说就招呼小弟冲上来。 “啪!啪!啪!” 就在这时,墙体后面的感应灯突然亮起,一道伴随掌声的影子跟着脚步声逐渐拉长,众人皆被吓了一跳。 黎言以为是安保人员过来巡逻,正要松一口气就看见走过来的竟然是陆昀初。 “这么热闹呢?”陆昀初跟逛街似的打着哈欠,默不作声挡在黎言身前,“我说怎么这么久不回来,原来是在这儿呢。” 男人看清他的脸后骤然愣了下:“陆昀初?” “是我。”陆昀初摊开手,“太出名了没办法,自我介绍都用不上了。” 男人面色铁青,显然陆昀初的出现并不在他预料之中。 这他妈怎么还牵扯了个明星,他怎么也没想到跟在黎言身边包裹严严实实的人会是陆昀初,谁不知道陆昀初他爹是商圈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大哥。”旁边小弟压低声音耳语,“他来头可不小,又是公众人物,我们惹不起吧。” 男人也有些犹豫,但更怕空手而归,思索片刻还是拎着棍子堵住他们:“惹不起又怎么样,我们只是替人办事,再说了之前找老大的那个人来头也不小。带走!” 陆昀初闻言皱了皱眉,弓着背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黎言也眼眸微沉,迅速观察周围试图找到别的路口,但很可惜,并没有。 他们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方有武器,他们只有两个没战斗力的孩子,总不能把孩子抄手上当棍子使吧。 “你不就是要钱吗?想要钱来找我啊,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陆昀初突然挺直腰杆,开门见山地说道,“说个数,你们要多少?” 男人神情戒备,不清楚他又在打什么坏心思。 “要多少?”陆昀初重复一遍,“现在说,钱今天就能到,你们回去也好交差。” “500万。” “行。”陆昀初想都没想,“勒索也不勒索多一点,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还要为了这么点钱耽误时间。500万给不了现金,让他们去楼上拿我的卡,里面可不止500万。” “你拿我们当傻子糊弄吗!”男人厉声道,“放你们上去让你们跑吗?” 陆昀初耸耸肩:“所以我说的是‘他们’不是‘我们’,让他们上去把卡拿下来,我在这给你们当人质。” “不行!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黎言脱口而出,一把将人拽回身后。 “怎么跟我没关系?你跟我有关系,你的事就跟我有关系。而且他们打扰到我兴致,关系大得不得了。” 陆昀初这时候还有功夫表现不满,凑近黎言说道:“更何况我不信黎大汀能找到你,更不信他们口中的‘老大’会是你爸那个废物。” 黎言死死拉住他的手,沉声说道:“不管是谁,这些都是他造的孽,要留也是我留。” 男人似乎也在犹豫,旁边小弟凑上前说了什么,他才点了点头。不再耽误时间,拿起棍子在掌心敲了下:“二位也别争了,我凭什么要放你们谁离开?都给我一起带走!” “那钱谁给你呢?”陆昀初丝毫没有即将被绑架的害怕,“你们出来勒索人脑子都不带吗?你们老大敢让你们出来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蠢。” 第49章 他冷声说:“我不管你们闹这一出到底是要钱还是要人,把我们一起带走我家不可能放过你们,包括让你们来的老大。也不是炫耀,但还真没几个人是我家惹不起的。” “当然,如果你们只打算带黎言走。”他夹出兜里的手机晃晃,笑不达眼底,“我保证,你们这辆车永远都到不了目的地。” 屏幕上是一条定位消息和编辑好的文字,就差点一个发送,而对面的联系人正是陆家的保镖队。黎言瞳孔微张,这才意识到陆昀初早就在墙后面听着了。 男人脸色这会儿比锅底还黑,毕竟是酒店的车库,即便位置偏也难保不会有人,到时候他们只会更被动。 “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黎大汀是黎言的爸爸,我要保他全身而退。报警对我对你都没好处,所以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难事。”陆昀初说,“而且我爸妈就我一个孩子,你拿我当人质说不定还能再敲一笔。” 男人跟他对视,权衡利弊后最终选择妥协。示意小弟包上去,扔了张纸条在地上:“可以,但不在这等,晚上10点前把钱准备好送到上面的地址。” 他又让人从后备箱取出手铐扔给陆昀初:“把手拷在身后,手机扔掉,自己走过来。” 陆昀初眉尾一挑,准备得还挺齐全。正要弯腰去捡,黎言就拦住他:“不行!你别意气用事,我的事情我自己处理!你带他们两个回去!” “小初,听话。” “那我可不放心,再说了你怎么处理?你心眼太好了处理不了这些事。”陆昀初听到这声用曾经熟悉语气喊出来的称呼,雀跃地小声笑道,“是你要听话,黎言,你相信我吗?”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他隐约能从陆昀初口吻里听出他有防备,但有关陆昀初安危的事即便成功率99%他也不会去赌那1%。 “相信我就听我的,跟陈业联系。”陆昀初没等他说完,把自己手机给他,又用手掌贴上他的心脏,一路滑到衣服口袋,把心脏病的药放了进去,“情绪不要激动,等我回来。” “银行卡在我包侧边口袋,密码都在备忘录里。0799那张是赎金,5762那张……是给你的。” 说完他瞬间发力猛地推开黎言,让江蓉江瑞拉住他,自己则迅速戴上手铐走过去。 “小初——!” 黎言急得身体都在发颤,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再想追过去的时候陆昀初已经上了车,车门落下,一脚油门开出了车库。 “陆昀初!” 他追着跑了好几步,最终还是因为心口的阵痛弯腰撑在墙上。 离十点没多少时间了,他胡乱塞了颗药,跑回酒店就想联系陆家的人。但陆昀初没有备注的习惯,他在通讯录里翻遍了也找不到陆家父母的电话,只能边打给陈业边去翻银行卡。 电话几乎是被瞬间接起,陈业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但黎言却没了动静,望着陆昀初的备忘录怔怔出神。 编辑于20分钟前。 ——0799的卡给陈业,后面的事情他会处理。5762那张是我大学毕业那年给你开的卡,往后每个月我都往里面存了钱,就是一直不知道怎么给你比较好。我要是回不来,里面的钱也够你看病跟生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泄洪了 第44章 爆炸 黎言攥着银行卡眼眶通红。 陈业电话那边喂了半天都没听见动静,吓得他差点以为黎言也出什么事了,好在在他准备找工作人员强行破门而入的时候听见了电话那头有些颤抖的声音。 他知道黎言肯定着急上火,让人在酒店先等着,半个小时候就带着两辆车出现在门口。 “你坐我这辆。”陈业让两个小孩上另外那辆车,“我找人把他们送去安全的地方,等我们这边结束了再接他们回来。” 黎言现在心乱如麻,这种无力感在他爷爷奶奶走的时候就感受过太多次了。像被人拖下水,明明窒息到痛苦万分却偏偏没法上岸,只能这么熬下去。 他点了点头坐进车,甚至都忘了问陈业怎么会这么碰巧大老远突然出现在这里,直到车开了将近10分钟他才想起来。 “陆昀初消失太久了,他怕别人因为他打扰到你,一点消息都不让我放出去,传到网上的动静也通通压下去,所以粉丝跟以前的合作方传什么都有。”陈业说。 好一点的是说他退圈了,受伤了,再离谱一点的还有说他犯事儿进监狱了…… 陈业这趟就是来找他的,前两天就到了,但陆昀初就是不告诉他自己在哪儿,没办法他就只能附近找家酒店先住下开启话疗。 “要不是他刚才突然给我发消息说有事,我估计都买好后天的机票回去了。” 透过后视镜,陈业看到黎言心不在焉,始终看着窗外不出声,自己的话估计都没听进去几句。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其实陈业心里也不是百分百有底,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陆昀初有自己的考量,不至于胡乱来了。 黎言攥着手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们现在去哪儿?” “先跟其他人汇合。”陈业示意他看导航,“陆昀初把他们车牌号发我了,你们还没上车的时候我就找人从系统上追踪车辆位置。” 他说着顿了下:“对了,还有一件事。” 黎言抬头:“什么?” “陆昀初说他们背后应该还有人示意,所以关于你爸还有那些债主的资料我也都找人调出来了。虽然事出有因,但这毕竟涉及到你的隐私,我觉得还是要跟你说一下,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黎言的心跳根本稳定不下来,也不在意这些事情,沉重应了声,“小初手机里没备注,你有没有他爸的电话,先给他们打一个。” “陆昀初说了别跟他爸说。”陈业抽了根烟咬在嘴边,“没事儿用不着他们,我能解决,要是联系上陆叔叔恐怕就不好收场了。” 黎言心烦意乱的没听出他话里的迟钝,也就更没细问这个“不好收场”指的是什么。 想起备忘录里的嘱咐,他又把0799的银行卡交给陈业:“他让我给你的。” 陈业道:“把他们给你地址也告诉我。” 黎言把纸条给他,陈业接过后就猛踩油门,连闯两个黄灯把车开到导航指定的目的地。 黎言这才看到停在面前的是三辆警车,陈业找的人竟然是警方。 从他们被堵在地下车库到现在总共也就半个多小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跳过所有报案流程直接派出警力,以经纪人的身份相处太久,黎言都差点忘了陈业跟陆昀初他们一样,本来就是世家公子。 陈业下车跟警察说了几句话,从对方手里拿过对讲机,又把银行卡和地址给了另一辆警车里西装革履的男人,随后才坐了回来。 黎言看那个男人的样子应该是律师。 “他是我的律师。”果然,陈业注意到他视线立马给他解答,“警察会带他从陆昀初账号上取钱到交易地点,你爸欠的债没有500万,所以这个钱必须要给到他们手上。” 黎言明白他的意思,这样才能算他们敲诈勒索。脑子里又浮现出陆昀初说“相信我”时的表情,手指握得发白。 “那家伙也算是耳濡目染了,不管是公司还是什么别的小本生意,用这招砍竞争对手血条都是常见套路。就是今天太仓促了,很多事情都没准备好。” 陈业拿了盒薄荷糖让他含一颗平复一下情绪:“陆昀初说你身体还没康复好,让我叮嘱你情绪别激动。你也真是的,认识这么多年,生病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跟我们说。” 没听见黎言接话,他又道:“放心吧,我们不会比他们晚多久的。陆昀初毕竟是公众人物,家底实力也摆在那里,多少都有忌惮,敢动他的人也没有几个。” 由未知带来的不安让黎言掌心不知不觉出了汗,车速明明已经飞快了,但他还是觉得很慢很慢,恨不得直接一个闪现过去。 天色逐渐暗下来,警方在对讲机那边同步位置,是在市区边缘的一座渔港。避免打草惊蛇,他们提前下了车步行过去。 远远黎言就看见了那辆面包车,渔港现在不在营业时间,守卫也很松,只有一个走走过场的大爷,跟他简单交代几句就进去了。 警察让他们在外面等,但陈业和黎言都待不住,嘴上答应好好的,转头还是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挨个排查可能藏人的地方。 非营业期的渔港只能靠月光照亮,可以说是同时方便了嫌疑人的躲藏和警方排人的隐秘性。折腾了半晌都没发现他们踪迹,警方最终将目标锁定在靠近海边的一间小屋子。 门卫大爷说这是提供给渔民临时休息的地方,律师那边早在一个小时前就汇好了款,警察相互对了个眼神后便小心翼翼地往小屋包。 黎言即便再心急,怕干扰行动也只能在不远处干等。手表就戴在腕上他却连低头看的精力都没有,只是紧紧盯着小屋的方向凭空估算时间。 第50章 心像绷在不堪一击的弦上,稍微有点风吹草动这根弦就会立马断掉。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长时间的寂静中传来几声躁动和惊叫,他再也忍不住直接跑了过去。 小屋里显然经过一番追逐,东西洒落一地,桌角被撞得歪七扭八。 警察已经控制住所有嫌疑人,陆昀初的手铐也被解开了,但没注意到门口的黎言,正侧着身体跟警察复述经过。 本来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但就在这时,在车库被称为“大哥”的男人双手抱头蹲在旁边,眼睛却死死盯着陆昀初的方向。 突然腰间寒光一闪,他瞬间朝陆昀初面前的警察冲了过去。 男人目光阴狠,发誓就算栽了也要拉个垫背的一起! 黎言瞳孔骤然放大,一声“小心!”刚脱口,陆昀初就反应过来,眼疾手快地撞开警察,自己却被男人顺势挟持住,抵在脖子上的小刀微微用力,皮肤就已经划出了一道血痕。 然而比脖子上更触目惊心的是他小腹上不知被什么捅出的伤口,衣服悄无声息被血染红了一片,随着男人的挟持他吃痛地皱紧了眉。 “小初!”刺眼的红色看得黎言心惊肉跳,二话没说就朝他跑了过去。 “别过来!都不准动!谁要再过来老子杀了他!” 男人暴怒的吼声让黎言硬生生停在原地。 “好!好……我不过来。”黎言放低双手慢慢往后退,第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没给黎大汀钱,“你放下刀……你们只是想找我要钱而已,我给!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看了眼被警察拷上手铐并排蹲在墙边的小弟,男人弓着后背眼神死死咬住现场的每个人:“操!那是他妈的他自己捅的!关老子屁事!” 但没人在意他的话,警察没敢上前,只是时刻保持安全距离围在周边。 男人像被逼上绝路的困兽,一边低吼着一边挟持陆昀初一步步往柜子边靠,然后用陆昀初遮挡众人视线,屈膝反手从抽屉里迅速又谨慎拿出一包东西揣在身上。 谁也没看清那是什么。 陆昀初能感受到后背抵住的是个圆柱形的硬物,心中顿时萌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都往里面走!谁要敢耍花招就别怪我不客气!”男人微微用力,陆昀初脖子上的血痕又重了几分。 有了人质就有了底气,他保持着距离慢慢往门外移动,众人迫于无奈只能跟着他的步伐朝屋子里走,仿佛一个同频的转盘,每一步挪动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堆在码头的货物形成无数黑色死角,不知什么东西发出的“咯吱”声堪比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笼罩在众人头顶。海风在耳边呼啸,黢黑的水卷着浪潮拍在礁石上,空气中全是潮湿的海盐味。 黎言简直要被自己的心跳声震聋了,眼睛一刻都不敢移开,生怕他会对陆昀初做出什么不利的事。 直等把所有人都赶进屋内,男人脸上才露出一抹邪笑,往后退了好几步,猛地扯开外套露出刚刚藏在怀里的东西。 众人这才看清那东西竟然是包炸药! “不好!”有警察目眦欲裂,分不清是谁的声音喊了句,“快趴下!!” 陆昀初那股莫名而来的不安终于坐实,他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真是假,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恍惚在一瞬间脑补了所有炸弹爆炸后的惨状。 屋子里残缺的尸体会有他的爱人,他的朋友,还有为了救他无辜受牵连的警察。 千钧一发之际他朝黎言看了最后一眼,在男人作势要扔出去的瞬间跟他调换身位,把炸药夹在两人身体中间,然后猛地扑向他拼命往前跑,跟他一起跌进面前深不可测的海里。 刺骨的凉意和剧痛一起贯穿身体,他对水的恐惧在这一瞬间好像突然消失了,也或许是心里有了更重要的东西顾不上这点恐惧。 男人也想不到他竟然这么不要命,当即吓成了孙子,疯了一样地想挣开他的束缚。 伤口被海水泡得开始发麻,渐渐感知不到疼痛,陆昀初仿佛能清晰感受到血液从身体里流失的速度。 下一秒“砰”的巨响袭来,海面白光骤现顿时炸开一团水柱。 陆昀初觉得眼前闪过灼热的火光,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伸出手,却也只能任由身体下沉。 意识昏迷前也只来得及听见岸上黎言嘶吼的一声“小初”,脑中此时剩下了最后一个想法——还好你没事。 第45章 黎言,你没事真好 自从小时候那场意外过后,陆昀初就特别害怕流动的水。平常除了偶尔能泡泡温泉外连游泳都没去过,更没接触过这么多水源。 刚开始那阵钻心的寒凉退下后身体一瞬间又被股暖流包围,四肢没法着力,好似飘在半空中。充斥大脑的窒息感没了,周围的景象也逐渐消失,从原先的海水变成白茫茫一片。 没有人、没有声音,没有光。 黎言呢?自己坠海肯定把他吓坏了,他听到过他想跳下来救自己却被人一把拦住的声音,万一又刺激到情绪让他心脏疼了怎么办?药带了吗? 自己好想再见他一面啊。 想到这里陆昀初奋力挥舞双手让自己往前飘,试图找到这片冥茫里的尽头,可怎么转都看不见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他精疲力尽准备放弃的时候,耳边忽地传来一道像是仪器发出来的尖锐声音,左手也同时被火焰覆盖,他想抽出来但身体却被什么东西禁锢一般突然无法动弹。 熟悉的窒息感又一次袭来,陆昀初张开嘴无助地呼吸,拼了命地想跟这股力量对峙。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黎言的脸,但为什么这家伙看到自己就跟看到鬼一样脸眼底又惊又喜,嘴里大喊着什么就要往外跑。 好不容易见到他,陆昀初可不想他又离开自己,于是艰难地拉住他的手。说是拉,但也只是轻轻覆在手背上。 “……别走。” 黎言果然就不动了。 这里面的黎言是个虚影,陆昀初自动脑补出他完整的样子,眼前像放电影似的闪回从他们认识开始的每一幕场景。 直到一阵白光闪过,黎言置身在一间陌生的房子里,周围出现了好多他不认识的人……唯独没有自己。 陆昀初愣住了,是他新的家人和朋友吗……看着他们成双成对说笑的背影,他心里仿佛在滴血一样难受得想哭。 怎么把自己落下了啊…… 此时此刻的他宛若一个旁观者在偷窥别人的幸福,可这些幸福原本应该属于他的。 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道待了多久,陆昀初不放过任何能看他的机会,喃喃着说道:“你为我做了好多事,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但你好像什么都不缺了……你已经有了自己生活,有了不存在我的交际圈……” 眼前的黎言是开心的,陆昀初伸手想再碰一碰他,意识又逐渐开始变得模糊。 “我以后都没机会再缠着你了……所以黎言,别讨厌我了。”他勉力说道,“对不起,让你这些年的人生过得那么压抑那么难受……如果还有下辈子,你别再遇到我了。” “一定要好好治病,一定要好好生活……” 意识慢慢脱离大脑,面前的人也尽数消失,陆昀初陷入长时间的昏迷。等他再次挣扎地醒过来时,周遭的海水荡然无存,入眼依旧是白茫,但这次却有了实体——是医院病房的墙壁。 他没死? “小初……” 耳边传来黎言并不平稳的声音,陆昀初心跳都被这道熟悉的声线激活了,蠕动着嘴唇刚想应他,门口医生便鱼贯而入。 他不想听白大褂分析,也不在意自己的状况,甚至懒得管自己是怎么被救上来又在医院待了多久。 他精力全集中在眼睛,像装了gps一样透过各种缝隙紧紧盯在黎言身上。 医生检查完他的情况,又交代了好些东西才离开。 亲眼看见他醒来,亲耳听到医生说他没事,黎言悬在刀尖上的心才总算落回肚子里,浑身强撑的力气也被瞬间抽干。 “黎言……” “你怎么这么傻……明知道是炸弹还敢往上扑!”黎言说话都还发着颤,只要闭上眼睛就是陆昀初坠海的画面,“还好炸弹威力不大,不然你——” 他说不下去了,他不敢再想这种可能。 陆昀初本想说他宁愿自己死也不要让黎言有事,可在看到黎言剧烈起伏的胸口后立马把话收了回来。 “你别激动……别……”他赶紧去碰黎言的手,顿时紧张起来,“没事了……我们都没事了,你别激动。” 他见过黎言病发倒在自己面前的样子,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害怕了,急得甚至要上手拔了针头站起来。 “别乱动!”黎言知道他刚醒没力气,把手伸到他掌心让他握着,“答应我,以后不能再干傻事了,好不好?” 陆昀初落海后黎言当即就要跳下去救他,警察害怕伤亡加重强行把人压在岸上,等爆炸结束后他们才行动捞人。 第51章 陆昀初被救上来后昏迷了三天,黎言每时每刻都在后怕和恐慌里渡过。如果真的因为自己的事害了陆昀初,那他真的没办法原谅自己。 似乎要把这几天错过的样子都弥补回来,陆昀初一个劲地盯着他看,把他眼里露出的所有情绪都装在心里,直等他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才问道:“这几天药都有好好吃吗?” 黎言嗯了声。 “那饭呢?也有好好吃吗?” 黎言又嗯了声。 那就好,陆昀初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又问:“跟我一起坠海的那个人呢?死了吗?” “没有。”黎言也看着他,“他没你伤的重,在楼下病房,警方的人在那边看着,等他痊愈了就移去看守所。” “我就知道,胆小鬼。”陆昀初不屑地轻啧,语气里还有自己猜测正确的沾沾自喜,“刚下水他就被吓成孙子了,拼命想踹开我,正好我也不想跟他一起死就松手了。” “那炸药顶多算个大点的鞭炮,还拿出炸人呢,我看炸牛屎都费劲。” 估计就是吓唬人的东西,想趁众人躲避的功夫给自己制造时机逃跑,结果没想到陆昀初比他还虎直接扑了上去。 “你还得意上了。”黎言在他手背拍了下,真是要被他气死了,想到这又心有余悸,“你……是不是在他们刚围上我们的时候就到车库了。” “嗯,你出房间没多久我就跟上去了。” “为什么?” 陆昀初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从实招来:“我不想就这么跟你结束,所以我怕你又偷偷走了。” 如果当时黎言执意要走,他可能真的会把人迷晕了关回家。 但这事他不敢让黎言知道。 “你们对话内容我都听到了,你该早有准备的。赌徒跟放高利贷的本质上都一个样,只要钱不要命的东西,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 陆昀初只庆幸自己跟了上去,才能在他们真的动手伤害黎言前亲自把他们解决了。 黎言心里苦笑,是啊,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他以为只要自己拿剩下的时间跟黎大汀耗着就能耗断被血缘栓着的线,可线没断,换来的却是黎大汀的丧心病狂。 黎奶奶以前说过黎大汀的名字是找算命先生取的,“汀”字寓意平安顺遂生生不息。取名“大汀”就是她希望自己儿子永远做一个打不倒的人,不管遭遇什么都有重新站起来的勇气。 黎大汀也确实打不倒,只不过是用在要钱上。 陆昀初把他的表情收入眼里,轻声说道:“别内疚,这是一本万利的好事。” 一本万利吗……黎言看他身上的伤口,这个本钱对他而言一点都不少。 “自己的捅的吗?怎么弄的?”他覆上小腹的纱布。 陆昀初不太敢回答:“用玻璃……你别生我气,这样能判的重一点。” “我没生气。”黎言轻轻摇头,他就是觉得陆昀初太傻了,不值得。 陆昀初道:“500万,光这个金额的敲诈勒索就能他们判10年,再加上造成人质受伤,够他们再往上加加了。” 黎言没有说话,陆昀初却能清晰感受到他又在自我反省。他总是这样,长期以来的生长环境让他习惯压抑自己,也习惯去替别人承担感情。 所以不管是交朋友还是当爱人,黎言都像维持情绪的天平,视情况在左右两边加减砝码,以便悄无声息地平息矛盾,永远不会让人觉得尴尬冷场。 他以前觉得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很好,所有人都很轻松。 可现在他只觉得心疼,因为这些轻松的代价每一秒都在消耗黎言自身。 “你没事,真好。”勾了勾黎言的掌心,陆昀初说,“我没事,也很好。” “那既然我们都没事,就不要再回头看了。” 这不像是以前那个任性小少爷能说出来的话,黎言怔了怔,抬眼跟他对视了半分钟,随后不知为什么又笑了:“好。” “几点了?”陆昀初问。 “六点多了,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去楼下看看。”黎言本想站起来,但手被他紧紧拉着,便又坐了回去,“叔叔阿姨这三天一直在医院陪你,这会儿在楼下休息,我去喊他们上来。” 陆昀初一听又绷紧神经,拉过他不让走:“我爸妈……没有为难你吧?” 他知道纸包不住火他爸妈早晚会知道,还特意让陈业叮嘱他们这事他自己解决,不要插手。 黎言摇了摇头,他原本也以为陆家老两口会朝自己发火,但他们来医院后只是安慰黎言让他放宽心,听到陆昀初伤不重的时候还竖起大拇夸了句—— “不愧是我陆霆的儿子,有种!” 这么一折腾他们多少都能看出什么,孩子的事他们向来很少干涉,但陆霆从初见黎言的时候就很欣赏这个年轻人。 独自从农村奋斗出来的海外高学历,谈吐得体自身本事也够硬,这股心气真有他当年的样子。 知道黎言的专业后他也觉得自己儿子屈才了,虽然自家产业没有相关业务,但他还是抛了橄榄枝,承诺只要黎言愿意,不管什么时候他都非常乐意为市面上有合作的大公司引进这样的人才。 这些事陆昀初完全不知道,震惊之余听到自己爸妈跟黎言相处融洽也暗暗松了口气,脸上不知不觉还带上点炫耀男朋友的笑意。 沉默了一会儿,陆昀初突然说:“我刚刚醒来之前做了个梦。” “什么梦?” “我梦到你……有了很幸福的生活。”陆昀初垂下眼掩饰低落,即便那是梦,他也觉得好真实,“但那个生活里,没有我了。” 黎言听他絮絮的声音,安静地等他下文。 “以前我对感情太任性了,在我意识到自己真的不能失去你的时候你好像又已经放弃我了。” “这段时间我无数次想你能回头,能再等等我,能重新跟我在一起。”陆昀初抬起头,认真看向他的眼睛,“但我还是想说——黎言,我现在……不希望我们和好。” 【作者有话要说】 泄洪结束()为了避免误会,小陆的意思是不希望小黎的决定被这件事影响 平时太忙,十几万字的连载期磨磨蹭蹭竟然过了半年,啊啊啊啊实在对不起大家,太不好意思了 这本很快就完结了,前段时间跟编辑也商量过要不要完结v,虽然还不清楚到底要不要,但大家屯文的还是快点看!!到时候完结v了就不用额外花钱了! 第46章 没有不要你 病房里针落可闻,黎言没想到他要说的竟然是这个。 “你别误会。”陆昀初看他面露疑惑,捏了捏他掌心上的软肉,“我做的所有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这些跟你没有关系,也不是你导致的……所以我不想你把原谅和愧疚混为一谈。” “黎言,我想要的是你发自内心愿意跟我重新在一起,而不是看见这些伤口之后的愧疚。” 沉默横在空气里好半天黎言才眨了眨眼,视线从指尖移到他脸上,点了头:“我知道了。” “那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陆昀初皱着脸,拽住黎言的手,看上去有些委屈,说出口的语气也带上了控诉的意思:“你不准去我梦里那个没有我的新生活。” 光是做梦他都已经难过到现在了。 “……也不准扔下我跟别人在一起,我会对你好的,你让我做什么来弥补我都愿意。” 想起他昏迷时拉着自己边哭边呢喃的话,黎言下意识问道:“所以你说的那些话是因为梦到我跟别人在一起了吗?” 陆昀初闻言弓起背,唯恐自己说了什么不好的话,紧张道:“我说了什么?” 他一点都不记得了。 黎言看了他一会儿,给他原话复述:“你说如果还有下辈子,让我——” “啊!” 刚才还在脑中迟钝倒带的磁盘被黎言猛地按了加速键,陆昀初几乎瞬间就想起来自己梦里说过的话,当即伸手去捂他嘴,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片。 这些话他自己说跟从别人嘴里复述出来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黎言看着他的反应挑了挑眉,陆昀初从他眼神里读出了几分以前从没见过的玩味。 他看愣神了,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手,蛄蛹着往被子里缩了点,牵扯到伤口闷哼了声,然后又小声地问道:“所以黎言,你后不后悔……” 他想问黎言后悔后悔遇见自己,可话说一半又不敢真的问出口,他怕从黎言嘴里听到肯定的答案。 一时间病房里安静得可怕,陆昀初别开脸,时间流动的每一秒都让他神经绷得更紧一些。他感觉到黎言好像动了一下,小心翼翼抬起头去看,却发现黎言也在看着他,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陆昀初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是自己看错了。但黎言只是把人从被窝里抓出来,重新把他蹭歪的点滴扶正。 第52章 小时候黎奶奶给他讲故事时经常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一瞬间又一瞬间,拥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就足够珍贵了。 以前黎言虽然听不明白,却本能地在心里反驳——不是这样的,他总觉得不够。 感情不是一时兴起,又怎么甘心只让他存在于某一个瞬间。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有缘无分,那么多撕破脸后仍用纠缠代替爱恨。 因为不和好、不回头、也绝不放下。 黎言迄今为止的人生里经历过太多交际上的起落,也跟很多人渐行渐远……即便最后分道扬镳,但至少以前相处的美好,拥有过的真心不是假的,始终会停留在记忆里。 所以怎么会后悔呢,不管怎么样,不管是谁,就算重来一次,他也还是会说——很高兴认识你。 他人生中唯一不遵从这个规律的人只有黎大汀。 以前有人嘲笑他窝囊,但如果这样是窝囊—— “那我也改不掉了,只能认这个窝囊。”黎言说。 “才不是呢……”陆昀初从看见他摇头开始就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这些无意识脱口的心里话让他呼吸都一滞,“才不是窝囊呢……黎言,你就是太好了而已……” 仿佛拿到了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他紧紧抱住黎言,用尽毕生的力气不让他离开自己。 “谢谢你。”不知道抱了多久,他才低声喃喃,“……不要不要我。” 衣服又变得湿漉漉,听他泣不成声的一句句“不要不要我”,把自己搂得越来越近,黎言心里也不是滋味,难受得说不出话。 他轻轻拍了拍陆昀初的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没有不要你,怎么现在这么爱哭了。” “你怎么这么好,你这么好要怎么办啊……”陆昀初把头埋在他肩颈,“以后万一别人看你这么好都欺负你怎么办……” 黎言听到这话没来由笑了下:“没人会欺负我。” “有。”陆昀初闷闷地说,“我以前就总欺负你,要是有时光机就好了,我一定穿越回去把以前的我狠揍一顿,打死算了。” 黎言被他抱的想站都站不起来,于是问道:“可是没有时光机了,那以后呢?” “以后我只听你的,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陆昀初说,“你让我跳楼我都二话不说去跳。” 被子掉在地上,黎言正要弯腰去捡,陆昀初又跟八爪鱼一样死死缠住他不让他动:“真的,你相信我,我跟你保证,我要是做不到我不得好死——” “呸呸呸,闭嘴。”黎言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别整天把死不死的挂在嘴边,这是什么好字吗?” “我说真的。” 陆昀初还想辩解,黎言就打断道:“你刚刚不是还说以后什么都听我的吗?现在就开始反悔了?” 陆昀初怔愣住,全身上下都像过电似的颤了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立刻抿上嘴一声不吭。 黎言看他这样,伸手在他腰间戳了两下。陆昀初被痒得一激灵,但也不躲,随便他怎么对自己都行,只是抱着他,紧闭嘴巴不发出一点声音。 “好了,撒手。”黎言也不折腾他了,试图掰开他,“我去买点吃的,等吃完饭还要跟叔叔阿姨说一声你已经醒了。” 陆昀初十分不情愿地听话放手,作势要下床,被黎言扫了一眼又乖乖躺了回去。 黎言起来还没走上两步,突然想到什么,神态稍微有些犹豫。 陆昀初本来就一直看着他,见状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黎言摇了摇头。 想到一会儿要见陆昀初父母他竟然觉得很尴尬,陆霆当时欲言又止的表情估计就已经把他们之间的事猜得大差不差了。 之前陆昀初没醒就算了,那会儿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现在陆昀初醒了,再见他爸妈黎言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算了,大不了到时候他先出去,等陆霆他们走了再进来。 但陆昀初受伤是为了自己,他爸妈来的时候自己走了,想想又不太合适。 黎言满怀心事地拉开门,没注意面前,差点跟拎着粥的人撞个正着。 “哎呦,你小心点呀,看路看路。”陈业连忙扶住他,手很有分寸地只搭在他肩上,“干嘛去啊,低着头就走?” 黎言这才反应过来,歉意道:“不好意思,东西没洒吧?” “反正是给你们带的饭,洒不洒的倒没事,没烫到你就好。”陈业瞟了眼因为一句不好意思明显开始不爽的陆昀初悻悻道,“要是烫到你某人可得大呼小叫了。” 黎言听出他的调侃,无奈讪笑两声:“什么时候到的?” “陆昀初刚醒的时候我就在门口了。”陈业说,“我想着就他重色轻友的样子我进来也得被他赶出去,干脆等你们聊完了再来喽。” “我爸妈呢?”陆昀初问。 “我也不太清楚,没去打扰他们,应该还在睡觉吧。” 黎言看了眼时间:“我去看看吧,别让他们担心了。” 他说着就要走,陆昀初又叫住他:“吃完饭先,饭吃了我看着你吃完药再去。” 陈业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一把拉过黎言按在椅子上。他正好打包了两份饭,一份青菜粥一份海鲜牛肉炒饭。 躺在病床的人吃不了太油腻,黎言就挑了点牛肉混在粥里。 陆昀初瞅见他动作立马伸着脖子往炒饭里看,黎言知道他在想什么,把炒饭端给他看:“我还有。” 见他当真也给自己留了牛肉,陆昀初这才肯接过粥,有把牛肉挑回去了几片。 “吃过了吗?”黎言问陈业。 陈业嗯了声,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俩。 陆昀初被他皱着眉要说不说的样子看得头皮发麻,啧了声:“你干嘛啊一直盯着我看,有什么话就说。” “我怕说了你吃不下饭。”陈业耸耸肩,“少废话,赶紧吃。” 陆昀初翻了个白眼:“你话说一半我更吃不下。” 黎言放下碗,心里大概有了猜测:“那伙人的老大查出来了?” 陈业点了点头,陆昀初也朝他看去。 “跟陆昀初一起掉海里的人叫李杰,之前就因为赌博进去过一次,出来后跟着别人放高利贷。”陈业说,“黎大汀到目前为止欠了300来万。这钱我倒是能还,但他毕竟是黎言的父亲我不好自作主张,人已经好吃好喝控制住了,到底怎么办再说,起码现在他没法继续祸害人。” 黎言沉默了片刻,真心道:“谢谢。” “客气。”陈业摆摆手,随即话锋一转,“李杰那伙人平常的老巢就是一间棋牌室,附近是一点监控都没有,可费了我好大一番功夫。” 怕找错人他还特意善意“邀请”了几个棋牌室的小弟进行爱的抚摸,抚摸到鼻青脸肿才给钱放人。 “你们出事前段时间确实有人找过李杰他们。” “谁?”陆昀初眼底闪过寒光,“能私了就私了,实在不方便私了再考虑公了。” “不管公了私了,这事我可插不了手。” 陈业从包里抽出两张纸扔在床上,上面赫然是高书文的资料:“先不说他也是公众人物,就你们两家的关系,父母那边的面子总得过得去,你最好跟你爸妈商量一下这事怎么处理。” 黎言在看见高书文的瞬间就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高书文竟然丧心病狂到也对陆昀初下手。 “没什么好商量的。”陆昀初指节握到泛白,“大不了就撕破脸。” 他知道高书文的目标是黎言,黎言手上的人脉资源怎么比得过高书文。这次是他刚好跟黎言在一起所以拦下了,那下次呢……没有他在的时候呢……他不敢想。 敢动黎言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他都不会放过。 【作者有话要说】 55真的很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我最近在找房子搬家忙得有点晕头转向了。差不多下周就完结了,应该会完结v大家快点看啊啊啊啊! 另外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告诉我! 第47章 报应 陈业本来就不准备插手他们家的事,听陆昀初这么说便把调查的资料全发给他,转身就要走。 “干嘛去?”陆昀初叫住他。 “跟你爸妈说你醒了让他们过来。”陈业眼睛往两人身上瞟,觉得自己就多余进来,“不然我待在这干嘛,再待下去我干脆改名叫陈亮得了。” 好不容易跟黎言有私人空间,陆昀初原想让他晚点再去,但最后还是没开口,正好等他爸妈来了他也想问问找医疗团队的事。 三两下把粥喝完,陆昀初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少了什么:“那俩小屁孩呢?” “送回去了。”黎言道。 “能行吗?” 黎言点了点头:“这两天还要上学,店里有童溪照顾。” 陆昀初哦了声,看他脸上有一瞬间的低落,心里也跟着默默叹了口气。 第53章 他知道黎言是因为共情江蓉江瑞的身世才会选择收留他们,在黎奶奶去世后他离开熟悉环境孤身一人在栾山岛的日子里,是这两个孩子把他的注意力从痛苦里拽了出来,给了他支撑和依靠。 可他和黎言都不符合收养条件,社区迟早会收回监护权另选家庭…… “你要是不放心社区办事,我其实有一个人选。” 黎言迟钝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抬眼看过去。 “我爸生意上有个朋友,我们也经常有来往。夫妻俩合伙做茶叶生意的,都很喜欢小孩子,人也特别和善,而且公司去年刚上市经济条件也不差。” 黎言皱了皱眉:“他们家有孩子吗?” “之前有个女儿。”陆昀初有些惋惜地说道,“我爸说他们女儿四岁多的时候一家人去海边玩,孩子没看住就溺死了,后面缓了好几年才想重新要个孩子。但他老婆之前生产的时候大出血,伤了根本,现在怀不上了,前两年一直试管也没成功。” 黎言只是听着,没出声。 “他们也想过领养,就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陆昀初抿抿唇,“你要是信得过我可以介绍你们先认识,他们住的地方离我家也不远,如果蓉蓉小瑞真的被他们收养了,到时候我们经常过去看看也挺方便的。” 很长一段时间黎言都没表态,陆昀初也不着急,耐心等了一会儿才听见黎言低低应了声好。 他明白自己收养不了江蓉江瑞,比起社区和他物色过的其他领养家庭,陆昀初提供的这家算是其中条件最好最合适的了,而且知根知底的话他多少也能放心些。 “那一会儿我就跟我爸说。”陆昀初目光落在他身上,看他突然幅度很小地弯了下腰,立马紧张道,“是不是心脏又不舒服了?” 黎言拧着眉没说话,接过他递来的药和水一口咽下,张嘴缓了好几口气才压下那阵心悸。 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他总觉得这些疾病仿佛一下有了自主意识,一旦主人开始注意他们的存在,他们就发作得越来越频繁。 陆昀初看他半天脸色才好起来,眼里的担忧却只增不减,连病房门什么时候被人推开都没察觉到,直到黎言先听到动静转头的时候他才看见陆霆他们已经站在跟前了。 “叔叔阿姨。”黎言下意识起身打了招呼。 陆霆笑着按了按他的肩膀让他坐下,陆夫人看见陆昀初醒过来眼泪顿时蓄上眼眶,还没说话就先哭了起来。 “哎呦哭什么啊。”这么大个人还被妈妈抱着哭,陆昀初也觉得不好意思,连忙扔给陆霆一个求助的眼神。 陆霆连上信号过来打圆场:“好啦好啦,别压到这小子伤口了。” 陆夫人吓了一跳迅速松开他,嘴上还在不停地絮叨。 看他们温情的样子黎言准备先去外面等等,陆昀初眼尖看见了,不知道他要干嘛,情急之下一嗓子把人喊住了:“你别走!” 他这一喊倒是让大家都有些尴尬,陆霆和陆夫人对了个眼神,朝陆昀初说道:“大病初愈闹腾什么,好好躺着,我跟黎言去外面说说话。” 陆昀初这才依依不舍地作罢,眼神却还是拉丝似的粘在黎言身上。 黎言跟陆霆出了门,不知道他找自己干什么,在“陆总”和“陆叔叔”中纠结片刻,还是选了前者。 “之前小初一直没醒,我怕你心里不好受就没找到时机跟你聊聊,过来坐。”陆霆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随即又道,“虽然小初让我别管,但这件事毕竟关乎到你们的人生安全,我还是得了解来龙去脉,绑架你们的人是你父亲的债主吧。” 黎言闻言心里一紧,也没有逃避责任的意思,点头朝陆霆道了歉:“是,这件事确实是因为我——” “这话不对,大家都不知情的事不需要道歉。”陆霆适时打断了他没说出口的对不起,“孩子,你爸爸的责任跟你没关系,你也是受害者。” 他停顿碰片刻,又打量似地笑了笑:“我平常管理公司严肃惯了,现在看着是不是也挺凶的?” 黎言差点没跟上他突然转变的话题:“……没有的事。” “那我怎么感觉你有点紧张啊,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吧。” 黎言被他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尴尬地但笑不语。 陆霆乐呵呵的,饶有兴致地问道:“上次见面是以小初朋友的身份,这次换了个新身份再见我,所以紧张了?” “陆总……”一番话说得黎言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总觉得被人打趣了……他都记不清有多久没在长辈面前那么窘迫过了。 正斟酌说辞准备回应,就见陆霆轻轻拍了下他的头:“别人喊我陆总是应该的,但你得喊我陆叔叔才合适。” “我看你跟我讲话太客套了才开玩笑让你放松放松。放心吧,感情上的事你们年轻人自己解决,我们不管,更不会多问。”陆霆说道,“叫你出来就是想跟你说,关于你父亲的事,他能出卖你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对付赌徒切忌心慈手软,如果你处理起来觉得困难随时可以找我帮忙。” “但话又说回来了,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需要的话我这也有戒赌中心的人脉,他如果能改造成功,出来之后我可以提供工作让他养活自己。” 黎言闻言摇了摇头,起身朝他道谢:“谢谢陆叔叔好意,我爸的事我已经想好要怎么处理了。” “那好吧,反正你只要有事就来找我,我都会帮你的。”他都这么说了陆霆也不再多言,正好主治医生走过来跟他们陆昀初各项检查都良好,伤口也在慢慢恢复。爆炸的威力不算大,而且爆炸前李杰就把炸弹扔了出去。 有些轻微脑震荡,万幸不是很严重,再养两天就能出院了。 陆霆也松了口气,正要喊黎言一起进去,黎言却道:“您先进去吧,我可能得出去一趟。” 陆霆也没问他要干什么,只是说:“那你总得告诉我你去哪儿吧,不然一会儿我可没法跟那臭小子交代。” 黎言眼底闪过丝意味不明的光,沉声道:“我去找我爸。” 离开医院大楼,他随手拦了辆车开去机场,买了最近的航班飞回去,下飞机后又马不停蹄地直奔精神鉴定中心,然后打车去了黎大汀的住址。 黎大汀收了高书文的钱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但依旧舍不得在住房上花钱,租的还是城中村最偏僻的握手楼。 黎言一脚踹开老旧的木质房门,里面没有人,他找路边大爷问了最近的棋牌室,果然在牌桌前找到了杀红眼的黎大汀。 二话没说,他一把抽出黎大汀的牌甩在桌面上。 “操!哪个不长眼的!” “是我。”黎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黎大汀看见他也愣了几秒,随后像见鬼一样往后跳了两步。 年少时父亲的模样已经荡然无存,面前的黎大汀只是一个衣衫褴褛,在赌桌上玩到眼球充血的社会败类。 旁边有人问这谁啊,黎大汀不想在朋友面前下自己面子,勾住黎言的肩膀嘿嘿笑道:“我儿子,怎么样,穿的人模狗样吧!” 黎言看都懒得看这帮人一眼,在一众起哄打趣声中,上演着“父慈子孝”把黎大汀拽了出来。 黎大汀丝毫不知道黎言发生了什么,只当他是把自己欠的钱都还上了,笑得见牙不见眼:“儿子,身上带钱了吗?我今天出门着急,钱没拿够,我那桌牌可好了,你再借我点钱,我赢了马上还你啊。” 黎言听他讲话都觉得胃里恶心,似笑非笑道:“你的债主来找我了,他们怎么知道我地址的?” “那谁知道啊。”黎大汀打马虎眼,从兜里摸了跟烟咬在嘴上。 “他们找我要500万。”黎言打掉他的烟,嗤笑一声,“张口闭口喊儿子,你就是这么对自己亲生儿子的吗?500万啊,如果我拿不出来呢?” “我怎么对你了?”不知道哪句话刺激到他,黎大汀暴起嚷嚷道,“我怎么对你了啊!你跟着有钱人屁股后面混吃混喝怎么可能连着500万都混不到!” “还问我拿不出来怎么办,拿不出来就是你没本事!人家都跟我说好了,没钱就把你人抵押过去呗。” 黎言笑得没有一点感情,只是把自己的问题问完,并不想得到什么答案:“你想过他们会怎么对我吗?” “怎么对你都是你自找的!”黎大汀指着他鼻子骂,“还不是你贱啊!一个月几万几万地给,你要是早把钱给我会闹成这样吗?” 黎大汀的咒骂吸引了很多围观群众窃窃私语,黎言冷冷看着这张已经不再熟悉的脸,心里竟然有种终于要解脱的快感。 “是啊,我要是早点做选择就不会这样了。” 他笑了笑,说要给黎大汀取钱,然后拉他上了车。 车子一路开去了郊区的一家精神病医院,他们从后门下的车,黎大汀望着面前宏伟的建筑心情没来由地好,掏出手机四处拍照准备带回去给那帮牌友炫耀。 第54章 铁网、玻璃道、电梯、长廊……黎大汀走到哪儿拍到哪儿,直到几个穿着护士服的成年男性突然出现架住他,他脸上的兴奋才瞬间凝固。 “你们、你们干什么?言言!救我……救我!他们是什么人!” 黎大汀拼了命挣扎,黎言只是面无表情地在旁边微笑着看他。 穿白大褂的医生从旁边推门出来,黎言拿出黎大汀的精神鉴定报告,连带入院申请书和一系列材料都交给他。 从陆昀初刚住院那天起他就想好了,花钱买通医院伪造了证明,听到陆昀初没事后才能放下心来处理这一切。 陆霆的建议很好,他很久以前也这么想过。戒掉赌瘾,找一份得体的工作,重新开始往后的人生……多好啊,可惜黎大汀这种人配不上这么好的下场。 “麻烦了。” 他朝医生颔首致谢,正要离开,听到黎大汀撕心裂肺的吼声又回过头,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他身前不到一米的位置。 走廊精神病医院的字样在此刻变得格外清晰,黎大汀不傻,他分得清自己是什么处境,双手已经被拷住,还是疯了一样地挣扎,眼球猩红:“言、言言,你要干什么!你让他们放开我!” “有时候我也很想骂自己不争气,为什么总对已经不像亲人的亲人狠不下心。” “弟弟被你卖了换钱去赌,到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也找不回来了。”黎言看着他,“妈是因为你死的,爷爷被你带来的生活压垮了,奶奶也被你害死了——” “靠你的努力,你已经把你在世界上所有亲人都害死了——当然,还有我一个。”他伸手整理好黎大汀乱了的衣领,动作是温和的,语调却是毫不留情,“所以只要我不同意,你这辈子都出不来了。进去之后,没有自由,没有阳光,没有人会找你,没有人会对你好,没有人会听你说话,没有人会照顾你,也没有人会在意你的死活。” “奶奶走之前让我给你留条活路,但也没说是哪条嘛。” 黎大汀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不断挥舞拳头:“野种!你不得好死——!” “谢谢你,爸。” 黎言轻声笑笑,朝他做了个拜拜的动作,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任凭黎大汀被人拖走在背后疯狂辱骂。 谢谢你选择配合别人一起害我,断送了我对你最后一点心软。 第48章 怎么这么会……折腾人 从医院出来,那股迟来了很多年的痛快也随着黎大汀的叫骂声一并消失。 不出意外,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黎言停在医院正门的招牌前静静抬头看向似是要下雨的天空,风阴冷冷地灌进领口,他站定了很长时间,说不上心里那种复杂的滋味到底是什么,最后回头看了医院一眼,对于现在这般举目无亲的下场他也不后悔。 拦了辆出租,这才留意到手机里还有陆昀初的未读消息。 还在医院的时候微信就被陆昀初偷摸加了回来,从他离开医院到现在每隔几分钟就发几条,但一直没敢打电话打扰他。 【陆昀初:到了吗,我爸跟我说你去找黎大汀了(虽然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你不想说我就不问。)】 【陆昀初:他没怎么你吧?要有什么事一定给我打电话】 【陆昀初:你快结束了吗,要不要我找人接你?】 【陆昀初拍了拍你说不准拍我。】 【陆昀初拍了拍你说不准拍我。】 【陆昀初:就拍你。】 【陆昀初拍了拍你说不准拍我。】 黎言一句话没打完,手机又开始响个不停。 【陆昀初:你出门带药了吗?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昀初发来一个敲门的表情包。】 【陆昀初:好几个小时了,你怎么不回我消息,你没出什么事吧?】 【黎言:没有,刚忙完。】 他转头拍了张医院的照片,想想又没发出去。 【陆昀初: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看了眼机票【黎言:明天吧。】 陆昀初的状态栏显示正在输入中,删删改改最后什么都没发,而是直接打了通电话。 “怎么了?”黎言摇上车窗。 “我爸妈在帮我办出院手续。”电话那头还有医院广播通知的声音。 黎言微微皱眉:“不是说还要再住几天吗?怎么突然办出院手续?” “医生说我恢复情况很好,可以提前出院了。”陆昀初说完犹豫半天才又问道,“你那边没什么事吧?” 黎言下意识摇了摇头,想到是在打电话又道:“没事。” “那就好。”陆昀初暗暗松了口气,等了会儿见他没打算详细说,便商量着问他,“你要不要先别回来了,在那边等我们一会儿。” “我爸刚联系了他朋友,他们很愿意领养孩子,正好我明天接蓉蓉小瑞一起过来去他们家看看,你觉得怎么样?” 黎言沉默半晌,终还是应了声:“好吧,那我等你们过来。” “那你今晚住哪儿?” “这附近就有酒店,应该还有房。” 陆昀初那边停顿几秒:“……回家住吧,密码还是以前那个,住家里总比住酒店……舒服点。” 回家。 这两个字出现在他送走黎大汀的这个节骨点,让他心脏重重跳了下。他视线探出窗外,是啊,他跟陆昀初的家还在这里。 没听见他回答,陆昀初又紧张起来,语气里也似有若无的有些失落:“你要不想回就算了……住酒店其实也挺好的,方便嘛。” 他连忙转移话题说了点别的才不太舍得地挂断电话,黎言望着息屏的手机看了会儿,犹豫半晌,朝司机报了个地址:“师傅,麻烦您送我去这里吧。” 时隔几个月再次回到曾经的家,小区还是和记忆里的没什么差别,他推开门,连家里也没有任何变化。 唯一不同的就是吧台上那个被陆昀初摔烂的花瓶又摆了只一模一样的,里面还插了朵更娇艳的蝴蝶兰。 黎言摸了摸上面未干的水珠,应该是陆昀初有找人每日照顾。 即便经常打扫,但长时间没人居住的房间还是有股很重的灰尘味道。 黎言打开窗通风,又把家里风扇都拉到最高档对着吹。 走进房间,桌上摆着他喜欢的香薰,黎言深吸一口气,一直压抑不曾释放的情绪在此刻悄然降临,心里五味杂陈。 以前跟陆昀初在这间房子里的点点滴滴都争先恐后爬出来占据他的大脑,甚至连他们当时的表情和肢体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 像站在上帝视角回看自己主演的电影一样,每个角落都有每个角落的喜怒哀乐。 上次离开的时候他没带走多少什么,这里东西还算齐全,从衣柜拿了身换洗衣物洗完澡就放任自己好好睡了一觉。 陆昀初他们飞机晚点,第二天中午才到。江蓉江瑞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兴奋得恨不得变成十万个为什么,随便吃了点东西后陆霆便带他们去了他朋友家。 别墅虽说没陆家的豪华,但也看得出家底雄厚。 陆霆跟他们低声攀谈片刻,然后看向黎言。黎言了然,拉过江蓉江瑞半蹲下连哄带骗让他们留在这里熟悉环境,说自己还有事,明天再过来接他们。 江瑞不傻,他不止一次偷偷上网查过他们这种孩子最后的归宿,多少都知道这意味这什么。 从车停下开始他就在观察,察觉到陆昀初似乎跟这家人关系很熟。抿着嘴唇不说话,却也愿意相信黎言肯定不会伤害自己,便安抚着江蓉一起点了点头。 一直待到太阳落山的点他们才离开,黎言本想先回家,但陆霆却让他去家里吃顿晚饭。 这话一出陆昀初也愣了下,想到黎言第一次跟自己回家时的场景顿时有些不安,伸手拉住黎言的衣摆。 “爸——” “没几步路了,走吧,不然你一个人吃饭都不好做啊。”陆夫人也帮腔道,“回家,阿姨给你秀秀我的拿手好菜。”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黎言也不好拒绝,只得跟他们上了车。 一路上陆昀初都在观察他的情绪,怕他会想起那些不美好的记忆又疏远自己。 车停在院门外,黎言朝四周看去,之前那种异类般尴尬的感觉仿佛还能回味出来。 走到二楼客厅,陆霆抓强行着想赖在黎言身边的陆昀初去厨房,陆夫人则拉黎言坐在沙发上:“小黎。” 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黎言懂事地笑道:“没关系的阿姨,您有什么事直说就好了。” 见他这么坦荡,陆夫人倒觉得不好意思了:“今天喊你过来呢,其实主要也是我跟他爸想跟你道个歉。” 黎言闻言惊讶地瞪大眼睛,站起来:“阿姨您这是做什么……” “你先坐下听我说完嘛。”陆夫人让他坐下“上次你过来的时候我跟他爸忙着安顿其他客人没考虑到你初来乍到的感受,小初那孩子也是心大,让你尴尬了那么一天,是我们疏忽了。” 第55章 “阿姨……没那回事,这都过去多久了。” “我们做主人家的没考虑周全,过去再久你心里也会有疙瘩的。”像对待小孩一样,陆夫人把他手放在掌心拍了拍,“你要是原谅阿姨了,那以后就把今天当作你第一次来我们家好不好?” 哄孩子的语气让黎言不太自在却又心尖发软,笑着点点头:“好,谢谢阿姨。” “是我要谢谢你。”陆夫人也笑。 陆霆今天特意没让家里的厨师出动,看他们都在忙黎言不好光坐着,也想跟进厨房帮着一起准备。 比起五星级酒店满满一桌山珍海味,他其实更喜欢现在这样大家为了一顿饭分工合作的样子,觉得很温馨。即便麻烦,味道也比不上大厨,但这才是一家人最普通的日常。 陆昀初怕他身体会不舒服说什么都不肯,争着抢着把他要做的事都揽自己身上。 陆霆和陆夫人看在眼里,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欣慰的弧度。 终于有人能治治这个臭小子了! 黎言说是帮忙,但一顿饭做下来陆昀初也坚决不允许他干什么重活,怕他会尴尬无聊就陪他聊天,一个多小时就让他择了半盆青菜。 吃完晚饭后,陆昀初正准备跟黎言去江边转转,管家却突然走了过来,朝陆霆微微欠身:“陆总,高总和高总夫人来了。” 陆昀初脚步一顿,眯着眼问道:“只有高叔叔和阿姨吗?” “是的。”管家知道他在问高书文,“高先生没有一起来。” 黎言也皱了皱眉,留意到陆霆和陆夫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陆昀初意味深长地挑挑眼皮,他知道高家父母一定会上门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绑架勒索的那帮人都被他处理好了,就等着开庭宣判蹲监狱,一辈子烂在里面。但高书文……高家的势力不比陆家小,就算他把桌子掀翻了,凭高家的手段这个监狱高书文都是进不去的。 高书文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对外对内都伪装的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陆昀初早就受够了他这张假面具。 还在医院的时候他就找陈业要了电脑,把高书在背后搞得那些小动作有一条算一条全部挪列清楚,做了份几十页有理有据的ppt分别甩给高书文和高家父母,顺便也给自己爸妈发了一份。 他好面子,那自己就非要给他撕得稀烂。 刚才还其乐融融的氛围被突然造访的两人冰冻,陆霆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世交老友,让女佣泡了茶先请他们坐下。 陆昀初拉着黎言坐在自己身边,身体微微比他靠前一点把人圈在自己身后,在他们开口前先一步说道:“叔叔阿姨,我给你们发的文件里已经说的很明确了吧……您现在拿这么些礼物过来又是何必呢。” 陆霆夹在中间很是为难,跟陆夫人对视一眼还是选择先不插话。 “小初啊。”高夫人自知理亏,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那个十项全能优秀的儿子背地里的手段这么肮脏,“我知道书文做了很多错事……是我们没教育好他。但……但他现在的事业都在国内,我们老两口也都再国内,你让他一个人去国外再也不要回来是不是……太为难了。” 陆昀初沉默不语,起身朝二老鞠了一躬重新坐回来:“叔叔阿姨,你们都是好人我知道。我以前尊敬你们,以后也一样会尊敬你们。” “但高书文,黎言手上的钱够不够他们报的那个价位我相信他肯定知道,拿不出钱接下来会经历什么他更清楚。一次害人不成难保会有第二次,我不想冒这个风险,更何况这事关我的爱人。”他话锋一转,没有要妥协的意思,“让他滚出国内再也回不来已经是我能做到最大的让步了,他如果不走——” “那么我会想方设法,不计任何代价让他为自己所谓的‘冲动’买单,但到时候我们一定会闹得很难看。叔叔阿姨,我不想这样,这样对我们两家来说,不管是公事还是私情,都有害无利不是吗。” 他翘着二郎腿靠坐在沙发边,语气不容置疑,俨然收起了平日作为晚辈时对家长的骄纵乖戾。 一声“爱人”把在场的众人都砸愣了,听着他滚珠子般的利害关系,高夫人下意识看向旁边沉默不语的高总,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神色复杂的黎言。 “您别为难他。”陆昀初注意到她视线,似有若无地不悦道,“阿姨,把无辜的普通人卷入这些权利纷争里和根本就与他无关的私人恩怨里,不太厚道吧。” “小初——” “算了,别说了。”高夫人还想说什么,当了半天透明人的高总却沉沉叹了口气,虽心有不甘但半辈子的礼数让他也不好发作,“这件事确实是高书文太过分了,你如果觉得这样能彻底解决你们之间的矛盾,那叔叔答应你。” “但你也得答应我,书文出国,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他朝陆霆看去,却也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为难老友,“我们毕竟也为人父母。” 陆昀初听出他没说完的意思,这事到此为止,他如果再追着不放,他们也不会留情。 “当然,他永远不再出现在国内,他的生活就与我无关。”陆昀初双手环胸,“但只要再让我在这里看到他,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见陆霆老两口并没有要当和事佬的意思,高夫人夺门而出,高总维持着最后的体面道了声再见,随后也转身离开。 陆霆跟陆夫人相顾无言,他们都是拎得清的人,既为孩子能独当一面的成长高兴,又为将失去一个多年好友惆怅。 陆昀初起身望着他们背影,喊道:“高叔叔,我送您。” 黎言见状也跟了上去。 几人一路上都阴着脸,陆昀初想了想还是在他们上车前跑了过去:“抱歉叔叔,希望您和阿姨保重身体。” 他对高书文不留情面是真,但确实愧疚于二位老人也不假。 目送他们车子开走后,黎言望着陆昀初的背影。他知道陆昀初今天的做法算是断了陆家和高家的全部交情,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撕破脸,但他还是做了,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陆霆和陆夫人也知道,所以从头到尾都没出声阻止。 “小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陆昀初看时间还够,干脆也不回去了,拉着他去江边消消食,“今早在飞机上我就跟我爸妈说过了,高书文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我对他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我不觉得我很过分,甚至觉得根本不够。” “你也不用觉得我们家会因为这件事为难,绑架勒索这些对你来说本来就是无妄之灾。” 黎言要说的话都被他堵死,撑靠在江边栈道的护栏上,他眼里涌上浅显的笑意:“谢谢。” “还能再跟你一起吃饭散步,真好。”陆昀初毫不费力就能从他简单两个字里捕捉到些许愧疚,开始顺杆往上爬,“那我现在能不能让你答应我一件事?” 额间的碎发被风吹在眼前,黎言晃了晃脑袋,转头看他:“什么?” 陆昀初没回话,却在下一秒将他抱在身前,感受着他心脏一下比一下清晰的跳动。 黎言眼皮抖了下,察觉到他情绪略微低落,于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怎么了?” 陆昀初还是不说话,只是歪着头以视线为笔,一点点临摹他的五官,最终将笔尖停在他还在询问的嘴唇上,像是要把以前遗漏的触碰通通补回来。 黎言低头就看见他眼底闪过的光,也不知哪儿来的默契,在他正要对自己发动攻击的时候抬手捂住他的嘴。 “唔!”有人不满地表示抗议。 “干嘛呢。”黎言打了下他的手背让他松开,声音无奈又温柔,“这么多人。” 陆昀初不情不愿地收回手,又抓住他话里的漏洞,不怀好意地问道:“那就是说,人不多的时候就可以咯?” “你真是……”黎言从前怎么没发现陆昀初这么—— 这么折腾人。 “到底怎么了?要让我答应你什么事?” “什么都可以吗?”陆昀初问。 “那你要先说。”他说完顿了下,又道,“不过分就都可以。” 看他谨慎的样子陆昀初觉得可爱,噗嗤笑出来,只是笑容没停留多久,他用掌心缓缓贴上黎言的心脏,问道:“我爸联系的医疗团队已经到了,你愿不愿意试一下?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 “我知道你害怕自己会一辈子靠别人苟活在病床上,但你也不能……连试一下的机会都不愿意要,就这么扔下我吧。” “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打我,骂我,冷落我……我都接受。”陆昀初捧住他的脸,“但是不要用你自己的生命,这个惩罚对我来说……太残忍了。” 黎言嘴角不自觉露出抹苦涩的自嘲,陆昀初低声下气地恳求让他心酸得想哭。他不得不承认陆昀初真的很会拿捏他,从校服走到大荧幕,他总是没有办法不对他心软。 第56章 “好。” 陆昀初还在低声说着,猝不及防听到这声“好”,大脑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望着黎言说不出话。 黎言碰了碰他的手,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醒醒。” “你答应了?!”陆昀初激动地抱住他,黎言看他兴奋的模样慢慢问出自己的猜测,“其实就算我不答应,你也会想办法让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愿’答应吧。” 怀抱他的手僵了下,陆昀初被猜中心思欲盖弥彰地摸了摸鼻子:“还没发生的事,我才不承认。” “那说好了,你不准反悔,明晚我就带你去见医院,不行!”他连忙打断自己,“明早,明早就去。” 他恨不得当场把太阳重新搬回天空,黎言往前走了两步,转身朝他扬扬头:“再不过来就不等你了。” 那还得了,陆昀初迅速待命:“来了!” - 陆昀初对这事的上心程度已经高到了离谱的程度。 昨天晚上他好说歹说才把黎言骗回家,在床边守着他睡着后自己一夜未眠。以至于黎言早上睁眼看见面前放大的五官时,吓得简直跟见到鬼了一样。 “醒了?” 陆昀初扶他起来,把早就做好的早饭端到他面前晃两下又拿开,声音隐隐有些不满:“早上要去体检,医生不让你吃东西。” 黎言好笑道:“那你端给我干什么?” “给你看看啊,我跟着攻略一点点做的,等你检查完了回来热热给你吃。” 陆昀初像藏宝贝一样还真就只给他看了一眼,然后马上塞回冰箱,耐心等黎言换完衣服后才带他去见了医生。 医生姓宋,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在全国所有心内科专家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们已经提前看过黎言的病理报告,跟他简单聊两句后便带他开始进行一系列评估检查。 检查内容繁琐费事,陆昀初只有在黎言出入病房的间隙能跟他说几句话,其余时间就只能干坐在外面。 眼看黎言经历一上午的检查后脸色明显变得越来越苍白,他终于忍不住叫停他们:“宋医生,还没好吗?他本来早上就没吃东西,身体能不能受得了?” “好几个医生都跟在身边你还这么放心不下?”黎言可是陆霆叮嘱过的重点对象,宋医生笑笑,“关心则乱,你再坐会儿,还有最后几项了。” 陆昀初皱皱眉:“那能不能让他先吃点东西垫一下?” “检查完前最好不要吃东西。” “可是……” “很快就好了,最多不超过一个小时。”宋医生道。 陆昀初见状也只好作罢,朝禁闭的诊疗室看去,眼里是化不开的焦躁。 又在走廊坐了一个小时,宋医生才让他进去说话。 “怎么样?”屁股还没粘上椅子,陆昀初就急声问他。 “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宋医生摘下眼镜捏了捏山根,“先天性心脏病,但好在还在可控的范围里。手术的话难度系数确实很高,但我们也都有这么多年经验,成功率能有八成。” “那就是还有两成概率失败……”陆昀初手指无意识攥紧,两成的概率对他来说太高了。 似是看出他的害怕,宋医生又说:“对于心脏手术而言,八成,已经很高了。而且再任由他这样发展下去,也就只剩下一年左右的时间。” 陆昀初呼吸停了一拍,心脏被挤得生疼:“那、那我如果同意的话,什么时候能动手术?” 宋医生翻看着检查报告,摇了摇头:“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太差了,完全不符合手术条件。你们这段时间让他好好调养,两个月后再重新评估一份报告,如果合格就可以进行手术。” 陆昀初拿着一堆注意事项的文件走出来,抬眼就撞上在门口等他的黎言。好几个小时的折腾让他脸上血色褪了个干净,还是朝陆昀初笑了笑。 像被人拨乱心弦似的,陆昀初快步上前抱住他:“让我抱抱。” 他不说话黎言也不催他,就这么任由他抱着,等他抱了好一会儿总算舍得松手时才问:“可以走了吗?” “嗯。”陆昀初点了点头。 黎言按下电梯,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医生怎么说?” 说到这个陆昀初眉头立马拧了起来,两只手掐住黎言的脸轻轻往外揪:“医生说你身体素质太差没办法手术,你是不是又没好好照顾自己。” “那还真是冤枉我了。”脸被他掐着,黎言说话都变得含糊。在栾山岛那段时间,他除了偶尔会忘记吃药外,其他生活作息都很规律。 陆昀初跟揉包子一样揉搓他的脸,叹了口气又慢慢放开,垂下头低声说道:“医生说手术成功率很大,但要等你身体素质达标后才能上手术台。” 黎言微微弯下腰去看他表情,试图分辨出这番话是真的还是只是在哄骗自己。 “是真的。”陆昀初拉过他的手。 黎言轻声问他:“那你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我……”陆昀初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俯身把耳朵贴在黎言心脏的位置,明明这里有机会重新活跃起来不再变得死寂,可他就是觉得很不安心。 “走吧,先回家,这两个月我也不去工作了,留在家照顾你。” 黎言没表态,跟他了上车,直到系上安全带后才跟他商量道:“你已经拖品牌方很久了,再这么罢工下去陈业那边也不好办。” “那就不办。”陆昀初固执地说,“大不了我不干了,工作哪里比得上你。” “还是去吧。”黎言示意他开车,不太在意地转过头,“你要是一直在家里照顾我,我就会一直想着这件事,那岂不是更紧张了。” 陆昀初有些抗拒:“我不放心……” “那你每天早点回来不就好了。”黎言笑笑,“而且医生不是也说了,最好让我多分心,不要老想着要手术这件事。” “你怎么知道的?”陆昀初诧异地看向他。 黎言罕见地有些窘迫:“我在门口听了一会儿。” 想到他弯腰把耳朵凑近门缝的样子,陆昀初内心尖叫,恨不得当场调转车头回去调监控把这一幕保存下来。 黎言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很不好意思,伸手挡住他的脸:“……专心看路。” 陆昀初果然听话地不再看他,过了会儿又小心翼翼地问:“我复工的话,那你呢?你还是……跟在我身边吗?” 他问得本来就没有底气,在看见黎言明确摇头拒绝后更是一怔。 “小初,你现在的助理就很好了。”黎言不紧不慢地认真说道,“我其实一直都不喜欢娱乐圈,以后也不准备再重新接手这份工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超长一章! 第49章 完结你才是我的规则 他语气还是跟平常一样温和,但陆昀初听出来了他不是在商量,而是在告诉自己他的决定。 嘴唇蠕动许久,声音还是涩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挽留的话,最后也只是点点头:“……好,那我听你的。” 从黎言愿意重新接受自己开始陆昀初就变得越来越没自信,他本来也没资格再要求黎言跟在自己身边,黎言会厌烦也是正常的。 “我不是讨厌你。”陆昀初脸上藏都藏不住的失落黎言都看在眼里,轻轻叹了口气,奖励似的搓了下他的指关节,“小初,我只是觉得人与人之间不管是什么关系都要保持一定的私人空间才能持久。” 他们从前朝夕相处的每一天都对各种矛盾起着潜移默化的催化作用,形影不离的不只是人,还有每时每刻都在产生的新分歧。 理智的人变得一味妥协,别扭的人变得蛮不讲理,一些本能解决的问题也随着时间积累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 彼此都在痛苦里挣扎,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撞到头破血流也不肯停,找不到出口就只能一直身心俱疲下去。 陆昀初缺少沟通能力,而黎言则是缺少强硬的底气。 强硬并不代表抵触和不爱,它只是一个在商量失败下才会启动的planb,用于平等对话,重新唤醒失控者冷静思考能力的工具罢了。 这份底气的缺少不可否认是因为黎言一直以“助理”的身份陪在陆昀初身边,他以为陪伴是爱,但其实在别人看来这是附属。大部分人提到他的时候都只会说他是陆昀初的谁谁谁,而不是他自己,不是黎言。 可他从始至终都不是一个需要依靠别人的人。 十几年的路再苦再累都是他自己咬碎了牙闯过来的,他有足够耀眼的能力,也该有展现自己魅力的舞台。 好长一段时间车里都人说话,陆昀初一言不发地开过下个红绿灯,这才低声问道:“那你想做什么啊?” “开个工作室吧。”黎言想了想,“本专业的基本功也不能都不要了。”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陆昀初试探地拉了下黎言的手:“那我以后能去接你吗?” 第57章 “嗯?”黎言微微挑起眉看他,“你这次复工要忙的事可不少,还有时间来接我?” 陆昀初被他勾得心痒痒,看出他的调侃,那点郁闷顿时烟消云散雨过天晴:“只要你同意,天塌下来我都准时出现!” “不准乱发誓。”黎言把他要发誓的手按下来,“那也可以,不过你包裹严实一点,别让我的工作室变成网红打卡点了。” 陆昀初下车帮他拉开车门:“那我周末陪你去看看位置吧?你钱够用吗?” “够了。” 说到这,黎言又想到什么,还没开口就被陆昀初堵了回去:“卡别还我,本来就是替你准备的,我早就该把它给你了。” “太多了。”黎言那天看到里面长长一串数字都愣了一下,“小初,我不需要你给我这么多钱。” “那也别还给我。”陆昀初嘟囔一句,“那你就把这张卡当成我们家的存钱罐,以后家里大大小小的开支就从这里面取。我们每个月都往里面存一笔钱,这样好不好?” 他退了一步,黎言便也顺势说道:“好吧,那就这么说好了。” “遵命,黎言大人。” - 黎言的工作室最后选在市区一栋写字楼二楼,他以前以为大城市里一座写字楼就是一家公司,长大后才发现原来里面的一间小房子就足够当一家公司。 他不让陆昀初插手,但陆昀初还是专门抽时间摸清了周围所有公司的底细。不管是同行善意竞争还是有谁不怀好意要使绊子他都能发现,有他暗戳戳在背后站着,谁敢让黎言不痛快他就让谁不痛快。 黎言说的没错,陆昀初这一复工每天的工作量比生产队的驴还多,但不管怎么样他都坚持让陈业只接当天就能往返的活,雷打不动在下午七点前赶到黎言工作室楼下等他回家。 以前他不知道想念是什么滋味,但自从他们发展在不同行业,每天只有晚上能见面时他才算是真正体会到由想念带来的煎熬竟然那么磨人。 快三十的人了还跟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微信电话不带停,有时候工作都不怎么上心,只想赶紧把月亮装在天上好回家跟黎言待在一起。 他现在严格遵守宋医生给的调养方案,每天让阿姨变着花样给黎言做营养餐。黎言身体扛不住有强度的运动,他就每天陪他在小区走半小时,要是看黎言精神比较好就再多走两圈,每周也会抽两天去看看江蓉和江瑞。 黎言业务能力硬得离谱,工作室的订单也是一天比一天多,不得已他又多招了几个人。 陆昀初给他制定了严谨的七小时工作计划,嗯……也不严谨,可以少但不能多,所以每次楼下响起汽车喇叭声时黎言就知道今天又是时候跟办公室说再见了。 就持续一段时间后陆昀初已经能精准看出黎言每次病发的时间点,稍微有不对劲他都能马上察觉。他还找中医学了些按摩的手法,有时候黎言晚上难受睡不好他也能帮忙缓解。 黎言总觉得这样也在消耗陆昀初的健康,每次都想拒绝,但陆昀初在这件事上完全不允许他商量。 “谁家正值大好年华的人晚上多醒来几次就能变脆弱啊,我以前工作也经常熬夜呢,而且现在是为了你那我巴不得起来。” 两个月的时间里陆昀初把黎言喂胖了好几斤,前两天评估检查的结果下来了,听见宋医生说可以安排手术的话,陆昀初激动到差点连手机都没拿稳。 黎言手术安排在周末,周五晚上陆昀初照旧提前从片场出来。写字楼下的花店老板已经跟这个每天裹成蒙面超人的年轻人混熟了,看见他的车就递上一束红玫瑰。 他坐电梯上二楼,敲了敲玻璃门。 “请进。”看见是他,黎言有些诧异,“你怎么上来了?怎么没听见你按喇叭。” “因为我没按啊。”陆昀初变戏法似的把玫瑰从身后变到他言眼前,清清嗓子道,“黎总,需要一个言听计从的小秘书吗?” 花瓣上还留有新鲜的水珠,黎言垂眸笑了笑,那笑好看极了:“我还以为你是来催我回家的。” “还有三分钟才到时间。”他四处走了走,用手背挨了下杯子,给里面换了新的温水,“晚饭吃过了吗?” “嗯,阿姨晚上送来了。”黎言应道。 “那就好,那我等你。”陆昀初无所事事又看不懂建模,就找了个合适的角度托着脸等他下班。 黎言回完最后一条消息合上电脑,正准备站起来心脏却突然传来阵痛,肌肉一节一节跳动,皮肤像钻进虫子似的上下蠕动,他闷哼了声脚步也连带晃了一下。 “哎!” 陆昀初吓得跑过来扶他坐下,端过水,把随身携带的药倒出来喂给他:“怎么样!要不要我给宋医生打个电话?” 他慢慢顺着黎言的背心,黎言看他不安地不停走动,握住他的手腕把人拉向自己,缓了口气才安抚道:“没事……好多了。” 陆昀初又给他倒了杯水,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到黎言这么难受的样子了,偏偏赶在明天手术前给他心头砸了一锤。 “小初。”黎言见他注意力都不知道飘哪儿去了,喊了他一声,“走了,回家了。” 陆昀初这才回过神,忧心忡忡地拉着他下了楼。 一晚上他都感觉睡不安稳,直到第二天人都站在手术室门口了他胸腔里面都还在怦怦乱跳。 陆霆跟陆夫人也放下工作陪在门口,陆昀初满心的焦躁郁闷倒不出去,下意识拉住陆夫人的手低低喊了声:“妈……” “没事的。”陆夫人也担心但面上不显,揉着他的脑袋,“你爸爸找的医疗团队都是顶尖的,他们跟你保证了成功率很大就一定不会骗人。” 陆昀初默默嗯了声,手机就在旁边他都没心思看一眼,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在门口坐了天黑。 “滴——”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才打开,陆昀初二话没说冲了上去,因为着急语言系统都开始罢工,一时间没说出话。 “怎么样了?”陆霆沉声问道。 宋医生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片刻又露出欣慰的笑,朝几人点了点头。 陆昀初掐了自己一把知道不是幻觉,眼眶顿时通红一片,这才抱着陆夫人哭了起来。 “多大人了还哭。”陆霆嘴上虽是嫌弃,但自己悬了半天的心此刻也才算彻底落下来。 黎言被推进监护室观察一天后才转入普通病房,看他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陆昀初心疼地握住他的手,视线落到他心脏的位置,知道那里再也不会那么疼的时候才觉得踩在了实地上。 - 黎言是两天才慢慢转醒的,睁眼后率先看到的除了医院熟悉的白墙外就是旁边眼睛有点像悲伤蛙的陆昀初。 也不知道碰到哪个笑点了,他轻声笑了笑,突然想到什么又是一愣,然后双手扣住床边试图挪动双腿,发现没知觉后他心里骤然一紧,脊背都开始发凉。 “你干嘛!别乱动!”陆昀初赶紧把人按住,抓到他因慌乱一闪而过的颤抖,“宋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只是身上还没力气而已,你别紧张。” 他说着掐了下黎言的大腿:“怎么样,是不是能感觉疼?” 一股刺痛转瞬即逝,黎言闻言迟钝地点了点头,心里这才松了口气,再看向陆昀初的时候眼神里去又多了些担心:“是不是又没睡好觉?黑眼圈也太重了,不好好休息也不怕上镜不好看啊?” “谁让你醒这么晚的。”他不说还好,一说陆昀初又觉得眼睛酸涩,“天塌下来都有我的脸顶着,有黑眼圈也好看。” 黎言忍不住笑笑,他精神还没恢复,没说几句话就觉得累。 “要不要再睡会儿?”陆昀初坐在他旁边。 黎言摇了摇头:“睡不着了。” 陆昀初注视着他,光靠拉手带来的触碰并没有让他得到多少安心,他手指隔空按上黎言胸口中间,另一只手继而握紧他:“伤口在这里,我想抱你一下都不行了。” 黎言不是看不出他到现在都还处在神经紧绷的状态,于是说道:“不能抱,又不是不能做点别的。” 陆昀初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别的?” 黎言也没说话,只是把目光慢慢落在他嘴唇上。 陆昀初瞳孔肉眼可见地放大,从他们认识开始黎言这么直白主动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他喉结上下滚动着,脑子还没跟上,但行动已经接管思考了,凑上去在就在他嘴边不轻不重地亲了下。 “这样能安心了吗?”黎言笑着看向他。 陆昀初被他一句话撩拨得心念一动,又跟啄木鸟似的在他嘴上连亲三四下才肯罢休。 突然,身后房门被人推开,陈业轻咳两声,尴尬地晃了晃手里的果篮:“我来看看黎言。” “你什么时候来的?”陆昀初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陈业沉默了会儿,像老实人豁出去了,学着他刚才的语气道:“在你说‘伤口在这里,我想抱你一下都不行了’的时候就在门口了。” 第58章 陆昀初的脸色比他刚才还要精彩。 黎言眼皮挑了挑,默默用能的手拉高被子盖住脸。 “恭喜啊。”陈业绕过还在翻白眼的某人,径直走到黎言旁边坐下,“迈过这道大砍,以后可就要平平安安的。” 黎言由衷地朝他笑笑:“谢谢。” “我今天可是抽空过来的,待会儿还有合作要谈,就不多留了。”陈业无奈耸耸肩,要不是真赶时间他也不会现在进来,“看见你没事我也放心了,等你出院了再一起吃个饭吧。” “好。”黎言道,“快去吧,别耽误工作,路上注意安全。” 陆昀初推着他肩膀往外赶人:“知道了,快走吧快走吧。” 陈业装模作样给了他一拳,但凡这合作能推他高低要赖在这里恶心一下这个见色忘友的人! 他走了没多久后陈岁年也来了,在病房待了半个多小时,见黎言精神确实很差便也没再打扰他休息。 宋医生说黎言至少要住一周的院,陆昀初就干脆又把工作推了直接在病房住下。每天医生来查房的时候他都竖着耳朵仔细听,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细节。 黎言在他眼里已然变成了比大熊猫还金贵的珍稀保护动物。 这一周对他来说是一场艰难的战役,但对黎言来说也是,因为在陆昀初近乎变态的严加看管下,他的生活作息已经可以跟被输入指令的机器人媲美了。 好不容易等到能出院那天,他行动依旧不太利索,宋医生说这属于术后的正常情况,过段时间慢慢走走就能恢复,陆昀初便买了辆轮椅给他暂时代步。 过了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眼下的天气正合适出门走走。 陆昀初点火热车,望向黎言:“直接回家吗?还是想先在外面逛逛。” 黎言想了想,说:“先逛逛吧。” 关在医院里这么多天,他倒真有些想念阳光了。 “好。”陆昀初把手机开了静音免得有人打扰,“想去哪儿?” 黎言摇了摇头:“我也没想好。” 陆昀初眼珠子一转:“我就去我想去的地方咯。” 他说着发动汽车,黎言刚开始还不知道他想去的是哪里,但随着窗外景物变得愈发熟悉的时候,他才看出来目的地是他们高中。 “下车。”陆昀初取出轮椅扶他坐好,今天是周一学校还有学生在上课,他们便也没进去打扰,只是沿着外围到处找回忆。 “怎么突然想来这里了?”黎言抬头问他。 陆昀初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把他推到一处巷口:“黎言,还记不记得这里?”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看着这处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往日的记忆又一次迸涌上来,黎言仿佛再次看见了少年时意气风发的陆昀初。 “记得,第一次见面你就抢我饭吃。” “还不是因为你做饭太好吃了。” “小初,说起这个。”黎言顿了顿,再抬头的双眸里带上些好奇,“我一直都没问过你那天为什么要帮我,我记得那会儿别人口中形容的你不是不喜欢多管闲事吗?” 陆昀初不自然地挠了挠鼻子:“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原本呢我只是看不惯他们校园霸凌想给他们添堵来着,但后来嘛……”陆昀初转言问道,“你记不记得你当时在地上抬头看了我一眼。” 黎言点了点头,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有人突然出现他当然得抬头看一眼是敌是友。 “就是因为那一眼。” 黎言狐疑道:“就因为这个?” “嗯。”陆昀初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实话实说,他现在都能临摹出当时黎言那副倔强又淡漠的表情,“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走不动道了,你长得太好看了,我没法不管。” 黎言没忍住笑出声,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还好我当时色令智昏了,不然不就没法认识你了。”陆昀初继续推着他走,说到这停了下,又问,“你问完了,那现在是不是可以轮到我了?” 黎言顺着他道:“你说。” “还在栾山岛的时候,你总是那么决绝地推开我,是因为那时候你真的想放弃我了,还是……”他半蹲在黎言面前,“还是因为你在害怕你的病?” 黎言被问得愣了下,对上陆昀初灼灼的视线,知道今天他是非要自己告诉他答案不可,于是轻轻叹了口气,眼里却带上含着情念的笑意。 “想放下一个人,又哪有那么容易呢。” 我又什么时候…真的放下过你呢。 笨。 每一次的拒绝,每一次看见陆昀初为自己吃醋,看见他对自己的占有欲……对他而言都是场博弈,也是妥协。 变向的答复让陆昀初眼睛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里面装满了藏都不藏的庆幸和满足。 他把头靠在黎言大腿上,突然就喊了一声:“言言,你怎么这么好啊。” 突如其来的称呼让黎言浑身都过电般抖了下,酥麻过后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从奶奶走后他就再也没听过还有谁会喊他言言。 “你干嘛、这么喊我……” 黎言的情绪不表现在脸上,但陆昀初其实很早之前就知道他也会害羞,也会觉得难为情,而且通常这时候都会变得有些结巴。 “就叫,言言,言言,言——唔?” 黎言没等他说完就把他头抬起来,然后伸手捂住他的嘴:“别喊了。” “干嘛不给喊。”陆昀初以前怎么没发现调戏黎言是这么有趣的一件事,“那亲一口闭麦。” 黎言好笑地轻拍他的头,也喊了他好多年都没再用过的称呼,无奈道:“小少爷,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我怎么不正经了。”陆昀初乌黑的眼睛此时亮亮的,缓慢凑近他,“我说真的,亲脸不算,浅尝辄止也不算,亲嘴才算。” 黎言看他耍无赖的样子也没辙,按住他撑在自己膝盖上的手,跟他在夕阳下换了一个长时间的吻。 “满意了?” 一吻作罢,陆昀初这才心满意足地推着他继续走。 “对了小初,今晚我有个临时项目要忙。”黎言用后脑勺撞撞轮椅,软磨硬泡,“领导,能不能申请加班一个小时?” 陆昀初只思考了两秒:“可以,但我得在旁边陪着你。” 这么好说话?黎言笑问道:“今天不用遵守7点后不允许工作,必须好好休息的规定了?”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陆昀初又弯下腰用脸蹭了蹭他,:“再说了,从今往后,你才是我的规定。” 俩人迎着微风慢悠悠地走走停停,漫天的红光如血般呼唤着渐浓的暮色。 夕阳缓缓下沉,他们的爱还在慢慢涨潮。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又完结一本啦,正好趁着上榜把言言和小陆的故事画上句号。 真的是超级超级超级舍不得我的两个宝宝,有好多的话想要说,但我熬了一个通宵有点晕头转向了,剩下的就都留在后记吧! 【跟编编商量了这本会完结v,下周二左右正文入v,番外还是免费!大家要快点看完正文哦!】 谢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即便这本的更新很缓慢,可我还是经常能看见了陪伴我很久很久的老读者,还眼熟了很多新的id。 真的非常感谢大家(鞠躬)如果有缘的话,我们下本再见! (目前大家点的番外只收集到夫夫100问,大家还有没有想看的呀!) 第50章 投稿番外之夫夫性向100问 q1.请问您的名字? 黎言:黎言 陆昀初:自己去看! q2.年龄是? 黎言:29 陆昀初:差不多,他比我大点。 q3.性别是? 黎言:男。 陆昀初(无语):男。 q4.请问您的性格是怎么样的? 黎言:嗯,比较……沉闷? 陆昀初:我也不知道,人的性格都是多面的,哪儿有几个词就形容的出来。 q5.请问对方的性格是怎么样的? 黎言:以前是小少爷脾气,现在也慢慢变得越来越可靠了,不过有时候还很任性,很爱吃醋,但也很有趣。 陆昀初:又温柔又沉稳又可爱……反正是最好的!他性格不好这世界上就没性格好的人了。 陆昀初(瘪瘪嘴,小声嘀咕):你怎么就不会吃我醋。 黎言:……谁说不会。 陆昀初:(采访暂停!有点正事要办!) 北苍树:公共场合,不允许哈。 q6.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黎言:高中,在学校门口的巷子里。 陆昀初:正式见面确实是巷子,但他上学那会儿一直挂在年纪大榜前三,我早就知道了。 q7.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黎言:很好看,很耀眼,但我当时以为他是来打我的。 第59章 陆昀初:迷得走不动道了,建议用这张脸申遗。 q8.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黎言:都喜欢。 陆昀初:每一点。 q9.讨厌对方哪一点? 黎言:其实没有。 陆昀初:没有。 q10.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的相性好吗? 黎言(不好意思说情话):嗯。 陆昀初:天造地设,天仙配! q11.您怎么称呼对方? 黎言:小初。 陆昀初:黎言啊,我倒是想叫言言,他不让啊。 q12.您希望对方怎么称呼自己? 黎言:叫黎言就好了。 陆昀初:叫我什么都行,老公也行。 q13.您觉得对方像什么动物? 黎言:感觉是在呲牙的柯基。 陆昀初:安静温顺的缅因。 q14.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什么? 黎言(认真思考):他倒是没什么缺的,他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吧。 陆昀初:我。 q15.您希望对方送您什么礼物呢? 黎言:是他送的就都喜欢。 陆昀初:把他自己送给我。 q16.对对方有哪里不满吗?一般是什么事? 黎言:现在没有了,以前的话是他有时候生气了不告诉我原因,虽然大部分的时候我能猜到,但也总有例外。 陆昀初:老是怕麻烦别人,不舒服也不讲,只要没到关乎生命的程度,疼死都不说,每次我都很担心。不过现在有在慢慢改了,值得鼓励! q17.对方最喜欢的花是什么? 黎言:他不太喜欢花花草草。 陆昀初:蝴蝶兰。 q18.对方有没有口头禅? 黎言:没有。 陆昀初:没有。 q19.对方做什么样的事会让您不满? 黎言:不爱惜身体。 陆昀初:抢我答案,明明应该是我说这个! q20.有没有前男友? 黎言:没有。 陆昀初:……有。(瞅了眼黎言)但是没持续多久只是当时懵懵懂懂的感觉而已,而且我跟他也没拉过手,没亲过没抱过,什么都干过。天上地下我只喜欢黎言,甚至…… 黎言(按住他的头):好啦,我知道。 q21.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黎言:爱人。 陆昀初:到了你现在出门,我马上就想拉灯干正事的程度。 q22.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黎言:他当时可能没这个意思,是我私心觉得是高中跟他第一次逛寺庙的时候。 陆昀初:你要喜欢我就再陪你去。 陆昀初:好像没有特别明显的地点,就是顺其自然,等我意识到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我身边了。 q23.那时候两个人的气氛怎么样? 黎言:逃课出来的,我很紧张,但他不怕。 陆昀初:高中的时候不喜欢学习,偷跑出去的话那应该挺开心的。 q24.家人知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呢? 黎言(沉默了一下):……嗯。 陆昀初(想到他家庭情况,生气了):你会不会问问题? q25.对方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地方? 黎言:不工作的时候喜欢到处玩,讨厌水,除此之外其他地方都喜欢。 陆昀初:喜欢山山海海,还有小岛。 q26.您会为对方生日做什么准备? 陆昀初:今年他生日我们包了一座海岛,与世隔绝玩了一周。 黎言:小初生日还没到,但他说就想待在家里吃我做的饭。 q27.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呢? 黎言:都没有直接说过,但应该是我先喜欢他的。 陆昀初:嗯,我其实也很早就喜欢他了,但是是我的心比我的脑子先有感觉。 q28.您有多喜欢对方? 黎言:很喜欢。(说完又重复一遍)很喜欢。 陆昀初:喜欢到不能再喜欢了。 q29.那么,您爱对方吗? 黎言:……嗯。 陆昀初:他不好意思说,我来,爱! q30.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黎言(无奈笑笑):我一般都拿他没辙。 陆昀初:其实我想听他撒撒娇。 q31.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行为,您会怎么做? 黎言:确定关系后,我就不会再疑心我的爱人。 陆昀初:哪个蠢蛋想出来的问题?不会有这种可能。 q32.可以原谅对方变心吗? 黎言:不存在的事不回答。 陆昀初:再问!再问一拳给你打到火星别回来了。 q33.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个小时怎么办? 黎言:回去找他,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陆昀初:我们俩的约会一般不存在谁单独出门。 q34.最喜欢对方身体的哪里? 黎言:喜欢揉脸。 陆昀初(感觉头上要长出小花了):那给你揉。 陆昀初:哪里我都喜欢,是不是就意味着哪里都能揉? 黎言:……别闹。 q35.什么时候会觉得对方的表情很性感? 黎言:他在荧幕上的样子都挺让人移不开眼的。 陆昀初:我倒是想说,但能过审吗? 北苍树:……那算了。 q36.跟对方在一起做什么会让你心跳加速。 黎言:他最近总是会说一些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话,有些比较露骨。 陆昀初:他抱我的时候。 q37.有跟对方撒过谎吗? 黎言:善意的隐瞒有过。 陆昀初:我也是。 q38.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很幸福? 黎言:跟他一起做些普通家庭的日常就很幸福了。 陆昀初:什么都不做,他在我身边就够了。 q39.曾经吵过架吗? 黎言:吵过。 陆昀初:嗯,不过他一般都不会跟我吵,总是让着我。 q40.都是些什么吵架呢? 黎言:很多都是因为没解释清楚的小事情。 陆昀初:我有时候自己吃暗醋也会跟他吵架,但现在不会,我可舍不得。 q41.吵架之后会有办法和好吗? 黎言:感觉我是个熟练工了。 陆昀初:以前都是他哄我,但以后我要主动哄他。 q42.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吗? 黎言:希望。 陆昀初:我做鬼都要缠着他。 q43.什么时候觉得自己被爱着? 黎言:他以前比较别扭,但现在的话,每时每刻。 陆昀初:从认识他开始的每一天,我知道都有人在无底线地偏爱我。 q44.喜欢这种感觉吗? 黎言:很喜欢。 陆昀初:废话吗这不是。 q45.会觉得对方突然不爱自己吗? 黎言:以前会,现在不会了。 陆昀初:我以后都不会让你有这种感觉了。 q46.有考虑过养一只小动物吗? 黎言:有,我喜欢小猫,但我们经常不在家,不太方便养。 陆昀初:是的,所以我们养了一只乌龟。 q47.俩人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吗? 黎言:没有。 陆昀初:有些变态的想法还是不说比较好。 q48.现在对方的工作是什么? 黎言:艺人。 陆昀初:建模师。 q49.你们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 黎言:公开。 陆昀初:当然是公开! q50.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情能长久吗? 黎言:一定可以。 陆昀初:必须的,唱衰的一巴掌,捣乱的更是降龙十八掌。 好的,那么现在进入午夜场,小陆同学决定率性抢麦。 q51.请问您是攻方还是受方? 陆昀初:那我当然是——是……你管我是哪方! 黎言:(笑笑不说话) q52.为什么会这么决定呢? 陆昀初:(小声嘟囔)其实我都可以,但是他喜欢就好。 黎言:不知道哦,顺其自然吧。 q53.您对现在的状况满意吗? 陆昀初:满意啊,就是平常太忙了。 黎言:满意。 q54.初次的时间和地点是? 陆昀初:他做完手术两个月后的某天晚上,在沙发上。 黎言:八点多的时候。 q55.当时的感觉是? 陆昀初:爽,看着他的脸更爽。 黎言:怕他不舒服,注意力更多在他的感受上。 q56.谁先提起想这样做的呢? 陆昀初:那当然是我,直接就是一个霸王硬上弓,不来也得来。 黎言:小初。 q57.当时对方的样子是什么样的? 陆昀初:好看死了,感觉在诱惑我犯罪。 黎言:很让人心动。 q58.每星期会做多少次呢? 陆昀初:我是想每天的,但太忙了。 第60章 黎言:一两次吧。 q59.会有受不了的时候吗? 陆昀初:…… 黎言:……下一个问题。 北苍树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好的。 q60.那么,是怎么样的做呢? 陆昀初:他很温柔,做什么都会很温柔。 黎言:慢慢探索吧,毕竟是第一次。 q61.自己最m/////感的地方是哪里呢? 陆昀初:还能是哪里……要么前面要么后面呗。 黎言轻咳两声,还没说话就被陆昀初打断了。 陆昀初(凶巴巴):他的不准问!下一个! q62.那对方最m感的地方是哪里呢? 陆昀初:我看你是想吃子弹了。 黎言:这个问题拒绝回答。 q63.用一句话形容h时候的对方? 陆昀初:勾人啊,感觉被下蛊了一样,谁看谁知道。 黎言:非常……漂亮。 陆昀初瞪大眼睛:怎么用这个词形容我? 黎言笑笑:因为很合适。 q64.坦白的说,您喜欢h吗? 陆昀初:这坦的太白了,当然喜欢。 黎言:我会尽量让大家都尽兴。 q65.一般情况下h的场所? 陆昀初:那肯定是在家里。 黎言:家里。 q66.那您最想尝试的地点是什么? 陆昀初:山顶露营的帐篷里,感觉很刺激。 黎言:能保证安全的情况下,他想去哪里都可以。 q67.是在h前洗澡还是后? 陆昀初:前后都洗。 黎言:嗯。 q68.h时有什么约定吗? 黎言:有。 陆昀初:他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还没问他可不可以,他就说了不准拍照。可惜啊,可惜! q69.您与恋人以外的人发生过关系吗? 陆昀初:(顿时严肃了)绝对没有。 黎言:没有。 q70.对于[如果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rou体]这句话,您的看法是? 陆昀初:理论上是我是不赞同的,但实际不能按理论上来。 黎言:不赞同。 陆昀初:那如果那个人是我呢? 黎言:那我会先得到你的心。 陆昀初:(奇怪,天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哦,原来是自己心飘起来了。) q71.如果对方被暴徒“欺负”了,您会怎么做。 陆昀初:不可能!(眯了眯眼)要是真有那么一天,那就都得死,我看谁敢活。 黎言:(神情严肃)可能会做一些违法的事。 q72.如果您的好朋友说“我很寂寞,所有今晚能来陪我h吗”您会怎么做? 陆昀初:什么好朋友,那是下一位受害者。 黎言:一般不会给他们说出这种话的希望。 q73.那您会在h前觉得不好意思吗?还是在之后? 陆昀初:我都不会,我挺期待的。 黎言:……都有点,但他不会,还很喜欢说一些不正经的话。 q74.您觉得自己很擅长h吗? 陆昀初:我比较放得开。 黎言:(笑笑)这个应该问他吧。 q75.那对方吧? 陆昀初:天才选手。 黎言:嗯,而且他总是喜欢折腾很久。 q76.在h时您希望对方说的话是? 陆昀初:说爱我。 黎言:告诉我当时的状态,比较方便判断接下来的行动。 q77.您比较喜欢对方当时的哪种表情? 陆昀初:结束前的最后一个环节,太好看了,听不懂就算了。 黎言:(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没说话) q78.您觉得与对方之外的人h是可以允许的吗? 陆昀初:不可以! 黎言:不行。 q79.您对(完了这个发不出来啊,看弹幕吧。)感兴趣吗? 陆昀初:感!很感!非常感! 黎言:好像有点太暴力了,但他喜欢的话我愿意陪他试试。 q80.您希望自己是里面的什么角色呢? 陆昀初:都想试试。(眼冒星星) 黎言:不太了解这个圈子,看他吧。 北苍树:(感觉没一个说真话的,都在敷衍我哈) q81.如果对方同意的话,会害怕过程中对方疼或者难受吗? 陆昀初:会。 黎言:会的。 q82.想看对方哭吗? 陆昀初:不是伤害他的情况下,想,但成功的可能性估计10%都不到。 黎言:分情况吧,更多的是不想。 q83.如果对方哭了会让您更兴奋吗? 陆昀初:我会变成变态。 黎言:我会安慰他。 北苍树:(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呢) q84.会产生出想欺负对方的想法吗? 陆昀初:看什么时候吧,有时候很喜欢调戏他。 黎言:没有。 q85.迄今为止的h中,最令您紧张的是哪一次? 陆昀初:我没有,但他有,应该就是在我家我非要缠着他的那次。 黎言:嗯,那时候他爸爸在门口敲门叫我们下去吃饭。 q86.攻方有过强行暴力的行为吗? 陆昀初:没有。(心里嘀咕:不过我还有点期待……) 黎言:我不会这样。 q87.受方有过强行暴力的事吗? 陆昀初:我可舍不得。 黎言:怎么会,当然没有。 q88.对您来说,对方是您的理想型吗? 陆昀初:是。 黎言:是。 q89.看见对方因为工原因不得不与异性相处较为亲密,当然并没有越界的意思,那您还会吃醋吗?或者会去阻止吗? 陆昀初:(不情不愿)我答应过他不会干涉他的交友和工作,但我会气成河豚。 黎言(把河豚压扁):吃醋会有点,但我相信他会把握好分寸。 q90.在h中有使用过小道具吗? 陆昀初:我买了好多,但他只肯用几个。 黎言:有些太刺激了,对身体不好。 q91.您的第一次发生在什么时候? 陆昀初:自己倒回q54。 黎言:就是在沙发上的那次。 q92.当时的对象是现在的恋人吗? 陆昀初:当然。 黎言:是。 q93.您最喜欢被吻哪里呢? 陆昀初:我都很喜欢。 黎言:嘴唇。 q94.那您最喜欢亲吻对方哪里呢? 陆昀初:每一个地方,但有些他不让!!! 黎言:喜欢亲他嘴。 q95.h时的对方能取悦自己吗? 陆昀初:可以,就是太温柔了有时候不过瘾。 黎言:他很会这些。 q96.如果用道具的时候您会想什么呢? 陆昀初:哥们,都用上道具了还有心思想别的吗…… 黎言:想他会不会难受,难受的话我会马上停手。 陆昀初:(巴不得你凶点呢。) q97.愿意跟别人分享恋人当时的表情吗? 陆昀初(太阳穴突突跳)我看你是一颗不够,又想吃子弹了。 黎言(按住某个生气的家伙):当然不愿意。 q98.h的时候,衣服是对方脱还是自己脱呢? 陆昀初:我自己脱,然后去脱他的。 黎言:我会帮他。 q99.对您而言h是生活必须品吗? 陆昀初:也不算,还是要看对方身体状态,我尊重他的意愿,但话又说回来了—— 黎言:算是调味剂,看他舒服,我也会高兴。 q100.请对对方说一句话吧,刚才二位说都没有直白地说过爱你,要不要现在补上呢? 陆昀初:黎言,我好爱你。 黎言:我也爱你,小初。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个番外嗷,待我慢慢放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