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继姐未婚夫》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1节 本书名称:嫁给继姐未婚夫 本书作者:阿狸小妃 本书简介: (先婚后爱,甜,1v1,he) 崔令胭是个不受宠的侯府嫡女,因着八字缘故被生母送到了外家常住。与她不同的,是先夫人所出的继姐崔令徽,自小便受尽宠爱,连那个待她凉薄的母亲对崔令徽这继女也是百般疼爱,待之如亲女,她自小便羡慕崔令徽,觉着老天可待她真好。 后来,她在外家听说崔令徽有了一门好婚事,自己那个未来的姐夫乃是卫国公世子陆秉之,其母是已故淑宁长公主,身份贵重,芝兰玉树,她又一次想老天待崔令徽这个继姐可真好,难不成,继姐前世做了善事,老天才叫她得了这般好姻缘? 崔令胭心里这般想,却也知道此事本也和她不相干。因为哪怕她被接回了京城,见着陆秉之这个未来的姐夫也不过是规规矩矩叫声姐夫罢了。他们一个在泥里,一个在云端。这般身份贵重的男子,从来只能是崔令徽才能高攀的。 然而,崔令胭没料到,崔令徽的婚事出了差错,宫中和侯府彼此权衡,这婚事竟落到她身上,她以为这辈子都不敢高攀的陆秉之竟成了她的夫君。 她穿着一身红色的嫁衣进了卫国公府,心里头却并不觉着自己能当一辈子的世子夫人,因为她心中藏了个秘密,进京途中她做了个梦,知道陆秉之真正的身份是皇上亲子,往后是要做太子的。她这样身份的人,哪怕如今当了他的正妻,日后也断然会被舍弃的。 藏着这样的心思,她告诉自己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她要的不是陆秉之的心,而是她知情识趣安分守己能换得他一丝好感,待日后他被认回宫中,贵为太子,好歹给她留条活路。 大婚当日,她求他:“我若安分守己用心照顾世子,待有一日世子可能应我一事?” 红烛摇曳,少女眸如秋水,看着面前男人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祈求和不安,像是等待一个命运的审判。 四目相对,一向性子清冷有些凉薄的陆秉之一时觉着有些心软,想着内宅妇人能有什么所求,不过是给她几分体面罢了。想着她嫁给他也不过是被当作一颗棋子,便点头答应下来。 “好。” 崔令胭安了心,努力当好世子夫人,当好陆秉之的妻子,想着他总会顾及这些对她心软几分。 可她没想到,她当着这个世子夫人,竟一步步到了东宫成了太子妃,最后入主坤宁宫,成了身份尊贵的皇后娘娘。 内容标签:重生 轻松 日常 先婚后爱 主角视角:崔令胭 陆秉之配角:崔令徽 其它:后宅,宫廷侯爵 一句话简介:继姐不要的未婚夫我要了 立意:学会爱自己。 第1章 梦境 崔令胭全身又冷又热,觉着自己坠入了一场漫长而可怕的梦境中。 梦中她怀着紧张又欢喜的心情跟着舅母詹氏上了京城,回了自己真正的家宁寿侯府,原以为会得了父亲、母亲和祖母的怜惜,留在侯府。不曾想却是在一次宴席上被继姐崔令徽算计和表哥戚绍章有染,众目睽睽之下衣衫不整坏了名声。 四周传来的或是不屑或是奚落的目光叫她无地自容,还有几句嘲讽声落入耳中。 “自小没养在侯府,就是这般不知廉耻!” “刚一回京就做出这样的丑事来,怕不是和这舅家的表哥早就有了首尾。也是,一个屋檐下住了那么些年,不清不楚也是有的。” “都是侯府的姑娘,大姑娘崔令徽端庄稳重,当妹妹的怎这般不堪?崔大姑娘往后可是要当世子夫人的,有这样一个自甘下贱的妹妹,面儿上怕也无光。” 崔令胭脸色煞白,满脸惶恐的朝母亲戚氏看去,却是见着戚氏眼底的嫌弃和怒意,没等她开口,戚氏便上前几步,一个巴掌打了下来。 “孽障!你生来就害得你弟弟身子孱弱,刚回府就又做出这样的丑事来,我怎生出你这样一个女儿!早知道,就不该将你接回来!” 接下来的事情,混乱又嘈杂,她被人送去了寺庙中,不知听了多少闲言碎语,受了多少鄙夷和白眼。 屋子里冷得很,她抄写女则抄的手指发僵,心中却更是冰寒。 没有人信她,因为她本就是不得疼爱的孩子,要不然也不会六岁时就被送去了外家常住。 她和弟弟崔慎泊乃是龙凤双胎,本是一件喜事,却是因着她生出来后分外壮实,弟弟却是分外孱弱差点儿养不住,就被说是吸了本该属于弟弟的营养,自小就不被母亲喜欢。 六岁时,她生了一场病,弟弟前去看她不慎染上了风寒,烧了几日,母亲将小小的她推到地上,指着她的鼻子哭骂,说是她存心将她弟弟害成这样,非要害死弟弟才肯满意,说她命里克着弟弟,断然容不得她继续留在侯府。 她呆愣愣站在那里,脑子里白茫茫一片,满心的委屈和恐惧,后来弟弟退烧了,母亲却是执意将她送到了外祖家。 时隔多年,如今忐忑不安又心怀期盼的和家人团聚,却是落得这样一个局面。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有婆子进门,满脸鄙夷的看着她,开口道:“三姑娘,府里对您有处置了,既然出了这样的丑事,您便嫁去戚家吧。只那日宴席上的事情也叫舅太太没了脸面,舅太太已带着表少爷南下了,府里另会派人送三姑娘出嫁,往后当了戚家妇可要恪守妇德,侍奉公婆,莫要连戚家都呆不下去了。” “唉,因着三姑娘夫人可是被老夫人好生训斥了一番,叫府里的人看了笑话,姑娘怎就不知一点儿孝道,闹出这一桩丑事来。” 梦境断断续续,她狼狈不堪回了戚家,成了戚家妇,却是被舅母和表哥戚绍章不喜,觉着她伤了戚家的脸面,在戚家吃喝这么多年,如今坏了名声又要赖上戚家。 成婚那夜她独守空房,第二日戚绍章却是带着一个怀着身孕的女子进门,直接便抬为了姨娘,对姨娘各种照顾,她这个正室反倒要处处避让着一个姨娘。 好在外祖母心疼她,对她还有几分怜惜,怕她太过受罪,时常将她叫去抄写佛经。外祖母病逝后,她病了一场,身子一日比一日孱弱,最后病逝魂魄飘荡在府里,见着戚绍章又迎了新妇进门,将那姨娘丢在脑后,听他酒后对着新妇抱怨宁寿侯府如何如何对不住他们戚家,说他品行高洁却被侯府算计,叫外人以为他是攀附之辈。 从戚绍章口中,她知道了继姐崔令徽虽嫁去了国公府成了世子夫人却是得不到陆秉之的喜爱,竟背地里和二皇子有了首尾,在宫宴上叫人抓了个正着,直接被盛怒的皇上下旨赐死。 还听到陆秉之竟是先皇后亲子,当今圣上的嫡长子,如今已入主东宫,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崔令胭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捂在自己心口上,连连喘气,眉头蹙起。 梦境实在太真实了,叫她觉着这些仿佛全都发生过。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不知自己为何做了这样一个梦,若是真的,那她回京等待她的必不是她心中期待的那般。 是了,若是有一丁点儿的在乎她,哪里能叫她在外祖家住了这么些年,每回来信也只是写给祖母或是舅母,信中从不过问她好是不好,对于那个家,她本不该有什么期待的。 不过是不愿意相信府里那些人的凉薄,心中还存着一丁点儿的念想罢了。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舅母詹氏的声音传了进来:“胭丫头可好些了?” 随着说话声落下,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一个身着湖绿色杭绸褙子,保养得宜,长相慈和的妇人从门外走进来,正是崔令胭的舅母詹氏。 詹氏见着床榻上的崔令胭,满是关切走了过来,声音很是亲近:“真是可怜的丫头,是舅母没照顾好你叫你得了一场病,你若是瘦了,回了府里你母亲见了你不知有多心疼,说不得要误会我这个当舅母的苛待了你这个外甥女呢。” 崔令胭敛下眉来,一时间没法将詹氏和梦境中那个处处挑她错处,觉着她占了戚家便宜的婆母联系起来。 见着她不说话,詹氏有些诧异,思忖一下细细关切道:“怎么,可是因着快到京城了心里头紧张?怕你母亲不喜你?” 不等崔令胭说话,詹氏又宽慰道:“我可怜的儿,你是在舅母身边长大的,你别怕,你母亲若难为你,舅母定会护 着你的。唉,你母亲也是,怎就这般狠心,偏心成那般样子,既是龙凤双胎,一个身子好些一个弱些也是有的,怎能将这些迁怒到你一个孩子身上?我呀,恨不得叫嫁给你表哥,往后长长久久留在我们戚家,不叫你受一星半点儿的委屈。” “好孩子,你且宽心些,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血脉相连,等你母亲见着你出落的这般标致,哪里能不心疼你呢?” 崔令胭垂着眉眼,心一揪一揪疼得厉害,呼吸也有些不畅了。 若是之前她听詹氏这番话定然觉着暖心,觉着詹氏是真心替她着想的。可有着梦境里那些,她突然觉着詹氏这番话分明是冲着她的心口刺去的。 若是真心疼爱她,怎会舍得故意这般? 原来,不管是在侯府还是在外家,都没有人真正疼爱过她。 便是外祖母对她有些情分,也只会庇护她一二,在那个梦里,外祖母从未因着她训斥过戚绍章,说得最多的便是劝她莫要那般执拗,要放下身段好好的笼络讨好戚绍章,说她若能软和些,到底是表兄妹,戚绍章总会给她几分脸面的。 想着梦中种种,崔令胭的脸色愈发白了几分。 见着她脸色发白,詹氏忙道:“瞧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好孩子你身子不好吃了药便早些歇着吧,舅母明日再来看你。” 崔令胭点了点头:“舅母慢走。“ 看着詹氏的背影良久,崔令胭这才收回了视线。 丫鬟碧桃上前喂了她半盏温水,这才带着几分欣喜道:“姑娘烧了半日可算是醒了,要不然还得叫船靠岸,请大夫看诊,若是耽搁了行程惹得夫人不满,等到了京城挑姑娘的错处可就不好了。” 碧桃说出这话才觉着有些不妥,连忙带着几分小心看了崔令胭一眼。 自家姑娘是最不喜听夫人的一句不好的,哪怕六岁时被夫人狠心送到外家,也只觉着是因为自己差点儿害死了少爷,才叫夫人生气了。 这些年只盼着夫人能消气,给她一些疼爱。 她也是心里头替姑娘委屈才说出这些话来,按说姑娘回京,该府里派人专程来接姑娘的,如今却是舅太太陪着姑娘回京,外人瞧在眼里哪里能将姑娘放在眼里。 崔令胭听着这话却只是嗯了一声,若是她没有做那个梦,她会轻斥碧桃一句叫她莫要胡说,心中却会暗暗难受。 可经历过梦中的种种,她像是多活了一辈子一般,这点子事情她来不及放在心上,她心中惴惴不安的是这梦中的事情是真是假,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碧桃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却是没说什么只以为是自家姑娘才醒来精力不济,没功夫为此伤神,应了声是就下去吩咐了。 见着她出去,崔令胭又细细想了一遍梦境中的情景,想到梦中她进京后京城里发生的一件大事。 卫国公府世子,继姐崔令徽的未婚夫婿,也是她未来的姐夫陆秉之在宫宴上被人下了毒,中毒不浅,因着毒素折磨性子大变。 因着这件事,府里气氛凝重,继姐崔令徽强颜欢笑,人却是瘦了整整一圈。 如若去了京城这件事真的发生了,那代表着梦中的事情是真的。 崔令胭摇了摇嘴唇,心扑通扑通跳的格外厉害,很是坐立不安,一面恨不得立马就到京城,印证那个梦是不是真的,一面又心中忐忑,惴惴不安,怕那梦中种种皆为真。 第2章 侯府 詹氏探望崔令胭回来,女儿戚若柔见着她,忙上前迎了上去,温声道:“女儿还想着明日和母亲一块儿去看胭妹妹,不曾想母亲这般惦记着她,也不等等女儿。” 戚若柔说着,扶着詹氏在桌前坐了下来,又亲手给她倒了一盏温茶。 詹氏见着女儿这般体贴温柔的样子,心中欣慰,拉着戚若柔的手叫她挨着自己坐下来,才柔声道:“她到底叫我一声舅母,又在咱们府里养了这么些年,总要全须全尾将她交到你姑母手中,我才能安心不是?说句实在话,她这一病,我真真是提着心,生怕有个不好交代不了。” 詹氏笑了笑,又道:”再说,你也知我和你祖母的心思,想将你胭妹妹许配给你哥哥,叫她进了咱们戚家的门。她往后要叫我一声婆母的,我岂能不上心?” 戚若柔莞尔一笑,温声道:“母亲和祖母疼她的心是真真的,只胭妹妹到底是侯府贵女,哪怕不得姑母喜欢,身份也在那里,也不知会不会觉着嫁到咱们家委屈了。再说,女儿瞧着,兄长待胭妹妹礼数周到却是亲近不足,兄长未必有这个心思呢。” 詹氏听得这话眉头微皱起,打断了女儿的话:“胡说什么,自古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看他有心思没心思,再说,胭丫头在府里住了这么些年,说句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彼此间能没一点儿情分吗?” 詹氏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哥哥他是心里头有股傲气才待胭丫头客客气气的,瞧着疏远。都怪外头那些人嚼舌根,说什么侯府的贵女养在咱们府里,你哥哥若是往后娶了她,相当于侯府半子,于仕途不知有多少助益。虽是醉酒之言,可你兄长向来要强,如何能叫人看低了他半分,因着这个心里头才抵触这门亲事。” “他们男人家最是要脸面,可脸面能值多少银钱,再说,咱们戚家这些年也是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如何不能结这门亲事,那些乱嚼舌根的人就是心里头酸,见不得咱们府上和侯府结这门亲事。” 戚若柔听着母亲这话,知道母亲是打定了主意促成这门亲事,便含笑道:“能亲上加亲自然是好的,想来哥哥也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詹氏嘴角勾了勾,拉着戚若柔的手轻轻拍了拍,道:“娘这趟上京也不止为着你哥哥和胭丫头的婚事,还想着替你寻个好亲事。” 詹氏话音落下,戚若柔的脸颊一下子就泛起了一片红晕,一副害羞的模样。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2节 詹氏见她这个样子,笑了笑:“咱们若柔生得这般容色,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自然要嫁到那些高门里,一辈子锦衣玉食花团锦簇的才好。” “咱们戚家人丁不算多,娘和你父亲只得了你和你哥哥两个,你姑母虽外嫁多年,可到底也是从咱们戚家出去的,总要替你的婚事操些心的。不说别的,咱们府里替她照顾胭丫头这么些年,哪怕不说什么恩情,你姑母心里头也该记着娘家的好,若能将这份儿好回报到若柔你身上,给你寻个好亲事,府里也不算白白付出这份儿辛苦了。” 戚若柔听着这话,脸颊愈发红了几分,带着几分羞涩道:“全凭母亲做主就是。” 戚若柔陪着詹氏用了膳,这才带着丫鬟如雪回了自己的住处。 进了屋,如雪忍不住问道:“姑娘既知道夫人要去探望表姑娘,怎不早些去夫人那里,也不用特意再去一趟了。” 听着如雪这话,戚若柔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总不好叫表妹觉着戚家人人都在讨好她。” “我虽身份不如她,可也不愿叫人看轻了。” 如雪没有说话,她在姑娘跟前儿伺候了多年,自然知道姑娘虽表面上和表姑娘相处的好,可心里头对表姑娘的感情还是有些复杂的。既羡慕表姑娘投生在侯府,身份尊贵,又因着表姑娘不被姑奶奶待见,六岁起就送来戚家养着而隐隐有些高高在上。 于是乎,姑娘对表姑娘亲近是亲近,可实际上,根本没有往心里去,那些姐妹情分不过是演出来的罢了。 “姑娘想多了,表姑娘性子温顺,和姑娘相处的也好,哪里会生出那等心思来。说起来,表姑娘也是个可怜的,虽投生在侯府,却是不得待见,要不然,这回上京侯府怎会连个人都不派过来,实在是叫人同情。依奴婢看,表姑娘面儿上不显,心里头也是觉着委屈了,这才闹出这场病来。” “说来也奇怪,这些年侯府每年送到府里的年礼、节礼都不少,说得上是礼数周全,这回怎么这般失礼,莫不是侯府出了什么事情?” 戚若柔怔愣一下,好一会儿才道:“不该吧,侯府那样的门第,能出什么事情?再说,府里长房大姑娘崔令徽将来可是卫国公世子夫人,那世子陆秉之更是长公主之子,宫中太后和皇上都格外看重他, 有这样一门姻亲,侯府只有好的,哪里会出什么事情?” 如雪点了点头:“也是,倒是奴婢多想了。那崔大姑娘可真真是好命,能有福气嫁到卫国公府去,有那样一个继姐,也不知表姑娘心里头是何等感受。要是换成奴婢,真要羡慕嫉妒死了。” 戚若柔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 京城宁寿侯府 樨兰院 老夫人翟氏脸色不愉,对着长媳戚氏斥道:“胭丫头人都快到京城了,你这当母亲的才来回禀,怎也不知道派些人去戚家将人接回来,反倒叫舅太太亲自护着胭丫头回京,这若是传出去,还不知道叫人怎么议论咱们侯府呢!” 戚氏被这一番训斥,又是当着两个妯娌的面,脸面上难免有些臊得慌,却也不敢顶嘴,只屈膝告罪道:“母亲息怒,实在是这些日子徽丫头大病一场,媳妇尽心照顾她,这才没顾得上派人往南边儿去。” “且媳妇那嫂嫂性子温和,自来是个大度的,之前信中还说想来京城一趟,保不准是因着这个,嫂嫂才想着和胭丫头一块儿到京城。” 二夫人卞氏和三夫人高氏听着戚氏这般狡辩,心中暗笑,心想明明是自己不将亲闺女放在心上,如今倒是将徽丫头拿出来说事,这是在显摆她那份儿慈母心吗? 若真是慈母,怎不疼爱自己生的崔令胭,反倒是如珠如宝的疼起继女崔令徽来了,当谁不知道是故意做给老夫人看的。 翟老夫人听戚氏这般说,又见着戚氏这些日子照顾长孙女儿崔令徽,人也消瘦了几分,脸色就有些缓和。 “罢了,你照顾徽丫头,还要忙活府里这一家子的事情,疏忽些也是有的。不过你算好时日,还是派些人去码头等着,别叫舅太太觉着咱们侯府失了礼数。” 戚氏听着这话,忙恭敬应了下来。 翟老夫人说完这话,又带着几分愁绪,问道:“今个儿你去微丫头那里瞧着她身子可好些了?” 戚氏回道:“气色稍好些了,只是大夫说了要小心将养着,最好心情疏阔些病才能好得快。” 她话音落下,屋子里一片寂静。 谁都知道卫国公世子陆秉之因着中毒性情大变,作为未来世子夫人的崔令徽心情如何能疏阔?说起来,也是身边照看的婆子丫鬟不中用,不然怎能叫主子不小心掉到湖里去,若是一个不好留下病症对女儿家来说可怎生是好。 二夫人卞氏瞧着气氛不好,开□□跃气氛:“徽丫头一向是个有福气的,待她嫁给陆世子,说不得陆世子的病很快就好了。” 一旁坐着的三夫人高氏敛眉没有说话,只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她夫君乃是庶出,所以三房一向在府里比不得长房和二房。很多话卞氏能说,她却不好说。 再说了,这些日子她私下里琢磨着崔令徽不慎落水一事,不免觉着有些太过凑巧了,怀疑莫不是崔令徽心里有了别的念头,不想继续这门婚事了? 当然,这些心思她哪里敢说出半个字,崔令徽虽是侯府嫡女,身份尊贵,可比起陆秉之来,那也根本不够看的,她若真敢起这个心思,宫里头太后娘娘就能活撕了她。 第3章 崔令徽 映月院 大丫鬟玉兰收拾喝完的药碗出来,随着帘子打起,屋子里一股浓浓的药味儿便弥漫出来。 廊下站着的月吟瞧了托盘里还剩着半碗药,不自觉朝屋子里瞅了瞅,将玉兰扯到一边低声道:“姑娘怎么又不喝,可是嫌这药太苦了?” 她印象里,姑娘虽打小娇养着,却也是知道轻重的,如何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想起那日她陪着姑娘去湖边散心,姑娘觉着有些凉,吩咐她去取件披风,她转身没两步却是听得一声轻叫,姑娘竟是不小心落入湖中事情,她这会儿都心惊肉跳的。 姑娘烧了整整两日才醒过来,嘴里还不断说着胡话,真真是给她吓得不轻。 老夫人因着照顾主子不周的罪名罚了她二十板子,她在屋里躺了两日连忙就过来伺候了,哪里敢有一丝不尽心。 如今姑娘剩下这半碗药,她愁的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良药苦口,姑娘不肯好好喝药,定是心里头难受呢。”玉兰带着几分担心道。 月吟听着这话,自然知道玉兰话中所言是个什么意思。 自打卫国公世子陆秉之在宫宴上中毒,性情大变,好好的一桩婚事如今染上了一层阴影。别说京城里那些高门大户的姑娘了,就连他们宁寿侯府的几位姑娘,保不准也是等着看她家姑娘的笑话的。 姑娘往日里有多风光,多叫人羡慕,如今就有多少人存了奚落同情的心思。 听着玉兰这话,月吟急道:“心情再不好,也要照看好自己身子才是,姑娘若再有个什么差池,咱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还不知被如何责罚呢。” 月吟迟疑一下,又凑到玉兰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话音一落,玉兰脸色就变了,轻斥道:“浑说什么,姑娘那日是踩着了湖边的草脚底打滑才不慎落水,你有多大的胆子敢生出这等猜测来。” 见月吟还想说什么,玉兰严肃道:“不管事实如何,只能是姑娘一时不慎落水了,对外人要这样说,你心里也要这样想,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可明白?” 月吟身子一僵,脸色不由得白了几分,带着几分颤抖道:“是,我都明白,姑娘自然是不慎落水。” 玉兰见她吓得不轻,一块儿当值多年多少也有些情分,想着她如今有伤,心中也不由得一软,出声道:“你身上有伤不能进屋伺候,也别在这里杵着了,别吹了风染了风寒病倒了。咱们这些下人,若是病严重了,没得就要移出去了。” 月吟点了点头,道了声谢,便转身往自己所住的后罩房去了。 玉兰目送她离开,这才去了小厨房拿了一盅炖好的燕窝回了屋里。 进屋时,谢嬷嬷正和大姑娘崔令徽回着话。 “舅太太带着三姑娘进京,过两日就要到了。老夫人因着夫人没派人去南边接,觉着有失侯府颜面,训斥了夫人几句。不过,三姑娘六岁起就去了外家,不在老夫人身边长大,老夫人对她自是没多少情分的,也只是说了一说罢了,瞧着没怎么将三姑娘回府的事情放在心上。” 谢嬷嬷说着,瞧着崔令徽有些苍白的脸,便带了几分轻视道:“三姑娘虽是夫人亲生,可夫人心里头哪里有她半分位置,哪里值当姑娘上心,姑娘还是好好吃药,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姑娘和她自小便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回来也不过是府里多养一个人而已,和以往也没什么两样。” 见着玉兰走过来,谢嬷嬷从托盘里拿起燕窝递到崔令徽面前,没再说崔令胭回京的事情,只温声道:“这极品血燕是老夫人赏下来的,平日里只老夫人有资格享用,姑娘一向孝顺,可要养好身子好叫老夫人宽心。” 崔令徽拿起勺子轻轻搅动几下,舀了一勺送到嘴中,吃了小半盅后,她出声道:“三妹自小在外头定是受了不少委屈,如今要回府里,我这当长姐的哪里能不当回事儿。你去库房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拿到三妹妹房中摆着。” “母亲执掌中馈,对三妹妹难免有些疏忽,我这当姐姐的总要尽心才是。” 听着这话,谢嬷嬷眼底划过一抹诧异,她自小在姑娘身边伺候,哪里不知姑娘对戚氏这个继母心有芥蒂,岂会真心疼三姑娘崔令胭这个妹妹。 谢嬷嬷有些不解地朝自家姑娘看去,崔令徽却是揉了揉眉心,带着几分疲惫道:“你且下去办吧,总不好叫人觉着我这当姐姐的一点儿不盼着三妹回来。” 谢嬷嬷心中虽依旧有些狐疑,却只能领命退下。 姑娘病了这一场,性子倒是和往日里有些不一样了。 崔令徽吃完燕窝后,挥了挥手叫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全都退了下去,屋里顿时寂静下来。 她看着屋子里熟悉的摆设,目光依旧有些恍惚。哪怕是已经回来多日,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够重生,回到自己未出阁的时候,又正好是陆秉之中毒性情大变之时。 前世陆秉之中毒后她对于这门婚事也心 存纠结,既放不下卫国公世子夫人高高在上的身份,又怕真如外头那些流言蜚语所说陆秉之身子有隐疾,性情大变是小,不宜有子嗣才是导致他性情大变的根源。 那时候,她动摇过,可身边的人都劝她,说是陆秉之乃是长公主亲子,有宫中太后和皇上看重,总会寻得名医将体内毒素清除的。 等到没了折磨人的病痛,世子的脾性肯定也能好了。 到时候,她既有照顾之功,又有这份儿彼此扶持的情分,在陆秉之心中自然是头一份儿,没人能越过去的。 她将那些话听了进去,又怕自己若是这个时候不肯嫁,惹怒了宫中的太后和皇上,害了自己一辈子,所以,就这般带着忐忑和不安嫁去了卫国公府。 婚事操办的急,比起预先定好的早了整整三个月,虽说宫中有诸多赏赐,府里也给了丰厚的嫁妆,可还是有些不入耳的话落入了崔令徽耳中,说她这般嫁过去,其实就是冲喜的。 还说陆秉之中毒身子不中用,她当了世子夫人也不过是面儿上风光,背地里还不知怎么哭呢。 更别说身有隐疾的男人最是喜怒难测,长久下来性子也最是阴郁,譬如宫中那些去了势的太监,在外头置了宅子,养了女人,哪个折腾起人来知道怜香惜玉。 花轿里,听着外头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和敲打声,她却一点儿都没有之前无数次想过的那般欢喜。 不仅没有新嫁娘的欢喜和娇羞,心中反而满是羞愤和忐忑,还有几分后悔和无助。 她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和羞愤,眼圈却是不由得有些发红,觉着分外委屈。 等到盖头揭开,见着陆秉之时,她反射性瑟缩一下,看着他的目光里带了几分防备和嫌弃。 她眼底的情绪尽数落入陆秉之眼中,陆秉之只冷冷看了她一眼,连合卺酒都没和她喝,便径直走出了新房,半点儿脸面都没给她留。 他一走她就后悔了,她下意识想去追,却只看着陆秉之远去的背影。且她心中也有些怕陆秉之性情大变后,真如那些闲言碎语中作践她这个正妻,于是便没有追出去。 她坐在大红的褥子上,满目都是红光,耳边传来谢嬷嬷责备的话:“姑娘这是怎么了,怎可那样看着世子,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那一晚陆秉之宿在了书房,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卫国公府。 可想而知,翌日一早,他们这对新婚的夫妇去拜见长辈时,是怎样一个场面。 长辈们不知具体情形,只以为是陆秉之身子有恙,不好圆房。可新婚当夜陆秉之宿在书房,到底是叫崔令徽这个新妇没有脸面,旁人看她的目光或是带着奚落或是带着同情。 崔令徽后悔之余,也恼陆秉之太过小气,叫她一个新妇独守空房,失了颜面。 因着这件事,他们这对新婚夫妻一直甚是疏远,她心中惴惴,打小养出来的傲气却叫她没法子对陆秉之低头认错。 只是日子长了,再多的傲气都磨去了几分,她鼓足了勇气想放下身段讨好他,可她主动靠近,甚至不惜当着他的面在书房宽衣解带,换来的却是陆秉之满是嘲讽的目光。 她不明白,他为何就不能体谅她一些,为何不能原谅她新婚那夜的紧张和不安,不懂她之后想要一份儿倚靠和保障的心。 她恨陆秉之的心冷薄情,恨她进府多年仍是清白之身,更膈应府里那些人的同情和轻视。因着这些委屈和恨意,二皇子对她示好,她便和二皇子亲近了几分,后来越发不可收拾。直到一场宫宴,这桩丑事被人撞见,闹得满城风雨,她被皇上下令杖毙。 闭眼时,她满是不甘,不明白她好好一个侯府嫡女,如何会落得这个地步,她好恨,也好悔,觉着自己当初就不该继续和陆秉之的这桩婚事。 许是老天听到了她的心声,给了她一个机会叫她重生回来。 这一回,她无论如何都不要嫁给陆秉之那样一个薄情之人。 那样的苦日子就叫崔令胭这个好妹妹尝尝,也算是她这个当姐姐的送给她一个好前程了。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3节 崔令徽眼底露出几分得意和算计来,心里头思量到底如何才能谋划成这桩事情。 第4章 见面 三日后,行船在码头停了下来。 崔令胭见着码头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心中一时有些恍惚。 六岁时她被送去戚家,也是从这里乘船离开的。 那时的她心中满是委屈和恐惧,满脑子只责怪自己为何要生病,还传染给了弟弟崔慎泊,叫母亲恼了她,甚至容不得她继续留在侯府。 如今想想,那时的她真是可怜,明明自己受了伤害却还是一味以为是自己的错,一点儿都不敢生出对生母戚氏偏心至此的不满来。 崔令胭敛了敛眉,说不出心中是何感觉。 不过这些对来她说都不是最紧要的,她如今最想知道的是那卫国公世子陆秉之的境况。 大舅母詹氏回头瞧了她一眼,总觉着自己这外甥女有些怪怪的,心思似乎深沉了几分。 “怎么,可是紧张了?别怕,多年没回来,近乡情怯也是有的。” 詹氏正和崔令胭说着话,不远处匆匆忙忙走过来一行人。领头的婆子穿着一身沉香色花草纹褙子,头发梳的齐整,一脸的和气,崔令胭一眼就认出来她是戚氏身边的江嬷嬷。 前世在寺庙中对她满脸不屑,提点她嫁去戚家要举止检点,莫要连戚家都呆不下去的便是这位母亲身边的心腹江嬷嬷。 只是这会儿江嬷嬷脸上带着笑意,眉眼也透着几分恭敬客气。她身后跟着几个粗使的婆子,还有三辆马车,刚一过来,便对着詹氏福身行礼道:“老奴给舅太太请安了,夫人知道舅太太和姑娘、少爷这两日就到了,便吩咐仆妇们每日都来这里等着,今个儿接到舅太太,夫人见了不知有多高兴呢。” 詹氏点了点头,脸上挂着笑和江嬷嬷寒暄着,心中却是有几分不快。 自己那个小姑子当了这么些年的侯夫人,真真是摆起架子来了,她这个娘家大嫂来了都不肯放下身段亲自来接。 更别说,这回她可是送崔令胭,戚氏嫡亲的女儿回京。明明承了他们戚家的情,这会儿反倒摆起架子来了。 心中想着这些,詹氏却是没有表现出来,只转过头去将目光落在崔令胭身上,对着江嬷嬷道:“我这当舅母的可是将胭丫头平平安安送到京城了。” “胭丫头可还能认得你母亲身边的这位江嬷嬷?” 江嬷嬷早就注意到了詹氏身后跟着的两个姑娘和一位公子,心里也知道定是自家三姑娘和舅太太生的一双儿女,只是多年没见,有些不大肯定哪个才是崔令胭。 这会儿詹氏将崔令胭指了出来,江嬷嬷的视线便落在了崔令胭身上。 只见女子肌肤白皙,五官生的极为好看,眼睛和二少爷崔慎泊有些像,睫毛浓密,头发乌黑,站在那里亭亭玉立,周身更是有股江南水乡才养出来的温婉。 真真是个美人,比起大姑娘崔令徽来说,甚至还要更出色几分。大姑娘崔令徽更多的是大气稳重,通身的气度,眼前这三姑娘的容色更出众引人注目。 江嬷嬷心中想着,便福身对着崔令胭他们行了个礼:“老奴见过三姑娘,见过表姑娘,表少爷。” 几人侧身避过,只受了她半礼。 众人也不好在码头这边寒暄,一行人各自上了马车,一路往宁寿侯府的方向去了。 马车里,詹氏轻轻拍了拍崔令胭的手,柔声叮嘱道:“你在戚家住了多年,如今回了府里,只怕一时不适应。你母亲性子里总有几分执拗,劝是劝不动,若是叫你受了什么委屈,你只管告诉舅母,舅母心里头将你当亲生的女儿看,定会好好护着你的。” 一旁坐着的表姑娘戚若柔明白母亲想要叫崔令胭嫁去戚家,定是不想崔令胭和姑母母女情深,便也跟着道:“是啊,胭妹妹多年没回府,和府里堂姐妹相处怕也不大自在,妹妹有什么烦心事若是不好和母亲这个长辈说,就和我说说,咱们虽是表姐妹,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情分,和亲姐妹也不差什么的。” 崔令胭想起梦中詹氏和戚若柔的另一张面目,虽 不知那个梦的真假,对于二人的亲近总是不比之前,她露出几分感激的笑容,点头温声道:“知道了,多谢大舅母,多谢表姐。” 詹氏和戚若柔对视一眼,没有继续再说什么。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马车在宁寿侯府的门前停了下来。 詹氏几人陆续走下马车,早有婆子见此情景,知道是舅太太来了,忙进去通传了。 江嬷嬷领着詹氏和崔令胭她们行至垂花门处,闻讯出来的大夫人戚氏带着几个丫鬟眉眼含笑迎了过来。 “嫂嫂可算是到了,叫我等的好生着急。”戚氏满脸喜色上前拉住了詹氏的手,和詹氏寒暄起来。 随后,才将目光落在崔令胭几人身上。 “女儿见过母亲。” “绍章,若柔见过姑母。” 詹氏对着戚若柔和戚绍章亲近的问了几句,问路上可是辛苦,之后,才将视线移到崔令胭身上。 母女二人多年后再见,不免气氛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 詹氏笑着缓和气氛,打破了这份儿尴尬:“瞧嫂嫂我将胭丫头养的可是好?这会儿全须全尾交到你这个当母亲的手中,你可要谢我才是。” 戚氏笑着道:“是,嫂嫂照顾胭丫头多年,自是怎么谢都不为过的。” 戚氏说着,又道:“老夫人这会儿定也得了消息,咱们先去老夫人那里拜见吧。” 詹氏点了点头,一行人便由戚氏领着,一路往翟老夫人所住的樨兰院方向去了。 樨兰院这边,翟老夫人听说了接到舅太太一行人的消息,便吩咐人将这事告诉了二夫人卞氏,三夫人高氏还有府里的少爷姑娘们,叫他们过来见一见客人。 崔令胭她们进去时,屋子里热闹得很。 翟老夫人坐在上首,穿着一身暗红色万寿纹缂丝褙子,头发发白却是梳的格外齐整,戴着一套赤金嵌翡翠头面,面目慈和,雍容贵气。 众人上前行礼,翟老夫人招舅太太詹氏坐到了自己对面。 随后给戚绍章和戚若柔送了见面礼,轮到崔令胭这个嫡亲的孙女儿上前请安时,屋子里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毕竟,崔令胭这位侯府嫡出的姑娘自小养在外家,虽说打着个孝顺外祖母的幌子,可自家知道自家事,侯府多少是叫崔令胭受了委屈的。 当年若是翟老夫人这个嫡亲的祖母或是侯爷这个父亲肯替崔令胭做主,崔令胭如何会自小养在外家,拖到如今才回来? 翟老夫人的视线落在崔令胭身上,见着她容貌出众,行礼问安也是寻不出一丝的错处来,温婉妥帖,身上带着江南女子才有的婉约动人的气质,叫人不由得眼前一亮,心中便满意了几分。 她实在是怕崔令胭这些年住在戚家,养出一身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丢了他们宁寿侯府的脸面。 “好孩子,到祖母跟前儿来。”翟老夫人温声道。 崔令胭听话上前,对着翟老夫人福了福身子:“孙女儿给祖母请安。” 翟老夫人仔细打量着她的眉眼,见着她眼底没有抱怨和委屈,反倒是平静温和,一双好看的眸子清澈如水,心中愈发满意了几分,将手腕上戴着的迦南香十八子手串褪了下来,不容拒绝拉过崔令胭的手,给她戴了上去。 “好孩子,你替你母亲在你外祖母跟前儿尽孝,叫你母亲能安心操持府里的中馈,这份儿功劳当赏,祖母便将这戴了多年的迦南香十八子手串赏给你。” 翟老夫人几句话就将崔令胭长久住在戚家的事情给定了性,无论旁人怎么想,事实是如何,总归要顾忌翟老夫人这些话的。 崔令胭心底涌起一丝嘲讽,却也有几分诧异,那个梦里,她回到侯府见着这位嫡亲的祖母时,祖母不过送了她一只羊脂玉手镯,和给戚若柔这个表姑娘的差不了多少。 而她这会儿手腕上戴着的这串迦南十八子手串,想来是分外贵重的。要不然,一屋子的人对于老夫人的举动也不会露出诧异的表情来了。 崔令胭压下心底的这些思绪,福身谢过老夫人赏赐。 从老夫人身边退了下来,才又拜见了二夫人岑氏和三夫人高氏,再和二房庶出的二姐姐崔令音见了礼。 不见大少爷崔慎思,大姑娘崔令徽和弟弟崔慎泊,崔令胭心底有些诧异,面儿上却是没表露出半分来。 还是二夫人卞氏见着舅太太詹氏目露不解,才开口解释道:“不知道舅太太和胭丫头今日到,思哥儿出去会友了,徽丫头这些日子养病,怕是还要收拾妆容,才好过来拜见呢。至于泊哥儿,如今也在外院住着,到内院也要一些时候。” 卞氏话音才刚落下,就听着外头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有丫鬟的声音从外头传进屋里。 “见过大姑娘,见过二少爷。” 听着这称呼,崔令胭便知道是崔令徽和弟弟崔慎泊一块儿来了。 还真是凑巧,可见这些年姐弟感情分外亲厚。 若没有那个梦,崔令胭肯定觉着羡慕嫉妒,心中颇为不是滋味儿。 可这会儿,她却觉着自己心中只是有些许唏嘘,并未如梦中那般羡慕和嫉妒。 毕竟那个梦中,她被人算计失了名声送进庙中,弟弟崔慎泊是没有出来维护过她这个亲姐姐半分的。 想想也是,他们姐弟自小不在一块儿长大,又有当年那件事,说不得崔慎泊也和母亲一样觉着她八字硬,会克着他这个当弟弟的。 这般想着,崔令胭的目光便朝门口看去。 二夫人卞氏和三夫人高氏见着崔令胭脸色平静,并未露出委屈和不喜来,心中倒是有些诧异。 二人对视一眼,也朝门口看去。 只见崔令徽和崔慎泊一前一后从门外进来。 崔令徽穿着一身湛蓝色绣玉兰花蜀锦褙子,梳着流云髻,发上簪着一支羊脂玉嵌碧玺簪子并两朵珠花,端庄稳重。 崔慎泊相貌清隽,身形高挑,俨然一副世家贵公子的模样,只是因着打小身子孱弱,这些年虽养得好了,却也略显单薄。 “孙女儿,孙儿见过祖母。”二人对着翟老夫人行礼后,又给詹氏她们见了礼。 小辈们互相见礼的时,轮到崔令胭的时候,崔慎泊这个当弟弟的举止间难免露出几分拘束来。 毕竟,府里人人都知道崔令胭这个姐姐是为何被送去戚家的。 崔令徽扯了扯崔慎泊的袖子,带着几分亲近笑斥道:“瞧二弟你,平日里念着胭丫头这个三姐姐,盼着她回府,如今她真回来了,你倒是连句三姐姐都不会叫了。” 第5章 确定 崔令徽这般说,翟老夫人头一个舍不得叫嫡亲的孙儿局促,含笑对着崔令胭道:“你二弟这些年一直念着你,如今你回府了,你们姐弟好好相处。龙凤双胎,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崔令胭如何不知,祖母这是在提点她,叫她莫要因着当年的事情迁怒到崔慎泊这个当弟弟的人身上。 崔令胭自是不能不领会老夫人的意思,便对着崔慎泊露出一个友善的笑意来。 崔慎泊拱手叫了声:“三姐姐。” 崔令胭点了点头,回了声:“二弟。” 詹氏陪着翟老夫人坐在上头,见着姐弟间的这份儿客套疏离,心中不由得满意了几分。 她就说嘛,胭丫头在戚家住了这么些年,再浓的血缘,不相处也疏远了,这份儿隔阂是无论如何都弥补不回来了。 更别说,小姑子戚氏顶顶心疼崔慎泊这个儿子,总觉着崔令胭八字硬,会克着崔慎泊这个当弟弟的,胭丫头若是回了府里,崔慎泊身子再有什么不好,戚氏没得又要往崔令胭的八字上想了。 詹氏又看了站在那里仪态端庄的大姑娘崔令徽一眼,心中更是觉着,这一家子,即便和睦也是面儿上演出来的罢了。 这侯府的水深着呢,一个个有八百个心眼子。 戚氏也感觉到一双儿女间的这份儿疏离客气,分别多年,哪里是翟老夫人这个当祖母的一句话就能一下子亲近起来的。 这会儿屋子里人多,两个妯娌面上不显,心中定是笑话她,看他们长房的戏。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4节 一时间,戚氏就对崔令胭回府有些不快了,恨不得她一辈子都住在外家,不要回宁寿侯府。 她心中这 般想着,面儿上却是不敢表露出来,只笑着对着翟老夫人道:“老夫人,大嫂他们一路舟车劳顿,这会儿怕也饿了,不如命下头的人摆膳吧。” 翟老夫人也觉着叫舅太太詹氏和戚家一双儿女瞧着这一幕脸上有些挂不住,有损他们宁寿侯府的脸面,听着戚氏这话,当即就笑着应了下来:“好,好,先用膳,往后有的是时候说话。” 翟老夫人说着,便站起身来。 “今个儿舅太太和胭丫头坐我身边,好好和我说说江南的风土人情。” 一行人说笑着一路往前厅去了。 众人分男宾女宾,总共摆了两桌,中间拿屏风隔开,桌上俱是美味佳肴,席间自是一番热闹亲近欢声笑语。 等到用完晚膳,众人各自告退。 戚氏亲自安排大嫂詹氏他们的住处,只命身边的江嬷嬷陪着崔令胭回了她幼时所住的出云院。 出云院距离戚氏所住的正院有些远,幼时崔令胭还不明白为什么,如今哪里还不知戚氏这个当母亲的怕是从未喜爱过她。 世间当母亲的,多得是偏心苛责的。 出云院靠墙种着两株西府海棠,此时花开的正盛,一片嫣红,闻着空气中扑鼻的花香,崔令胭有些恍惚,视线定定落在盛开的海棠上。 江嬷嬷多少也猜得出崔令胭的心情,毕竟崔令胭合该在这出云院长大,而不是被送到戚家,如今才回了府里。 只是,她是太太身边的心腹,是依靠着太太的倚重过活的,这个时候自然只能帮着戚氏缓和这份儿母女关系。 “这两株西府海棠,夫人可是命人好好照看,有一年生了虫病差点儿就救不活了,夫人还发作了几个下人,可见夫人心里头还是念着姑娘的。” “姑娘既回来了,就好好陪着夫人,留在夫人跟前儿尽孝,这母女间,哪里有解不开的隔阂。” 江嬷嬷说着,打起帘子领着崔令胭进了屋子。 屋子里家具摆放的井然有序,处处透着雅致,桌案上是一套绘着海棠花的茶具。 见着崔令胭的视线落在这套茶具上,江嬷嬷含笑解释道:“这套茶具是大姑娘身边的谢嬷嬷送来的,还有屋子的布置也多亏大姑娘身边的人帮忙,要不然,哪里能布置的这样好。” 崔令胭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倒是跟在她身后的丫鬟碧桃眼底闪过一抹不满。姑娘回府,夫人是一点儿都不上心吗,还要劳烦大姑娘插手? 她虽陪着姑娘离开侯府多年,却也记得大姑娘崔令徽最喜爱的花便是海棠花。 大姑娘这是好意,还是暗暗和姑娘示威,叫姑娘哪怕心中计较,也只能暗自咽下去了呢? 毕竟,姑娘若是为此委屈,怕是这府里上上下下都会说姑娘在戚家养得小家子气,不仅不领情,反倒拿那等肮脏的心思揣测大姑娘这个姐姐。 老爷本就最疼大姑娘这个先夫人的女儿,若是有了这样的误会,自家姑娘往后如何在这侯府立足? 碧桃不自觉朝自家姑娘看去,却只见着崔令胭面色平静,眉目含笑,像是丝毫都没有觉出什么不对的样子。 不仅如此,崔令胭还笑着对江嬷嬷道:“大姐姐真是费心了,这屋子里的摆设我很是喜欢,定要亲自前去谢过大姐姐。” 崔令胭说着,像是不经意开口问道:“对了,今个儿听二叔母说大姐姐这些日子养病,可是真的?若真是如此,我心里头真真是过意不去了,叫大姐姐病着还要如此替我如此费心。” 江嬷嬷听着这话,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先是有些迟疑,想想又觉着崔令胭如今既回了府里,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定是瞒不住她这个三姑娘的,倒不如早早告诉她,免得她什么都不知道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这般想着,江嬷嬷便低声和崔令胭解释起来。 短短几句话,崔令胭却是眼底闪过一抹骇然之色,她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闭了闭眼,脑子里轰然炸开。 耳边依旧是江嬷嬷的话:“这陆世子的事情是大姑娘如今的一块儿心病,姑娘可别在大姑娘跟前儿提起,免得惹得大姑娘伤心。” 崔令胭定了定心神,脑子渐渐清明,温声应道:“嬷嬷放心,我知道轻重的。” 江嬷嬷见她懂事,脸上又有了笑意,道:“姑娘也无需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宫里头太后和皇上都看重世子,定会请到名医,给世子清除余毒。不管怎么说,属于大姑娘的卫国公世子夫人的位置是跑不了的,想来老天爷也会眷顾大姑娘和世子。” “姑娘一路舟车劳顿定是累了,今个儿便早些歇息吧。沐浴的热水有粗使的婆子们弄,等明日夫人会给姑娘添两个得用的丫鬟,姑娘身边也能多几个差遣的人。” 崔令胭点了点头,亲自将江嬷嬷送了出去,这才和碧桃重新回了屋里,在软塌上坐了下来。 碧桃忍了半日,这会儿终于是忍不住了,低声抱怨道:“姑娘,奴婢瞧着大姑娘分明是故意的,之前她和三少爷一块儿前来,表现得和三少爷那般亲近,好似他们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反倒衬的姑娘是个外人。这会儿又布置姑娘的屋子,送来这绘着海棠花的茶盏,她分明是故意叫姑娘心里头难受呢。” “这些事情明明该是夫人吩咐的,夫人怎对姑娘这般不上心,连几个丫鬟都要等明日才能安排,奴婢就不信这偌大的侯府竟连几个得力的丫鬟都寻不出来吗?” 崔令胭含笑道:“行了,不管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咱们只能当作什么都没看出来,难不成,还能因着这些个猜疑闹到祖母跟前儿,刚回府就叫祖母不喜我?” 崔令胭拉过她的手,笑了笑道:“今个儿屋里没人伺候也好,咱们主仆二人也能自在些,好好歇息一晚。难不成你还想费心应付新来的丫鬟吗?” 碧桃诧异于崔令胭不为此难受生气,听着自家姑娘的话,想了想,认同道:“姑娘说得对,奴婢和姑娘刚回府里,若是身边多了旁的什么人,着实是不习惯呢。” “不过往后,姑娘在府里可要谨小慎微,这侯府可不比戚家,姑娘也没个靠山。” 崔令胭指了指手腕上戴着的迦南香十八子手串:“祖母将这手串赏给了我,就是在给我撑腰呢,这事情传出去,暂且没人敢不顾祖母威严难为我这个三姑娘。” “至于往后的事情,走一步算一步,我怎么也流着崔家的血脉,总能在府里立足的。” 碧桃震惊于崔令胭的镇定自若,她总觉着,姑娘如今的胆子比在戚家大了些。不过这样也好,姑娘若是性子柔弱在这侯府就只能任人揉捏,谁都能欺负了。 碧桃伺候着崔令胭沐浴后,二人才睡下。 崔令胭闭着眼睛,脑子里却是不自觉想起那个梦里发生的事情,心思复杂,难以入眠。 她确定了,梦中的事情是真的。老天预警,她如今要做的,就是避免被人算计,坏了名声,落得梦中那样一个下场。 ...... 翠微院 戚氏正和江嬷嬷抱怨。 “胭丫头虽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可说句实在话,我真真是喜欢不起她来。和她相处,还不及和徽丫头相处起来自在。” “今个儿这出母女相聚的场面,卞氏和高氏心里头定不知怎么笑话我这个当嫂嫂的呢。” 第6章 变数 江嬷嬷听着戚氏这话,忙出声宽慰道:“再如何看笑话也改变不了您才是侯夫人,执掌侯府中馈的事实。往后这侯府也是要交到咱们三少爷手上的。只这些,二夫人和三夫人就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夫人的。” 江嬷嬷伺候了戚氏多年,将戚氏的脾性摸得清清楚楚,几句话说下来,戚氏的脸色便缓和了几分。 “嗯,是这个理。”戚氏说着,随口又问道:“你送胭丫头回出云院这一路,瞧着这丫头怎么样,对我这个母亲可是心存怨怼?” 江嬷嬷听着这话,连忙道:“夫人如何会这般想,三姑娘可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这份恩情如何能抵赖得了。三姑娘这回回来,肯定是想着要孝顺夫人,陪在夫人身边的。” “再说,夫人当年将三姑娘送去戚家也是为着三少爷,一片慈母之心三姑娘岂能不体谅。除非,三姑娘不在乎三少爷这个当弟弟 的。” 戚氏点了点头,带着几分亲近对着江嬷嬷道:“还是嬷嬷懂我的一片苦心,不像外头那些人,不分青红皂白便编排我。若我真做错了,府里老夫人和老爷怎不拦着,可见心中都是信了胭丫头八字太硬,对此颇有忌讳的。若我不将她送去戚家,这些年这孩子为着这个还不知在府里要受多少委屈呢。” 戚氏如此说着,心中便彻底将当年她执意送崔令胭去戚家的事情放在了脑后。 江嬷嬷见她想开了,便将之前在出云院的事情细细回禀给了戚氏。 “奴婢瞧着那海棠花茶盏也未必是大姑娘的心思,八成是下头的人没注意,拿错东西了。好在三姑娘也没放在心上,还说要去谢过大姑娘。” “姑娘问起大姑娘生病的事情,奴婢便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三姑娘,免得三姑娘什么都不知道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来。” 戚氏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说就说吧,她回了府里,这些事情瞒是瞒不住的。” 戚氏说完这话,见着夜幕已深,往屋外看了一眼,眉眼间便露出几分失落来,带着几分疲惫道:“不说这些了,折腾这一日真是累了,伺候我沐浴早些安置吧,有什么事情都等明日再安排。” 江嬷嬷如何不知戚氏的心思,今个儿三姑娘回府,按理说侯爷是该歇在夫人这里,陪着夫人说说话的。可这些年,夫人忙于中馈,府里又有了柳姨娘,柳姨娘眉眼间和故去的先夫人很是相似,颇得侯爷喜欢,以至于侯爷一个月里有大半是宿在柳姨娘那里。 好在柳姨娘肚子不争气,一直没个动静,这才没张扬起来。要不然,夫人还不知要如何头疼呢。 江嬷嬷将这些想法藏在心里,扶着戚氏进去梳洗安置了。 ...... 翌日一早,天才刚刚亮,崔令胭就醒过来了。 碧柔伺候着崔令胭梳洗更衣,便先去了戚氏所住的翠微院请安。 屋子里 戚氏才梳洗妥当,听到崔令胭过来请安,脸上有了几分笑意:“倒是个知礼的,没被她外祖母宠的性子惫懒了,叫她进来吧。” 江嬷嬷应了声是,笑着走了出去,不过一会儿就将崔令胭领了进来。 崔令胭今个儿穿了一身粉蓝色绣梅花褙子,下头是条湖绿色八幅湘裙,梳着流云髻,发上簪了一支羊脂玉镂空蝴蝶流苏簪,缓步进来,不由得叫人眼前一亮。 饶是戚氏有些不喜这个女儿,也觉着女儿容色极好。 “胭儿给母亲请安。”崔令胭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戚氏点了点头,到底还是做出当母亲的姿态来,关心道:“你昨个儿才回来,一路舟车劳顿怎不多睡会儿,这般早就过来请安了。” 崔令胭知道戚氏这般说只是场面话,她若真睡了懒觉,戚氏定会觉着她不懂规矩,不知孝顺。 自小不被生母疼爱,又寄人篱下,很小的时候崔令胭就懂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只有被真正疼爱的人才会肆意不懂规矩,她自知自己在戚氏这个母亲心中的份量,所以不敢将戚氏这话当真。 于是,崔令胭便带着几分孺慕道:“女儿离家多年,日日惦记母亲,如今回了府里,自然是想在母亲跟前儿尽孝的。” 崔令胭说得真诚,眼圈甚至还有些微微湿润,屋子里站着的丫鬟婆子见着她这个模样心中都不免生出几分怜惜和同情来。 戚氏却有些不习惯崔令胭的这份儿孺慕和孝顺,她笑了笑招手叫崔令胭到身边坐下,问起了他们一路来京城的事情。 “原本该是府里派人去戚家接你,只是卫国公世子陆秉之中毒一事叫你大姐姐心情不好,前些日子还不慎掉到水里,发了两日的烧,这几日才稍好了些。府里因着这事儿不安生,娘便想着过些日子再派人去接你,没曾想你舅母是个心急的,竟等不及带着你和你表哥,表姐一块儿进京了。” 崔令胭听着,心中却有几分诧异,那个梦里,她进京时虽有陆秉之中毒一事,可崔令徽落水生病一事却是没有发生的,最多是思虑太过消瘦了些。 崔令胭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变数。 她带着几分不解问道:“大姐姐身边伺候的人也太疏忽了些,怎能看顾着大姐姐些?” 戚氏解释道:“说来也巧,那日徽丫头出来散心,觉着有些冷就叫那丫鬟回去拿件披风,那丫鬟才往回没走两步,就听到你大姐姐的惊叫声。好在是将人救起来了,要不然,你大姐姐有个什么不好,被外头那些人误会了,传到卫国公府,陆世子还以为你大姐姐是不想嫁,想要寻死呢。” 戚氏随口一说,崔令胭却将这件事暗暗记在了心里。以她在梦中对崔令徽这个继姐的了解,崔令徽这人惜命,定不会轻易寻死,可这般凑巧落水,也未必真是脚下打滑。 兴许,崔令徽是嫌弃陆秉之这个未婚夫婿中毒伤了身子,不想嫁给陆秉之了呢?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那个梦里,戚绍章酒醉之下和新妇提起宁寿侯府,说起崔令徽这个嫁去卫国公府的大姑娘时,言语间带着不屑,说崔令徽一直不得陆秉之喜欢,因着没有恩宠便和二皇子勾搭上了,甚至在宫宴上举止荒唐,被皇上震怒之下赐死。 崔令胭压下这些心思,温声道:“母亲多心了,大姐姐岂会这般做?” 戚氏也知崔令徽不会这般没脑子,毕竟,卫国公世子夫人这个位置,京城里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抢。哪怕如今传出些流言蜚语,可那些贵女们私心里还是觉着这是一门好亲事的。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5节 毕竟,陆秉之才中毒不过数月,好好将养着,定是于子嗣无碍的。 戚氏这般想着,便没再提这件事,问起了大嫂詹氏的事情。 “你表哥和表姐怎也随着你舅母一块儿进京了,留你外祖母在家里身边没个人陪着,可能习惯?” 崔令胭听出戚氏的意思,却只当做什么都不明白,只开口解释道:“外祖母说是叫表哥,表姐一块儿跟着进京见见世面,也给母亲这个姑母请安,别的倒没说什么。” 戚氏心中是有些不喜大嫂詹氏带着一双儿女进京的,怕詹氏存了攀附的心思,甚至打上儿子崔慎泊的主意。哪怕没有这些心思,招待起亲戚也麻烦。 可这些话她也不好对着崔令胭这个刚刚回府的女儿说,只点了点头,嘱咐道:“你舅母照顾你这么些年,如今在侯府住着,你多过去陪陪她,莫要叫你舅母觉着你回府了便和她疏远了。” 崔令胭点了点头,心中暗想自己这个母亲,还真是惯会将她往坏了想。 若是没有那个梦,她定是心中委屈的,可随着梦中经历过那一切,她自不会将戚氏这些话放在心上。 崔令胭陪着戚氏一块儿用了早膳,才一起去了樨兰院给祖母翟老夫人请安。 翟老夫人昨个儿宴席上废了心神,今个儿精神便有些不足,只吩咐崔令胭道:“你是咱们崔家的姑娘,往日里不得已才在戚家住着,如今既回来了,就好好适应适应府里的日子,多和你大姐姐走动走动,毕竟往后是要跟着你母亲参加宴席,在各处露面的,别叫旁人挑出错处来才是。” 崔令胭福身应下:“是,孙女儿谨遵祖母教诲。” 翟老夫人想了想,指着屋子里丫鬟碧痕道:“碧痕这丫头心思玲珑,人又伶俐,今个儿起便去胭丫头你身边伺候吧。” 不等崔令胭开口,戚氏就连忙道:“母亲,这如何使得,碧痕可是您身边得力的人。胭丫头那里缺人伺候,我想着是将我身边的翡翠派过去的,其他小丫鬟,从别处调些就是了。” 翟老夫人摆了摆手:“行了,就这样安排吧。” 戚氏动了动嘴唇还想说什么,瞧着婆母的神色,到底是没将到嘴的话说出来,她明白婆母这是想给崔令胭撑腰,怕她刚回府受了委屈呢。 她只好笑着对崔令胭道:“还不快谢过你祖母,你不知道,碧痕姑娘可是你祖母跟前儿得脸的人,你祖母疼你才舍得将她给了你。” 崔令胭才想谢过,就听到外头有丫鬟进来,回禀道:“老夫人,卫国公老夫人听说大姑娘病了,派了贴身的孙嬷嬷来探望大姑娘了。” 第7章 探病 拎不清的,受罪的…… 翟老夫人听着丫鬟的回禀,心中当即涌起一股恼意,徽丫头不慎落水一事她可是严令府里上上下下莫要声张,免得平白生出是非来的。 可这会儿卫国公老夫人窦氏派了心腹孙嬷嬷上门探望徽丫头,可见是听说了徽丫头落水的事情。 府里人多嘴杂虽是寻常,可她此时依旧觉着是戚氏这个当家媳妇御下不严,才叫下头的人有胆子将府里主子的事情当闲话说到外头去。 翟老夫人带着几分不满看了戚氏一眼,才吩咐道:“快请进来吧。” 丫鬟领命退下。 戚氏站在下头,脸上有些挂不住,心里头分外不是滋味儿。她哪里不知,婆母这是将这事情怪到她这个长媳身上了。 她真是冤枉,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每个人又有一家子亲戚,她能管着不叫人在府里议论,难不成还能管到下人们家里去? 她嫁进侯府这么些年了,可婆母到底还是觉着她身份配不上侯夫人这个位置,若是换个身份高些的,婆母岂会这般不顾她的脸面。 崔令胭将这一幕瞧在眼中,心中却是没有半分波澜。 祖母养尊处优,在侯府一向说一不二,如何会顾忌戚氏这个儿媳的感受? 崔令胭正想着,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丫鬟掀起帘子,领着一个容长脸,穿一身褐色绣团花褙子的嬷嬷走了进来,正是窦老夫人的心腹孙嬷嬷 翟老夫人见着人,脸上就堆起几分笑意来。 “奴婢给老夫人请安了。”孙嬷嬷福身行礼,和翟老夫人寒暄了几句就说明了来意。 “听说府上大姑娘不慎落水病了,这些日子一直养不好,老夫人心里头着急,便请了宫中的太医过来,给大姑娘诊一诊脉,开些温养的方子。” 翟老夫人听着这话心中暗恼,哪里不知窦老夫人此举是叫人过来试探崔令徽和他们宁寿侯府有没有悔婚的心思。 要她说,窦老夫人也真是想多了,虽说她不想承认,可卫国公府比他们宁寿侯府显赫的不是一星半点。 有宫里头太后和皇上恩宠,别说陆秉之只是中毒,有可能影响子嗣,便是陆秉之真废了,他们宁寿侯府也断不敢在这个关头上悔婚的。 “老夫人上了岁数,还要操心徽丫头这个晚辈的事情,真真是我们徽丫头叫人不省心。不过那日也是身边的人没伺候好,叫徽丫头踩在湖边的杂草上脚下打滑了,这才不慎落在水里,遭了一场罪。” “养了这些日子,如今已是好些,能下地走动了,劳烦孙嬷嬷你特意过来这一趟。” 翟老夫人说着,便吩咐身边的丫鬟玳瑁去将崔令徽叫过来。 孙嬷嬷听着这话,连忙笑着摇头道:“哪里敢劳烦大姑娘走动,还是奴婢带着太医去大姑娘院里一趟吧。” 孙嬷嬷说完这话,视线落在站在戚氏身边的崔令胭身上,她方才进来就注意到这个模样好看的姑娘了,见着眼生,眼底便露出几分疑惑来。 翟老夫人笑着对她道:“这是我那三孙女儿,闺名令胭,这些年一直在她外祖母跟前儿尽孝,昨个儿才随她舅母进京。” 孙嬷嬷听她般说,心中便了然了几分。 陆秉之和崔令徽定亲,卫国公府自然是要将宁寿侯府的情况都打听楚的,哪里能不知道崔令徽的继母戚氏当年生的是一对龙凤双胎。只是因着出生时女儿崔令胭比儿子崔慎泊重了好些,瞧着健壮,儿子却是病恹恹的,戚氏就认定了是女儿抢了本该属于儿子的营养,迁怒到崔令胭这个女儿身上,就此偏了心,以至于崔令胭六岁那年就被送去了外家常住。 虽打着个在外祖母身边尽孝的遮羞布,可京城里高门大户对着这件事哪个不是心存笑话,觉着戚氏真是魔障了,偏心偏到这个地步,也是少见的。 这不是白白将自己亲生的闺女推出去吗? 因着这个,孙嬷嬷是不大信戚氏是真心疼爱大姑娘崔令徽的。毕竟,对自己女儿都这般心狠,哪里有那份儿慈爱去疼先夫人所出的女儿。 崔令徽见着话题落到她身上,便对着孙嬷嬷微微福了福身子。 孙嬷嬷侧身避了避,只受了她半礼,心中却觉着这孩子极懂礼数,便细细打量起她来。 这一打量,便觉着崔令胭的模样可真是好,眉目如画,温婉好看,身上透着一股子江南女子才有的独特气质。 尤其一双眼睛清澈如泉水,似乎能拨云见月,叫人有些移不开视线。 戚氏也真是舍得,将这样好一个女儿丢在外家这么些年。 孙嬷嬷含笑对着翟老夫人道:“老夫人好福气,有这样一个好模样的孙女儿,往后带出去不知要有多少人羡慕呢。” 戚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脸面愈发有几分挂不住,觉着孙嬷嬷说婆母好福气有个好孙女儿,是在暗讽她这个当娘的狠心,将女儿丢在外头不管不顾呢。 戚氏心中暗恼,可这孙嬷嬷乃是卫国公老夫人窦氏身边的人,她再如何也不敢表露出半分来,只在心中有些责怪嫂嫂詹氏这个关头带着崔令胭进京,分明是给她添堵呢。 翟老夫人听着这话,笑着道:“嬷嬷言重了,哪里担得起嬷嬷你这般夸她。” 场面话说完,自然不好叫孙嬷嬷继续待在这里。 翟老夫人看着站在那里的崔令胭,想着若叫戚氏陪着孙嬷嬷过去,没得叫人多心,觉着府里不放心,刻意盯着孙嬷嬷一行人,倒不如叫崔令胭这个晚辈陪着过去。 心中这般想着,她便吩咐道:“你陪着孙嬷嬷一块儿去看看你大姐姐吧,你才刚回来,你们姐妹也好好亲近亲近。” 翟老夫人说着,又对着碧痕使了个眼色,暗示她注意崔令徽那边的情形。 碧痕心中有数,告辞了老夫人后,便领着崔令胭和孙嬷嬷一行人一路往崔令徽所住的映月院去了。 等到众人离开,屋子里只剩下翟老夫人和戚氏还有伺候的丫鬟婆子,翟老夫人脸色这才沉了下来。 “当了这么些年的家连下头丫鬟婆子的嘴都管不住,你真是叫我失望!” 戚氏见了翟老夫人动怒,脸色一白连忙跪下请罪:“母亲恕罪,媳妇定会细查这事情到底是从哪里传出去的。” 她心中清楚,婆母不过是心中不快想撒撒气,这事情如何能查得清楚,若要真费心查,没得闹的侯府上上下下人心惶惶的,传出去更叫人看了笑话。 她这样说,不过是敷衍老夫人,表个态度罢了。 果然,翟老夫人听着她这话叹了口气,道:“罢了,都是徽丫头身边伺候的人不尽心,才闹出这桩事情来,只盼着窦老夫人别误会了才好。” 戚氏出声宽慰道:“母亲多心了,窦老夫人一向是喜欢徽丫头的,对徽丫头的品性也了解,怎会因着这桩小事误会了她。” “再说,陆世子如今那样的情况,他家府上怕也不想在婚事上再有波折,叫人继续议论卫国公府。” 翟老夫人听着戚氏这话,点了点头道:“你这话不错,如今我倒盼着徽丫头快些嫁过去,叫他们小夫妻自个儿过日子。省得如今京城里都将视线落在卫国公府和咱们宁寿侯府身上。” 戚氏眼底微微闪过一抹诧异,她还当自己这个婆母心中有多疼崔令徽这个孙女儿呢,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倘若不是先夫人穆氏出自镇国公府,叫崔令徽有了这样一个强劲的外家,老夫人也不会这般看重崔令徽这个孙女儿。 她心中不免有些黯然,比起先夫人穆氏来,她到底是身份差了些,当年若不是眉眼间长得和穆氏相似,也不会入了崔亭远的眼,将她带回京城,并不顾翟老夫人阻拦给了她正室的身份。 可容颜渐老,崔亭远看腻了她这张脸,便更喜欢起和穆氏更加相似的柳姨娘来。 她在丈夫跟前儿不得脸,儿子崔慎泊身子骨又不如二弟妹卞氏所出的崔慎思,婆母这两年便对她愈发挑剔起来。 戚氏心中堵得慌,强行将心中涌起来的种种情绪压了下去。她嫁给崔亭远到底还得了个侯夫人的身份,往后整个侯府都是她儿子的,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难道要像大嫂詹氏那样,带着一双儿女上门攀附? 戚氏又陪着翟老夫人说了会儿话,见着老夫人有些乏了,这才起身告辞。 ... ... 这边,崔令胭和孙嬷嬷一路往映月院去。 路上,孙嬷嬷问了她一些江南的风土人情,崔令胭柔声讲了,进退有度,不卑不亢,叫人实在是喜欢。 碧痕听着崔令胭和孙嬷嬷的话,心中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老夫人将她派到三姑娘跟前儿伺候,虽说没有奴婢挑主子的理,可当主子的若是个拎不清的,受罪的是下头伺候的人。 好在,三姑娘一路上都规规矩矩的,也没有因着孙嬷嬷是卫国公老夫人窦氏身边的心腹而刻意讨好,反倒是言语应对得当,既不局促小家子气也不谄媚叫人看低了。 碧痕心中不由得高看了崔令胭几分。 映月院距离翟老夫人所住的樨兰院有些远,几人走了好一会儿才到。 进了院子,碧痕快步走到廊下站着的丫鬟跟前儿和她低语几句,那丫鬟眼底微微闪过一抹诧异,连忙进去回禀。 屋子里 崔令徽听说窦老夫人身边的孙嬷嬷带了太医来给她诊脉,脸上就露出几分阴郁之色。 上辈子,她在卫国公府那些年,窦老夫人可是不待见她这个孙媳的。 她为着寻个靠山去讨好窦老夫人,却被孙嬷嬷拦在门外,不知被多少人奚落笑话。 她心里头恨陆秉之的心狠薄情,也恨窦老夫人的刻薄寡恩。 若窦老夫人肯给她撑腰,她如何会受那般多的委屈。 如今说是过来探病,当谁不知是来探她心思的,看她有没有被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影响,想要退了这门婚事。 又或者,是怕她落水留下病根,不好诞育子嗣。 崔令徽心中冷笑连连,眼底透着几分嘲讽之色,嘴上却是吩咐人将崔令胭和孙嬷嬷请进来。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6节 第8章 美人 崔令胭和孙嬷嬷几人进了屋子,扑面便是一股浓浓的药味,夹杂着安神香的味道。 崔令徽坐在软塌上,穿着身粉白色绣兰花常服,一头乌发简单挽了个髻,簪了一支白玉流苏簪子,因着未施脂粉,气色瞧着有些不好,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大姐姐安好。“崔令胭对着崔令徽福了福身子,解释道:“卫国公老夫人知道姐姐病了,派了贴身的孙嬷嬷还有太医过来给姐姐诊脉,我正好在祖母屋里,祖母便吩咐我带着孙嬷嬷一块儿过来了。” 崔令徽含笑对着崔令胭道:“劳烦妹妹了。” 说着,招呼崔令胭和孙嬷嬷坐下,命贴身的丫鬟玉兰上了茶水和点心。 彼此寒暄几句,崔令徽诧异崔令胭表现出来的从容淡定,明明这个继妹自小不被戚氏喜欢,送去戚家住了那么些年,才刚回府,怎么也该拘束谨慎才是,可偏偏,崔令胭神态自若,哪怕是在和孙嬷嬷说话的时候,也一点都没有紧张,没有预料之中的小家子气。 也不知这丫头是不是心思太过简单,只将孙嬷嬷当成了一个卫国公府的奴才,所以才这般坦然。 崔令徽压下这些心思,带着几分歉意对着孙嬷嬷道:“我病了这一回,倒是叫府上老夫人挂心了,又累的孙嬷嬷您亲自来这一趟。” 孙嬷嬷含笑摇头:“姑娘哪里的话,姑娘和我们世子定了亲,往后便是老夫人的孙媳妇,老夫人记挂着自己未来的孙媳实在是寻常不过,姑娘这般说便外道了。” 孙嬷嬷说着,朝一旁站着的太医示意一眼,又对着崔令徽道:“老夫人关心姑娘,特意请了太医来给姑娘诊脉,好开些温养的药给姑娘好好调养身子。” “还有些姑娘家平日里惯吃的滋补之物,也吩咐奴婢挑了些顶好的拿给姑娘。” 崔令徽听着孙嬷嬷这话心中不痛快,却也不得不道谢,由着太医给她把了脉。 太医把脉后只说崔令徽是受了风寒身子有些虚,再将养些日子就能彻底好了。 孙嬷嬷听着这话,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又陪着崔令徽说了会儿话,这才起身告辞。 崔令徽要起身相送被孙嬷嬷拦住了:“这如何使得,老夫人若是知道了,还不得责罚我。” 崔令徽听她这样说,便吩咐自小看着她长大的谢嬷嬷将人送了出去。 屋子里除了伺候的丫鬟外便只留下崔令徽和崔令胭姐妹俩。 崔令胭含笑对着崔令徽道:“妹妹今个儿过来也是特意和姐姐道谢的,姐姐在病中还要费心帮我张罗屋子里的摆设,妹妹心里实在是有些不安。” 崔令徽听着崔令胭这番话,见着道完谢后拿着茶盏轻抿着的崔令胭,发现褪去了昨日赶路的风尘仆仆和疲态,自己这个继妹真真是个如玉美人,身上带着江南女子才有的温婉柔和,长长的睫毛像是小扇子般,随着她的眼睛眨动格外清晰。 只坐在那里,就叫人觉着有些移不开视线。 崔令胭实在是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一点子都没有养在外头的小家子气,比起京城世家大族娇养着的姑娘也不差什么。甚至因着自小养在江南,江南的水土最是养人,将自己这个继妹养的肌肤细腻白皙,像是能掐出水来一般。 这般美人,是个男人就会喜欢的吧? 兴许,陆秉之瞧着这般美人,也会动心的。 虽说她重生回来因着不想嫁给陆秉之,早就存了算计崔令胭这个继妹的心思。可见着继妹这般貌美,想到陆秉之有可能瞧上崔令胭这样的美人,心中就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因着这样的心思,她的视线移到崔令胭手腕戴着的迦南香十八子手串时,就觉着连这手串瞧着也有些刺眼了。 明明昨日她看着祖母将这手串给了崔令胭时她只是有些诧异,并不觉着如何,只当祖母是为了补偿这个嫡亲孙女儿,甚至觉着一串迦南香十八子手串就抵消了崔令胭自小养在外头受的那些委屈,崔令胭也实在是福薄,怪可怜的。 可这会儿,她却觉着倘若不是崔令胭生的这般好,祖母未必会送她这般贵重的东西。 “大姐姐怎么这般看着我,可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崔令胭抬起头,带着几分不解道。 崔令徽轻轻摇了摇头,压下了心中的种种心思。陆秉之那样一个薄情之人,如今又中了毒,身子本就不中用,再好的美人在他面前,只会叫他心中生怒,迁怒到美人身上吧。 崔令胭若是当了卫国公世子夫人,兴许处境比她还要难呢。 毕竟,她再怎么也有镇国公府这个外家依靠。而崔令胭在娘家不得戚氏喜欢,又没有个得力的外家。若是去了卫国公府那样吃人的地方,说不得半年一载的便郁结于心香消玉殒了。 到时候,陆秉之更要背上个克妻的名声,京城里还不知要有多少流言蜚语呢。 这般想着,崔令徽心中才舒坦了几分,她莞尔笑道:“怎么会,姐姐是瞧着妹妹模样这般好,一时看呆了去,妹妹这样的姿容,也不知往后便宜了哪个。” 崔令胭脸上露出几分羞涩之意,开口道:“姐姐别取笑我了,我哪里比得上姐姐,姐姐端庄大方,往后又是卫国公世子夫人,还得窦老夫人这般看重,派了太医来给姐姐诊脉,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得的。” 崔令胭状似随口奉承,目光却是落在崔令徽身上。 见着崔令徽眼底流露出来的一抹阴郁,她的心不由得沉了一下。 只这一眼,她就知道崔令徽这个继姐是不满意这桩婚事的。 可那个梦里,崔令徽虽因着陆秉之中毒一事心中忐忑,却也从未在人前露出这种神态来。 她这份儿抗拒和冷意,甚至是极力隐藏都藏不住的。 崔令胭自小心思细腻,做了那场梦后又像是在那场梦境中经历了一世,就愈发谨慎了几分。 她觉着,崔令徽有些不大对劲,像是那卫国公府是个火坑似的。 再加上多了崔令徽失足落水一事,崔令胭脑子里飞速抓住了什么,端着茶盏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 崔令徽是不是知道了她嫁去卫国公府后会不得陆秉之喜欢,会落得个不好的下场?要不然,她怎会这般抗拒? 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有着梦境的事情,崔令胭不由得多想了几分。 崔令胭一时有些心惊,思忖一下又不着痕迹带了几分不解问道:“昨个儿母亲身边的江嬷嬷和我说了陆世子中毒一事,姐姐肯定很是担心。既如此,姐姐方才怎不问问孙嬷嬷世子 的境况可好,知道些情况也稍能安一安姐姐的心。” 听着崔令胭的话,崔令徽心中实在不喜,觉着之前是她高看了这个继妹,这般不知分寸不懂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哪里有点子侯府嫡出姑娘应有的规矩礼貌。 崔令徽忍耐着心中的恼火,带着几分羞涩道:“妹妹说笑了,虽说我和世子是未婚的夫妻,可到底没嫁过去,怎好直接关心,没得叫人觉着不知礼数,给人看轻了。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还是矜持自重一些才能叫人尊重,不然就失了体面。” 崔令胭瞧出崔令徽忍耐着情绪,心中便了然了几分。笃定了自己这个继姐哪怕不像她所猜测的一样知道些什么,心里头也是抗拒嫁给陆秉之的。 她暗暗将这记了下来,提醒自己多留心,别叫崔令徽算计了去。毕竟,那个梦里,她是因着崔令徽的算计才坏了名声,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崔令徽能算计她和戚绍章,未必不能算计旁的什么。 崔令胭又坐了一会儿,这才告辞出来。 碧痕跟在崔令胭身后,有些欲言又止。 她奇怪三姑娘和孙嬷嬷说话时言语有度进退得宜,怎到了大姑娘跟前儿却是不知分寸,说出那些话来了呢? 难道是觉着自己和大姑娘都是侯府嫡出,是姐妹,所以才少了几分顾忌? 崔令胭明白碧痕的心思,她也知道自己那话有些不大妥当,可为了试探崔令徽,她又不得不说。 当下只装作不解道:“怎么了?碧痕你是祖母派来服侍我的,我才刚回府,诸多事情都不大明白,有什么不妥当的你直接和我说就是了,不必藏着掖着,免得日后得罪了人。” 听崔令胭这般说,碧痕便少了几分顾忌,委婉提醒道:“大姑娘因着陆世子中毒的事情心中担心,姑娘还是少在大姑娘面前提起陆世子,以免叫大姑娘郁结于心伤了身子。” 崔令胭愣了一下,像是后知后觉琢磨出什么,脸色微微变了变,有些后悔道:“倒是我这当妹妹的失言了。” 说完这话,她又带了几分纠结道:“只是,窦老夫人派了太医来给大姐姐诊脉,想来也是关心大姐姐这个未来的孙媳妇,大姐姐却是一句关心世子的话都没问,这是不是有些不大妥当?” “若孙嬷嬷是个多心的,回去后将这边的情形添油加醋回禀了窦老夫人,岂不惹得老夫人心生误会?” 碧痕听着这话,心中也是暗暗发沉,大姑娘行事一向最为稳妥,今日哪怕是因着姑娘家的矜持不便多问,至少也该问一句陆世子是否安好的。倘若因此叫窦老夫人误会了,对他们侯府可不是一件好事。 屋子里 谢嬷嬷同样对崔令徽道:“大姑娘今个儿行事实在是不妥,没得叫那边误会。” 见着崔令徽良久不语,谢嬷嬷脸色一变,挥手叫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退了下去,带着几分颤抖问道:“姑娘,您和老奴说句实在话,您是不是有了别的心思才想故意惹得那边误会,对您不喜的?” 第9章 陆秉之 听着谢嬷嬷的话,崔令徽的身子有片刻的僵直,她眼底划过一抹慌乱,随即摇头道:“怎么会?我岂会生出那等心思来。” 见着谢嬷嬷脸上依旧带着几分担忧,崔令徽又开口道:“嬷嬷放心吧,我没那么傻的。陆秉之可不仅是卫国公世子,还是太后的外孙,皇上的亲外甥,恩宠在身。这门婚事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哪怕是为着世子夫人这个身份,我也不会生出那等不该有的心思的。” 崔令徽这样说,谢嬷嬷才长长松了一口气,认真道:“姑娘这样想就对了,奴婢就怕姑娘因着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动摇了心神,做出什么难以收拾的事情来害了姑娘一辈子。” “夫人去时将姑娘交给奴婢照看,奴婢可不能见着姑娘行差踏错,毁了自己大好的前程。” “陆世子身份贵重,相貌清隽一表人才,哪怕如今身子有恙,投生在那样的门第难道还寻不来一个名医诊治好了?姑娘就安安心心等着当世子夫人吧。窦老夫人这般对姑娘上心,可见是喜欢姑娘这个未过门的孙媳妇的,往后姑娘嫁过去成了一家子人,老夫人岂能不护着姑娘?” 崔令徽听着这话心中却是冷笑一声,上辈子她因着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心中忐忑不安时谢嬷嬷便是这般宽慰她的,叫她不必在意外头那些话,说京城里多的是想要嫁给陆秉之的,她虽是宁寿侯府嫡女,这门婚事也是她高攀了,莫要不知足叫人钻了空子坏了自己的前程。 她放不下世子夫人的身份,心中又怯懦不敢退婚怕得罪了陆秉之,怕自己退了这个婚会坏了名声再也没人敢娶她。 她的怯懦妥协叫她嫁给了陆秉之,有了那样一段屈辱不快的日子,最后还落得个名声尽毁被皇上命人杖毙的下场。 想到前世种种,崔令徽心中就憋闷得很,也有些怨恨起谢嬷嬷这个自小照顾她长大的人来。 谢嬷嬷权衡利弊,句句都是为她好,可若真为她好,怎会将陆秉之身子中毒留有隐疾的事情轻轻揭过,全然像是没有这回事一样。 一个个,都将她崔令徽当成棋子罢了。 崔令徽心中苦涩,揉了揉额角带了几分疲惫道:“我有些累了,嬷嬷先去忙吧,不必管我。” 谢嬷嬷欲言又止还想再说些什么,见着崔令徽略显苍白的脸色,话到嘴边到底又咽了下去,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崔令徽望着谢嬷嬷离开的方向,眼睛里带着几分恨意。 ...... 樨兰院 碧痕细细将方才映月院里发生的事情回禀给了老夫人翟氏。 翟氏听完之后脸色就有些不好,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没好气道:“也不怪胭丫头说那些话,连胭丫头一个刚回府的姑娘都能觉出徽丫头的行事不妥,孙嬷嬷那个人精岂会不在意这个?什么还未嫁去卫国公府要矜持自重,我看徽丫头这是心里头抵触这门婚事呢。” “如今想想,之前她落水之事也未必不是故意为之。” 碧痕听着老夫人这话,心里头唬了一跳,只她自知身份,如何敢接这个话。 这话传出去可是要出大事的! 翟老夫人揉了揉额角,挥手吩咐碧痕道:“你去胭丫头跟前儿伺候吧,过会儿我派人将你的身契交到胭丫头那里,往后你就安安生生伺候胭丫头吧。” 碧痕脸色微微一变,却是不敢多说什么,郑重给老夫人磕了个头行了个大礼,这才退了出去。 正好这个时候二夫人卞氏过来给老夫人送亲手做的荷花酥,见着屋子里气氛不对,便想着过会儿再过来。 她才刚退后一步,翟老夫人早看见了她,招手将她叫到自己跟前来。 卞氏出自平远侯府,是翟老夫人费心替小儿子寻的妻子,老夫人心疼小儿子,对卞氏这个儿媳便也多有几分偏爱。再加上如今府里长成的两位公子,大少爷崔慎思便是卞氏肚子里出来的,二少爷崔慎泊虽是长房嫡出,可娘胎里到底有些不足,这些年虽养好了些,可一眼就能看出不如堂哥崔慎思康健。 翟老夫人虽明面儿上不偏不倚,可私心里还是更喜欢崔慎思一些的。 再加上卞氏经常来樨兰院陪着她说话,不像戚氏一般请安回禀之后坐不了多久就离开了,翟老夫人心里头好些话也乐意对着卞氏说。 于是,翟老夫人便对着卞氏说了方才的事情。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7节 卞氏是知道窦老夫人派了孙嬷嬷来府上探望崔令徽这个未过门的孙媳妇的,所以才挑了这个时候过来,却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事情。 她眼底露出一抹诧异来,出声宽慰道:“大姑娘未必有这个心思,兴许是母亲您想多了。姑娘家未出阁时哪个不是矜持害羞的,哪怕心里头担心,也怕说出来叫人看轻了。更何况,这门婚事本就是徽丫头她高攀了,世子如今又是这个情况,媳妇说句不好听的,这个时候徽丫头是关心也不是,不关心也不是,与其问多了叫人多心,倒不如矜持些,等到嫁过去再好好和世子相处,您细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毕竟咱们徽丫头虽和世子定了亲 ,私下里两人也没见过几回,表露得太亲密了没得叫人疑心二人私下里如何不妥当,坏了名声呢。” 卞氏一番话说下来,翟老夫人的脸色也好看了几分,她点了点头道:“兴许是我多想了,就盼着孙嬷嬷回了卫国公府别在窦氏跟前儿添油加醋说些什么才好。” 卞氏笑了笑,道:“卫国公府也是要脸面的,没有证据哪里能这般揣测咱们徽丫头?难不成,还能退了这门婚事叫京城里的人愈发看了陆世子的笑话?” 卞氏哄得老夫人高兴了,又陪着老夫人用了些点心,临走时,头上多了支赤金嵌红宝石簪子,一路上都乐呵呵的。 ...... 卫国公府 清德院 窦老夫人听了孙嬷嬷的回禀,半天才轻轻叹了一口气:“秉之出了这样的事情,外头流言蜚语那般多,传到这孩子耳朵里还不知如何担惊受怕提着心呢。” “她这般,倒也怪不得她。” “谁能没一点子私心,多少夫妻不是嫁过来后一点一点培养出感情来的。她若是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态度和往常一样,我这老婆子倒是觉着她城府深了。” “说来说去,姑娘家最是不容易,咱们能担待就担待点儿吧。只要他们宁寿侯府不上门退这门婚事,她就还是秉之未过门的妻子。” 孙嬷嬷听着这话,抿嘴一笑道:“怪不得人都说老夫人您对晚辈们最是慈爱呢。要奴婢说,崔大姑娘能给老夫人您当孙媳妇,可是前世求来的福气。有您这样一个长辈护着,往后怕是世子都要让着崔大姑娘三分呢。” 窦老夫人笑着瞪了她一眼,还未说几句话,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说是大夫人岑氏带着二姑娘来请安了。 长公主去世三年后,儿子续娶了岑氏,这些年只得了个女儿陆丹若,在堂姐妹里行二。 倒是长公主未去时,将身边的宫女琼枝开了脸,这琼枝也是个有福气的,一朝有孕诞下一子,起名陆从安。 岑氏这个继室因着膝下没有儿子,继子又是长公主所出,身份尊贵,庶子的姨娘还和长公主有些干系,所以一直没什么底气,便经常往窦老夫人这里尽孝,每回过来也都将陆丹若带着。 窦老夫人暗示过她几回,叫她不必如此,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是,可岑氏也是个死心眼儿的,说了几次不顶用,窦老夫人就由着她了,总不好将人给赶出去。 这会儿听见她又来请安了,窦老夫人带着几分无奈道:“她若将这心思花在自个儿夫君身上,也未必不能多些夫妻情分,给她挣几分体面。” 窦老夫人说着,还是叫人将岑氏和陆丹若领了进来。 岑氏进来后福了福身子给窦老夫人请安,又拉着陆丹若坐到了老夫人身边,和老夫人回禀起府里的事情来。 卫国公府总共两房,岑氏是当大嫂的,执掌府中中馈,平日里也是极为尽心,生怕一个不好旁人拿她和长公主比,说她如何如何不好,比不得长公主半分。窦老夫人知道岑氏的性子,一向在这个上面是放心的,却也知道岑氏过来也不单单是为着回禀府中的事情。 正如窦老夫人所想的那般,回禀完府里要紧事情后,岑氏带着几分担心道:“母亲,外头因着秉之中毒而生出的那些流言蜚语便罢了,这两日,府里竟是传出了秉之身子有恙,往后继承不了这国公府的消息。媳妇将嚼舌根的奴婢拿住了,那奴婢惊慌失措,先时咬定说是她烂了心肠才编排这些,后来见抵赖不过,才交代了竟是从二弟妹屋里的琳琅那丫头嘴里听来的,实在是混账。” “媳妇虽是当嫂嫂的,可有些话也不好对着二弟妹说,少不得叫母亲您提点二弟妹几句了。” 窦老夫人听着这话,眉目一沉,眼底划过一丝恼意来。 家业大有家业大的坏处,窦老夫人没疑心岑氏是胡说栽赃老二媳妇,因为她太了解老二媳妇的性子了。 正因着了解,心里头才恼火。如今秉之中毒,卫国公府上上下下更该齐心才是,老二媳妇倒是瞧着府里还不够乱,竟生出这等心思来。 窦老夫人点了点头,道:“这事情我知道了,你不必操心。” 岑氏见着婆母听了进去,心里头暗暗高兴,她虽膝下没有儿子,可这些年在老夫人这里也不算白白讨好,彼此有了些情分,老夫人也了解她是个什么性情的,不会觉着她是故意编排二弟妹周氏。 岑氏松了一口气,就听窦老夫人问道:“今个儿秉之气色可好些了?” 岑氏听窦老夫人这般问,脸上有些为难,讪讪道:“您也知道,秉之性子最是要强,中毒发作时也不愿叫人瞧见。只太医说了,头疼是寻常,往后等到将毒一点一点最后拔除了,身子才能好了。” “只是经此一遭到底是伤了元气,合该好好养着的。” 岑氏这话说得隐晦,可窦老夫人如何不知是暗指陆秉之在子嗣上有些艰难。 外头流言蜚语那般多,也并非全都空穴来风。 窦老夫人心中重重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感慨道:“那等情况能救回一条命就算是幸运了,哪里能不落下一星半点儿的病根,人也要知足才是。“ “经过这一遭秉之的灾难也算是过去了,老天给人的东西都是有数的,往后秉之定能平平安安,再没什么不舒心的事情。” 岑氏含笑道:“是这个理,过些日子媳妇带着丹琼去寺庙里给她兄长祈福,再添些香油钱,定能护佑秉之平安顺遂的。” 窦老夫人虽知道岑氏是故意讨好才说出这些话来,可脸上的笑意也多了几分,因着正到用膳时,便开口留了岑氏和陆丹若这个孙女儿一块儿用膳。 等到用完膳,陪着老夫人喝了几盏茶后,岑氏才带着陆丹若回了自己所住的牡丹院。 陆丹若一回了屋里,脸上的笑意便垮了下来。 岑氏一愣,没好气道:“怎么了,好端端的你这幅作态做什么,哪个招惹你不快了?” 陆丹若撇了撇嘴道:“祖母心里眼里都是大哥,何曾看见过我这个嫡亲的孙女儿?” 岑氏听着她这话,面色一沉,训斥道:“这是什么混账话,秉之可是你大哥,又是长公主亲子,你敬着他都来不及,怎还说这些个叫人非议的话?若是传到秉之耳朵里,叫他怎么看待你这个当妹妹的?” 岑氏伸出手指点了点女儿的额头语重心长道:“收起你那些个小心思,有那闲功夫你不如去讨好你大哥,多去探望探望,也总好过将这份儿体面让旁人占了去!” 陆丹若一愣,想到些什么,带着几分不屑开口道:“女儿可是府里嫡女,才不和二哥这个姨娘生的庶子学那些奉承人的手段。” “我看府里那些编排人的话也不是假的,如今大哥中毒,二哥能没起什么心思吗?他这会儿在大哥眼前晃,没得叫大哥心中起了猜疑,他以为自己真能得了好不成?” 岑氏听着她这话都要气笑了:“要你这么说,你这个当妹妹的过去总不会惹得你大哥猜疑吧,你真是不叫我省心,你这个态度,怪不得你大哥不应承你去太后面前给你求个县主的封号。” “如今他中毒在身,更没这个心情应承你了。” 陆丹若脸色愈发难看了几分,眼底露出几分委屈来:“要是母亲能给我生个弟弟,我哪里会这般没底气?母亲时常去讨好祖母,又有什么用处,祖母虽给母亲几分体面,可府里上上下下是如何看咱们母女的?事事都拿母亲和已故长公主比,您虽因着大嫂的身份执掌府里中馈,可膝下只女儿一个,您日日忙活府里的事情,真就一点不知道那些丫鬟婆子是如何议论您的吗?” “女儿可听说,等日后崔令徽进了府里当了世子夫人,这府里中馈可要从您手上交到她这个世子夫人手上的。” 岑氏被女儿戳到痛处,没忍住扬手打了女儿一个耳光。 陆丹若捂着脸,带着几分震惊看着岑氏,随即哭着跑了出去。 ...... 松雪堂 陆秉之听着属下的回禀,微微一愣,眼底露出几分嘲讽来。 “丹若这性子是愈发不讨喜了,这么大了连孝道二字都不知,你去拿本孝经送到明月院,就说我说的,她不敬生母 ,罚她抄写一百遍。” 观言一愣,带着几分不解道:“主子身上还有余毒,怎有精力为着二姑娘费这个心神,二姑娘一向都是这个性子,不知轻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陆秉之微微低头,翻了一页手里的书,漫不经心道:“我如今在病中,闲来无事,总要寻些事情做。” 观言点了点头,又有些欲言又止想要说什么。 陆秉之头都不抬,淡淡道:“有什么话就说吧,吞吞吐吐做什么。” 观言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迟疑一下才开口道:“今个儿老夫人派了孙嬷嬷和太医去探望崔大姑娘,奴才派人暗地里打听过了,说是崔大姑娘连问都没问主子一句。” 陆秉之笑了笑:“这有什么稀罕的,定是落水受了惊吓,还没恢复过来呢。” 观言总觉着自家主子这话大有深意,他突然想到什么,又道:“对了,宁寿侯府三姑娘,也就是戚氏当年非要送去外家闺名叫崔令胭的那个,昨日跟着舅母詹氏回京了。” “听说因着自小养在江南,性子温婉,活脱脱一个江南美人呢。” 第10章 怠慢 陆秉之视线从手中执着的书上移开,抬头瞥了观言一眼:“乱打听人家未出阁的姑娘做什么?” 观言大觉委屈,连忙道:“主子这就冤枉奴才了,这崔三姑娘可是未来主母的继妹,既回京了,奴才总要回禀主子一声的。” 陆秉之点了点头,继续低头看起手中的书来。 观言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自打长公主去后,主子这性子就变得愈发清冷了。 他不过想着讲些新鲜事儿叫主子有些兴致,主子却是兴致缺缺。 不过也是,自打主子中毒,京城里传出那些流言蜚语,崔大姑娘是一点儿关切的态度都没有,哪怕上回宁寿侯府翟老夫人过府探望主子,这崔大姑娘也没跟着过来。 崔家解释说男女未成婚,该避讳些才是。可之后便发生了崔大姑娘失足落水的事情,他哪里还看不明白,这崔大姑娘是不愿继续这门婚事了。 他能看明白,主子这般通透如何看不出来,自然心中是清清楚楚的。 主子心中定是对那崔大姑娘生出了不满,所以更不会理会她那继妹崔令胭了。 观言心中想着这些,实在想问一句主子既然看了出来,怎不退了这门婚事? 这般还未进门就想着大难临头各自飞没有一点儿子担当的女子,如何配的上主子? 如今主子身份虽未归位,可终有一日主子会被认回皇家的。崔大姑娘若是嫁过来,这般品性如何能担得起主子正室的身份? 观言压下这些心思,到底是没问出来。 ...... 这边崔令胭并不知观言在陆秉之面前还提起了她,从崔令徽那里出来,她便一路去了舅母詹氏所住的梧桐院。 詹氏正和戚若柔说着话,见着她进来脸上就露出笑意来,招她在自己跟前儿坐下来,拉着她的手细细问道:“胭丫头回府可还习惯?原本今个儿舅母和你表姐想去陪你的,可又想着你才刚回侯府定要和老夫人还有府里姐妹们亲近亲近,便想着莫要扰了你的正事才好。” 崔令胭莞尔一笑,道:“舅母莫要担心,昨个儿宴席上舅母不也见着了,祖母为人慈爱,还将戴了多年的迦南香十八子手串送了我,不仅如此,今个儿我前去请安,祖母又将身边的大丫鬟碧痕赏给了我,连身契都一并叫人送来了,有祖母给我撑腰,想来也没有哪个敢慢待了我这个新回府的三姑娘。” 詹氏听着崔令胭这番话,瞧着崔令胭眉眼间轻松自在的神态,丝毫不作伪,脸上的笑意便不由得僵了僵,嘴上却是道:“好,这便好,你祖母肯这般护着胭儿你,舅母就能放心了。” 崔令胭陪着詹氏还有戚若柔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告辞离开。 待她出去后,詹氏脸上的笑意才淡了下来,带着几分感慨道:“到底是崔家的血脉,我这当舅母的还怕她回府受了委屈呢,哪里能料到她祖母竟那般护着她。” 戚若柔知道自家母亲的心思,含笑道:“胭妹妹得翟老夫人喜欢,这不正好吗?日后她若嫁给哥哥,咱们府里才能跟着沾这侯府的光,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戚若柔原本有些骄傲,觉着也不是非要崔令胭给她当嫂嫂,他们戚家也未必就要攀这个高枝儿。可昨个儿自打进了宁寿侯府,她便像是进了个花团锦簇的富贵窝,吃的用的样样都是她平日里想都想不到的。 宁寿侯府和戚府比起来,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就没法比。 不过短短一日,戚若柔便有些明白为何母亲想着要崔令胭嫁给自家哥哥了。 戚家和侯府亲上加亲,借着这层亲戚关系,她甚至可以留在侯府,叫姑母给她相看一门好婚事。 詹氏听着她这话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胭丫头没被轻慢了自然是件好事,可怕就怕她得了翟老夫人的喜欢,翟老夫人觉着胭丫头嫁到咱们戚家委屈了她,不肯应这门婚事呢。” “不说别的,胭丫头这般容貌,就很能拿得出手。她又是长房嫡出,上头又有个很快就要成为卫国公世子夫人的继姐崔令徽,又将她的身份抬高了几分,这些便足以叫她嫁进高门,而不是选咱们戚家这样的门第了。” “所谓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戚若柔听着詹氏这番话,也觉着有些道理,心中不由得有些闷闷的。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8节 之前崔令胭住在戚家时,她虽也羡慕崔令胭侯府嫡女的身份,可崔令胭不得戚氏喜欢被送到戚家这么多年侯府也不管不顾的,日子长了她便看低了崔令胭几分。觉着她徒有侯府嫡女的身份,内里却是空空的,也不见得能比得过自己这个戚家得宠的女儿。 可如今来了这侯府,见着崔令胭似乎很快就适应了自己的身份,成了那个身份尊贵的侯府三姑娘。就连举止投足间都变得和在戚家时有些不一样了,戚若柔就觉着有些堵得慌。 戚若柔的眼底划过几分嫉妒,想起昨日在老夫人院里发生的事情,她不由得道:“也未必和您说的那样,昨日那崔令徽和表弟一块儿过来,又和表弟那样亲近,当旁人看不出来她这是特意在人前显露她和崔慎泊这个弟弟的亲近呢。反倒将胭表妹衬托的像是个外人,胭表妹才刚回府,府里上上下下给她些体面也是有的,待过些时日,未必就是这个态度了。” “您别忘了,姑母过去是怎么偏心的,若是表弟身子再有什么不妥,姑母说不定又会迁怒到胭表妹身上。到时候,定是不喜胭表妹留在府里,恨不得将她嫁的远远的,寻个机会赶出京城呢。” “更何况,崔大姑娘面儿上瞧着端庄大方,可也未必就乐意胭表妹这般容貌的妹妹抢了她的风光。女儿家最是了解女儿家的心思了,女儿敢肯定,这崔令徽若是有机会,定会算计胭表妹的。” 听女儿这般说,詹氏心中稍稍安定了几分。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戚绍章从前院过来请安了。 詹氏收起了心思,对着戚绍章关切道:“章哥儿你昨个儿歇的可好?你姑母给你安排的住处可还习惯?有什么缺的尽管差人去回禀你姑母,你姑母可就你这么个亲侄儿。” 詹氏说着,就见着戚绍章脸色有些难看,她嘴角的笑意收了几分,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人给你气受了?” 戚绍章径直在桌前坐了下来:“没有,就是这府里住得实在不自在,下头伺候的那些人看人的目光瞧着恭敬,心里头怕是觉着咱们一家子是上门打秋风的。” 詹氏听着这话便恼了,瞪了儿子一眼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辛辛苦苦送你胭表妹回府,哪怕他们侯府老夫人都要承咱们戚家的情才是。再说,你姑母可是侯夫人,咱们戚家是侯府正儿八经的亲戚,亲戚上门正常走动,谁敢说咱们的不是,觉着咱们是上门打秋风的?” “你呀就是性子傲,旁人都没说什么你自己就想多了。” 一旁戚若柔也跟着劝道:“是啊,哥哥莫要多想了,昨个儿宴席上,老夫人待咱们也是不 错的。姑母叫人安排的院子也是格外尽心了,一看就是费了工夫的。” 戚绍章带着几分不屑道:“姑母身为侯夫人,收拾院子不过是随口吩咐一句就成的事情,哪里是真对咱们上心。说不得,这府里姑母就是那个最不待见咱们,恨不得咱们将胭表妹送回府就马上滚出侯府的人。” 他这话说出来,屋子里静了静。 好一会儿,詹氏才带着几分恼怒捶了他几下,道:“好好的这般大的火气,阴阳怪气做什么?是哪个怠慢你了?”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明白,詹氏追问起戚绍章来。 戚绍章轻轻抬了抬眼皮,冷笑道:“方才儿子差人去请表弟出去外头散散心,表弟只差了个奴才过来,说是表弟昨日宴席回去途中受了凉,有些咳嗽,就不往人多的地方去了。” “当儿子不知道这是场面话呢。定是姑母这当母亲的瞧不上咱们戚家,崔慎泊这个当儿子才对儿子我是这个态度。” “当谁都舔着脸想着高攀他们侯府呢,他们自己把自己当回事儿,还不是要将府里的大姑娘崔令徽嫁给一个身有隐疾的陆秉之!” 他一口气说出这番话来,詹氏和戚若柔的脸色都变了。 詹氏一下子抓住了儿子的袖子,带着几分惊慌道:“什么身有隐疾,那陆秉之可是卫国公世子,太后娘娘的外孙,你可不敢随意编排,不然叫人听见了那就惹了大祸了!” 第11章 通透 见着母亲这般慌乱,戚绍章不屑轻嗤一声,带着几分嘲讽道:“如今京城里不知有多少人议论,哪里还差儿子一个。” 说完这话,他又看了詹氏一眼,带着几分了然问道:“怎么,府里这般大的事情,昨个儿姑母就没和母亲提一句,免得母亲蒙在鼓里一时言语不妥得罪了那崔令徽?” 詹氏如何听不出儿子这话的意思,她心中也对小姑子生出几分芥蒂,可想到小姑子如今的身份,到底还是对着儿子道:“行了,咱们昨日才来府上,你姑母执掌侯府中馈每日不知有多少事情要忙,怕是还来不及和我这个当嫂嫂的说这些事情呢。” “再说,她一个当继母的,在府里怕也有她的难处,心里有些顾忌也是有的,咱们这些娘家人得体谅她才是。” 戚绍章冷笑道:“母亲愿意体谅就体谅吧,儿子若是在府里住不惯,总要寻个机会搬出去住的,免得叫人小瞧了。” 詹氏还想说什么,戚绍章就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大步往外头走去。 见着他离开的背影,詹氏连连叹气,对着戚若柔道:“瞧瞧你哥哥,年纪轻轻怎这般气性大呢?” 说完这一句,她的脸上又多了几分黯然和抱怨:“你表弟也是,一点儿都不给你哥哥脸面,他身子骨自小弱些是真,可昨个儿我瞧着也不比旁人差多少,可见是心里头看低了咱们这门亲戚,才寻的托词拒了你哥哥罢了。” “也怪不得你哥哥这般生气,在家里的时候,他何曾被人这样打过脸面?” 戚若柔心里头也有些不是滋味儿,觉着表弟崔慎泊看轻了哥哥,可她也明白表弟出生侯府,又被姑母戚氏那般看重,行事自然是有几分肆意,不必考虑旁人的想法的。 更何况,表弟身子本就孱弱,这些话也未必是托词。再则,即便是托词,好歹也寻了个借口,要不然哥哥才是真没脸呢。 有了这些心思,戚若柔便温声劝道:“您也别多想,兴许表弟真是身子不舒服呢?再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咱们到底住在侯府,总要和和气气的日后才好长久相处。” 詹氏明白女儿的意思,她也不是个拎不清的,只不过因着儿子被亲表弟下了脸面心里头有些火气罢了。 听女儿这般宽慰,她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拍了拍戚若柔的手道:“你放心,娘不会为着这点子小事乱了分寸的。咱们戚家比不得崔家的门第,又对崔家有所求,自然是要忍下这些委屈的。” “好在你胭表妹不是那等白眼狼,念着咱们戚家照顾她多年的情分,知道来陪着我。要不然,我心里头才真真是难受呢。” 出云院 碧桃从外头进来,走到崔令胭耳边低语道:“姑娘,奴婢方才去大厨房拿点心,回来的路上碰到了表少爷,表少爷瞧着是从舅太太那边出来的,脸色有些不大好呢。” 崔令胭听着这话愣了一下,面上不显,心中却生出几分猜测来。 她在戚家住了那么些年,知道戚绍章这个表哥一向是有几分傲气的。在那个梦里,她更是认识了戚绍章深藏于表面之下的强烈的自尊和自卑。 他这样的人住进宁寿侯府,又不是正经的主子,一时不适应也是有的。 更何况,她可是知道母亲戚氏今日根本就没去舅母詹氏那里,这举动落在戚绍章这个侄子眼中,就是看轻了戚家,也怪不得他面上不好看。 崔令胭心中这般想着,面上却是不显,对着碧桃道:“只当不知道就是了,表哥的事情自有舅母过问,不必咱们瞎操心。” 碧柔听着自家姑娘这话,点了点头,她觉着姑娘自打进京心里头就和戚家那边有些疏远了。 若是换了旁人这般,她定会觉着那人性子凉薄。可她伺候了姑娘多年,最是知道姑娘是个什么性子的,姑娘这般做,定是有自己的理由。 而且,姑娘今个儿不还去陪着舅太太詹氏了?该尽礼数已是尽到了,倒不必太过强求。 左右舅太太他们总不好一直住在京城,过些日子也是要回戚家去的。到时候,一辈子还不知能不能再见面。 碧桃说完这个,又小声道:“姑娘,碧柔姐姐刚来姑娘身边伺候,姑娘就将银钱首饰之类的东西交给她,是不是有些不妥?” 今日老夫人那边将碧柔的身契送来后,姑娘就将身边要紧的东西都交给了碧柔保管。 往日里这些都是她保管的,她一点都不敢不上心。 她倒不是觉着碧柔抢了她的活,怕她在姑娘跟前儿失了份量,只是觉着姑娘也太信任碧柔一个新人了。 崔令胭如何猜不出碧桃的心思,含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家姑娘我才有多少贵重的东西呢?碧柔可是祖母身边的人,她过来帮我是大材小用了。” “再则,我若晾着她,传到祖母耳朵里祖母会怎么想?因着这样的小事得罪了祖母可是不值当的。” “祖母既将人给了我,我自然是要好好用的。” 二人正说着话,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二人朝门口看去,就见着江嬷嬷带着一个身着翠绿色褙子,身量高挑,模样清秀的丫鬟走了进来。 江嬷嬷福了福身子,道明了来意:“三姑娘,夫人知道三姑娘这里缺人手,便将身边得用的丫鬟秋芷调来给姑娘使唤。” 崔令胭听着这话,心中有些抵触,她并不喜欢用戚氏身边的人。更别说,戚氏将人送来,身契的事情却是一字都不提。那这秋芷是听戚氏这个母亲的还是听她的?只怕是面儿上敬着她,心中却依旧将戚氏当主子的,只在她身边当个眼线吧。 心中这样想,崔令胭却是知道戚氏既派了江嬷嬷将人送来了就容不得她不收。 她若是不收,就是打了戚氏这个母亲的脸面,一个不好,母女不和,不孝的名声就能落了下来。 于是,崔令胭点了点头,含笑道:“母亲身边的人自是得用的,替我谢过母亲,也劳嬷嬷过来一趟了。” 崔令胭没有提讨要秋芷身契的事情,因为知道她提了不免叫人觉着小家子气,也伤了母女情分。戚氏若是愿意给,也不用她开口讨要。 江嬷嬷是知道老夫人将碧柔的身契给了崔令胭的,这会儿见着崔令胭不提秋芷身契的事情,一时也松了一口气。 只便想着崔令胭六岁起就去了戚家,戚家这样的小门小户哪里有宁寿侯府这样的门第人心复杂,想来因着这个崔令胭才养的心思简单,没将身契的事情放在心上罢了。 这样也好,毕竟因着太过偏心,夫人的的确确是亏待苛责了三姑娘这个嫡亲的女儿的。 三姑娘若是心思深沉,将这些委屈全都一点一点记在心里,往后母女相处起来,怕是叫人头疼,闹到老夫人跟 前儿更是叫老夫人对夫人心生不喜,更别说母女不和的事情传到外头去,也会影响了他们宁寿侯府的脸面。 像三姑娘如今这般心思单纯没有心机,才是正好的。 如此想着,江嬷嬷脸上的笑容愈发多了几分,又和崔令胭说了几句话,就告退出去了。 见着江嬷嬷出去,崔令胭的视线落在了秋芷身上,温声道,“咱们出云院人少,除了我这个当主子的,便是碧柔,碧桃,如今母亲派你过来,就又多了一个。你和碧柔都是在侯府伺候的,想来平日里也熟悉,定能相处好。碧桃虽自小在我身边伺候,可年纪小,见识又浅,你还要多提点她一些,省得她犯错才是。” 秋芷原本在正院伺候,颇有几分体面,哪里愿意挪动。想着夫人将自己派到大姑娘崔令徽院里便罢了,她也能有个好前程。可到了刚回府又不得夫人喜欢的三姑娘这里,她心里就觉着颇不是滋味儿,好似原先在一块儿的姐妹都在看她的笑话,白白低了一等。 这会儿见了崔令胭,听了崔令胭这番没有架子的话,不仅没觉着受宠若惊,反倒是心中轻看了崔令胭这个当主子的几分。 心里头存了轻视的心思,听着崔令胭这话便含笑应了下来:“姑娘放心,奴婢会好好提点她的。” 正好这个时候碧柔从外头进来,入耳便是这么一句话,她在心里摇了摇头,觉着秋芷真是托大了。 她虽才伺候了姑娘半日,却也瞧着姑娘虽好脾气,却也不是那等任人拿捏的,很多事情姑娘心里头自有成算。 譬如,她一来姑娘就将身边最贵重的衣裳首饰交给她保管,既给了她尊重又讨好了老夫人。只这一点,她就知道姑娘心思玲珑通透,一点子都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那般。 秋芷看低了姑娘,往后怕是落不着好。 第12章 体面 江嬷嬷回了翠微院将出云院的情形回禀了戚氏。 戚氏忙了大半日好不容易得了闲,听着江嬷嬷的回禀,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道:“知道了。” 她说完,想了想又对着江嬷嬷道:“叫厨房准备一桌席面,今晚请嫂嫂和若柔那丫头一块儿过来用膳。” 江嬷嬷有些诧异地抬起眼来,夫人嘴上不说,可她伺候了夫人多年,如何不知夫人心中是不喜舅太太詹氏进京投奔的。 不管詹氏这当嫂嫂的对夫人有没有恩情,夫人都不想她挟恩图报。 瞧见江嬷嬷眼底的诧异,戚氏轻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抱怨道:“你当我愿意招待,叫自己不得闲吗?还不是我那亲侄儿不知分寸,叫人传话给泊哥儿,提议去外头散散心,泊哥儿自小和他没见过,昨个儿宴席回来时着凉了,回去后就有些咳嗽,便借着身子不适将人回绝了。” “可你也知道,我那嫂嫂不是个豁达之人,泊哥儿这一拒绝,嫂嫂心中还不知如何想我这个小姑子呢,少不得要将人请过来叙叙话,免得说我这个小姑子摆架子,坏了我的名声。” 江嬷嬷想了想,道:“不如将三姑娘叫来作陪?” 戚氏不喜崔令胭这个女儿,再说有些话崔令胭在她和詹氏也不好说,便摇了摇头道:“胭丫头回了自个儿家,又不是客,倒不必专门叫她过来了。” “再说我多年没回戚家,也不知母亲如何,戚家的事情还要问问嫂嫂呢。” 江嬷嬷明白自家夫人的意思,便吩咐人去厨房传话了,又亲自去了詹氏那里相请。 到傍晚时,詹氏和戚若柔相携着来了翠微院。 一番客气寒暄后,戚氏带着人在桌前坐了下来。 三人一边用膳,一边话家常,直至天色将晚,这才散了,戚氏派身边的大丫鬟秋容亲自将人送回了住处。 詹氏回去后喝了半盏温水,坐在桌前敛眉不知在想着什么。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9节 戚若柔见着母亲有心事,带着几分不解道:“您想什么呢?可是方才喝了几盏酒,这会儿头疼了?” 詹氏回过神来,迟疑一下才开口道:“咱们来了这宁寿侯府,还没见过你姑父呢。今个儿你姑母这个时候请咱们过去赴宴,席间也没和身边的嬷嬷问过你姑父回来没,若我猜得没错,你姑父如今对你姑母怕是有些淡了。” “你也知道当年你姑母就是因着眉眼生得和崔令徽的生母穆氏相似,才得了你姑父的另眼相待,将人带回府里,还许了继室之位。所谓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瞧瞧这情形,你姑母在这侯府也未必过得有多好,不过空有个侯夫人的身份罢了。” 詹氏说这话时,视线落在了戚若柔身上,含笑道:“咱们若柔才情样貌样样都好,倘若你姑母能替你寻个好人家,叫你得了个好前程留在京城里,往后你也能成为你姑母的助力。” 戚若柔眼底露出一丝喜色来,随即想到崔令胭,这份儿喜色便淡了几分,她带了几分忐忑道:“姑母有自己嫡亲的女儿,难道能放着胭妹妹,替我一个侄女筹谋婚事?” 詹氏笑了笑:“你姑母不喜胭丫头,她们母女怕是有的磨呢。再说,胭丫头是侯府嫡女,她的婚事也不是你姑母一个人能做主的,多半还是要翟老夫人这个亲祖母点头。倒是若柔你,若是你姑母肯上心,行事上更从容些。” “娘也不求别的,只求你姑母往后参加宴席,将你这个亲侄女也带去。到时候,你好好表现,说不得就被哪家的夫人给瞧上了。” “当年你姑母能从戚家这般门第的姑娘一跃成为宁寿侯府的夫人,若柔你未必没有嫁入高门的可能。” “到时候,你哥哥再娶了胭丫头,咱们戚家不愁不兴盛。” 戚若柔听得脸颊有些发红,也有些激动,半晌才开口道:“女儿才来府里,也不知什么时候有机会跟着姑母出去赴宴?” 詹氏拍了拍她的手,道:“不急,总有机会的。” ...... 转眼又过了五日,崔令胭在侯府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每日早起先去翠微院拜见戚氏,再随着戚氏一块儿去樨兰院给祖母翟老夫人请安。 一连几日,倒是和府里的人都熟悉了,就连弟弟崔慎泊,如今见了,也没有头一回见面时那般尴尬了。 这一日,崔令胭正陪着翟老夫人说话,就听着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就有婆子进来,回禀道:“老夫人,宫里头派人传话,说是御花园的花都开了,太后娘娘办了赏花宴传召各家贵女进宫,日子就定在明日。” “传话的人还说,太后娘娘听说咱们府上的三姑娘回京了,叫三姑娘也跟着大姑娘一块儿进宫呢。” 嬷嬷的话音落下,屋子里众人的目光就落在了崔令胭的身上。 崔令徽眼底微微闪过一抹诧异,心中奇怪太后怎会听说了崔令胭?毕竟崔令胭才刚回京,且也没什么值当太后上心的地方。 她又想到那日孙嬷嬷过府探病,便是崔令胭一路陪着去她的映月院的。心想莫不是孙嬷嬷瞧见崔令胭的容貌,回去后回禀了卫国公老夫人窦氏,窦氏进宫时随口在太后面前提起了崔令胭,才叫太后生起了想要见一见崔令胭的心思? 这般想着,崔令徽心中着实是有些不得劲儿,往日里太后派人来传话,唯一提起的就是她这个侯府嫡出的大姑娘。 如今崔令胭才刚回来,倒是多了她一个,将独属于她的那份儿体面给分了去? 崔令徽心中这般想着,却是含笑对着祖母翟老夫人道:“祖母,多半是胭妹妹貌美,传到了太后娘娘耳朵里,惹得太后也想见一见呢。” 翟老夫人虽也有些诧异太后这番吩咐,心中却也高兴崔令胭才刚回京就能得了这样一份儿体面。 她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叫崔令胭在人前露露脸,叫人瞧瞧崔令胭虽自小养在戚家,却也是礼仪规矩一点儿都不差,看着就是娇养长大的,他们宁寿侯府没有亏待这个嫡出的姑娘。 倘若崔令胭这般容貌能被哪个贵夫人或是老夫人瞧上,动了心思想要叫她当自己的儿媳或是孙媳,那对他们宁寿侯府也是一件好事。 这般想着,翟老夫人便笑着对崔令胭道:“胭丫头真是有福气,刚回京就得了这份儿体面。” 说着,又开口道:“你从未进过宫,今个儿叫你大姐姐提点你一些,告诉你宫中该注意的一些规矩。你才刚回来绣房 的人没来得及给你裁制衣裳,就从你大姐姐那里挑件衣裳,哪里不合适叫针线上的人给你改一改。” 翟老夫人说着,又对着下头坐着的戚氏道:“这件事你也多上些心,往后胭丫头总要出门做客。既要裁制衣裳,连你那侄女若柔的也一并做几件吧,别叫人觉着咱们侯府小气了。” “早知道胭丫头要回府,这些东西就该早些准备的。” 戚氏点了点头,如何听不出婆母话中的责备之意。 可她这些日子忙着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事,崔令徽还不省心落水病了,她又得照顾崔令徽,哪里有那功夫记着这些个小事。 更何况,她也没料到太后会叫崔令胭也一块儿跟着进宫,婆母这会儿怪她不上心,她也是冤得很。 屋子里热热闹闹,一旁站着的二姑娘崔令音却是强颜欢笑,心里头难受得紧。 往日里单单崔令徽得了体面她还不觉着如何,即便心中难受也能宽慰自己那是因为崔令徽和陆秉之定亲,是日后的卫国公世子夫人,太后娘娘看重自己的外孙媳妇,是在情理之中的。 可今个儿太后给了崔令胭这个体面,无异于明晃晃打了她一记耳光,叫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因着庶出的身份才被人看低了的。 崔令音心中微沉,听着屋子里热闹的说笑声和对崔令胭的恭喜声,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因着要准备进宫的事情,翟老夫人也没多留几人,说了会儿话就叫她们散了。 崔令胭跟着崔令徽出了樨兰院,直接就去了崔令徽所住的映月院。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崔令音眼底泛起几分湿润和嫉妒来。 伺候的丫鬟红笺如何不知自家姑娘的心事,她扯了扯崔令音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道:“奴婢陪姑娘回去吧,别叫人看出姑娘不开心,不然传到老夫人耳朵里,老夫人还不知怎么想姑娘呢。” 崔令音心中酸涩,却也知道在这侯府身为庶女的艰难。 她点了点头,轻声道:“原本我对崔令胭这个妹妹不放在心上,只觉着她是个可怜的,哪怕是嫡出却因着伯母偏心自小被送去戚家寄人篱下,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可如今看来,她哪里需要我这个庶出的堂姐可怜呢?人家是嫡出,只这一点就比我不知强出多少去?” “太后这一巴掌,可是打醒了我呢。” 红笺不好接这话,只小声宽慰道:“姑娘宽心些,姑娘虽是庶出,可自小也是记在夫人名下的,礼仪规矩比起三姑娘来不知要强上多少。” “更别说,三姑娘八字硬,连大夫人这个生母都心存顾虑,日后的婚事上,怕也要因着这个受些阻碍。一时得了这份儿体面又如何,往后有个好婚事才是正经呢。” 听着红笺的话,崔令音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是了,崔令胭哪怕今日得了这份儿进宫的体面,可京城里谁不知道她不得生母戚氏喜欢,自小被送去戚家长大。 那些贵人哪里能看得起崔令胭呢?更别说,因着戚氏这个生母,崔令胭的名声可是有些不好呢? 第13章 期盼 这边,崔令徽心中虽对崔令胭这个刚回来的继妹能得了这份儿入宫拜见的体面有些不舒坦。可在她心里到底是看轻了崔令胭的,觉着崔令胭和她相比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哪怕得了这份儿体面,也不能改变崔令胭在这宁寿侯府尴尬的地位。 这般想着,她便扮演起一个好姐姐,细细和崔令胭说了宫中该注意的一些规矩,又吩咐了谢嬷嬷将衣柜打开,领着崔令胭挑选合适的衣裳。 “这些都是成套成套的,也是祖母和母亲费心替我置办,我原先还劝几句怕有些奢侈破费了,可母亲说了,我是咱们宁寿侯府的嫡女,去外头露脸的时候总要多些衣裳换才好,免得被人小瞧了去。” “再加上外祖母叫人送过来的,就更多了,有些便叫谢嬷嬷她们收拾着放在了厢房里,隔十多日拿出来晒一晒。” 崔令徽说着,指了件嫩绿色绣着海棠花的衣裳,对着崔令胭道:“我记得小时候妹妹喜欢芙蓉,只我一向喜欢海棠,所以衣角袖口多拿金线银线绣些小朵小朵的海棠,妹妹莫要介意才好,实在是明日就要进宫,针线上的人怕是没功夫连夜将这绣花挑开重新绣了。即便连夜绣出来,衣裳也要重新过了水晾干了再拿上好的香熏一熏,不然衣裳会有褶皱。” “实在是有些来不及,只能叫妹妹多担待些了。“ 崔令徽这番话说出来,崔令胭哪里还好说什么。 她轻轻笑了笑,含笑道:“姐姐肯借我衣裳便很好了,我哪里敢如此挑剔。” “再说,这世上喜海棠的人多得很,想来我即便穿了出去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崔令徽瞧着崔令胭眉眼温婉含笑,一点子都没有多想的样子,嘴角的笑意僵了僵,暗暗告诉自己崔令胭心里头不知有多难受呢,不过是为着不叫人看出她的脆弱可怜,这才半分都没表露出来罢了。 倘若不是如此,就是崔令胭自小在戚家长大,不知道高门大户内宅里的这些弯弯绕绕。 若是如此,崔令胭这般性子根本就不适合在这高门大户里生存。 哪怕她给她一份儿好前程,叫她当了卫国公世子夫人,也要崔令胭能在卫国公府生存下去才是。 这般想着,崔令徽又叫人拿了首饰盒给崔令胭挑了几样宫中内造的珠花。 崔令胭在映月院又坐了小半个时辰,这告辞出来。 碧桃跟在自家姑娘身后,走到半路时终是忍不住嘀咕道:“姑娘,大姑娘分明是故意的。若不是老夫人吩咐,姑娘也未必非要和大姑娘借衣裳,大姑娘何苦故意说那些话,奴婢都听得不是滋味儿呢,亏得姑娘您还能装出笑意来。” 说完这话,碧桃又带着几分不解道:“姑娘虽自小住在戚家,可也不至于连件体面的衣裳都没有吧,也不知老夫人是怎么想的?” 崔令胭道:“兴许,祖母便是借此敲打我,叫我莫要想着抢了大姐姐的风头,莫要生出和大姐姐比肩的心思来。” 碧桃听着这话不由得吃了一惊,瞪大了眼,带着几分不敢置信道:“怎么会?奴婢瞧着老夫人挺喜欢姑娘的,要不然怎会将戴了多年的那串迦南香十八子手串给了姑娘。还将碧痕姐姐派来伺候姑娘,连身契都叫人送过来了?” 在碧桃看来,翟老夫人这个当祖母的可比戚氏这个生母对自家姑娘要上心。 所以,突然听到崔令胭这番话,她心中不由得觉着有些难以置信,后背也有些微微发寒。 戚家虽也有些勾心斗角,可老夫人对姑娘还是很不错的,何曾和翟老夫人这般瞧着是关心姑娘,可实际上却是存了别的心思。 崔令胭想起梦中的那些事情,淡淡道:“我自小不在府中长大,可大姐姐却是日日陪在祖母跟前儿的,在祖母心里肯定大姐姐更亲近。更别说,大姐姐有镇国公府那样一个外家。” “再则,大姐姐日后是卫国公世子夫人,只这身份,就注定了祖母要捧着她。” 崔令胭说这话时,摩挲了一下手腕上戴着的迦南香十八子手串,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道:“上位者的喜欢总是有诸多计较的,若是我因着祖母给的这份儿体面忘了自己的身份,在这侯府哪里还有我立足的地方?” “祖母因着我得了进宫的这份儿体面高兴是真,敲打我也是真。” 崔令胭看了眼碧桃手中捧着的衣裳盒子,平静道:“所以这衣裳既借来了,就高高兴兴穿着,旁的什么也别多想。” 碧桃眼睛有些发酸,心里头涌上一股委屈来,着实替自家姑娘委屈。觉着姑娘怎就这般可怜,好不容易回了这宁寿侯府,还要咽下这份儿委屈。 往后在侯府的日子还长着,难道姑娘就要一直这样吗?姑娘可不像大姑娘崔令徽有镇国公府这样一个外家撑腰,又有老爷疼爱,姑娘连大夫人戚氏都指望不上,还能指望哪个呢? 倘若姑娘能得老天眷顾,嫁个比宁寿侯府门第还高的人家就好了,那样的话,看谁还敢这般看低,这般欺负她们姑娘。 碧桃心中暗 暗祈求老天,一路陪着崔令胭回了自己的住处。 ...... 崔令徽送走了崔令胭,反倒是有些恹恹的对于进宫的事情提不起劲儿来。 她虽存了算计崔令胭的心思,可实在不知该如何算计此事。毕竟,陆秉之那样的身份,又得太后疼爱,哪里是旁人轻易能近身的。再加上陆秉之才中毒不久,他身边的护卫不知有多少,她若是冒然做些事情,保不准算计不成反倒坏了自己的名声。 这事情实在是难办。可她预感这次进宫,太后要提她和陆秉之的婚事。若是不想法子,她说不得又要嫁给陆秉之了。 想来想去,崔令徽心里头便有些堵得慌。 难不成只能用下下策,叫太后以为她落水得了寒症,却是费心瞒着不叫人知道。叫太后以为她不好有孕,就此动摇太后将她嫁给陆秉之的心思? 崔令徽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她重生回来落水一事便是存了这个心思,想着若是她算计不成,就只能叫太后嫌弃了她,主动退这门婚事。 可她不想落下个不易有孕的病症,怕日后不好嫁入高门,所以一直犹豫。 崔令徽深思许久,到底是趁着谢嬷嬷出去的时候拿了一枚费心得来的凉药丸藏在了荷包里。 慈宁宫 燕嬷嬷伺候着太后喝完药,带着几分不解问道:“老奴听说那宁寿侯府三姑娘自小在戚家长大,才刚回京城,娘娘怎想着给她这份儿体面叫她也进宫参加赏花宴呢?” 太后端坐在软塌上,听着燕嬷嬷这话,带着几分不喜道:“哀家倒不是非得给这崔三姑娘脸面,而是觉着秉之他未来的媳妇被侯府养的有些眼高于顶了些,想来是府里只她一个受宠的嫡女,从未受过多少委屈,这才连秉之都不放在眼里了。” 燕嬷嬷听太后这般说,如何还不明白太后的心思,她宽慰道:“太后也稍宽心些,这崔大姑娘年纪小,没经历过什么事儿。这回遇着世子中毒一事没得慌了神,没个轻重,这才有了那些不入眼的举动。” “再则窦老夫人一向是个慈爱的,她都肯体谅崔大姑娘的难处,太后何苦在这事情上计较呢?崔大姑娘再傲气,等嫁去了国公府,难道还不知当姑娘和当人媳妇的不同?想来用不了多少日子,崔大姑娘就明白该如何当好世子夫人了。” 太后捻动着手中的佛珠,眉眼间露出几分不快来:“话虽这样说,可哀家还是替秉之不平。往日里瞧着这崔令徽端庄稳重,行事也得体,谁能想到竟这般不经事儿呢?她做的那些小动作以为旁人都是瞎了眼了?秉之可是她未来的夫婿,她竟这般不闻不问,还拿什么男女大防来说事儿,以为哀家是那般好糊弄的吗?”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10节 “哀家这回就是要表露对她那继妹的喜欢,好敲打敲打她。” “若不是秉之还要养身子,哀家不想这婚事有什么波折,叫人再议论秉之,哀家定不许这崔令徽进了卫国公府当了这世子夫人!” 燕嬷嬷听着太后这话,含笑道:“太后这般记挂着世子,也怪不得连皇子们都心中泛酸了,世子若是知道太后因着这事儿恼怒,定也是舍不得您这样气恼伤了凤体的。” 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伤感道:“哀家只秉之这么个亲外孙儿,若不是淑宁早早就去了,这会儿哪里会轮到哀家心疼他,淑宁早气得退了这门婚事了。” 燕嬷嬷闻言宽慰道:“太后也宽心些,公主若是知道您这般照顾世子,九泉之下也是高兴的。” “再说,这崔大姑娘若是不懂事,往后只当件摆设就是了,大不了太后给世子指个侧妃,总不能叫世子受了气才是。” 太后有些犹豫,斟酌再三才压低了声音道:“你说秉之的身子到底如何,对子嗣有没有影响?太医虽说秉之身子虽有些余毒,可于子嗣无碍,可哀家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这等事情即便是真的,也不好往外头说,哀家又不好命人将脉案拿到哀家这儿来。若是传到秉之耳朵里,秉之怕是脸面上挂不住,心里头恼了哀家呢。” 燕嬷嬷轻笑一声,道:“太后莫要担心了,咱们世子可是有福气的,哪里会像外头流言蜚语说的那般。等明日世子进宫,太后亲眼见着世子就能放心了。” 第14章 赏花宴 翌日一早,崔令胭早早就起来梳妆打扮,稍用了些早膳便去了翟老夫人院中。 她去的时候崔令徽已经到了,今日的崔令徽穿了件榴花红绣牡丹花褙子,梳着流云髻,满身的端庄大气。 “胭儿给祖母请安。”崔令胭不着痕迹将视线从崔令徽身上移开,上前福了福身子道。 翟老夫人打量了她一眼,瞧着她穿着这件嫩绿色绣海棠花衣裳,眼底闪过一抹异色来,余光朝站在身边的崔令徽看了一眼,想说什么到底是按捺下去,只含笑对着崔令胭叮嘱道:“今个儿你进宫定要谨小慎微,凡事问过你大姐姐,莫要叫旁人看低了你,瞧了咱们宁寿侯府的笑话。” 崔令徽听祖母这般敲打崔令胭,心中妥帖,却是赶在崔令胭回话前含笑道:“祖母,胭儿才刚回来,您就别吓着她了。今个儿进宫是参加赏花宴,胭儿坐在贵女里不显露风头,规规矩矩的,哪里会出什么岔子呢?” “太后娘娘还是很慈爱的。” 翟老夫人听着崔令徽这般说,想着往日里太后娘娘对崔令徽这个大孙女儿的喜欢,还有时常赏赐下来的东西,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抬手指了指崔令徽,笑骂道:“好,你这样说我这当祖母的就放心将胭丫头交给你,可莫要叫她出什么岔子。” 崔令徽点头应下,走到崔令胭面前,拉起崔令胭的手保证道:“祖母就放心吧,待孙女儿回府,再好好和祖母说说宫中赏花宴的情形。” 翟老夫人点了点头,约莫快到时辰了,不敢叫崔令徽她们在府里耽搁,便叫前头备了马车,由谢嬷嬷和碧桃、玉兰陪着二人上了马车。 马车上,崔令徽出言安抚了崔令胭几句便不再说话了。 崔令胭能感觉出来,自己这个继姐今个儿心思不宁,很是有些心事。 她不用想也知道是因着和陆秉之的这桩婚事。 陆秉之余毒未清,京城里又有那么多的流言蜚语,太后一向疼爱陆秉之这个外孙儿,若她猜测没错,这场赏花宴后,便要和崔令徽说起尽早过门的事情了。 毕竟,崔令徽嫁过去当了世子夫人,多少也能平息一些最近的流言蜚语。 二则,即便宫中太后娘娘这般身份的人,也会想着办件喜事冲一冲陆秉之中毒的晦气。 崔令徽不愿意嫁给陆秉之,只怕是心中惴惴,惶惶不安吧。 崔令胭只当半点儿都没猜到崔令徽的心思,只想着今日进宫后小心谨慎些,莫要行差踏错或是被人给算计了。 那个梦中,崔令徽可不是个好姐姐,能够心肠歹毒到算计她和戚绍章,想也知道崔令徽如今为了不嫁给陆秉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唯一叫她宽慰的是陆秉之身份尊贵,这回又是在宫中,崔令徽哪怕想要算计怕也没那么容易。只要她注意一些,应该不至于落入圈套。 崔令徽再如何想要算计,也要思量算计不成反倒将自己赔进去的后果才是。 马车慢慢行驶着,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停在了宫门口。 崔令胭跟在崔令徽身后下了马车,见着前头有不少马车停着,猜到今日进宫赴宴的人定是不少。 她才刚想着,宫门口有个身着碧蓝色宫装的宫女走到二人跟前儿,对着崔令徽福了福身子道:“崔大姑娘,太后娘娘命奴婢带大姑娘和三姑娘去慈宁宫。” 崔令徽因着是陆秉之未婚妻的缘故也是时常入宫的,自然认得眼前这宫女是太后身边的如意。 往日里进宫参加宴席若能得了这份儿体面崔令徽只觉着高人一等,叫人羡慕。 可此时,察觉到四周传来的目光,崔令徽只觉着心中闷闷的。 当她不知道这里头有多少往日里不如她,羡慕她有着这样一门婚事的,如今心里头还不知怎么笑话她呢。 崔令徽不想叫人看了笑话,挺直脊背,含笑对着如意点了点头道:“劳烦太后挂心了,咱们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莫要叫太后娘娘等急了。” 崔令徽说着,看了落后她半步的崔令胭 一眼,对着她示意一下,便跟着如意进了宫中。 崔令胭自小在戚家长大,这还是头一回入宫。若是没做那个梦,她定是高兴有机会进宫,可有了那个梦,她经历了太多,在这宫中只觉着连空气都是压抑庄重的,心中只想着小心谨慎,平平安安从这宫中出来。 一行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太后所住的慈宁宫。 崔令胭跟在崔令徽的身后走进殿内,对着高座上坐着的人磕头行礼。 “臣女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的视线先是落在崔令徽的身上,见着她今日手腕上戴着的一只金累丝嵌翡翠东珠手镯,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不为别的,只因着这金累丝嵌翡翠东珠手镯是她在崔令徽和陆秉之纳吉之日赏赐给崔令徽这个未来外孙媳妇的。 今日崔令徽特意将这手镯戴上,便是表明了没有想要悔婚的心意。按说她这个态度她该高兴才是,可偏偏就是这个举动,叫她觉着太过刻意了些,心中对于崔令徽这个未来的外孙媳妇没得有些膈应起来。 太后心中有诸多思绪,可到底因着陆秉之的缘故全都按捺下来,只想着这崔令徽有些小心思也难免,日后成了世子夫人,总会知道该如何当个好妻子的。 对于这些未出阁的姑娘家,她也不好太过苛责了,显得她这个当长辈的不慈爱。 太后想着,含笑道:“都起来吧。” 见着二人起身,太后的视线落在崔令胭的身上,含笑对着崔令徽道:“这便是你那三妹妹吧,哀家早听窦老夫人说孙嬷嬷去了侯府一趟,回去后就说你们府里新回府的三姑娘生得如何如何好,原以为是那孙嬷嬷夸大了,如今一见才觉着并未夸大,你们侯府可真是有福气,有徽丫头你这么个端庄稳重的大姑娘,如今又多了个这般温婉模样的。” “来,到哀家这儿来叫哀家好好瞧瞧。”太后对着崔令胭吩咐道。 崔令胭依言走过去,又对着太后福了福身子,一副恭敬小心的模样。 太后含笑打量着她,表露出分外喜欢的样子,然后将手腕上戴着的一只紫色翡翠镯子褪了下来,不由分说戴到了崔令胭手腕上。 “好孩子,你头一回进宫,哀家瞧着和你投缘,便将这镯子当作见面礼赏赐于你。” 崔令胭一愣,有些受宠若惊不知该如何是好,下意识想要开口。 太后却是拍了拍她的手道:“长者赐不敢辞,收下吧。” “行了,御花园也该来了不少人了,你们随哀家一块儿前去吧。” 太后说着,不给崔令胭说话的机会,就径直从坐上站起身来,朝外头走去。 众人簇拥着太后出了慈宁宫。 崔令胭心中不安,不知太后为何这般给她体面,在见着崔令徽眼底极力掩饰都有些掩饰不住的嫉妒时,她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她怕是被太后当了筏子,用来敲打崔令徽这个未来外孙媳妇了。 崔令徽一向自视甚高,祖母喜欢她几分她心中都不痛快,哪里会高兴她能得了太后这份儿喜欢呢? 崔令胭知道崔令徽此时心中定是大为不快,可她也没法子,只能规规矩矩跟着众人一路往御花园去。 往好处想,她得了这份儿体面,往后多少对她在府中的处境有些好处。 太后虽利用了她,却也给了她实在的好处。 御花园里春色撩人,各种名贵的花卉争奇斗艳,空气中带着一股清甜。耳边传来时有时无的鸟鸣虫吟,愈发显出静谧来。 再往前走,便能听到一些说笑声,是今日进宫的各家命妇和贵女们。 见着太后到来,众人起身给太后见礼。 太后笑着在主座上落座,吩咐众人起身。 各自落座后,太后开口聊起京城里的一些事情。 无人提起卫国公世子陆秉之中毒一事,怕惹得太后不喜。可这些日子京城里议论最多的便是陆秉之了,还有崔令徽这个未来的世子夫人。众人即便嘴上不说,心中自然是想着这事儿的。 因着这份儿心思,众人的视线便不着痕迹往崔令徽这边看过来,看见崔令徽的时候少不得就见着了崔令胭,不由得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 太后含笑道:“这是宁寿侯府的三姑娘崔令胭,之前在外祖家住着的那个。你们瞧瞧是不是江南水土最是养人,要不然怎出落的这般标致。” 随着太后的话音落下,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了崔令胭身上。 见着她一头乌发簪起,肌肤白皙眉目温婉,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叫人移不开眼去。 待看到她手腕上戴着的那只紫翡翠镯子时,有些平日里时常进宫的贵妇人心中微微诧异,想着这崔三姑娘倒是好福气,刚回京就得了这份儿体面进宫,更得了太后这样的赏赐。 心思更深一些的,想着崔令徽不慎落水一事,猜测太后是不是借着这崔令胭敲打崔令徽这个当姐姐的? 毕竟,原先在太后这里,因着陆秉之的关系,崔令徽一直是头一份儿的恩宠,如今见着继妹得了太后喜欢,崔令徽这个姐姐心里头能痛快吗? 众人正说话间,见着不远处有人过来,那人穿着一身天青色绣竹叶纹锦袍,身材挺直,周身满是贵气,脸色微微有几分苍白,来人不是旁人,正是中毒在府中养病半月多未露面的卫国公世子陆秉之。 第15章 见面 随着陆秉之露面,原先还松快的气氛突然变得紧绷凝滞起来。 贵女们也有些不大自在,毕竟过去京城里没人不想着嫁给陆秉之,只是想归想,最后这门婚事竟落在了崔令徽这个宁寿侯府大姑娘身上,她们心中不知有多羡慕嫉妒,觉着崔令徽一个丧母长女,嫁入寻常的高门大户当个主母便罢了,哪里有资格嫁给陆秉之这样身份的人呢? 可陆秉之中毒留了病症,不利于子嗣,她们再多的心思也全都一下子歇了下去,甚至还有些暗暗庆幸和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定亲的人不是她们而是崔令徽这个宁寿侯府的大姑娘。 要不然,落得如今这般处境,这门婚事是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更准确的说是根本就不敢退,甚至不敢表露出不情愿的心思来,免得得罪了太后和皇上。 有些人的视线不自觉在陆秉之和崔令徽二人间来回打量,想看看这对过去叫人羡慕的未婚夫妻如今再见面是个什么场面。 陆秉之像是全然没发觉气氛的古怪和众人看着他和崔令徽时暗藏心思的目光,他面色平静,腰背挺直,径直走到太后跟前儿拱手行礼道:“孙儿见过外祖母。” 太后有些恼这些贵妇们的不识趣,可京城里流言蜚语那般多,这些人即便顾忌她太后的身份不敢当着她的面随意编排,难道还能连心中揣测都不许了吗? 她纵是心疼秉之这个外孙,此时也只能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只含笑对着陆秉之道:“不在府里好好养病怎进宫来了?你舅舅因着你的病可是担心得很,你若不好好养着,他保不准要将你拘在宫中,叫太医亲自看着你养病。” 太后这话倒也不假,并非是为着在人前抬高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 这京城里谁不知道皇上只淑宁长公主这么个一母同胞的妹妹,淑宁长公主早早病逝,皇上这个当舅舅的对于陆秉之这个外甥那是格外的恩宠,自小便给了恩典叫陆秉之到宫中和皇子们一块儿教导,比起对皇子们的严厉苛责,皇上对于陆秉之这个亲外甥更多的是疼爱和恩宠,甚至有一回陆秉之病着,皇上竟不顾规矩将陆秉之留在勤政殿住了一宿,亲自照顾,这般恩宠,着实叫人心惊。 幸好陆秉之只是淑宁长公主之子,再多的恩宠也不会影响到皇子们的地位,要不然,继后还有贵妃娘娘心中还不知如何忌惮,如何不平呢? 太后短短几句话就叫众人的心思又有了几分浮动,倘若这陆秉之身子能养好,那可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夫婿。 陆秉之笑了笑,有些无奈对着太后道:“孙儿可受不得这宫中的规矩,外祖母还是饶了孙儿,叫孙儿在宫外松快松快吧。” 陆秉之说着,指了指身后跟着的奴才, 开口道:“知道您今日办赏花宴,孙儿叫人寻了一盆翠雀,您看看可喜欢?”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11节 太后一听这话便来了兴致,见着那奴才打开花盆上的罩子,露出一株花型酷似蓝紫色飞燕,落满枝头的植株来,脸上便多了几分笑意: “这便是翠雀吗?哀家只在游记中知道这翠雀却不曾见过,原来竟是这般模样的,可真是别致。” "比起旁的花花草草,实在是多了几分灵动。” 太后深居宫中再如何名贵的花朵都见过,倒是像翠雀这种稀罕物,能叫她眼前一亮。 太后高兴,便叫人将这盆翠雀搬去了慈宁宫,命人好生照料,又将陆秉之拉到自己跟前儿说了一会儿话,最后才吩咐道:“今日既进了宫就去陪你舅舅下棋说说话吧。” 太后心疼外孙儿,不打算叫陆秉之继续留在这里,叫人在心里评判揣测。 陆秉之点头应下,便告退出去。 从头到尾,他的目光都没有往崔令徽那边看上一眼。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虽说男女大防又是在这样的场合,未婚的男女不好太过亲近,可对视一眼点头示意,以表亲近也在情理之中。像陆秉之这般将崔令徽这个未过门的妻子当做空气一般的也真是少见。 联想到崔令徽失足落水一事,众人又生出不少猜测来。心中暗暗笑话崔令徽,以为自己是宁寿侯府嫡女便有多了不起吗?这失足落水一事怕是在陆秉之心中留下了一个芥蒂,日后崔令徽嫁去卫国公府日子定是不好过了。 哪怕夫妻相敬如宾,可若没有情分,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着实难捱的。 崔令徽坐在那里,脸色微微有几分泛白,她的肩膀都些微微颤抖,好似在强自忍耐些什么。 崔令胭察觉到四周落到她们这桌的视线,又见着崔令徽这般模样,心中并未生出同情来,只觉着崔令徽这般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太后瞧见崔令徽的脸色,倒也不觉着陆秉之不知道怜香惜玉,毕竟崔令徽对陆秉之不闻不问,自己那外孙儿若还上赶着表示亲近,那才是失了卫国公世子的身份和体面呢。 再说,二人虽定了亲,可彼此也没私下里如何相处过,又不是自小青梅竹马长大的情分,秉之对崔令徽哪里有什么情谊呢? 更别说,秉之这孩子自小性子清冷,哪怕得皇上恩宠也是淡淡的。对于这桩婚事,他大抵也没怎么上过心,崔令徽不闹腾就叫人嫁过来,若是过门了还不知轻重,当个摆设就是了。 也不知驸马和淑宁夫妻情深,生出的儿子怎就对感情这般冷淡,太后有时候也实在是想不通,只觉着是因着淑宁去的早,卫国公又续娶了的缘故,所以只能以外祖母的身份多疼他一些,莫叫他性子太过冷淡了。 太后这般想着,到底也顾忌着崔令徽未来是要嫁给陆秉之的,所以也不打算叫这些人看了崔令徽的笑话,于是含笑道:“行了,园子里这么多的花草,都各自去看看吧,哀家这里就无需人陪着了。” 太后这般吩咐,众人自是起身应下,陆续离席在御花园里逛了起来。 崔令胭跟着崔令徽起身,却是见着不远处有个身着粉蓝色衣裳的女子上前,对着崔令徽小声道:“表姐瞧着气色有些不好,蓁儿陪表姐出去透透气吧。” 她说着,又对着崔令胭含露出一个带着几分歉意的笑来,视线在崔令胭袖口上绣着的小朵海棠花上停留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崔令胭听她自称蓁儿,猜到眼前这姑娘是崔令徽外家镇国公府的大姑娘穆蓁,所以也只微微点头,目送二人离开后,这才带着丫鬟碧桃离开。 二人走到一处僻静无人处,碧桃才拍了拍心口带着几分不安道:“这宫里头可真是叫人不自在,贵人们个个笑中藏刀,像是带着面具似的。看人的目光也目露深意,不知心里头在琢磨什么。” “还有方才那位陆世子,气场可真是叫人难以忽视,明明年纪瞧着也只比二少爷大几岁,面上也带着几分笑,可就是叫人觉着不敢直视。” “也不知日后大姑娘嫁过去,能不能和这位大姑爷处得来。奴婢瞧着世子待大姑娘冷淡的很,大姑娘被那样对待面子上下不来脸色都白了。方才若不是被人叫走了,还不知会不会当场委屈的哭出来呢。” 崔令胭瞪了她一眼,道:“行了,别说这些了,若是被人听见了传到大姐姐耳朵里,往后大姐姐可是要迁怒到我身上的。” 碧桃撇了撇嘴道:“奴婢私下里说说,再说,大姑娘若真将姑娘当自个儿妹妹疼,岂会怀着那些小心思借了姑娘这一身绣了海棠花的衣裳。方才奴婢瞧见那位穆大姑娘瞅着姑娘袖口上绣着的海棠花脸色就有些变了,心里还不知怎么看轻姑娘,觉着姑娘自小养在外家,如今好不容易回京了却要借继姐的衣裳来穿。” “就许大姑娘做这些小动作叫姑娘难堪,还不许奴婢替姑娘委屈几句吗?” 崔令胭听着碧桃这话又是无奈又是暖心,心中酸酸的,才想说什么,察觉到不远处有响动声,循声看去,竟是一下子愣住了。 她不知道陆秉之怎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去给皇上请安了吗? 也不知方才那些话有没有被这人听去,若是听了去,他又听到了多少? 心中这般想着,崔令胭强自镇定,对着不远处出现的陆秉之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见过世子。” 她想了想,又小声道:“大姐姐被镇国公府大姑娘叫去说话了,世子若是想寻大姐姐......” 她话没说完,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的。 他是她未来姐夫,他们这样的关系可不好私下里说话,若是被人撞见了还不知传出多少流言蜚语呢。 因着那个骇人的梦,崔令胭最怕牵扯进这种事情中了,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陆秉之。 第16章 寒症 崔令胭说完话后,并未得到陆秉之的回应。 他就那样看着她,直看得崔令胭心里头发虚。 可她又觉着这是她和陆秉之头一回见面,哪怕崔令徽失足落水一事叫陆秉之心中不满,那也是他和崔令徽之间的事情,不至于会迁怒到她这外人身上吧? 心中这般想着,崔令胭抬起头来,小声叫了声:“世子。” 陆秉之的视线落在她的袖口,崔令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便见着袖口处拿金线绣着的小朵小朵的海棠花,她便知道方才那些话他必是听了进去。 若是没有经历过梦中的那一切,她兴许会因着崔令徽特意送给她的这件衣裳心中难受,被陆秉之听到这些也会羞愧难当。可经历了那个梦之后,她便不在乎这些事关脸面的事情了,只觉着这些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哪怕被人看轻了,也伤不到她分毫。 这般想着,崔令胭神色坦然,又对着陆秉之福了福身子道:“世子若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臣女便先告退了。” 陆秉之的视线从她绣口移开,落在她脸上,淡淡道:“去吧。” 崔令胭心里头松了一口气,这才带着碧桃离开这边。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实在是有些紧张。 碧桃方才说得没错,陆秉之这人气场大得很,和他相处实在是不大自在。 哪怕他不说话,就静静站在那里,也给人一种无法忽视的压力。 崔令胭不知道这是因着陆秉之贵重的身份,还是因着他这个人本来就是这般清冷,叫人不好接近的样子。 还是说因着那个梦叫她知道了陆秉之真正的身份,所以愈发觉着他威严了几分。 崔令胭心想,陆秉之这般性子,又是这样贵重的身份,怪不得那个梦里继姐崔令徽嫁给他之后不得恩宠。两个都如此高傲自持的人,若没有一个人愿意低头放下身段,自是相处不好的。 更何况,陆秉之和崔令徽也并非自小一块儿长大青梅竹马的情意,说到底不过是一桩婚事将二人绑在一起罢了。 倘若陆秉之没有中毒,崔令徽兴许会满意这桩婚事,心中得意她能嫁给陆秉之成了卫国公世子夫人。可如今陆秉之余毒未清,瞧着他依旧有几分苍白的脸色,可想而知京城里那些流言蜚语也并非空穴来风。 这对未婚夫妻,待日后成婚多半也会和她那个梦中一样成了一对怨偶。 好在这些都不关她的事,她私心里倒是盼着崔令徽赶紧嫁去卫国公府,这样她在侯府也能稍微自在些,不用担心崔令 徽这个继姐时时刻刻想着算计她。 ...... 陆秉之看着崔令胭离开的背影,意味深长道:“宁寿侯府这位三姑娘性子倒和京城里的贵女有些不大一样。” 观言今日跟着陆秉之进宫,自然将方才崔令胭和贴身丫鬟的话听在了耳中。 这会儿听着自家主子这话,很是认同道:“奴才瞧着也觉着有些不大一样,若是换了旁人被人知道这样的事情,还不知如何委屈羞恼,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呢。” “偏偏这崔三姑娘面色平静,没有任何羞窘的样子,像是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根本不值当她放在心上的事情。兴许是因着自小被送到外家寄人篱下,见多了这些事吧,想想也倒是个可怜的。” 观言心中暗想,单这么一件小事就能揣测崔大姑娘真是心眼小容不下一个刚回府的继妹。私下里这些个手段,是要叫人将委屈都咽下去,人前还要承了她的情呢。 这般品行的女子,如何配嫁给他们主子? 这话观言不好说,可私心里他是不想叫崔令徽嫁到卫国公府的。有这么个主母,往后府里还不知如何不得安宁呢。 陆秉之没有回应观言的话,径直朝前走去:“别愣着了,去给舅舅请安吧。” 这边 崔令胭带着碧桃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碧桃的脸色也有些微白,小声道:“咱们怎就碰到陆世子了,世子不是去给皇上请安了吗?” “好在世子没有为难我们,要不然闹出事情来,回了宁寿侯府可是不好交代。”碧桃拍了拍心口有些后怕道。 崔令胭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行了,咱们往回走吧,咱们也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再说,陆世子定也不会那般小气。” 更重要的是陆秉之没有将崔令徽这个未过门的妻子放在心上,要不然,兴许会生出误会来也是有的。 碧桃听崔令胭这般说便点了点头,跟着崔令胭一路往回走。刚行至半路,就见着一个穿着碧蓝色宫装的宫女往她们这边走,定睛一看,竟是方才在宫门口接她们的如意。 不等崔令胭开口,如意便快步上前,对着崔令胭福了福身子道:“三姑娘,崔大姑娘那边出了些事情,三姑娘随奴婢过去吧。” 崔令胭听着她这话一愣,心跳猛地漏跳一拍,脸色都有些变了。 她和崔令徽这个继姐没有多少姐妹情分,可若崔令徽在宫中出了事情,对她来说也未见得是件好事。 她一路跟着如意去了慈宁宫不远处的一处偏殿内。 刚一进去便见着躺在床榻上面色很是惨白,因着疼痛紧咬嘴唇的崔令徽。 崔令徽身边站着一个穿着湖绿色宫装的嬷嬷,而她身后站着一位太医。 而镇国公府的大姑娘穆蓁,则是坐在床前,看着崔令徽一脸的担忧。 崔令胭上前几步,带着几分关切对着崔令徽道:“大姐姐这是怎么了?” 崔令徽面色苍白,手按在小腹处,勉强挤出个笑意来,道:“无事,只是来了月信有些腹痛罢了,三妹不必担心。” 崔令徽嘴上宽慰着,眼圈却是有些微红,殿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凝重。 身边的嬷嬷上前解释道:“崔大姑娘许是因着之前失足落水体内留了寒症,这回来了月信才如此难受。太后娘娘那边听说了消息,心里头担心,叫崔大姑娘在偏殿歇歇,说是在宫门落钥前出宫也是可以的。” 崔令徽强忍着难受谢过太后恩典,等到屋子里的人都退出去后,才没忍住簌簌落下泪来。 镇国公府大姑娘穆蓁往殿外看了一眼,思忖一下小声道:“虽有太后恩典,可我寻思着表姐还是快些出宫回宁寿侯府吧,咱们可是外臣之女,不好多在宫中逗留。” 她想了想,又道:“只是,表姐落水留有病根的消息若是传出去,也不知太后心中会如何想?” 不知道表姐和陆世子这婚事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穆蓁没有将这话说出来,可未尽之意却是谁都能听出来的。 一时间,空气中都带了几分凝重。跟着崔令徽一同进宫的大丫鬟玉兰更是脸色煞白,急的连话都有些说不出来了。 崔令徽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半天才开口道:“咱们还是早些出宫吧。” 崔令徽这样说了,众人心中又有诸多顾忌,又在偏殿稍歇了会儿就出宫去了。 皇宫外,侯在宁寿侯府马车旁的谢嬷嬷见着表姑娘穆蓁扶着自家姑娘从宫里头出来,她们身后还跟着脸色凝重的三姑娘崔令胭,一时脸色就有些变了。 尤其见着崔令徽脸色苍白,眼圈还有些发红时,更是惴惴不安,连忙快步走上前去,带着几分惶恐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她猜想是不是太后娘娘因着姑娘失足落水一事误会了姑娘,所以当着众人的面责罚了姑娘,叫姑娘丢了脸面?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着太后待姑娘一向慈爱,且太后最疼陆秉之这个外孙儿,哪怕是顾忌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的脸面,也不应该叫自家姑娘颜面受损才是。 “这里不好说话,先扶表姐进马车里吧。”穆蓁低声道。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12节 谢嬷嬷也知道在宫门口说话引人注目,忙打起车帘,扶着崔令徽上了马车。 崔令胭和穆蓁也跟着上了马车。 崔令徽沉默不语,神色有些恍惚。 穆蓁和谢嬷嬷解释了宫中发生的事情,轻轻叹了口气道:“当时表姐腹痛难忍,脸色煞白,是个人都知道有些不妥,哪里能拖到出宫?等太医过来诊脉后,说表姐体内有寒气,又来了月信这才一下子将寒症引发了,太后虽给了恩典叫表姐留在宫中歇息,可我寻思着还是先出宫为好,免得惹人注意。” 谢嬷嬷听着穆蓁这话脸色也是煞白,惊的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道:“寒症?怎会留下寒症?明明这些日子姑娘吃了好些养身的药,连极好的血燕都是隔一日要用一盏,姑娘身子明明就好了,怎会......” 谢嬷嬷心中大乱,很是后悔那日崔令徽出去湖边散心她没有跟着。若是她好好陪着姑娘多上点儿心,姑娘没有落水,又哪里会有今日这样的事情呢? 崔令胭敛眉沉思,觉着崔令徽今日腹痛之事实在是有些巧了。前有失足落水,如今又有了个寒症,不是她想揣测崔令徽,实在是不得不揣测。 只是,若真是崔令徽有意闹出来的,那她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些。毕竟若留下个不宜有孕的毛病,崔令徽哪怕能逃过嫁给陆秉之,日后怕是也不好挑婚事。 自己这个继姐就那般不愿嫁给陆秉之吗? 崔令胭愈发觉着崔令徽是不是和她一样有了什么际遇,知道她嫁给陆秉之后不会有好日子,所以才连这般大的代价都不计较了。 第17章 忌讳 马车一路往宁寿侯府的方向去了。 翟老夫人听到崔令徽她们回府,脸上露出笑意来,可听报信的嬷嬷说镇国公府的表姑娘穆蓁也跟着来了府里,且几位姑娘脸色都有些不好,脸上的笑意就落了下来。 戚氏和卞氏正好都在樨兰院,见着婆母这般脸色,心里头也不免紧张了几分,视线不自觉往门口看去。 没过一会儿崔令徽她们到了樨兰院,从外头缓步进来时,几人见着崔令徽苍白的脸色,俱是面色一变。 翟老夫人最先问道:“这是怎么了?进宫前还是好端端的?” 崔令徽被老夫人这般问,脸色愈发白了几分,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翟老夫人脸色不免阴沉了几分,看向了跟在崔令徽身后的崔令胭。 “胭丫头你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崔令胭下意识看了崔令徽一眼,这才解释道:“大姐姐今日腹痛难忍,招来了太医,太医说大姐姐这是寒症,许是,许是因着之前不慎落水的缘故。” 崔令胭的话音刚落,屋子里一下子就变得凝重起来。 翟老夫人身子一晃,没忍住斥道:“怎就惊动了太医?若是哪里不舒坦你告个罪出宫便是了,如今惊动了太医,太后娘娘还不知如何想呢?” 姑娘家有了寒症,必是不宜有孕的,陆秉之如今又是那个情况,太 后娘娘就愈发不可能叫陆秉之娶一个不宜有孕的女子。 翟老夫人铁青着脸,视线落在崔令徽身上。 许是她的目光带了少见的苛责,崔令徽身子颤抖一下,脸色愈发白了几分。 她平日里最得翟老夫人疼爱,身份又是未来的卫国公世子夫人,就连太后都对她很是慈爱,在宁寿侯府的体面是独一份儿的,何曾被长辈以这般质问的态度对待过,如何能承受得了。 更何况,还有穆蓁这个表妹在,崔令徽愈发觉着难堪。 穆蓁见着这情形,心里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鼓起勇气对着翟老夫人道:“老夫人,表姐身子难受,蓁儿先陪表姐回映月院吧。” 穆蓁到底是镇国公府嫡女,她这般开口翟老夫人也要给她几分颜面,更何况翟老夫人也疼了崔令徽多年,见着她脸色苍白眼睛里惶惶不安,心中再多的怒气也按捺了几分,点了点头道:“嗯,你陪你表姐回去吧。” 说完这话,翟老夫人又对着下头坐着的大夫人戚氏吩咐道:“你叫小厨房煮碗红糖姜茶送到映月院去,再熬碗安神汤给徽丫头压压惊。” 戚氏点头应下,心里头说不出是高兴多些还是失落多些。自打她当了这个继母,平日里总是要捧着崔令徽这个继女。崔令徽对她面儿上虽也敬重,可当她不知道,这个继女心里头根本就是看低了她呢。 她虽想着崔令徽当了卫国公世子夫人后能帮衬着崔慎泊这个弟弟,可如今见着崔令徽这般狼狈难堪,心中实在是觉着有些解气。 穆蓁陪着崔令徽出了屋子,众人的视线就落在崔令胭身上。 翟老夫人问道:“你给祖母细细说说今个儿到底怎么回事,你姐姐好好的怎就腹痛了?还有,太后除了派了太医来诊脉,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这事情可传了开来,叫进宫的夫人们都晓得了?” 一连串的问题足以想见翟老夫人此时的急切,戚氏和卞氏的目光也落在崔令胭身上。 崔令胭谨慎回道:“今个儿进宫我和长姐先去了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后来一齐去了御花园赏花,期间卫国公世子来了,陪太后说了一会儿话,太后就叫世子去给皇上请安了。之后,众人各自离席赏花,穆大姑娘瞧着和长姐有话要说,便走开了。我带着碧桃去了别处,返回来时才听见大姐姐那边出事了,还惊动了太医。” 崔令胭想了想,又道:“太后娘娘说是叫长姐在宫中多留一会儿,等到宫钥落下前出宫就可以。只我们寻思着有些不妥,怕招来非议,便先出宫了。” 崔令胭细细说来,翟老夫人眉头紧蹙,最先问道:“你见着陆世子对你大姐姐态度如何?” 翟老夫人活了这么大的岁数,深谙人情世故,觉着穆蓁若不是有什么别的缘故,应该不至于不顾崔令胭这个侯府三姑娘,单独和崔令徽这个表姐说话。 莫不是陆世子对徽丫头态度不好,叫徽丫头丢了脸面,穆蓁这才想着要宽慰徽丫头几分。 翟老夫人心中寻思着,脸色愈发难看了。 崔令胭迟疑一下,委婉道:“有太后娘娘在,世子又是最重规矩的,自不会和大姐姐有什么亲近之举。” 只是不亲近态度冷淡,落在旁人眼中就是疏离冷漠了。 翟老夫人听她这般说,心里头就明白了几分。 她重重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因着徽丫头落水一事和对世子不闻不问的态度,叫世子心里头有嫌隙了。” “也是,世子那般身份,哪怕中毒了,也容不得旁人怠慢。如今徽丫头又犯了寒症还惊动了太后娘娘,也不知这桩婚事能不能继续下去。” 翟老夫人面色格外凝重。 戚氏没说话,二夫人卞氏出声宽慰道:“徽丫头只是上回落水身子还没痊愈罢了,哪里就那般严重了。再说,姑娘家来月信腹痛也是难免,如何就断定日后不宜有孕呢?” “只要精心养着,难道还调养不好身子吗?” 翟老夫人闭了闭眼,带着几分不安道:“怕就怕太后心里头对此有忌讳。” 崔令徽和陆秉之这桩婚事本就是他们宁寿侯府高攀了,如今身子有恙对子嗣不利,再加上之前落水一事,太后怕是对崔令徽这个未来孙媳妇有诸多不喜了。 翟老夫人心中思绪万千,着实头疼的紧。 这个时候,突然听卞氏带着几分诧异出声道:“胭丫头,你手腕上这只手镯是哪里来的?” 卞氏这话问得突兀,翟老夫人先是觉着这个一向叫她喜欢的老二媳妇怎这般不知轻重,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崔令胭戴什么首饰。 这般想着,她的视线却也不自觉往崔令胭手腕处看去。 这一看,翟老夫人便愣住了。 这是一只紫玉翡翠手镯,饶是翟老夫人见惯了好东西也有些诧异,知道这玉镯定颇为贵重,哪里是崔令胭这个刚回府的侯府三姑娘能有的? 崔令胭解释道:“祖母,这镯子是太后娘娘赏赐的,多半是看在长姐的面子上给了孙女儿这个体面。” 翟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诧异,随即带了几分欣慰对着崔令胭道:“好,好,你能得了这赏赐,可见太后娘娘觉着你是个好的。” 因着这个份儿赏赐,翟老夫人脸色和缓了几分,她又问了崔令胭几句,便吩咐道:“你也回去歇息吧,出了这事儿你定也受了惊吓,叫你母亲吩咐人也给你煮碗安神的汤药。” 崔令胭点头谢过老夫人,又对着戚氏和卞氏福了福身子,这才告退出来。 慈宁宫 太医回禀道:“崔大姑娘先前落水,虽用药调理了,可体内依旧留有寒症。日后还需要多调养,使用滋补暖宫之药,日后月信来时腹痛之症便能稍缓。” 太后蹙了蹙眉,直接问道:“可影响日后孕事?” 太后问得直接,太医也知道崔令徽是日后的卫国公世子夫人,也不敢瞒着,回禀道:“女子本就体弱,得了寒症自是更虚弱些,虽有滋补温养的药物,可是药三分毒,若是服用日子长了也会伤及身体,哪怕调养好了体寒之症也会添些其他的症状。” “若是拖累身子伤及根本,兴许......兴许不易有孕。” “不过各人体质不同,崔大姑娘兴许是个有福的。” 太医说得滴水不漏,他当太医多年,最是知道如何回话。 太后喝了口茶,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等到太医离开,太后思忖一会儿,才对着身边的燕嬷嬷道:“你说,秉之这桩婚事是不是不该继续下去了?” 燕嬷嬷知道太后对崔令徽心中早就有了几分不喜,今个儿崔令徽又犯了寒症闹得人尽皆知,太后心里头怕是更多了几分膈应。 燕嬷嬷想了想,道:“太后这样说,奴婢也斗胆回太后一句,奴婢瞧着今个儿世子对崔大姑娘冷淡的态度,心中也觉着这桩婚事大可不必。世子那般清冷的性子,还得有个知冷知热,愿意付出的女子才是。哪怕是因着妻子的身份付出这些,也总比崔大姑娘嫁过去要好。毕竟,心中不情不愿,如何愿意体谅世子呢?” “到时候夫妻关系冷淡,哪怕太后再指个侧室,也着实叫人看了笑话了。如今既有这个机会,太后何不推了这门婚事?世子身份贵重,以这样的缘由退婚,世人难道还能说世子的不是吗?更别说,这崔大姑娘根本就是自作自受,她失足落水,当谁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儿呢。这婚事一退,崔大姑娘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太后听着这话,脸上带着几分愁绪,轻轻叹了口气道:“这婚事好退,可若是退了这门婚事,这京城里的贵女如今有哪个愿意嫁给秉之?哀家疼自己的外孙儿,可他体内余毒未清,于子嗣不利,咱们介意崔大姑娘的寒症,旁人也介意秉之体内的余毒。” “再说,崔令徽故意失足落水只是咱们的猜测,她没明摆着要死要活退了这门婚事,哀家若是得知她得了寒症便要退婚,难保没有人觉着咱们皇家凉薄,对秉之如今的名声也不好。” “罢了,此事先不急,容哀家再想想吧。” 第18章 刺眼 崔令胭带着碧桃回了出云院,才换了身衣裳就听着外头有丫鬟进来回禀:“三姑娘,表姑娘 来了。” 崔令胭揉了揉眉心,却还是起身迎向了门口。 戚若柔进来,挽住了崔令胭的手,带着几分笑道:“来了府里几日,知道表妹事情多,不好过来扰了表妹,今日见着表妹从宫里头出来,这才想着过来和表妹说说话,要不然在这府里住着还真是闷得很。” 崔令胭在戚家住了那么些年,如何不知戚若柔的性子,猜测她定是听说了她们从宫中回来行色匆匆,是过来打探消息的。 崔令胭只当没猜出她的意思,顺着她的话道:“什么扰不扰的,表姐莫要说这些外道的话了。” 说着,她便领着戚若柔到软塌前坐了。 丫鬟秋芷上了茶水和点心。 戚若柔见着秋芷时,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她原先在翠微院见过这丫鬟,瞧着在姑母面前也是有几分体面的,不曾想姑母竟将这丫鬟派来伺候崔令胭这个一向不得她喜欢的女儿了。 戚若柔压下这些心思,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视线又不着痕迹打量着屋里的摆设。 许是因着到底是嫡出的姑娘,崔令胭屋里的摆设布置比起她和母亲所住的客院可要精致多了,一看就是格外用心的。 戚若柔有些羡慕,到底是没将这些情绪摆在脸上,一边喝茶一边和崔令胭闲聊起来。 不经意间说到今个儿进宫参加赏花宴的事情时,她又带着羡慕道:“宫里头那样的地方,哪里是寻常人能进去的。也就表妹生在侯府,才能得了这份儿体面。” 崔令胭谦虚道:“表姐说笑了,我也是沾了长姐的光,不然太后哪里知道宁寿侯府还有我这么个刚回府的三姑娘。” 听崔令胭这般说,戚若柔心中的羡慕才稍减了几分,她将话题移开,和崔令胭说起了别的事情。 说了一会儿才又提道:“我听丫鬟们说大姑娘今个儿回府似乎脸色有些不好,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崔令胭如何不知她的心思,只开口道:“大姐姐之前病了一场,身子还没好全,多调养几日就好了。”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13节 戚若柔心中有些不信,因为她察觉到今个儿府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可崔令胭不愿意说,她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 又坐了一会儿后便告辞离开了。 看着戚若柔离开,崔令胭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碧柔如今在崔令胭跟前儿伺候,知道她进宫一趟定是精神紧张,这会儿又陪着表姑娘说了会儿话,定是有些累了,便温声道:“姑娘乏了吧,不如进去歇会儿,等到用午膳时奴婢再叫姑娘起来。” 崔令胭也觉着有些累了,便点了点头走进了内室。 躺在床榻上,崔令胭却是不自觉想起了今日赏花时突然出现的陆秉之来。 也不知崔令徽这桩婚事还能不能继续下去。今个儿当着太后的面,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对崔令徽的态度可是冷淡的很,一点儿都没有将她当作自己未婚妻子的态度。 想起陆秉之真正的身份,崔令胭又觉着陆秉之这般身份的人,自然是有着自己的傲气,崔令徽这般嫌弃他,不情愿嫁给他,他心里如何能留有崔令徽的位置呢? 如今崔令徽寒症一事定会传开来,也不知卫国公府会不会退了这门婚事。 崔令胭琢磨着,觉着思绪有些繁杂,脑袋都有些胀痛,便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都清空了。 左右这婚事成不成都和她不相干,崔令徽当不当这个世子夫人是她自己的事情,最多府里祖母和父亲他们关心,对她这个刚回府的三姑娘能有什么影响呢? 这般想着崔令胭心里头稍稍安稳了几分,一阵困意袭来,很快就睡着了。 ...... 戚若柔回了住处,詹氏见她回来忙站起身来问道:“怎么,可向胭丫头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听母亲这般问,戚若柔摇了摇头:“表妹到底是崔家人,哪怕这些年崔家对她不管不顾,可心里头也是向着崔家的,哪里会对我这个外人说些什么。” 戚若柔心里头有些闷闷的,情绪有些不高:“罢了,左右是侯府的事情,关咱们什么事呢?母亲就别瞎操心了。” 詹氏自己生的女儿自己知道,听戚若柔这般说便低声道:“你知道什么呢?如今咱们住进这府里,总要打听些消息的,要不然事事都不清楚,那和耳朵聋了有什么样。” 她说着,轻叹了口气道:“罢了,胭丫头才回府,有些事情许是不好和咱们说,今个儿府里气氛这般紧张,不用专门打听,你哥哥那里肯定能听到消息,到时候咱们也就知道了。” 詹氏说着,拉着戚若柔的手到桌前坐下来,带着几分猜测道:“你说,这进一趟宫能出什么事儿呢?难道是崔大姑娘在宫里头受了什么委屈?” “可她是卫国公世子未过门的媳妇,太后的孙媳妇,有太后撑腰,有哪个敢给她脸色看呢?” 詹氏又叹了口气道:“看来这高门显贵出来的姑娘也不得不受一些委屈,也对,倘若那陆世子当真身有隐疾,这崔大姑娘嫁过去哪怕有世子夫人的尊贵身份,这日子想必也是难捱的。” “毕竟女人家有个儿子才是倚靠,崔大姑娘这桩婚事也不知是有福还是无福,可真是叫人唏嘘。” 戚若柔点了点头,道:“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兴许崔大姑娘就是看重这世子夫人的身份呢。毕竟,陆世子可是太后的外孙,又得皇上那般看重,也是值得赌一赌这桩婚事的。” 戚若柔和詹氏在这边谈论崔令徽。 映月院里,崔令徽躺在床榻上,脸色分外苍白。 方才祖母翟老夫人对她流露出来的掩饰不住的苛责叫崔令徽有些受不住。 她是侯府嫡出,父亲心中又心心念念都是已故母亲的好,哪怕娶了继室戚氏,戚氏也要讨好她,以博取父亲的喜欢。可以说整个宁寿侯府,她比几位少爷都要尊贵,祖母翟老夫人平日里对她是关切备至,满是慈爱,连冷脸的时候都没有过,何曾有过今日这般明显的苛责? 崔令徽觉着像是有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叫她面上无光。 她鼓起勇气做了想要做的事情,期盼这辈子不要嫁给陆秉之那个薄情的男人。可今日的一场寒症,却叫她明白,她从这门婚事里解脱出来的同时,也要失去许多。 不然,祖母岂会因着她有可能当不了这个世子夫人,便如此待她。 崔令徽心中有些堵得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穆蓁瞧着她难看的脸色,出声宽慰道:“表姐也别太难过了,老夫人也是关心则乱,不然怎会吩咐厨房给表姐准备红糖姜汤,还叫人准备了安神的汤药。” “老夫人年纪大了,一时没忍住脾气也是有的,在这宁寿侯府,难道还有哪个能越过表姐你去?” 穆蓁迟疑一下,又道:“表姐,今日赏花宴上陆世子待表姐的态度似乎有些冷淡,是不是因着之前落水一事叫世子对表姐有了什么误会?” “这世上的人最是爱编排是非了,若真有什么误会表姐还是和世子解释清楚吧。要不然,若是叫世子心中存了芥蒂,表姐便是嫁过去,往后也难得了世子的心。” 崔令徽带着几分苦涩道:“我这般身子,这桩婚事还不知能不能继续呢。太后娘娘一向心疼陆秉之,说不得想要退了这门婚事呢。” 穆蓁一时无言,半晌才道:“表姐别多想了,世子如今退了这门婚事,一时间哪里去寻其他的人嫁给他。再说,哪怕为着世子的名声,太后也不会冒然退婚的。” 崔令徽何尝没想到这些,这便是她为何当初打算叫崔令胭这个妹妹代替她嫁给陆秉之的缘故。 她本想叫崔令胭坏了名声,嫁给陆秉之当了这个世子夫人。因为她不想白白给崔令胭这个继妹一个世子夫人的尊贵身份。 属于她的东西,哪怕她不要了,也不能叫旁人轻轻松松拿去,往后还要拿这个身份来压着她,高高在上看着她。 可是这算计难以施行,便只能拿她自己的身子做文章了。 如今,太后多半是存了退婚的心 思。可为着陆秉之的名声,大抵会换个人来嫁给陆秉之,而这个人,会从他们宁寿侯府的姑娘里选。 这么一来,自然就只有刚回府的崔令胭了。 毕竟,陆秉之身份摆在那里,再如何也不会娶一个崔令音这个庶女为正妻。 要不然,她倒是愿意将这个机会让给崔令音这个性子有些怯懦的堂妹,而不是崔令胭。 崔令徽虽然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崔令胭那姣好的相貌实在是叫她瞧着有些刺眼。 她有些害怕崔令胭嫁给陆秉之后会得了陆秉之的喜爱。 第19章 换人 崔令徽进宫参加赏花宴身子不适惊动太医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紧接着,太医诊出她得了寒症之事也闹得人尽皆知。 一时间,崔令徽这个未来的卫国公世子夫人一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吸引了好些人的目光。 卫国公府 窦老夫人送走了太后宫中的燕嬷嬷,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孙嬷嬷,开口道:“上回你去宁寿侯府探望崔令徽时也是见过府里三姑娘的,你瞧着这崔三姑娘性子如何?” 窦老夫人知道今日宫中太后办了赏花宴,只她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便未曾入宫。 她也没想到,一场赏花宴竟闹出这种事情来。 孙儿陆秉之待崔令徽这个未过门的妻子态度冷淡她一点儿都不意外。她只是没想到,崔令徽之前落水,身子竟是落下了体寒的毛病。且她方才听燕嬷嬷的回禀,这寒症发作起来竟是有些严重,要好好调养精心养着的。而且,是药三分毒,吃多了药身子也会有其他毛病的,甚至成婚后会难以有孕。 窦老夫人虽念着崔令徽年纪小哪怕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也是愿意包容的。可如今听说崔令徽落了这个毛病,她心里头和太后一样对这门婚事便有些不大满意了。 尤其,崔令徽之前失足落水一事颇有蹊跷。如今得了寒症,实在是叫人心里头膈应,以前稍微能容忍的事情一下子就放大,叫人难以容忍了。 方才燕嬷嬷说太后为着秉之的名声不好直接退婚,便动了另则一位宁寿侯府的姑娘代嫁的心思。 宁寿侯府除了嫡出的大姑娘崔令徽外,就只有庶出的二姑娘崔令音和刚回府的三姑娘崔令胭。 太后属意崔令胭这个刚回府的三姑娘,窦老夫人一时间就对崔令胭上了心。 听窦老夫人这般问,孙嬷嬷想了想,回道:“老奴虽和崔三姑娘相处时间不长,却觉着这崔三姑娘性子温婉,进退有度,最难得的是自小养在外家,如今回了府里,眉眼间竟没有一点子卑怯和小家子气,也看不出来有什么怨怼,瞧着性子平和,倒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一般。” “兴许是因着自小住在外家,哪怕有外祖母护着,也是寄人篱下受了不少委屈的缘故吧。认真说起来,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窦老夫人是知道宁寿侯夫人戚氏的那些事的,听孙嬷嬷这么说也点了点头:“这当娘的都偏心,自然不会再有人真心护着她,是个可怜的。” “你看人的眼光差不了的,既如此,明日你陪我去宁寿侯府一趟,将这事儿和府里老夫人好好商量商量。” 孙嬷嬷听她这样说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老夫人,太后娘娘既有这个心思,何不请太后娘娘派人往侯府传个话?” 在她看来,太后娘娘是世子的外祖母,又身份贵重,自是有资格管世子的婚事,替世子择一个更合适的妻子的。 太后一道懿旨下来,宁寿侯府难道还敢不从吗?再说,只是换个姑娘嫁到他们卫国公府,实际上对宁寿侯府并未有什么损失。 宁寿侯府若是知道轻重,就该知道这样的选择是最好的。要不然崔令徽这个大姑娘嫁过来当了世子夫人,若是没法子诞下子嗣,也是难以在府里立足。 与其如此,倒不如叫崔三姑娘嫁过来。 窦老夫人如何不知她的心思,听着这话伸手点了点她:“你呀,咱们也不是多金贵的人,再说,甭管当初崔大姑娘落水一事是有心还是无心,如今开口先要退婚的是咱们。两家结亲是结两姓之好,何必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呢?若是太后下旨,难免叫人觉着以权势压人,倒不如我这个亲祖母亲自去府上商量。” “再说,我也想亲眼见一见这崔三姑娘,看看她性子是不是有你说得那般好,合适嫁给咱们秉之。” 孙嬷嬷听老夫人这般说,也知道不好再劝,老夫人的性子向来宽厚,也肯替旁人想一想。 孙嬷嬷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太后和老夫人既有这个心思,要不要将这事情和世子说一说。” 不管怎么说,也是世子要成婚。 窦老夫人摇了摇头:“先不说了,等事情定下来我再将此事告诉秉之。秉之那孩子对这门婚事也没多上心,对他来说这京城里的高门贵女对他来说娶谁都没多大区别。” 她又有些发愁道:“也不知往后有谁能进了这孩子的心。我倒宁愿他因着崔令徽落水和对他的不闻不问发个脾气,那样看着才像将这门婚事放在心上了。可他,全然没有,如今换个人嫁过来,难道还指望他有什么意见。” 窦老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再继续说了,吩咐道:“话虽如此,此事没定下来前先不要往外声张。” 孙嬷嬷点了点头:“事关世子婚事,奴婢晓得轻重的。” “想来宁寿侯府那边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毕竟那崔令徽心里也是不愿意继续这门婚事的,如今太后动了这个心思,叫崔令胭嫁给世子,也算如了崔令徽的心意了,不算他们国公府欺负她一个姑娘家。 孙嬷嬷将后面的话放在了心里,没有说出来,可她知道老夫人也是这般想的。 ...... 牡丹院 岑氏才看完了账本,便见着门口帘子打起,心腹齐嬷嬷从外头走了进来,脸上带了几分急切。 岑氏蹙了蹙眉,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齐嬷嬷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夫人,太后娘娘派了燕嬷嬷来了府里。” 岑氏听她这样说,不以为意道:“太后关心世子,隔三差五就派人出宫探望还送些赏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更何况,陆秉之如今身子有余毒,太后自然就更上心了。 齐嬷嬷却是道:“夫人不知这回燕嬷嬷从老夫人那里出来就直接回宫了,并未往世子那里去。” 岑氏听到这话眼底才露出诧异来,她想了想,道:“派人去打听打听。” 齐嬷嬷道:“老夫人屋里伺候的丫鬟嘴巴都严得很,哪里能问出来。” “不过奴婢听说老夫人明日要去宁寿侯府一趟。” “夫人,您说老夫人是不是要去退了这桩婚事?” 崔令徽在赏花宴上腹痛惊动太医并查出寒症的消息她们也是知道的,太后最疼世子这个外孙,哪里会愿意叫这桩婚事继续下去。 岑氏想了想,有些迟疑道:“之前也没见老夫人对崔令徽落水一事有什么想法,老夫人向来宽厚,那崔令徽如今还在病中,哪里会这般直接便上门退亲呢?再说,世子如今身子有恙,京城里又有那些个流言蜚语,若是此时退了这门婚事,还不知又要惹得多少人议论非议呢。老夫人和太后看重世子,如何会想叫世子因着这事儿名声受损?”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14节 岑氏摇了摇头道:“咱们只当不知道吧,我只是个继室,世子的事情也不好多问。” 齐嬷嬷点了点头,她知道夫人的难处,夫人身为继室本就和原配夫人不同,先头那位还是已故淑宁长公主,夫人这个继室就更难当了。 在世子这个继子面前也低了一头,对于世子的婚事别说是插手了,有时候连关心都会叫人觉着是别有意味。尤其,世子如今身子有恙,夫人膝下又只有一个女儿,夫人若对这婚事太过关心,难免叫人觉着有看笑话的心思。 这般想着,齐嬷嬷在心里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替自家夫人委屈。 夫人一日不能生下个儿子,在这府里终究是底气不足。 岑氏将话题移开又问道:“今个儿我事情多没顾上去明月院,你可去丹若那里瞧过了?丹若性子急,世子叫她抄写百遍孝经实在是有些难为她了。” “也是丹若那孩子不懂事,不晓得要讨好世子这个大哥,要不然若能得了世子疼爱,多少也能叫人高看一眼,在这府里也能帮衬我一些了。” 齐嬷嬷是看着陆丹若长大的,哪里不知陆丹若对世子这个大哥心存嫉妒,骨子里又有着傲气,哪里会讨好世子这个大哥呢? 这般想着,齐嬷嬷宽慰道:“姑娘年纪小心气儿又有些高,再加上替夫人您委屈,等再大些姑娘便能懂事些了。” “再说世子那清冷的性子,哪里是谁能讨好的?” 在她看来,姑娘若是特意讨好,没得叫世子愈发讨厌这个妹妹了。与其如此,倒不如离远些。 岑氏听着这话却是有些抱怨道:“丹若再不懂事也是世子的妹妹,又是嫡出,世子这个当兄长的如何就不能给她几分体面?他不疼丹若,倒是对庶出的弟弟一点儿都不嫌弃,我听说他还叫人送了些孤本去起风院,他们兄弟俩一个嫡出一个庶出,一个生母是淑宁长公主,一个只是长公主身边的宫女,没曾想竟能有几分兄弟情谊。” 齐嬷嬷如何不知自家夫人的心思,只能劝道:“二公子再如何也是个庶出的,生母不过是淑宁长公主身边伺候的宫女,出身卑贱如何能比得上咱们姑娘。” 听齐嬷嬷这般说,岑氏心里头却更是难受,她自己没生下个儿子难以在府中立足,所以见着庶子就更加觉着刺眼。 陆秉之是长公主亲子,她这个当继母的没法叫她敬重便罢了。连庶子都不能管束,只因着这庶子的生母是长公主身边的旧人,她心里头如何能不憋屈呢。 瞧着岑氏脸色难看,齐嬷嬷又温声劝道:“夫人也想开些,说不得世子成婚后,咱们姑娘和嫂子相处得好,也能和世子这个当哥哥的关系亲近些。” 岑氏看了她一眼:“难啊,那崔令徽的性子我瞧着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说不得心里头看不起我这个婆母,又哪里会愿意真心疼爱丹若这个小姑子呢?” 第20章 见面礼 翌日用过早膳后,窦老夫人便带着孙嬷嬷乘了马车去了宁寿侯府。 门房的婆子见着卫国公府的马车,又知道马车里坐着的人是窦老夫人后,连忙上前请安,领着人往府里去,令有婆子匆忙往樨兰院回禀。 窦老夫人行至垂花门处时,翟老夫人带着几个媳妇迎了过来,彼此客气一番,一同往樨兰院去了,进了屋子后分宾主落座。 翟老夫人吩咐大丫鬟玳瑁:“去将徽丫头她们叫过来见过老夫人。” 玳瑁才想点头,坐在软塌上的窦老夫人便含笑道:“徽丫头身子不适好好养着就是了,何苦累她过来这一趟。咱们两家交好,倒不必如此见外了。” 窦老夫人说完,紧接着又丢出一句话来:“上回孙嬷嬷回去说府里三姑娘回来了,生得姿容出众,她眼光一向高,既然这般赞许府里三姑娘,我倒是想见一见了。” 窦老夫人这句话出来,翟老夫人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手中端着的茶盏差点儿落在地上。 坐在下头的大夫人戚氏,二夫人卞氏和三夫人高氏也同样有些诧异,想着窦老夫人说这话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只是她们心中虽有种种想法,却不好表露出半分来。 翟老夫人回过神来,含笑道:“老夫人高看她了。”这般说着,翟老夫人便又对着玳瑁吩咐道:“那就将胭丫头叫过来给老夫人请个安吧。” 玳瑁领命而去,心中也是惊讶不已,她是府里的家生子,在侯府侍奉多年也不是那等愚笨之人,所以心中也是有隐隐的猜测的。 只是她又觉着实在是不敢置信,明明大姑娘崔令徽才是日后的世子夫人,而三姑娘自小被送往戚家,哪怕如今回了侯府也不得大夫人戚氏喜欢,如何能和大姑娘相比。 难不成,这世子夫人的位置还真能落到三姑娘身上? 玳瑁不敢想,脚下的步子却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一路往出云院的方向去了。 出云院 崔令胭听到窦老夫人来了府里而且点名要见她,一时愣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窦老夫人来府里,该见的不是崔令徽吗? 不等她想明白,玳瑁就道:“姑娘快跟着奴婢去樨兰院吧,莫要叫窦老夫人等急了。” 崔令胭点了点头,起身跟着玳瑁出了出云院,带着碧桃一路往老夫人那里去了。 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到了樨兰院。 她刚一进去众人的视线便全都落在她的身上。 崔令胭压下种种心思,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子,温声道:“胭儿给祖母请安。” 然后,又对着坐在翟老夫人对面的人福了福身子:“令胭见过老夫人。” 窦老夫人含笑打量了她片刻,对着翟老夫人道:“之前孙嬷嬷说我还不如何信,如今亲眼见着才知府上竟藏了这么个标致的姑娘,侯府可真是有福气。” 窦老夫人说着,招手叫崔令胭到自己跟前儿来。 崔令胭下意识朝翟老夫人看去,翟老夫人压下心中的种种猜测,对着崔令胭点了点头。 崔令胭这才走上前去,然后安安静静站在那里。 窦老夫人问了她一些话,问她平日里做什么,读什么书,又问了她一些江南的事情,崔令胭虽心中奇怪,却也一一答过。 窦老夫人含笑点了点头,从发上拿下一支赤金嵌红宝石簪子,伸手给崔令胭簪在发上:“好孩子,咱们头一回见面倒是投缘得很,这簪子全当是我这个当长辈的给你的见面礼了。” “长者赐不敢辞,你安心收下便是。” 崔令胭觉着身子都有些僵硬,察觉到四周看过来的目光,更是心中惴惴。 想到某个可能,崔令胭心中茫然,觉着不可思议。 她强自镇定,压下心中的种种猜测,只福身子谢过窦老夫人。 窦老夫人点了点头,转头对着翟老夫人道:“我有些话想和老夫人私下里说,就叫晚辈们都下去吧。” 翟老夫人示意一下,众人便起身告退出来。 等出了樨兰院,卞氏最先忍不住开口对着戚氏道:“大嫂可真是好福气,这往后呀说不定咱们胭丫头有个好前程呢。” 不等戚氏开口,卞氏又意味深长看了崔令胭一眼,含笑道:“胭丫头往后多来二婶那里坐坐。” 说完这话,卞氏便笑着走开了。 三夫人高氏也深深看了崔令胭一眼,跟着卞氏离开了。 戚氏见着二人离开,才看向了崔令胭,想了想,开口道:“你先回你院里去吧。” 她迟疑一下又道:“窦老夫人给你见面礼也未必有什么旁的意思,你莫要多想免得闹出笑话来叫人看轻了。” 崔令胭如今已不会因着戚氏的苛责有半分难过了,听她这样说,只规规矩矩应了声是,见着戚氏离开,这才收回了视线。 身后碧桃小声道:“姑娘,窦老夫人是不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崔令胭就对着她摇了摇头,低声道:“咱们先回去吧。” 碧桃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也知不好说出什么话来叫人误会,点了点头便和崔令胭一块儿回了出云院。 等回了出云院后,崔令胭只留了碧桃在屋里,这时脸上才露出几分凝重来。 碧桃见着她的脸色,心中也有些惴惴,却也忍不住出声问道:“姑娘,您说窦老夫人是个什么心思?” 她问得委婉隐晦,可崔令胭如何不明白她心中所想的是什么。 只是,这会儿她有些猜测,却也觉着太过不可思议了。 哪怕崔令徽如今得了寒症不易有孕,窦老夫人也不至于将心思打到她这个刚回府的侯府三姑娘身上吧? 毕竟谁不知道她自小因着八字太硬被戚氏不喜送到戚家常住,根本就不是京城这些贵女圈子的。哪怕如今回了京城,也难免被人看低了,如何能配得上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 若不是今日窦老夫人特意叫她过去,又送给了她贵重的簪子当见面礼,她怎么也不会往这上头想。 更别说,因着那个梦,崔令胭知道了陆秉之真正的身份,她哪里敢肖想陆秉之?倘若嫁给陆秉之,往后还不知有多大的麻烦呢。 这些心 思崔令胭不好和碧桃说,只想了想道:“应该不至于,京城里名门贵女那么多,哪怕窦老夫人不满意大姐姐当这个世子夫人,也不至于想到你家姑娘我才是。” 碧桃点了点头,心思却依旧有些不宁。 ...... 这边窦老夫人开口道:“昨个儿太后娘娘派燕嬷嬷来了府里一趟,提起了秉之的婚事。” 翟老夫人心一紧,心中已是有了几分猜测。 就听窦老夫人紧接着道:“太后一向疼秉之这个外孙儿,秉之如今身子余毒未清,本就子嗣艰难,倘若再叫徽丫头嫁给他,这往后两个孩子凑一起,这不是难上加难,何苦来哉?” “与其如此,倒不如府里令选一位姑娘嫁过来,也不算太过招人非议。至于徽丫头,叫她好好养养身子,太后娘娘也是疼爱过她的,往后自会给徽丫头寻一门好亲事。” 窦老夫人说得明白,没有遮遮掩掩的,翟老夫人在心里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还能怎么说,太后是这个心思,窦老夫人今日上门说出这些话来,自然也是这个意思。 再加上之前崔令徽落水一事,若当真是徽丫头故意为之,就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崔令徽自作自受了。 也不知徽丫头没了这门婚事,往后会不会后悔。 翟老夫人想着,点头道:“太后疼爱世子在情理之中,也是徽丫头没这个福气。” “至于胭丫头,那孩子虽自小在戚家长大,可性子温婉,礼数也周全,比起徽丫头这个当姐姐的也不差什么,只是她到底年纪小,往后还望老夫人多提点她才是。” 窦老夫人又坐了一会儿,这才告辞离开。 戚氏她们听说窦老夫人离开了,便急忙往樨兰院去,听婆母说了窦老夫人的意思后,哪怕心中早有猜测也是难掩震惊。 谁能想到,太后和窦老夫人竟都中意崔令胭这个刚回府的三姑娘嫁给陆秉之。 往后,世子夫人要从崔令徽换成崔令胭了。 翟老夫人吩咐道:“此事已有定数,戚氏你将此事告诉胭丫头。至于徽丫头那里,叫玳瑁去一趟就是了。” 戚氏一愣,觉着婆母这话里似乎藏着对崔令徽的几分不满。要不然,这般大的事情,该是翟老夫人这个当祖母的亲自和崔令徽说,甚至还要好生宽慰她几分。即便婆母不亲自去,也会吩咐她这个媳妇去告诉崔令徽这件事。 这会儿只遣了大丫鬟玳瑁去,可见是心中对崔令徽这个长孙女儿有很大的意见。 戚氏压下这些心思,点头应了下来。 翟老夫人又道:“胭丫头刚回京城,对京城勋贵圈的情况也不大了解,你是她母亲多和她说说这些,免得日后她应付不来。” 戚氏应承下来,心中却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15节 第21章 坦然 映月院 崔令徽听完玳瑁的回禀后,饶是心中早有准备,此时也不由得白了脸。 身边的谢嬷嬷更是面露惊慌,不敢置信道:“这怎么可能?我们姑娘不过是身子有些不适,哪里就需要换了旁人代嫁了?” “再说,三姑娘自小养在外家,哪里比得上我们姑娘,又如何配得上世子夫人的身份?” 谢嬷嬷话音才落就被崔令徽呵斥了:“住口!莫要胡说!我身子有恙,太后心疼世子,合该给世子重新选一贵女嫁给世子才是。” “太后能给侯府脸面选了三妹妹,侯府该记着太后的恩典,如何敢心存怨怼?” 崔令徽说着,对着玳瑁道:“告诉祖母这事情我知道了,一切全凭太后和祖母安排。” 玳瑁愣了愣,她以为会见着崔令徽狼狈哭诉的模样,可崔令徽表露出这等姿态来,倒叫她着实诧异了。 见着崔令徽掩饰不住的苍白的脸色,她便以为是大姑娘不想叫人看了笑话,这才强自镇定,其实心里头还不知如何难受呢。 这般想着,玳瑁不由得对崔令徽生出几分同情来,又觉着崔令徽也是自作自受。倘若没有之前落水一事,又或者崔令徽在世子中毒之后能多关心关心,那也不至于没了这桩婚事。 也不知大姑娘心里头有没有半分的悔意。没了日后卫国公世子夫人的身份,大姑娘在府中的地位怕是要稍逊一些了。往后在外头参加宴席,也少不得要被人指指点点,说些奚落嫌弃之话。 更别说,大姑娘还有寒症,哪怕太后许诺日后会给大姑娘再寻一门好婚事,也未必有人愿意娶大姑娘。 玳瑁的目光叫崔令徽心中恼怒,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压下了这些火气,对着玳瑁吩咐道:“我有些乏了,祖母身边离不得你,你且回去吧。” 玳瑁福了福身子,压下心中种种心思,告退出去。 等她一出去,谢嬷嬷再也忍不住惊慌说道:“姑娘这可怎么办,姑娘的婚事怎能叫三姑娘抢了去?咱们定要想想法子,不能这么认命了!” 崔令徽脸色虽然依旧苍白,此时却有些平静,她淡声道:“想什么法子?事已至此,难道还有谁能改变太后和窦老夫人的打算吗?” “罢了,是我和陆秉之无缘无分,所以才做不了夫妻。” “兴许不成夫妻对彼此才是最好的。” 谢嬷嬷听着这些话,想起之前崔令徽落水一事,心如同在热油里翻滚,终是忍不住问道:“姑娘是不是根本就不愿意嫁给陆世子?如今这般,也算如了姑娘的心意?还有之前落水之事,是不是也是姑娘故意为之?” 对上谢嬷嬷的目光,崔令徽这一回没有避开,也没有说谎,而是带着几分不甘道:“是啊,我不愿意嫁给陆秉之这个身有隐疾之人,不想当个有名无实的卫国公世子夫人,难道不可以吗?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有自己的想法,难道就要为着这桩婚事牺牲自己嫁给陆秉之吗?” “嬷嬷说得对,如今这一切在我意料之中,若有什么叫我难受的,就是崔令胭不该是这样得了这桩婚事,而该是坏了名声不得已嫁给陆秉之。” 谢嬷嬷被她的目光和言语吓了一跳,一时竟没了言语,好半天才开口道:“姑娘没了这桩婚事,又得了寒症不好有孕,可想过往后还能不能再寻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 “姑娘哪怕有这样的想法,也该和奴婢商量商量,夫人去世前将姑娘交给奴婢,姑娘如今这样,夫人在地下如何能瞑目?奴婢日后又如何能和夫人交代?” 谢嬷嬷的声音带了几分哽咽:“姑娘要知道,没了这桩婚事您在府里的地位就不比从前了,连老夫人都不会像之前那样疼爱姑娘,要不然,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老夫人定要亲自过来告诉姑娘、安慰姑娘的,可这回老夫人只派了玳瑁。这府里的人向来拜高踩低,老夫人这般态度,姑娘往后可如何在府里立足?” 崔令徽眼底闪过一抹委屈和怨恨,带着几分不耐道:“行了,事已至此我又能如何,嬷嬷也不必太过担心,祖母即便不像之前那般疼爱我,我也是父亲的女儿,是这侯府的嫡女,身后还有镇国公府这个外家,难道还有人真敢欺辱于我不成?” “倒是三妹妹,得了这样一桩婚事,瞧着是风光,可她以为自己嫁给陆秉之就能风风光光,当个高高在上的世子夫人吗?陆秉之那人生性凉薄,如今身子有疾,性子还不知有多阴晴不定,三妹妹嫁过去多得是苦头吃呢?” “更别说,她自小长在江南,如何能知道京城里勋贵人家的规矩和人情往来,别看窦老夫人今日对她慈爱还送了见面礼,往后她真当了老夫人的孙媳妇,老夫人还不知如何挑剔她的错处呢。” 谢嬷嬷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崔令胭挥了挥手道:“行了,我心中有数,嬷嬷不必再说了,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听她这么说,谢嬷嬷在心里头重重叹了一口气,到底是退出了屋外。 等到谢嬷嬷离开,崔令徽才挥手将桌上的茶盏推到地上。 茶盏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崔令徽闭着眼,心中思绪万千。 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说的那般不以为然,也不像她和谢嬷嬷说的那般一点都不慌乱。 她以为解除这桩婚事心里头会松了一口气,因为她终于不用嫁给陆秉之,终于不用嫁去卫国公府过那样受人欺负的日子了。 可事情落定她才发现,她松了一口气是真,可同时,她心里头也突然 变得空空落落的,觉着自己的东西被崔令胭抢走了,对于崔令胭这个妹妹她心中突然就生出几分怨恨来。 哪怕她和谢嬷嬷说崔令胭嫁给陆秉之,没有子嗣难以在卫国公府立足,日子肯定艰难。可饶是如此,她心里头也膈应的很,像是压着一块儿石头,难受极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平复了一些情绪,睁开了眼睛。 事已至此,她不能这般狼狈躲在屋里,那样会叫人看了笑话。 崔令徽想了想,将谢嬷嬷和玉兰叫了进来,伺候着她换了身衣裳,一番收拾打扮之后,竟是一路往出云院的方向去了。 路上遇着的丫鬟婆子见着崔令徽,俱是低头不敢看她,目光里带着同情,带着紧张,见着她往出云院的方向去,心中更是震惊,猜想待会儿大姑娘和三姑娘会不会闹起来。 大姑娘虽然一向端庄稳重,可自己的婚事被刚回府的三姑娘抢了,再稳重的人也会失了理智吧? 有丫鬟急急忙忙将崔令徽往出云院去的事情回禀了翟老夫人。 翟老夫人听到消息,微微蹙了蹙眉,阻拦了身边嬷嬷赶去出云院的动作,开口道:“叫她们姐妹俩私下里谈一谈吧,到底是姐妹,同在一个屋檐下,往后难道彼此避着不见吗?” 卞氏陪在老夫人身边,忍不住道:“母亲不怕徽丫头和胭丫头闹起来吗?” 翟老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徽丫头最在乎体面,不会叫人看了她的笑话的,哪里会像是个市井泼妇一样。” 卞氏听老夫人这般说,就没有再劝。 老夫人既然如此说,她便只当旁观者看戏罢了。只是这世子夫人的人选一换,她倒要看看嫂嫂戚氏往后如何和崔令徽这个继女相处。 毕竟,戚氏一向装得贤良慈爱,平日里格外疼宠崔令徽这个继女。如今自己亲生的女儿抢了崔令徽的婚事,这对一向和睦的母女往后会不会心生龃龉? 还是说,戚氏会转而疼爱起崔令胭这个亲生的女儿来。 卞氏又想着倘若她有个女儿的话也能代替崔令徽嫁去卫国公府,那样的话她就能在侯府压过戚氏一头了。可偏偏她膝下没有女儿,二房唯一的崔令音也只是个庶出,只能说这世子夫人合该是落到长房头上的。 出云院 崔令胭听见崔令徽过来,眼底微微露出几分诧异来,却也没觉着心虚,只抬眼看向了门口。 等到崔令徽进来,四目相对,一时没有人说话。 还是崔令徽开口道:“三妹妹,咱们私下里说说话。” 崔令胭点了点头,对着碧桃示意一下,碧桃迟疑一下,到底还是带着丫鬟们退了下去。 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崔令徽和崔令胭两个人。 崔令徽走到软塌前坐了,轻声道:“三妹妹不必觉着歉疚,我过来这趟也并非是寻三妹妹你的不是的。” 崔令胭听着她这话,却是轻轻一笑,丝毫不心虚道:“大姐姐说笑了,这婚事是太后和窦老夫人的意思,又不是我使了手段从大姐姐手里抢来的,为何要心虚觉着愧对大姐姐?” 第22章 各有心思 崔令徽听到这话,眼底闪过一抹不敢置信,心里也翻滚起怒意来。 “三妹妹自小在外家长大,实在该多学些规矩了,怎可说出这等话来?”崔令徽的声音冷了几分。 崔令胭听着这话却是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大姐姐说得对,我该谢过大姐姐才是,若没有大姐姐落水一事,这婚事是落不到我身上。” 她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又说道:“不过大姐姐既然如了自己的意躲过这门婚事,就不必摆出这副受了天大委屈被我抢了婚事的样子了。” 崔令胭短短几句话就揭开了这层窗户纸,这番直白的话叫崔令徽分外难堪。 崔令徽冷笑一声,再也忍不住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带着几分嘲讽道:“三妹妹也别太张狂了,以为自己得了这桩婚事是多大的体面吗,等你嫁到卫国公府,才知道这世子夫人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当的。” 崔令胭面色淡然:“这就不劳姐姐操心了。” 崔令徽定定看了她半晌,也无心再和崔令胭再起争执,便抬脚朝外头走去。 谢嬷嬷忙跟了上去,心里头也很是惊讶。三姑娘崔令胭才回了府里,瞧着那般温婉无害的一个人,哪里能想到竟是这般硬气,面对自家姑娘也半点儿都不示弱,反倒是几句话将姑娘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三姑娘那些话说得也不错,这桩婚事是大姑娘自己不要的,也是太后和窦老夫人令选了三姑娘嫁给陆世子,从头到尾,三姑娘都没有半点儿错处,说句不好听的,不过是被人摆布罢了。 自家姑娘来这一趟以为能叫三姑娘承了这情,如今看来倒是有些自取其辱了。 谢嬷嬷有些后悔没劝住自家姑娘了,她在心里头轻轻叹了一口气,觉着自家姑娘打小受尽宠爱,在府里养尊处优,性子多少是有些太过傲气了。 这桩婚事如今被三姑娘得了去,不知道往后自家姑娘会不会后悔。 只盼着日后三姑娘嫁给陆世子后莫要得了世子的恩宠,更不要有了身孕得以在卫国公府立足,要不然,她们姑娘就要成了这全京城的笑话了。 谢嬷嬷满腹心事,等到出了出云院的门,才出声宽慰崔令徽:“姑娘也别和三姑娘置气,就如姑娘所说,三姑娘自小在戚家长大,只看到自己得了一桩好婚事,日后要当卫国公世子夫人了,她哪里知道里头的轻重,知道这个卫国公世子夫人有多难做。” “如今姑娘还是好好调养自己身子才是正经。” 谢嬷嬷想了想,又道:“不然姑娘寻个借口去寺庙里住上一段时日,也免得在府里心里不痛快。” 崔令徽瞥了她一眼:“我若这般做旁人还以为我躲着她崔令胭呢。” “我就要看着她嫁进卫国公府,等着她三朝回门看看陆秉之会不会给她这个新婚的妻子体面。” 前世她嫁给陆秉之,洞房花烛夜和陆秉之连合卺酒都没喝,叫人看尽了笑话。三朝回门陆秉之虽陪她回了宁寿侯府,可态度却是冷淡的很,是个人都能瞧出来他们夫妻疏离,哪里有半点儿新婚夫妇的样子。 崔令徽是当过这个世子夫人的,所以更知道陆秉之有多凉薄多心冷,眼睛里更是容不得半点儿沙子。 她都当不好这个世子夫人,崔令胭这个自小没在京城长大,不懂人情世故的人难道就能讨了陆秉之的喜欢吗? 她身后有宁寿侯府,祖母和父亲都疼她,还有镇国公府这个外家,可崔令胭有什么,她难道以为能比她过得好吗? 崔令徽说完这话,没再说什么继续朝前走去,一路都沉默着。 谢嬷嬷跟在她身后,清楚自家姑娘心里头不痛快,也不敢再劝,只一路跟着往映月院的方向去了。 屋子里 看着崔令徽出了院门,碧桃才忍不住道:“大姑娘怎么好意思来这一趟,难道还想着叫姑娘领她的情分,往后见着她就觉着矮了她一等吗?” “她若不落水得了寒症,姑娘哪里会得了这桩婚事,外头那么些流言蜚语,陆世子瞧着也不是个好相处的,姑娘嫁过去还不知道是何等处境呢。” “奴婢心里头实在是慌得很。” 崔令胭心里也有些忐忑和茫然,可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起码她不必担心崔令徽算计她和表哥戚绍章,叫她坏了名声落得和梦里那般不堪的下场。 卫国公府,牡丹院 岑氏听完齐嬷嬷的回禀,眼底闪过一抹诧异来,半天才开口道:“这崔三姑娘倒是个有福气的,刚回京城就得了这桩好婚事,定要高兴坏了。” “只是这般大的事情,老夫人也没派人知会我一声。唉,到底是当人继母的,世子的生母还是淑宁长公主,我这个卫国公夫人当的实在是没有体面,难怪妯娌们都看低了我呢。” 齐嬷嬷伺候了岑氏多年,如何不知她的心思,听她这般说,忙道:“夫人也宽心些,世子的事情,夫人少插手才好。” “再说,换成这崔令胭嫁过来,对夫人和姑娘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毕竟,这崔三姑娘自小在外家长大, 哪怕不缺吃穿,性子肯定难免卑怯和小家子气,如何能担得起世子夫人的身份呢?她嫁过来总比崔大姑娘嫁过来要好,往后夫人这个当婆母的也能拿捏她,也不至于在咱们姑娘面前摆嫂嫂的架子。”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16节 岑氏听着她的话脸色缓和了几分,她点了点头,知道齐嬷嬷这话说得对。 她正想开口,就听着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女儿陆丹若就从外头进来,脸上带了几分喜色,刚一进来就快步走到岑氏面前急切道:“母亲您听说了没,那崔令徽得了寒症不易有孕,太后和祖母心中不满,叫她那继妹崔令胭嫁进咱们卫国公府呢。” “外头还有人说崔令徽根本就是故意落水想要逃开这桩婚事,不愿意嫁给大哥呢。大哥也是,知道自己身子有疾就该退婚才是,何苦逼得崔令徽这个未婚的姑娘左右为难,做出故意落水这般的事情来。” 岑氏听她越说越不像话,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斥责道:“说什么胡话呢,若叫你大哥听见了,还不知如何责罚你。” 岑氏说着,挥了挥手叫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退了下去。 见着众人离开,这才对着女儿道:“你性子就是这般不稳重,这些话心里头想想便罢了,怎能宣之于口。若是传出去,陆秉之还不知如何想你,就是你祖母也会责罚于你。” 私下里,岑氏都是叫陆秉之的名字,并不称一声世子。 陆丹若撇了撇嘴道:“都是母亲信得过的人,身契也都在母亲手中,她们哪里敢随便往外头说。” “再说,我就是心里头痛快,他高高在上在府里是独一份儿,看不起咱们母女,如今却也要娶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侯府姑娘进门,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想来太后和祖母也知道除了从崔家另选人,这京城里的贵女没哪个愿意嫁进咱们卫国公府了。如今一个上不得台面,一个身子有疾,可真是配的很。” 岑氏听着这话心里头也觉着舒坦,嘴上却依旧说道:“行了,他是你大哥,这些话你可不敢往外头说,不然,娘都救不了你。” 陆丹若点了点头:“女儿又不是傻的,也只私下里和母亲说说而已,哪里会叫他知道?” 岑氏拉着她的手,开口道:“瞧这情形这婚期很快就要定下来了,太后一向疼陆秉之这个外孙儿,肯定会命钦天监择了吉日,最迟三个月那崔令胭就要嫁进咱们卫国公府,若柔你就要多个嫂嫂了。” 陆丹若嗤笑一声,眸子里带了几分鄙夷:“嫂嫂又如何,难道还想着压我这个国公府的嫡女一头不成?” “我听说,那崔令胭八字硬,克自己的弟弟,因着这个她母亲戚氏才不喜她,六岁起就将她送到外家去住,这些年也对她不管不问的。祖母如今没法子只能选了她叫她进门,日后还不知会不会介意这件事情呢。” “她背后没有娘家依靠,嫁进咱们卫国公府还不是任人拿捏的份儿。娘可要给她好好立规矩,叫她这个当儿媳的好好敬重娘。” 她们母女因着陆秉之受了多少轻视,都要从崔令胭这个世子夫人身上找回来。 岑氏知道女儿的心思,闻言也没有再出声训斥。 这些年她心里头也憋着气撒不出来,可对于陆秉之是不得不避让,甚至她这个当继母的有时候还要讨好他,管束不了他半分。倘若能拿孝道拿捏崔令胭,她心里头也是痛快的。 这般想着,她心中松快了几分,倒是盼着崔令胭快些进门。 第23章 镇国公府 不到半日,宁寿侯府三姑娘崔令胭代替大姑娘崔令徽成为卫国公世子陆秉之未婚妻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众人震惊之余,也连连感慨这高门大户的婚事可真是叫人唏嘘。不过想想也是,这崔大姑娘落水得了寒症,太后哪里能叫她继续嫁去卫国公府,自然是要另择一位外孙媳妇的。 能从宁寿侯府选也算是太后和卫国公府给了崔家最后的体面吧,要不然,崔家才是真正没脸,不仅如此,陆世子的名声也会受了影响。如今选了这崔三姑娘,倒是彼此全了体面,叫人觉着也还在情理之中,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唯一叫人可惜的便是这崔大姑娘,也不知在侯府金娇玉贵的怎就失足落水还得了寒症,要不然,哪里会失了这桩婚事? 很快又有传言出来,说是这崔大姑娘在陆世子中毒之后早就不喜这桩婚事了,那落水一事也是她故意为之,如今得了寒症没了这桩婚事也算是自作自受,如了她的意。倒是崔三姑娘才刚回京,就要代替崔大姑娘嫁去卫国公府,福气归福气,实际上也是替崔大姑娘挡了灾的。 毕竟,陆秉之的身子可是留有隐疾,日后若是崔三姑娘不能有孕,在卫国公府的日子怕也不好过,空有荣华富贵,倒不如嫁个门当户对身子康健些的,往后还能有自己的孩子,岂不更妥帖些? 种种议论很快就将宁寿侯府和卫国公府又一次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京城里的贵女圈子有人松了一口气,想着太后选了崔令胭替嫁她们才不至于被惦记上,要不然一道懿旨下来,她们被选中的话是嫁还是不嫁。有人则是觉着崔令胭刚回府就得了这份儿体面也真是好福气,倘若往后陆秉之的身子能调养好,崔令胭有了身孕诞下子嗣能够在国公府立足,没得叫人羡慕嫉妒。 只是,她们虽觉着有这个可能,也觉着这可能性极小,不至于拿自己的婚事去赌,若是赌输了就只有一个徒有虚名的世子夫人的身份,实在是得不偿失,并不值当。所以哪怕觉着崔令胭得了这份儿体面叫人觉着不大痛快,可也没人觉着这桩婚事有什么不对,只暗想不知往后这崔令胭当了世子夫人是个什么情形。毕竟,这崔令胭可是自小在外家长大,她能应付来国公府的那些人情往来勾心斗角吗? 镇国公府 董老夫人脸色难看,用力将茶盏搁在桌上,带着几分冷意道:“卫国公府也太欺负人了,徽丫头不过是得了寒症,那陆秉之身子还有余毒,怎就容不得徽丫头竟要换了这桩婚事,叫那崔令胭代嫁过去,这么一来,徽丫头往后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镇国公夫人薛氏听着婆母这话,如何不知婆母责怪卫国公府是真,心中对宫中太后娘娘不喜也是真,只是怕犯了忌讳不敢责怪慈宁宫那位,不敢将心中的怨怪宣之于口。 她脸色微微一变,出声宽慰道:“母亲息怒,事已至此兴许换了那崔令胭嫁给陆世子也是一件好事。毕竟,那陆世子身子有疾,往后徽丫头嫁过去膝下没个子嗣日子也是不好过的,哪怕是日后过继了隔房的子嗣,总不是自己所出,难道一辈子辛苦到头来养的是旁人的孩子?” “母亲心疼徽丫头,如何舍得叫她吃这样的苦头?” 薛氏知道婆母平日里最是心疼崔令徽这个外孙女儿,甚至比疼府里几个孙儿还要疼上几分,自是明白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果然她这话说出来说到了老夫人的心坎儿上,老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得也没错,只是瑶儿只徽丫头这么一个女儿,她早早就去了,我这个当母亲的自然要替她好好照顾徽丫头这个外孙女儿的。徽丫头如今得了寒症,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往后如何能再有一门好婚事?” 薛氏听着婆母这话,心里头咯噔一下,脸上却是半点儿都没表现出来,只温声道:“母亲言重了,徽丫头投生在侯府,又有您这个外祖母疼她,这般门第再好的补品药材都能弄得来,难道还调养不好身子?再说,之前徽丫头在宫中腹痛惊动了太医也是因着恰巧来了月信,女儿家来月信腹痛也是寻常的,哪里能一概而论说是寒症有多严重。说不得是太医揣摩出了慈宁宫那位的心思才有了这样的结果,兴许还是因着之前徽丫头落水的事情叫太后心里头有了芥蒂,不喜叫徽丫头嫁去卫国公府。” 老夫人听着这话,脸色变了变,开口道:“徽丫头哪里会做那样的事情,不过是以讹传讹传到宫中去叫太后娘娘误会了。” 不管落水一事是不是崔令徽故意为之,她这个当祖母都不能当真。 “罢了,事已至此说再多都无用了 。如今徽丫头在侯府日子肯定不好过,翟老夫人那性子我也知道,平日里看着慈爱,如今徽丫头失了这桩婚事,没了未来卫国公世子夫人的身份她心里难免看低了徽丫头几分,哪里能和之前那样疼爱她?更别说,府里还回来一个崔令胭,又是戚氏亲生的女儿,不管戚氏之前如何偏心如何不喜她这个女儿,如今崔令胭得了这份儿体面,戚氏总要站在崔令胭这一边的。这么一来,徽丫头还不知要受多少委屈呢。” “你明日亲自去宁寿侯府一趟将徽丫头接到咱们国公府住上一段时日,就说我这个外祖母犯了头疾,叫她过来侍疾。” “想来翟老夫人顾忌着孝道也不会拦着不叫人过来的。” 薛氏心里头有些不快,可到底是没说什么只点头应了下来。 又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话,薛氏才起身告辞。 等到她离开,老夫人脸色有些不太好,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唉,她这是怕我动了心思叫徽丫头嫁回咱们镇国公府呢。” 身边伺候的潘嬷嬷心里头咯噔一下,没敢接这个话。 老夫人见她不说话,抬头看了她一眼,带着几分不满道:“都当我老眼昏花不知她的心思呢,平日里装模作样当个好舅母,实际上哪里能看得上我的徽丫头呢?如今徽丫头失了世子夫人的身份,只怕在她这个当舅母的心里愈发没了体面,哪里愿意叫徽丫头当她的儿媳呢?” 潘嬷嬷开口道:“表姑娘有老夫人这个外祖母疼爱,已是再有福气不过了。而且,姑爷也很是疼爱表姑娘这个女儿,有姑爷护着,侯府有哪个敢怠慢了表姑娘,便是那戚氏也只是个继室,她难道就不怕怠慢了表姑娘惹得姑爷对她这个继室不喜?” 听潘嬷嬷这么说,老夫人却是嗤笑一声:“男人有哪个能靠得住的,你以为他娶了和瑶儿模样相似的戚氏就是深情了,以为如今他后院又有个柳姨娘,生得也和瑶儿有七分相似就是心里对瑶儿一直念念不忘了?” “真是笑话!我看他这般情深只替瑶儿觉着恶心,要不然就不要续娶,装出这副深情的样子给谁看呢?” “指望他替徽丫头撑腰还不如指望我这个当外祖母的呢!” 潘嬷嬷见着老夫人这般动怒,忙上前递了盏温水到老夫人手中,出声宽慰道:“老夫人息怒,气坏自己身子就不值当了,您若有什么不妥往后谁还能护着表姑娘?” “再说,不管姑爷是不是心中还有咱们姑娘,还是他就是喜欢这般模样的女子,他做出这番姿态来,那戚氏也要忌惮三分,对表姑娘来说就是件好事。” 老夫人抿了一口水,脸色依旧有些不好,她点了点头,道:“行了,说这些都没什么用处了,叫徽丫头过来陪我住上一段时日,也省的那孩子受了委屈没人给她撑腰。” “至于旁的,她毕竟才断了和陆世子的婚事,有什么想法都等到以后再说吧。” 听老夫人这般说潘嬷嬷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 薛氏没回自己院子,而是去了女儿穆蓁所住的揽霞院。 她将方才在老夫人那里的事情和女儿说了,眉眼间带了几分愁色:“你祖母平日里怎么疼你表姐我都不计较,毕竟你祖母膝下除了你父亲和叔父外只有你姑母一个女儿,自然是如珠如宝的疼着,徽丫头是你姑母留下来的唯一的女儿,你祖母多疼她一些也是应该的。” “可再如何疼爱也是有底线的,你祖母若是动了叫徽丫头嫁你哥哥的心思,娘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穆蓁看着薛氏脸色这般难看,宽慰道:“母亲先别想这么多,祖母一日不提,母亲就当一日不知道祖母的心思。” “将表姐接过来住一段时日也没什么,您之前怎么待她往后就怎么待她。” “说句不好听的,表姐连陆世子都瞧不上,难道能看得上哥哥?我也是自小和表姐相处,在我看来,表姐的心可是高的很,如今没了这桩婚事,心里肯定是憋着一口气,肯定要细心谋划另外一个好前程的。” 第24章 尴尬 薛氏听女儿这般说,又想着崔令徽平日里的性子,心里稍安了几分,却也颇为不屑,觉着世上多得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崔令徽失了和陆秉之的婚事,身上又有寒症,难道还想攀上更高的枝头吗? 真是痴人说梦,除非她能嫁到皇家当个皇子妃,要不然,这辈子怕都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至于皇家,是最看重子嗣的,更何况崔令徽之前的举动难保不会得罪慈宁宫那位,哪里有那个体面嫁到皇家去? 薛氏压下这些心思,面上恢复了笑意,对着女儿道:“若她有这个心思我才能安心呢,左右咱们镇国公府往后也不需要她这个表姑娘来锦上添花,她只别将咱们镇国公府当作退路我就谢她了。” 薛氏说着,将话题转移开来说起了别的事情。 翌日一早,崔令胭用了早膳便去了樨兰院给翟老夫人请安。 比起之前刚回府的时候,翟老夫人这个祖母明显对她更亲近了几分。 见着她进来,便含笑招手叫她坐到自己跟前儿,然后对着大丫鬟玳瑁吩咐道:“昨个儿不是吩咐厨房的人做了几样江南那边的点心,正好胭丫头过来了,拿来咱们都尝尝。” 玳瑁含笑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退出屋外往小厨房去了。 戚氏坐在下头,看了坐在翟老夫人身边的崔令胭一眼,没有说话。 倒是二夫人卞氏眉眼含笑道:“如今母亲心里眼里怕是只装了胭丫头一个,儿媳能吃到母亲这里的点心还是沾胭丫头的光呢。” 卞氏说着,含笑对着戚氏道:“嫂嫂真是好福气生了胭丫头这么个可人疼的女儿,实在是叫我羡慕得紧。” “我是没那个福气生个女儿,要不然肯定如珠如宝疼爱她,不叫她受一星半点儿的委屈。” 戚氏听着她这般说,面上依旧带着笑,心中却是恼怒起来。这府里谁人不知她当年将崔令胭送到戚家,这么些年不闻不问,母女之间的感情不过是面儿上的,说句不好听的,除了血缘关系外和外人也没什么两样了。 卞氏这么说,分明是在故意膈应她,想叫她失了颜面呢。 三夫人高氏一边喝茶一边看戏,并不插嘴。 她的视线落在崔令胭身上,见着崔令胭温婉含笑,坐在老夫人跟前,像是一点都没听出戚氏和卞氏话中的锋芒,心中不免有些诧异,也高看了崔令胭几分。 崔令胭若是回府后便讨好戚氏,盼着戚氏这个母亲能给她一点疼爱,她只会觉着这孩子可怜。 可如今看来,崔令胭倒是个能看开的,并不会陷入这份儿注定得不到的母女情分中,实在是叫人高看几分。 不过想想也是,崔令胭被戚氏那般对待,如何会记着戚氏的恩情呢,若不是血脉相连怕是连生恩都不想记着。 高氏瞥了大嫂戚氏一眼,心中暗暗想着,也不知戚氏日后会不会后悔。崔令胭日后是卫国公世子夫人,不能诞下子嗣便罢了,倘若能诞下子嗣得以在国公府立足,到那个时候戚氏怕是要后悔的吧。 因着卞氏的一番话,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翟老夫人看了卞氏一眼,觉着卞氏真是藏不住话,这话在心里想想便罢了,何必说出来叫人下不来台。 翟老夫人不喜卞氏的不懂事,却更对当年将崔令胭送去戚家的长媳迁怒了几分。 她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如何看不出来胭丫头回了府里虽然礼仪规矩都不错,对她这个祖母瞧着也很是恭敬,可这里头到底有几分真心她也说不准,更别提什么孺慕之情了。 若没有换婚的事情便罢了,崔令胭心中再怎么记着这份儿委屈也只能安安分分在宁寿侯府扮演一个懂事 安分的三姑娘。可如今崔令胭要代替崔令徽嫁去卫国公府嫁给陆秉之,她就心中有些不大舒坦了,想着若不是当年戚氏狠心将人送到戚家,崔令胭怎么会对侯府有了这份儿疏离。 人心都是肉长的,有了这份儿疏离,日后怕是不好补偿回来。 这般想着,翟老夫人的视线落在戚氏身上,眸子里带了几分不满。 戚氏本就有些难堪,对上翟老夫人的视线,心中不免一沉,记恨卞氏这个妯娌的同时心中又是不满起崔令胭这个女儿来。 胭丫头可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即便因着儿子亏待过她几分,她也该记着这份儿生恩才是。再则本朝以孝治天下,孝道大过天,她怎就能这般瞧着卞氏这般为难她而不开口替她解围呢? 起了这个心思,戚氏心里头就愈发不喜崔令胭这个女儿了,觉着自己根本就生了个白眼儿狼。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17节 这个时候,玳瑁端着托盘从小厨房过来,众人吃着点心气氛才缓和了几分。 翟老夫人将话题转移开来,对着戚氏道:“这些日子府里事情多,倒是忘了舅太太了,你是从戚家出来的,娘家人那里你多过问些,别叫舅太太觉着咱们府里有什么不周全的。” 戚氏听婆母这么说,忙含笑道:“媳妇事情是有些多,可大嫂性情最是疏阔,不会计较这些的。且我也叫胭丫头得空去陪陪她舅母,想来嫂嫂也是高兴的。” 翟老夫人听她这么说心中却是骂了戚氏一句蠢货,女儿叫人家养了那么些年,如今回了府里还不好好叫到自己跟前儿亲近几分,倒继续将人推给那詹氏。 往后胭丫头真有什么出息了,难不成记着戚家的恩情,反倒是疏远起宁寿侯府这个娘家来? 心中恼火,却是不好将这些心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翟老夫人只笑着道:“胭丫头也是才回侯府,哪里能招待好舅太太,还是你这当小姑子的多上些心吧。至于表姑娘戚若柔那里,胭丫头若是不得空,就叫音丫头去陪她说说话,她们姑娘家又是差不多的年纪,多走动几回就亲近了。” 戚氏听婆母这么说,心中愈发不是滋味儿了,尤其在听到婆母叫崔令音和戚若柔多走动时,更是觉着婆母不给她这个长媳脸面,要不然,怎会叫崔令音过去?崔令音可是个庶出的,难不成,婆母就这般看不上戚家,叫她在戚家面前失了颜面? 戚氏心里堵得慌,却是不好忤逆了老夫人的心思。 她哪里不明白,老夫人这是因着当年她将崔令胭送去戚家的事情恼了她,也不想叫崔令胭多和戚家亲近。 戚氏心中不痛快,尤其此时还有两个妯娌在看她的笑话,就愈发觉着颜面扫地。 正当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老夫人,镇国公夫人来府上了,这会儿正往樨兰院这边来呢。” 翟老夫人嘴角的笑意落了几分,带着几分不满道:“这是急急忙忙过来看看徽丫头有没有受了欺负呢,咱们这些自家人倒叫外人不放心,真真是可笑。” 戚氏她们全都听出了老夫人的意思,没敢接话。 崔令徽自小受尽宠爱,哪怕自幼丧母,可背后还有个镇国公府这个外家当靠山,及笄后又和陆秉之定了婚事,所以平日里翟老夫人对崔令徽这个长孙女儿是分外纵容和疼爱的,对于镇国公府宠爱崔令徽这个表姑娘也是乐意见着,如今崔令徽失了世子夫人的身份,老夫人倒是将这真心话说出来了。 今个儿亏的崔令徽告病没来请安,要不然听到翟老夫人这个亲祖母这般言语,不知心里头如何难受。 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听着外头一阵脚步声,薛氏带着女儿穆蓁从外头走了进来。 彼此见礼寒暄一番落座之后,薛氏陪着翟老夫人闲聊了几句就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家老夫人昨晚梦见已故姑奶奶,感伤之下犯了头疾,想着叫徽丫头去府里住上一段时日,全当是代替姑奶奶陪在老夫人身边了。” 薛氏说完这话,视线不着痕迹往屋里看了下,见着崔令徽不在屋里,只有几位夫人和崔令胭在,心中便明白了几分,崔令徽怕是觉着脸面挂不住,躲在自己屋里不想见人。 她心中暗笑,崔令徽平日里瞧着端庄稳重,实际上也是遇着事情便担不住的,要不然,岂会因着陆秉之中毒一事就做出那些举动来,不仅失了婚事还得罪了宫中太后娘娘。 翟老夫人如何不知犯了头疾只是借口,只是人家拿已故姑奶奶来说,她哪里还好拦着不叫崔令徽去镇国公府,只能笑着应了下来,又关心了镇国公府老夫人几句。 穆蓁站在薛氏身边,视线却是不着痕迹往崔令胭身上打量。上回宫中赏花宴上她见过崔令胭,见着崔令胭身上的衣裳似乎是表姐崔令徽的,心中便没将这个刚被接回宁寿侯府的三姑娘放在心上。只觉着她们不是一个圈子里的,往后各自嫁人也不会有多少交集。 她哪里能想到,那日她不放在眼中的崔令胭如今却是眼看着就要嫁去卫国公府,成了陆秉之的妻子了。 早知如此,那日在宫中她带着崔令徽离开时,也该和崔令胭多说几句免得将人给得罪了。 只是如今说这些,到底是迟了些,且崔令胭得了这桩婚事也不见得会过得好,所以穆蓁心中隐隐有些后悔却并未真正放在心上。 第25章 帮衬 薛氏又陪着翟老夫人她们说了会儿话,才带着女儿穆蓁去了映月院。 见着二人离开,翟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揉了揉眉心,开口道:“都散了吧。” 她说着,又看了崔令胭一眼,转头对着戚氏吩咐道:“叫府上绣娘多给胭丫头做几身衣裳,胭丫头日后是要嫁去卫国公府的,未嫁之前也要出门露面,别叫国公府挑出什么错处来才是。” 翟老夫人方才没错过穆蓁的视线落在崔令胭的衣裳上,还有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意味。想起宫中赏花宴那日她叫胭丫头借了徽丫头这个继姐的衣裳,徽丫头又使出那些小手段来,当时她更疼徽丫头,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好多说什么。如今胭丫头眼看着要嫁给陆秉之了,可不好叫胭丫头被人看轻,损了他们宁寿侯府的脸面。 而且,当年她们默许戚氏将胭丫头送走的举动,多少也有些对她不住。毕竟,将胭丫头送走也有着叫戚氏多照看徽丫头这个继女,也好叫镇国公府的人安心的想法,实际上是顺水推舟舍弃了胭丫头的。 这些年下来,戚氏和徽丫头相处和睦,在外人看来哪个不说戚氏慈爱,将崔令徽当自己亲生的女儿疼。 这些不必胭丫头知道,可如今婚事落在胭丫头身上,总要对胭丫头做些补偿,一点一点将人拉回来的。 这般想着,翟老夫人又吩咐人从库房里选些首饰过会儿送到出云院去。 戚氏听着婆母这番安排,勉强挤出几分笑意应了下来,随着众人从屋子里退出来,看着两个妯娌离开后,才回头对崔令胭道:“你祖母疼你,你便也多往樨兰院走动,陪陪你祖母。” 崔令胭点了点头应了下来,看着戚氏离开的背影,眉目微垂,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碧桃却是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抱怨道:“大夫人是不是因着方才二夫人的话迁怒于姑娘?姑娘有什么错,当年若不是大夫人将姑娘送去戚家,如今哪里会被二夫人拿这件事来说嘴?” 崔令胭收回视线,对着碧桃道:“咱们回去吧。” 碧桃点了点头,跟在崔令胭身后一路往出云院的方向去了。 崔令胭刚回了出云院就听见秋芷回禀道:“姑娘,方才舅太太来看姑娘了,知道姑娘去了樨兰院,说是过会儿再来。” 崔令胭点了点头,也没打算去詹氏那里。原本她这般行事没得叫人觉着她摆架子,可方才樨兰院里翟老夫人那般话,她再如此行事旁人也不会说她不妥,拿这个来指摘她。 “知道了,你下去忙吧。”崔令胭说着,走 到软塌前坐了下来。 秋芷看着碧桃还凑在崔令胭身边,眉头微微蹙了蹙。 她是大夫人派到三姑娘跟前儿的,且身契还留在大夫人手中,原本她还没觉着如何,甚至盼着伺候三姑娘一段时日能想法子再回翠微院,毕竟三姑娘不得大夫人疼爱,又没个好婚事,跟着这样一个主子哪里有什么好前程,没得被昔日几个姐妹看轻了去。 可她哪里能想到,大姑娘的婚事如今竟然落在了刚回府的三姑娘身上。 这么一来,她心里倒是有些不安了。尤其见着碧桃和碧柔得崔令胭看重,她们一个是陪着崔令胭长大的,一个是老夫人屋里出来的,哪个都比她要得三姑娘的心。倒是她,在三姑娘眼中只是个寻常的奴婢,甚至因着大夫人的关系,三姑娘还更不喜她几分。 如今她想要重回翠微院,更是半分都没有可能,戚氏哪怕为着面子也不会允了她。 这般想着,秋芷觉着自己的前途一片茫然,又后悔自己刚来出云院时有些高傲,甚至有几分瞧不上三姑娘。 她在心里头叹了一口气,盼着三姑娘嫁去卫国公府后她能当做陪嫁丫鬟跟着三姑娘一同过去。毕竟,三姑娘是夫人亲女,夫人和三姑娘母女疏离,总要往三姑娘身边安排个人的。若是她能得了这个机会,往后替大夫人做事盯着三姑娘也好,还是说彻底安安分分伺候三姑娘,努力叫三姑娘信任自己也好,多少能有条出路。 心中琢磨着这些,秋芷去了小厨房炖了银耳雪梨羹,想着能在崔令胭面前讨得几分好。 映月院 崔令徽见着舅母薛氏,又听说外祖母想叫她去镇国公府小住,心中苦笑一声,她本是侯府贵女,因着和陆秉之的婚事更是叫人羡慕,人人都要捧着她,何曾想过没了这桩婚事,连外祖母都怕她在侯府受了委屈,叫舅母过来接她去镇国公府。 比起高兴于外祖母的疼爱,崔令徽更多的还是觉着心中苦涩,实在有些不习惯处于弱势。 她点了点头,含笑应下,带着谢嬷嬷和薛氏她们出了映月院,一路往宁寿侯府门口走去。 行至半路,却是碰到了往出云院这边过来的舅太太詹氏和表姑娘戚若柔。 詹氏见着崔令徽,又听崔令徽说是镇国公府老夫人想接她去国公府小住,心中哪里还能不明白这是为何。 彼此说了几句客套话,很快就分开了。 见着薛氏带着崔令徽她们走远,詹氏才忍不住道:“有个好出身就是好,哪怕翟老夫人这个当祖母对她不如以前了,镇国公府那位外祖母还是念着她,再如何都是叫人羡慕的。不像咱们这样的寻常人家,哪里能有这份儿倚靠和底气?” 戚若柔听着母亲这般说,心里也好生不是滋味儿,她如何不知彼此身份上的差距,可见着崔令徽这个侯府大姑娘即便没了和陆世子的婚事,还依旧有人给她撑腰,方才看着她的目光也不自觉带了几分高高在上,甚至根本就没将她这个表姑娘放在眼中,待她如同寻常的丫鬟一般,她心中就实在是堵得慌,甚至有种压抑不住的嫉妒。 老天可真是不公,她怎就没投生在这样的高门大族呢?若有个尊贵的身份,她何必羡慕崔令徽。何必像现在这样被人看轻。她才情相貌样样都不差,可只差了一个出身,就被人甩的远远的,被崔令徽这些人当做尘埃一般,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她强挤出几分笑意道:“女儿有母亲疼爱也不比她们差。” 詹氏笑了笑,眼底露出几分欣慰来,拉过戚若柔的手轻轻拍了拍,道:“娘知道你是在宽慰娘,心里头其实也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如何,咱们也不能和老天爷讨要说法,能做的便只是费尽心思走得更高,给你寻一门好婚事。” “咱们安心在侯府住下,你也多往你姑母那里去,彼此亲近一些,你姑母才能多为你费心,替你筹谋个好婚事。” 戚若柔点了点头,跟着詹氏继续往前走。 到了出云院门口,想到崔令胭日后就是卫国公世子夫人,更是有些闷闷的。 枉她和母亲还惦记着崔令胭这个表妹,想叫她嫁给兄长,当戚家的媳妇。谁能想到,她们还没来得及和姑母商量这事儿,没来得及表露出这个心思,崔令胭就有了这么一桩好婚事。 亏得她们没流露出这个心思,不然实在不好和崔令胭见面了。 只是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儿,而且也觉着崔令胭自打回了侯府就和在戚家的时候不一样了,哪怕平日里也会陪母亲和她说说话,哪怕依旧温婉和气,给人的感觉也和之前不同。尤其,得了这桩婚事后,崔令胭竟一次都没往母亲这边,她更觉着崔令胭摆起架子来,不念着戚家照顾她多年的情分了。 压下这些心思,戚若柔跟着詹氏进了出云院。 廊下站着的丫鬟见着二人进来,忙含笑迎了上去,福了福身子道:“奴婢见过舅太太,见过表姑娘。” 詹氏微微颔首,含笑问道:“胭丫头可回来了?” 丫鬟点了点头:“姑娘也才从老夫人院里回来。”她一边说,一边打起帘子领着二人进去。 崔令胭听到动静含笑迎到了门口,叫了声:“舅母。”又道:“我还想着过会儿去看舅母和表姐呢,倒累的舅母亲自过来了。” 詹氏含笑道:“咱们自家人,何必讲这些虚礼。我知你这几日忙,想着莫要给你添乱,所以今日才带你表姐过来给胭丫头你道喜。” “好孩子,看你有了这桩好婚事,舅母心里头可真替你高兴。” 崔令胭赧然一笑,领着二人走到软塌前坐了下来,又叫碧柔上了茶水和点心。 詹氏和崔令胭闲聊一会儿,带着几分感慨道:“胭丫头你才回京城,哪怕得了这桩好婚事日后总也是叫人不安的,你母亲又是那样的脾性,如何能给你依靠。” “若是你表姐能嫁到京城帮衬你就好了,你们自小一块儿长大,倘若你表姐也能嫁入高门,往后你们表姐妹彼此都能有个帮衬,有些不能对外人说的难处你也能和你表姐说,叫你表姐给你出出主意。” 第26章 通透 崔令胭听着詹氏这话,心中泛起一丝嘲讽来,自己这个舅母自打来了侯府,见着侯府的繁华显赫,实在是有些沉不住气了,不然岂会说出这番话来。 表姐戚若柔一向要脸面,不想叫人看低了她半分,也不知此刻听着亲生母亲这样说心里头会不会觉着羞愧难当。 崔令胭看了戚若柔一眼,含笑道:“表姐才情样貌都不输京城里的贵女,老天定会眷顾表姐,给表姐一门好婚事的。” 詹氏听着崔令胭这话,心中有几分不喜,她觉着崔令胭根本就是故意装作听不懂她的话,这般敷衍难不成将戚家这些年对她的好全都忘在了脑后? 她可不记得她这个舅母哪里怠慢过她,如今一朝得了世子夫人的身份,就这般摆起架子来,看不起戚家这门亲戚了吗? 詹氏心中堵得慌,可顾忌着崔令胭的身份,只好将这些不快全都压在心里头,面上没表露出半分来,只含笑看了女儿戚若柔一眼,笑道:“这要看老天给不给她这个机会,若老天眷顾能叫你表姐嫁到京城,你外祖母也能宽心了。” 听到詹氏提起外祖母,崔令胭微微愣了愣,随即温声道:“胭儿也盼着表姐能得个好姻缘,好叫外祖母高兴高兴。” 这些年在戚家外祖母陆老夫人对她很是疼爱,可崔令胭也清楚外祖母心中最疼爱的还是戚绍章和戚若柔两个嫡亲的孙辈,她虽在戚家住了这么些年,可到底姓 崔,只是陆老夫人的外孙女儿而已。 陆老夫人疼她,一则是因着血缘关系,二则也是因着她虽不得戚氏喜欢,可也是宁寿侯府嫡女,好生照顾她便是叫宁寿侯府欠了戚家一份儿恩情。这一点,哪怕崔家不想承认,在人前也不敢反驳半分,要不然就显得崔家看不起戚家这个亲家,摆起侯府的架子来了。 即便如此,崔令胭也记着陆老夫人的恩情,可来京路上做了那场梦,她再想起这位外祖母心中再没有那些孺慕之情了。 梦中陆老夫人虽未和舅母詹氏那般苛待磋磨她,却也没有如何庇护她。经常叫她去上房抄写经书,也不过是叫詹氏有几分忌惮,莫要做得太过。外祖母和她说得最多的话也是叫她放下身段才能笼络住戚绍章,怪她心高气傲,说到底心里头还是瞧不上戚家,觉着当了戚家妇委屈了她这个宁寿侯府嫡女。 每每听到这些话,崔令胭都觉着心中苦涩,她已没了尊严,被戚绍章看低到尘埃里,难道还要像那些妓坊里的女子那般放下最后的骨气求戚绍章来她房里吗? 外祖母怎就忘了,洞房花烛夜戚绍章叫她独守空房,第二日敬茶时他就带着怀着身孕的林氏进府,给了林氏姨娘的身份。 外祖母若有一星半点的疼她,就不会说出那番话来。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18节 崔令胭收回心思,将话题转移开来,和詹氏说起了别的事情。 戚若柔坐在一边,只觉着分外难堪。崔令胭说得轻巧,她这样身份的女子如何能在京城寻个好婚事。若是低嫁了,何必嫁到京城来。 戚若柔觉着自己像是被当着一屋子丫鬟的面打了一记耳光,脸上臊得慌,心中有些不满母亲为何对崔令胭提起这个。 哪怕要提,也该和姑母戚氏提起才是。这会儿对崔令胭一个晚辈说出来,没得叫人看低了去。 戚若柔脸上的羞窘被崔令胭看在了眼中,心中却是没有生出半分不忍来。 哪怕曾经她和戚若柔在戚家相处融洽,陆老夫人时常说她们像是嫡亲的姐妹一般,可那又如何,那个梦里,戚若柔不也很是享受见着她落到尘埃里,在戚家苦苦挣扎的样子吗? 真论起来,詹氏生的这一对儿女性子都是一样的,戚绍章高傲自负,戚若柔看着温婉不争不抢,可实际上心中也是不甘不平,觉着她不该投生在戚家,合该是那高门大族出来的姑娘。 因着这段插曲,詹氏和戚若柔没在屋里留多久,略坐了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崔令胭亲自将人送出去,才回了自己屋里。 碧桃觉着自家姑娘如今对舅太太和表姑娘有些疏远,哪怕面儿上瞧着和气亲近,可骨子里冷得很,可她觉着姑娘这般行事定有姑娘自己的想法,总归她是向着姑娘这边的,所以也没说什么。 碧柔将茶盏收拾下去,出了门外,心中也是很是唏嘘。 来出云院这些日子她哪里还能不明白三姑娘性子根本和表面上看起来不一样,瞧着是温婉如水,实际上通透清明,不会轻易被人以情分拿捏,真真叫碧柔有些刮目相看。 碧柔又想起如今随着薛氏回了镇国公府小住的大姑娘崔令徽来,两人对比之下,她竟觉着三姑娘才是那个心里头有主意,身上也有点子骨气的。 三姑娘竟也不怕将詹氏这个舅母给得罪了? 碧柔转念一想,三姑娘这个世子夫人的身份妥妥的,也无需接詹氏那些话,想着替表姑娘戚若柔筹谋。 三姑娘这般才正好,若是因着世子夫人的身份便张扬起来,随便应承,那才是不知轻重,没得叫人忧心发愁。 ...... 戚若柔跟着詹氏从出云院出来,行至半路到底是没忍住抱怨道:“母亲何苦和表妹提起这个,没得叫表妹看了咱们戚家的笑话。” 詹氏知道女儿最要脸面,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她日后到底是卫国公世子夫人,娘寻思着她在京城里也没个依靠,你姑母和她又不亲,倘若你能嫁到京城有个好婚事,她在京城里不也有个能说得上话的?” “娘只是没想到,胭丫头连句假话都不应承,也真是叫娘寒心。这些年,若不是咱们戚家庇护于她,她还不知道是何等处境呢。京城里这些高门大族,也不是没有因着八字之故将府里嫡女送到庄子上或是家庙里常住的。” “咱们戚家养了她一场,倒是白白费了心思。她这点子薄情的样子,倒是和你姑母一个样,你姑母自打嫁到宁寿侯府,除了过年过节送些节礼,何曾真正照顾过咱们戚家?之前写信托她求宁寿侯给你父亲在京城里谋个虚职她也敷衍过去了,说将你哥哥弄到国子监,往后也能谋个好差事,她更是没有回应。绍章可是她亲侄儿,日后有了出息难道她这个当姑姑的脸上没光,还不是当了侯夫人就看不上戚家这个娘家了。” 戚若柔没应声,她倒是不知道母亲和姑母信中还提过这些事情。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姑父如今宠着柳姨娘,一个月里也没几日去翠微院,兴许姑母有自己的难处吧。” 詹氏听到这话,脸色微微好转了几分,却也抱怨道:“也是她自己不中用,都当了侯夫人了,怎就不能将侯爷笼络住。若她真费了心,男人也不是傻的,难道还能不给她几分体面。我看她就是当了侯夫人,只想着执掌中馈,才叫柳姨娘那样的女人抢了自己的宠爱。” 詹氏一边说,一边往回走,却不知这些话正好被出来散心的二姑娘崔令音听了个正着。 假山后,崔令音眼中满是嘲讽,等到二人走开了,才带着几分不屑道:“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上不得台面,住在侯府竟然还随意编排主家。” “且她真当崔令胭当了世子夫人就能一步登天呢,还给那戚若柔寻个好婚事?想什么呢,她崔令胭若不是占了个嫡字,只怕这婚事也落不到她这个刚回府的姑娘身上。” 丫鬟采菱听着自家姑娘这话,如何不知姑娘的心思。 自打和卫国公世子的婚事落在了三姑娘身上,自家姑娘的心情就有些不好。想想也是,虽说陆世子因着中毒身有隐疾,许对子嗣不利,可不管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如何说,单单这世子夫人的身份也是值得赌一回的。 姑娘若非庶出,这婚事就妥妥落在姑娘身上了,哪里会叫刚回府的三姑娘抢了去? 采菱看了自家姑娘一眼,出声宽慰道:“姑娘何苦因着这个置气,虽说世子夫人身份尊贵,为着这个值当赌一回,可若是赌输了呢?难道要陪上姑娘一辈子?” “姑娘出自侯府,虽是庶出也是记在二夫人名下的,二夫人待姑娘也算和善,哪怕为着二房的前程,也会给姑娘您寻个好婚事的,毕竟咱们二房只姑娘一个女儿。” 崔令音自嘲一笑:“记在母亲名下又如何,遇着个要紧事,还不是都挑了嫡出的?今个儿祖母还说叫我这个二姑娘多去陪陪詹氏这个舅太太,祖母也是看低了我,他们长房的亲戚我费心思招待是上赶着作践自己吗?祖母分明是不喜崔令胭再和戚家亲近才推了我出来。” “也对,崔令徽有镇国公府倚仗,崔令胭日后是卫国公世子夫人,只我是个姨娘生的,无依无靠,还不是只能任人拿捏,不敢有半分怨怼?” 第27章 规劝 采菱听着自家姑娘这话,心中也是替姑娘难受,不知该如何宽慰。 正如姑娘所说,一个“庶”字,便叫姑娘失去了好些机会,哪怕这个机会是大姑娘崔令徽丢弃不要的。 不等她开口,崔令音便道:“回去吧,去母亲那里坐坐。今个儿祖母提起了我,母亲定要吩咐我几句。” 采菱点了点头,对自家姑娘这份儿懂事生出几分怜惜来。 姑娘若是夫人肚子里出来 的就好了,依着夫人的性子,定会待姑娘如珠如宝的。 只可惜,姑娘没那个福分。 采菱压下心中的这些想法,跟着崔令音一路去了二夫人卞氏所住的宝华院。 崔令音进去的时候,卞氏才和大少爷崔慎思身边的常嬷嬷说完话,又吩咐她好生照顾大少爷,便叫她下去了。 见着常嬷嬷退下,卞氏才看向了崔令音,含笑道:“还想着过会儿叫安嬷嬷叫你过来说说话呢,你竟就来了,可见咱们母女心有灵犀才如此有默契。” 卞氏招了招手,叫她挨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 崔令音听话上前,对着卞氏道:“这些日子大哥时常和同窗去外头散心,倒是有些难见面了。女儿打了些络子想着叫大哥拿去用,点缀在衣物或是玉佩坠子上,瞧着也好看些,过会儿便派人送去晨曦院。 在嫡母手底下过活,崔令音最是知道在嫡母心中最要紧的便是大哥崔慎思,比起直接讨好嫡母,讨好大哥更能叫卞氏高兴。 果然,听她这般说,卞氏脸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眉眼间也多了几分亲近:“好孩子,难为你处处想着他了。” 丫鬟宝珠上了茶水和点心。 卞氏喝了几口茶,才又开口道:“如今你大伯母因着胭丫头的事情忙得厉害,腾不出空来招待舅太太和表姑娘,你祖母觉着你为人处事最是妥帖不过,便想着叫你多去陪陪舅太太她们,免得叫戚家人觉着咱们侯府怠慢了,白白惹出误会来。” 崔令音听着这话,装出刚知道的样子愣了一下,下意识道:“音儿去陪着也没什么,只当是替祖母分忧了,只是音儿也没和舅太太还有表姑娘相处过,不知道相处起来会不会叫人觉着尴尬。“ “毕竟,舅太太算是养了三妹妹一场,如今却是我这个隔房的堂姐去陪着舅太太,兴许舅太太会多心呢?” 卞氏听着崔令音这话,知道她心中顾虑,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尽了这份儿心就是了,舅太太也不是不讲理之人,该知道咱们府上的情形,她难道还会故意折腾自己小姑子吗?” “放心,你是咱们侯府的姑娘,明面儿上给了舅太太体面,谁敢挑你的错处?你只当是为你祖母分忧了。” 卞氏如此说,崔令音便应了下来。想起方才她在假山后听到的那些话,崔令音脸色微微一变,露出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卞氏瞧着她这般模样,问道:“怎么了?可是还有什么事情?” 崔令音看了卞氏一眼,才低声将方才她听到的那些话说给了卞氏听。 卞氏听完后,眼底露出几分嘲讽来,嗤笑一声道:“小门小户出来的便是如此,我听说那詹氏娘家不过是商户出身,嫁到戚家也算是高攀了,当了这么些年的主母竟也没改了性子,不然怎敢说出这些话来。若叫你大伯母听见,这姑嫂二人怕是生了龃龉了。” “我当她为何将她那一双儿女带进京城呢,原来还打着这样的心思。不过她也好意思直接和胭丫头一个晚辈提起这事儿来,还说什么表姐妹在京城互相有个依靠,当咱们宁寿侯府都是死的,没人给胭丫头撑腰吗?不过养了胭丫头一场,咱们侯府也没叫戚家出一分银钱,每年节礼年礼只多不少,就这还不知足,惦记起这些来,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这一家子住在府里,实在是叫人膈应。” 卞氏想了想,对着身边的大丫鬟宝珠吩咐道:“你偷偷将这件事透漏给翠微院的人,叫戚氏也看看她娘家都是什么样的人。” “戚氏若是个硬气的,合该想法子叫人搬出府去,免得被人惦记上了。” 崔令音坐在那里,听着嫡母这般吩咐,心中如何还不明白,嫡母这是故意叫大伯母戚氏没脸,想要恶心戚氏这个嫂嫂呢。 大伯母出身不高,却因着一张和穆氏相似的相貌得以嫁入宁寿侯府,祖母顾着规矩将中馈也交给了大伯母,嫡母这个弟妹心里头如何能甘心? 更何况,大哥崔慎思身子康健,而崔慎泊只是个病秧子,这两年虽瞧着好些了,可再如何也比不得大哥。嫡母最疼大哥,自然想替大哥多筹谋筹谋,哪怕嘴上不说心中也是巴不得崔慎泊得病去了,这样一来就更能显出大哥崔慎思来,往后这爵位也未必落不到大哥身上。 毕竟,大伯膝下只崔慎泊一个病恹恹的儿子,这些年后院也没再添丁,要不是因着这个,嫡母也不会生出这等不该有的心思来。 崔令音只当不知嫡母这些心思,又陪着卞氏说了会儿话后,见着卞氏有些乏了,这才起身告辞离开。 ...... 翠微院 戚氏挥手叫各处的管事退下,眉眼间露出几分疲惫来。 江嬷嬷递了盏茶递到戚氏面前,带着几分关切提醒道:“夫人也不用如此受累,隔三日叫管事们过来回话就是了。夫人这般事事都要操心,哪里有个清闲的时候,若是累坏了身子如何值当呢?” 戚氏听着她的话却是摇了摇头:“我这个位置多少人盯着呢,但凡有一星半点儿的错处,婆母那里就不好交代。” “再说了,管家有管家的好,虽然辛苦些,可凡事不用求人,手中管着这中馈,府里的人也能敬着几分。咱们这样的门第,争的不就是个脸面吗?” 江嬷嬷点了点头,含笑道:“夫人这话也对,待往后夫人替二少爷娶个媳妇进门,多个人帮衬夫人也能省心些。” 江嬷嬷听戚氏这般说,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 “泊哥儿身子弱我总觉着他还小,如今听你这么说,是该好好给他选一门婚事了。” 说到此处,她想到了崔令胭,又开口道:“胭丫头眼看着就要嫁去卫国公府了,她和泊哥儿是龙凤双胎,操心完她的婚事,我就该操心泊哥儿的了。” 江嬷嬷听戚氏突然提起崔令胭来,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这个话,三姑娘回府这些日子她算是看出来了,三姑娘虽日日来翠微院晨昏定省,待戚氏这个母亲也恭敬有加,叫人挑不出半分错处来。可正因为如此,这对母女才瞧着生疏,便是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听着她们二人说话都觉着怪不自在的。 她有时候就想,倘若当年她能劝夫人莫要将三姑娘送去戚家,如今三姑娘得了和陆世子的婚事,夫人这会儿该多替女儿有了一桩好婚事而高兴。 这会定是忙里忙外好好准备,看看给三姑娘什么嫁妆,生怕一个不周全叫三姑娘被卫国公府的人给看轻了。 哪里像现在这样,和三姑娘之间隔了一层,往后三姑娘若是有幸得了陆世子的喜爱,夫人再想缓和这份儿母女情分怕就迟了。 江嬷嬷想了想,到底还是劝道:“夫人还是该和三姑娘多亲近亲近,二少爷那里也是,自打三姑娘回府,他们姐弟虽见过几回,可都是面儿上的客气,哪里像是亲姐弟。三姑娘虽因着当年被送去戚家的事情有些心结,可如今既要嫁去卫国公府,要留在京城,难道还能不想要宁寿侯府这个娘家。” “奴婢觉着,甭管之前如何,如今夫人和三姑娘和缓关系,也叫二少爷多往三姑娘那里走动走动,送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也罢,送些京城里出名的点心也罢,姐弟俩哪里有什么解不开的结?” “夫人想来也看出来了,这桩婚事虽是大姑娘不要,才落在三姑娘手里的。可三姑娘如今得了这份儿体面大姑娘心里头未必就高兴,奴婢说句不好听的,大姑娘本就不是夫人肚子里出来的,夫人再如何待她好都没用的。有这事情在,往后夫人和大姑娘怕是难以像之前那般亲如母女了。” “要不然,大姑娘去她外祖家前怎没来和夫人告辞一句?” 夫人是继室,当人继母的哪里能和继女相处出真情实意来。 二人正说着话,丫鬟秋芷从外头进来。 戚氏看了她一眼,道:“你不在胭丫头跟前儿伺候来我这里做什么?可是胭丫头那里有什么事情?” 戚氏心中生出几分不悦来,觉着胭丫头也太不将她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了 。有什么事情难道还不值当她亲自来翠微院一趟,偏偏派个丫鬟过来。 秋芷以前便是伺候戚氏的,见着戚氏的脸色就知道她误会了什么,连忙福了福身子,解释道:“并非是三姑娘那里有事,而是奴婢无意间听到有人嚼舌根,说是舅太太和表姑娘私下里说些不妥帖的话,被人给听到了。” 第28章 责罚 戚氏听着这话一愣,脸色也沉了下来,冷冷对着秋芷吐出一个字:“说!” 秋芷不敢迟疑,可毕竟事关舅太太,还有舅太太言语间那些不知分寸的话,叫她心中不安,只吞吞吐吐将事情说了出来。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19节 如她所料,话音刚落,戚氏便气得猛地一拍桌子,从座上站起身来。 “混账话!我好生招待,嫂嫂却是如此编排我,如此叫我没脸,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戚氏气狠了,伸手将桌上的茶盏全都推到地上。 茶盏落地碎裂开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江嬷嬷挥了挥手,示意秋芷退了下去。 秋芷哪里还敢待着,忙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留了戚氏和江嬷嬷二人。 江嬷嬷出声宽慰道:“夫人不必如此动怒,舅太太商户出身,这些年不过因着嫁到戚家才有了几分尊重,哪里能和正经世家大族的夫人一般?若要为着这个动怒,实在是太不值当了。” 戚氏气得身子都在颤抖,恨声道:“她竟敢编排我和老爷,说我只顾弄权,争后宅中馈,才叫柳姨娘争了我的恩宠。她哪里明白,哪里是我不愿意和侯爷亲近,之前又不是没有伏低做小叫人去请侯爷过来,可三回有两回被柳姨娘寻了借口将侯爷留在了她屋里。我是当家主母,难道还要和一个下贱的姨娘争宠不成?即便我豁出去不要体面,难道还能不为着泊哥儿着想,叫人因着这个笑话他?” “戚家只看我这些年锦衣玉食当这个侯夫人,哪里知道我背地里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头?嫂嫂和若柔这番话在府里传开,府里不知多少人要笑话我,笑话我娘家的嫂嫂和侄女竟是这般贪心不足的性子?” 戚氏气得恨不得这会儿就去质问詹氏,可若将事情闹大了,她就更没了脸面。 所以,只能暂且忍耐下来,只对着江嬷嬷吩咐道:“你将今日碎嘴的婆子挑出来几个每人打二十板子,赶出内院,家里有女儿或是媳妇跟着在府里伺候的,也一并撵出去!” 江嬷嬷心一沉,下意识道:“夫人如此处置,会不会闹大了,若传到老夫人那里?” 戚氏冷冷道:“无妨,老夫人最烦府里这些流言蜚语。再说,事情传得这般快,我就不信背后没人推动,高氏没这个胆子,八成是二房的人。” “卞氏早就瞧不惯我一人执掌中馈,兴许是借着这事情叫我没了脸面,在老夫人那里争一争呢。” 江夫人脸色一变:“可是,老夫人一向偏心二夫人。” 不等她说完,戚氏又道:“若是婚事没落在胭丫头身上,我这回肯定要吃个大亏,可如今胭丫头眼看着就是卫国公世子夫人了,老夫人不会在此关头叫我这个侯夫人落了脸面的。” “不仅不会,老夫人多半还会默许了我责罚那些下人,将几个人赶出去,往后府里的人也能规矩些。” 江嬷嬷听她这么说,点了点头:“若是如此就再好不过了,奴婢这就下去安排。” 戚氏点了点头,挥手叫她下去了。 见着她离开,戚氏才坐回了软塌上,见着地下碎了一地的茶盏,戚氏的面色依旧难看。 她这些年苦心经营,总算是在侯府有了体面,哪里能想到娘家嫂嫂和侄女进府,竟是这般快就叫她颜面尽失。 她得想想法子叫詹氏搬出府去,要不然,还不知自己这个嫂嫂要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而且,詹氏还寻思着给若柔寻个好婚事,为着这个她这个当长辈竟能抹下脸面和胭丫头开口,真真是不要脸面。她若继续住在府里,说不得将主意打在府里两个少爷身上。 她可不想詹氏惦记上宁寿侯府,不是她看低戚家,而是戚家女根本就配不上宁寿侯府的少爷。 若是闹出什么丑事来,她不仅丢了脸面,在婆母那里就更不好交代了。 只是她想将人赶出府去也不是那般简单的,在世人看来,詹氏帮她照顾了胭丫头这么多年,不管是她还是整个宁寿侯府都是欠着戚家一份儿恩情的,哪里是婆母简简单单一句留在外祖母跟前儿尽孝能撇清的。 因着这个顾虑,她就更不好动手了,甚至连这心思都不能表露出来。今日听到的这些流言蜚语也只当是一句话都没落入她耳中。 “真是烦心,当年若是没将胭丫头送回戚家,今日就不必这般麻烦,如此束手束脚了。”戚氏喃喃道,眼底露出几分疲惫来。 ...... 到傍晚时,戚氏身边的江嬷嬷责罚了两个碎嘴的婆子,并将两家人都赶出府去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宁寿侯府。 翟老夫人听到这消息,眉头一皱,沉下脸来很是不满问道:“好好的动这么大的阵仗做什么,咱们这样的人家,府里的下人们做错了事责罚一番也就罢了,谁还能不犯错,何至于将家里人都赶出去,叫人没了往后的生计?” “这若传出去,外头那些人还不知如何议论咱们宁寿侯府?” “你可知到底是因着什么事情?” 翟老夫人嘴上这般说,却也知道大儿媳戚氏的性子,若没有什么理由,戚氏不至于手段如此狠厉。 玳瑁见着老夫人动怒,心里头也是惴惴,听老夫人这般问,连忙回道:“回老夫人,听说和舅太太还有表姑娘有关。” 玳瑁细细将事情的原委回禀了老夫人。 翟老夫人听完,脸色愈发阴沉了几分,眸子里也露出几分掩饰不住的嫌弃来:“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上不得台面!当咱们侯府是小地方乡绅之流呢?” “也是戚氏对胭丫头不上心,若不是她没派人去接胭丫头,何至于叫詹氏这个舅母一路陪着进京,如今既住进了咱们侯府,难道还能将人赶出去不成?” “唉,当初就不该任由老大续娶了戚氏,我当时松口应了叫戚氏进门,你看这些年给我寻了多少麻烦。” 翟老夫人不满道:“生了一对龙凤双胎是好事,可泊哥儿病恹恹的,胭丫头又六岁就被送去戚家,叫京城里的人议论咱们宁寿侯府,这一桩桩的,是我平日里给戚氏脸面,不想叫她为难,难道我心里就没什么不满吗?” “如今詹氏这般言语,我心里头就更后悔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应了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呢?当时哪怕聘了京城里高门大族的庶女为继室,也比如今这个要好!起码身后娘家不会这般糟心,这般叫人膈应!” 翟老夫人这话便有些重了,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屏气凝神,谁都不敢言语,生怕叫老夫人迁怒到自己身上。 翟老夫人气了一会儿,恢复了几分理智,出声问道:“这些流言蜚语传得如此厉害,是不是还有人背地里推动?” 她朝着玳瑁问道:“你可叫人打听过了?” 玳瑁不敢瞒着,回道:“奴婢叫人细细打听了,听说今个儿舅太太和表姑娘从出云院出来,半路上说起这些话来被躲在假山后的二姑娘听了去。” 翟老夫人一听这话如何还不明白,这里头有二房掺和。 崔令音没有这个胆子,定是将此事回禀了卞氏这个嫡母,卞氏才将事情闹到这等地步。 翟老夫人脸色愈发阴沉了,她不满戚氏这个长媳,也埋怨卞氏不知分寸为着自己那点子私心损了侯府的脸面 。只是,如今她却是不大好将戚氏叫过来训斥一番。 她即便不看在老大的面子上,也要看在胭丫头这个未来卫国公世子夫人的面子上对戚氏宽容几分。 至于卞氏,她虽心里恼这个二儿媳,可是这些年她和卞氏相处的不错,卞氏生的儿子崔慎思也是她极为看重的长孙,她不好责罚,叫长孙跟着没了脸面。 翟老夫人心里头有气,又不好对着两个媳妇撒,想了想便对着玳瑁吩咐道:“你去音丫头那里一趟,就说我说的,叫她跪上一个时辰,好好反省反省,往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玳瑁有些诧异,却也明白老夫人这是真恼了,更知道老夫人心里头这团火气总要撒出来,要不然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再说,这事情舅太太和表姑娘随意编排人有错,可听到这事儿将这些传出去的二姑娘难道就没什么错处吗?甚至在老夫人心里,二姑娘崔令音的错处要更大。 而且,二姑娘只是庶出,在老夫人心里就低了几分,责罚起来也无需多想。 玳瑁没有劝,听着老夫人这般吩咐只应了声是,便告退出去往崔令音住的院子去了。 第29章 不甘 碧岚院 崔令音听完玳瑁的话,下意识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稍微平复了下思绪,她的眼圈便是一红,带了几分懊悔和不安道:“玳瑁姐姐,我真是无心的,只是恰好听到了舅太太和表姑娘说话,又是事关咱们侯府,正好去了母亲那里才顺嘴和母亲说了,我只是庶出的哪里有那个胆子想要算计谁?” “如今府里将这事情传了开来,我也是心中不安,祖母便是不责罚,我也要亲自往祖母跟前儿请罪,领了这份儿责罚的。所以祖母这份儿责罚,我心甘情愿领受。” 崔令音说着,便去了屏风前,当着一屋子丫鬟婆子的面屈膝跪了下去。 玳瑁愣了一下,眼底也露出几分诧异来,她开口道:“二姑娘能这般想就再好不过了,老夫人也是一时气极才动了怒,罚姑娘跪一个时辰也是为着姑娘好,实际上老夫人如何不清楚这事情从头到尾都是舅太太和表姑娘的不是,只是她们上门到底是客,老夫人即便心中不满也无法对着舅太太她们露出不满来。” 崔令音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道的,还劳烦玳瑁姐姐回去后替我和祖母告个罪,说我一时不慎闹出这桩事情来惹得祖母操心了,若是祖母气坏了身子,可真是我这个当孙女儿的不是了。” 崔令音这番话说得很是真切,玳瑁心中不免高看了她几分,这份儿能屈能伸,实在是叫她这个丫鬟都觉着诧异,倘若大姑娘崔令徽也能有如此心性,未必就会和卫国公府交恶,以至于婚事落在了三姑娘身上。 不过彼此身份不同,二姑娘是庶出,大姑娘却是嫡出,背后又有镇国公府这个外家,倒也不好将两位姑娘拿来相比。 这般想着,玳瑁又客套了几句,便告辞退了出去。 等到她离开,屋子里的气氛才一下子凝重起来。 大丫鬟采菱脸色也很是难看,示意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退了下去。 丫鬟婆子也不敢留在屋里看自家姑娘丢了这份儿脸面,鱼贯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留下了崔令音和采菱两个人。 采菱眼圈有些红,带着几分不满和心疼抱怨道:“老夫人真是糊涂了,这事情如何能怪到姑娘头上呢?那些混账话是舅太太和表姑娘说的,这事情也是咱们夫人派人传出去,闹得府里人尽皆知的,老夫人即便动怒,如何能单单迁怒姑娘,责罚姑娘呢?” 崔令音听着她这话,却是苦涩一笑,带着几分自嘲道:“如何单单责罚我?自然是因着只有责罚我这个庶出的孙女儿才不会引来什么麻烦。也对,舅太太和表姑娘她们是客,祖母管不到她们身上。母亲这个儿媳一向得祖母喜欢,再加上顾忌大哥的面子,祖母如何会下了母亲的脸面。哪怕是大伯母那里,也有三妹妹一份儿颜面在,三妹妹和卫国公世子婚事在即,祖母更是不可能叫大伯母没了体面。” “如此挑来拣去,不就只剩下你家姑娘这个庶出的孙女儿可以拿来撒气了吗?这般简单的道理,采菱你难道还想不明白?” 听自家姑娘这么说,采菱一时愣住,带着几分不甘道:“可姑娘也是记在夫人名下的,而且这些年老夫人待姑娘也算是慈爱,但凡大姑娘那里有的,也会给姑娘准备一份儿,怎突然就对姑娘这般苛责了?” 采菱想不通,姑娘虽是庶出,可这些年也是有体面的,并非和京城里有些高门大族的庶女那般,过的连嫡母房里的大丫鬟都不如。 崔令音叹了口气,开口道:“过去大姐姐的婚事顺遂,祖母高兴,府里没什么叫人忧心的事情,一家子自然是和乐融融的。如今大姐姐退了婚事,回了镇国公府,府里来了戚家的亲戚,婚事落在三妹妹头上,人多了自然心思就多。譬如我,今个儿听到那番话不也是心存算计,说给了母亲听,难道我不知道母亲一直想着和大伯母别苗头,不过是为着自己的一点子私心,怨恨于这婚事大姐姐不要了,却是落在了刚回府的三妹妹身上,而我只因着是庶出便连争一争的机会都没有,这才想着叫大伯母丢脸,顺便叫三妹妹也面上无光,所以即便知道母亲会将这事情传出去,也说给了母亲听。如今落了这顿责罚,算不上有多无辜,若说有什么不甘,也不过是身份不够,不足以叫祖母有所顾忌。” 采菱听着自家姑娘这话,心中愈发难受,替自家姑娘委屈。 姑娘说得没错,可老夫人分明也是专门挑软柿子捏,这事情可大可小,责罚了那些碎嘴的婆子又将一家子人都赶出去,府里哪里还有哪个敢提这件事。老夫人分明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却偏偏责罚了姑娘,姑娘不说委屈,她却是替姑娘委屈。 这分明是欺负人呢? 姑娘受了这顿责罚,明日肯定就传遍了整个侯府,那些下人便也罢了,哪怕心中看姑娘的笑话,也不敢当着姑娘的面表露出来。可三姑娘往后不得看轻了姑娘这个庶出的堂姐? 而且,老夫人这一责罚,三姑娘肯定也知道那些流言蜚语是从姑娘这里传出来的,没得会迁怒姑娘,往后若是当了世子夫人,会不会给姑娘下绊子,更叫姑娘没脸呢? 采菱心中担心,忍不住出声道:“姑娘,老夫人责罚了姑娘,府里知情的人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这分明是坏了姑娘的名声,而且,而且大夫人和三姑娘若是因着这个记恨上姑娘,姑娘往后该如何自处?” 早知道这样,她该劝着姑娘些,劝姑娘莫要管他人闲事,随便舅太太和表姑娘私下里说什么,只当听不见就是了。 哪里会像现在这般,不仅没落得着好,反而惹了一身腥,甚至往后都要被人记恨的。 采菱能想到事情崔令音自然也想到了,她皱眉深思,想了良久才出声道:“若不是因着三妹妹和陆世子的婚事叫祖母有所顾忌,这顿责罚未必就会落在我身上,依着祖母平日里的性子,更该发作大伯母的。毕竟,是大伯母娘家的人自己没了规矩随便编排人。枉我之前还未将三妹妹回府的事情放在心上,觉着她不得大伯母疼爱,哪怕回了府里也是越不过我这个庶姐的,如今看来,还是我想差了,三妹妹是嫡出,如今有了这桩婚事,便是事事都要压着我一头,在三个堂姐妹里,只有我才是任人拿捏的那个。” “你说,若是咱们想想法子,叫三妹妹坏了名声如何?”崔令音突然问道。 采菱听着自家姑娘这话,脸色一变,带着几分不敢置信道:“姑娘慎言!” 她压低了声音道:“姑娘还是莫要起这个心思了,不说这事情有多难做,单单说即便做成了这件事情, 若是有人猜疑到姑娘身上,姑娘难道能落得着好?” “姑娘可别忘了,大姑娘不慎落水,之后又有了寒症,叫这婚事落在三姑娘身上。这些事情落在太后和窦老夫人眼中,难道一点儿都看不明白吗?大姑娘这是打了太后娘娘和卫国公府的脸面,如今不发作,还给了府里体面,叫三妹妹嫁过去,不过是为着世子的脸面,为着国公府和侯府彼此的体面,不想叫这桩婚事再有波折了。” “这个关头姑娘想着坏了三姑娘的名声,哪怕是成了,除非一辈子查不到姑娘身上,要不然,姑娘落不着什么好下场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采菱平日里也不是能言善辩之人,甚至嘴巴有些笨,凡事都听崔令音这个主子的。可崔令音生出这般大胆的心思来,采菱一下子就心生慌乱,怕姑娘闹出大事来,姑娘到时候兴许能留条性命,被送去庵堂里吃苦,可她这个贴身的丫鬟,肯定会被老夫人叫人打死的。 采菱觉着,自己伺候二姑娘虽然不比大姑娘身边的丫鬟体面,可也是叫外头那些人羡慕嫉妒的,她很知足了,不想叫二姑娘因着这份儿不甘和嫉妒冒险,连带着将她这个丫鬟赔进去。 崔令音低头沉思,没有感动于采菱的这番好言相劝,反倒是心中生出几分恼怒来。 当她不知道采菱为何会说出这番话来吗,如今连这个丫鬟都看低了她几分,不事事以她为先了。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的厉害,半晌,崔令音才道:“我知道轻重,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哪里真就会做什么了?”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20节 听她这样说,采菱这才松了一口气。 ...... 翌日一早,崔令胭才刚起来,就听到碧桃说了昨晚崔令音被老夫人罚跪了一个时辰的事情。 她微微蹙了蹙眉:“二姐姐只是庶出,哪里会有这般大的胆子将那些话传出去,闹得人尽皆知?” “多半是二婶想要借着此事叫母亲没了脸面,这才传出这些话来的。” “不过,二姐姐应该也不无辜。只怕我得了这桩婚事,二姐姐心里不知如何恨我呢。” 崔令胭说着,心中不自觉又想起那个梦中自己被崔令徽算计坏了名声的事情,一时又生出几分警惕心来。崔令徽虽不会算计她了,可如今她得了这桩婚事,未必不会叫旁人嫉妒不甘,譬如崔令音? 第30章 拿捏 崔令胭想着这些,良久都没说话。 碧桃小声问道:“姑娘,可是有哪里不对?” 崔令胭回过神来,对着碧桃微微摇了摇头,开口道:“没什么,只是有些诧异祖母恼怒之下竟会如此下了二姐姐的颜面。二姐姐虽是庶出,可到底也是自小在侯府长大,陪在祖母跟前儿的,我还以为,她在祖母那里多少有些体面的。” 如今犯了错,祖母翟老夫人是半点儿脸面都没给她留,直接拿崔令音撒气了。 这番责罚下来,二婶卞氏心中有所顾忌,想来也会安分几分。至于母亲戚氏那里,老夫人没有责罚二婶,就足以说明她这个婆母更亲近卞氏这个儿媳了。 碧桃想了想道:“左右不关姑娘的事情,说到底也是二姑娘自己多嘴闹出这桩事情来,这顿责罚也不算是白受。” “而且,从这件事看来,二姑娘也是有几分心机的,姑娘往后也要防着她些。” 崔令胭点了点头,不再想这件事情,走到屏风后梳洗打扮了,便去了翠微院给戚氏请安。 这个时候戚氏已经起来了,听到崔令胭过来,不由得想起之前江嬷嬷劝她的那些话,迟疑一下,对着江嬷嬷道:“你去带胭丫头进来吧,这个时候她该没用膳,去小厨房拿点儿早膳过来,叫胭儿陪我一起用了。” 江嬷嬷一愣,眼底露出几分喜色来,如何不知道夫人这是将她的那些话听了进去。 她有些诧异夫人的转变,可她伺候了夫人多年,只想一想便琢磨出来大概和府里闹出的那些流言蜚语有关系。这回老夫人虽然责罚了二姑娘,可实际上却是偏袒了二夫人卞氏,自家夫人心中许是有危机感了。 想着这些,江嬷嬷忙打起帘子出去,含笑对着侯在外头的崔令胭道:“夫人才刚梳洗,听到三姑娘过来很是高兴,还吩咐了小厨房准备早膳,叫三姑娘留下来一块儿用膳呢。” 江嬷嬷说着,便亲自打起帘子,领着崔令胭进去。 对于江嬷嬷这般态度,崔令胭面儿上露出几分诧异来,心中却是无动于衷,只觉着很是嘲讽。 那个梦里,江嬷嬷对她可是出言讽刺,哪里还将她当作侯府的姑娘。 如今这般态度,不过是因为她很快要嫁给陆秉之罢了。 再想想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情,她心中更是明白了几分。 她缓步上前,对着戚氏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女儿给母亲请安。” 戚氏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来,含笑对着崔令胭道:“好孩子快过来坐,自打你回来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娘还没和你一块儿用膳,说说心事呢。如今婚事定下来,咱们娘儿俩好好相处相处。” 崔令胭面上没有露出半分动容之色,只听话走了过去,在戚氏对面坐了下来。 戚氏含笑道:“时间过得可真快,这一转眼,胭丫头竟要嫁人了。” 戚氏说着,伸手就要拉起崔令胭的手,崔令胭却是下意识避开了。 这小小的动作,叫彼此一下子都安静下来。 戚氏愣了一下,眉头蹙起,按捺下心中的恼怒,下一刻眼圈就红了起来,带着几分哽咽问道:“胭丫头就这般怨恨我这母亲吗?咱们母女竟这般寻常的亲近举动都不行吗?” “胭丫头,你可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当娘的,哪个不疼自己的女儿。”戚氏说着,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若是没有那个梦,崔令胭听着戚氏这话肯定心里头也是难受,可她知道戚氏的薄情和偏心,知道自己在戚氏心里头是没有半分份量的。比起弟弟崔慎泊,她甚至连这些翠微苑伺候的丫鬟都不如。 戚氏若是真将她当女儿,为何当年那般狠心将她送到戚家,还叫她小小年纪就背上了克弟的名声,这些年也对她不管不问,从未给她写过信,不曾过问她在戚家过得如何,有没有受了委屈。 甚至,在那个梦里她被人算计,戚氏也是那般凉薄,不听她半句辩解,只一味指责她养在外头没有规矩,竟做出那种勾引自己表哥,害的宁寿侯府坏了名声的事情,那一巴掌哪怕是在梦中,她也觉着痛到了心里去,心寒到了极点。 有了那些经历,崔令胭这会儿如何会为着戚氏的几滴眼泪就动容了。 她知道自己可以装出难受动容的样子,表示自己并没有心生怨怼,甚至转而宽慰起戚氏这个母亲来。 可她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加上梦中那些,她觉着自己都有些喘不过气了,所以并不想再叫自己受委屈了。 如今她和陆秉之有了婚约,最多一个月就会嫁去卫国公府,既然有这个势可借,她为何还要叫自己受了委屈呢? 而且,有些态度若是不表达出来,任由戚氏拿捏,那些过去的委屈就烟消云散,像是全然没发生过一般。她宽慰戚氏一回,往后就不能再诉说自己的委屈了。 那她不是自个儿轻贱自个儿吗? 于是,崔令胭只默不作声,面上也露出几分疏离来。 戚氏见她这个样子,面上带了几分急切,对着崔令胭解释道:“胭丫头,我知道当年那件事是我给你委屈受,可那时泊哥儿发烧,好几日都不醒,我心里头如何能不急。咱们这样的人家,若没有个儿子,如何能立得住?更何况,戚家对比赫赫宁寿侯府不过是小门小户,娘能当了这个侯夫人还是借了和先夫人穆氏容貌相似的光,这府里你祖母和你两个婶婶何曾看得起我?娘是不得已才将你弟弟护的那么紧,才叫你受了那么多委屈,胭丫头体谅体谅娘可好?” 戚氏呜咽着,三分真七 分假,一时竟是有些止不住。 江嬷嬷眼圈也有些红,带着几分哽咽对着崔令胭道:“三姑娘,夫人当年也是一时着急乱了分寸,这才将您送去戚家。这些年,夫人岂能不担心您,只是怕姑娘心中有着委屈,不肯原谅夫人这个娘亲罢了。” “您和夫人可是血脉相连,纵是打断骨头都连着筋呢,姑娘既回府了,夫人肯定好好补偿姑娘,万不会叫姑娘再受什么委屈的。” 崔令胭看向了戚氏,眼圈也有些红,她出声问道:“这些年我在戚家,只想问母亲一句,母亲若真疼我,为何会因着弟弟身子弱,便责怪于我?我又何其无辜?” “有些事情既做了,就莫要再多想。说句不好听的,倘若女儿没和陆世子有这桩婚事,今日女儿会听到娘这番哭诉吗?” 崔令胭这般直接戳破了窗户纸,一时叫戚氏愣在那里。 戚氏没有想到,崔令胭看着温婉如水,性子柔和,竟会说出这番质问的话来。 戚氏动了动嘴唇,眼圈一红还想要解释,可她对上崔令胭带着几分嘲讽的目光,终是心虚避开了她的视线。 崔令胭苦笑一声,站起身来道:“原本这些话女儿也懒得说,毕竟我很快就要嫁出去了,装出母慈女孝也无妨,可母亲这般拿眼泪来绑架我,还想演绎出母女亲近,说句实在话,我不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女儿不想委屈自己,所以咱们最多只能当面儿上和睦的母女。” 她说完这些话,看了一眼手中端着托盘,身子颤抖眼里满是震惊之色的丫鬟,淡淡道:“我就不留在这里用膳了,你们伺候母亲用膳吧。” 崔令胭说着,抬脚就要往外头走。 戚氏脸色铁青,厉呵道:“你站住!” 她气得站起身来,指着崔令胭道:“你这不孝女,以为自己有了和陆秉之的婚事就不知天高地厚了?那陆秉之余毒未清兴许连子嗣都不可能有,你哪怕当了这个世子夫人,没有儿子难道能在卫国公府立足吗?到时候,你不靠着娘家,还能靠谁?” “再说,这婚事虽定下了,可一日不成婚一日便存在变数,你若落下个不孝的名声,难道以为这婚事会继续下去吗?” 江嬷嬷听着戚氏这话,这会儿也回过神来,连忙出声扯住崔令胭的袖子,对着崔令胭道:“三姑娘快和夫人认个错吧,本朝以孝治天下,三姑娘不敬夫人的名声若是传出去,和陆世子的婚事怕就不成了。三姑娘这些年不在京城,不知道窦老夫人为人最是注重规矩礼仪,三姑娘何苦为着这点子小事耽搁了自己的好前程?” 崔令胭冷冷一笑,挥开了江嬷嬷的手,转身看向了戚氏,带着几分嘲讽道:“这便是母亲说的愧对于我,想要补偿我?我倒是不知,为人母亲想要补偿被丢在外家的女儿,竟还拿婚事来威胁了?” “果然,母亲不喜女儿一如之前,既如此,又何苦哭诉一番,想要弥补这份儿破裂的母女情分呢?您不觉着可笑吗?” 崔令胭说着,往门口看了一眼,见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明显将屋里的话全都听了进去的二弟崔慎泊,又带着几分笑意对着戚氏道:“母亲不是最疼二弟吗?为着二弟,母亲就莫要难为女儿了,毕竟,女儿若落下个不孝的名声没了和卫国公世子的婚事,多少也会影响到二弟,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崔令胭说完这话,就径直往外走去。 崔慎泊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叫住她,却是迟迟没有动作,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看向了坐在那里的戚氏,带着几分不敢置信道:“三姐也是您生的,还和儿子是龙凤双胎,您为何这般偏心,竟拿婚事来威胁三姐?” 第31章 嫌隙 戚氏的脸色有些发白,眼底也露出几分慌乱来,她上前拉住了崔慎泊的胳膊,眼泪簌簌落了下来:“泊哥儿误会了,你三姐姐也是从为娘肚子里出来的,我如何会借着婚事为难你三姐姐?再说,婚事是太后和窦老夫人定下的,只等钦天监定了日子,你三姐姐就会嫁去卫国公府了,娘岂会动那样的心思,惹得你祖母和宫中太后不快?” 戚氏拍了拍崔慎泊的手解释道:“娘不过是因着当年将你三姐姐送去你外祖家的事情和你三姐姐拌了几句嘴,你莫要误会才是。” 戚氏这般解释,崔慎泊却是心中很是难堪,当年若不是因着他这个弟弟,三姐姐怎会被送去外祖家,这些年寄人篱下? 这些事情他不是不清楚,甚至和母亲戚氏提起过此事,想叫母亲将三姐姐从外祖家接回来。可他一提起,母亲总是含糊过去,还说三姐姐留在外祖母跟前儿尽孝,外祖母和三姐姐相处了多年,哪里能舍得她这个外孙女儿。 这一年年托着,就是十多年过去,舅母詹氏终是带着三姐姐回来了。 可是,他这个当弟弟的心中愧疚,更是不知如何和三姐姐相处。毕竟这事情放在谁身上,都是难以忍受的,他和三姐姐本是龙凤双胎,合该最是亲近的姐弟,可因着他体弱,母亲将这些迁怒到三姐姐身上,小时候他不懂事,如今只觉着分外难堪。 尤其,今日听到母亲和三姐姐私下里竟是这般相处,他更是觉着一阵无力和羞愧。 若不是为着他,何至于此? 崔慎泊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然后对着戚氏道:“母亲和我都愧对三姐姐,如今刻意亲近只会叫三姐姐觉着不自在,既如此,咱们远着些也好,起码能叫三姐姐少了几分拘束。” “母亲若想要补偿,不如给三姐姐多准备些嫁妆,好叫三姐姐往后去了卫国公府有银钱傍身,有底气些。” “三姐姐嫁在京城,往后多的是时间缓和关系,兴许过上一些年,彼此间的这份儿隔阂便能少一些了。” 崔慎泊说着,又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江嬷嬷,沉声道:“嬷嬷伺候母亲多年,也该多劝着母亲一些,莫要再有之前拿孝道拿捏三姐姐的事情。不然,府里可留不得嬷嬷了。” 江嬷嬷震惊地看着崔慎泊,她觉着很是诧异,二少爷一向宽厚,何曾说过这样的重话,而且,她是夫人身边的人,二少爷与其是在责难她一个下人,倒不如说是警告戚氏这个母亲莫要再想着难为三姑娘了。 一时间,江嬷嬷心中五味杂陈,好半天才福了福身子道:“奴婢知道了,往后会劝着夫人些。” 崔慎泊点了点头,对着戚氏拱了拱手,道:“儿子还要去前院读书,就不陪着母亲了,儿子告退。” 说完这话,崔慎泊便转身径直往外头走去。 戚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颤抖着声音开口道:“他,他竟也在怪我?我是为了谁才将胭丫头送走?他如何能怪我?” “我含辛茹苦将他养大,每一回他生病我都战战兢兢整夜整夜不敢睡,他竟为着胭丫头和我这个当娘的生了龃龉,我这心就像是刀割一样疼。” 戚氏说着,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江嬷嬷这会儿还没缓过劲儿来,一则是因着诧异三姑娘崔令胭性子看着柔和,骨子里竟是那般硬气,二是没想到方才那些话竟叫二少爷给听见了,二少爷还因着这个对夫人有了意见。 这,这真是想都想不到。 强自镇定下来,江嬷嬷才上前将戚氏扶了起来:“夫人莫要多想,您疼了二少爷这么多年,二少爷岂会和您生了嫌弃?不过是因着二少爷听见您 和三姑娘争吵,一时误会了您罢了。” “说来也是奴婢的错,要不是奴婢劝夫人和三姑娘缓和关系,今个儿兴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说这话时,江嬷嬷脸上露出几分懊悔之色,扶着戚氏坐下来之后,甚至跪地请罪,一脸的悔意。 戚氏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嬷嬷不必如此,你伺候了我这么些年,我如何不知你劝我那些话是真心替我着想。我若因此怪你,往后谁还敢替我出主意?” 说完这话,戚氏擦了擦眼角,声音里多了几分恼意:“你说,胭丫头怎就那般不孝,我纵是对不住她,可如今她既然回了府里我也是想着和她好好相处的,她如何就不肯给我这个当娘的一个补偿的机会,非要揪着当年那件事不放?我难道就没有自己的苦衷吗?为人子女,难道不该体谅父母吗?” “要我说她就是要当卫国公世子夫人才翅膀硬了,竟连孝道都不顾了。” “若是没有这桩婚事,我看她还能怎么硬气?”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21节 戚氏说到此处,心口还是有些发堵,气得脸色铁青。 “要不是这桩婚事已经定下了,再出变数宫里头那位会怪罪咱们宁寿侯府,我还真想想法子毁了这桩婚事。就胭丫头这样不懂孝道不知规矩的,如何配当世子夫人?嫁去国公府说不定不知轻重,要给咱们侯府惹出什么祸事来呢?” 戚氏这会儿是愈发不喜崔令胭这个女儿了,甚至还生出几分恨意来。 江嬷嬷听她这样说,出声宽慰道:“三姑娘才刚回来,一时不能原谅夫人也是有的。夫人不妨给三姑娘一些时间,往后三姑娘嫁去卫国公府当了人家媳妇,总会知道有个娘家倚仗有多要紧,到时候,不用夫人刻意缓和关系,三姑娘也会亲近夫人这个母亲的。” 戚氏的脸色好看了几分,叹了口气道:“随她吧,兴许我和胭丫头注定没有母女缘分。” “我只是担心,泊哥儿因着今日的事情对我这个当娘的有了什么意见,若他因此疏远了我这个当母亲的,我该如何是好?” 说这话时,戚氏眼底露出几分不安和慌乱来。 江嬷嬷在心里头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出声道:“二少爷那是误会了夫人,夫人不妨给三姑娘多准备些嫁妆,好叫二少爷少了这些误会。” 戚氏皱了皱眉:“咱们府里的姑娘嫁妆都是从中公出,长房最多添上几千两,其他的我如何能给她添?嬷嬷不是不知,这些年我虽执掌中馈,可账册也是要交代给老夫人的,我的私库里能有多少?” 江嬷嬷知道戚氏心里头因着三姑娘的事情不痛快,哪里还愿意将私库里的好东西拿给三姑娘。而且这些东西戚氏好些是要等到二少爷娶妻时拿来用的,夫人心里头舍不得。 夫人到底出自戚家,哪怕嫁入侯府当了这么多年的侯夫人,实际上也将手里的东西管的死死的,唯一舍得的便是对二少爷这个儿子。 想着这些,江嬷嬷心里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是劝夫人和三姑娘缓和关系,可夫人若是一点儿东西都不肯出,如何能表露出自己补偿的心思呢? 别说三姑娘不信了,外头人看见也要笑话夫人这个当母亲的。 她看着自家夫人,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劝了。 ...... 崔令胭从屋里出来,碧桃跟在她身后,一脸的不安。 走了一会儿,碧桃忍不住问道:“姑娘何不装装样子,和夫人亲近一些,这样也免得叫夫人不喜姑娘。” 崔令胭听着她这话,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些苦涩。哪怕是碧桃这个一向向着她的丫鬟,私心里也是想着叫她装装样子,在众人前演一场母慈女孝的戏码。 她以为她也可以的,可是今日戚氏那般刻意亲近,想要拉起她的手,她就觉着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很是抗拒。 那一瞬间的闪躲,瞒不住戚氏,也瞒不住她自己。 崔令胭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只是不想在人前演戏,人后还要装出母慈女孝来。而且,装的时间长了,往后就由不得我了。不仅我这些年受的委屈无处可说,还要被人用孝道拿捏。” “碧桃,我六岁就被送去戚家,那时她可曾怜惜过我,想过她是我的母亲,该护着我这个女儿才是?我不想配合她演这些了,她说补偿我,便是想要处处拿捏我吗?” 听她这样说,碧桃一时没了言语,心中发涩,好半天才开口道:“姑娘既然这样想,那就随姑娘的心思吧。” “奴婢只是怕夫人因着今日这件事记恨上姑娘,叫姑娘受了委屈。” “而且,今日的事情叫二少爷给撞了个正着,也不知二少爷是何想法?奴婢瞧着,二少爷脸色很是不好,想叫住姑娘,最后也没出声。” 崔令胭没有说话,一路和碧桃去了樨兰院。 陪着翟老夫人说了会儿话,才想告退出去,就听着外头一阵脚步声,有婆子满脸喜色进来回禀道:“老夫人,宫里头来人了,说是钦天监合了世子和姑娘的八字,将婚事定在了下月十六。” 第32章 嫉妒 翟老夫人一听这话,脸上当即就露出喜色来,连连道:“好,好,这日子定下来我也总算是能安心些了。” “日子虽有些赶,可咱们这样的门第,自然什么都能准备好的。” 翟老夫人说着,含笑看向了坐在下头的崔令胭,满是慈爱道:“咱们胭丫头安心待嫁就是了。” 说完这话,翟老夫人又吩咐大丫鬟玳瑁:“去将大夫人叫到我这儿来,一起商量商量胭丫头嫁妆的事情。” 翟老夫人又看了崔令胭一眼,道:“今个儿你去给你母亲请安,怎没一块儿过来?倒省得叫人特意去叫一趟了。” 崔令胭面上看不出半分异样来,回道:“母亲昨个儿睡得晚,气色瞧着有些不好,兴许是不想叫祖母见着挂心。” 翟老夫人想起舅太太詹氏和表姑娘戚若柔私下里说的那些话,如何猜不出戚氏因着那些流言蜚语会气恼到难以入眠。 她点了点头,道:“你母亲管着府中中馈,平日里是辛苦些,等胭丫头你的婚事办完,她也能歇一歇好好养养身子。” 说完这话,老夫人对着玳瑁示意一下,玳瑁福身退了出去。 没过会儿功夫,戚氏带着江嬷嬷来了樨兰院。 听到钦天监合了八字将婚事定在下月十六时,戚氏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挤出一丝笑意道:“还真是快,这般着急,也不知能不能好好准备?” 翟老夫人看了眼戚氏脸上涂着的脂粉,心中了然,没提詹氏和舅太太詹氏的事情,只笑着道:“旁的事情都有底下的人做,咱们要商量的是胭丫头的嫁妆。” 说完这话,翟老夫人看了崔令胭一眼,温声道:“胭丫头先回自己屋里去吧,这嫁妆的事情繁琐,胭丫头没得听闷了。” 崔令胭知道老夫人这是不好当着她的面说,所以应了声是,听话退了出去。 见着崔令胭出去,翟老夫人想了想,开口道:“咱们这样的门第,府里姑娘的嫁妆先从公中出,之前这婚事是徽丫头的,公中出两万两银子,如今落在胭丫头身上,我寻思着,照样也拿出两万两来。其他衣物、布匹和陈设、首饰之类,也全都备齐,凑够一百二十台嫁妆。” 戚氏张了张嘴,下意识道:“母亲,两万两是不是有些多了,胭丫头......” 翟老夫人和戚氏相处了这么些年,如何猜不出戚氏的心思。 她的话还未说完,翟老夫人便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这当娘的也该多疼胭丫头一些,胭丫头和徽丫头一样都是长房嫡女,难道你还要因着徽丫头要叫胭丫头的嫁妆都少一些?” “说句实在话,胭丫头这是替侯府解了围,要不然,徽丫头闹出那等事情来,太后娘娘不知如何恼怒咱们宁寿侯府呢。徽丫头虽有镇国公府这个外家,府里多疼她一些,可也不能凡事都叫当妹妹的矮她一头。再说,胭丫头日后是卫国公世子夫人,嫁妆若是少了,没得叫人看轻了,往后这个世子夫人也当得没有底气。” “你想叫外人觉着你是个好继母这没错,可凡事得有个度,胭丫头可是你亲生的,你连亲生的女儿都不疼,叫 外人如何看你?” 翟老夫人这话说得直接,差点儿就直接说戚氏对崔令徽的好都是装出来的,根本就是借着崔令徽这个继女给自己立个好名声。 戚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刚想开口辩解几句,翟老夫人却没继续这个话题,又开口道:“我这里也拿两个京城里的铺子,还有郊外的一个庄子拿给胭丫头当添妆。” “公中大概就这些了,再从你陪嫁里拿出一些来,二房、三房也会有些添妆。” 戚氏脸上带着笑意,心里头却是万分不愿意将自己这些年积攒的东西拿给崔令胭这个不孝女。 只是婆母方才说了那些话,她即便不愿意,可也不好表露出半分来,免得惹得婆母不快。 翟老夫人接着道:“嫁妆大抵就是这些了,其他的譬如陪嫁丫鬟,陪嫁嬷嬷,这些天天在身边伺候的人才是最要紧的。” “陪嫁丫鬟的话,碧柔那丫鬟一向是稳重的,可以放心跟着过去,碧桃打小伺候胭丫头,自然是要跟着的。还剩两个,你看看选哪两个去。原先你房里的那个大丫鬟秋芷,你若是觉着她不错,就将身契给了胭丫头叫她跟着过去,你自己拿着身契,你叫胭丫头如何放心用她?” 戚氏有些难堪,想解释些什么,对上翟老夫人的视线,又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她当了这么些年的侯夫人,可在婆母眼里,依旧是有些上不得台面的。 翟老夫人对待弟妹卞氏,肯定不是这般。 戚氏心中抱怨,却是不敢当着老夫人的面说出来。 ...... 不到一会儿功夫,崔令胭和陆秉之的婚事定在下月十六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宁寿侯府。 随着这消息传开,府里上上下下全都忙了起来。 碧岚院 崔令音听完采菱的话,嘴角露出几分嘲讽来:“还真是着急着成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冲喜呢?” 她这话毫不客气,甚至有些刻薄了。 采菱知道她因着被老夫人罚跪了一个时辰心情不好,心中更是怨恨上了三姑娘崔令胭,所以听到这些话也不觉着诧异,只出声道:“兴许是因着陆世子中毒一事,再加上大姑娘失足落水和寒症闹出的那些流言蜚语,这婚事越快办完,事情越能快些平息下来。不过确实是着急了些,不过钦天监选的日子,大抵也不会有什么错处的。” “也不知府里给三姑娘准备多少嫁妆?总不会和之前打算给大姑娘的一样多吧?” 崔令音蹙了蹙眉,看了采菱一眼:“瞎说什么,她哪里能和崔令徽比?即便崔令徽惹得祖母不喜了,可她身后还有镇国公府这个外家,而且,大伯母一向想落个贤良慈爱的名声,演了那么多年的戏,这个时候自然还是要装一装的。” “更别说大伯母这个人,我还是有些了解的。她根本就不将崔令胭当作自己的女儿,兴许恨不得这个女儿一直留在戚家,一辈子都莫要回京城呢。这桩婚事若不是宫里头都定了,大伯母未必乐意崔令胭当了这个世子夫人,毕竟她心虚着呢。” 正说话间,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崔令音往门口看过去,见着生母文姨娘来了。 她挥了挥手叫采菱退了下去,屋子里只留了她和文姨娘两个。 采菱伺候了崔令音多年,知道二姑娘和姨娘平日里不甚走动,可实际上关系却是极好。 她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出去。 文姨娘见着她出去,快步走到软塌前,视线往崔令音膝盖处看着,满是心疼道:“姨娘听说你受了责罚,心里头实在是着急,你一向稳重不争不抢的,在老夫人那里也有几分体面,老夫人怎就下了你的面子,罚你跪了一个时辰呢?” “而且,方才夫人派人往我那里送了些布匹和一副头面,我心里头哪里能安心,便过来亲自问问你。你放心,你毕竟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你受了责罚我这个生母却是不过来探望,夫人才会觉着不妥。” 崔令音听到文姨娘这些话,眼圈不由得红了,于是开口将那日她在假山后听到舅太太詹氏和表姑娘戚若柔说话的事情说了出来,又说了她回禀了卞氏这个嫡母,之后府里才有了那些流言蜚语。 文姨娘听着这些,轻轻叹了一口气:“怪不得夫人叫人往我院里送了东西,原来是借着我这个生母来安抚你呢。这顿责罚,你也是为着夫人受了。” “你一向稳重,怎会将这事告诉夫人,若不是如此,何苦受这一遭罪呢?她们长房的亲戚,姑嫂再怎么有龃龉也和你这个二房的姑娘不相干的。” 崔令音有些气恼,忍不住道:“如何不相干?若不是崔令胭回了京城,这婚事说不得就会落在我身上。” “我哪里比不得刚回府的崔令胭?不过因着是姨娘所出,才叫人看低了去。也是,祖母平日里待我不错,给我几分体面,可真正遇着事情,想要撒气时,我才是那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祖母要给大伯母和母亲脸面,却是罚我跪了一个时辰,我虽有些错,可谁人私下里不议论旁人,难道都有错吗?不过是欺负我是庶出,无人仰仗罢了。” “姨娘,我心里实在是难受,我嫉妒崔令胭,更觉着是她抢走了应该落在我身上的婚事,我实在不愿意她就这样风风光光嫁去卫国公府。” 第33章 流言 文姨娘听到这话,脸色一变,良久才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愧疚道:“都是姨娘对不住你,若你不是从姨娘肚子里出来的,如何会受这份儿委屈?” 她到底比崔令音经历的多,见着女儿眼底毫不掩饰的嫉妒,又开口道:“只是这桩婚事已成了定数,下月十六就是正日子,你便是心中嫉妒,怕也做不了什么。” 她倒是有心想帮女儿,可她一个妾室,在府里立足都艰难,如何能插手姑娘们的婚事呢?她难道不想叫音丫头当了这个世子夫人,可一个庶字,太后娘娘和窦老夫人就断不会瞧得上音丫头。 看着文姨娘面露怜惜,眉宇间满是愁色,崔令音压低了声音开口道:“姨娘别忘了,崔令胭可是在戚家住了十多年,和那戚家少爷戚绍章同在一个屋檐下,表兄妹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若是真有心,其中可编排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听女儿这般讲,文姨娘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没想到女儿会提起那戚绍章。 戚绍章跟着詹氏来了侯府,一直在外院住着,隔三差五会去给詹氏请安,旁的倒是没见他表露出什么刻意亲近来,甚至也没见他去翠微院特意讨好戚氏这个姑母。 若他对崔令胭有什么想法,怎会会是这般态度? 文姨娘思忖了片刻,道:“那戚绍章自打来了侯府,也没怎么见他往你大伯母那里去,更没寻过三姑娘,空口白牙你便是想要泼她脏水坏了她的名声,怕也没人会信。” 文姨娘看了崔令音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道:“音丫头,要不歇了这个心思吧。这事一则不好办,二则即便成了,难道一星半点儿都牵连不到音丫头你?这桩婚事事关国公府和宁寿侯府,大姑娘之前又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叫国公府伤了颜面,三姑娘这里倘若再出什么差池,你我都担待不起。到时候太后震怒,你祖母若叫人细查,查不到你身上还好,若是知道你的这些算计,你我都落不着好,怕是要连如今的半点儿体面都没了。” 文姨娘行事一向求稳,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桩婚事已经出过一回岔子了,再若有什么事 情,即便崔令胭没法子嫁去国公府,依着太后娘娘和窦老夫人的性子,应该也不会继续叫侯府的姑娘嫁去卫国公府了。 太后也是要脸面的,到时候太后震怒之下,整个宁寿侯府都要跟着受了牵连的。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22节 文姨娘实在是没有这个胆子,觉着女儿被心中的嫉妒蒙蔽了心智,实在是有些糊涂了。 听到文姨娘这么说,崔令音带着几分急切拉住了文姨娘的袖子,带着几分不甘道:“女儿就是不甘心,就是见不得她崔令胭清清白白当上这个世子夫人。娘,咱们也不必多做什么,只需传出些流言蜚语,哪怕证实不了,消息传到卫国公府难道不会叫国公府的人议论吗?纵是这桩婚事继续下去,我看她崔令胭嫁过去也会受到影响的。” “但凡是个男人,如何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和旁的男人传出这些不清不白的话。哪怕根本就是无中生有,崔令胭也注定得不到陆秉之的喜欢。 崔令音嘴角露出几分嘲讽来,冷声道:“女儿知道女儿庶出的身份被人看低了,哪怕这桩婚事不落在崔令胭身上也未必会落在女儿身上。可女儿就是不想见着崔令胭这般风风光光嫁去卫国公府。旁人都说陆世子因着中毒一事留有隐疾,日后怕是对子嗣不利,可凡事都有个万一,女儿就是想叫她崔令胭被陆世子不喜,连这个万一都没有,甚至洞房花烛夜世子连新房都不去。” “如此,这婚事落在她崔令胭身上,我便也没什么不平了。” 文姨娘看了女儿一眼,心里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觉着自打三姑娘跟着舅太太回了京城,自打大姑娘的婚事落在三姑娘身上,女儿的性子就变得有些偏执了,甚至,有着几分阴郁狠辣。 往日里,音丫头性子可不是这样的,怎么短短时日,竟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文姨娘心疼之余,又有些不安,开口想要劝却不知如何劝,女儿心里头不舒坦她岂能不知,如今女儿只想传出这些流言蜚语,她难道还能继续拦着? 所谓堵不如疏,侯府三位姑娘,大姑娘崔令徽便罢了,她身后有镇国公府这个外家当作依仗,女儿想和她这个堂姐争也是争不过的。三姑娘虽是嫡出,可若没有这桩婚事,在府里也未必比得过女儿,毕竟三姑娘不得戚氏这个母亲疼爱,六岁起就被送去戚家,比起女儿这个一直留在侯府的庶女,在府里更是没什么根基。若叫三姑娘压在头上,又是那样高高在上的身份,女儿的心结怕是一辈子都解不开了。 这般想着,文姨娘重重叹了口气,道:“罢了,此事你莫要插手,交给姨娘来办,姨娘在府里多年,手底下还是有几个得用的人。只要小心些,也未必能查到姨娘身上。” 听到文姨娘这么说,崔令音脸上才露出几分笑意来:“女儿就知道这世上只有娘肯替女儿着想,不像母亲,女儿记在她名下这么些年,对她恭敬有加,可母亲心里除了大哥,哪里有我一星半点儿的地位?今日她叫人送去那些布匹,也是在打女儿的脸呢。” 文姨娘脸色一白,带着几分紧张打断了崔令音的话:“不可胡说,若叫人听见传到夫人耳朵里可就不好了。” “音丫头你放心,娘会做好这件事的,你只当因着老夫人的责罚反思自己的过错,这些日子抄写一些经书,表露出态度来,其他的就不必操心。” 文姨娘说完,又道:“娘也不好在这里留太久,这便回去了,你不必送,叫夫人看见对你不好。” 文姨娘说完这话,又叮嘱了崔令音几句,便起身离开了屋子。 文姨娘从屋里出来,看了眼廊下站着的采菱,压低了声音道:“这些日子你多宽慰姑娘,别叫她郁结于心伤了身子。” 采菱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姨娘放心就是。” 文姨娘嗯了一声,抬脚走下台阶,朝院外走去。 ...... 数日后,一个流言开始在京城里传开了。 听说宁寿侯府三姑娘崔令胭,就是立马要当了卫国公世子夫人的那个,在外家住了多年,竟和表哥戚绍章有了私情。这回舅太太詹氏陪着崔令胭上京,原本就是打算商量儿子和外甥女的这桩婚事的。 流言传得沸沸扬扬,还有人看到戚绍章在酒楼里醉酒浇愁,脸色很是不好。 一时间,听到这消息的人都忍不住议论纷纷起来,猜测到底有无此事。毕竟,崔三姑娘六岁起就去了戚家,表兄妹一块儿长大,彼此生了感情也是有的。 若真是如此,崔大姑娘不愿意嫁给陆世子闹出那些个事情,最后竟叫这婚事落在崔三姑娘身上,岂不是拆散了一对鸳鸯。 消息传到侯府时,翟老夫人脸色铁青,震怒道:“混账话!没凭没据就敢这样编排我们宁寿侯府的姑娘。” 翟老夫人气得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茶盏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玳瑁她们全都屏气凝神,一脸的不安,她们谁也想不到,眼看着婚事就在下月十六,竟是传出这些个流言蜚语来,也不怪老夫人如此震怒。 良久,才听翟老夫人开口道:“派人去查,查查这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这分明是特意针对胭丫头,想要坏了胭丫头的名声!” 玳瑁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就下去安排了。 戚氏听到消息,也是一脸的震惊,听到婆母翟老夫人震怒,也不敢耽搁,连忙带着江嬷嬷来了樨兰院。 翟老夫人见着她过来,脸色冷然,直看得戚氏心里头发虚。 “母亲。” 翟老夫人恼怒道:“当年若不是你将胭丫头送去戚家,哪里会有今日这些流言蜚语?我问你,你那嫂嫂这回进京可是因着胭丫头?她可和你提过此事?” 戚氏脸色大变,忙出声道:“没有,戚家小门小户,大嫂如何敢生出这样的心思来。再说,我那侄儿心高气傲,未必乐意叫人说他攀附侯府,娶了侯府的姑娘。” 听她这么说,翟老夫人没再继续问下去,可脸色依旧很是难看。 “这一出出的真是不叫人省心,也不知这些流言蜚语传到宫里头,传到卫国公府,太后和窦老夫人会如何想咱们胭丫头。” “虽说清者自清,我不信胭丫头会这般不知分寸和那戚绍章有了私情,可我这么想,旁人可未必会体谅胭丫头,只会将这污水泼到胭丫头身上,想等着看胭丫头和咱们侯府的笑话,也不知这桩婚事还能不能继续下去了。” 出云院 崔令胭看着碧桃脸色苍白,强自压下心底的不安,出声宽慰道:“先莫要担心,这桩婚事在大姐姐那里出了一回变数,若再出一次变数,我是人微言轻任人摆布,可陆秉之这个卫国公府世子也会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第34章 护着 听自家姑娘这么说,碧桃脸色好了些,可心中的惶恐和不安依旧没有消散,只是她怕自己表现得太过担心,反倒叫姑娘都乱了阵脚。 这世道对姑娘家最是严苛,姑娘和表少爷戚绍章即便是清清白白的,可流言蜚语能杀人,若是卫国公府因着这个不喜姑娘,叫姑娘没了这桩婚事,她都不敢想往后姑娘该如何自处,如何在这宁寿侯府立足。 毕竟,姑娘和大姑娘崔令徽不同,姑娘没有显赫的外家可以倚仗,大夫人戚氏这个生母更是不喜姑娘,甚至几日前在翠微苑母女俩还几乎撕破了脸面,叫三少爷崔慎泊撞了个正着。这几日,姑娘虽也去翠微院给戚氏请安,可母女俩私下里相处很是疏远,哪里像是亲生的母女。 这些都叫碧桃心中不安,越想越觉着惶恐,连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崔令胭坐在软塌上,手里拿着茶盏,她面上虽平静,可心中也是有些不安,她虽觉着卫国公府和陆秉之比她这个刚回府的宁寿侯府嫡女更丢不起这个颜面,可凡事都有万一,万一因着这些流言蜚语她没了这桩婚事,往后的日子大概是要难过了。 想想祖母 翟老夫人对大姐姐崔令徽前后不一样的态度,可以想见若是婚事没了这些日子对她分外慈爱的祖母会如何迁怒她。 只是,事已至此,她也没有法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面对这些非议,动不如静,她又处于弱势一方,端看卫国公府如何想了。 ...... 卫国公府 窦老夫人眉眼间带着几分愁色,看了眼下头坐着的孙儿陆秉之,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儿,眼看着下月十六就要成婚了,外头竟闹出这些个流言蜚语来,不知被多少人非议编排。” “秉之,你说这桩婚事还继续不继续,叫不叫崔三姑娘嫁过来?我见过那孩子,很是不错的,知礼懂事,行事也稳重,瞧着不像是那种会私相授受不知分寸的。只是流言蜚语这般多,咱们也不好堵住外头那些人的口。” 陆秉之喝了口茶,脸上依旧云淡风轻,丝毫都没有被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影响到。 他的声音清冷:“这桩婚事对于崔氏来说也算是无妄之灾,孙儿身子有疾她都不计较,不过一些流言蜚语,孙儿难道没有那个肚量,非要将崔氏给逼死吗?” 窦老夫人愣了一下,显然明白了陆秉之的意思,她点了点头,道:“是这个理,你若如此想,祖母叫人给崔三姑娘送些首饰之类的,也好安安这孩子的心,免得将人给吓着了。” “这世道对女儿家难免苛责,出了这样的事情,翟老夫人那样的性子,未必不会迁怒到崔三姑娘身上。” 陆秉之想了想,道:“不必从祖母这里拿了,母亲的陪嫁里也有些首饰,孙儿叫观言挑几样送去宁寿侯府便是。” 窦老夫人有些诧异,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自己这个孙儿性子一向清冷,从未对哪个女子表露过亲近之意,哪怕之前和崔令徽有过婚约,也不过是媒妁之言,从未主动送过崔令徽什么东西。 怎么反倒对这崔令胭格外不同了?窦老夫人想起崔令胭那般出众惹人触目的相貌,觉着这孙儿莫不是因着容貌对崔令胭生了兴趣。可想起孙儿的性子,她又觉着不大可能,若说孙儿是个好美/色的,她再怎么都不信。 许是看出她眼中的诧异,陆秉之道:“崔氏是孙儿未过门的妻子,欺她便是欺我。” “孙儿会命人好生细查此事,祖母就不必操心了。” 窦老夫人见着陆秉之这般果断,心中苦笑一声,想着孙儿哪里是喜欢这崔令胭,不过是一向如此行事罢了。如他所说,崔氏是他日后的妻子,自不会叫她受了委屈,惶恐不安的。 她不由得想起崔令徽来,想着倘若崔令徽不自作聪明,而是嫁到卫国公府和秉之相互扶持,依着秉之的性子,定会记着这份儿情分,敬重崔令徽这个妻子。 也不知日后那崔令徽会不会后悔弄没了这桩婚事。 窦老夫人又有心想问你就这般信这崔三姑娘吗?她虽也觉着崔令胭不错,可倘若细查之下崔令胭真和那戚绍章有什么不清不白,到时候孙儿该如何...... 窦老夫人想到此处心中又有些发愁,可这话也不好开口问,才刚想着就听陆秉之道:“祖母不必多想,崔氏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会自掘坟墓的。” “孙儿还有些事情,就不陪着祖母了。” 陆秉之说完这话,便起身告退。 直到他走出去,窦老夫人还没回过神来,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什么聪明人,秉之难道见过这崔令胭?还是说,有什么我这当祖母的都不知道的?” 孙嬷嬷看着自家老夫人一脸不解的样子,出声宽慰道:“老夫人,世子既有了安排,您就别操心了。奴婢虽只见过崔三姑娘几回,却也看得出来崔三姑娘是个心思通透的。您想想,她六岁起就被生母戚氏送去外家,可她回来时身上哪里有小门小户的小家子气,甚至进宫拜见太后时,也得了太后的赏赐,虽说这赏赐有几分是因着崔大姑娘的缘故,可太后若是瞧不上这崔三姑娘,又哪里会给她赏赐些什么,给她这份儿体面?可见,这崔三姑娘身上是有几分通透豁达的,她这经历若是换成旁的高门大户的姑娘,说不得都移了心性,满眼的嫉妒和不甘了,可奴婢没从她身上看出这些情绪来,反倒有几分通透坦然,这样的聪明人,就和世子说得一样,哪里会自掘坟墓,私相授受坏了自己的名声。” “要奴婢说,必是有人看不惯她,想要坏了她的名声,叫她没了这桩婚事,甚至是哪怕嫁进咱们卫国公府,也会因着名声受损受到磋磨。” 孙嬷嬷思忖一下,迟疑了一下又道:“保不准就是他们宁寿侯府的哪位姑娘做的。” 窦老夫人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孙嬷嬷指的是哪个。 两家因着亲事彼此都算了解,所以窦老夫人知道宁寿侯府总共有三位姑娘,长房嫡出的崔令徽,崔令胭,和二房庶女崔令音。 窦老夫人脸色沉了下来:“难道是二房那个庶女?” “她一个庶出,难道还想嫁进咱们卫国公府,当秉之的妻子?我虽并非全然看不起庶出之女,可秉之这样的身份,显然不会娶她?” 孙嬷嬷出声道:“有些人便是心比天高,兴许觉着比起自小养在外家,刚回府的崔三姑娘来,她这个自小在侯府长大的庶女更有资格当这个世子夫人呢?” “之前她不敢和崔令徽比,如今未必是如此,兴许觉着是崔令胭抢了本该落到她头上的婚事,所以才有了这些个流言蜚语,想要坏了崔令胭的名声。” “奴婢说句实在话,咱们世子和寻常男子有些不同,许是不将人放在心上,也不在乎这些男女之事,所以面对这些流言蜚语也能这般果断,不被影响。再加上世子身份尊贵,生母又是已故长公主,在府里说一不二。可换了旁人,不管这些流言蜚语是真是假,这崔三姑娘无论如何辩解也改变不了名声受损的事情,怕是要被逼死了。” 窦老夫人眼底露出几分冷然来:“若真是崔令音,我还真是小瞧宁寿侯府这个庶女了。” 窦老夫人揉了揉眉心,轻轻叹了口气,道:“罢了,都交给秉之处理吧。不过若真是崔令音,侯府定要给咱们国公府一个交代的。” ...... 牡丹院 陆丹若眉眼间带着几分嘲讽,含笑对着母亲岑氏道:“您不知道外头那些人如何议论崔令胭和那戚绍章,编排的可是难听呢。真真是可笑,先是崔令徽故意失足落水,又得了寒症不要这桩婚事了。如今换成崔令胭,又闹出在外家和表哥不清不楚的事情来,他陆秉之还不知被人如何笑话,笑他一连两次婚事都出了岔子。” “您说,这崔令胭还会不会嫁进咱们卫国公府?” 岑氏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难说,也不知你祖母那里是个什么想法,你祖母对小辈们一向慈爱,对女子也不甚苛责,不管是真慈爱还是装装样子,博个宽厚的名声,她不至于直接就认定崔令胭和那戚绍章不清不白。可她又最疼陆秉之这个孙儿,事关陆秉之,你祖母如何想我也不清楚。” 岑氏想了想,说出了真心话:“要我说,这崔令胭坏了名声嫁过来也好,免得她摆世子夫人的架子。若是再换个高门大户的姑娘,对娘和你未必是件好事。” 陆丹若听着岑氏这话,却是撇了撇嘴,不屑道:“话虽如此,可若是崔令胭进了门当了我的嫂嫂,有这样一个名声受损的嫂嫂,我这当小姑子的还不知如何被笑话呢,往后出去参加宴席,也丢脸得很,我可不要她当我的嫂嫂。” 第35章 礼物 岑氏和女儿这边说着话。 宁寿侯府 听到世子随从观言亲自上门,奉命送几样首饰给崔令胭的翟老夫人,一双眸子里满是诧异,好半天才开口道:“世子有心了,玳瑁,你带人往出云院见胭丫头吧。” 玳瑁也有些愣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姑娘崔令徽和卫国公世子陆秉之有着婚约,可陆世子从未私下里送过大姑娘什么,如今换成刚回府的三姑娘,世子怎就像是变了性子一样?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23节 外头那般多不利于三姑娘的流言蜚语,她和老夫人都替三姑娘提着心,怕陆世子心中生了芥蒂,这桩婚事又要出了差池。正满心忧愁呢,谁能想到陆世子竟派了贴身的随从观言过来给三姑娘送些首饰。 首饰是小,她们都不是傻的,哪 里不知世子是拿这些东西来安三姑娘这个未来世子夫人的心呢。 实在是叫人意外! 玳瑁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一路领着观言往崔令胭所住的出云院去了。 待人离开后,翟老夫人突然就松了一口气,脸色也好转了几分,开口道:“看来卫国公府没有因着那些流言蜚语想要断了这门婚事,也对,窦老夫人那个人,性子一向慈爱宽厚,哪里会轻易信了那些流言蜚语,将胭丫头逼到死路去呢?”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翟老夫人又想起了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她看了一眼坐在下头的戚氏,没好气道:“这回流言蜚语若是你戚家人弄出来的,就别怪我这个当婆母的不给你这个儿媳脸面,将舅太太和她一双儿女赶出府去!” 翟老夫人本就对詹氏住在府里有些不喜,只是碍着彼此是亲戚,戚家又养了崔令胭这么些年,怕将人给怠慢了连带着坏了宁寿侯府的名声。可之前詹氏和戚若柔私下里议论老大和柳姨娘,议论长房的私事,甚至想和胭丫头这个晚辈开口叫她想法子叫戚若柔嫁去高门,翟老夫人心中的那点儿不喜就多了起来,愈发无法容忍詹氏他们了。如今戚绍章在外头喝酒,紧接着传出那些流言蜚语,传出胭丫头要当世子夫人了,他却借酒消愁,她震怒之下,是万不能容忍戚家这门亲戚了。 若事情查实了是戚家故意为之,或是那戚绍章心中不平,才传出那些话,她断然要和詹氏寻个说法! 戚氏脸色一变,下意识辩解道:“母亲多心了,怎会是嫂嫂或是绍章传出来的那些流言蜚语?自打进府,嫂嫂和绍章从未表露过对胭丫头有什么心思,嫂嫂那个人,若真有这意思,刚进府儿媳私下里和她用膳时就该露出些苗头了,怎会拖到今日?” “再说,胭丫头的婚事是太后和窦老夫人她们定下的,钦天监合了八字定了日子,怎么也不该是这个时候闹出这些来。” 戚氏虽不喜大嫂詹氏,瞧不上詹氏的商户出身,更觉着詹氏拿照顾崔令胭多年的情分挟恩图报,觉着她这个小姑子欠了她,可在她看来,詹氏不会这般愚蠢。哪怕她曾经有过这样的心思,胭丫头的婚事落定,詹氏就会将这些心思都掐断了,万不会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戚氏想了想,迟疑一下开口道:“母亲觉着是我那嫂嫂,可在儿媳心里,却觉着兴许是咱们宁寿侯府的人也未可见得?” 翟老夫人眼眸一厉朝她看去,四目对视,戚氏移开视线,却依旧说道:“母亲,胭丫头才刚回侯府,她虽是嫡出,可在有些人眼里,未必比得上庶出的音丫头。更何况,您之前还责罚了音丫头,音丫头年纪小不经事,心中若存了委屈,未必不会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情来。” “啪!”翟老夫人听着这话,猛地一拍桌子,茶盖晃了晃,发出清脆的响声。 翟老夫人脸色难看,闭了闭眼好半天才又睁开眼睛,对着屋里站着的嬷嬷吩咐道:“你去查查音丫头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嬷嬷应了声是,就下去安排了。 翟老夫人看了戚氏一眼,揉了揉眉心,道:“行了,你去忙吧,我也有些乏了,好在卫国公府那边没有断了这门婚事的心思,对咱们侯府来说就不算是坏事。” 要不然,婚事再被搅合,太后再给陆秉之寻一门婚事,宁寿侯府的姑娘往后怕是嫁不出去了。哪怕是卫国公府,也会被人指指点点,连带着陆秉之的名声也会受了影响。 翟老夫人此刻很是疲惫,不知短短一个多月,怎就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如今她只盼着下月十六崔令胭嫁去卫国公府,好叫这些流言蜚语能够消停下来,省得外头那些人都将侯府和卫国公府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又看了眼戚氏,眼底掩饰着几分不满和失望,她活了这么大岁数难道会怀疑不到音丫头身上?可若真是音丫头,那就是侯府姐妹相争的一桩丑事了,戚氏真是蠢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此事来,她哪怕叫嬷嬷敷衍过去,府里也会议论纷纷,怀疑到音丫头身上。 只能想法子将这事情推到舅太太詹氏身上了。 翟老夫人压下这些心思,对着戚氏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 戚氏点了点头,福了福身子转身带着江嬷嬷退了出去。 出了樨兰院,江嬷嬷带着几分不解道:“夫人,真是好生奇怪,纵然窦老夫人不因着那些流言蜚语对三姑娘生了误会,想要安抚姑娘,也该是派贴身的孙嬷嬷过来才是。这回怎会是世子身边的观言亲自送来,世子性子一向清冷,和三姑娘也没怎么见过,怎会这般上心呢?” 哪怕是之前对大姑娘崔令徽,陆秉之也从未表露出这等维护的心思来。 江嬷嬷实在是有些想不通。 戚氏脸色也是变了变,半晌才开口道:“哪里是因着胭丫头,我看更多的是那陆秉之不想麻烦,不想叫这桩婚事受了影响,叫他继续被人指指点点。再说,他们男人最是要脸面,他这番举动,便是掐灭了胭丫头和绍章有什么不轨之举,外人若是知道了只会觉着那些流言蜚语不过是空口无凭,是全然不可信的。” 江嬷嬷点了点头,附和道:“也是这个理,不过陆世子能叫观言送东西过来,也实在是叫人意外。” 戚氏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不觉着如何高兴。 她和胭丫头前几日彻底闹翻了,母女俩如今在人前母女和气,私下里见面却是疏远冷淡,甚至连客套都少了几分。 更叫她难以忍受的是,因着那日争吵被儿子撞了个正着,这几日,儿子除了每日过来请安,甚少再来看她这个母亲,似乎母子间和以往有了一些不同,即便说不上嫌隙或是隔阂,却也足够叫她心痛难受了。 所以,她迁怒到胭丫头身上。如今见着陆秉之亲自派了人过来,她就觉着心里头说不出的滋味儿。 戚氏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继续往翠微院的方向去了。 出云院 崔令胭听说陆秉之派了随从观言给她送些首饰,眉心一跳,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 收起了眼底的惊讶,崔令胭对着碧柔道:“你将人请进来吧。” 碧柔点了点头,退了出去,很快就领着一个二十出头身着淡青色杭绸锦衣的男子从外头走了进来,男子手里捧着一个檀木匣子。 刚一进来,便对着坐在上首的崔令胭行礼道:“奴才观言见过姑娘,世子今日清点长公主留下的嫁妆单子,见着几样好看的首饰,便叫奴才从库房里寻出来送来给姑娘。” 崔令胭笑了笑,温声道:“替我谢过世子。” 崔令胭对着碧桃点了点头,见着碧桃上前接过盒子,又对着碧柔使了个眼色,碧柔一向是聪明伶俐的,尤其在待人接物上最不会失了礼数,很快就去了后头从柜子里拿出两个崔令胭亲手绣的荷包放在锦盒里,拿出来递到了观言面前。 崔令胭含笑开口道:“世子送我东西,这些便当做我的回礼吧,还望世子莫要嫌弃才是。” 观言有些发愣,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也在情理之中,崔三姑娘若只接了东西没有回礼,多心之人兴许会想到那些流言蜚语,觉着她和 戚绍章的事情未必是空穴来风。 如今崔三姑娘送出回礼,倒是个聪明通透的,而且,也不怕人觉着她是在讨好世子。 观言自是没敢打开看,只应了声是,退了出去,想着等到回了国公府就拿给世子,他倒想看看世子会不会觉着诧异。 送走了观言,碧桃忍不住对着碧柔道:“姐姐拿了什么东西当作回礼,可是姑娘亲自绣的荷包?” 碧柔点了点头,对着崔令胭含笑解释道:“奴婢拿了一个葫芦形的,一个如意形的,寓意极好,也不会叫人多心。” 听碧柔这么说,崔令胭笑着点了点头,看见桌子上放着的檀木匣子,伸手打开,当即愣住。 匣子里放着一副头面首饰,装着六只支大发簪,两支小发簪,四对耳饰和一对手镯,以红色碧玺或是宝石点缀,造型别致,工艺繁复,华贵异常。 崔令胭眸色深了几分,觉着自己的回礼是不是有些轻了,可她刚回侯府,在府里又没什么体面,想送也送不出什么贵重的东西,更何况,陆秉之自小便是长公主亲子,国公府世子,什么贵重的东西他没见过。 这般想着,崔令胭便安心收下了这些首饰,只想着嫁去国公府后好好和陆秉之相处。 第36章 质问 碧桃见着匣子里这些贵重的首饰,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也替自家姑娘高兴,陆世子派人送了这些东西过来,显然是在给姑娘撑腰,叫姑娘安心呢。 若不是世子派人来这一趟,这几日姑娘怕是要忧虑不已,连觉都睡不安稳了。更别说,府里这些拜高踩低的,还不知如何贬低姑娘。就连老夫人那里,说不准也要迁怒到姑娘身上。 她都不敢想姑娘若是没了和陆世子的这桩婚事,往后会是个什么处境。 碧桃松了一口气,满脸笑意对着崔令胭道:“这事情可算是解决了,也不知老夫人那里查出背后之人是谁没有,奴婢听说老夫人震怒,命人好生细查。若真要查出是谁背地里搞鬼想要坏了姑娘的名声,姑娘定不能饶了那人。” 因着陆秉之派人送来这些首饰,出云院的气氛好了很多,空气中也带了几分轻松。 崔令胭见着碧桃高兴的样子,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微微蹙起了眉。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哪怕影响不了这桩婚事,往后她嫁去卫国公府,定也少不了被人议论。 崔令胭这般想着,视线往崔令音所住的院子方向看去。她猜测这些流言蜚语十有八九是崔令音所为,可又能如何,她虽自小不在侯府长大,可回府这段时日再加上梦中的那一切,她都明白老夫人是何等性子。只怕即便查清楚了是崔令音所为,她也不会叫崔家出了这桩丑事,愈发坏了宁寿侯府名声的。 崔令胭坐在那里思忖了好一会儿,突然听着外头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丫鬟略显急促的声音传了进来:“舅太太。” 她的话音才刚落下,詹氏就从外头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的戚若柔也是脸色难看,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一样。 崔令胭站起身来,叫了声:“舅母。” 詹氏点了点头,走到软塌前坐了下来,对着崔令胭道:“胭丫头你叫屋里伺候的丫鬟全都退下吧,舅母有话和你说。” 崔令胭愣了一下,便对着碧柔她们点了点头。 丫鬟们退了出去,屋子里只留了崔令胭,詹氏和戚若柔三个人。 崔令胭亲自倒了茶递到詹氏面前,詹氏的视线落在崔令胭的脸上,见着她神色平静,一双好看的眸子依旧没有一点儿的忧虑,似乎很是坦然,半点儿都没有因着京城里那些流言蜚语受了影响,心中就不由得有些恼怒。 她出声道:“胭丫头你在戚家住了这么些年,也该知道舅母我的性子,有些话我便直说了。想来你也听说了京城里关于你和绍章的那些流言蜚语,那些人背地里不知说的有多难听,你表哥知道此事,生了好大的气,说是要搬出侯府去,我这当娘的心里头实在是难受,明明叫你在戚家住了这些年用心照顾你,谁能想到会摊上这些个事情,还叫你表哥如今被人这般指指点点。” 詹氏几句话说下来,崔令胭哪里能不明白自己这个舅母的心思。她这是过来质问她,叫她给戚家一个交代了。 崔令胭眼底露出几分嘲讽来,出声道:“胭儿听到那些流言蜚语也是分外气愤,知道舅母心中难受,只是,如今还没查出背后之人......” 听到崔令胭没有半分歉意,反倒有些推诿,詹氏眼底露出几分恼意来,忍不住带了几分质问问道:“胭丫头你这样说,竟是一点儿都觉着此事和你不相干了?若不是因着你,你表哥哪里会被人如此议论坏了名声?” 崔令胭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道:“若我和表哥私相授受不清不楚被人拿捏住了把柄,这自然和我有关系。可我和表哥清清白白,在戚家从未有过任何逾越之举,如今舅母叫我给个说法,恕胭儿愚钝,不知舅母为何来和我讨个交代,舅母心中有气,不是该寻背地里做这件事,散播这些流言蜚语的人吗?何苦来寻我这个同样受害之人讨说法?” 崔令胭继续道:“胭儿知道舅母着急之下乱了心神,所以胭儿不怪舅母,只是舅母也该明白,冤有头债有主,这事情寻不到我头上。” 崔令胭这番话说得直白,甚至是有几分薄情了,她话音落下,直接就叫詹氏愣在了那里。 一旁坐着的戚若柔眼底也露出几分诧异来,连忙开口道:“表妹何必说这样的话,母亲也是心里头着急哥哥,替哥哥担心,这才没忍住过来和表妹说说这件事情。” “母亲和我也是头一回进京,遇着事情也只能和表妹你来说了,表妹你就体谅体谅母亲吧。母亲最疼大哥,大哥搬出侯府去住,哪里能照顾好自己,若是有个什么万一,母亲如何能受得住?” 崔令胭看着戚若柔,温声道:“表姐这样说,原来是我误会舅母了,我还以为舅母是过来质问我呢。舅母也莫要怪我说话重了,实在是我一个即将出阁的女儿家如何插手这样的事情,那些流言蜚语我难道还能出去辩解和人解释?只怕辩解不成反倒是越描越黑,惹来更多的话柄。” “舅母若是为着此事,倒不如去翠微院和母亲商量,母亲执掌侯府中馈,侯府在外头也有些人脉,应该能查出是哪个在背地里编排议论,到时候,总能给舅母和表哥一个交代的。” 崔令胭这话说的绵软却是叫人挑不出半分错处来,又说戚氏执掌侯府中馈,詹氏有心想借着此事拿捏住崔令胭,听着这话却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叫人心中有气又发不出来。 詹氏深深看了崔令胭一眼,越发确定了自己这个外甥女自打回了京城,性子就变得和在戚家的时候不一样了。 之前在戚家,崔令胭温婉乖巧,如今来了京城,尤其快要嫁到卫国公府当上世子夫人后,性子里就多了几分强势和咄咄逼人,实在是叫詹氏难以适应。 詹氏都在想在戚家这些年崔令胭那温婉乖巧的样子是不是根本就是故意装出来的,如今回了侯府得了门好婚事,有底气了就露出本性来了。 要不然,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詹氏压下了心中的不快,眼圈有些红,对着崔令胭道:“好孩子你误会了,舅母哪里是来质问你,只是舅母心里头替你表哥委屈,在这侯府又没人诉苦,就想着来你屋里坐坐,和你说说话。” “你也知道,你母亲虽是戚家女,可到底嫁到京城这么些年,和戚家也只是亲戚关系,对我这个大嫂说亲近亲近,说疏远也是疏远的。而且,我们上门做客,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哭哭啼啼闹到你母亲或是老夫人那里,彼此往后如何再见面,正是因着有所顾忌,我心里 头才难受,怕你表哥非要搬出侯府,更要被外头那些人指指点点,还以为你表哥是被侯府赶出来的。” “若他出了什么事儿,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詹氏说着,眼泪终是忍不住簌簌落下来,喃喃道:“早知如此,之前舅母送你回京,就不该将你表哥和表姐一块儿带到京城来,也免得闹出这些个流言蜚语,也影响到胭丫头你。” 詹氏擦了擦眼泪,带着几分关切和担心对着崔令胭道:“对了,我今日过来也是担心胭丫头你,外头流言蜚语那般多,卫国公府窦老夫人和世子定也听到了,也不知陆家对此有什么想法,会不会影响到胭丫头你的婚事?” 詹氏问的直接,显然还不知陆秉之派了随从观言送来一匣子首饰的事情。 崔令胭也没有想要瞒着,便将这事情和詹氏说了出来。 詹氏一时愣住,眼底露出几分诧异,随即带了几分欣喜道:“世子派人送东西来,便是安你的心呢,这,这真是叫人想不到。我听说陆世子性子清冷,如今看来,世子倒是对胭丫头你有些不大一样。” 戚若柔坐在下头,眉毛微颤,眼底涌出一丝极力掩饰却又掩饰不住的情绪。 她以为外头这些流言蜚语会影响到崔令胭和陆世子的婚事,毕竟世道对女子最是苛责,无论流言蜚语是不是真的,都损了崔令胭这个未来世子夫人的名声。 卫国公府那般门第,陆秉之又是长公主亲子,有个当太后的外祖母,皇上这个舅舅也分外看重他,这般男子,如何能忍受叫一个名声受损,在外家和表哥不清不楚的女子当自己的妻子? 戚若柔攥紧了手中的茶盏,一双好看的眸子里情绪暗涌。她在戚家时不觉着崔令胭比她幸运到哪里去,可如今来到京城,老天竟像是故意眷顾崔令胭,要不然怎会叫她逃过这一劫。 戚若柔正想着事情,外头有丫鬟急匆匆进来,回禀道:“姑娘,卫国公世子派人查清了流言蜚语的来源,竟是和咱们二姑娘有关系,是二姑娘的生母文姨娘背地里指使的,证据都拿到了老夫人那里,这会儿夫人她们都去了樨兰院,事关姑娘名声,姑娘也去一趟吧。”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24节 第37章 家丑 听着丫鬟的回禀,崔令胭捏着茶盏的手紧了几分,心里头诧异于陆秉之竟会派人细查此事,还直接将证据交到了祖母翟老夫人手中。 如此,无论翟老夫人是何心思,也不能再为着侯府的体面帮着崔令音遮掩这桩丑事了。 崔令胭说不出心中是何感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酸涩难忍,外头流言蜚语那般多,祖母有自己的心思,从未想过替她做主,母亲戚氏更是没有宽慰过她半分,舅母今日过来借着此事想要质问于她,反倒是陆秉之这个外人,不仅没有因着这些流言蜚语断了这门婚事,反倒将证据交到了祖母跟前儿,替她解了围。 崔令胭的眼圈有些红,不管陆秉之为何如此,她都很是感激。 按捺下心中的种种情绪,崔令胭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 舅太太詹氏此时也回过神来,恼怒道:“竟是二姑娘崔令音?小小年纪竟然这般心狠手辣,胭丫头,舅母陪你一块儿过去,这事情牵扯到绍章,戚家倒要向老夫人说道说道,问问老夫人能不能给戚家一个说法。” 戚若柔跟在崔令胭和詹氏身后出了出云院,一路往翟老夫人所住的樨兰院去了。 一路上,她心里头很是不解,想不通为何崔令胭就这般好命,竟能惹得陆秉之帮她至此?事情查明,崔令胭便是最无辜之人,世人只会同情怜惜她,觉着她好不容易回了侯府竟还被庶出的堂姐这般算计。 戚若柔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视线落在崔令胭身上,突然觉着自己这个表妹得了这桩婚事,兴许真就一下子叫她再也追不上,羡慕都羡慕不来了,难道是老天爷都怜崔令胭前些年受了委屈,一下子都要补偿给崔令胭吗? 忽然一阵风吹过来,戚若柔觉着眼睛有些疼,她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一步步跟着崔令胭和詹氏到了樨兰院。 樨兰院里坐满了人,大夫人戚氏、二夫人卞氏,三夫人高氏都来了,翟老夫人坐在上首,此时脸色铁青,文姨娘和崔令音则是跪在地上,俱是脸色苍白。 一旁站着的还有卫国公府窦老夫人的心腹,之前来府里探望过大姑娘崔令徽的孙嬷嬷。 崔令胭和詹氏她们刚一进来,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崔令胭身上。 翟老夫人蹙了蹙眉,眼底露出几分不快来,觉着崔令胭实在是太不懂事了,怎将舅太太詹氏和戚若柔也带了过来,难道不知家丑不可外扬吗? 崔令胭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子对着翟老夫人道:“胭儿见过祖母,方才舅母和表姐正好在胭儿那里,听到丫鬟回禀,便一起过来了。” 翟老夫人心中不快,可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怪崔令胭,便对着戚氏使了个眼色,戚氏带着詹氏坐在了一旁。 崔令胭也跟着站到了长房那边。 屋子里的气氛很是凝重,詹氏的视线落在崔令音身上,直接便道:“按理说侯府的事情不该我这个亲戚插手,可是外头那些流言蜚语事关胭丫头和绍章,我们戚家不能不管。当年姑奶奶派人将胭丫头送到戚家,说是要照顾泊哥儿,泊哥儿身子弱她一人精力不济,怕委屈了胭丫头,我这当嫂嫂的心中体谅她,便用心照顾了胭丫头这么些年,虽是外甥女,可在我心里头是将胭丫头当作女儿疼的。哪里能想到,这般费心照顾,好不容易带着胭丫头回京了,竟闹出这些个流言蜚语来,叫绍章名声受损。” “不瞒老夫人,绍章那孩子自小要强,身上又有股子读书人的清高劲儿,我们戚家虽比不得侯府显赫,可也没叫绍章受过半分委屈。我便是不为着自己,为着戚家,也要为绍章讨要个说法,总不能叫这盆脏水泼在绍章身上,叫世人误会了他!戚家小门小户不想挟恩图报,可也不能任人恩将仇报,害了我戚家的子嗣!” 詹氏这话说得太过直接,全然不将戚氏和翟老夫人的脸面放在眼里。 可她对侯府有恩,帮着侯府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翟老夫人又不能说她满口胡言,只能耐着心思开口道:“舅太太言重了,我们崔家岂会如此寡恩,这事情老身定给舅太太一个交代。” 说完这话,她带着几分冷意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文姨娘,厉声问道:“文氏你为何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难道不怕牵连到音丫头?她自小养在嫡母名下,这才叫人高看她一眼,因着你这些举动,你叫外人如何看她,你是想害了她一辈子吗?” 翟老夫人这般质问,文姨娘如何不知老夫人是想叫她将崔令音摘出来,文姨娘膝下只崔令音这么一个亲生女儿,自然是恨不得替女儿做任何事情,此时哪怕老夫人不说,她也是想要一个人担下此事的,听老夫人也是这个意思,心里头也松了一口气,眼泪簌簌落了下来,对着老夫人重重磕了个头,才满是羞愧道:“都是贱妾一时猪油蒙了心,觉着三姑娘自小不在侯府长大,而音丫头虽是庶出,可自小记在夫人名下,也可当做嫡出,所以不免心高,觉着大姑娘因着寒症不能成婚,这婚事能落到音丫头身上,好叫音丫头能攀个高枝儿。贱妾心中如此盼着,盼来盼去这婚事却是落在了三姑娘头上,贱妾心中嫉妒不甘,这才生了心思,想要坏了三姑娘的名声。听说表少爷时常往外头去,就叫人盯着,那日表少爷在酒楼饮酒,之后贱妾就叫人散播消息,说是表少爷因着三姑娘要嫁去卫国公府的事情心中苦闷借酒消愁,如此才闹得京城里议论纷纷。” “千错万错都是贱妾一人的错,和二姑娘不相干,二 姑娘打小懂事规矩,若是知道贱妾的心思,断然不会允许贱妾如此行事,做出这样的错事来。贱妾知道酿成大错任由老夫人发落,只肯请老夫人怜贱妾替崔家诞下血脉,莫要迁怒二姑娘。” 她说完这话,将头重重磕在地上,没几下额头就红肿起来,地上也出现一滩血。 翟老夫人才要开口,詹氏就冷声道:“当我们都是傻的呢,你一个姨娘,若不是替二姑娘办事,如何会大着胆子行此险事?要我说,定是二姑娘寻了你过去,安排你做这样的事情,事成了她乐得看笑话,若是事情败露,你这个姨娘不过也是个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罢了。” “二姑娘真是好狠的心,不然见着自己的生母如此狼狈磕头请罪,句句都是为着自己,竟也能一句求情的话都不说。果然,我们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姑娘就是不如侯府自小养出来的心狠手辣。” “若是二姑娘不肯认,文姨娘也不肯交代出二姑娘,非要护着二姑娘,那便报官吧。我寻思着文姨娘一个弱女子若是进了狱中,总不会能受住几样刑罚,抵死都不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吧。” 詹氏说着,起身对着站在那里的孙嬷嬷福了福身子,带着几分哽咽道:“嬷嬷是窦老夫人身边的人,想来老夫人也是想叫这事情水落石出,莫要不清不白的,叫胭丫头往后被人指指点点吧?” “我养了胭丫头一场,虽只是个舅母,却也见不得给胭丫头留下这般隐患,叫她往后辩解不得,叫人看低了她,还望嬷嬷替胭丫头说句话,毕竟,胭丫头往后便是世子夫人,难道世子夫人的名声比不过一个侯府庶女吗?” 孙嬷嬷侧身避了避,没敢受她这一礼,心中却是了然,詹氏这是觉着戚家小门小户,想要借他们国公府的势呢。 最后一句世子夫人的名声难道还比不过一个侯府庶女的名声重要,更是彻底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孙嬷嬷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崔令胭,暗想有这样一个舅母,崔令胭在戚家也未必过得有多高兴,定也是寄人篱下处处谨小慎微吧。 怪不得养出崔令胭这般处变不惊的性子,果然,人只有经历的多了,才会通透沉稳。 孙嬷嬷如此想着,将视线从崔令胭身上移开,对着翟老夫人福了福身子,道:“老夫人,我们卫国公府也想将这件事处理的清清楚楚,如此对侯府和国公府都好。” 如今谁还不明白这事情就是崔令音指使的,端看宁寿侯府舍不舍得交出崔令音这个庶女了。 其实,世子插手这件事情,也由不得崔家敷衍作假。 正如詹氏所说,未来的卫国公世子夫人难道还比不得一个侯府庶出的身份吗? 崔令音脸色一白,嘴唇微微颤了颤,眼底终于是露出几分慌乱来。 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她的这些伎俩有多拙劣,她有些后悔叫文姨娘帮她做这件事情,如今文姨娘哪怕肯舍出性命将她摘出去,卫国公府也不会就此罢休的。 崔令音脑子里嗡嗡作响,视线落在了站在那里的崔令胭身上,哭着跪爬到崔令胭跟前,哭诉求饶道:“三妹妹,是二姐姐我一时心生嫉妒蒙蔽了心智,求三妹妹原谅我这一回,三妹妹......” 第38章 处置 见着崔令音的举动,众人的视线全都往崔令胭那里看去。 翟老夫人不等崔令胭开口,便出声道:“胭丫头,此事是你二姐姐不对,你说该如何责罚她?” 翟老夫人的目光定定落在崔令胭身上,想着崔令胭该不会如此不懂事,将这桩丑事闹得人尽皆知,所谓一笔写不出两个崔字,令音这丫头有再多的错处,只要崔令胭肯松口,替崔令音求个情,难不成卫国公府还能逼着崔家女亲自处置了自己的堂姐? 至于舅太太詹氏,日后给些甜头总能叫戚家罢休。 这会儿,只看崔令胭顾忌不顾忌这侯府的名声了。 崔令胭退后一步,对着翟老夫人福了福身子,开口道:“祖母抬举胭儿了,这般大的事情,如何是胭儿能处置了的?孙女儿还未出阁,府里大小事情自是有祖母和母亲这些长辈做主,不敢逾拒叫人以为孙女儿得了卫国公的婚事便张狂起来,不将长辈们放在眼里了。” 孙嬷嬷眸子一紧,心里暗道了一声好。 世子背地里做了这么些事情,倘若崔令胭是个一味心软或是没有自己主意的,世子帮她这一回还真是吃力不讨好。 好在,崔令胭并没有叫她失望,翟老夫人想叫她顾忌侯府名声,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可她借着孝道将这难题又抛给了翟老夫人,可见是个通透聪慧的。 更难得的是这份儿果断和勇气,不怕因着此事将翟老夫人这个祖母给得罪了。 孙嬷嬷将视线从崔令胭身上移开,朝翟老夫人看去,果然见着老夫人脸色一僵,想来是没有想到崔令胭这个孙女儿不接她的话茬,甚至将了她一军。 如此,这桩丑事倒是不好遮掩下来了。 翟老夫人的脸色阴沉,屋子里气氛愈发凝重了几分。 文姨娘脸色苍白,崔令音亦是满眼惶恐,连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情急之下,她带着几分祈求看向了二夫人卞氏。 卞氏早就恼她闹出这些事情来,叫二房沾了一身腥,此时当着卫国公府来人的面哪里还会帮她开口,只冷冷看着她,并未有出手相帮的意思。 崔令音一颗心顿时冷了下来,脸色愈发没了血色。 良久,翟老夫人才开口道:“音丫头犯了大错,今日便离开侯府去家庙里反思己过吧。至于文姨娘,念你替崔家诞下子嗣,罚你三十大板,去家庙好生照顾音丫头,日后你们母女便好自为之吧。” 随着翟老夫人话音落下,文姨娘身子一软,差点儿就晕倒过去,她满是惶恐哭求道:“老夫人,贱妾犯了大错死不足惜,求老夫人饶音丫头一回,音丫头年纪小才做下错事,她心中已是后悔,还请老夫人开恩。” 文姨娘说着,便要按着崔令音给老夫人磕头。 崔令音却是一把将她推开,满脸泪水,带着几分苦涩和嘲讽道:“姨娘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事情败露,咱们母女早就没有出路了。我一个庶出之女,难道还指望祖母到了此刻都怜惜我吗?” 崔令音突然站起身来,看着在场的人,几近疯癫道:“都欺负我是庶出的,对啊,我一个庶出女,哪里有这样的脸面叫祖母给我一条出路。我不像崔令徽,她心里头嫌弃陆秉之,故意落水不惜得了寒症也要逃过这门婚事,这事情人尽皆知,可偏偏她有个显赫的外家做靠山,祖母即便恼她,也还是没说一句重话,哪怕在府里,也无人议论这个,敢给崔令徽半点儿脸色看。就这,镇国公府老夫人还心疼自己的外孙女儿怕人受了委屈,将人接到府里去住了。都犯了错,凭什么追着我不放,都欺负我一个庶出女?你们以为自己有多高尚吗?崔令胭,你别以为嫁去卫国公府便能得意忘形了,今日我不指望你替我开口求情,我倒要看看你日后当了世子夫人,一辈子没有子嗣,日后会不会后悔抢了这门婚事?” 崔令音说完这话,竟是突然往桌角撞去,谁都没有料到她会有这般的举动,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崔令音已是额角出血,晕倒过去。 “快,快叫大夫!”翟老夫人猛地站起身来,恨不得将崔令音和文姨娘给打杀了,这个关头若是闹出人命来,京城里还不知如何议论她们宁寿侯府呢。 她倒是没看出来,崔令音平日里恭顺听话,骨子里竟是这般狠辣,她这是想要叫崔令胭嫁过去都不安生呢。 往后侯府也要因着她,被人指指点点。 樨兰院里顿时乱作一 团,等到大夫来了看过之后,说出崔令音只是撞晕过去并没性命之忧,翟老夫人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冷声道:“这般性子,侯府是留不得她了,来人,将音丫头和文姨娘送去庄子上,这二人若继续留在府里,是要将我这个老婆子给活活气死呢。” 文姨娘差点儿被女儿的动作吓死,此时回过神来听到老夫人这般说,连忙求道:“老夫人,还请老夫人留二姑娘在府里养上一段时日,不然,二姑娘若是死在庄子上,外头不知如何议论?还请老夫人开恩。” 说完这话,她又对着崔令胭磕了个头,求道:“音丫头到底是三姑娘的堂姐,求三姑娘开恩,莫要将音丫头逼死。三姑娘婚事在即,应该也不想此时背上条性命吧?” 崔令胭眸子微微泛起冷意,她没想到崔令音倒是个狠辣的,对自己都能下这般狠手。 这个时候,她若是不开口说上一句,没得会叫人觉着她太过薄情。 这般想着,崔令胭便对着翟老夫人福了福身子,道:“祖母,不如等二姐姐的伤好了些,再将人送去家庙。” 她不怕崔令音继续留在府里,崔令音今日的这番举动彻底将祖母翟老夫人给气到了,依着翟老夫人的性子,日后崔令音定讨不了好。 翟老夫人见着方才崔令音疯疯癫癫的狠辣劲儿,也不想此时闹出人命来,便点了点头,道:“来人,送二姑娘回自己院里,文姨娘你也跟着去照顾二姑娘。院上上下下,不可随意进出。” 翟老夫人话音落下,就有两个婆子上前抬着崔令音出去,文姨娘也被人架了出去,结结实实打了三十板子。 事情处置到这里,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舅太太詹氏脸色很是难看,她想开口借着此事给戚家换些好处,可才要开口,就被小姑子戚氏扯了扯袖子,戚氏一双眸子死死盯着她,倒叫她不知如何开口了。 这时候,翟老夫人道:“行了,都回自己院里去吧,我也有些乏了。” 她看了一眼崔令胭,吩咐道:“胭丫头,你去送送孙嬷嬷。” 崔令胭应了声是,便带着孙嬷嬷走了出去。 等到出了樨兰院,她想了想,对着孙嬷嬷道:“劳烦嬷嬷过来一趟,这回事情查清又闹的这般大,才算是将我摘出来了。嬷嬷回去后,替我谢过世子。我虽打小住在戚家,身份也比不得大姐姐崔令徽,可我嫁于世子,便会好好当这个世子夫人的。” 听崔令胭这般说,孙嬷嬷愣了一下,明显有些诧异,随即眼底露出几分欣赏来,待崔令胭也愈发亲近和气了几分。 “姑娘是个通透的,能这般想,老夫人也能放心了。世子虽性子清冷,可今日既能帮着姑娘,可见是将这桩婚事放在心上的。奴婢和老夫人都盼着少夫人和世子能和和美美的。” 崔令胭露出几分羞涩来,没有说话。 孙嬷嬷笑了笑,对着她福了福身子:“姑娘不必再送了,回自己院里去吧。” 崔令胭目送孙嬷嬷走远,心里头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碧桃才上前小声道:“姑娘这样说,不怕世子觉着姑娘有讨好攀附之心吗?” 崔令胭看了她一眼:“他替我解了围,我叫孙嬷嬷替我道谢,难道不是情理之中吗?我就是想讨好陆秉之,有何不可?他是世子,往后我嫁过去是要仰仗他的,如今不借着机会叫他对我有几分熟悉,难道等嫁过去彼此陌生,连句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吗?” “我知你是如何想的,若是崔令徽定会矜持,不想叫人看轻了。可我不是崔令徽,也没那样的靠山,无需端着架子,更何况,他是长公主之子,在他面前,我从来就是矮了一等的。” “而且,方才你也听崔令音说了那些话,我若不吱声,没得叫人以为我也和崔令徽一样,觉着这桩婚事委屈了自己呢。若是叫人误会了,才是大事。”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25节 碧桃点了点头:“倒也是这个理,外人都说陆世子性子清冷,为人也凉薄,之前宫中赏花宴奴婢和姑娘遇着世子的时候,也觉着世子难以接近。可世子这回不仅叫观言送来了首饰安姑娘的心,还帮姑娘将这事情闹到老夫人面前,叫老夫人不能将这桩丑事遮掩下来,奴婢觉着姑娘嫁给世子也很是不错。” “倘若世子身子能好些,姑娘日后能诞下子嗣,这桩婚事就再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崔令胭脸色微微一变,轻斥道:“不可胡说,世子身份尊贵,我哪里敢说挑剔二字,这话若是传到世子耳中或是传到太后那里,你家姑娘我还能有什么好日子?咱们都要谨言慎行才是。” 碧桃的脸微微有些白,忙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往后再不会乱说了。” 二人一路往出云院的方向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事情就传遍了整个京城,这时候众人才知道,原来之前的流言蜚语不过是因着侯府庶女嫉妒嫡出的崔令胭得了和卫国公世子的婚事才刻意泼了这盆脏水,一时间,又是议论纷纷好不热闹。 第39章 落差 镇国公府 松萝院 崔令徽听完白芷的回禀,脸色一沉,一下子就从软塌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是陆秉之命人细查,还将证据递到了祖母跟前儿,叫祖母也压不下这桩丑事?” 崔令徽喃喃道:“怎么会,不可能的,陆秉之是个什么性子,他哪里会这般好心?” 崔令徽来回踱步,满脸的不可置信,嘴里一直说着什么,丫鬟白芷见着她这个模样,心里头发慌,连忙扶着她在软塌前坐了下来,出声宽慰道:“姑娘别急,哪怕这回真是陆世子出手相帮,也未必是存了维护三姑娘的心思,兴许只是为着不叫人看了侯府和国公府的笑话呢?” “三姑娘和戚绍章自小一块儿长大,说一声青梅竹马不为过,之前流言蜚语那般多,陆世子再如何宽容大度难道心里头能没点儿芥蒂?依奴婢看,陆世子这不过是为了平息流言蜚语免得两家闹得太过难看,等三姑娘嫁过去后,还不知是何等处境呢?” 崔令徽眉头紧蹙,心里头空落落的,像是没将白芷的话听进去,只出声道:“陆秉之那样薄情心狠,依着他的性子,连帮都不该帮崔令胭的。他对那些流言蜚语只会置之不顾,如今竟会帮崔令胭了?不仅如此,还叫观言送了一匣子首饰,听说是从长公主留下的嫁妆里挑选的。我当初是他的未婚妻子,他何时对我这般上心过,何曾送过我什么礼物?怎么到了崔令胭这里,他就这般上心了?” 崔令徽心中满是不平,想起上辈子她即将嫁给陆秉之时是何等不安和惶恐,洞房花烛夜她因着害怕才对陆秉之流露出抗拒之意,就那一点点错处,陆秉之竟就叫她一人独守空房,叫国公府上上下下全都看了她这个新妇的笑话。 之后在府里的那些年,他视她这个妻子为无物,她受了委屈被人为难时他从未帮过她分毫,对于她放下身段讨好更是满是嘲讽,将她的脸面踩在了脚底下。 那个冷漠薄情的陆秉之她太熟悉,也太痛恨了,正因着这,她才不能接受陆秉之对于崔令胭的这份儿不同。 凭什么,明明崔令胭八字不好不得生母戚氏喜欢,六岁起就被送去戚家,过了这么些年才回了侯府。出身才情或是礼仪哪里比得上她崔令徽,如何能叫陆秉之这般另眼相待? 想起崔令胭那般出众的容貌,崔令徽死死咬着嘴唇,眉眼满是不甘。 白芷早就被自家姑娘的神情吓住了,额头上竟是渗出细密的汗珠来,急的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姑娘平日里稳重,这桩婚事又是姑娘自己不要的,说句不好听的,三姑娘当这个世子夫人也是捡了姑娘不要的东西,由不得三姑娘的。 姑娘这会儿怎就反应如此大呢? 哪怕是嫉妒陆世子帮了三姑娘一回,可也不至于这般反应吧?正如她所说,这也不代表什 么,三姑娘嫁过去还不知是何情形呢,姑娘怎就认定了陆世子对三姑娘与众不同呢? 莫非,姑娘心里头实际是后悔了的? 白芷偷偷看了崔令徽一眼,不敢开口去问。 白芷正想着,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国公夫人薛氏满是关切的声音:“徽丫头今个儿可吃过药了?身子可好些了?” “回夫人的话,用过了。” 帘子打起,薛氏带着大丫鬟素梅从外头进来。 崔令徽收起了脸上的表情,挤出几分笑意来,起身迎了上去,福了福身子叫了声:“舅母。” 薛氏不等她福下身子,便伸手将她拉了起来:“你自小常来咱们国公府,都是一家子哪里要讲究这些虚礼,快坐吧。舅母今日过来是看看你身子好些了没?你外祖母因着你的寒症可是忧心不已,叫府里好好给你补身子,只你这气色瞧着,还是有些不好,没得叫你外祖母担心了。” 崔令徽往日里被外祖母董老夫人疼宠,又有和陆秉之的婚事,哪怕表面敬重薛氏这个舅母,可心里头却并未有多少尊重的。可如今她没了这桩婚事,再回镇国公府小住时,却发现在外祖家的日子没有往常那般惬意舒坦了。哪怕她的衣食用度依旧和往日里一样,薛氏这个舅母也待她极好,可崔令徽就是能感觉出来,府里除了外祖母外,上上下下都对她和之前不同了,似乎是轻慢了几分。 就连表妹穆蓁,在她住过来这些日子,也只亲自来看过她两回,其余时间只能在外祖母那里见着了。 薛氏说穆蓁学着管家,平日里还要学习看账册,府里上上下下的事情都要忙活,叫她有事了就派人前去通传一声,府里若有哪个敢怠慢于她,必不轻饶,莫要藏在心里头不说叫自己受了委屈。 句句都是关心照顾,生怕怠慢了她半分,叫她有半点儿不如意。可崔令徽明白,一切都和之前不同了。依着她之前未来卫国公世子夫人的身份,哪里有怠慢不怠慢一说,在国公府哪怕穆蓁这个嫡出的姑娘都要捧着她几分呢。 崔令徽又不由得想起了前世,她未嫁给陆秉之时舅母薛氏待她极好,可她嫁过去不得陆秉之喜欢,甚至新婚之夜陆秉之都没有宿在新房而是去了书房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后,薛氏看着她的目光就再没有之前的喜欢和疼爱了,更多的是掩藏在怜惜之下的掩饰不住的轻视。 崔令徽回过神来,压下心里头的难受,对着薛氏道:“劳舅母关心徽儿,我身子好多了。” 薛氏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将话题转移开来,道:“今日京城里关于侯府的那些事情你都听说了吧?舅母这趟过来就是想劝劝你,这婚事既落在崔令胭身上,好不好的你就莫要多想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徽丫头你还是往前看,莫要思虑太多反倒是伤了自个儿的身子,叫你外祖母伤心,这便不值当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崔令徽脸色一僵,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分外难堪。 薛氏像是没看到她不自在的样子,又继续道:“之前见着你那堂妹我觉着虽是庶出,却也是个知礼懂事的,日后因着这出身哪怕不能嫁入高门,也同样能寻个差不多的婚事,不叫人小看了的。可如今你瞧瞧,经此一事崔令音声名狼藉还能有什么好前程,京城里哪家愿意叫她嫁进门,说句不好听的,她这样的,只能往外头嫁,贴上些嫁妆,叫侯府再没了这桩丑事,日子长了,京城里就再无人记起她崔令音了。哪怕偶然提起,也是鄙夷奚落,拿来告诫自家府里的姑娘而已。” “舅母一直知道徽丫头你是个懂事的,你和崔令音不同,可舅母还是要嘱咐你一句,事情该放下就放下,莫要再多想,免得伤人伤己,最后落得个不堪的下场。” “你先在国公府住着,再过个半年,身子养好些了,也能好好相看相看婚事,这京城里的如意郎君还是不少的。” 崔令徽听到薛氏这番话,一时涨红了脸,她如何听不出舅母是在警告她莫要肖想表哥,莫要想着嫁进这镇国公府来,哪怕外祖母有这个心思她也不答应。 崔令徽顿觉无地自容,眸子里也蒙上了一层水雾,从小到大,她从未受过这般难堪。哪怕上辈子嫁给陆秉之,在国公府过得那般不舒心,她也有个世子夫人的身份,在人前她有自己的体面的。 可舅母薛氏这番话,却叫她意识到没了卫国公世子夫人的身份,她只是宁寿侯府嫡出的姑娘,哪怕镇国公府这个外家,也看低了她几分,要不然,舅母今日也不会说出这番话来。 崔令徽脸色变了又变,压下心中的不甘和羞恼,点头道:“徽儿多谢舅母提点。” 薛氏说到此处,又叮嘱了几句叫丫鬟好生照顾她,便起身离开了。 等到薛氏离开好一会儿,崔令徽才咬牙道:“当我能看得上这国公府吗?舅母未免也太看低了我,我何曾露出过要嫁进这国公府的心思了?真是欺人太甚,都在欺负我!” 气恼之下崔令徽拿起桌上的茶盏就想砸在地上,只是她才刚有动作,白芷便脸色一变,快步上前将她手中的茶盏夺了下来,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再如何恼,也不好乱砸东西,这可是在镇国公府,倘若传出些不好听的话来,府里那些人又该如何议论姑娘?” 她如何不知薛氏那番话分明是打了姑娘的脸面,可姑娘在镇国公府虽有老夫人疼爱,说到底也是个外人,不过是寄居在府里的一个表姑娘,该注意的地方还是要注意的。 薛氏前脚离开姑娘后脚就砸了东西,若是叫廊下站着的丫鬟听到,传到薛氏耳朵里,姑娘在国公府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难不成,姑娘这会儿就搬回侯府去? 想来姑娘也不愿意这个时候见着三姑娘崔令胭吧? 听着白芷的话,崔令徽浑身一震,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是没忍住落了下来,却是强撑着傲气道: “真当陆秉之帮了崔令胭一回就是什么好人吗?那般薄情心冷一个人,崔令胭嫁过去才知道过得是什么日子呢?” “我不要这桩婚事半点儿都没有错,没了这桩婚事,我难道就嫁不得比陆秉之更尊贵的人吗?” 崔令徽说着,视线往屋外看去,白芷只以为她是自我宽慰,不曾发现她看的方向是皇宫那边。 第40章 闲话 卫国公府 孙嬷嬷回了府里就和窦老夫人回禀了之前在宁寿侯府发生的所有事情。 窦老夫人听完之后,长叹了一口气道:“姐妹阋墙不外如是了,虽猜到是那崔令音做的,可听你这番言语,这崔令音竟是如此狠辣,她说的那番话分明存了挑拨离间之心,是想咱们府里生出误会呢。” “可她哪里知道,我们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如何想不到这些。崔令胭刚回侯府,这婚事崔令徽不要反而落在她的身上,没人问过她一句愿意于否,也不必去问,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说不的资格。我心中虽觉着有些亏欠于她,可她嫁过来到底也有了世子夫人的身份,崔令胭是个聪慧通透的,想来她也并不十分抗拒这门婚事,要不然也不会送你出来时说出那番话了。若是换了她那继姐崔令徽,断然不会放下身段说这些的。” 窦老夫人笑了笑:“她这般性子温和又通透我也乐意见着,要不然和崔令徽那般高傲自负,往后嫁过来,如何和秉之相处呢?” “夫妻之间,还是有一人能软和一些才好。” 窦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对着孙嬷嬷吩 咐道:“崔三姑娘既托你和秉之道谢,你便去一趟吧。” 孙嬷嬷点了点头,福了福身子从屋里退了出来一路往松雪堂去了。 行至半路,遇到了在亭子里吃茶聊天的大夫人岑氏和二姑娘陆丹若。 孙嬷嬷福了福身子算是见礼,移开视线又继续朝前走去。 岑氏远远瞧着,没有吭声。 陆丹若撇了撇嘴,带着几分不屑道:“不过是祖母房里伺候的嬷嬷,得祖母几分看重而已,说到底还不是个身份卑贱的下人,见着咱们母女竟也不过来行礼,分明是看轻了咱们。” “若是今日在这亭子里坐着的是陆秉之,孙嬷嬷敢如此吗?” 岑氏沉下脸来,斥责道:“行了,说这些有什么用,你祖母看重她,她在府里便有体面,哪里是你能随意看轻的?” 陆丹若甚少被岑氏这般训斥,见着岑氏的脸色知道她是真生气了,一时有些心虚,声音小了几分:“母亲,我也是替母亲委屈嘛。在孙嬷嬷眼里,也就祖母和陆秉之是真正的主子,咱们算是什么呢?就连一个庶出子都能叫她高看一眼。” 陆丹若还想继续说,瞧着岑氏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到底是没敢继续说下去,远远瞧着孙嬷嬷往松雪院去了,才道:“听说陆秉之派人将崔令胭和戚绍章的事情查清楚了,两人并没什么不清不楚,都是宁寿侯府庶出的那个崔令音觉着崔令胭抢了本该落在她头上的婚事,生出嫉妒之心,这才叫她的生母文姨娘编排这些流言蜚语,惹得京城里议论纷纷。这事情那翟老夫人未必查不出来,可若不是陆秉之叫孙嬷嬷上门将证据全都摆在翟老夫人面前,这桩事情怕就如此不了了之了。” “陆秉之成日里高高在上谁都看不上眼,如今倒是对一个自小养在外家的崔令胭如此不同,实在叫人意外。我还寻思着崔令胭坏了名声等她嫁过来后好拿这个难为她呢,如今京城里都在说崔令胭好生可怜,被庶出的堂姐这般陷害。她可真是好命,流言蜚语都传成这样了陆秉之竟也愿意帮她?母亲,你说他是不是真对这崔令胭上心了?” 岑氏将视线从远去的孙嬷嬷身上收回来,带着几分嘲讽道:“他那样的性子哪里真会对人动心呢?不过是崔令胭既然要嫁进门,就不好看着她坏了名声罢了。与其说他是在维护崔令胭这个未来的世子夫人,不如说他是在维护他自己的脸面。” “他也是个男人,娘就不信流言蜚语那样传,他心里头真就没生出一点儿芥蒂和嫌隙来。等着瞧吧,崔令胭进了门才知道他心里头到底如何想呢?” 陆丹若听着这话,觉着母亲说得很有道理,冷笑一声道:“若是如此,等崔氏嫁进门可就有热闹看了。若是洞房花烛夜崔氏一人独守空房,咱们国公府怕是又要叫人议论呢?” 岑氏瞪了她一眼,教训道:“姑娘家家的嘴上说话怎么也没个遮拦,这话在我这里说说就行了,若是传到外头去,你还要不要名声?而且,陆秉之本就不喜你这个妹妹,这些话若传到他耳朵里,他又要责罚你了。” 想起前些日子才抄完的孝经,陆丹若微微有些害怕,连忙往四周看了看,见着没人才小声道:“他又没将我当成妹妹疼爱,哪里有这个资格责罚我呢?不过是祖母偏心,他又是长公主所出,祖母任由他欺负我罢了。” 岑氏没有回应女儿这话,她手中拿着茶盏小口小口喝着,心思却是不在这里。 她原以为崔令胭坏了名声嫁过来自己这个婆母就能好生拿捏她了。可偏偏陆秉之竟亲自出手帮了崔令胭,将这些都归咎到崔令音的嫉妒之心上。只盼着陆秉之只是为着自己的面子如此行事,要不然,他若真对这崔令胭上了心,往后处处护着崔令胭这个妻子,对她来说可是没有什么好处。 正想着这些,二夫人贺氏带着女儿陆丹嬿从不远处走了过来,见着岑氏和陆丹若,含笑走上台阶,开口道:“嫂嫂和丹若真是好兴致,竟在这里喝茶聊天,我还以为嫂嫂执掌中馈,整日里忙得不得闲呢,尤其世子的婚事快到了,府里多少事情要操心。” 贺氏说着,带着女儿在石凳前坐了下来。 岑氏听着贺氏这话,心中如何不知道她这是在讽刺她。她若是寻常的继母,自然能插手陆秉之的婚事,可陆秉之生母可是淑宁长公主,外祖母是太后娘娘,在婚事上她顶多帮着布置布置国公府,新房那里都是太后派出来的人张罗呢,哪里有她这个继母插手的余地。 若不是因着这个,她一个当家夫人如何能格外清闲,坐在这里和女儿聊天喝茶。 压下心中的不满,岑氏将话题转移开来,问道:“外头关于宁寿侯府两位姑娘的事情弟妹可听说了?” 贺氏笑着点了点头:“咱们世子如此上心,将那背后搞鬼的崔令音揪了出来,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我如何能不知呢?都说世子性子清冷,我却觉着世子是面冷心热,要不然由着那些流言蜚语将崔三姑娘逼死了,哪里会先送了东西过去安她的心,之后又帮她这么一遭呢。” 贺氏短短几句话说得都是陆秉之的好,岑氏和陆丹若母女二人听得心中都很是憋屈。 当谁不知贺氏这是在讨好陆秉之这个世子呢。 岑氏心中憋闷,挤出一丝笑意道:“是吗,我嫁进府里这么些年,只觉着秉之性子冷得很,我这当继母的也不知怎么才能讨了他的好。” “唉,当人继母的,尤其前头那位又是长公主,我也不敢多求什么,只盼着秉之能多疼丹若这个妹妹几分就好了。” 说这话时,岑氏的视线落在了坐在一旁的大姑娘陆丹嬿身上,像是不经意出声问道:“我听说前几日老夫人送了你几册收藏的孤本,可是真的?” 陆丹嬿点了点头:“祖母知道我喜欢看这些书籍,便叫孙嬷嬷拿来给我了。”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26节 岑氏笑了笑:“你一个姑娘家怎就这般爱看书,学些拿的出手的琴棋书画就行了,最多在绣活上下下功夫,往后也能叫人称赞称赞。你整日闷在房里看书,倒不像是个姑娘像个公子了。” 岑氏又看向了弟妹贺氏:“如今秉之眼看着就要成婚了,弟妹也该操心操心丹嬿的婚事了,女儿家最要紧的便是这个了,弟妹教她学着管家看看账册才是正经,怎好由着她看那些孤本游记,有什么用处呢?还叫老夫人也上心了,特意寻了这些书给丹嬿。” 贺氏笑了笑:“劳嫂嫂操心了,我还舍不得将丹嬿这般早就嫁出去呢。” 岑氏在心中撇了撇嘴,看着陆丹嬿袖口沾着的几滴墨迹,眼底又露出几分不屑来。 女儿家弄这些文墨有什么用处,传出个喜好读书的名声,难道就能叫人高看一眼吗? 贺氏出身不比她好,如今倒叫女儿经营出一个才女的名声,当她不知道她是个什么心思,不过是装模作样沽名钓誉罢了。 她这个弟妹,怕是心高着呢,难不成还想叫陆丹嬿靠着这才女的名声攀上高枝儿去?当旁人都是傻的呢? 松雪堂 陆秉之听完孙嬷嬷的回禀,勾了勾唇角,眉眼间带出几分笑意来:“她这样说,竟也不怕丢了颜面,叫嬷嬷你看轻了?” 孙嬷嬷瞧着他脸上的神色,知道世子没觉着崔令胭这话有哪里不妥,反倒是生出几分说话的兴致来,心中不免又高看了崔令胭几分。 “怎么会呢?奴婢反倒觉着崔三姑娘通透聪慧,难得又有几分赤诚之心,比起崔大姑娘来,更适合当这个世子夫人呢,方才老夫人也是这样说的。” 陆秉之闻言看了孙嬷嬷一眼:“祖母和她相处不过几回,竟就帮着她说话了,我可不记得,祖母之前什么时候在我跟前儿说过崔令徽的好,看来她笼络人心的本事也是不一般的,往后嫁过来,我可不敢轻易欺负了她。” 第41章 头疾 “多谢祖母如此护着胭儿。”…… 孙嬷嬷听着陆秉之这话,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世子一向性子清冷,这会儿却说出这番调侃的话来。 她也揣摩不出世子真正的心思,只盼着崔令胭嫁过来后,夫妻两个能好好相处。要不然,老夫人还不知如何操心呢。 想到方才过来时遇到亭子里坐着闲聊的大夫人岑氏和二姑娘陆丹若,孙嬷嬷心里又生出几分忧愁来。 国公府虽显赫,可岑氏是继室,世子和二姑娘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可相处起来倒像是个外人一样,崔令胭嫁过来,还不知是何等情形呢,也不知能不能和这对母女相处好。 孙嬷嬷见着陆秉之打趣了一句就继续低头看着手中的书,便福了福身子要退下去。 视线一移,却是落在了放在案桌上的一个盒子里,里头装着的是两只绣工精致的荷包。 孙嬷嬷是知道崔令胭送了世子回礼的,她只是没想到世子竟没吩咐观言将这荷包收起来,反倒是摆在这里,明显是不打算将两个荷包闲置了。 孙嬷嬷心中一惊,又朝陆秉之看了一眼,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 京城里关于宁寿侯府的流言蜚语满天飞,宁寿侯府的气氛也格外的凝重。 翌日一早,崔令胭才刚醒来,就见着碧柔快步进来,带着几分急切道:“姑娘,老夫人因着二姑娘的事情动了气,昨晚犯了头疾,折腾了一整夜。二夫人卞氏自觉没有教导好二姑娘这个庶女,叫她做出这等败坏府里名声的事情来,一大早便跪在了樨兰院外头,到这会儿老夫人都没叫她进去呢。” “姑娘也收拾收拾,去樨兰院露个面,即便不用姑娘亲自侍疾,多少也表露出孝顺来,莫叫人抓住了把柄。” 崔令胭点了点头,梳洗打扮后便一路去了樨兰院。 才踏进院里,就见着了跪在廊下面色有几分苍白的卞氏。 见着她进来,卞氏目光里闪过一丝难堪。 不等崔令胭开口,帘子打起,有丫鬟从里头出来,对着卞氏福了福身子道:“二夫人,老夫人叫您进去呢。” 卞氏点了点头,扶着丫鬟的手站起身来,动作艰难一步步往屋子里走去。 崔令胭跟在她身后,也进了屋子。 刚一进去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儿,翟老夫人靠在软塌上,额头上戴着一个湖绿色的抹额,气色十分不好。 戚氏站在一旁侍奉着她喝药,喝完药后才将空碗放在了大丫鬟手中端着的托盘里。 三夫人高氏也立在一旁,点燃了安神的熏香。 见着卞氏和崔令胭一前一后进来,戚氏的视线落在卞氏这个弟妹身上,眼底闪过一丝快意。 自打她嫁进侯府,卞氏何曾将她这个大嫂放在眼里过。可偏偏老夫人偏心这个儿媳,崔慎思这个长孙又身子康健,颇得老夫人喜欢,所以平日里也愈发给卞氏体面。 这还是头一回卞氏在她面前如此落了脸面,戚氏心中如何能不觉着畅快解气。 她这般想着,又看了跟在卞氏身后的崔令胭一眼,眉眼间没有亲近,反倒是露出几分复杂来。 这回她也没想到陆秉之竟会这般帮着胭丫头,陆秉之如此行事对长房来说是件好事,可她也揣测不出陆秉之真正的心思。 难不成,胭丫头这相貌真入了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的眼? 戚氏这般想着,又摇了摇头,觉着自己是多心了,陆秉之那样身份的人,如何会对胭丫头动了心思呢?胭丫头容貌虽好,可自小在戚家长大,外人哪怕不说心中也要低看了她这个宁寿侯府的嫡女几分,甚至觉着胭丫头不如自小在侯府长大的崔令音的也大有人在。 胭丫头容貌再好,怕也没那份儿福气叫陆秉之另眼相待吧。只怕陆秉之如此行事只是为着国公府的体面。 “媳妇见过母亲。” “孙女儿给祖母请安。”卞氏和崔令胭上前请安。 翟老夫人瞧着卞氏略显苍白的脸色,没继续当着众人的面给卞氏没脸,只吩咐道:“这回的事情我也不迁怒于你,毕竟音丫头虽记在你的名下,可性子多半也是随了那文姨娘,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惯会做那些下作的事情。如今事已至此,她的名声坏了,等胭丫头成婚后就将她和文姨娘送去庄子上吧。她不是嫡出,如今名声尽毁也不必继续记在你名下了,该是庶出便是庶出,没得咱们这些当长辈的给了她体面她却是自视甚高,敢生出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来。” 卞氏对崔令音这个庶女本就没有多少疼爱,当初将她记在自己名下也不过想博个好名声,显得她这个嫡母对底下的庶女慈爱,叫人觉着她贤惠大度罢了。如今崔令音自己犯了大错坏了名声,她是巴不得不要这个女儿呢,只是老夫人不开口,她也不好做得太过了。这会儿老夫人说出此事,卞氏连忙应道:“是,母亲说得没错,音丫头就是不知分寸,忘了自个儿的庶出的身份了,才闯出这桩祸事来,连带着坏了咱们宁寿侯府的名声。” 翟老夫人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 她的视线落在崔令胭身上,含笑道:“胭丫头这回也受了惊吓,如今事情查清楚,胭丫头也能安安心心嫁过去了。” 崔令胭露出几分感激来,眼圈微微一红,对着翟老夫人福了福身子,道:“都是祖母替胭儿做主,也是因着胭儿的事情才叫祖母操心犯了头疾,胭儿心中实在是不安。只盼着嫁去国公府后能尽早立住脚,莫要被人看低了,才能回报祖母对胭儿的疼爱。” 昨个儿明眼人都看出来翟老夫人是想叫崔令胭开口替崔令音求情,将这桩丑事遮掩下来的。她毕竟是未来的世子夫人,国公府再如何也会给崔令胭这个脸面。 可谁也没想到,崔令胭却是说自己一个晚辈做不得主,一切都凭翟老夫人这个祖母做主。 她如此说,翟老夫人这个当祖母的反倒是被将了一军,不能当着孙嬷嬷的面不辨是非,遮掩住这桩丑事了。 府里的人没一个是傻的,如何不知老夫人这头疾一则是因着二姑娘崔令音,二则也是因着崔令胭这个未来的世子夫人,非要将这件姐妹阋墙的事情给闹开来,为着自己的名声全然不将侯府的体面放在心中。 老夫人心中有气,又不好对着崔令胭这个未来的世子夫人发作,自然身子难受犯了头疾。 这会儿崔令胭这么说,又对着老夫人露出这般孺慕感激的模样,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气氛颇为诡异。 站在一旁的丫鬟婆子心中也颇觉诧异,没料到三姑娘竟这般能说会道,眼圈说红就红。 若不是三姑娘自小在戚家长大,和老夫人也没相处过多少时间,她们便也信了这份儿孺慕和感激。 可三姑娘心中真如此想吗?她们倒不觉着是真的,不过是演戏罢了。 高门大宅的姑娘夫人们哪个不会演戏,可三姑娘这般,倒叫她们有些不大习惯了。 还以为戚家帮着养出来的姑娘没有如此城府,可偏偏,三姑娘比起大姑娘崔令徽来,实在是能屈能伸,高明太多了。 翟老夫人闻言深深看了崔令胭一眼,才笑道:“胭丫头多心了,当祖母的自然该庇护于你。只盼着你嫁去国公府能得了体面,得了世子和窦老夫人的喜欢,这样对咱们宁寿侯府才是一件好事。” “至于音丫头你就莫要放在心上了,等她在庄子上养些日子,我打算将她嫁到南边儿去,一辈子都不回京城,你也不用想着往后如何和她这个堂姐相处。” 崔令胭闻言一点儿都不觉着意外,那个梦里她被崔令徽算计坏了名声,府里这些长辈便是如此处置的。 她们哪里会想她根本就是无辜的,哪里会想她那样嫁给戚绍章,被人看低了日后在戚家过得是什么日子? 崔令 胭压下这些心思,福了福身子,道:“多谢祖母如此护着胭儿。” 一番祖孙情深后,翟老夫人露出几分疲惫来,留了戚氏和高氏在屋里侍疾,叫卞氏和崔令胭退下了。 二人从屋里出来,走出樨兰院,卞氏对着崔令胭道:“这回是音丫头不对,叫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如今她自作自受,往后嫁出去也和二房没什么干系,胭丫头可莫要因着这桩事情就和婶婶有了嫌隙才是。你虽自小在戚家长大,可毕竟姓崔,日后嫁去国公府成了世子夫人,也是咱们崔家的姑奶奶。” 崔令胭莞尔一笑:“二婶这样说倒是生分了,胭儿哪里会因着二堂姐的事情就和府里生分了。胭儿嫁出去自然还是想着和娘家亲近的,不然若是受了委屈,也没人能给胭儿做主。” 卞氏听崔令胭这般说,心里头这才松了一口气,也觉着比起崔令徽和崔令音来,反倒是崔令胭这个自小养在戚家的姑娘更适合嫁给陆秉之。 因为这丫头懂得审时度势,更是能屈能伸,难得的通透清明,身上又没有那股子傲气。 卞氏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你能这样想我也能放心了,往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和二婶说,你母亲执掌中馈事情多兴许顾不上你,你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崔令胭点了点头,目送卞氏离开。 碧岚院 崔令音拿着帕子帮躺在榻上的文姨娘擦着汗,忍不住落泪道:“姨娘若是疼的厉害,女儿求求外头的人,叫她们弄些止疼的药。” 文姨娘脸色苍白,看了眼崔令音额头上的伤,艰难道:“没用的,如今不过白白舍下脸面,谁会帮咱们母女呢?” “好孩子你回你屋里吧,别在这耳房待着了,免得旁人看低了你。而且,姨娘身上有伤,屋子里闷得很,对你额头上的伤也不好,若是留下疤痕,叫姨娘如何忍心呢?” 崔令音神色落寞,带着几分苦涩道:“留疤便留疤吧,音儿如今坏了名声,怕也寻不到什么好人家了,要这张容貌又有什么用处?” 正说着话,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第42章 隐秘 崔令音闻声朝门口看去,一眼便见着了推门而入的人是卞氏身边的姚嬷嬷。 姚嬷嬷被屋子里的味道冲了个正着,蹙了蹙眉拿起手中的帕子掩住了鼻子,视线这才落到了趴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的文姨娘,还有守在床边额头上带着伤的崔令音这边。 “二姑娘自小记在夫人名下,被夫人教导着长大,平日里和姨娘你并不亲近。如今看来,这些竟是演戏给夫人看的。二姑娘和文姨娘如此母女情深,哪里需要夫人这个嫡母的看顾呢?” 文姨娘听着姚嬷嬷这话脸色愈发白了几分,眼底露出慌乱和不安来,下意识就朝守在床边的女儿崔令音看去,心中也分外愧疚,后悔没早些叫女儿回她屋里去,反倒在耳房照顾她这个姨娘。这事情传到卞氏耳中,被姚嬷嬷一番添油加醋下,卞氏哪怕心中对音丫头还有半分怜惜,只怕也消散殆尽了。 崔令音也听出了姚嬷嬷话中的嘲讽,她眼底露出几分恼意,如今她落魄了竟连一个下人都敢如此当面嘲讽她,不将她这个侯府姑娘放在眼里了。 她拍了拍文姨娘的手以示安抚,随即站起身来对着姚嬷嬷微微福了福身子,道:“嬷嬷过来可是母亲有什么吩咐?” 姚嬷嬷见着她此刻还没有全然狼狈反倒强自镇定,心中倒是有些意外,可崔令音虽心比天高,可一个庶出的身份就注定了她走错一步路就再也翻不了身了,再多的心高气傲都是无用的。 这般想着,姚嬷嬷直接道明了来意:“昨晚因着二姑娘的事情老夫人动了气,半夜里犯了头疾一整晚都没睡安稳。今早夫人跪在樨兰院廊下请罪,跪了有半个时辰才被老夫人叫进了屋内。老夫人说了,待三姑娘和陆世子完婚后,就将二姑娘嫁到南边儿去,离京城远远的,也省得京城里的人提起二姑娘就想到侯府这出姐妹阋墙的丑事来,夫人也应下了,叫姑娘好自为之。” 崔令音听着姚嬷嬷这话,脸色煞白,身子晃了晃差点儿就跌倒在地上。 文姨娘更是不顾身上的伤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只是她才刚一动,额头上就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来。 “不,音丫头犯了错甘愿受罚,老夫人和夫人若是恼怒,贱妾愿意自裁谢罪,还求老夫人能叫音丫头留在京城,莫要将她远远嫁出去!” 文姨娘说着,痛哭流涕,万分后悔自己一时心软听了女儿的话,做出这桩难以挽回的错事来。 姚嬷嬷见着她们母女二人这般模样,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道:“姑娘和姨娘好自为之吧,莫要再闹腾了,不然不等三姑娘嫁去卫国公府老夫人就容不得你二人继续留在府里了。老夫人是不想再闹出什么流言蜚语来,可若是真叫老夫人失了最后一点儿慈悲心,姑娘和姨娘也不是不能出个什么差池的。” 姚嬷嬷说完这话,看着身子一软跌倒在地上的崔令音,面露唏嘘,转身走出了耳房。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27节 等到姚嬷嬷离开,文姨娘才忍着疼痛爬下床榻,带着几分哭腔道:“音丫头,这,这可如何是好?老夫人要将你嫁去南边儿,往后可就再也不可能入京了。而且,老夫人如今厌了你,哪里能给你挑什么好婚事,你嫁过去没了侯府倚靠,谁家能善待你这个侯府庶出的姑娘?倘若打听到京城里的这些流言蜚语,音丫头只怕一辈子都抬不起头,要被人拿捏了。” “早知道这样,姨娘就不该见着你难受就一时心软,听了你的话弄出那些个流言蜚语来,叫你落得如此处境。只是这世上哪里有后悔药吃,姨娘心里头好生悔恨,都是姨娘不好,害了音丫头你!” 文姨娘痛哭流涕,觉着天都要塌下来了。她这辈子只音丫头一个女儿,唯一盼着的就是音丫头能够有门好婚事,她在府里能知道女儿过的好是不好。 可老夫人打算将音丫头嫁到南边儿,一辈子都回不了京城,她想都不敢想。 难不成,往后音丫头嫁去南边儿,她被老夫人赶去庄子上,这辈子她们母女二人就如此了吗? 这般想着,文姨娘心疼地将崔令音搂进怀里,不住的说是她对不住崔令音。 崔令音脸色苍白,眼下因着疲惫一片青色,此时也红了眼眶,她眼底的神色变了又变,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道:“姨娘,你说我嫁去戚家,嫁给戚绍章如何?” 文姨娘一愣,满脸诧异,像是没有听清楚女儿的话,好一会儿她才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几分不敢置信道:“音丫头,这怎么可能?之前那些流言蜚语可是咱们弄出来的,詹氏和戚绍章心中恨咱们都来不及,如何会容你嫁去戚家呢?” 文姨娘的声音低了几分,偷偷看了女儿一眼,带着些不安道:“而且姨娘听说那戚绍章可是高傲得很,之前那些流言蜚语出来,戚绍章气不过竟直接就要搬出侯府去,还是詹氏怕闹出事情来更叫人议论,好说歹说才将人给拦住了。” 这样的男人,如何会叫音丫头这个坏了名声的侯府庶女当他的妻子呢? 若是为妾,哪怕她舍得,侯府和老夫人怕也丢不起这个脸面。 文姨娘觉着崔令音是糊涂了,才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崔令音看向了文姨娘,眸色翻滚,声音很轻却是重重敲打在文姨娘心上:“姨娘可还记得小时候我和姨娘说的那件事?姨娘说是我做了梦,魇着了,叫我对谁都不要说,这辈子都不要提起。” 文姨娘先是一愣,等到明白过来崔令音话中所言是什么意思后,突然就脸色大变,看向了崔令音。 “那件事你还没忘?”文姨娘简直有些不敢置信。 崔令音苦笑 一声,定定看向了文姨娘,声音里却是带了几分冷意,喃喃道:“忘了啊,那时候我还小,什么都不懂,姨娘告诉我我是做了梦给魇着了,还说若是说错了话嫡母便会厌了我,我就会被人瞧不上,记在姨娘名下,就和其他高门大户里被人欺负的庶女一样,所以这些年我以为我都忘了,也不敢不忘。” “日子长了,其实也真没想过那件事了。” “可是,昨日发生那样的事情,那个梦怎就越来越清晰了?姨娘,你如今还要告诉我说那只是个梦吗?而不是母亲和姚嬷嬷私下里说话,说当年给怀孕的大伯母下了药,才叫三弟生出来便病恹恹的。” “大伯母只以为是她执掌中馈太过辛苦,又不敢将这些错揽到自己身上,见着崔令胭生得白白胖胖的身子也比崔慎泊好,就说是崔令胭在肚子里抢了儿子的营养,这才害得三弟身子弱,时不时就要生一场病。” “可其实呢,那日我是真听到母亲和姚嬷嬷说的话了,那并非是做梦,也并非是被魇着了。音儿不傻,小时候姨娘骗我我听了姨娘的话不敢声张,这些年难道还不清楚自己是听到了了不得的事情吗?” 文姨娘脸色凝重,眼睛里满是慌乱,下意识看了看窗外,压低了声音道:“可事情都过了这么些年,咱们又没有证据,你如今坏了名声即便告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也不会信了你的话。而且,老夫人和夫人若是心狠些,说不得真要为着这事儿害了你的性命呢?” 崔令音低着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道:“姨娘,我到底叫了卞氏这么多年的母亲,有些事情也不是看不明白。姨娘觉着,大伯母为何生了一对龙凤胎后肚子就再无动静了,这几年大伯那般宠着柳姨娘,为何柳姨娘的肚子一直都没有动静,长房为何除了被送去戚家的崔令胭外只有一个病恹恹的崔慎泊?” “我是没有证据,可我敢保证事情若是仔细查,母亲在这其中总不会什么事情都不做的。” “难道,长房就如此没有福气,生不出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吗?还是说,有人从中作梗,想叫自己的儿子承袭爵位,所以暗中做了些什么?后宅阴私之事,姨娘难道想不到吗?” 文姨娘定定看着崔令音,像是头一回认识这个亲生的女儿。 好半天,文姨娘才道:“即便夫人心中忌惮叫你拿捏了,可戚家未必会同意此事。” 崔令音攥紧了手中的帕子,须臾又松开了,“那就看母亲的本事了,再说,我不过是坏了些名声,可到底也是侯府的姑娘,配他戚绍章也不算是羞辱了他。他们戚家难道就不想和咱们宁寿侯府牵扯的更多些吗?我就不信詹氏这回带着一双儿女进京,只是来京城逛逛罢了。詹氏多半是想要崔令胭嫁给那戚绍章呢,如今崔令胭成了陆秉之的人,我这个侯府庶女也不算辱没他戚家了。而且,这桩婚事若是成了,戚若柔就是我的小姑子,留在京城选个好婚事也是有的。” “而且,我成了戚家的媳妇,往后哪怕崔令胭风光了,也不好意思再追究之前那件事了吧?毕竟我怎么说也是她的表嫂,她受了戚家的恩,好意思和我过不去吗?” “我想来想去,与其被老夫人随随便便嫁出去,倒不如拿夫人的把柄叫夫人想法子促成我和戚绍章的婚事。” 崔令音抓着文姨娘的手,面露寒色道:“姨娘,我是犯了错坏了名声,可名声这种事情说要紧也要紧,比起利益来却半分都不值,我想要赌一回,姨娘你说好不好?” 文姨娘纠结了良久,到底是点了点头。 第43章 相邀 崔令胭回了自己院子,用过午膳后本想歇一会儿,不曾想卞氏派了贴身的姚嬷嬷过来,说是崔令音闹出那些流言蜚语牵扯了戚绍章这个表少爷,卞氏心中有愧想请詹氏和戚若柔晚上一块儿用膳,怕二人觉着不大自在,又请崔令胭作陪,也显得亲近自在些。 “三姑娘,我们太太也是心中有愧,觉着自己没教养好二姑娘,才闹出这些个事情来,三姑娘是崔家的姑娘是自家人,还望三姑娘能帮着缓和一下关系才是。” 姚嬷嬷这样说崔令胭也不好推脱不去,便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姚嬷嬷松了一口气,福了福身子便退了下去。 见着姚嬷嬷离开,碧柔带着几分不解道:“二夫人此举倒不像是她平日里的性子,实在是叫人有些意外。” 崔令胭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我也觉着有些奇怪,二婶出身高门,连母亲这个继室都有些瞧不上眼,如何会想着给舅母赔罪道歉呢?” 听她说得这般直白,碧柔心中有些诧异,可她来出云院也伺候了好些日子了,自然是知道三姑娘和大夫人戚氏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母女情分。三姑娘如此说,倒也在情理之中。 碧柔想了想,道:“兴许是做给老夫人看的吧,这回因着二姑娘的关系叫侯府在戚家面前丢了脸面,又愧对戚家,虽说二姑娘自食恶果受了责罚,往后也会嫁去南边儿,可这样的惩罚兴许对舅太太,对戚家最多能解气而已,能得到什么实在的好处吗?二夫人面儿上瞧着爽朗的性子,可实际上也是有几分心机的,大抵这回请舅太太过去,一则是想亲自赔罪,二则是想给戚家一些好处,彻底了结了这件事情,免得日后戚家再拿这个来说事儿。” “侯府这样的门第,不怕给出些什么赔礼和好处,就怕欠了人情债。更何况,戚家本就对侯府有恩,如今二姑娘又连累了表少爷的名声,老夫人嘴上不说,心里头肯定也觉着膈应的很,倘若二夫人能解决了此事,在老夫人面前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听碧柔这么说,崔令胭心中生出几分了然来。 碧柔是家生子,自小便在侯府长大,比她这侯府的姑娘还要了解这其中的门道。 这般想着,崔令胭便点了点头:“既如此,下午收拾收拾便过去吧。” 碧柔迟疑一下,出声问道:“姑娘上门要不要带些东西,譬如一罐茶叶,也总好过两手空空上门去,说到底二夫人也是长辈。” 崔令胭却是摇了摇头:“这回便不了,他们二房的姑娘差点儿叫我坏了名声,将我逼到绝路上。若不是陆世子帮我一回,我这会儿兴许还坐立不安,不知是个什么情形呢。如今答应她陪着舅母她们,已经是念着我是崔家的姑娘了,若是还带着礼物上门,只怕旁人觉着我是泥捏的,往后哪个都敢随便欺负我了。” 若是放在过去,崔令胭绝对会行事妥帖,半点儿都不想叫人挑出错处来。 可经历过那场梦,她觉着有些时候行事还是莫要太过在乎旁人的想法,自己的底限若是一退再退,旁人不会觉着你懂事安分,只会觉着你好欺,甚至觉着她因着自小养在戚家,心里头很是自卑,哪怕受了这般大的委屈,也要顾忌着彼此的脸面,不想叫长辈们挑出她的半分错处来。 崔令胭这么说,碧柔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随即点了点头:“姑娘心中有数便是。” 她伺候了崔令胭这些日子,如今早已知道姑娘别看自小不在侯府长大,行事也很是有几分自己独特的风格的。 而且,自打进府,三姑娘也没怎么吃亏过,兴许是连老天都开始眷顾起三姑娘了。 她又想着姑娘和陆世子的婚事很快就到了,往后姑娘是卫国公世子夫人,倒也不必太过看重这些规矩,所以觉着崔令胭这般行事倒也不算不妥帖。 这边,姚嬷嬷从出云院里出来,一路便去了詹氏和戚若柔所住的院子。 进了屋里给詹氏和戚若柔请安,又寒暄了几句后,姚嬷嬷才道明了来意。 詹氏显得有些诧异,却也含笑应了下来,言语间却依旧带着几分火气:“二夫人有心了,要不然我还以为戚家小门小户,我们绍章只能白白受了这无妄之灾呢。” 姚嬷嬷讪讪一笑 ,陪着笑脸和詹氏说了几句好话,这才转身退了出来。 待她离开后,詹氏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嘲讽道:“还以为他们崔家忘了咱们这门亲戚,觉着绍章合该被那崔令音牵连坏了名声,活该白白被京城里那些人从头到脚议论一番?” “如今听说文姨娘挨了三十板子,崔令音也被禁足不得出院子一步,得下空来卞氏倒是想起给咱们戚家人赔罪了,也真是难得她能放下身段,想起戚家这个苦主来。” 戚若柔坐在一旁,眼底却是露出几分不解,迟疑一下,才开口道:“娘和女儿进府这些日子,那二夫人面儿上瞧着和气,实际上何曾将咱们放在眼里过。如今崔令音被老夫人责罚了,等到胭表妹和世子婚事过后还会被送去庄子上,既如此,卞氏这个二夫人何必亲自给咱们赔罪?莫不是有什么其他的心思?都说这些高门大户里的夫人们心思弯弯绕绕的,咱们可不能被她算计了!” 詹氏拿在手中的茶盏顿了顿,想了想才带着几分不确定道:“应该不至于吧,再说,她不是还请了胭丫头一块儿过去?胭丫头自小在咱们戚家长大,应该也不至于见着咱们落入卞氏的圈套吧。” “依我看,卞氏就是想将这桩事情彻底掰扯清楚了,省得咱们戚家往后借着这桩事情叫侯府替咱们办什么事情。她这样的贵妇人,我还不知道她如何想吗?哪里能真正瞧上咱们戚家这样的亲戚呢?戚家在她眼中,不过是上门打秋风的罢了,兴许她觉着给咱们一些赔礼,就能彻底将这桩事情给解决了。” 戚若柔有些憋屈,以前还不觉着戚家门第如何不如侯府,哪怕心中知道,也觉着彼此是亲家,该有的体面还是有的,侯府再如何,难道真能落了戚家的脸面吗? 可自打来了京城,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叫她明白戚家和宁寿侯府这样的门第比起来,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正如今日这般,母亲和她不敢亲自去质问卞氏,叫卞氏给戚家赔偿,只能白白叫兄长受了外人编排。可卞氏放下身段派了姚嬷嬷过来,说是请她们用膳,二夫人心中有愧给她们赔罪,她和母亲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若是拒绝了就是不识好歹了。 好似她们这样门第出来的人,只能任凭侯府这些夫人们安排。 戚若柔下意识蹙了蹙眉,心中有几分难堪,带着几分不满道:“二夫人若真心赔罪,何不请了姑母这个嫂嫂作陪,如何请了胭表妹呢?” “说到底还是欺负人,她不想在姑母这个大嫂面前落了面子。” 提起戚氏这个姑母,戚若柔迟疑一下又开口道:“还说二夫人瞧不上咱们戚家,其实也怨不得二夫人,姑母身为宁寿侯夫人,自家娘家的侄子受了这般大的委屈,姑母可曾替咱们戚家说过半句话?可曾为着此事和卞氏这个弟妹起过半句争执?连姑母都觉着哥哥被崔令音编排,闹出那些流言蜚语来根本就不值一提,不想着替咱们戚家人讨个公道,旁人又如何不会看低了咱们呢?” 听女儿这么说,詹氏的脸色也很是不好。 这些日子她心里头哪里能不憋屈呢,之前上京途中,她不曾想过来了侯府会是这般情形。 她本以为戚家养了崔令胭这么些年,侯府多少也要欠戚家几分恩情,哪怕不挟恩图报,侯府也该敬着他们,彼此尊重才是。她还想着想法子说动戚氏这个小姑子,叫胭丫头嫁给绍章,往后长久留在戚家。 可她哪里能想到,刚来了侯府才多少日子,这崔大姑娘不要的婚事就落在了崔令胭头上,叫她的打算化为了泡影,她连提都没来得及提呢,甚至都没表露出半分心思来。如此还不够,崔令音这个庶女嫉妒胭丫头得了这门婚事,竟然编排起胭丫头和绍章来,流言蜚语闹得人尽皆知,害的绍章脸面上挂不住,气极之下要搬出侯府去。 这一桩桩一件件,实在叫她心中憋屈,有火发不出来。 这会儿听女儿直接说出来,戚氏如何还能忍得住,当下就带着几分嘲讽道:“你姑母哪里还当自己是戚家女呢?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宁寿侯夫人,哪里肯为着你兄长这个侄儿得罪了人,惹得翟老夫人这个婆母对她有了意见呢?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亏得你祖母还成日里惦记你姑母这个女儿,若这些事情被你祖母知道了,还不知如何伤心呢。” 戚若柔没有说话,只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想着身为女子倘若不能嫁的好些,往后遇着亲戚也只能矮了一等,白白受些委屈。 这回卞氏请她们过去用膳,既有赔罪的意思,也不知可不可以叫侯府给她相看一门婚事。 戚若柔心中想着,却是没好意思说出来。她一个女儿家,即便有这个心思,也不能宣之于口,没得传出去叫人看了笑话,甚至觉着她痴心妄想,小门小户出来的还想嫁进京城里的高门大族。 戚若柔低着头掩盖住了这些心思,可詹氏是她的母亲,女儿一个眼神她就知道她心里头在想什么,更何况詹氏进京也有这样的心思。 她想了想,拉过戚若柔的手轻轻拍了拍,道:“柔丫头你放心,娘除了你哥哥就只你一个嫡亲的女儿了,自然会为着你着想的。这回是侯府对不住咱们,二夫人既然要赔罪,娘就是豁出去不要脸面了,也要借着这桩事情叫二夫人和侯府应下来给柔丫头你在京城里寻个好婚事。” 戚若柔眼圈一红,眸子里流露出几分感动来,点头道:“都依母亲的。” 第44章 相劝 崔令胭并不知詹氏和戚若柔的这番心思。 傍晚时分,她带着丫鬟碧柔去了卞氏所住的院子。 卞氏见着她过来,不等她请安便含笑招她到自己跟前儿坐了下来,又叫丫鬟上了茶水和点心。 卞氏像是没有半点儿嫌隙般和崔令胭闲聊起来,也说起了一些京城里的事情,甚至是宫中的事情。 崔令胭本和卞氏这个二婶不亲近,这会儿听她提起宫中的事情,一时竟是上了心。 毕竟旁人不知,可崔令胭做过那个梦,知道陆秉之真正的身份是已故先皇后之子。 既如此,她对皇宫的事情便多了几分关注。只是她才刚回侯府,也不好冒然问旁人宫中的事情,再加上也不是哪个都清楚这些的,她和戚氏这个母亲并不亲近,自然不好开口问,老夫人那里,更是不能轻易开口,免得老夫人多多心了。毕竟,陆秉之虽是已故长公主之子,可在外人看来,不过因着长公主的关系得了太后娘娘这个外祖母和皇上这个舅舅的怜惜疼爱,哪里和皇子们一样呢? 她若打听太多,没得叫人觉着古怪,所以崔令胭虽然心中好奇,却也从未打听过这些。 上回进宫参加赏花宴,除了太后娘娘外也只见着各家的夫人和贵女,并未见过后宫其他人。 卞氏没察觉到崔令胭的异样,只闲聊道:“你自小不在京城长大,对于京城里高门大族的事情都未必清楚,更何况是宫中呢?” “只是你日后到底是要当卫国公世子夫人的,世子是长公主亲子,是太后疼爱的外孙儿,你嫁过去少不了和宫中的人往来,多少也要知道一些的。我见你虽每日去翠微院给你母亲请安,可你们母女到底疏远了这么些年,你母亲那样的性子,也未必想到给你说这些。这会儿趁着你舅母她们没过来,婶婶便和你说说,免得你心里头没个数,什么都不知道。”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28节 卞氏喝了口茶,道:“自打多年前先皇后去后,宫中后位空悬了好些年,六年前二公主之母贤妃被立为了继后,入主中宫。只是,世人都知道,贤妃膝下只二公主一个女儿,并未诞育皇子。如今皇上膝下的皇子总共三个,一个是顺妃所出的大皇子,一个是淑贵妃所出的二皇子,还有昭嫔膝下的三皇子,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已成人,大皇子前年娶了妻,在宫外开府,二皇子和陆世子差不多大,好似年岁一样,因着淑贵妃的关系,在宫中倒是比 大皇子更得皇上看重。三皇子才七岁,还算年幼,倒也不必多提了。” “至于已故先皇后,膝下只有一女,便是大公主,多年前下嫁了大她十余岁的定国公,如今是定国公夫人,不过大公主每年都要去寺庙清修,如今只怕不在京城。” 崔令胭面色平静,心里却是在意起了这位大公主,如今的定国公夫人。 陆秉之是先皇后亲子,那便是大公主一母同胞的弟弟,也不知大公主知不知晓陆秉之真正的身份? 崔令胭正想着,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是詹氏带着女儿戚若柔过来了。 卞氏停住了话语,含笑起身迎到了门口,和詹氏说了几句客气话,便将人领到了屋里。 分宾主落座后,丫鬟上了茶水和点心。 卞氏和詹氏闲聊了一会儿,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崔令胭和戚若柔,含笑道:“过会儿才用膳呢,胭丫头你带若柔去园子里逛逛。” 崔令胭知道卞氏有话想和詹氏私下里说,想起卞氏请詹氏来这一趟的目的,她点了点头,含笑站起身来,对着二人福了福身子,带着戚若柔告退出去。 见着二人出去,卞氏含笑道:“胭丫头自小在戚家长大,如今出落的这般标致,进退有度,都是舅太太的功劳。” 说完这话,卞氏脸上的笑意收了收,带着几分苦涩道:“不像我,将音丫头自小养在膝下,平日里也是费心教导的,以为她懂事规矩,比起京城里嫡出的那些贵女们也不差什么了,哪里能想到这丫头不省心,嫉妒之下竟是做出那等荒唐的事情来,还连累了绍章那孩子,都是我这个当母亲的不是。” 詹氏原本就猜到了卞氏会说这些话,并不曾将这话放在心上,只是还未等她开口,又听卞氏道:“其实老夫人平日里也是疼爱音丫头的,毕竟在侯府这么多年承欢膝下,老夫人年纪大了,对晚辈们自然宽厚些。这回哪怕是生了气说要将音丫头嫁到南边儿去,可她这个当祖母的心里头如何能不难受,这不,因着这个夜里犯了头疾,大嫂一整日都在樨兰院侍疾呢。” 詹氏抬眼看向了卞氏,有些不明白卞氏到底要说什么。 卞氏迟疑一下,到底还是开口道:“音丫头虽是庶出,可再如何也是侯府的姑娘,舅太太可愿意叫她嫁给表少爷?” 她话音刚落,詹氏的脸色便沉了下来,一脸不敢置信看向了卞氏。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了! 她以为卞氏说要请她用膳,因着崔令音的所做作为要给她赔罪,哪里能料到,卞氏竟有脸面开这个口,要将崔令音那个坏了名声的庶女嫁给她的绍章? 真是可笑,当戚家是什么门第了,戚家虽比不得宁寿侯府显赫,可也不是随随便便哪个都能嫁给绍章,当戚家的孙媳妇的。 “二夫人莫不是戏弄于我,若如此,我看这顿饭也不必吃了,我们戚家虽小门小户,但也不是任人欺辱的!” 詹氏说着,放下手中的茶盏就要站起身来。 卞氏拦住了她,示意一下叫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退了下去。 这才对着詹氏道:“舅太太何必如此动怒,说句实在话,宁寿侯府乃是高门大户钟鸣鼎食之家,倘若不是音丫头做了错事惹得老夫人不快,她的婚事如何能想到戚家去?” “女子名声说要紧也要紧,可哪里有利益重要。舅太太您想想,音丫头嫁给绍章,侯府和戚家就是亲上加亲,往后舅太太和侯府的关系,也不单单只因着嫂嫂这个姑奶奶,而是因着绍章和音丫头。” “这些日子我瞧着舅太太来了侯府,可大嫂这个戚家的姑奶奶也没瞧着对舅太太这个嫂嫂如何敬重亲近,说句不好听的,倒像是对待那些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舅太太也莫要嫌我说得难听,所谓人穷志短,舅太太疼绍章这个儿子,自然要替他的前程着想,他若肯忍下这口气娶了音丫头,成了侯府的姑爷,往后府里难道还不照看着他这个姑爷吗?” 詹氏听她这样说,脸上露出几分迟疑来。 卞氏拉着她坐在自己跟前,又道:“我听说舅太太想将绍章送去国子监,和大嫂开了这个口,可大嫂却是没有应承。舅太太若真有这个心,我娘家有些关系,可托人推荐绍章入了国子监,毕竟民间有俊秀文采通达者,只要有名声极高的人推荐,也可入国子监。这样比起荫监来,其实还多了几分体面,舅太太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眼看着詹氏的眼神又松动了几分,卞氏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来,说话也轻松了,含笑道:“往后绍章和音丫头在京城定居,难道还能不照顾若柔这个妹妹?若柔也是正正经经的侯府表姑娘,老夫人心善,如何不能给若柔寻个好婚事?” “再说,咱们若柔相貌才情样样都好,多出去参加几次宴席,说不得就入了哪位老夫人或是夫人的眼,到时候又是另一番造化了。” 詹氏没有说话,心里头有股念想却是疯狂的生长,甚至叫她有些激动。 好半天她才开口道:“这事儿容我回去想想,也和绍章商量商量。” 卞氏笑了笑:“事关儿女婚姻大事,自该好好想想的。” 园子里 崔令胭不知道卞氏和詹氏的这番话,她缓步走在花园里,听着枝头上不知名的鸟儿的鸣叫声,心中却是想着方才卞氏和她提及的宫里头的那些事情。 关于大公主,关于继后,还有今上为着先皇后多年不立继后,那为何陆秉之会流落在外,成了淑惠长公主之子呢? 想着这些,崔令胭就觉着面前迷雾重重,心中隐隐生出几分不安来。 戚若柔见她有些心不在焉,含笑道:“表妹可是因着婚事快到了心里头有些紧张?” 听到戚若柔含笑打趣的声音,崔令胭回过神来,脸颊泛起几分红晕:“表姐就莫要打趣我了。” 她说完这话,眼底微微露出几分忧心来。 戚若柔看在眼里,带着几分担心问道:“怎么,表妹可还是担心外头那些流言蜚语的事情?如今事情黑白分明,都是崔令音这个庶女背地里搞鬼,想来陆世子宽厚大度,绝对不会误会表妹的。要不然,陆世子如何会送了表妹首饰,还特意帮了表妹这一回?” 崔令胭点了点头,又带着几分迟疑道:“世子帮我我自是感激不尽,只是多少也有些担心日后嫁去国公府的日子,表姐也知道,我毕竟自小不在侯府长大,也不知往后能不能应付得来。” 听崔令胭这样说,戚若柔上前一步,拉过她的手宽慰道:“表妹莫要担忧了,世子品性高洁,如今肯帮着表妹,日后定也会护着表妹的。” 戚若柔这般说着,心中却是对于崔令胭立马就要当上世子夫人的嫉妒少了几分。 原来,自己这个表妹得了这样一桩好婚事,心里头竟然也是如此不安吗? 第45章 捷径 崔令胭和詹氏她们留在卞氏那里用膳。 翠微院里,大夫人戚氏扶着江嬷嬷的手进了屋子,在软塌前坐了下来,一脸的疲惫之色。 今个儿她在樨兰院侍疾,三弟妹高氏虽也在,可到底也站了大半日,再加上婆母翟老夫人心情不好,屋子里气氛很是压抑,这大半日下来,她也觉着太阳穴一跳一跳的,难受得紧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江嬷嬷倒了半盏茶递到她手中,戚氏才抿了两口,就听着外头一阵脚步声,丫鬟翡翠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戚氏脸色微微变了变,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带着几 分不快道:“有什么话就说吧,吞吞吐吐做什么?” 戚氏还以为翡翠不过说些府里发生的琐事,毕竟宁寿侯府这般大,丫鬟婆子单内院就有上百人,人多了自然就容易生事。 翡翠迟疑一下,这才回禀道:“夫人,今个儿傍晚三姑娘和舅太太还有表姑娘去了二夫人那里用膳。” 戚氏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当即一愣,竟有些气笑了,看着翡翠道:“你说什么?胭丫头和嫂嫂她们去了卞氏那里?” “这怎么可能,崔令音做下那样的错事累及绍章的名声,嫂嫂一向最疼我那侄儿,这时候必是恨极了二房这些人,如何会和卞氏走得近呢?” 戚氏说着,脸色就沉了下来,冷冷对着翡翠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翡翠见着自家夫人动怒,如何还敢瞒着,忙回禀道:“回夫人的话,是二夫人为着二姑娘所作所为心中愧疚,请了舅太太和表姑娘过去用膳亲自赔罪,另外请了咱们三姑娘作陪。” 听翡翠这般说,戚氏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带着几分嘲讽道:“二弟妹倒是能放下身段,枉我在樨兰院侍疾,在老夫人那里尽孝,她这个二房媳妇倒是当了甩手掌柜,不肯受累侍疾反而在背地里搞这些事情。怎么,她是想和嫂嫂她们亲近,叫府里指摘我这个戚家出来的姑奶奶吗?” 在她看来,卞氏为着崔令音这个庶女赔罪是假,故意恶心她给她添堵才是真的。 詹氏是戚家的媳妇是她的嫂嫂,自打进了京城和她这个小姑子也算不得如何亲近,后来外头那些流言蜚语传开,她这个宁寿侯夫人也没为着绍章这个亲侄儿和二房起了争执,要二房给戚家一个公道。 戚氏即便没听到也能想到底下那些丫鬟婆子会如何碎嘴,说她得势了便看不起娘家的嫂嫂了,连娘家侄子受了委屈也不敢和二房闹开来。 戚氏心中有数,可她也有自己的成算,想着暂且叫嫂嫂他们受些委屈,往后她自会补偿几分的。 她哪里能想到,卞氏私下里会如此行事,这不是打她的脸面吗? 戚氏觉着脸上臊得慌,心里头也堵着一口气,屋子里的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江嬷嬷自然猜测出她的心思,挥了挥手叫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全都退了下去,这才上前宽慰道:“夫人也不必多想,错事是二姑娘做下的,二夫人将人请过去赔罪也在情理之中。舅太太既住在咱们侯府,您往后多请舅太太还有表姑娘过来喝喝茶说说话,看府里哪个敢非议夫人?” “说句实在话,戚家小门小户,二夫人放下身段叫人来请,舅太太哪怕心中觉着不妥不愿意过去怕也不好直接便拒绝了。” “舅太太是戚家的媳妇,难不成还真能和二房亲近了?” 听她这么说戚氏的脸色也缓和了些,想了想对着江嬷嬷吩咐道:“你去库房里寻套上好的文房四宝送去给绍章。对了,我记着还有一枚寿山石鹤纹印章,你也一并送去。” 江嬷嬷点了点头,迟疑一下出声问道:“夫人可要对表少爷说些什么?” 戚氏摇了摇头:“将东西送去,其他的就不必说了,绍章那孩子我虽只见过几面,可瞧着就是个骨子里高傲的,说多了反倒叫他多心。” 戚氏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兄长和嫂嫂还是太过捧着绍章这个儿子了,叫他觉着自己空有些才华,多读了些书便傲气起来。实际上,他哪里有那个资格傲气呢?他是出身公门侯府还是和陆秉之一样有太后娘娘和皇上当靠山?他什么都没有还不自知,哪里能懂我这个姑母在侯府的不易呢?” “既如此,将东西送去就是,其他的不必多说。” 江嬷嬷觉着有些不妥,可夫人和表少爷虽是姑侄却并不亲厚,再说,舅太太和表少爷他们总不会一直留在京城,等到三姑娘成婚后,舅太太难道还好意思一直在侯府住着,自然是要回戚家去的。 如此一来,夫人倒不必特意和表少爷解释什么了,毕竟往后姑侄二人多半也不会再见面了。 江嬷嬷这会儿也有些心疼起自家夫人来,夫人表面上看着风光,可实际上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侯爷如今宠着柳姨娘,姑娘和夫人不亲近,少爷也因着那日撞见的一幕对夫人有了嫌隙,如今除了必要的请安,很多时候都留在外院书房,夫人整日里忙着中馈,哪怕心中难受也腾不出时间来管这些事情。 如今老夫人又病着,紧接着便是三姑娘和陆世子的婚事,这段时日更是有的忙呢。 见着戚氏疲惫的神色,江嬷嬷没有继续说什么,只点头应下按着戚氏的吩咐去了私库。 不多时,江嬷嬷拿了东西一路去了戚绍章所住的院子。 说明了来意后,江嬷嬷将东西放在桌上,想了想到底还是开口道:“表少爷,夫人虽当了这么些年的侯夫人,可娘家不显,夫人在府里也是谨小慎微,哪怕知道了表少爷受了牵累,也不好因着此事就和二房闹开,还望表少爷体谅夫人这个姑母。” “再说,二姑娘已经自食苦果,等到三姑娘和陆世子成婚后,就会嫁出去远离京城,这对京城里的贵女来说无异于是毁了前程。事已至此,也算是能叫表少爷解气了。” 江嬷嬷说完这话,福了福身子便退了下去。 屋子里,戚绍章坐在案桌后,伸手拿过托盘里放着的寿山石鹤纹印章,摩挲把玩了好一会儿,突然轻笑出声。 小厮云筝听着自家少爷突然笑出声来,带着几分紧张看向了他。 少爷这些日子因着被崔二姑娘和文姨娘闹出的那些流言蜚语牵累,心情很是不好。本想着搬出侯府,却被夫人好说歹说给拦住了,这几日,少爷心情一直都不好,还动了心思想早些回戚家去。 这会儿,少爷竟有兴致把玩起这寿山石印章来,还笑出声,云筝心中不由得一紧,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他还未开口,戚绍章就含笑看向了他,意味深长道:“过去我只觉着自己才华出众文章练达,戚家门第也不算差,我这个戚家少爷也算是一表人才。可如今进了京城才知晓,在这些世家大族面前,我这个戚家的少爷根本就不算什么,没有显赫的家世,我哪怕考中了进士,日后朝中无人支持,也不见得仕途会顺利。” “之前母亲叫我娶了胭表妹我还不以为意,觉着若是如此难免被人议论说我有攀附之心,想要靠着岳家,虽比那些上门的女婿好些却也难免被人指指点点岩棉无光。可如今想想,我读书虽多,可人情世故却未必比得上母亲,母亲当初的想法未必就是错的,才是真心替我着想呢。” “如今想想,若非胭表妹即将嫁去卫国公府,娶了侯府的姑娘对我这个戚家少爷来说,也算是一条捷径了。” 云筝心里头咯噔一下,觉着少爷性子似乎和往日里有些不大一样了。 他不知该如何回话,少爷一向高傲,如今这般自贬,想来也是来了京城过得不大如意吧。 其实,他私心里觉着还是回戚家好,在当地戚家也算是大户人家,颇有几分脸面,不像在京城,哪怕有宁寿侯府这样的亲家,夫人他们也被侯府的人看低了,甚至连戚氏这个姑奶奶,也未曾将娘家人放在心上过。 要不然,姑奶奶就该亲自过来,和少爷 这个亲侄子说说话,哪里会只派了心腹江嬷嬷过来送这些东西。这些东西虽贵重,可姑奶奶如此举动,便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赏赐和安抚了。 少爷一向高傲,心里头还不知如何膈应呢,要不然也不会气得说出这番往日里断然不会宣之于口的话。 ...... 崔令胭陪着詹氏她们在卞氏那里一块儿用了晚膳,等到宴席散了回到出云院时夜色已经深了,沐浴之后早早便睡了。 之后几日,她每日都去樨兰院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29节 转眼半个月过去,婚事临近,府里张灯结彩处处都透着喜气。 成婚前一日,崔令徽这个大姑娘也从镇国公府回来,还特意来了出云院。 她一进来,气氛便有些尴尬起来,詹氏和戚若柔都看向了崔令徽。 崔令胭眉眼含笑,对着崔令徽道:“大姐姐回府了,还以为大姐姐身子不适,要在镇国公府多住一些日子呢。” 第46章 成婚 崔令徽心中恼怒,嘴角却是依旧露出笑意:“三妹妹说笑了,妹妹婚姻大事,姐姐怎会缺席?” 崔令徽说着,示意了身后跟着的丫鬟一眼,丫鬟捧着一个檀木雕花盒子走上前来。 “这套头面是外祖母送给我的,我瞧着款式做工都极好,便想着拿来给三妹妹当做添妆,三妹妹可莫要嫌弃才是。” 崔令胭莞尔一笑:“那我便多谢姐姐了,姐姐才刚回府,可要在我这里坐坐吃盏茶?毕竟咱们姐妹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 崔令徽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还要去给祖母请安,妹妹明日便要成婚,我便不叨扰妹妹了。” 崔令徽说着,对着詹氏福了福身子,转身走了出去。 待她出去后,詹氏带着几分诧异道:“还以为你这姐姐要等到你和世子的婚事过去后才会回来宁寿侯府,如今瞧着她倒是一点儿都不怕被人议论。她今日回府,明日肯定不能待在自己院里,出来露面少不得被那些夫人,姑娘们指指点点,崔大姑娘倒也是个妙人。” 崔令胭笑了笑,她虽和崔令徽相处不久,可如何不知崔令徽的性子,在那个梦中崔令徽能算计自己坏了名声,如今又能借着寒症逃过和陆秉之的婚事,将这桩婚事推在她的身上,她那样高傲的一个人,如何会在自己和陆秉之成婚之日躲在镇国公府? 怕是之前镇国公老夫人称病叫人来接她去国公府小住,崔令徽心中也是不愿意,不过碍着孝道和老夫人对她这个晚辈的一片苦心应下了罢了。 “她是侯府大姑娘,身后又有镇国公府这个外家,骨子里怕是比陆秉之还要高傲几分,要不然也做不出那样的事情来。她不想躲躲藏藏叫人看低了,自然是要露这个面的。” 崔令胭看着桌上托盘中放着的大红色拿金线绣着牡丹纹路的嫁衣,一时有些失神。 那个梦中她被崔令徽算计那般狼狈嫁给戚绍章,那时候她虽也身着大红嫁衣,可心中惶恐茫然,还有对宁寿侯府,对生母戚氏的失望,哪里有半点儿寻常人家要出阁的姑娘那般即便心中忐忑喜悦,却也盼着成婚后能和夫君举案齐眉。 如今她躲过了崔令徽的算计,要嫁给陆秉之,也不知等待她的是个什么处境。 崔令胭伸手轻拂着嫁衣,心想如今她是愿意嫁给陆秉之的,陆秉之愿意帮她,想来也不是那般难以相处的,他身份尊贵,不像梦中表哥戚绍章那般看似清高实际上骨子里却满满都是自卑,生怕被人看低了去。 这样便够了,嫁给陆秉之总比嫁给戚绍章要强出许多,至于别的,走一步算一步吧,倒也无需太过忧心,不然便是作茧自缚了。 正想着,戚氏带着一行人从外头进来,脸上带着喜色,刚进了屋里便含笑道:“太后娘娘派人送来了添妆礼,这可是天大的脸面。” 随着戚氏的话音落下,几个宫人捧着一个个盒子走了进来,很快桌上就摆满了各种华贵的东西,成套的头面首饰,华贵锦绸,其中最叫人瞩目的是一柄紫檀嵌红宝石如意,玉质晶莹剔透,庄重华贵。 崔令胭朝几个宫人笑了笑,脸上露出几分受宠若惊,眼底也含了几分羞涩,对着领头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姑姑笑了笑,开口道:“多谢太后娘娘赏赐,也劳烦姑姑特意出宫一趟了。” 宫女知道她即将是卫国公世子夫人,是太后的外孙媳妇,自然很是客气,彼此说了几句客套话后,才告退出去。 詹氏坐在那里,看着满屋子的东西,心中实在是有些羡慕,觉着崔令胭过去受了不少委屈,如今回了京城,老天竟如此眷顾她,太后娘娘送了这么多添妆,可见对陆秉之这个外孙的看重,所以才爱屋及乌。 倘若胭丫头能在卫国公府立住脚,又得了太后娘娘的喜欢,借着这世子夫人的身份,哪怕暂时没有子嗣其实在京城的贵妇圈子里也是尊贵的。 这般想着,詹氏倒是真真盼着崔令胭日后能和陆秉之举案齐眉,往后身份高了也能帮衬着戚家这个外家。 之前她私下里和绍章将卞氏打算将崔令音嫁给他的事情说了,本以为儿子会恼羞成怒,甩袖离去,这门婚事怕是要她好生相劝才能叫儿子应下。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儿子听她说完后,只是想了想,便点头应了下来,叫她实在有些诧异。 后来她细细想想,只觉着儿子是在京城里,在这宁寿侯府受了委屈,意识到身份地位有多要紧,这才收起了满身的傲气,应下了这桩婚事。 绍章娶了崔令音,便有了宁寿侯府这个靠山,往后进了国子监,在京城里置办个宅院,再借着侯府的门路,难道还不能在朝中谋个好差事? 倘若胭丫头在卫国公府得了体面,难道还能不帮衬着绍章这个表哥?毕竟,戚家对她可是有着照养之恩的,哪怕是为着自己的名声,胭丫头也不能因着崔令音算计她一回,便将这份儿恩情给抹去了。 如此想着,詹氏脸上的笑意愈发真切了几分,含笑对着戚氏道:“咱们胭丫头可真是有福气,姑奶奶日后说不得还得靠着胭丫头呢。” 戚氏心中也说不出是何等感觉,明明她不喜欢崔令胭这个女儿,更将和儿子崔慎泊疏远的缘由全都安在了崔令胭身上,半点儿都没反思自己当初的过错,将才刚六岁的崔令胭送去戚家寄人篱下,才叫她们母女情分疏远了。 可见着太后派人送来的这些添妆礼,她又有些怕胭丫头往后真得了体面,和陆秉之相处极好,往后她这个当母亲的在她面前就更没什么底气了。 往后京城里的人提起她这个宁寿侯夫人来,少不得要说她和崔令胭母女生分,都是她偏心太过,咎由自取,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背地里嘲笑她呢。 戚氏没有接詹氏这话,含笑对着崔令胭叮嘱了几句,看着她试完了嫁衣,就推脱还有事情要张罗,便起身出了屋子离开了出云院。 詹氏和戚若柔又陪了崔令胭一会儿,想起明日成婚定有好些事情要忙,也要叫崔令胭好好歇会儿,免得气色不好,便也起身告辞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崔令胭和身边伺候的丫鬟。 碧桃含笑道:“这会儿暂时没人过来,姑娘快进去歇会儿吧。” 崔令胭点了点头,进了内室躺了下来,却发现自己心中紧张忐忑,辗转反侧好一会儿功夫才睡着。 等到傍晚时候醒过来,用了晚膳后,戚氏才又过来,拿了个小册子给她,带着几分不自在道:“当了新嫁娘最要紧的便是给夫家绵延子嗣,开枝散叶,这东西你私下里看看。” 她说着,想到陆秉之身上余毒未清,脸色微微一变,迟疑一下又开口道:“世子身上余毒未清,你进门后还是以照顾世子为主,和世子好好相处,尽早笼络住世子才好。” 戚氏说着,轻轻叹了口气,又道:“当年我将你送去戚家,叫你受了委屈你对我有意见也是应该的,可你得记着一点,哪怕你嫁给陆秉之当了世子夫人,也要靠着宁寿侯府这个娘家的。在这个家里,只有咱们 长房的人才是你唯一的依靠,日后你弟弟若是出息了,也会帮衬你这个姐姐。” “泊哥儿因着你的事情和我生了嫌隙,日后你这当姐姐的也好好劝劝他。咱们长房可不能自己生出嫌隙,叫外人看了笑话。你父亲膝下只泊哥儿一个儿子,泊哥儿身子又不好,你以为你二婶心中不会起什么心思?我心中也不安,若不是我身子不中用,你父亲又宠着柳姨娘,我便是拼死也要再生个儿子,好叫咱们长房的地位稳固的,要不然这般大的家业,说不得就便宜二房了。我这话你兴许如今不明白,可明日你嫁去卫国公府,当了人家媳妇知道这当家主母有诸多难处,兴许就能体谅我这个母亲的不易了。” 崔令胭没有说话,自己这个母亲口口声声说这些话,是怕她往后得了体面记不起她这个母亲和弟弟崔慎泊吗? 她笑了笑,道:“母亲这话可莫要和弟弟说,要不然弟弟多心少不得会误会了母亲,以为您如今最疼他不过是因着膝下没有另一个儿子罢了。” “过去我嫉妒羡慕多泊哥儿,可今日听您这么说我才明白,他瞧着比我幸运能叫您偏心至此,可实际上,也只是您的一个筹码罢了,您心疼是真,利益也是真,虽在情理之中,却也叫人着实心寒。母亲若是再生个儿子,只怕就不会如此疼宠泊哥儿,而是替小儿子争取爵位吧?到时候,泊哥儿又该如何自处?” 崔令胭带着几分感慨道:“舅母这个人也有诸多毛病,甚至有些市侩,可她对自己一双儿女却是真真疼爱,这一点比您要强。” 戚氏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见着崔令胭眼底露出的几分嘲讽,颜面有些挂不住,可她到底没和崔令胭起争执,只开口道:“若你舅母在我这个位置上,只怕也会如此。” “行了,我也不指望你明白我的难处。我虽不得你父亲宠爱,可到底也是宁寿侯夫人,执掌府中中馈,你好好当你的世子夫人便行了。” 说完这话戚氏便起身离开了。 崔令胭怔愣了好会儿,才收回了视线。 又过了会儿,崔慎泊也派人送了添妆过来,崔令胭伸手打开盒子,见着里头厚厚一塌子银票,还有底层整整一层的雕有如意花纹的小金锭,面色复杂,看了好一会儿才合上了盖子。 翌日一早,崔令胭早早就被碧柔叫了起来,梳洗打扮,身上换了大红色的嫁衣。 母亲戚氏,卞氏和高氏两位婶婶一大早也来了出云院,没过一会儿詹氏也带着戚若柔上门。 不多时,各家女眷宾客也都到了,崔令胭自小不在京城长大,好些都不认识,可她嫁的人是陆秉之,自然有人上门沾沾喜气。 屋子里很是热闹,窗户上贴了囍字,挂着红绸,满眼的喜庆。 全福嬷嬷满脸笑意,一边给崔令胭梳头一边说着吉祥话,崔令胭原本不大紧张此时突然有些紧张起来。 她平复了下心绪,听着外头的热闹声,任由全福嬷嬷给她梳着发髻,好一会儿功夫,崔令胭见着镜子里盛装下眉目如画雍容华贵的自己,一时有些愣神。 詹氏在一旁含笑赞道:“咱们胭丫头容貌本就出众,如今做了新娘子的打扮,更是明艳动容,叫人移不开眼了。” 女眷们也笑着点头附和,哪怕知道陆秉之性子清冷,不是那等见着好容貌便上心的,也开口打趣道:“胭丫头这般容貌,定能叫陆世子另眼相待。” 这一番打趣叫屋子里的气氛格外的活跃,此时,人群中不知哪个不合时宜出声道:“听说陆世子中毒后很少露面,也不知今日大婚,会不会亲自来迎亲?” 第47章 红烛 说话的是个身着湖蓝色绣着牡丹花缂丝褙子的贵妇人,她不经意说出这句话来,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原本热闹的氛围也多了几分凝滞,女眷们的视线也全都落在了身着大红嫁衣的崔令胭身上。 一旁站着的崔令徽眼底露出几分嘲讽,可死死攥紧的帕子却还是透露了她心中的紧张。 她不愿意陆秉之亲迎,给了崔令胭天大的体面。 毕竟上辈子,陆秉之因着中毒身子不适,太后娘娘便吩咐内务府着手操办陆秉之的婚事,迎亲的不是陆秉之这个世子而是礼官。 那时候她不喜陆秉之,不满意这门婚事却是不得不嫁去卫国公府,所以对于谁来迎亲根本就不在意,甚至不想那般快就见着陆秉之。 重生回来,这桩婚事落在崔令胭这个继妹身上,她却是有些紧张,害怕这回并非是礼官来,而是陆秉之亲迎。 若是放在以前她还没有这样的担心,可崔令音算计崔令胭和戚绍章,陆秉之没有厌弃了崔令胭反倒是出手帮了崔令胭,不仅派观言送了那些礼物,还叫孙嬷嬷过来将查出来的证据全都摆在了祖母翟老夫人面前,叫祖母不能遮掩住这桩姐妹阋墙的丑事,还了崔令胭一个清白的名声。 她和陆秉之生活过好些年,这个男人那般薄情,根本不像是会做这等事情的。可偏偏,这辈子他护着崔令胭,叫她好生不是滋味儿。 今日,若是陆秉之亲自来迎亲,她就更难以忍受了,若是如此,那她上辈子在陆秉之眼中算什么? 崔令胭自小不在侯府长大,身份才情哪里比得上她这个长姐?难不成陆秉之是瞧上了崔令胭那副好相貌便待她格外不同吗? 崔令徽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收敛了眼中的这些情绪,抬眼看向身着嫁衣的崔令胭。 她以为她会从崔令胭脸上看到难堪和忐忑,却发现自己这继妹眉眼含笑,似乎全然没听到方才那人的嘀咕。 “哎呀,世子那般护着崔三姑娘,想来是极为满意这桩婚事,多半会亲自迎亲的。哪怕因着身子不适不能亲至,也会派妥帖的人过来迎亲的,这些都不打紧,崔三姑娘这般美人,陆世子只要见了能不动心吗?” 这番打趣的话叫屋子里的气氛又活跃起来,崔令胭露出几分羞涩的笑意来,视线却是不着痕迹朝方才那个身着湖蓝色褙子的贵妇看了一眼。 那贵妇讪讪一笑,避开了她的视线。 屋子里恢复了热闹,女眷们也闲聊起来,詹氏和戚若柔陪在崔令胭身边,时不时说笑几句,戚氏这个当家夫人见着这边妥帖了便去了前头忙活了,三夫人高氏留在了屋里,卞氏则低声和崔令胭说了一句,说是要去翟老夫人那里,免得老夫人身边没人陪着。 崔令胭知道自己这个二婶最会讨好老夫人,更何况崔令音才闯了祸事惹得老夫人不快甚至默许了卞氏的请罪,任由她在廊下跪了一个多时辰。卞氏是个聪明人,这个时候自然是要想法子讨好老夫人的。 她含笑开口:“这里有舅母,三婶和表姐陪着,二婶快去陪着祖母吧,祖母身子才好些,身边留个人我也才能放心。” 卞氏点了点头,心想胭丫头这张嘴倒是惯会说这些孝顺的话,只是这其中有多少真心就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卞氏笑着拍了拍崔令胭的手,又对着詹氏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了屋里。 樨兰院 翟老夫人才喝完一盅燕窝羹,见着卞氏进来,问道:“出云院那边可都妥帖了?你嫂嫂今日忙着里里外外的事情怕是有些顾不上内院,你这个弟妹要好好帮着才好,莫要出了岔子叫满府的宾客看了咱们宁寿侯府的笑话。” 卞氏含笑上前:“都妥帖了,那边还有舅太太她们盯着呢。” 她迟疑一下,又道:“徽丫头这会儿也在呢。” 翟老夫人听着卞氏头一句话脸上露出几分满意来,听到这会儿崔令徽也在出云院,脸上的笑意就收敛了几分,带着几分不快道:“外头的人知道 她回了侯府就行了,最多胭丫头出门时她这个姐姐露露面,这个时候她待在出云院,是嫌那些女眷们背地里还没嚼够舌根吗?” “真不知她怎么想的,之前她好好的,也听话懂事最能叫我放心,自打陆世子中毒她落水病了一场后,这性子就变了,也不为着侯府的名声着想。她难道不知,越是这个时候她越不该多露面,这般简单的道理还要我这个当祖母的提醒她吗?” 卞氏心中了然,过去老夫人有多疼爱崔令徽这个孙女儿,如今就有多不满她。 其实,老夫人不满崔令徽,这才看她处处都是错。 老夫人也不想想,崔令徽那般要强那般高傲一个人,如何能在崔令胭和陆秉之成婚的日子躲在自己院里呢?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30节 如今这般,才是崔令徽能做出来的。她不在乎被人如何议论如何编排,她只觉着自己退了这桩婚事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不想往后这件事影响她一辈子。 其实,有时候她这个当婶婶的倒也有几分佩服徽丫头这个晚辈。 若是事情放在她身上,她未必能承受了这些,更没有胆子故意落水叫自己得了寒症退了这桩婚事。 卞氏这般想着,嘴上却是宽慰道:“母亲也别操心了,今日胭丫头嫁去卫国公府,外头那些流言蜚语慢慢也就平息了。再过些时日,有谁还会将这些事情放在嘴上议论呢?” 翟老夫人点了点头,指了指身边的绣墩:“坐吧。” 卞氏上前坐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翟老夫人看了她一眼,道:“之前你说的令音和戚绍章的婚事就由着你吧,你是音丫头的嫡母,只要你觉着妥帖,就叫音丫头嫁去戚家,也算是咱们侯府还了戚家照看胭丫头这么多年的恩情了。” 卞氏听到这句准话,心里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崔令音这个庶女拿捏住了把柄,不得不帮着她嫁给戚绍章。 幸好这些年她在婆母这里有几分脸面,也能揣摩透婆母的心思,在她的劝说下,婆母终于是松口了。 卞氏起身福了福身子,道:“媳妇谢过母亲,音丫头能嫁给戚绍章,媳妇也能放心些。戚家虽然门第不显,可也算是知根知底,只要音丫头尽心,定能当好戚家的媳妇的。” 翟老夫人点了点头,将话题转移开来说起了别的事情。 闲聊了一会儿,外头隐隐传来铜锣和鞭炮声,翟老夫人含笑道:“瞧着是时辰了。” 翟老夫人这般说着,对着大丫鬟玳瑁吩咐道:“你去外头看看是不是世子亲自来迎亲?” 玳瑁笑着应下,福了福身子便退了出去。 这边崔令胭也听到了外头的敲打声,一时也有些紧张起来,视线不自觉朝门口看去。 没过一会儿,外头有婆子满脸堆笑跑了进来,对着崔令胭福了福身子道:“三姑娘,迎亲的队伍到了,是世子亲自来迎亲呢。三姑娘快些去正堂吧,待会儿世子直接便去正堂,等三姑娘给长辈们行了拜别礼,就能出阁了。” 三夫人高氏将红盖头盖在崔令胭头上,扶着她从座上站起身来,又将她交给了全福嬷嬷。 崔令胭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詹氏和女眷们,踏出门槛,出了出云院的大门,一路往正堂走去。 快到正堂时,崔令胭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空气似乎凝滞一下,随即全福嬷嬷含笑低头对着崔令胭道:“三姑娘,是世子来了。” 隔着红色的盖头,崔令胭见着面前一个身形修长,身着红色织金喜服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陆秉之。 她心中一紧,福了福身子道了声:“世子。” 耳边传来一些祝福声,全福嬷嬷将早就准备好的牵红递到崔令胭手中,陆秉之和崔令胭各执一端,缓步走进正堂。 此时翟老夫人,戚氏和宁寿侯还有崔慎思,崔慎泊他们都等着了。 崔令胭早就熟悉拜别的流程,扶着全福嬷嬷的手,在身边的蒲团上跪下,恭敬地道:“孙女儿拜别祖母,还望祖母身体安康,万事顺遂。”说完这话,又对着戚氏和宁寿侯那边磕了头, “女儿拜别父亲母亲。” 她声音格外好听却带了些许哽咽,饶是屋子里站着的一些女眷知道她自小不在侯府长大,想要在这拜别的场合看宁寿侯府的笑话,此时见着崔令胭这般行事,心中也不由得高看了崔令胭几分,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戚氏眼圈也红了些,宁寿侯则是出声叮嘱了崔令胭几句,要她嫁去国公府要好生侍奉公婆,尽到妻子和媳妇的本分。 说完这话,又看了站在那里的陆秉之一眼,道:“往后有劳世子照顾胭丫头了。” 崔令胭听着父亲这话,心中却是半点儿都没有生出动容来。她回了侯府后也只去书房拜见过自己这个父亲一回,父亲待她冷淡,彼此并没有什么父女情分,也亏的父亲此时能说出这番话来了。 崔令胭不禁在想,倘若这婚事没有落在她身上,嫁给陆秉之的依旧是崔令徽,父亲喜爱崔令徽的生母穆氏,兴许见着崔令徽这个自小疼爱的女儿出阁,更会真情流露分外不舍吧? 这般想着,她耳边传来陆秉之清冷的声音:“崔氏是秉之的妻子,秉之自会照顾于她。” 宁寿侯点了点头,一旁坐着的戚氏和翟老夫人不自觉朝站在那里的大姑娘崔令徽看了一眼,见着崔令徽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俱是在心里头微微叹了一口气。 翟老夫人收回视线,对着一旁的崔慎泊道:“泊哥儿,你背你三姐姐上花轿吧。” 崔慎泊点了点头,跟着全福嬷嬷扶着崔令胭出了正堂,快到宁寿侯府的门口时,上前在崔令胭身前蹲了下来。 “三姐姐。” 崔令胭趴在崔慎泊背上,由他背着送上花轿,等到轿帘放下,崔令胭张了张嘴,到底也没对崔慎泊这个弟弟说几句亲近的话。 耳边鞭炮声乐声响起,花轿从侯府门前离去,身后跟着一百二十台嫁妆,一眼望不到头。 京城里知道陆秉之今日迎娶崔令胭的人很多,也听到侯府和国公府的那些流言蜚语,这时候自然跑出来瞧个热闹,也见一见陆秉之这个长公主之子,看看他是不是中毒之后身子孱弱。 陆秉之一身织金喜服坐在马上,眉眼清淡,周身带着几分矜贵和威严。 这些看热闹或是想看笑话的,见着他这般清清冷冷的模样,心中不免暗道了声,不愧是身份尊贵的侯府世子,长公主嫡出,不然怎有这番气度姿容呢? 也不知这崔三姑娘嫁去国公府,会是个什么处境。 说起来,这桩婚事虽是崔大姑娘不要的,可陆世子即便中毒身子有恙,瞧着也是一表人才,身份又极为尊贵,哪怕崔三姑娘日后不能有子嗣,单单只是个世子夫人的身份,在京城里也算是尊贵人了。倘若这崔三姑娘有福气日后能怀了身孕,就更是叫人羡慕了,只怕到时候那崔大姑娘就要悔不当初了。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返回了卫国公府,一路上鼓乐,礼炮声不断。 等到喜轿在卫国公府的门前停了下来,全福嬷嬷才扶着崔令胭下了马车。 跨过火盆,一番冗长繁复的拜堂礼过后,崔令胭被送去了新房。 大红色的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此时屋子里只有她和陪嫁的丫鬟碧桃几个,到了这个时候,崔令胭才松了一口气。 崔令胭坐在床榻上,双手交叠放在膝盖处,透过红色的盖头见着屋子里烛台上大红的双喜蜡烛,地下也铺着大红的绒毯。 这种氛围,不由得叫崔令胭想起了那个 梦中,她嫁给戚绍章时的情形。 她微微摇了摇头,将这些心思压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丫鬟的请安声也传了进来:“见过世子。” 崔令胭心里头咯噔一下,下意识抿了抿唇,透过红盖头见着男子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拿起一旁托盘里的喜秤,挑起了红色的盖头。 她只觉着眼前一亮,视线直直撞进了陆秉之那双清冷好看的眸子里。 第48章 同塌 崔令胭睫毛微颤,眸子里露出几分紧张来,随即脸颊泛红,轻轻叫了声:“世子。” 陆秉之一怔,见着她好看的眸子里虽有紧张,却没有半分的抗拒和排斥,看向他的眼神也带了几分羞涩,想起这桩婚事是如何落在她身上的,心下不免软了几分,面色也温和下来。 一旁站着的全福嬷嬷见着陆秉之这般,眼中露出几分诧异来,随即欣喜不已,她是太后娘娘派来国公府帮忙张罗世子婚事的。 如今瞧着世子对少夫人这般态度,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待明日回宫和太后娘娘回禀了,娘娘心里头也会高兴的。 毕竟,之前世子虽出手帮了少夫人,可男人的心思谁能揣摩得准呢?倘若世子真将那些流言蜚语当真了,将少夫人娶进门却是不闻不问,心中厌恶,这桩婚事怕要成为太后娘娘心头上的一根刺了。 全福嬷嬷收起这些心思,对着一旁站着的丫鬟示意一下,丫鬟端着托盘上前,托盘里放着两盏酒。 “世子,该和少夫人饮下合卺酒了,从此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陆秉之伸手拿过酒杯,视线落在了崔令胭身上。 崔令胭脸颊微红,伸手也拿过一盏酒。 下一刻,崔令胭觉着床榻一沉,陆秉之挨着她坐了下来。 两人距离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迦南香的味道。 崔令胭记起上回在宫中参加赏花宴,偶遇陆秉之时,似乎他身上熏的便是这迦南香。 崔令胭轻轻吸了吸鼻子,动作虽小,却是落入陆秉之的眼中。 “怎么?” 崔令胭目露娇羞,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世子可是喜熏迦南香?” 陆秉之点了点头,心想她竟这般紧张吗?紧张到要找些话说。 没有挑破她的心思,陆秉之俯身上前,两人手臂交缠,饮下了手中的酒。 崔令胭平日里甚少饮酒,哪怕喝些也是清甜的果酒,这会儿一盏酒下去,脸颊愈发红了起来,眸子里也泛起一层水色,愈发显得眉眼潋滟,尤其她此时一身大红织金嫁衣,愈发惹人遐思。 陆秉之看了一眼面前面若桃花的人,面色也柔和了几分。 全福嬷嬷心中很是欢喜,福身道贺:“奴婢们恭祝世子和少夫人和和美美早生贵子。” 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跪了一地,齐声道贺。 崔令胭脸颊发热,看向了陆秉之。 未出阁前舅母詹氏教导过她,新妇进门这个时候合该给下头的人赏钱。可她虽明白,这个时候却是觉着有些不妥,毕竟她才刚进门,这会儿便摆起女主人的架子,哪怕旁人不多想,她自己心里头也觉着怪怪的。 察觉到她看过来的目光,陆秉之猜出些她的心思,对着下头的人道:“赏!” 嬷嬷有些诧异陆秉之会替崔令胭开这个口,道谢之后,才要退下去,又听陆秉之吩咐道:“命小厨房做些吃食送过来。” 他说完这话,看向了崔令胭:“想吃些什么?” 崔令胭愣了一下,想了想,低声道:“做碗柳叶面吧,放些笋丝、金针菜。” 陆秉之点了点头,吩咐道:“叫小厨房照着做两碗,再拿几样小菜,其他的就不必多做了。” 嬷嬷听他这样说,知道世子是要和少夫人一块儿用膳了。 连忙应了下来,差人去吩咐了。 陆秉之对着崔令胭道:“我先到前头去了,你也叫丫鬟伺候着换身常服,不必这样拘束,今晚这里没人来闹腾。” 崔令胭有些诧异看向他,她其实也有几分奇怪,按理说新房里会有陆家的夫人或是姑娘们想来看看新妇。听陆秉之这般说,大概是不会过来了。 陆秉之解释道:“你也知道,如今的国公夫人是父亲继室,我是长公主所出,两个妹妹虽叫我一声兄长其实相处来到底隔着一层。” “你若是觉着清冷,我便派人去请她们过来陪你。” 崔令胭摇了摇头,声音温柔:“不必了,妾身觉着这样便挺好。”也省得她今晚便要应付陆家的这些姑娘们。 陆秉之点了点头:“你先歇着,过会儿我回来陪你用膳。” 崔令胭起身想要送他,陆秉之按住了她的肩膀阻拦了她起身的动作,转身径直朝外头走去。 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了碧柔和碧桃两个。 崔令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知怎么心里头就松了一口气。 之前她还有些害怕和陆秉之相处,觉着他身份尊贵难以接近,而且他也未必满意这桩婚事,更何况,之前还闹出和戚绍章的那些流言蜚语,她虽觉着陆秉之既然肯帮她应该不至于因此怪罪她,可心中到底是有些忐忑,怕刚嫁过来就被陆秉之这个世子厌恶了。 倘若那样的话,她在这卫国公府又该如何自处。 如今瞧着陆秉之对她的态度,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31节 他给了她这个妻子应有的体面,甚至她感觉到他有几分护着她的心思。 她并不觉着是因着她容貌的缘故,想来想去,只因为陆秉之也知道这桩婚事是如何落在她身上的,所以对她便有了几分宽容和歉意。 无论陆秉之如何想,这个结果是崔令胭乐意见着的。 只要她好好和他相处,不得罪于他,想来等到日后他入主东宫贵为太子时,哪怕她的身份不够当这个太子妃,他应该也能念着彼此的情分放她离开吧。 崔令胭压下这些心思,脸上露出几分轻松的笑意来。 一旁的碧桃含笑开口道:“姑娘,奴婢瞧世子对姑娘很是不错呢。” “奴婢也想着姑娘这会儿定是饿了,只是刚来国公府,不知该如何开口,还好世子先替姑娘吩咐了。” “而且,今晚国公夫人和府里姑娘们不过来,姑娘也能轻松些。世子身份尊贵,实在是一件好事,这样一来姑娘这个少夫人在这国公府不会被人小瞧了去的。” 崔令胭笑了笑,对着碧桃道:“行了,先拿块儿点心给我吧,要不然身上都没力气了。” 碧柔端了点心和茶水过来,看着崔令胭用了两块儿点心,喝了半盏茶,这才出声道:“世子怕是晚些时候才回来,趁这个时候少夫人去沐浴,换身常服吧。” 崔令胭听她这声少夫人,实在是有些不大习惯,可她也知道府里最讲规矩,她既然嫁了过来,便是世子夫人,碧桃她们是要称她一声少夫人的。 崔令胭点了点头,碧柔便推门出去,不过一会儿功夫便有几个丫鬟婆子鱼贯而入,抬着浴桶和一应沐浴所用之物进来。 碧柔帮着崔令胭解下了头上的朱钗,将头发散了开来,脱下一身繁复厚重的大红嫁衣,这才扶着崔令胭往盥洗室去了。 重新出来时,崔令胭换了身正红色绣着织金牡丹花的常服,头发随意挽成一个髻,簪了一支赤金嵌红宝石簪子,正是当日窦老夫人送给她的见面礼。 她缓步走出,一眼就见到了坐在软塌上的陆秉之,此时他也换了一身红色的常服,腰环玉佩,头发拿玉冠束起,在红烛之下显得眉目愈发高贵矜冷。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视线落在崔令胭的身上。 崔令胭福了福身子,叫了声:“世子。” 陆秉之点了点头,从软塌上起身,对着崔令胭道:“小厨房送了饭菜过来,一块儿用膳吧。” 崔令胭嗯了一声,跟着陆秉之在圆桌前坐下。 崔令胭看着桌上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还有几碟小菜,并不铺张,心中竟觉着自在了几分。 “快吃吧,不是饿了吗?”陆秉之出声道。 崔令胭点了点头,拿起筷子用了起来。 两人头一回一块儿用膳,又是在新婚夜,其实气氛还是有些尴尬的。 尤其,在未回京之前,崔令胭一直觉着陆秉之是她未来的姐夫,哪怕日后她回了宁寿侯府,见着他的时候肯定是福一福身子,规规矩矩叫一声姐夫。 若是没有崔令徽落水得了寒症一事,这会儿坐在这里的该是崔令徽这个继姐。 崔令胭低头用膳,心 里头却是思绪繁杂,一会儿想起那个梦,一会儿又想过会儿陆秉之会不会和她圆房。 都说陆秉之中毒之后身子有疾,如今还没养好。 崔令胭轻轻摇了摇头,暗道自己不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才刚想着,就感觉头顶上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崔令胭知道是陆秉之在看她,她抬起头来对着他笑了笑。 用完晚膳之后,丫鬟端来了漱口水,两人各自漱了口,又净了手,这才在软塌前坐了下来。 丫鬟上了茶水,是上好的云雾茶。 崔令胭坐在软塌上,陪着陆秉之用了半盏茶,心里头琢磨着今晚是否圆房的事情,不禁有些七上八下的着实叫她坐立不安。 这时,突然听陆秉之道:“时后不早了,早些安置吧。” 崔令胭听他这样说,愣了一下,随即脸颊腾的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屋内的氛围顿时多了几分缱绻旖旎。 崔令胭跟着陆秉之进了内室,快到床榻时,她想起陆秉之中毒不久,身子不适很少露面,甚至隔几日宫里头就有太医给他诊脉,太后娘娘对他的身子很是上心。她便带了几分小心开口道:“世子身子还未痊愈,若是不适,妾身今晚睡在外头的美人榻上便好。” 她的肌肤白嫩如雪,此时说出这些难以启齿的话来,脸颊泛红,连脖颈处都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来。 陆秉之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她。 见着她眉眼间流露出来的关心和局促,如何不知她鼓起多大勇气才和他说出这番话来。 女儿家本就面嫩,倒是难得她替自己的身子着想了。 陆秉之沉默了好一会儿,在崔令胭觉着自己说错了话,戳到了陆秉之的痛处,心中隐隐生出几分后悔时,耳边才传来他似乎含了几分笑意的话:“同塌而眠便可。” 崔令胭愣了一下,见着他眼底没有恼意,也没有即将圆房的旖旎,明白了陆秉之的意思。 她心里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想着到底是谁给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下了毒,他这样身份的人,如今身子有恙,心里头不定多难受呢。 他帮了她,今日成婚又给了妻子该有的体面,她如今既成了他的妻子,定会好好照顾他,不会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叫他难堪的。 两人在床榻上躺了下来,崔令胭实在是有些紧张,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陆秉之替她压了压被角,出声道:“你不必紧张,好好操持府里的事情,做好少夫人的本分就是了。” 他想了想,又道:“你是我的妻子,没人敢欺负你。” 红烛下,崔令胭笑了笑,迟疑一下开口道:“妾身会安分守己用心照顾世子,学着做好世子夫人。若是世子满意,日后世子可能应承妾身一件事?” 红烛摇曳,透过大红色的帐子,少女眸如秋水,看着面前男人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祈求和不安,像是等待一个命运的审判。 四目相对,一向性子清冷有些凉薄的陆秉之一时觉着有些心软,想着内宅妇人能有什么所求,不过是给她几分体面罢了。想着她嫁给他也不过是被当作一颗棋子,便点头答应下来。 “好,我应你便是。” 听他应承下来,崔令胭笑了笑,总算是安心下来。只是今晚洞房花烛,她也是头一回和陌生的男子同塌而眠,实在难以入眠。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入睡。 听到耳边绵长的呼吸声,陆秉之慢慢睁开了眼睛。他自小不喜旁人亲近,如今突然成婚,着实有些不大习惯身边多了个女子。 可崔氏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哪怕他不大习惯,该有的体面他自然是要给的,夫妻一体他总不能今晚离开这里,叫她这个新妇难堪。 想起崔氏方才说的那些话,陆秉之笑了笑,这崔氏倒是比那崔令徽有意思多了,兴许,叫她当了这个世子夫人也不错。 第49章 敬茶 天色微微亮时,崔令胭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盯着大红色绣着双喜、蝙蝠、葫芦图案的挂帐看了会儿,才有了几分真实感,自己嫁给陆秉之,如今是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她眨了眨眼,转过头去看向身边的人。 这一看,却是叫她吓了一跳,不知何时陆秉之也醒了过来。 两人昨晚同榻而眠,本是两床绣着龙凤纹的锦被,可此时她贴的陆秉之很近,似乎还能感觉到他身上的体温。 崔令胭脸颊有些泛红,猛地一下子坐起身来,对着陆秉之小声解释道:“妾身平日里睡着很是安分的,昨日成婚许是太累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明明自己昨晚体谅陆秉之身子有恙,还想睡在外头的美人榻上,这会儿却是贴的他这般近。 陆秉之这般性子,也不知有没有觉着厌烦。 她没好意思继续说下去,只觉着脸颊发烫,脖颈处都有些微微发热。 见着陆秉之起身,她带着几分局促对着陆秉之道:“妾身伺候世子更衣吧。” 崔令胭说着,便下了床榻,从一旁的黄花梨衣桁上拿起了挂着的一件红色织金锦衣。 陆秉之看着她的动作,如何不知她是在尽妻子的本分,只是她才刚出阁,许也是不大习惯如今的身份,便显得有几分生疏和局促,以至于衣裳拿下来时衣角挂到了雕刻着的卷草纹上,见着她踮起脚来,陆秉之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上前站在她身后抬手拿下那件衣裳。 两人贴的很近,崔令胭的后背贴在他的胸膛上,几乎被他圈进怀中,她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迦南香的味道。 想起方才她在床榻上贴的陆秉之那般近,她的心就不由得扑通扑通跳得格外厉害。 见着他拿下衣裳,她才鼓起勇气转过身去,接过他递过来的衣裳,对着他道了声谢。 然后上前一步,服侍他穿上衣裳,她低着头,眉眼弯弯,因着紧张睫毛微颤,洁白细腻的手指去扣衣裳上的扣子。 随着她的动作,指尖在陆秉之身上轻轻滑下,屋内的气氛顿时多了几分旖旎。 碧柔和碧桃听到屋里的动静推门进来时见着的便是这一幕。 碧柔先是一愣,随即眼底露出几分欣喜来。 她带着碧桃上前对着陆秉之和崔令胭请了安:“奴婢见过世子,见过少夫人。” 陆秉之见着屋外端着水盆帕子的丫鬟们,吩咐道:“伺候少夫人梳洗吧。” 他说完这话,又对着崔令胭道:“我这里你不必操心,叫观言伺候便好。” 昨晚崔令胭就知道这间屋子后头隔出两间盥洗的地方,想来是陆秉之和她的梳洗之处。 崔令胭知道陆秉之性子清冷,身边也没什么通房姨娘之流,一向是叫贴身的小厮观言伺候,听他这样说便点了点头。 方才他叫她尽了妻子的本分服侍着他穿了衣裳,想来也是在安她的心,不叫她觉着不自在,被他不喜吧。 崔令胭昨晚便知道陆秉之给了她妻子该有的敬重,所以也并未想要太过打扰陆秉之,叫他觉着不大习惯。 于是,听他这样说便含笑点了点头。 她想起上回陆秉之派观言去府上送她首饰,又帮她将证据闹到祖母翟老夫人 跟前儿的事情,开口道:“上回世子帮了妾身,妾身还未亲自和世子道谢呢。” 陆秉之闻言抬眼看向她,出声道:“你是我的妻子,我护着你是应该的,不必道谢。” 听出陆秉之话中的认真,崔令胭知道依着他的性子,是不会说些假话哄她的,也没那个必要。他帮她,当真是因着她是他即将过门的妻子。 虽然相处不久,崔令胭却琢磨出几分陆秉之的脾性。她只要好好当这个世子夫人,他会给她该有的体面的。 这般想着,崔令胭莞尔一笑,目送陆秉之进了屏风后,这才看向了碧柔和碧桃。 碧柔脸上带着几分喜色,对着碧桃道:“你服侍少夫人梳洗打扮,我去收拾床榻那边。” 碧桃虽年纪小,可打小也在后宅长大,如何不知碧柔的言外之意。 顿时,脸颊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下意识朝自家姑娘看去。 崔令胭面上却是没有半分羞赧,她低声道:“不必多想,世子中毒不久身子不适,昨晚尚未圆房。” 碧柔听她这么说,心里头有些失望,可见着床榻上两床被子乱作一团,明显昨晚姑娘和世子是同榻而眠的,又高兴起来。 世子身子不好有什么打紧,宫里头那么多的太医,难道还治不好世子?再说,她瞧着世子的气色,也不像是那等病恹恹的。 碧柔没有再说,动手收拾起床榻来。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32节 碧桃则服侍着崔令胭换了一身真红色金线绣牡丹纹褙子,梳了流云髻。崔令胭本就生得极好,打扮下来真真是眉目如画,甚至比起昨晚穿着嫁衣更要好看几分。 “少夫人,过会儿少夫人随着世子去给老夫人他们请安,奴婢已经将要送的礼物准备好了,少夫人依着规矩见礼便是。奴婢瞧着,世子待少夫人还是很好的,只要世子的态度摆在那里,这府里应该无人敢难为少夫人。” “再说,老夫人对少夫人也有些好感呢。” 碧柔看了眼崔令胭头上簪着的赤金嵌红宝石簪子,轻笑道:“姑娘今个儿戴这个过去,老夫人瞧见了也高兴。” 崔令胭这边收拾妥当,陆秉之那边也好了。 两人出了院子,一路往窦老夫人所住的清德院去了。 路上,丫鬟婆子遇着陆秉之和她,都福身行礼,许是好奇崔令胭这个新进门的少夫人,不免带着几分好奇和打量偷偷看着崔令胭。 崔令胭面带浅笑,后背挺直,跟在陆秉之身后小半步,并未露出怯意来。 她知道陆秉之的性子,陆秉之将她当作自己的妻子,那她在这国公府便有底气,不能露出怯意来被人看低了去,说她自小不在宁寿侯府,而是在戚家这个外家长大,比不得京城里的贵女。 虽然她嫁给陆秉之是她高攀了,她也觉着是如此,尤其她还知道陆秉之真正的身份,未来还会入主东宫,成为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可如今陆秉之还是卫国公世子,并未认回宫中,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当这个少夫人并不心虚。 新妇进门过来敬茶认亲,窦老夫人也早早就起来收拾妥当等着了。 卫国公,二老爷,大夫人岑氏,二夫人贺氏和府里的姑娘,少爷们,也早早来了老夫人这里。 屋子里热闹得很,听到嬷嬷来回禀说是世子带着少夫人来请安了,窦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愈发多了几分,连忙道:“快将人领进来,咱们秉之成亲,我这当祖母的心里头总算是踏实了。” 岑氏坐在那里,心中分外不是滋味儿,虽然她自打嫁过来就明白陆秉之这个继子在府里是头一份儿的,可每每见着婆母这般,多少会觉着婆母疼爱陆秉之这个孙儿太过了。 也不知婆母是因着宫里头那位的关系,还是因着已故淑宁长公主这个儿媳更叫婆母满意。 不像她,出身虽是侯府,总归比不上长公主身份尊贵,以往叫她得意高傲的,和淑宁长公主一比就什么都不是了。 甚至,她膝下只得了丹若一个女儿,连个儿子都没。 要不然,婆母多少也会有些不一样吧。 岑氏心中想着这些,视线往门口看去。 见着陆秉之携着崔令胭进门,男才女貌,一对璧人,嘴角的笑意就有些撑不住了。 尤其,在见着崔令胭这般好相貌时,岑氏心中生起几分不好的预感。 她进府多年,也知道陆秉之这个继子的性子,不好女/色,最是清冷不过。她原本以为昨晚洞房花烛,陆秉之都未必见得会留在新房。毕竟,陆秉之身子不适,崔令胭和她那表哥戚绍章又闹出那番流言蜚语来,陆秉之哪怕不留在新房,旁人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哪怕是崔令胭这个新妇,也只会暗自神伤,怨恨娘家堂姐闹出那些流言蜚语来坏了她的名声,叫陆秉之这个夫君心中芥蒂,这才刚嫁过来就厌恶了她。 可她也派人打听了,昨晚陆秉之没有回他之前所住的松雪院,而是留在了新房。 这会儿见着二人相携着进来,陆秉之也没表现出对崔令胭的冷淡,甚至在进门时他还扶了崔令胭一把,岑氏觉着叫这崔令胭进门兴许还不如之前那个崔令徽呢。 起码,陆秉之待崔令徽并不亲近,哪怕崔令徽进门,应该也不是这般情形。 崔令胭不知岑氏这个婆母的心思,她跟在陆秉之的身后给窦老夫人还有卫国公他们敬茶,长辈们给了见面礼,她也从碧柔手中拿过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送上。 再和府里的少爷,姑娘们见礼认识,送了她亲手绣的荷包和帕子或是文房四宝。 卫国公和二老爷没在屋里多留就起身离开了。 窦老夫人留了崔令胭和陆秉之一块儿用膳,又叫岑氏和小辈们作陪。 崔令胭作为新妇,依着大家族的规矩应该起身布菜,只是她才要起身就被窦老夫人拦住了:“咱们府里多的是伺候的人,哪里需要折腾你这个新妇了。” 她拍了拍崔令胭的手,含笑看了陆秉之一眼,道:“祖母只希望你和秉之和和气气好好相处。秉之这孩子性子虽看着清冷些,可对于他的人最是护着的,你是他的妻子,他自然向着你。” 崔令胭露出几分羞涩的笑来,看了陆秉之一眼又飞快低下了头。 窦老夫人瞧着,脸上的笑意愈发多了几分。 一顿饭用下来,崔令胭对府里的情况有了更多的了解,卫国公府总共两房,长房便是他们这一房,卫国公娶了淑宁长公主,生下陆秉之这个世子。卫国公后院里除了长公主,还收了长公主身边伺候的旧人当了姨娘,生下一个庶子。长公主故去第三年,卫国公娶了岑氏这个继室,生了二姑娘陆丹若。二房的老爷和卫国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娶妻贺氏,生了一子一女,儿子比陆秉之大两岁,女儿比陆丹若只大一岁,二房还有两个姨娘,不过膝下并无所出。 等到用过膳后,窦老夫人含笑道:“不必在这里陪着我这个祖母了,你跟着秉之去祠堂给长公主磕个头,好叫长公主见见你这个儿媳妇。“ 窦老夫人说着,含笑对着陆秉之道:“你如今成婚,胭丫头瞧着又这般懂事,模样也出众,长公主若是知道了,在地下也是高兴的。” 窦老夫人这般吩咐,岑氏脸上的笑僵硬了一下,放在桌下的手下意识攥紧了裙摆。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陆秉之已点了点头,和崔令胭站起身来。 窦老夫人又道:“从祠堂里回来就带胭丫头回去歇着吧,昨日成婚她可比你累得多,回去好好歇一歇,得空了秉之你再陪着胭丫头在府里逛一逛,带她熟悉熟悉这国公府。” “她一个新妇,初进门肯定有些不大适应,你这当夫君的该贴心些才是,莫要叫胭丫头受了委屈。” 陆秉之听着老夫人絮絮叨叨,心 中无奈,却是听话应了声是,带着崔令胭告退出来。 岑氏目送二人离开,眼底露出几分难堪来。 第50章 狐媚 岑氏和贺氏她们又陪着窦老夫人说了会儿话,见着老夫人有些乏了,这才带着儿女起身告退出来。 走出院子,贺氏含笑开口道:“咱们这位少夫人还真是好相貌,和世子真真是一对壁人,进门时世子还扶了她一把,可见是对崔氏满意得很。老夫人又这般给崔氏这个孙媳体面,这往后呀说不准府里的中馈都要叫崔氏掺和进去,这也是件好事,到时候嫂嫂这个当婆母的便能清闲些,多出世间和国公爷相处了。” “若能再给陆家添个子嗣,嫂嫂这往后就没什么可发愁的了。” 贺氏拿帕子掩了掩嘴角,见着岑氏脸上的笑意僵硬起来,跟在她身后的陆丹若面色难看,似乎要给岑氏出头。 她看了陆丹若一眼,对着岑氏意味深长道:“瞧丹若这急性子,我这婶婶又没说什么,不过是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罢了,怎就垮下脸来了?嫂嫂还是好好教导丹若吧,要不然这样的性子如何能和崔氏相处好?” 贺氏说完这话,又对着女儿陆丹嬿温声道:“丹嬿咱们回去吧,你堂嫂才进门定对咱们国公府不大熟悉,你祖母虽吩咐世子多陪陪她,可世子到底是男子,如何有女儿家细心,你就多往你堂嫂那里走走,也省得你整日闷在屋里看书,叫人觉着你人情世故半点儿都不懂,还以为国公府的姑娘看低了崔氏这个新进门的少夫人呢。” 陆丹嬿应了声是,又对着岑氏福了福身子,便跟着贺氏离开,一路往二房的住处去了。 岑氏目送二人离开,脸色着实难看。 陆丹若铁青着脸,才想开口说什么,就听岑氏斥道:“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岑氏甚少这样严厉,陆丹若平日里虽有些骄纵,此时也不免对岑氏这个母亲生出几分畏惧来。当下也没敢再说什么,跟着岑氏一路往牡丹院去了。 等到进了屋里,陆丹若才忍不住道:“二婶真是太欺负人了,瞧瞧她说的是什么话,崔氏才刚进门,难道咱们就要上杆子讨好吗?母亲可是她的婆母,哪怕要讨好也该是崔氏这个当儿媳的过来讨好母亲,在母亲跟前儿立规矩,如何能够尊卑不分颠倒过来,半点儿孝道都不顾了?” 岑氏沉着脸,见着女儿替自己不平的样子,重重叹了口气,道:“哪里单单是你二婶不给我颜面,想要嘲讽我这个国公夫人,是你祖母不给我这个儿媳脸面,要不然,方才用膳时也不会特意提起淑宁长公主了,我想插句话你祖母都没给我这个机会。” “也是,我哪里能比得上淑宁长公主尊贵呢?哪怕长公主早已故去,在这卫国公府,都像是她在时一样。在你祖母,你父亲心里,长公主才是头一份儿的。” “往后呐,我想叫崔氏这个儿媳敬重,怕是人人都要觉着我这个婆母欺负了她,给她委屈受了。到时候,我是里外不是人。就如今日,崔氏听老夫人那般说,难道就不知我的难堪吗?可她哪里会放在心上,说不准她心里头还偷乐,看低了我这个婆母呢?” 陆丹若恼怒道:“母亲也是父亲明媒正娶进了卫国公府的,崔氏如何敢生出这等轻视的心思来?她算是个什么东西,说是宁寿侯府嫡出的姑娘,可自小又不在侯府长大,京城里但凡门第高些的贵女礼仪才情就比她崔令胭要强,她攀附上咱们卫国公府,难道还敢高高在上,真将自己当成尊贵的世子夫人了?” 陆丹若想到方才见着陆秉之和崔令胭的相处,愈发没好气道:“不过是个狐媚的货色,凭着那张脸勾得陆秉之迷了心窍,一副护着她的样子,娶妻娶贤纳妾才纳色,陆秉之也真是的,平日里瞧着性子清冷,一副不被美色所诱的样子,如今见着崔令胭还不是被勾了魂?他中毒不轻,隔几日都要太医过来诊脉,也不知昨晚洞房花烛是何等情形?” 陆丹若眼底露出几分轻视来,带着几分嘲讽道:“也不知昨晚他们到底圆房没有?” “依着规矩总要拿了元帕给祖母查验的,更何况崔氏之前又和她那表哥戚绍章闹出那些流言蜚语来,这回母亲难道没提起此事?” 岑氏一想到这个脸色愈发难看起来:“都是慈宁宫派出来的人张罗,还有内务府的,我到底是个继母,这婚事是半点儿插不上手,哪怕有这个心思又如何能布置了?” “我寻思着慈宁宫和你祖母那边顾忌陆秉之的脸面,没放这元帕。而且,用膳时我细细打量了崔氏的眉眼,瞧着不像是圆房了,十有八九还是处子之身呢。” “我虽是当婆婆的,可这事情你祖母没提,也不好提。哪怕要问,也是你祖母留了崔氏私下里问一句,我若是多嘴一句,崔氏若是个气性大的或是误会了什么,嚷嚷开来,我这个国公夫人更没脸面,更要惹得你祖母不快呢。” “如今只能慢慢来了,你二婶说得虽不中听,可有句话没错,崔氏才刚进门,你祖母和陆秉之都向着她,你这个小姑子可别得罪了她,到时候你祖母要责罚你我可是护不住你。” “听到了没?”岑氏声音重了几分,视线定定落在女儿身上。 陆丹若心中不平,觉着分外委屈,崔氏刚进门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似府里的人都要让着她,她心里如何能甘心。 可面对岑氏的叮嘱,她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不会得罪她的,母亲放心就是了。” 她扯了扯手中的帕子,又加了句:“我虽不得罪她,母亲也别指望我讨好她这个嫂嫂。我好歹是国公府嫡出的姑娘,如何能放下身段讨好人?哪怕相处起来,也是她这个当嫂嫂的照顾迁就我才是。” 岑氏知道女儿的性子,张了张嘴还想再劝,见着女儿一脸憋屈不平的样子,终究是没有开口,怕劝多了反倒叫女儿非要和崔氏这个新进门的嫂嫂过不去了。 再说,她和女儿也不好表现的太过软和了,要不然往后府里哪里还有她们母女的位置? 至于中馈,听说那崔令胭自小在戚家长大,想来也没多大本事,她若插手进来,不过是自取其辱徒增笑话罢了。 岑氏揉了揉眉心,在心里头轻轻叹了口气,手下意识放在小腹处,这一切终究是因着她膝下只得了丹若一个女儿,倘若她能生出个儿子,在这国公府才是她真正的依靠呢。 ...... 这边,崔令胭跟在陆秉之的身后进了祠堂,郑重磕头行礼。 她知道陆秉之并非已故淑宁长公主所出,可瞧着身边陆秉之虔诚跪拜的样子,可以想见陆秉之是真将淑宁长公主当作自己母亲敬重了。 也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叫陆秉之这位先皇后嫡出,自小养在了淑宁长公主膝下,成了如今的卫国公世子? 崔令胭敛眉想着这些,心中有些沉重。 陆秉之跪拜完后,伸出手去递到崔令胭面前。 崔令胭诧异一下,随即眉眼弯弯,扶着陆秉之的手站起身来。 “祠堂里阴寒,回梧桐院歇着吧,免得你病了祖母又觉着我没照顾好你。” 崔令胭踏出门口,前头是大片大片的竹林,听陆秉之这样说,她忍不住笑了笑,嗯了一声,想了想又开口道:“世子待胭儿很好,如何会欺负我?若是祖母误会,胭儿会帮着世子解释的。” 她说得很是认真,并非是为着讨好陆秉之这个世子,眉眼间甚至还流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亲近和感激。 陆秉之知道她是因着之前自己护着她的原因才对他生出这些感激和亲近来,想到她过去的处境,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怜惜来。 大抵是因着没有被人疼爱过,所以这般小小的护了她一回她便记在心上,甚至对他亲近了几分。就像是雏鸟对照顾喂食它的人生出依赖亲近来是一样的道理。 陆秉之眉眼不自觉柔和:“回去吧。” 崔令胭嗯了一声,跟着他一路往梧桐院去了。 宁寿侯府 崔令徽坐在湖心亭,倚着栏杆喂食湖中的鱼儿,思绪却是飘出了好远。 昨日崔令胭和陆秉之成婚,大婚之夜也不知陆秉之有没有留在新房,更不知今日一早崔令胭这个新妇前去拜见长辈,和府里的姑娘少爷们见礼时是个什么情形。 崔令胭自小养在戚家,她这样身份的人如何能被卫国公府高看?陆秉之贵为世子,又是长公主嫡出,哪怕之前帮了崔令胭也是为着他这个世子的脸面吧 ? 他应该不会留在新房,和崔令胭圆房有了夫妻之实吧? 想到上辈子她嫁给陆秉之,洞房花烛夜陆秉之抛下她去了他原先住的松雪院,叫她独守空房分外难堪,一个人面对丫鬟婆子嘲讽和同情的目光。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33节 成婚第二日给长辈们见礼,她独守空房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整个卫国公府,窦老夫人待她这个孙媳也淡淡的,送她见面礼也不过是只寻常的羊脂玉镯,论名贵还没有未成婚前窦老夫人送她的东西贵重。岑氏这个婆母还有陆丹若这个小姑子更是面露鄙夷,旁若无人般看她这新妇的笑话。 二夫人贺氏笑里藏刀,无人时低声宽慰她,说陆秉之这个世子便是如此性子,只有他嫌弃旁人的,容不得旁人嫌弃他半分。说她嫁进卫国公府,无论陆秉之这个世子身子是好还是不好,她这个当妻子的只有用心照顾的道理,要不然,她这个妻子在府里是孤立无援的,说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倘若学不会放下身段,放下自己侯府嫡女的高傲,在这卫国公府的日子可就难捱了。 哪怕隔了一世,崔令徽如今想起来那种屈辱都叫她刻骨铭心。 崔令徽狠狠将手中的大半包鱼食抛入湖中,见着鱼儿蜂拥而上纷纷过来争食,轻嗤一声坐回了石桌前,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起来。 玉兰知道自家姑娘心情不好,屏气凝神在一旁站着,也不敢多嘴一句。 只盼着三姑娘在卫国公府处境艰难,要不然,这往后的日子自家姑娘有得难受了。 正想着这些,玉兰见着不远处舅太太詹氏带着女儿戚若柔往二姑娘崔令音所住的院子去了。 崔令徽也见着了,不禁面露诧异,抬头看了玉兰一眼,出声问道:“不是说二妹陷害崔令胭被祖母责罚,也得罪了詹氏这个舅太太?那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玉兰迟疑一下,才低声道:“回姑娘的话,奴婢听说二姑娘要嫁给表少爷戚绍章了,还说这事情已经在老夫人那里过了明路,得了老夫人的准许了。” 第51章 谋算 听到玉兰的话,崔令徽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随即嗤笑一声,带着几分不屑道:“亏她崔令音能想得出来嫁给戚绍章,也不怕被人耻笑。祖母也是,应承了这桩婚事,这若是传出去外头的人不知如何议论咱们宁寿侯府呢,真不知道祖母是如何想的,是因着崔令音自小在她跟前讨好卖乖,所以心里头当真疼起崔令音这个庶女,舍不得将她随便嫁出去吗?” 崔令徽看向了玉兰:“你可打听到什么?我寻思着祖母若真疼崔令音,也不至于那日那般绝情,怎短短一段时日祖母就变了主意?” 玉兰回了府里一日,听到这桩事情同样很是诧异,也私下里托人去查了,竟叫她查出些细节来。 玉兰迟疑一下,回禀道:“姑娘您肯定想不到,这其实是二夫人从中出力,劝动老夫人的。不然依着老夫人素日里的脾性,肯定将二姑娘和文姨娘送去家庙了,等过些时日,将二姑娘远远嫁出去再也不回京城便是了,也省得老夫人见着二姑娘心里头便恼火。” 崔令徽挑了挑眉:“二婶婶?她怎会如此做?不是说因着崔令音她去樨兰院请罪,被祖母罚跪了一个时辰丢尽了脸面。她又不是崔令音的生母,丢了这么大的脸该恨不得将崔令音这个庶女还有文姨娘打杀了才是,如何竟会护着崔令音呢?” 玉兰想了想道:“兴许二姑娘自小养在二夫人名下,平日里又和文姨娘来往不勤,十几年相处下来,多少都有些母女情分了。二夫人气消了,想起这些年的相处,心中怕是生出几分不忍来。凑巧舅太太詹氏和表少爷他们都住在府里,二夫人也省得找旁人了。而且,也能彻底和戚家缓和关系,对咱们夫人这嫂嫂也有个交代,省得日后咱们夫人这个大嫂提起此事,二房在咱们长房面前便矮了一截底气不足。” “二夫人一向是要面子的,如此一来,既叫人觉着她善待下头的庶女,博了个贤名,还能彻底解决这桩事情,对二夫人来说岂不是一件好事。姑娘瞧不上戚家,可二姑娘又不是二夫人肚子里出来的,家世不家世的二夫人也不在乎,至于二姑娘,如此处境下难道还能有选择的余地吗?” “再怎么说,嫁给戚绍章,文姨娘去家庙里住段时日,戚家为着给二姑娘脸面,也会和老夫人讨个情分,将文姨娘接回府里来的。” 崔令徽眉眼一挑,带着几分不快道:“怎么,听你这意思,舅太太他们是要留在京城了?” 玉兰点了点头:“听说是这样,说是这两日就在京城里置办宅院了。其实这也不奇怪,戚家在当地算是有些名望的,可来了京城戚家又是哪个排面儿上的,詹氏也不是个傻的,见惯了咱们侯府的花团锦簇锦衣玉食,如何愿意离开京城,再也占不到咱们侯府的便宜呢?” 崔令徽眼底满是鄙夷和不屑,放下手中的茶盏冷着脸开口道:“小门小户的,也就想着占这点儿便宜了。二婶如今觉着这桩婚事好,往后待戚家人留在京城,指不定她心里头有多后悔呢。二婶糊涂,祖母竟也纵着她,同意了这桩婚事。” “日后我有戚绍章这么个妹婿,不知要多丢脸呢。” 崔令徽想起上辈子她算计了崔令胭和戚绍章,众人循声见着这桩丑事时,戚绍章脸色涨红,又羞又窘,气怒之下当晚就搬离了宁寿侯府。 小门小户出身的少爷,还不是她手里随意摆弄的棋子。 这样一个人,往后留在京城,就要成为她崔令徽的妹婿了,实在是叫人觉着面上无光。 与其如此,她倒宁愿祖母将崔令音远嫁南边儿,一辈子也不要再回京城来。 只是,此事已成定局,她如今在祖母跟前儿也不如往常,便是不满意这桩婚事多半也劝不住祖母。 如此想着,崔令徽心里头闷闷的,着实不是滋味儿。 正想着这些,不远处柳姨娘带着丫鬟海棠朝这边过来。 崔令徽蹙了蹙眉,见着柳姨娘和自己母亲穆氏相似了七八分的相貌,更是膈应得很,眉眼间也露出几分嫌恶来。 “婢妾见过大姑娘,大姑娘安。”柳姨娘瞧见崔令徽在亭子里喝茶,并没有避开,而是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子请安,一脸的恭敬。 崔令徽听她自称婢妾,又顶着这张和母亲相似的脸,心中有火却是发不出来,只淡淡道:“姨娘这是往哪里去?” 柳姨娘眉眼间露出几分笑意,看了眼手中提着的食盒,含笑道:“昨个儿听到侯爷有些咳嗽,婢妾便亲手熬了这化橘红银耳雪梨羹,想着拿到侯爷书房去给侯爷润润嗓子。” “婢妾身份卑微,幸得侯爷看重,只能做这些小事来回报侯爷的收留之恩了。” 崔令徽眼底的鄙夷和嘲讽几乎掩饰不住了,她强忍着心中的不快含笑对着柳姨娘道:“姨娘有心了。” 看到柳姨娘面色恭敬站在那里,崔令徽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心里头闪过些什么。 她思忖了一下到底是开口道:“姨娘有这份儿心自然是好的,可对父亲来说,若能再多个儿子承欢膝下,才是最为欢喜的。姨娘聪慧,该明白若要想在这侯府彻底立足,叫人高看姨娘,照顾父亲在其次,最要紧还是给崔家生个儿子,姨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柳姨娘听她这么说,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 往日里见 着崔令徽,崔令徽看她的目光满是不屑,还有几分怨恨,柳姨娘也知道自己借着和先夫人穆氏相似的相貌得了侯爷的恩宠,崔令徽是穆氏之女,如何能看得惯她这个身份卑贱的姨娘呢? 她心中有数,也从不敢表露出痴心妄想,想着诞下崔家的子嗣。她怕自己一朝有孕,不仅是大夫人戚氏,还有崔令徽这位大姑娘,也会对她出手,容不得她平安活下去。 因着这份儿担心,其实这几年她都在偷偷服用避孕的汤药,旁人只说她没福气有孕,诞下侯爷的子嗣,可只有她知道她不敢,起码现在还不敢。 长房只崔慎泊一个病恹恹的少爷,主母戚氏容不得她生个儿子抢了崔慎泊的风光,而二夫人卞氏,也未必没有替大少爷崔慎思惦记着宁寿侯这个爵位。 因着有这样的心思,柳姨娘愈发诧异大姑娘崔令徽会对她这个妾室说这些话。 崔令徽这是想要她生个儿子,和崔慎泊一争高下吗? 若是如此,大姑娘还真是高看她了。 她若要怀孕,还要好好谋划才是,有孕了在哪里安胎,也是个叫人发愁的。 这些话她只能在心里想想,不敢和侯爷提,更不敢表露出半分来,她瞧着得侯爷恩宠风风光光,可心里头早就不安了。 如今她得侯爷喜欢还好,若是侯爷腻味了她,又看上哪个和穆氏生得相似的年轻女子,她没有子嗣,失了恩宠她又如何在这宁寿侯府立足? 崔令徽这话实在是说到了她的心坎儿里,也戳到了她的痛处。 柳姨娘强忍着心中的苦涩,对着崔令徽福了福身子,道:“大姑娘说笑了,婢妾福薄,虽得侯爷恩宠,怎奈肚子不争气,至今都未能有孕,实在是愧对侯爷对我的恩德。” 崔令徽却是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姨娘是个聪明人,姨娘到底是福薄,还是心中有顾忌,不敢有孕,姨娘自己心中清楚。” 见着柳姨娘眼底露出的诧异,崔令徽又道:“有一回姨娘病了,父亲很是担心,我派人去探望姨娘,回来后丫鬟却是和我说,她从药渣里看到了川芎和炙甘草,姨娘不知,我那丫鬟自小懂得一些医理,我那时便有些明白了姨娘的心思。” “姨娘既然明白自己身份卑贱,有自己的分寸,我便由着姨娘了,也没将这事儿告诉父亲,因为父亲身边没有姨娘也会有旁人,与其是个不知分寸的人伺候父亲,倒不如是姨娘你,起码能叫我放心些,不叫我感觉到威胁。” “可如今我却觉着,咱们长房还是再添一个少爷比较好,姨娘和母亲相貌相似,外祖母一向记挂已故的母亲,若是认姨娘为义女,姨娘多往镇国公府走动,对外祖母来说也算能有些宽慰了吧。” 柳姨娘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大姑娘这话的意思是...... 柳姨娘的眼睛亮了亮,脸色有些白,又有些激动,嘴唇动了动却是半天都没有开口。 崔令徽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从台阶上下来,走到柳姨娘身边,在她耳边低语道:“姨娘不必担忧,想来姨娘也知我如今的处境,我需要姨娘给我生个弟弟,叫他日后承袭这宁寿侯的爵位,算是给我这个当姐姐的一个依靠了。” 柳姨娘迟疑一下,福了福身子,认真道:“婢妾若能得偿所愿平安诞下子嗣,愿意听凭大姑娘差遣。” 崔令徽点了点头,看了看她手中提着的食盒,出声道:“你去父亲书房吧,莫要叫父亲等着急了。” 柳姨娘点了点头,眼底带了几分感激,起身带着丫鬟往书房那边去了。 玉兰见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开口道:“姑娘为何帮着柳姨娘?” 往日里姑娘最是不待见这个和先夫人相貌相似的柳姨娘,觉着柳姨娘的存在就是在恶心她,在羞辱生母穆氏。 可今日,姑娘却是对柳姨娘改变了态度,甚至打算帮着柳姨娘,叫她平安诞下子嗣。 崔令徽淡淡道:“有什么奇怪的,自打崔令胭回府,和陆秉之的婚事又落在她头上,我这个宁寿侯府的大姑娘在这侯府里还有什么份量?祖母如今待我也不如之前了,你难道还指望戚氏这个继母真心将我当女儿疼?她可是连自己亲生的女儿崔令胭都不疼呢,哪里敢指望她?” “而且,二弟这些日子待我也不如之前亲近了,我如何不知是因着崔令胭回京的缘故。如今崔令胭成了卫国公世子夫人,哪怕陆秉之身子有疾,她这世子夫人暂且还是尊贵,无人敢欺的。世人最喜拜高踩低,我在这侯府总要有个助力才是。” “这些日子我算是明白了,这世上什么都靠不住,只有利益才能靠得住。只怪母亲福薄早早就去了,不然我若有个嫡亲的弟弟,如何会轮到她柳姨娘来生,如今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玉兰皱着眉道:“可您答应了叫老夫人认她为义女,老夫人心中膈应如何会应承呢?” 崔令徽想了想开口道:“如今外祖母还是疼我的,借着如今怜爱还在,我多半能劝动外祖母,你放心便是。” 她又带着几分怅然道:“说不准外祖母听到我的恳求和提议,心中更是心疼我这个外孙女儿,想着我在宁寿侯府有多不容易呢。” 玉兰看着自家姑娘,欲言又止。 崔令徽回头看她:“你莫要觉着我薄情心冷,连外祖母待我的情分都要利用了。我如今的处境,不该为自己好好谋划吗?除了谋个好婚事,就是往柳姨娘这里下功夫了,戚氏和崔慎泊,难道能真心待我不成?崔慎泊可是有自己的亲姐姐!” 第52章 淳安公主 从祠堂出来后,陆秉之陪着崔令胭回了梧桐院,略坐了会儿便开口道:“你自己歇着,我去父亲那里一趟。” 崔令胭知道陆秉之真正的身份,猜到他是有话要和卫国公私下里商量,便含笑点头,送陆秉之到了门口才又道:“世子中午可回来用膳?” 陆秉之见着她眉眼含笑看向他,一双好看的眸子里带了几分紧张和期盼,顿了顿,点头道:“自是要回来的,府里有膳房,你想吃些什么吩咐底下的人去传个话。” 崔令胭含笑应下:“知道了,世子快去吧,莫要叫父亲等着了。” 陆秉之点了点头,便径直往外头走去。 崔令胭目送他出了梧桐院,这才回了屋里。 屋子里依旧透着新婚的喜气,空气中有着淡淡的迦南香的味道。崔令胭走到软塌前坐下,拿起手中的茶盏抿了一口,看向了下头站着的碧柔,出声道:“我才嫁进国公府,好些事情不好直接打听,你是侯府的家生子,对于这高门大族的情况最是熟悉,就多上个心,看看能不能尽早熟悉府里的情况。” 碧柔是她的陪嫁丫鬟,原本又是从老夫人屋里出来的,听崔令胭这么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福了福身子应道:“少夫人放心,奴婢明白。其实,今日少夫人和世子去清德院给老夫人请安,奴婢们等在外头,倒有人和奴婢们主动搭话。” 崔令胭想着今日在老夫人那里的情形,猜测道:“可是二夫人身边的人?” 碧柔点了点头:“是二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翡翠。” “翡翠说话很是客气,倒有几分想和咱们梧桐院多走动的心思。还说她们夫人最是好客,对晚辈们也亲厚,说是少夫人若是得空可多往二夫人那里坐坐。还说府上大姑娘喜好读书,书房里收藏了好些书,还有许多是孤本,有的是老夫人赏赐,有的是世子派人送过去的,少夫人若也有兴致,可以借过来看看。” 崔令胭听着这话便笑了,忍不住道:“方才在祖母那里就瞧着祖母对二夫人更亲近几分,倒 是对大夫人这个长媳客气居多,少了几分亲厚。” “如今看来,不仅是对二婶,祖母对大姑娘也颇为喜欢,就连世子也和大姑娘更亲近一些,要不然依着世子的性子,如何会派人特意送书过去?” “且方才在祖母那里用膳,世子待庶出的三少爷也亲近几分,并没露出什么轻视来,如今瞧着,倒是单单对大夫人和二姑娘疏远些。”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高门大族总归不比寻常小户人家简单,人多了心就杂了,更何况如今的大夫人岑氏还是继室,世子的生母又是已故淑宁长公主。 碧柔脸上也露出几分担心来:“虽早知道如今这位是继室,却也没想到世子和如今这位情分如此冷淡,连带着对二姑娘这个继妹也生疏得很,彼此间的情分竟还不如隔房的大姑娘呢。如此一来,少夫人往后对大夫人是近也不是,远也不是。” 走近了怕世子心里头不舒坦,走远了没得惹得大夫人岑氏不快,给自家姑娘安上个不孝的名声。 这婆媳关系,实在是有些难以相处。 崔令胭知道陆秉之的身份,深知岑氏算不得陆秉之的继母,自然也算不上她的婆母了。 如今陆秉之还是卫国公世子,她依着规矩尽了她儿媳的本分就是了。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34节 该去请安便去,可也不必太过亲近讨好了。在她看来,与其讨好岑氏,不如去讨好窦老夫人。 刚进门的孙媳妇多往祖母房里走动,在前尽孝,便是岑氏心中有什么不满,也不好说她一声不孝吧。 再说,今个儿她和陆秉之去了祠堂给已故淑宁长公主磕头,岑氏如何能不觉着脸面无光,怕是心中早就对她存了不满了。 既如此,面儿上的孝道和敬重做到了便好。别的,不必强求。 她若是费心讨好,反倒叫人看低了,又何必呢?传到陆秉之耳中,陆秉之这般性子,说不定以为她害他丢了颜面,这才得不偿失。 想明白了这些,崔令胭对着碧柔道:“不必想这么多,慢慢相处吧,咱们面儿上的功夫做到,不叫人挑出错来就好。” “是。”碧柔应了声,然后又问道:“少夫人这样说,是今日就不必再去牡丹院拜见了?” 崔令胭点了点头:“祖母不是说叫我从祠堂回来就好好歇歇,我一个新妇自然是长辈们如何吩咐我便如何行事,不敢刚进府便行差踏错,叫人挑出错处来。” 碧柔笑了笑,知道崔令胭扯了窦老夫人这张大旗,即便大夫人心中不满也不好表露出来,便含笑道:“少夫人心中有数就是了,趁着这会儿得空奴婢扶您去里头歇歇吧,免得过会儿没精神。” 崔令胭从昨日便紧绷着神经,直到这会儿才得空闲下来,听碧柔这么说真觉着有些乏了,便点头应了下来,从软塌上下来进了内室。 躺在床榻上,崔令胭闻着熟悉的迦南香,眼皮渐渐发沉,不多时便睡着了。 ...... 陆秉之从梧桐院出来,去了卫国公的书房。 卫国公四十余岁,气度很是儒雅。 见着陆秉之进来,他放下了手中的折子,抬了抬手,示意陆秉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陆秉之也没客气,上前坐下,见着卫国公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实际上的姑父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打量他,眉眼间还带了几分戏谑之意,面上没表露出丝毫局促,依旧清冷淡然,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自顾自开始品起茶来。 最后还是卫国公没好气指了指他,无奈道:“你这性子,也不知是像了谁,你母后可不是这样的,你父......” 卫国公吐出一个字来,脸色微微一变,迟疑一下到底是将话题转移开来,问道:“瞧今日你待崔氏的情形,你对崔氏可是满意?” 陆秉之听他这么问,明白他话中的深意,抬了抬眼看向了卫国公:“崔氏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若她无错,自然一直是我的妻子。” 卫国公愣了一下,随即眉眼温和了几分,长叹了口气,道:“你呀面儿上看着清冷,骨子里却是像极了你母后。” “你母后当年也待那位一片痴心,只可惜痴心错付,到底比不得如今昭阳宫那位贵妃,落得那样一个下场,还叫你自小就养在你姑母名下,未曾有个嫡子的名分。” “如今细细想来,也不知当年你母后那样安排,对你是好还是不好。你如今担着卫国公世子的身份,那位虽因着你姑母的缘故多恩宠你几分,可到底也只是将你当外甥看,在他心里,你这个外甥如何比得上皇子们?” “就拿这回你中毒一事来说,他也不过是杖毙了几个御膳房的太监,根本就没往下细查,也没想给你个交代,倒枉费你行此险事,拿自己的身子做文章了。” 陆秉之眼底露出几分嘲讽来:“姑父说错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自打母后去后,他便很少往昭阳宫去了,我那位姨母看着虽风光,可实际上有多少恩宠呢?若真将她捧在心尖儿上,如今住在坤宁宫的就该是我那好姨母了!”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凝重,卫国公抿了口茶,道:“不提这个了,你性子稳重,心中有数就是。” “对了,淳安昨日从皇恩寺礼佛回来了,如今住在宫中。你明日带着崔氏进宫请安,也叫你姐姐见见崔氏。” 陆秉之眉头微微挑了挑:“定国公陪着皇姐回来的吗?” 卫国公点了点头:“一向都如此,定国公比淳安大十余岁,平日里很是护着淳安。只是他们夫妻膝下一直没个孩子,定国公老夫人虽不敢在你皇姐面前念叨,可背地里没少搞鬼,这回往定国公跟前儿塞人,你皇姐还没发话,定国公直接便寻了个错处将人拉到国公府当着老夫人的面杖毙了,后来还怕你皇姐多想,陪着你皇姐去了皇恩寺,期间老夫人多次称病,定国公这个当儿子的倒是个心硬的,进宫求了恩旨请了太医院的院正过府诊脉,老夫人深知淳安得皇上恩宠,也不敢闹得太过传到皇上耳朵里,这才罢休了。” 陆秉之脸色有些凝重:“当年就不该由着皇姐嫁去定国公府,皇姐说不是为着我,是她自己爱慕定国公,可我哪里不知皇姐的心思,她分明是为了我这个弟弟。” 卫国公看穿了他的心思:“你不必如此想,淳安一向主意大得很,在宫里头这些年也最得皇上喜欢,她想争,也想叫你最后争赢了,替你母后讨个公道。她这样的心思,你如何能拦得住她?” “你还是想想明日进宫如何和淳安解释这桩婚事吧。淳安在皇恩寺礼佛,回了京城多半也要听到那些流言蜚语,你既觉着崔氏不错,就多护着崔氏一些,淳安那性子,她瞧上眼的哪里都觉着好,若她觉着不投缘,任谁也入不了她的眼。” 第53章 紫玉兰 陆秉之和卫国公说了会儿话,就从书房里出来。 观言瞧了瞧自家世子,带着几分试探问道:“世子是回梧桐院还是去松雪堂?” 陆秉之看了他一眼,观言缩了缩脖子,带着几分讨好道:“奴才不是瞧着世子很是喜欢少夫人,还应下了午膳陪着少夫人一块儿用,兴许往后回松雪堂的机会就少了。” 听出他话中的意思,陆秉之抬了抬眼,淡淡道:“少夫人才进门,我这当夫君的自然要给她体面,不然她在府中如何立足,这道理难道不明白?” “也是,谢嬷嬷之前说要给你安排婚事,听说你拒绝了,说是往后有个人管着嫌麻烦,你这样的心思,如何能明白什么叫夫妻一体?” 他说完这话,便径直往梧桐院去了。 观言愣了好一会儿才追了上去,心中实在是有些诧异,世子方才那话是在笑话他吧? 他总觉着世子娶了少夫人后,变得和之前有些不大一样了。 难不成,男人娶了妻子后就会如此,事事顾及妻子的体面? 观言打了个寒颤,觉着他的婚事还是再迟一些再说吧。 他是谢嬷嬷的养子,是谢嬷嬷从路边 捡回来的,若没有谢嬷嬷和世子,他早就饿死了。 他这辈子只等着世子达成所愿,然后再提其它。 观言看着陆秉之的背影,心中也有些欣喜,世子性子一向冷淡,如今娶了少夫人真是一件好事。他也不想叫世子因着先皇后的事情苦着自个儿,没人能走进世子心里去。 兴许,少夫人能走进世子心里呢? ...... 秋澜院 贺氏听着丫鬟的回禀,眉眼间露出几分笑意来,含笑看向坐在身边的女儿陆丹嬿,开口道:“崔氏从祠堂出来后还真就回了梧桐院歇着了,这会儿你大伯母还不知如何恼怒呢?看来,这继室真是不好当,尤其前头那位还是身份高贵的淑宁长公主,老夫人不给她体面,当着一屋子的人叫世子带着崔氏去祠堂给长公主磕头,如今崔氏也扯着老夫人这张大旗,在梧桐院躲轻闲呢。这下子,你大伯母这婆母当的实在是叫人笑话,新妇刚进门便拿捏不住她,日后还不知会如何呢?” 陆丹嬿抿了口茶:“我这嫂嫂胆子还真是大,也不知是性子单纯,还是因着自小养在戚家,不懂这些个高门大族的规矩。她难道不知礼多人不怪,虽祖母那样吩咐了,她多往牡丹院一趟去给大伯母这个婆母请个安,难道不是更妥帖吗?她竟真听了祖母的话,以为祖母叫她好生歇着体恤她便真那样做了,当真没想过会得罪了大伯母吗?” 贺氏听着女儿这话,迟疑一下开口道:“兴许还真是这个缘故才没想这么多,多半她以为今个儿在清德院一块儿见了,就无需特意去牡丹院拜见了。” “她想来不知道若是没有祠堂那件事,岑氏也不介意她去是不去牡丹院,可她给淑宁长公主的牌位磕了头,却是没正经单独拜见岑氏这个婆母,岑氏又不是个大度的,如何不会多想呢?” 贺氏想起她听说过的关于崔令胭的一些消息,又开口道:“她不得她母亲戚氏喜欢,又是刚回宁寿侯府,戚家那个舅母多半也怪因她的关系叫儿子戚绍章名声受损,兴许还真就没人提点她这些个规矩呢?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如今当了世子夫人瞧着风光,还不知日后如何,能不能在这国公府立足呢?” 陆丹嬿下意识道:“我瞧着世子倒是挺喜欢崔氏的,待崔氏也亲近,今个儿进门时还扶了崔氏一把,分明是在意崔氏这个妻子的。兴许世子觉着崔氏自小不在京城长大,不仅不嫌弃她,反倒觉着她和京城里的贵女比起来有些与众不同呢?” “不然,怎待她这般上心?” 贺氏不在意道:“如今才成婚,哪怕二人没有圆房,世子对崔氏上心些也是有的,毕竟崔氏生得那般貌美。可日子是一日日过的,世子身子又中过毒,外头传言对子嗣还有影响,他们这对夫妻还不知如何呢?” “不过瞧着崔氏也不是个心思深沉的,这样也好,要不然若是那崔令徽嫁过来,对咱们二房也不是件好事。总归瞧着世子如今待她还算不错,肯给她几分体面,你也和崔氏这个嫂嫂多来往,哪怕不讨好也别将人给得罪了。可别像丹若那丫头学,一味骄纵任性,觉着自己是国公府嫡出的姑娘便想和世子这个兄长争宠了,觉着国公爷疼世子多过她便是偏心,她也不想想,世子的生母可是淑宁长公主,而岑氏虽是出身侯府,可这样的身份比起长公主来又算得了什么?” “母女两个没一个能拎得清的,就这还一天天对这个不满意那个不满意,以为府里人人都不拿她这个继室当回事。她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好生讨好国公爷,哄着国公爷多去她房里几次,叫她生个儿子傍身呢。” 陆丹嬿听着这话忍不住拿帕子掩了掩嘴,低声道:“母亲这话可别叫大伯母听到,不然大伯母要恨上母亲了。” ...... 陆秉之陪着崔令胭用了午膳,喝茶时开口道:“明日咱们进宫拜见外祖母和舅舅,正好淳安公主,就是如今的定国公夫人从皇恩寺礼佛回来,也住在宫中,不好不去拜见。” 崔令胭听着这话,看向了陆秉之。 陆秉之知道她自小在戚家长大,并非养在京城,京城里的这些高门大族兴许成婚前还有人告诉她一些,可对于宫中的情况,定是知晓甚少。 于是便开口道:“淳安公主是先皇后所出,昔日母亲这个长公主和先皇后交情甚密,淳安公主是我的表姐,虽成婚后不便多走动,可如今既住在宫中,依着礼数该去拜见的。” 听陆秉之这么说,崔令胭知道这位淳安公主,如今的定国公夫人便是陆秉之嫡亲的姐姐。 她心中有数,嘴角含了几分温婉道点了点头:“妾身知道了。” 她想了想,带着几分忐忑问道:“妾身准备了些绣品或是鞋袜拿来送给长辈们,听说京城里的规矩也是如此的。淳安公主那里,妾身手里有一架苏绣双面绣折叠小桌屏,是妾身在戚家闲来无事花了一年多时间才绣成的,上面绣着几株开得正盛的紫玉兰,不知拿来给淳安公主当作见面礼妥不妥当?” 陆秉之听着她的话,拿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眸色晦暗,像是不经意间问道:“紫玉兰?” 崔令胭莞尔笑道:“是啊,妾身刚去戚家时外祖母给我安排了院子,还问我想要在院子里种些什么,叫了侍奉花圃的嬷嬷过来拿了画册给我挑,我一眼就瞧中了紫玉兰,外祖母便叫人在院子里种了两株紫玉兰,每到春天花开之时院子里都是玉兰的清香,闻到阵阵香气,再多的烦恼都消散了。” 崔令胭说完最后一句才觉着有什么不妥,偷偷看了陆秉之一眼,将话题转移开来,问道:“世子觉着送这紫玉兰苏绣小桌屏如何?淳安公主会喜欢吗?公主身份尊贵,如今又是定国公夫人,也不知会不会嫌我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见面礼?” 陆秉之的心思却是还停留在她无意间那句闻着玉兰花香再多的烦恼都消散了上,想到她自小被送去戚家,即便有外祖母疼她,刚来时给她安排院子,还费心叫她挑选院子种什么树木花朵,可崔令胭到底只是老夫人的外孙女儿,刚去戚家时顾忌着她是宁寿侯府嫡出姑娘的身份,对她多有照顾怜惜,可日子长了,侯府对她不闻不问,兴许老夫人这个外祖母的疼爱也会减少几分,如詹氏这位舅母,怕是更对崔令胭这个外甥女多了几分不喜吧,哪怕表现得亲如女儿,心中必然也存了算计。 不然,她哪里会有那么多的烦恼。 想到紫玉兰,陆秉之又想起了自己从未见过面的母后。 母后生前也最喜紫玉兰,听姐姐说母后未出阁时院子里也种了一株一株的紫玉兰,后来进了王府成了王妃,从一开始的不被待见到最后夫妻二人互相扶持,母后入主坤宁宫后,那人甚至在坤宁宫种了好些紫玉兰,甚至在宫中开辟出大片地方,种满了紫玉兰。 只是后来,那人旧时放在心尖尖儿上的人回了京城,被接进了宫中,这夫妻情分太过脆弱,那人有了新欢,便再也不记得母后陪他那些年的夫妻情分了。 如今坤宁宫有了新主人,宫中的紫玉兰虽未被移除,可继后多半也不会喜欢那两株碍眼的紫玉兰吧? 陆秉之心中涌起一股不明的情绪来,直到一声温婉的声音将他唤了回来。 “世子?” 不知何时,崔令胭已经将她口中要送的礼物找了出来,拿到了陆秉之面前。 陆秉之一眼看去,朵朵紫玉兰在枝头绽放,栩栩如生,似乎阵阵幽香从上面传过来。 崔令胭含笑道:“妾身做了些紫玉兰香包,和这苏绣小桌屏放在一处,便沾染了这股子香气。女儿家 的小心思,世子莫要笑话妾身才是。” “世子觉着妾身送这个如何,公主会喜欢吗?” 陆秉之点了点头:“东西如此精致,表姐定然会喜欢。” 第54章 进宫 翌日一早,崔令胭和陆秉之去给窦老夫人请了安,并在清德院用了早膳后,才出了卫国公府乘了马车一路往皇宫去了。 马车里,崔令胭穿了件妃红色缂丝褙子,袖口上缠绕着朵朵牡丹纹,梳着流云髻,发上簪了一支羊脂玉镂空嵌红宝石发簪,整个人比起未成婚时多了几分贵气。 马车里安静得很,这还是他们夫妻成婚后头一回进宫,陆秉之见着她坐得端正,脊背挺直,轻声安抚道:“外祖母你之前也拜见过,淳安公主也不是那等欺负人的,再说还有我在,你不必紧张。” 崔令胭点了点头,莞尔对着陆秉之道:“妾身知道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在宫门口停了下来。 陆秉之先下了马车,才朝崔令胭伸出了手。 崔令胭抿嘴笑了笑将手放在他手中,就着他的力道踩在脚凳上,从马车上下来。 宫门口早有慈宁宫的总管太监安公公在此处等着,见着陆秉之和崔令胭下了马车,连忙陪着笑脸迎了过来,朝二人见礼后,开口道:“太后娘娘一早就等着了,奴才陪世子和少夫人进去吧。” 安公公在前头领路,崔令胭跟在陆秉之身侧进了宫门,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35节 这是崔令胭第二次进宫,之前她是陪着崔令徽进宫给太后请安的,虽听着体面可实际上只是崔令徽这个继姐的陪衬而已。 短短一段时日,她却代替崔令徽嫁给了陆秉之,第二回进宫便是以卫国公少夫人,太后娘娘外孙媳妇的身份进宫给太后磕头。若不是事情真得发生了,她都不敢相信。 心中想着这些,崔令胭的目光不着痕迹落在身边的陆秉之身上。 都说卫国公世子性子清冷,甚至为人凉薄,可崔令胭嫁给他之后,却觉着眼前这个男人其实外冷内热,对于划进他保护圈子的人,他都给予尊重和保护。 譬如她这个妻子,嫁给他其实算是高攀了,更何况还有之前那些流言蜚语。可陆秉之却是给了她体面和尊重,叫她觉着在卫国公府不是无依无靠,叫人觉着有些安心。 只可惜,陆秉之真正的身份是先皇后嫡子,她如今是他的正妻,日后他入主东宫,她会成为他的太子妃吗? 崔令胭不敢揣测人性,更不敢揣测身处高位甚至即将登顶那把龙椅的人会是个什么心思。 如今陆秉之待她好,给她妻子该有的尊重,不知以后会是如何? 若真到了那一日,她又该何去何从? 崔令胭微微摇了摇头,心中暗暗责怪自己不该想这些,用这些还未发生的事情束缚自己,才是最得不偿失的。 她只是个弱女子,又没有强有力的娘家,有些事情还真不是她能左右的。 “怎么了?可是觉着有些冷?”陆秉之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回头拉着她的手,轻声道:“快到慈宁宫了,待会儿去了外祖母那里喝盏茶暖暖身子。” 崔令胭抿嘴一笑,听他这样说知道他和太后娘娘祖孙关系当真如外人所说甚为深厚。 她任由陆秉之挽着手,继续朝前走。 又过了一会儿,便到了慈宁宫的门口。 二人跟在安公公的身后进了慈宁宫,殿内听到动静的宫女忙迎了出来,打起帘子领着陆秉之和崔令胭走了进去。 殿内熏着淡淡的沉香,太后坐在软塌上,穿着一身紫红色团寿纹宫装,裙摆拿金线绣着祥云和牡丹的吉祥图案,头发梳得齐整,头戴翡翠发簪和点翠朱钗,显得格外雍容华贵。 二人上前磕头请安,又送上了孝敬的礼物,比起上回崔令胭进宫,今日的太后除了威严外更多的显露出长辈的和蔼。 “快起来吧,今个儿天有些冷,小厨房有煮好的杏仁茶,拿来给你们尝尝。” 太后娘娘说着,早有宫女端了托盘上前,奉了两盏杏仁茶,还有一些点心和切好的瓜果。 太后很是慈爱,招手叫崔令胭去软塌前坐了。 陆秉之则是在下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太后含笑看着崔令胭,道:“你这丫头头一回进宫哀家便觉着有些投缘,不曾想你这般快就成了哀家的外孙媳妇。” “在府里可还习惯?秉之没有欺负你叫你受了委屈吧?” 崔令胭脸微微一红,露出几分羞赧的模样,看了陆秉之一眼,摇了摇头,温声道:“世子待我极好,哪里会欺负我。” 太后瞧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头就放心了,虽然派去卫国公府的嬷嬷回宫后回禀说秉之没有不喜这桩婚事,洞房花烛夜也宿在了梧桐院,可她这个当外祖母的心里头还是有些不踏实。秉之的性子她如何不知,哪怕肯给崔氏体面也未必能和崔氏相处好,未必真将崔氏当作自己的妻子。 如今见着崔氏这般模样,秉之眉眼间也多了几分温和,不像是过去那般冷淡,她心里头如何还不明白,这对新婚的夫妻相处极好没闹什么别扭。 她心里头松了一口气,却也发现崔氏还似未出阁那般,两人多半没有圆房,看了陆秉之一眼,想到他之前中毒的事情,到底是没有提起这事儿。 只要夫妻好好相处就行,至于子嗣的事情日后再说吧。秉之说他身子没问题,她这个外祖母虽心中觉着有些不妥,却也不好真从太医院拿了脉案过来,伤了秉之的颜面。 太后微笑着道:“你们夫妻好好相处,哀家就放心了。” 说完这话,太后又问了一些国公府的事情,问窦老夫人如今身子可好,这些崔令胭这个新进府的少夫人并不全都知道,崔令胭答不上来的陆秉之都一一替她答了。 崔令胭坐在那里,一边喝着杏仁茶一边陪着太后说话。 她也发现太后只提了一句宁寿侯府的老夫人就再没提起崔家,知道太后是怕戳到她的痛处叫她难堪,哪怕明白太后如此待她不过是因着疼爱陆秉之这个外孙,所以才爱屋及乌,心中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暖意来。 二人在慈宁宫坐了一会儿,太后才含笑道:“别在哀家这里耽搁时间了,带着崔氏去给你舅舅请安吧。” 太后说这话时,视线落在陆秉之的脸上,细细观察着陆秉之的神情。 见他脸上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太后心里头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皇帝这个当舅舅的待秉之极为看重,可再看重又如何能比得过宫中的皇子。这回秉之中毒一事,皇帝虽龙颜大怒杖毙了御膳房的几个掌事太监,可并没有继续给秉之一个交代。 她久居宫中,知道二皇子宫中一个太监也被杖毙了,如何不知这事情八成是二皇子做下的,这些年因着先皇后的事情皇帝虽甚少往贵妃那里,待贵妃所出的二皇子也和旁的皇子,皇女一般,可儿子和外甥孰轻孰重,皇帝心中有数,所以就只能叫秉之咽下这份儿委屈了。 秉之打小就是个聪慧心思深的,兴许也猜测到了一些真相,她就怕因着这个秉之对皇上这个舅舅生出了怨气和不满来。 好在,她提起皇帝时秉之的神色还和往常一样,她心里头才稍微踏实下来。 淑宁膝下只秉之这么个儿子,女儿故去多年,她如何能不护着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呢? 太后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到底是咽了下去,怕说多了反倒显得刻意,叫秉之在皇帝面前不大自在,只含笑道:“去吧。” 陆秉之点了点头,带着崔令胭退出了慈宁宫。 华阳宫 淳安公主跪坐在书案前抄写着经书,宫女佩儿从外头进来,走到书案前,等到自家主子放下笔,这才开口回禀道:“主子,世子和少夫人从慈宁宫出来,去勤政殿拜见皇上了 。” 淳安公主面色平静,没有说话,只站起身来在一旁架子上放着的水盆里净了手,缓步走到软塌前坐下来,接过佩儿递过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这才出声道:“父皇因着秉之中毒的事情心中怕是有愧,这回秉之和崔氏倒是能得好些赏赐了。” 佩儿伺候了公主多年,对于陆秉之真正的身份也是知晓的,听主子这般说心中着实不好受,忙出声宽慰道:“公主不必难受,皇上如今是不知道世子的身份,这才将中毒一事轻轻揭过,只杖毙了几个太监。倘若皇上知晓,定会龙颜大怒责罚二皇子的。” “毕竟,如今贵妃也只是贵妃而已,恩宠不在,宫中谁人不知呢?二皇子对世子下毒,不过是瞧着皇上对世子这个外甥颇为看重,时常传召进宫陪着下棋说话,得到传召的次数比二皇子这个亲儿子还要多,心中嫉妒不得劲儿想教训世子罢了。世子顺势而为,皇上虽偏袒了二皇子,可也并非不恼怒二皇子,要不然,也不会将二皇子身边最得力的太监给杖毙了,吓得二皇子脸色苍白,贵妃去求情,皇上却是连见都没见。” “待日后世子身份归位,皇上心中有愧,自会补偿世子的。” 淳安公主听着她这话,眼底闪过一抹嘲讽:“他愧疚又如何,他再愧疚也换不回母后的性命。” 她抿了口茶,又苦笑一声,道:“罢了,他愧疚总比不愧疚要好,不然,当初如何会准许本宫嫁到定国公府,当了这定国公夫人。” “有这份儿愧疚,日后秉之身份归位,在他心里总是和旁的皇子不同的。” 第55章 喜欢 从慈宁宫出来,崔令胭跟着陆秉之去了勤政殿。 刚进了院子,廊下站着的总管太监徐公公便含笑走上前来,对着二人见礼,且很是客气对陆秉之道:“世子容奴才进去通传一声。” 陆秉之点了点头,徐公公便转身进了殿内,只一会儿功夫便出来,领着二人进去。 殿内很是宽敞,连空气中都有一股皇家的威严和贵气。 崔令胭跟在陆秉之身后给龙案后坐着的人磕头行礼,不敢直视圣颜。 皇帝的视线却是落在崔令胭身上,很快就移开了,这才带着几分温和对着陆秉之道:“起来吧,秉之你既娶了妻,日后便好好待崔氏,这样淑宁在地下也能瞑目了。” 皇帝说完后,又问了陆秉之几句府里的事情,许是因着崔令胭在的缘故,皇帝说了几句后便叫二人退下了,并吩咐身边的太监从私库里寻些好东西送去卫国公府。 不等陆秉之谢恩,皇上便挥了挥手,道:“退下吧,淳安从皇恩寺回来,如今在宫中小住,你带着崔氏去见见她吧。你母亲当年和先皇后交好,淳安这些年性子虽有几分孤傲,连朕都拿她没办法,可她私心里对秉之你这个表弟还是很看重的。” 陆秉之应了声是,就带着崔令胭退了出去。 待二人离开后,皇上的目光才移向了侍立在一旁的总管太监徐公公,开口道:“你瞧着秉之心中对朕可有怨愤?” 徐公公脸色一变,连忙道:“奴才怎敢妄言” 皇上一向待陆秉之这个外甥极好,这里头有因着已故淑宁长公主的缘故,也有先皇后的缘故。先皇后在时,和淑宁长公主这个小姑相处极好,姑嫂处得像姐妹一般,在京城里都是少见的,更何况是在皇家了。 先皇后去了,皇上心中愧疚,对待和先皇后亲近过的人更是好了几分,甚至存了几分补偿之心。要不然,淑宁长公主也不会风光了那么多年,只可惜长公主早早病逝,只留下世子一个儿子,皇上这个当舅舅的自然对世子多了几分看顾之心,甚至在外人看来比对几位皇子还要恩宠看重。要不然,也不会引得二皇子心中嫉妒,做出下毒之事来。 只可惜,外甥到底是外甥,并非是皇上亲子,皇上心中哪怕存了愧疚,哪怕当日龙颜大怒,处置了二皇子身边的一个得力的太监,终究也没将这下毒之罪安在二皇子身上,只将这事情轻轻揭过去了。 这会儿皇上这么一问,徐公公实在不敢妄言。 帝心难测,不知道皇上心中对世子是不是还和之前一样? 皇上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思,带着几分不快道:“行了,朕叫你说你就说说,别吞吞吐吐的。” 徐公公迟疑一下,才开口道:“奴才瞧着世子面色平静,倒是看不出什么心思来。” “您也知道,世子打小就是个不爱说话,且少年老成的,他的心思,说句实在话,老奴不好猜。不过世子一向是个聪慧通透的,即便猜出些什么,也不至于因此怨怼皇上。世子这个人,怎么说呢?瞧着没什么得失心,明明中毒之事还有后来那般多的流言蜚语放在旁人身上,必会影响了心性,可世子却将这些看得很淡,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话,世子这性子,倒有几分佛家之人的样子。” 皇上看了徐公公一眼:“混账话!秉之可是淑宁唯一的骨肉,是朕的外甥,往后还要承袭卫国公的爵位,怎会入了佛门?” “再说,如今他娶了崔氏,崔氏又是个相貌极好的,夫妻一体,再如何清冷的性子也会软和下来。” “朕问你这么一句,可朕心中如何不知他是懒得怨恨朕,这态度,像极了......” 皇上说到此处,突然止住了话语,眉眼间露出几分晦暗来,挥了挥手对着徐公公道:“退下吧,不必在这里伺候了。” 徐公公知道他要提起的是已故先皇后,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也不敢留在这里叫皇上烦心,便躬身退了出去。 刚一出去,廊下一个小太监便上前在他耳边低语道:“方才贵妃派人送了点心过来,说是贵妃娘娘亲手做的茯苓糕,想拿给皇上尝尝。奴才推脱不过,将茯苓糕放在了偏殿,公公,这茯苓糕可要送到皇上跟前儿?” 徐公公没好气道:“这会儿送进去你是找死呢,你当如今还是贵妃刚进宫时吗?” 他压低了声音吩咐道:“就在偏殿放着吧,往后但凡贵妃派人送过来的东西,都这样处置,听到了没?” 小太监跟在徐公公跟前儿多年,也知道宫中的情况,想着这些年贵妃空有名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恩宠,倘若膝下没有二皇子,只怕还维持不住如今的地位,心中便也不觉着如此处置有什么不妥了。 徐公公转过头去,眼底闪过一抹嘲讽。贵妃也不知是傻还是自欺欺人,难道不知自打先皇后去后自己便是皇上心头的一根刺。皇上当初叫先皇后受了委屈,导致先皇后难产产下一个死胎,一尸两命,皇上心中自然是有愧的。可皇上这般身份,怎么会承认是自己的错,所以便将这错安在了贵妃的身上。 旁人不知,他却是知道的,自打先皇后去后,皇上哪怕去了贵妃那里,也从来没宠幸过贵妃。 有一回他在殿外听到贵妃的哭泣声,皇上很快就从殿内出来,离开了贵妃宫中。 如今贵妃没有被废黜,一是因着顾及二皇子的体面,而是皇上心中觉着废黜了贵妃,就是对当年那件事有了定论,世人都要嘲笑他这个皇帝。 皇上如何会自打脸面,叫天下人看了笑话呢? 贵妃若是个聪明的,就该叫皇上忘了宫里头有她这么个人,可贵妃偏偏是妄想得到皇上的怜惜,甚至这回 皇上杖毙二皇子身边的太监,贵妃还过来求情,要皇上顾忌二皇子的名声和体面,可最后贵妃连皇上的面儿都没见到,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想到二皇子,徐公公又想起了陆秉之还有方才皇上问他的那句话,心中苦笑一声,真是帝心难测! ...... 崔令胭跟在陆秉之身边,默不作声。 过了好一会儿,陆秉之回头看向她:“怎么,可是方才见着皇上有些害怕了?” 崔令胭含笑摇头。 陆秉之却是微微挑眉,觉着这并非是崔令胭真实的想法,视线便定定落在她的脸上。 崔令胭被陆秉之看得有些不大自在,迟疑了一下,才着几分关切道:“妾身没有害怕,只是从勤政殿出来后世子一直不说话,世子是不是心情有些不好?还是说,世子有些累了?” 听崔令胭这么说,陆秉之心底闪过一抹诧异,他喜怒一向不摆在脸上,尤其是心中不快的时候,崔氏才嫁进门,竟能这般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吗?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36节 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想到她在戚家寄人篱下必是谨小慎微,陆秉之又不觉着奇怪了,他笑了笑,温声道:“无妨,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怪我,这样的日子不该叫你担心。” 崔令胭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其实方才若是陆秉之不问,她根本就什么都不会说。她自然知道陆秉之是皇上的亲子,先皇后嫡出,娶妻之后进宫给皇上请安,心里想必分外复杂。 这样的时候,她只能默不作声,跟在他身边,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没发现他不对的情绪。 可偏偏,陆秉之心思也是个敏锐的,许是发现两人的气氛不对吧,便问了出来,崔令胭这才回了那些话。 这会儿听陆秉之这么说,又见着他脸色缓和下来,崔令胭心里头也松了一口气。 好在陆秉之如今的身份只是皇帝的外甥,她这外甥媳妇除了今日请安,还有以后的宫宴上,其余时候应该不会再进宫了,哪怕进宫,也不会和陆秉之一块儿去勤政殿拜见。 两人没过一会儿便到了淳安公主所住的华阳宫。 淳安公主相貌极好,满身贵气,只是性子有些冷,见着陆秉之和崔令胭进来的时候,哪怕脸上带着笑,给人的感觉却也是带着几分疏离。 “表弟成婚,我才从皇恩寺回来没有赶上,就从私库里拿些东西送给表弟当作成婚的礼物吧。” 陆秉之点了点头:“表姐既说是成婚的礼物,秉之和崔氏就收下了。” 淳安公主看了眼手中的苏绣紫玉兰双面绣小桌屏,对着崔令胭笑了笑,道:“你有心了,这东西我很是喜欢。” 说话间,宫女奉上了茶水和点心。 淳安公主和崔令胭一边喝茶一边闲谈起来,只是淳安公主许是不大爱说话,一旁坐着的陆秉之也是个清冷的性子,崔令胭和淳安公主也是头一回见面,也没什么闲聊的,所以总透着几分尴尬。 崔令胭面上含笑,没话时便自己喝着茶,也没有特意寻什么话题。 外人瞧着似乎是有几分胆小和木讷,想到她自小养在戚家,见着淳安公主心中紧张。可淳安公主却是因此多看了她一眼,眉眼间也露出几分兴致来。 淳安公主又朝坐在那里的陆秉之看了看,掩饰了心中的想法。 二人在华阳宫坐了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从华阳宫出来,陆秉之开口道:“表姐性子就是这样,并非是故意冷落你。” 崔令胭笑了笑,没有放在心上:“妾身也没觉着被冷落,妾身和公主是头一回见面,若是热络熟稔才觉着别扭呢。” “公主这般,其实刚刚好,不过,公主说喜欢妾身送的那座紫玉兰小桌屏,妾身很是高兴。” 崔令胭脸上露出几分羞赧的笑意来:“不瞒世子,那小桌屏妾身绣了好些时候,指头上都扎了好些孔,妾身很是喜欢。如今送出去能得了公主夸赞一句,妾身就不会觉着惋惜了。” “公主身份尊贵,能对妾身说这么一句,其实就能看出公主是外冷内热,身上并没有身处高位之人的那种高高在上,妾身如何会觉着公主冷落了妾身呢?” 第56章 慎言 陆秉之眉间动了动,眼底流露出几分暖意来,对着崔令胭道:“早些回府吧,明日还要回宁寿侯府,回府要送的东西我吩咐观言去准备,你就不必操心了。” 崔令胭笑了笑,点头应下,心中偷偷松了一口气,她方才那些话多少有几分刻意说淳安公主好话的意思,想着在陆秉之心中留个好印象,果然,这话入了陆秉之的耳中,是分外中听的。 此刻,崔令胭有些感激自己做过的那个梦了,若没有那个梦,她如何会知道陆秉之真正的身份,说不得一时言语不当说错了话叫他心中不满了。 心中想着这些,崔令胭跟着陆秉之径直往宫门口走去。 ...... 昭阳宫 淑贵妃听着宫女玉蕊的回禀,脸色当即有些阴沉下来。 “陆秉之只是皇上的外甥,皇上给他这般多的赏赐,哪怕借着成婚之礼的名头,也实在是太过了,他这世子的风光,难道要掩盖住宫中的几位皇子吗?” “皇上如此行事,真是半点儿都不顾皇儿的脸面了。” 淑贵妃说着,见着玉蕊欲言又止,还有什么要回禀的样子,眸色一厉,呵斥道:“还有什么话一并回禀了,你敢欺瞒本宫不成?” 玉蕊伺候了自家娘娘多年,深知娘娘如今在外头瞧着脾性还好,可私底下对下头的人却是动辄呵斥责罚,见着贵妃这般斥责,玉蕊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罪道:“奴婢不敢欺瞒娘娘,奴婢还打听到世子和崔氏从勤政殿出来就去了华阳宫,听说是皇上吩咐的,说定国公夫人如今在宫中小住,叫世子这个表弟带着崔氏去见一见。” “听说,定国公夫人出手大方,也送了不少贺礼。” 玉蕊说起定国公夫人这几个字时,心里头也有些别扭,明明淳安公主在宫中小住,以公主的封号称呼便可,可偏偏自家娘娘私下里更喜欢听他们这些下头的人称呼淳安公主为定国公夫人。 兴许,在贵妃娘娘心里,淳安公主嫁给了大她十余岁的定国公,这几年膝下也没有子嗣,是宫中的一桩丑事。 玉蕊不止一次觉着,这些年娘娘性子愈发偏激了几分,对于和先皇后有关的人怀恨在心,真真是有几分魔障了。 这话玉蕊放在心里没敢说,却也懊恼自己当初在内务府没使些银两,给她安排到别处伺候其他妃嫔。她还以为昭阳宫是个好去处,伺候贵妃娘娘也是个体面活,哪里知道,这些年下来,跟了这么个主子是半点儿好都没讨到,反倒是天天受气,前程也没个保证。 眼看着贵妃脸色铁青,愈发难看起来,玉蕊低着头屏气凝神,等待着贵妃将桌上的茶盏砸在她头上。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端嬷嬷拿着一碗安神的汤药进门,见着殿内的情形,对着玉蕊道:“出去吧,这里有我伺候娘娘就是了。” 玉蕊心中松了一口气,对着贵妃磕了个头,便起身告退出去。 端嬷嬷将安神的汤药递到贵妃手中,温声道:“太医不是说了叫娘娘少发怒吗?娘娘记不住,不是作践自己的身子吗?二皇子还要指望娘娘这个母妃呢。” 端嬷嬷是自小便伺候在贵妃身边的,在贵妃跟前儿也颇有几分脸面,听她这么说,淑贵妃眼圈一红,突然就落下泪来。 “我哪里是不记得太医的话,不将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儿,可是我心中实在是委屈。皇上待陆秉之这个外甥都比待本宫生的儿子宽厚亲近,今个儿陆秉之带着崔氏进宫去了勤政殿请安,听说皇上赏赐了好些东西,叫人送去卫国公府。” “嬷嬷,皇上前脚才杖毙了则哥儿身边的太监,宫中早有有人猜测到那日下毒的事情是则哥儿这个二皇子指使的,外人说皇上偏心则哥儿,不将这事情继续查下去,可皇上如今这般赏赐陆秉之,明眼人哪 里看不出来,这是在补偿陆秉之这个亲外甥呢?” “皇上对于自己的儿子难道就不能偏心一回吗?他陆秉之算是个什么东西,说好听些是臣子,说不好听些也就是皇家的奴才,难道还能越过则哥儿这个皇子去?皇上分明是拿刀剜本宫的心,他是故意作践本宫,想叫本宫苦不堪言,借着则哥儿来报复本宫害死了那个贱人。” 淑贵妃口不择言,贱人二字更是说的清清楚楚,端嬷嬷脸色大变,厉声道:“娘娘慎言!” 她往四处看了看,又开门朝廊下看了看,见着这会儿无人,宫女们都躲得远远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回了屋里,她语重心长对着淑贵妃道:“我的好娘娘啊,奴婢知道娘娘心中委屈,也恨先皇后,可这些话您在心中想想便罢了,如何敢宣之于口。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位如今已经成了皇上心中的逆鳞,倘若这些话传到皇上耳中,娘娘能落得个好下场吗?就连二皇子都要被娘娘牵累了,您这当娘的如何忍心呢?” 淑贵妃听着端嬷嬷这话,也知自己口不择言心中有些懊悔,却是不想承认,只恨恨道:“这里只嬷嬷和本宫,嬷嬷不说,外人如何知晓去?如今本宫一发火,那些宫女们早就躲得远远的,本宫就是再大声些,也入不得旁人耳。嬷嬷以为,本宫如今还和刚进宫的时候一样吗?这昭阳宫虽依旧叫昭阳宫,本宫依旧是淑贵妃,可皇上待本宫的心还如当日册封本宫时一样吗?他口口声声说不会叫本宫受了委屈,说那个贱人大度贤良,哪怕是本宫入宫了,那贱人都不会说一个不字的,甚至说了娥皇女英共事一夫之话,本宫以为那贱人在皇上心中也不过如此,哪里想到,人活着的时候皇上舍得伤了她的心,打了她这个正宫皇后的脸面,叫本宫入宫还给了贵妃的位分,可人一死,皇上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发现自己是在乎他的发妻的!” “那本宫算什么,本宫算是个笑话吗?这些年皇上心中后悔,恼怒,将火气都撒在本宫身上,本宫徒有个贵妃的名分,却是恩宠全无,后宫妃嫔哪个不在背地里笑话本宫,因着这,则哥儿被其他皇子们笑话,私下里更有人议论当年本宫进宫的事情,还有人说是本宫将她给逼死的,如今不过是报应罢了。” “皇上何其狠心,任由这些个流言蜚语中伤本宫,又冷落本宫,不给则哥儿脸面,若早知今日,当初何必接本宫进宫,还宠幸了本宫!” 听着自家娘娘越说越不像话,端嬷嬷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严肃道:“娘娘,您想想二皇子,给二皇子留个活路吧!” “您以为,皇上就杀不得您吗?” 淑贵妃顿时止住了话语,脸色变得煞白。 殿内一时寂静下来,落针可闻。 好一会儿,淑贵妃才带着几分哽咽,看向了端嬷嬷:“那嬷嬷你说,本宫该如何做,如今本宫做什么都是错的,因着下毒之事皇上也恼怒上了则哥儿,本宫不求别的,只求皇上莫要厌了则哥儿这个儿子,可皇上因着本宫本就不喜则哥儿这个儿子,如今出了下毒之事,皇上就更......” 她的眼泪落下来,心中满是恐惧和茫然,她空有贵妃的身份,却是毫无恩宠,不仅帮不了儿子,还会牵连了儿子。 有时候她甚至在想,若是当初早死的那个是她,如今皇上念着她的好,是不是待她和那女人一样,对她留下的儿子是不是捧在手心,想要将一切都给了则哥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们母子都成了皇上眼中的刺,任由旁人作践欺辱? 端嬷嬷见着她这个样子,心中也是不忍,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这些日子奴婢也琢磨着如何能叫娘娘和二皇子的处境好一些,想来想去,奴婢寻思着,不如娘娘给二皇子寻个有力的岳家,二皇子如今势单力薄,您这里又给不上什么助力,倒不如借着成婚来将二皇子的地位抬高一些。” “皇上膝下如今统共三位皇子,哪怕因着娘娘的缘故皇上待二皇子没有多少亲近,可这些年,皇上待其他皇子也是平平,说不出更喜欢哪个,皇上的心思不在这儿上面,若说真正恩宠的,一个是淳安公主,如今的定国公夫人,一个就是陆秉之这个外甥了。” “既如此,那在朝臣眼中就没什么区别,奴婢想,多得是人想要自家府里的姑娘当这个二皇子妃呢。” “这事情娘娘不要和皇上提,与其到皇上面前看眼色,倒不如直接求到太后娘娘那里,太后娘娘可是二皇子的亲祖母,如何能不为着二皇子着想呢?您求上门去,太后娘娘不会不上心的,到时候,您这位贵妃在宫里头办个赏花宴,将京城里的贵女们叫进宫来见一见,自然能挑到中意的。” 听端嬷嬷这么说,淑贵妃脸上的愁绪少了几分,一双眸子里也多了几分期盼。 是啊,她这里帮衬不上儿子,不如给儿子挑个身份高些的妻子。 想到这里,淑贵妃不免想起娘家承恩公府,当年府里明明是默许她进宫的,可自打那贱人死了,皇上对她再无恩宠后,府里就觉着当年她进宫是桩丑事,甚至老夫人和父亲他们都在怪她,说若不是因着她,事情也不会成了这个样子。 甚至这些年,府里和她并不亲近,除了每年叫人送些银钱进宫,根本就不关心她和则哥儿的死活。 淑贵妃想着这些,心中愈发不平。 压下这些心思,她点了点头,道:“嬷嬷你说得对,皇上如今也没看出偏心哪个皇子,咱们则哥儿未必就没有机会。本宫哪怕为着则哥儿也得立起来,不能再这般自怨自艾叫人看了笑话了。” 正说着话,有宫女急急忙忙从外头进来,回禀道:“娘娘,二皇子喝醉了在明德殿闹腾呢,说是二皇子醉酒之下踢伤了伺候的宫女,正好踢在心口人便吐血晕死过去了!” 第57章 主意 淑贵妃听着宫女的回禀,脸色当即大变,连忙从软塌上站起身来,一路往明德殿去了。 虽是白日,明德殿里却是充斥着一股浓浓的酒味,一名穿着粉红色褙子的女子跪在地上,脸色苍白,身子都在哆嗦着。 方才二皇子醉酒之下发酒疯,正好踢在了宫女琴儿的心口,琴儿吐血昏死过去,她是二皇子身边的侍妾,琴儿正是伺候她的宫女,她如何能不畏惧,害怕二皇子将火气发在她这个侍妾的身上。 这个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殿门被推开,淑贵妃一脸严肃从外头进来。 见着殿内的情形,淑贵妃脸色难看,上前一把将二皇子萧则手中的酒夺走,然后厉声呵斥道:“你这白日里饮什么酒,还踢伤了伺候的宫女,若是闹出人命来传到你父皇耳朵里,你父皇还不知如何做想,又要责罚你了!” 淑贵妃的话才说完,萧则便猛地站起身来,带着几分阴郁笑了几声:“父皇心里哪里有我这个儿子,他待陆秉之这个外甥都比待我这个亲儿子要好,若陆秉之不是淑宁长公主所出,我还以为陆秉之不是父皇的外甥,而是父皇亲子呢?” 淑贵妃听他说得这般不像话,气恼之下扬手一记耳光便打了下来。 清脆的巴掌声分外响亮,跪在地上的侍妾秋宁脸色煞白,恨不得自己没长眼睛,没有看到贵妃掌掴皇子的这一幕。 二皇子一向最要脸面,她见着这一幕,日后二皇子还不知如何想呢。 秋宁身子哆嗦着,将身子伏在地上。 淑贵妃看了她一眼,厉声道:“还不滚出去!” 淑贵妃话音刚落,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都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了淑贵妃,二皇子萧则还有端嬷嬷三个人。 淑贵妃深深看了二皇子一眼,上前在软塌上坐了下来,语重心 长道:“母妃知道你心里头难受,可你喝醉又有什么用处,你父皇见着只有恼怒的份儿,如何会为着你醉酒便心生不忍?” “这回你父皇虽杖毙了你身边的太监,下了你的脸面,可说到底,你父皇还是将这件事情给压了下来,没有牵连到你的身上。要不然,单单是慈宁宫那里你就不好交代,卫国公府也不是那般好交代的,陆秉之的生母可是淑宁长公主,他和寻常的世子可不同,你心中哪怕嫉妒,也不该如此仓促行事,差点儿酿下大祸!” “若是你父皇真不将你当儿子,不在乎你,这会儿你就会在宗人府,说不定已被定罪圈禁起来了,哪里还有闲功夫在这明德殿醉酒?你父皇再糊涂也明白外甥和儿子哪个亲哪个远,不过是为着安抚太后和卫国公府罢了,难不成,你身边一个太监就那般重要,不过一个卑贱的奴才而已,拿他一条性命平息了此事已是万幸了!” 萧则听着淑贵妃这话,酒劲儿下去了一些,站在那里冷着脸没有说话。 淑贵妃见着儿子这般模样,长叹了一口气对着端嬷嬷道:“你去服侍则哥儿洗漱一番,这个样子像什么话,叫人看见了哪里当他是个身份贵重的皇子!” “还有,吩咐下去,看看那宫女伤的如何,若是能救过来,赏些银子送出宫去就是了,若是没了性命,就说那宫女得了急症没了,本宫看明德殿这边哪个敢随意编排则哥儿!”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37节 端嬷嬷欲言又止,淑贵妃道:“一个宫女而已,再不行给她安个勾/引皇子的罪名,难道中宫那位还能叫本宫这个贵妃给个交代不成?” 端嬷嬷听她这么说,便没再言语,扶着醉酒的萧则去洗漱了。 淑贵妃坐在软塌上,闻着屋子里浓浓的酒气,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里头着实不是滋味儿。 她方才那些话是宽慰儿子,要不然儿子心中郁结,难受到作践自己可如何是好。 可她虽那样说,心中却也没什么底气,她如今不得皇上喜欢,甚至成了皇上心里的一根刺,却又碍着皇上的尊严和傲气不肯拔出,偏要她在贵妃这个位置上。 后宫妃嫔,独独她身处高位却是如站在悬崖边,哪怕膝下有个皇子心里头也是空落落的,半点儿都不踏实。 端嬷嬷说得没错,该给则哥儿选个皇子妃才是,到时候成婚了和大皇子一样在宫外开府,就不必住在这宫中了,则哥儿也能轻松一些。 淑贵妃心思繁杂想了许多,过了好一会儿萧则才梳洗好换了身衣裳出来,身上才有了皇子的矜贵,只是气色瞧着有些不好。 淑贵妃见着,不免有些心疼,上前将儿子拉到自己身边坐了,叮嘱道:“本宫知道你心里头难受,可日后可不许这般饮酒了,饮酒伤身,你若是有个什么差池叫本宫这个当娘的如何是好?娘在宫中的倚靠只你一人了,你若还想着孝顺娘,往后就别和陆秉之较劲,说句不好听的,你父皇再看重他,他也姓陆而不是姓萧,这天下还能交到他手里不成?” “你父皇总共三个儿子,你看他有倚重哪个吗?过往咱们都不提,你好好表现,学着收收自己的性子,叫你父皇看到了,你父皇难道会故意难为作践你不成?” “我空有贵妃的位分却不得你父皇恩宠,承恩公府这个娘家也不帮衬着咱们母子,我指望不上旁的,想来想去寻思着给你选个强势的岳家,娶了皇子妃进门,到时候又岳家帮衬多个助力,你在宫中的处境也能好一些。” “你成婚后去外头开府,不用日日看你父皇的脸色行事,心里头再多的不如意都能疏解几分的。多个皇子妃照顾你,母妃也能放心,不然你身边的那个侍妾秋娘,只知一味献媚争宠,如何知道如何照顾你,就如今日,她若为着你身子着想也不会看着你这般醉酒了。” “她这个侍妾,当个玩意儿而已,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萧则没有想到淑贵妃会说起这个,想到陆秉之才刚成婚,自己也该选个正妃了,到时候有岳家相助,他这个二皇子也有几分助力。 只是想到陆秉之这个表弟时,萧则的心中依旧有些不忿。 一个国公府世子而已,在他这个皇子面前没有一点儿尊卑,他就看不惯陆秉之那样清冷的样子,当他不知这个表弟心里头在嘲讽他,嘲讽他生母当年是如何进宫的,如何害死了先皇后,嘲笑他们母子在宫中这般尴尬的处境,要不然,怎会那般没有尊卑? “陆秉之今日带着崔氏进宫拜见父皇了没?” 淑贵妃不好瞒着儿子,便将她打听到的消息说给了儿子听。 萧则听了,脸色当即又有些不好,带着几分嘲讽道:“父皇真是疼陆秉之这个外甥,也不知日后我这亲儿子成婚,父皇会赏赐多少东西?” “还有淳安,一个出嫁女如今竟能随随便便住在宫中了?父皇的心真是偏的没边儿了,父皇就是心中歉疚才处处纵着淳安,要不然如何会叫淳安嫁给定国公,当了定国公夫人?” 淑贵妃脸色难看,见着儿子还要继续说话,沉声道:“行了!这皇宫都是你父皇的,淳安爱住就住吧,她一个外嫁女,难道能左右你父皇的心思不成?她性子也不好,多次和你父皇起了争执,甚至提起先皇后来,怨你父皇害死了先皇后这个发妻。你父皇心中有愧处处纵着她,宠着她,可内疚总有一日会消耗没了的,指不定哪一日淳安出言不敬真惹得你父皇动怒了,到时候龙颜大怒再多的体面都没了!” “你不必多想,哪怕觉着她碍眼也只当她不存在就是了。日后新帝登基,不管是哪个,难道能由着她这样没有规矩不成?” 淑贵妃压低了声音,又道:“若则哥儿你登上那个位子,淳安公主连性命都要捏在你手中了,哪怕你顾忌名声不好处置,稍微表明些意思,她这定国公夫人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她如今膝下没有孩子,到时候定国公府难道还向着她不成?说不定停妻再娶,叫她在佛堂念经也是有的。则哥儿,只要你能坐上那个位置,如今所有看低你的人,你都能叫他们生不如死仰你鼻息!” 萧则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他点了点头道,郑重道:“儿子记着了,那便劳烦母妃替儿子选个皇子妃了。” 淑贵妃欣慰笑了笑,没在明德殿逗留太久,就带着端嬷嬷起身离开了。 等她离开后,秋宁进来伺候。 萧则见着脸色依旧有些发白,眉眼间透着恭顺和讨好的侍妾秋宁,带着几分不屑道:“怎么吓成这个样子,一个伺候人的宫女而已,我这当皇子的醉酒之下将人踢死了也就死了,难道还要我陪命不成?父皇能随口就杖毙了太监,我难道就不能责罚宫女了?” 他这番话说下来,秋宁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这可是怨怼皇上,这话若是传到皇上耳中,皇上定会震怒不已。 秋宁白着脸不敢说话,萧则招了招手叫她到自己跟前儿来。 “过来些,本皇子能吃了你不成?你是伺候过本皇子的人,本皇子也是个怜香惜玉的,如何会对你动粗呢?” 秋宁心中有些畏惧,却不敢不听他的话,缓步走上前去。 萧则开口道:“母妃说要给我选个皇子妃,到时候去宫外开府,你跟着我去,给你个侍妾的身份,若你诞下子嗣,侧妃的位置也不是不能想。” 秋宁不知如何接这个话。 萧则揉了揉额角,又道:“只是我心中实在不平,觉着父皇因着陆秉之下了我的脸面,坏了我的名声,你们女子向来心思细腻,可能出个主意叫我出了这口恶气?” 秋宁低着头,脸色煞白。 萧则沉下脸来,恼怒道:“如何不说话了,哑巴了不成,平日里献媚邀宠,也没见你成哑巴了?” “还是说,你只知献媚邀宠,不能替本皇子分忧?那本皇子留你这个蠢笨之人 又有何用?” 秋宁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良久才颤抖着声音开口道:“奴婢,奴婢想着,您可以从宁寿侯府大姑娘身上下手。” “京城里人人都知道这桩婚事为何从崔大姑娘身上落到崔三姑娘身上,说到底,崔大姑娘是因着陆世子中毒伤了身子,不利子嗣,这才心中生了不安,甚至嫌弃起陆世子这个未婚夫了。” “若是,若是崔大姑娘成了您的人,甚至只是个妾室,那陆世子的脸面就是叫人往地下踩了。” 萧则沉默良久,突然大笑起来,指着秋宁道:“好!好!真是个好主意!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心思如此玲珑,能帮着出了这样一个好主意!” “崔令徽瞧不上陆秉之,却是成了本皇子的妾室,妙!真是妙!本皇子倒要看看到时候陆秉之那张清冷的脸会不会因此羞愤恼怒!” 秋宁低着头,白着脸没有说话。 她也是为着自己活命,才出了这样一个狠毒的主意。 她心想,崔大姑娘要怪也莫要怪她,兴许这对崔大姑娘来说也是个好出路呢?倘若二皇子有一日真能坐上那个位置,崔大姑娘也会有个好前程吧? 崔令胭和陆秉之出宫后乘了马车回了卫国公府,并不知宫里发生的这些事情。 翌日一早用过早膳,二人便带着礼物乘了马车一路往宁寿侯府去了。 宁寿侯府 翟老夫人一早就等着了,时不时问一句:“人还没到吗?也不知胭丫头有没有得了世子的喜欢?” 戚氏含笑没有说话,一旁卞氏哄着翟老夫人道:“胭丫头性子好,容貌也好,如何能入不了世子的眼呢?未成婚前世子便护着她,如今成了夫妻自然更要护着了。” 下头坐着的崔令徽手里端着茶盏,心中却也有几分紧张。 她有些害怕一会儿见着陆秉之时,陆秉之和崔令胭举止亲密一对璧人的模样。 上辈子陆秉之叫她难堪,任凭哪个都瞧出来陆秉之不喜她这个新婚的妻子。 她不想自己没得了陆秉之的喜欢,却是见着崔令胭入了陆秉之的眼,叫她风风光光当了这个世子夫人。 第58章 回门 正说着话,外头有嬷嬷满脸笑意进来回禀道:“老夫人,卫国公府的马车到了侯府门前,世子陪着咱们三姑娘回府了,奴婢亲眼瞧着世子亲自扶了咱们三姑娘下马车,便急急忙忙过来回禀老夫人了。” 翟老夫人听着这话,心里头松了一口气,这桩婚事原本该是徽丫头嫁过去的,可徽丫头因着陆秉之中毒,百般不愿嫁去卫国公府,这婚事才落在刚回府的胭丫头身上。后来,音丫头因着嫉妒又叫文姨娘散播出关于胭丫头和戚绍章的流言蜚语来,又是一番议论,哪怕陆秉之瞧着很是护着胭丫头这个未婚的妻子,她心里头也着实有几分不安,怕陆秉之是将火气藏在心里,待胭丫头嫁过去,就给胭丫头气受,哪怕不当面表现出来,他这个世子不给胭丫头体面,胭丫头在卫国公府的处境也会艰难。 昨晚她一整晚都睡得不踏实,心里头就惦记着今日回门的事情,实在是怕胭丫头只一人回门,或是他们夫妻一眼瞧着便疏远冷淡,这会儿听嬷嬷这般回禀,翟老夫人高高提起的心终于是落了下来。 “好,好,我就说咱们胭丫头是个有福气的。”翟老夫人连连道。 卞氏也跟着奉承,哄得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愈发多了起来。 戚氏这个宁寿侯夫人,崔令胭的生母反倒是不好插话,手里拿着茶盏不知在想着什么。 一旁坐着的大姑娘崔令徽眼底露出几分不甘来,捏着茶盏的手很是用力,几乎要将茶盏给捏碎了。 凭什么?上辈子她明明只是因着心中不安在成婚之夜露出几分恐惧的神色来,陆秉之便因此厌恶了她,洞房花烛夜甩袖离开,半点儿都不顾她这个新妇的体面。 事情传开来,她这个新进门的少夫人被人议论嘲笑,和长辈们见礼时窦老夫人这个祖母更是待她淡淡的,看她的眸子里带了几分失望。 后来,无论她如何后悔如何努力都没有叫陆秉之有一星半点儿的心软,给她在国公府留条出路,若不是怨恨在心,恨极了陆秉之对她的薄情,她怎么会和二皇子萧则有了首尾,坏了名声以至于在宫中宴席上被人当场抓住这桩丑事,白白送了性命。 她落得那样一个下场,都是因为陆秉之对她没有半点儿怜惜之情。 凭什么崔令胭这个同样名声受累,又自小养在戚家,处处都不如她的人能够得了陆秉之的怜惜,未成婚前护着她,如今成婚了,真将她当作妻子那般对待,给了她妻子该有的体面和尊重。 陆秉之那样性子的人,今日若不是故意为之,做给宁寿侯府的人看,为着给崔令胭体面,如何会当众扶着崔令胭下了马车? 嫉妒和恨意在崔令徽心中很快滋长起来,直到外头传来脚步声,还有丫鬟请安的声音传了进来,她才回过神来,下意识朝门口看去。 “奴婢见过姑爷,见过三姑娘。” 帘子被打起,陆秉之和崔令胭并肩从门外进来,两人本就长得极为出众,原本崔令胭自小在戚家长大,没有受过京城里贵女们这般的熏陶教养,外人想来她在陆秉之跟前总会叫人觉着不协调,多少也有几分小家子气。 可偏偏,崔令胭身上没有那种局促和小心,她容色极好,和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站在一起,当真是郎才女貌,但凡见着的人心里头都要道一声天作之合。 崔令徽见着崔令胭眉眼含笑,面色红润,举止投足间透着几分从容和贵气,心就紧紧揪在了一起,手里的茶盏握的太过用力,竟是不小心打落在裙摆上,茶盏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崔令徽身上,见着崔令徽苍白的脸色,翟老夫人心中恼怒,却不好当场发作,忍下怒意对着屋里的丫鬟吩咐道:“徽丫头失手打碎了茶盏,还不扶着徽丫头去收拾收拾。” 饶是翟老夫人这般解围,此时的气氛也实在有些尴尬。 毕竟,崔令徽之前是陆秉之未婚的妻子,是崔令徽不愿意嫁给陆秉之,这才叫继妹崔令胭嫁了过去,如今二人三朝回门,她打碎了茶盏,也不知她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儿,是后悔了还是见不得陆秉之这个本该是她夫君的人对自己的继妹好? 只可惜,人家如今才是新婚的夫妻,崔令徽心中后不后悔,出现在这里只会叫人白白看了笑话。 卞氏见着气氛不对,连忙出声缓和气氛,上前拉着崔令胭,莞尔笑道:“知道胭丫头和世子今个儿要回府,老夫人一早就等着了,还吩咐府里的膳房准备了好些菜式,想着一家子热闹热闹呢。” 崔令胭笑了笑,对着翟老夫人福了福身子:“胭儿见过祖母。” 说着,又对着戚氏和卞氏她们见礼。 陆秉之也很给脸面依着规矩叫了,然后落座下来。 气氛这才缓和了几分,崔令徽被丫鬟扶着出了屋子,翟老夫人只当没她这个人,含笑和崔令胭还有陆秉之寒暄起来。 崔令胭一一答过,既不显太过亲近也不显生分。陆秉之是淑宁长公主之子,身份贵重,又自小得皇上和太后娘娘疼爱看重,本人性子又一向清冷,翟老夫人哪怕听他叫了一声祖母也没真将他当寻常的孙婿看待,问了一些话后怕他不自在,对着二少爷崔慎泊道:“你陪着你姐夫去你父亲书房里坐坐吧。” 崔慎泊应了声是,陆秉之也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对着崔令胭微微颔首,这才跟着崔慎泊走了出去。 他这个小小的动作被翟老夫人看在眼中,翟老夫人心中不免惊讶几分,等到陆秉之出去后,才招手叫崔令胭到自己跟前儿坐了,满是慈爱问道:“我瞧着世子待你倒有几分亲近,你们可是圆房了?” 翟老夫人说着,朝崔令胭眉眼间细细看去。她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女子到底有没有圆房她多少还是能看出几 分的。 只是,她瞧着胭丫头还是完璧,可偏偏世子对胭丫头那般亲近,若是没有肌肤之亲,难道仅仅是顾忌着胭丫头这个妻子的体面,觉着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想叫胭丫头被人小瞧议论吗? 此时屋子里只留了女眷,随着翟老夫人话音落下,戚氏,卞氏和高氏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崔令胭身上。 崔令胭露出几分羞涩来,却是摇了摇头,回道:“还未圆房,世子中毒不久,体内余毒未清。” 只这么一句,翟老夫人便明白了。 翟老夫人心中暗暗叹息了一下,不免有些失望,看了崔令胭一眼,宽慰道:“好孩子,如今还未圆房世子便待你如此好,若是日后圆房了,肯定待你更好了。你莫要将这事情放在心上,好好照顾世子,孝顺公婆长辈才是正经。” 崔令胭多少猜出些翟老夫人的想法,听着她这般叮嘱,点了点头乖巧道:“胭儿知道了,胭儿未出嫁时便知世子中毒一事,既有准备,如何会心中难受介意?” 她这么一说,实在是将崔令徽这个不惜失足落水想要借着寒症悔婚的人衬托的毫无品性和担当。 翟老夫人以为她是气恼方才崔令徽失手打碎了茶盏,叫气氛尴尬起来。轻轻叹了口气,温声道:“祖母知道这些事情都是你大姐姐不对,她呀之前祖母瞧着礼仪规矩都不差,如今却不知怎么了,屡屡出岔子叫人看了笑话,哪里有半点儿过去的规矩懂事,有侯府嫡出姑娘的体面?”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38节 “如今你才是卫国公世子夫人,其他的你别管,你只要和世子好好相处,在国公府稳固了地位就好。” "至于徽丫头,有祖母和你父亲管教。” 翟老夫人言语间虽有几分失望,可到底还是存了些维护之意,不想她们姐妹俩闹得太僵叫外人看了笑话。 崔令胭点了点头:“我自然是知道分寸的,只盼着大姐姐莫要钻了牛角尖,如今私下里还好,若是在人前再像今日这般打碎了茶盏,也不知要招惹来多少流言蜚语。” 她这话落下,空气有些安静。 谁也想不到一向温顺听话的崔令胭会说出这番话来。 戚氏脸色微微一变,才想开口训斥一句,话才到嘴边,翟老夫人便开口道:“胭丫头放心,祖母会提醒你大姐姐的,宁寿侯府和卫国公府的脸面,也经不起她一而再再而三如此作践了。” 说完这话,翟老夫人又问起了卫国公府的事情。 崔令胭含笑回着老夫人的话,一副祖孙亲近的样子,似乎方才一瞬间的凝滞和尴尬都从未出现过。 戚氏坐在那里,浑身不自在,觉着崔令胭这个女儿愈发变得她不认识了。 卞氏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恭喜嫂嫂,胭丫头这性子,想来也能在国公府立足,说句实在话,比我年轻时候强出不少呢。我刚嫁进府里时,如何能这般镇定自若?” 戚氏也不知卞氏这个弟妹是打趣还是真心话,她看了崔令胭一眼,带着几分责怪道:“她这般放肆,还不是因着嫁给了陆秉之,成了世子夫人,要不然,老夫人如何会这般迁就她一个晚辈?” 卞氏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里头却是偷着乐,她也是当娘的,如何不知道戚氏这会儿心中为何别扭呢?崔令胭嫁得好,又得陆秉之这个世子的喜欢,今日本该是戚氏这个岳母体面风光,叫人羡慕的时候。 可偏偏,戚氏偏心儿子,六岁时将崔令胭送去了戚家,以至于过了这么些年崔令胭才回了京城,母女离心,她这当娘的怕是没有底气沾女儿的光。 没见着崔令胭自打进了门,对待戚氏这个母亲就淡淡的,只有客气没有亲近。 也不知戚氏心中会不会后悔,后悔自己偏心,将本该是个小棉袄的女儿推得远远的,母女处得连外人都不如。 三夫人高氏将这场眉眼官司看在眼中,心中也是心思百转。 厢房内 崔令徽换了身裙子,却是没有立即回了正屋。 她站在窗前,视线朝正屋那边看去,神色晦暗不明。 丫鬟玉兰小心翼翼站在她身后,迟疑许久才鼓起勇气道:“姑娘,陆世子和二少爷出去了,要不咱们回正屋吧,免得老夫人觉着姑娘躲了出去?” 崔令徽听着她这话,脸上露出几分掩饰不住的难堪来,低声道:“回去做什么?回去叫人看我的笑话吗?还是我回去看祖母她们是如何奉承崔令胭这个卫国公世子夫人的?” “明明,之前她和戚绍章的流言蜚语闹得人尽皆知,陆秉之难道不是个男人吗?就一点儿都不介意,不放在心上,还对崔令胭这般好?” “凭什么?之前我是他的未婚妻子,他何曾对我有半点儿亲近和照顾?若他当初也对我好,叫我心里有了他,我何至于......” 崔令徽止住了话语,没有继续说下去,可她的眼圈却是不由得红了起来,眸底满是嫉妒和恨意。 “我就不信,陆秉之身子中毒对子嗣不利,他们夫妻没个孩子能一直这么和睦下去?当我看不出崔令胭如今还是完璧之身吗?” 第59章 家宴 碧岚院 自打被责罚禁足在院中,短短一段时日崔令音整个人都清减了几分,她虽以当年的事情拿捏了嫡母卞氏,叫卞氏在老夫人那里周旋,促成了她和戚绍章的婚事。可她也得罪了卞氏,卞氏是她的嫡母,即便不亲手做什么,一个示意就能叫崔令音这个庶女日子艰难。 文姨娘到底还是被送去了家庙里,卞氏说,哪怕为着给卫国公府和陆秉之一个交代,文姨娘这责罚也免不了,倘若日后她和崔令胭堂姐妹的关系能缓和些,再由舅太太詹氏从中讨个人情,文姨娘总有回府的一日。 崔令音知道卞氏是故意在难为她,可她也知道要有些分寸,不然若真惹恼了嫡母,嫡母真正的手段哪里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庶女愿意领教的。 崔令音抄完手里的佛经,将手中的笔搁在笔架上,起身时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瞧着身形单薄,甚是叫人可怜。 丫鬟红笺伺候着她净了手,扶着她在软塌前坐下,才端了盏热茶过去。 “姑娘还病着,如何要这样难为自己抄这些佛经,不管怎么说,姑娘和表少爷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哪怕为着这个,老夫人和二夫人也要对姑娘宽厚一些的。” “今日是三姑娘回门的日子,老夫人却是吩咐叫姑娘您好生养着身子,莫要在人前露面,府里那些碎嘴的丫鬟婆子知道了这事儿私下里还不知如何诋毁议论姑娘呢?” “这事传出去,舅太太和表少爷也没有脸面,不知戚家人会如何想姑娘。” 红笺这话惹得崔令音心绪浮动,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等停下来后崔令音才带着几分苦涩道:“本就没什么体面,这桩婚事都是为着利益,我是,戚绍章也是,难道就会因着我做错了事失了这份儿体面,戚绍章就不愿意娶我这宁寿侯府的姑娘了不成?” “事已至此,后悔抱怨都无用,除了听话躲在这碧岚院,我还有什么法子吗?采菱被母亲寻了错处撵了出去,如今我身边得用的就红笺你一人,咱们主仆都要小心谨慎些,莫要再叫人挑出错来。” “等嫁给戚绍章,兴许日子就能好过些了。” 听自家姑娘这般说,红笺眼圈不由得一红。 明明之前二姑娘虽是庶出,可府里的姑娘统共就大姑娘崔令徽和她们姑娘两个,三姑娘崔令胭一直住在戚家,府里连大夫人戚氏都甚少提起这个女儿,老夫人也全然忘了有这么个嫡亲的孙女儿。所以,她们姑娘虽是庶出,可体面还是有的,尤其夫人膝下没有亲生的女儿,平日里对姑娘也还不错,比起别家的庶女,不知要强出多少去。 谁能想到,三姑娘一回府,得了大姑娘不要的婚事,就将她们姑娘刺激的没了分寸,做出错事来,以至于落得今日这般处境。 这会儿樨兰院还 不知如何热闹呢,她们姑娘却是被禁足在碧岚院,连去都不能去。 其实,哪怕是去了,姑娘还不知如何尴尬呢。 红笺心里头清楚,可她依旧替自家姑娘惋惜,觉着不该如此的,倘若三姑娘一直待在戚家不跟着詹氏来京城就好了,那样的话,她们碧岚院也不至于在府里如此尴尬,被人指指点点。 红笺没有再说什么,只伺候着崔令音喝了半盏茶水,又替她拍了拍后背,这才轻声道:“奴婢扶您进去躺躺吧,今日三姑娘回门,膳房怕是有的忙,午膳送到咱们碧岚院怕是要晚些时候了,姑娘待会儿若是饿了,先用几块儿点心垫垫肚子。” 崔令音听出红笺话中的意思,心中涌起一阵羞恼和无力来。 其实,不止是今日,自打她威胁了卞氏,膳房送来碧岚院的饭菜便差了许多,经常耽搁,有时候送过来都是冷的,更不用说其他讲究了。 崔令音叫红笺去膳房说过一回,可红笺回来却是气得发抖,问了好半天才说膳房的人说得好生难听,说二姑娘犯了过错还好生金贵,若是想吃好的,嫌弃侯府的饭菜不好,等日后嫁去戚家再享福,或是如今便闹到舅太太詹氏那里,叫詹氏这个未来的婆母贴补几分,什么好的吃食都能送到碧岚院来。 崔令音听了这话后气得差点儿晕过去,自此之后便任由膳房如此了,卞氏想磋磨她,却也不至于将她磋磨死,她难道不怕她鱼死网破吗? 如今她只是不想闹得太过难堪,这才忍了下来。 这会儿听红笺这般说,沉默了好一会儿崔令音才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匣子里还有些银钱,拖采买的嬷嬷去外头买些糕点和蜜饯进来,也安抚安抚碧岚院的人,要不然,人心都要散了。” 红笺点了点头,见着崔令音上了床榻闭着眼睛不说话,心里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往外头走去。 ...... 这边,詹氏和女儿戚若柔说着话。 “今个儿胭丫头和世子回门,听说令音那丫头如今还被禁足在碧岚院,她这会儿还不知是何心情呢,你去碧岚院陪她说说话可好?” 戚若柔听母亲这般说,眼底露出几分不满来,可她也知道兄长和崔令音定了婚事,为的就是借宁寿侯府的势,且二夫人卞氏托人将兄长安排进了国子监读书,可见卞氏将崔令音自小养到这般大,哪怕崔令音犯了错,卞氏气过之后还是替这个女儿着想的。 嫡母做到这个份儿上,很是不错了。 如今戚家得了好处,她总不好翻脸便不认人,看不起崔令音这个未来的嫂子吧? 戚若柔计较了一会儿便点头道:“好,那女儿便去碧岚院坐坐。” 她想了想,又道:“母亲今日一人用膳,还是说老夫人那里会请母亲一同赴宴?” 詹氏摇了摇头:“不知道呢,绍章之前和胭丫头闹出那些流言蜚语来,哪怕陆世子不计较,今日家宴也是自家人,我这个戚家夫人露面,没得叫世子多想,觉着侯府是在故意膈应人。” “不过也说不准,老夫人也是个在意礼数的,绍章又要和令音成婚了,两家亲上加亲老夫人也许会派人来请。你不必多想,若是派人来请我便去,我们戚家对胭丫头有照养之恩,我就不信胭丫头会叫我下不来台,下了我的脸面?” 听母亲这般说,戚若柔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头也不免在想这会儿崔令胭当了卫国公世子夫人是个什么情形。陆世子性子清冷,中毒之后身子也弱,不知成婚这几日崔令胭有没有后悔过?又或是世子夫人的身份尊贵,崔令胭很是满意这样的身份,别的就什么都不想了。 想起崔令胭来,戚若柔朝樨兰院的方向看了看,起身出了屋子,一路往碧岚院的方向去了。 ...... 到午膳时,宴席设在了拢翠堂。 老夫人到底是派人请了舅太太詹氏。众人依次落座,气氛热闹中又透着几分尴尬。 詹氏的视线落在崔令胭身上,心中不免五味杂陈,短短一会儿功夫她就看了出来陆秉之并不反感崔令胭这个妻子,甚至举止投足间透着几分亲近。又见着崔令胭头上的珠翠和身上一看便很是贵重的衣裳,詹氏觉着,自己看顾的那个外甥女越来越不是印象里那个了。 当日那个被宁寿侯府丢在戚家不管不问,在戚家谨小慎微的表姑娘,如今成了身份尊贵的卫国公世子夫人,陆秉之的妻子。 詹氏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感受,想到自己当初还想过要崔令胭嫁给绍章,如今短短一段时日,却是和心中的打算背道而驰。崔令胭嫁给了陆秉之成了卫国公府的少夫人,而绍章也要娶宁寿侯府的姑娘,却不是崔令胭这个长房嫡女,而是崔令音这个二房的庶女,哪怕老夫人为着体面最后到底没将崔令音从卞氏名下移出去,可庶出就是庶出,崔令音如何能比得过胭丫头呢? 詹氏低头吃着饭,心里头却是有些堵得慌,明明儿子已经得了侯府的好处,拿了国子监的名额,日后也是宁寿侯府的女婿,有侯府这个岳家当倚仗,崔令音这个未来的儿媳妇虽然名声受损,可瞧着也并非那种全然蠢笨的,起码自小在京城的贵女圈子里长大,只要她愿意尽心帮衬绍章,当好戚家的儿媳妇,这门婚事说到底还是他们戚家占了好处。 毕竟,若不是崔令音因着之前的事情名声受损,她这个侯府的姑娘哪怕是庶出,也落不到他们戚家来。 詹氏觉着自己该满足了,可今日见到崔令胭和陆秉之,见着连翟老夫人都对陆秉之这个孙婿客气有加,她心中就替儿子委屈,倘若儿子能投生在卫国公府这样的门第,能有个贵为长公主的母亲,那该有多好? 这人啊,好不好的都靠命,要不然怎么有人一出生就身份尊贵,叫旁人望尘莫及,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崔令胭自小在戚家长大,最是了解詹氏这个舅母的性子,自然也察觉到了詹氏好几次不着痕迹打量着她。 她只当没看见,陪着祖母翟老夫人说话。 戚氏见着这一幕,心中明明该痛快才是,毕竟女儿自小被詹氏这个大嫂养大,如今女儿对她不亲,更是半点儿都回转不过来,戚氏觉着这其中虽有她自己的过错,却也有詹氏这个嫂嫂的缘故。 而且崔令胭刚回府时和詹氏瞧着很是亲近,她虽不介意,听到那些丫鬟婆子的议论声心里头也觉着有些不大舒坦,觉着崔令胭在戚家住了这么多年就忘了谁才是她亲生的母亲。待詹氏这个舅母都要比待她还亲近。 这心思她藏在心里,本来打算和崔令胭说道说道,可自打上回两人闹翻了,又被儿子崔慎泊撞了个正着,彻底撕破了脸面,戚氏就没好再提这事儿了。 后来,陆续有些事情,一转眼崔令胭就嫁给了陆秉之,成了卫国公府的少夫人,她们母女就愈发远了,她想管都管不着了。 可这会儿见着崔令胭待詹氏淡淡的,只在詹氏刚进来时叫了声舅母,她心中却觉着崔令胭实在是太过薄情冷淡,也太不给戚家脸面了。 如今高高在上成了世子夫人,就张狂起来,摆起架子来了吗? 戚氏这般想着,心中颇为不痛快,却也没有开口教训崔令胭。 毕竟,崔令胭如今身份不同,连婆母翟老夫人都给她几分体面。她若是在回门之日闹得不好看,婆母头一个不答应。 而且,她也知道绍章和音丫头要成婚了。这事情嫂嫂詹氏并没有和她商量,她还是从弟妹卞氏口中听到的,对于此 事,她也怪嫂嫂詹氏,彼此虽未拌嘴,可到底隔了一层,这些日子她也没请詹氏往翠微院去。 一来二去的,詹氏这个舅太太倒是显得和二房更亲近几分。 一顿饭吃的众人心中各有心思。 陆秉之自然也感受到了这种氛围,视线落在身边的崔令胭身上,心中闪过几分复杂的情绪来。 若她没有嫁给他,她回了京城在这宁寿侯府的处境定会艰难吧? 如今想想,崔令徽闹出那些事情来,叫崔令胭嫁给他当了这个世子夫人,也是不错的。 虽相处短短数日,他二人虽未圆房,他却屡屡心中生出怜惜和心疼来,虽然这样的情绪叫他有些陌生,可他觉着,她既成了他的妻子,他自然该护着她。 崔令胭察觉到他的视线,脸微微有些发烫,抬眼和他对视,轻轻笑了笑又快速低下了头。 席间坐着的崔令徽正巧将这一幕收入眼中,手紧紧抓着椅子把手,强忍着心中的嫉妒和恨意,仿佛下一刻用力之下,她就能将椅子的把手给掐碎了。 拢翠堂这边家宴各有心思却也热闹和睦。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39节 碧岚院 戚若柔陪着崔令音坐在软塌前,见着丫鬟去膳房催了两回,饭菜都没送过来,不免心中生出诸多心思来。 崔令音的脸色有些发白,掩饰不住的羞窘更叫她显得孱弱清瘦,羞窘之下她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待回转过来后,崔令音才对着戚若柔挤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来,道:“叫若柔你见笑了,侯府这样的门第,姑娘们的处境全凭祖母他们的疼爱与否。我犯了错惹得祖母恼怒失望,祖母虽只将我禁足,底下的人总会拜高踩低,今日是三妹和世子回门的日子,膳房顾着家宴,自然就顾不上我这个禁足的二姑娘了。” “倒叫若柔你跟着我受委屈了。” 见她这般说得直白,戚若柔反倒是生出几分同情和怜悯来。崔令音好歹也是府里的姑娘,虽是庶出,也是正经的主子。哪怕犯了错老夫人将其禁足便已是受罚了,底下那些人竟然还敢这般欺辱作践她这个主子? 崔令音笑了笑,道:“放心,若非今日特殊,是三妹的回门之日,下头那些人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这事情若是传到母亲那里,他们也讨不了好的。” “说到底,我做错了事受些磋磨也是应该的,不觉着委屈。只是我和你兄长要成婚了,日后就是戚家的媳妇,也想着和三妹妹亲自道个歉,叫三妹妹原谅了我,不然往后在京城里见着,没得更是尴尬了。” “戚家也算对三妹妹有照顾之恩,我嫁给你兄长就是三妹妹的表嫂了,日后该重新相处才是,也不知三妹妹如今身处高位,肯不肯给我这个改过道歉的机会,认下我这个未来表嫂?” 第60章 亲近 听崔令音这么说,戚若柔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知道这个未来的大嫂是想叫她和母亲从中周旋,叫崔令胭原谅了崔令音之前的过错,说句实在话,这多少有几分挟恩图报。 戚家教养了崔令胭多年,若真开这个口,为着戚家要进府的儿媳妇,崔令胭哪怕心中再不愿意,为着自己的名声也要应下来,起码明面儿上不再计较此事,认了崔令音这个未来表嫂的。 心中这般想着,戚若柔看了面色苍白身形清减的崔令音一眼,方才那些同情一时少了几分。 公门侯府养大的姑娘有哪个是简单的,这个未来的嫂嫂别看如今处境不好,实际上也是个有手段的。 要不然,她岂会选了和戚家的这门婚事,将戚家对崔令胭的恩情拿捏的死死的。 “今日表妹回门,又有世子在怕是不好提起此事,免得世子想起旧事心中不快。这事情若柔记在心上了,等回去也和母亲提一提,母亲到底是胭表妹的舅母,总能私下里和表妹说一说讨个人情。” “大不了,全当胭表妹偿还戚家教养多年的情分了。” “若柔不求别的,只求日后嫂嫂嫁过来后能和兄长相处得好,咱们一家子总能将日子过好,不叫人小瞧了去的。” 崔令音脸颊泛起几分羞赧来,拉住了戚若柔的手应承道:“这是自然,如今绍章得了国子监的名额,进了国子监总能认识一些高门大族的公子,甚至连皇子们都见得,若用心经营,再加上宁寿侯府和母亲娘家那边的助力,在京城里总会有一席之地,甚至青云直上的。” 二人对视一眼,再说话时彼此便多了几分亲近。 等到膳房送来午膳,戚若柔也没有半点儿嫌弃,陪着崔令音一块儿用了膳,这才告辞出来。 出了碧岚院后,跟在戚若柔身后的丫鬟如雪这才忍不住道:“二姑娘处境这般不好,可见在侯府也没什么脸面,真要嫁到戚家,能给戚家什么好处呢?别是将咱们戚家当作救命的稻草,才寻思出了这桩婚事吧?” 戚若柔听着这话,回头看了她一眼,低斥道:“别说这些话了,哥哥好歹如今入了国子监,这便是最大的利益了。咱们戚家有什么?若不是崔令音行差踏错想要算计胭表妹和哥哥,以至于坏了自己的名声,她这个宁寿侯府的庶女还轮不到咱们戚家来惦记呢!” “我今日见着她那般的情形虽心里头也觉着有些别扭,可这话咱们在心里想想就是了,万不可说出来,叫崔令音觉着咱们看低了她,不然还未嫁过来就结了仇,我这个当小姑子的日后如何和她这个嫂嫂相处?” 如雪带着几分不解看向了自家姑娘:“姑娘何必如此小心,姑娘最得夫人疼爱,少爷也很是宠着姑娘,哪怕崔二姑娘嫁过来,在夫人和少爷心里,定也越不过姑娘的。” 听着她这话,戚若柔却是轻笑一声,道:“别太高看自己了,我再得母亲疼爱总归也是要嫁人的,到时候就是别家的媳妇了。母亲疼我是不假,可难道还能越过哥哥去?哥哥和崔令音虽因利益结合,可若真能捆在一处,哥哥在京城能青云直上出人头地,如何会再计较之前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这道理哥哥和母亲若不知道,就不会应下这桩婚事。既然答应了,我这当小姑子的从中挑拨,那就里外不是人,不招人待见了,到时候再多的疼爱都变成了怨怪和嫌弃,说不定日子还不如今日的崔令音呢?” “我到了这京城也算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人啊总要走一步看三步的,不能为着一时的痛快就将自己往后的路给走绝了。” 如雪觉着自家姑娘的话很是有几分道理,认真点了点头,跟着戚若柔一路往回走。 拢翠堂这边也才散了,在翟老夫人的吩咐下,崔令胭跟着戚氏和舅母詹氏去了翠微院。 崔慎泊和崔慎思则带着陆秉之去了前院。 进了翠微院,戚氏才忍不住责怪道:“方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也没和你舅母说几句话,你舅母养了你一场,你难道就不怕惹得你舅母伤心难过吗?” 崔令胭听着戚氏这话,视线朝詹氏看去,带着几分不解道:“舅母觉着胭儿有所怠慢吗?那倒是胭儿的不是了,只是胭儿才和世子成亲,在世子跟前儿难免拘束几分,不好太过活泼了,若是因此惹得舅母误会了,那胭儿给舅母赔个不是。” 崔令胭说着,就要福身给詹氏告罪。 詹氏知道她如今的身份,再加上崔令胭这般说了,如何还敢受她这一礼,不然传出去倒是她这个当舅母的没事找事了。 所以,崔令胭还未福下去,就被詹氏伸手拦住了。 “快别听你母亲这些胡话,方才拢翠堂热热闹闹的,如何会有什么怠慢不怠慢的。” 詹氏一边说,一边挽着崔令胭的手往软塌前走去,然后柔声道:“胭丫头你也别怪你母亲,你母亲拿我当亲戚,自是怕怠慢了我这个嫂嫂,所以才多想了些,倒叫你受了委屈了。要我说,咱们一家子亲戚,不必这般外道,不然才是真的疏远了。” 詹氏说着,又对着有些不大自在的戚氏道:“你也收收你的性子,顾及顾及胭丫头的脸面,她如今是卫国公世子夫人,哪怕你这个当娘的都不能轻易斥责的,这事情若是传到世子耳中,指不定觉着咱们欺负了胭丫头呢。” 戚氏上前坐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对着崔令胭道:“娘也是一时多想,怕叫人误会了累及了你的名声,这才多嘴 一句,胭丫头你莫要往心里去。” 崔令胭神色淡淡,出口的话却是带了几分任谁都听出来的嘲讽:“女儿如何敢责怪母亲,还要谢母亲将这些话忍到此时才开口,要不然方才在拢翠堂当众说了这些,女儿在世子跟前儿才是没脸呢。” 崔令胭这话着实是不给戚氏脸面,一时间气氛有些僵硬。 詹氏坐在一旁,心中暗恼戚氏多嘴,不会做人,还将胭丫头当成那个可以随意指责拿捏的女儿呢。 她温声宽慰道:“胭丫头别着恼,今个儿舅母瞧着世子待你很好,咱们胭丫头可真有福气。” “方才也没好细问,你在国公府可还住得习惯?府里老夫人和其他长辈们待你可好?我听说岑氏是继室,膝下只一个女儿,你和她相处得如何,可有受了委屈?” 对于詹氏的关切,崔令胭心中其实无动于衷并不觉着感动,可戚氏在这里,她还是装出几副被詹氏这个舅母宽慰到的样子,眼圈红了红,对着詹氏道:“多谢舅母关心我了,舅母放心,胭儿在国公府一切都好,老夫人待我也很是不错。” “胭儿出嫁这几日,舅母和表姐在府里住得可还习惯?可有去京城里逛一逛?表姐之前还和胭儿说想去京城有名的首饰铺子里看看,舅母得空了定要带表姐去散散心,免得表姐心中一直记挂着。” 詹氏听崔令胭这般说,方才在拢翠堂的那点儿不快尽数消散,愈发觉着戚氏这个小姑子不会做人,不然哪里会将回门的女儿得罪成这般,丝毫都不顾忌她这个生母的体面和心情。 心中这般想着,詹氏和崔令胭闲聊起来。过了会儿,见着戚氏脸色愈发不好,詹氏才起身告辞。 待詹氏离开后,戚氏才忍不住怒气道:“你以为你舅母是真心待你吗?她若真心待你,就不会动了叫绍章娶了崔令音的心思,如今婚事已得了你祖母的准许,方才你可听见你舅母对你提过一嘴?” “她明面儿上待你和气处处顾忌你的心思,就是真心为你着想了吗?你到底还年轻,不知人心险恶,哪里懂得你我母女虽因着过往疏远了,可在这世上,我这当母亲的难道还能害你?对你的情分还能不如詹氏这个当舅母的?” 戚氏不知道自己是生气还是后悔,想着方才崔令胭和詹氏那般亲近,独独将她这个生母丢在一边,她就觉着那一幕好生刺眼,叫她分外难堪。 这会儿想也不想,就吐出这番话来,她倒想看看崔令胭听到这消息,会是个什么表情。 明明崔令音编排她和戚绍章那些流言蜚语,因着这个差点儿叫崔令胭的名声尽毁,若不是陆秉之和卫国公府不计较,崔令胭哪里还会好端端当这个叫人羡慕的世子夫人,说不定早就被送去家庙自生自灭了。 她这个女儿真是自小在戚家长大,瞧着聪明,实际上心中又有多少成算,如今走到这一步也不是她自己的缘故,最多是老天眷顾,恰好叫崔令徽不要的这桩婚事落在了她的头上。 她若还这般拎不清,往后有的是后悔的。 崔令胭听到戚氏这话,却是没有露出戚氏想要见着的震怒和失望来。 她眼底划过一抹诧异,看向了戚氏,像是毫不在意道:“原来竟还有这事情,倒是出乎我的预料。还以为二堂姐因着之前的事情名声受损,舅母瞧不上她这个失势的侯府庶女呢。” 她更奇怪的,是戚绍章应了这桩婚事。 不过转念一想,想到那个梦里戚绍章的高傲和自卑,她就有些明白了。 这桩婚事,各取利益罢了。 方才詹氏没和她说,兴许是不好说,毕竟今日是她和陆秉之成婚后回门的日子,詹氏一向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多半怕今日说了这事叫她心中不快,觉着她是故意在恶心她。 戚氏被崔令胭这番毫不在意的模样刺到了,脸色微微变了变,忍不住问道:“你难道就一点儿都不生气?你舅母若真心疼你,如何会半点儿都不顾忌你的想法,同意了这门婚事呢?” 崔令胭听着她这话,忍不住笑了,拿帕子掩了掩嘴,这才道:“母亲说笑了,您也说了是舅母,当舅母的哪里能疼我这个外甥女多过疼自己的亲儿子呢?” “这世上连亲生的母亲都有偏心靠不住的,更何况是舅母呢?女儿自小便明白这个道理,母亲难道不明白吗?” 戚氏被崔令胭这毫不留情的话刺得颜面扫地,一时脸色都涨红了。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屏气凝神,也没想到三姑娘说话会这般重,是半点儿都不顾忌夫人的脸面了。 江嬷嬷见着自家夫人下不来台的样子,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道:“夫人,世子派人来传话,说时候不早了,若是夫人没有什么要和三姑娘嘱咐的,便带着三姑娘回国公府了。” 戚氏脸色变了又变,见着崔令胭起身朝这边福了福身子,未等她开口便往外走,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出阻拦的话来。 直到崔令胭走出了翠微院,她这才失落出声道:“我到底生了她,她难道就真如此厌恶我这个当娘的,非要将话说得那般难听吗?” 江嬷嬷见着自家夫人这般,不由得往屋外崔令胭离开的方向看了看,也不知如何宽慰。 马车上 崔令胭对着陆秉之笑了笑,柔声道:“多谢世子叫我出来。” 崔令胭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眉眼间露出几分疲惫来。 陆秉之心中早有猜测,伸手将她揽到自己怀中,在崔令胭的诧异下,温声道:“累得话靠着我睡一会儿,到国公府还有一些时候呢。” 崔令胭其实是个坚强的人,可依旧被陆秉之短短一句话暖了心窝,明明知道她和陆秉之才刚成婚,陆秉之对她好不过是夫君对妻子的维护,其中必没有多少男女之情,她还是听话的靠在了陆秉之肩膀上,闭上了有些湿润的眼睛。 第61章 欺负 马车徐徐往卫国公府驶去。 翠微院里发生的事情到底还是传到了翟老夫人耳中,翟老夫人听完了丫鬟的回禀,脸色当即就阴沉下来,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很是恼怒道:“她这当娘的是做什么?今个儿胭丫头回门,她偏要挑胭丫头的不是吗?她还以为胭丫头还是那个任凭她欺负,想赶出侯府便赶出侯府的姑娘吗?胭丫头如今背后站着的是陆秉之,是卫国公府,甚至是宫里头的太后娘娘!” 卞氏正好陪着翟老夫人说话,此时也将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想到戚氏这个大嫂平日里的性子,她如何还不明白戚氏这是为何闹了这么一出呢? 要她说来,戚氏这个当娘的真是可笑,自己亲生的闺女不心疼,偏偏鸡蛋里头挑骨头,总想拿母亲的身份压胭丫头一头。 胭丫头若是刚回府无依无靠时便罢了,如今人家可是卫国公世子夫人,瞧着陆秉之今日和胭丫头的相处方式,戚氏若不是个傻的,就该明白往后该好好哄着胭丫头这个闺女才是。不指望胭丫头能忘记了过往,可总不好继续将人得罪下去,叫母女俩连半分回转的余地都没。 戚氏平日里瞧着也不是那般蠢笨,今日竟就这般沉不住气了,这往后母女之间怕更存了龃龉了。 这般想着,卞氏也怕老夫人气出个好歹来,连忙出声宽慰道:“兴许嫂嫂心里头也难受,见着胭丫头待詹氏亲近也不是,不亲近也不是,真真是两头难。我也是为人母亲的,瞧着她这情形心里头也不免同情几分,只是这世上哪里有后悔药 吃,这往后怕是有得闹腾呢。” 翟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当娘的没个当娘的样子,当女儿的一朝成了世子夫人,竟也摆起架子来,忘了孝道。” 卞氏听出些婆母对崔令胭的抱怨,大抵也不大习惯崔令胭这般强势。今日崔令胭能在戚氏面前儿如此硬气,说出亲生的母亲都靠不住,更何况是舅母这样的话,可见胭丫头有多计较当年之事,宁寿侯府往后要沾她这个嫁出去的姑奶奶的光,怕也有的为难。 明白婆母的心思,卞氏却是没接这个话,只宽慰道:“胭丫头还年轻,有时候意气用事只顾着自己受了多少委屈,待往后日子久了,就知道有个娘家倚仗有多要紧了,媳妇就不信她在国公府独木难支,真能靠着陆秉之的喜欢稳固了地位,媳妇虽没和岑氏打过多少交到,可短短几面却也瞧出来岑氏不是个好相与的。有这样一个婆婆,下头又有小姑子,胭丫头若以为婚姻只是她和世子两个人的事情,那就错了,往后有的是她靠着咱们侯府的时候。” 翟老夫人听了这么多也有些乏了,挥了挥手叫卞氏退了下去。 卞氏行了个福礼,退出了屋外。 刚一出去,就有丫鬟在她耳边低声回禀了几句。 卞氏听完后眉头微蹙,带着几分不快压低了声音道:“好个不知变通的奴才,今个儿胭丫头跟着世子回门,她们竟也敢闹出这事来,若是音丫头不顾体面闹到拢翠堂,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还有,戚若柔往音丫头那边去了也没人瞧见吗,瞧见了如何还敢如此怠慢,真是蠢笨至极,叫人不知怎么说!” 丫鬟被训斥了也不敢辩解,卞氏想了想,道:“叫膳房的人去戚若柔那里解释几句,再带上些赔礼,就说今个儿世子和胭丫头回门膳房事情多,有些怠慢了,我已经知道此事,也责罚了管事的婆子,叫她不必放在心上。” 丫鬟听她这般吩咐,忙点头应下了,迟疑一下才又开口道:“夫人,那二姑娘那里?”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40节 卞氏轻嗤一声:“罢了,见她病恹恹的我也就不继续磋磨她了,免得真将人折腾死了咱们二房也晦气。” 听她如此说,丫鬟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下去安排了。 待她离开后,卞氏眼底才露出几分狠厉之色来。 她被崔令音这个庶女拿捏住了把柄,虽无凭无据可到底传出去也不好听,尤其怕叫儿子崔慎思心中存了疙瘩,影响了儿子的心性。 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待崔令音嫁去戚家后,她总要解决这桩事情的。害了崔令音的性命倒不至于,不是她心软,而是事情不是那般轻易就能办成的。与其如此,倒不如将崔令音不知不觉中拉入这摊浑水,叫她也有把柄落在她这个嫡母的手中,看她往后还敢不敢如此肆意妄为! 比起她在后宅的手段来,崔令音这个未出阁的姑娘还嫩着呢。 如此想着,卞氏一路往回走去。 ...... 卫国公府 崔令胭跟着陆秉之下了马车进了国公府的大门,一路去了窦老夫人那里给老夫人回禀了今日回门的事情。 老夫人含笑听着,面上显露出几分慈爱来,等到说了半盏茶功夫,老夫人才对着陆秉之道:“你们出去也累了,先回院里歇歇吧。” 陆秉之点了点头,便带着崔令胭退了出来,往二人所住的院子去了。 回了屋里,二人各自梳洗了一番,崔令胭还想问问碧桃今日府里的事情,碧桃还未上前,陆秉之就挥了挥手叫屋子里的丫鬟退了下去。 崔令胭带着几分不解朝陆秉之看去。 陆秉之直接便道:“你才嫁进来有什么事情这般着急要了解?祖母不是说回门一趟累了,叫咱们回来歇歇吗?” 崔令胭被他这样看着,不由得生出几分局促来。 陆秉之又道:“我知你是新妇,闲着也有几分不自在,又或许是我在这里,你累了也不好躺着,总要做世子夫人该有的姿态。何必呢?若是我在这里叫你如此不自在,我也不是不能回松雪堂住去,这样彼此也自在些。” 崔令胭被他说的脸有些红,她想说她没有想表现自己,尤其是没有想在陆秉之面前如此,方才只是想随口问问碧桃府里的事情。 可是被陆秉之这般看着,她又觉着自己心底似乎真和陆秉之说的那样是存了几分拘束的。 若是陆秉之不住在这里,她从外头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歇着吧。 崔令胭脸颊涨红,半天才出声道:“世子哪怕看出来,也不好直接这样说吧。我才嫁进门,想当个好妻子难道也有错吗?” 听出她话语中的几分埋怨,陆秉之忍不住笑了。 她这样的性子,此时能说出这番话来,可见成婚这两日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崔令胭不知他为何发笑,脸颊愈发红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推了他一把,道:“世子何必欺负我。” 陆秉之哪里是她能推动的,顺手将她的手圈在自己手中,含笑道:“哪里欺负你了,不过是说些心里话罢了,我也不是那种不体谅妻子的男人,如何能见着你这般拘束而不提一嘴。兴许你一时不习惯,可慢慢也就习惯了。” “既然成了婚,这梧桐院便是咱们二人的住处,彼此都自在随意些难道不好吗?” 不等崔令胭开口,陆秉之又道:“我累了,陪我进去躺躺,还是说回门半日你一点儿都不觉着累,还能去牡丹院请个安?” 崔令胭觉着陆秉之这话含着几分讽刺,和他平日里高冷的性子有几分不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他。 直到被陆秉之拉着进了内室,两人在床榻上躺下来,崔令胭都觉着陆秉之这样清冷的性子,不该说出那些话来。 许是成婚这几日又是进宫请安又是回门真的有些累了,崔令胭在床榻上躺下没一会儿困意就席卷而来,很快就睡着了。 屋外,碧桃听着里头没有动静,这才走开了。 她倒想着世子和自家姑娘快些圆房,可世子中毒之事她也知道,所以应该不会发生什么的。 不过世子这般陪着自家姑娘也是件好事,起码国公府的人若是瞧着了,也知道世子满意姑娘这个妻子,便没人敢欺负自家姑娘这个新妇了。 ...... 牡丹院 岑氏听到陆秉之和崔令胭从宁寿侯府回来去了老夫人那里一趟就回了自己的住处,一点儿没要来牡丹院给她这个母亲请安的意思,当即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虽然她猜到了,婆母窦老夫人也提过一嘴说是这几日世子和崔令胭忙,又是进宫请安又是回门,叫她多担待多照顾一些。 她虽装着大度应下了,可心里头的滋味儿就只有自己知道。 婆母这是故意在抬举崔令胭这个孙媳妇呢,当她一点儿都没感觉到吗? 岑氏往清德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带着几分憋屈道:“老夫人要抬举孙媳妇,也不该踩着我的脸面!怎么,他陆秉之的妻子便比别人家的金贵吗?连婆母都不知道要孝敬了,我也不指望她来我这里立规矩,可我再如何也是她的婆母,是她的长辈,老夫人非要这般折辱我吗?”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女儿陆丹若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感觉到屋子里气氛有些不对,岑氏这个母亲眼圈又有些红,陆丹若连忙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屋子里站着的丫鬟也知自家姑娘的性子,不敢瞒着便将事情说了出来。 陆丹若是个急性子,一向也是要强的,听着这话当即就怒从心起,抬脚就要朝外头走去:“母亲就是个泥人的性子,要不然怎能叫崔氏这般羞辱呢?女儿这就去问问崔氏这个嫂子,看她为何不来牡丹院请安,是不将母亲这个婆母放在眼中吗?” 岑氏见着女儿这般,急忙将人拉住,恼怒道:“行了,这般闹上门去,不仅讨不到一个说法,而且还叫人给看低了去。” “毕竟,崔氏才刚嫁进来,头一日咱们在老夫人那里见了,第二日崔氏跟着陆秉之去了宫中请安,今日又是回门之日,她便是不抽空特意过来,咱们哪怕心中不舒坦也不能说她不孝,说她没 有规矩。” “你祖母也说了,他们夫妻才成婚忙得很,叫我多担待些。” 陆丹若一听这话更是气得不行,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那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吧?这分明是不将母亲放在眼里,觉着您是个继室,膝下又只女儿一个,没个儿子当依靠,这才看轻了咱们母女。” 岑氏轻轻叹了一口气:“唉,老夫人偏心,我又能做什么呢?也怪我刚进府那年心气高,想立威便寻了借口责罚了那个庶子,惹得陆秉之和你祖母心中都不快,都过了这些年了,还将那件事记在心上。再加上我膝下只你一个女儿,没个儿子傍身,在府里就没底气了。” 陆丹若眼圈红了,带着几分不忿道:“不过一个丫鬟所出的庶子,母亲这个嫡母如何责罚不得?哪里就能因着这事儿欺负咱们母女呢?” “这寻常人家,当嫂嫂的刚进门都要讨好小姑子,可换成咱们府里,崔氏别说是讨好我这个小姑子了,连母亲这个婆母都怠慢了,传出去真是个笑话。” 岑氏重重叹了口气:“行了,说这个又有什么用。我听说昨日他们进宫请安,皇上,太后还有淳安公主都有赏赐,陆秉之还真是好福气,也不知那般多的赏赐,都要送去梧桐院,叫崔氏这个新妇管着吗?” 陆丹若听出岑氏话中的意思,蹙了蹙眉,却是不知如何说。 岑氏开口道:“陆秉之的月银是从公中出,可他哪里缺这些银钱。从小到大宫中赏赐的东西不知有多少,还有淑宁长公主留下来的那些,他手里的东西怕是比整个卫国公府的都要多呢?可谁敢惦记一下,敢起这个心思?而且他未成婚,他的东西自然都是他的,他的私库没人敢惦记,我也不往这上头想。” “可如今崔氏进门,按说也该改一改了,总不能他们领着公中的份例,自己私库里却是满满的,一点儿都不往外出吧。譬如宫中那些赏赐,崔氏若是个懂事孝顺的,总该拿出一些来叫咱们府里的人全都沾沾喜气。” 陆丹若听着这话,也不免有些心动。别家新进门的嫂嫂总要讨好小姑子,送小姑子一些首饰或是旁的,崔氏虽是宁寿侯府的嫡女,可自小不在侯府长大,她也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惦记崔氏嫁妆里的那些东西。 可宫中赏赐下来的就不一样了,昨日阵仗那般大,都知道宫中太后,皇上和淳安公主都赏赐了东西,陆陆续续往梧桐院送。 若说她半点儿不羡慕,不想看看都赏赐了些什么那是假的。崔氏这个当嫂嫂的,怎就这般不会做人呢? 第62章 兴致 陆丹若想起京城里别家的小姑子,不知被刚进门的嫂嫂如何捧着讨好着,到了她这里却是半点儿好处都没见着,送她这个小姑子的见面礼也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荷包还有一只羊脂玉簪子,当打发外头那些破落户呢。 想着宫中送来的那么多的赏赐,陆丹若觉着自己心中愈发不平了。 崔令胭竟还不如崔令徽会做人,会讨好她这个小姑子,当初崔令徽还是陆秉之的未婚妻时,自己生辰时她可是送了一支贵重的赤金嵌紫宝石步摇,比起崔令胭来不知要大方多少。 如此想着,陆丹若竟觉着还是崔令徽当她的嫂嫂更好。如今这个进了门,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一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害的她和母亲有火都发不出来。 “早知今日,还不如就叫崔令徽嫁过来,如今这崔令胭自小不在侯府长大,哪里懂得咱们这些高门大户里的弯弯绕绕,她莫不是以为嫁给陆秉之以后就是护着他们的小家子,只她和陆秉之二人过活吧?” “陆秉之也是,仗着祖母疼他宠他,父亲也全都由着他,这些年多少好东西都送去了他的松雪堂,可他呢,只知道自己享受,俨然想不到府里还有其他人!” 陆丹若如此抱怨着,想到陆秉之这些年对祖母也很是孝顺,对于那个她看不上眼的庶兄更是颇有照顾,她心中实在是闷得慌,甚至有种悔意慢慢滋长起来。 要不是自小她见着母亲在这府里受委屈,府里事事都是陆秉之为先,母亲这个继母反倒要看着陆秉之这个继子的脸色过活,她心中如何会愤愤不平,自小就和陆秉之这个继兄不对付,觉着她和母亲落得这般处境都是陆秉之害的,是陆秉之抢了祖母和父亲对她的疼爱。 她嫉妒了这么些年,可陆秉之却依旧风风光光,哪怕中毒在身,宫中太后和皇上也如此记挂着他,不过成婚罢了,就送来了这般多的赏赐。 若是她和陆秉之这个兄长关系好,陆秉之分外疼爱她护着她就好了。 若是那般,崔氏这个刚进府的嫂嫂如何敢看轻了她和母亲,敢这般怠慢了她们母女? 这一丝悔意涌上心头,陆丹若又连忙压了下去,随即又涌起一股自责和委屈来,若是叫母亲知道了她的这些想法,心里不定有多难受呢。事已至此,她和陆秉之注定没有兄妹情分,她也只能站在母亲这边了。 她看了岑氏一眼,眼圈红了红,道:“母亲还是多往父亲书房走动走动,彼此有了情分,才能给我生个弟弟,要不然,咱们母女往后有什么依靠,随便哪个都敢欺负在咱们母女头上了。” 岑氏脸色变了变,心中是有苦说不出。刚进门时国公爷对她也有尊重,每月里来她屋里几回,夫妻之间虽不如何亲近,可相敬如宾是有的。只是那时候她见着一个丫鬟生的庶子在府里处境竟这般好,甚至连一向在她这个继母面前神色淡淡的陆秉之待那对母女都多了几分亲近,她心中便多了几分不平,这才寻了机会责罚了庶子,哪里想到,因着这事儿国公爷和她生了龃龉,自此便很少往正院来,这些年她膝下只得了丹若一个女儿。 这事情府里尽人皆知,当时她这个国公夫人的脸面都要丢尽了,后来还是婆母窦老夫人责罚了两个丫鬟,才将府里编排主子闲话的风气压了下来,可当初她在国公爷心目中不好的印象却是再也无法挽回了。 岑氏心中苦涩,却是不好将这些话说给女儿听,她挤出一丝笑意来道:“我和你父亲的事情,你莫要管,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咱们国公府的嫡女,你收收你的性子,凭着这身份往后总能嫁个好人家。” 提起婚嫁之事,陆丹若脸颊不由得一红,也没再提叫岑氏给她生个弟弟的事情,低声道:“这事儿还不急,总要堂姐那里定下来才是。” 岑氏听她提起陆丹嬿,眉眼间带了几分不屑:“装模作样以为自己读了些书便颇有才情了,男人哪里会喜欢她这个样子?再说,你二婶心气儿高,只怕挑来挑去最后将你堂姐给耽搁了,留成了老姑娘叫人笑话。” “咱们不等她,今年若是丹嬿的婚事定不下来,母亲就叫你祖母先给你挑个好人家,免得耽误了丹若你。” 陆丹若也觉着堂姐那里惹人笑话,以为自己多金贵呢,听岑氏这般说,便点了点头,道:“都依着母亲吧。”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陆丹若才起身告辞。 见着她离开,岑氏才轻轻叹了口气,道:“唉,我瞧不上丹嬿那丫头,旁人只怕也瞧不上我的丹若。毕竟,这京城里有些脸面的都知道我们母女在这国公府是个什么处境。国公夫人的 身份说得好听,又执掌中馈,实际上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一旁站着的大丫鬟落梅听着自家夫人这话,出声宽慰道:“姑娘是咱们国公府嫡出,又是长房的,身份尊贵,寻常人家想娶进门都不敢动这个心思呢,夫人何必如此想?” 岑氏重重叹了口气道:“唉,陆秉之若是将她当妹妹疼爱,她自然是有万般风光和底气的,可你也知道,我是继室,丹若自小就不喜陆秉之这个兄长,觉着老爷和老夫人都偏心,觉着我这个母亲在陆秉之这个继子面前没有底气,失了威严,这些年下来,松雪堂那边和咱们这里疏离得很,我和丹若瞧着心中不满,却也只能如此了。” “难不成,还能这会儿凑上去讨好陆秉之,叫崔氏这个新进门的少夫人看了笑话?” “我好歹是当长辈的,也是崔氏的婆婆,倘若连最后的体面都没了,日后这国公府有谁还能看得起我们母女呢?” 落梅听着自家夫人这话,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夫人有夫人的难处,而且夫人和二姑娘如今想和世子交好,怕也不容易。毕竟,世子那性子也不是轻易能心软的。更何况,世上有哪个人会真心敬重自己的继母呢?世子身份尊贵,宫里头有太后和皇上看重,也无需从夫人这里得到什么,那就更不可能了。 心中这般想着,落梅也没再宽慰岑氏,只盼着明日崔氏这个少夫人好歹来牡丹院给岑氏这个婆母请个安,免得叫人看了她们夫人的笑话。 ...... 崔令胭并不知道牡丹院里岑氏母女的这些心思。 等她一觉醒来已是傍晚,身边的陆秉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手里拿着一本书靠在宝蓝色绣着折枝牡丹的大迎枕上看着,修长的手指不时翻动书页,发出清脆而好听的响声。 崔令胭看着他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指,好一会儿才移开了视线,撑着胳膊坐起身来,声音还有几分才睡醒的沙哑:“世子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怎么也不叫醒妾身?” 陆秉之笑了笑,放下手里的书:“才醒来一会儿,知道你这几日累了便没叫醒你。” “睡好了没,睡好了咱们去院子里走走,叫下头的人准备些茶水和点心。”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41节 崔令胭听他这么说,有些诧异看向了他,然后莞尔一笑点头道:“好啊,难得世子有这个兴致,妾身自然要跟着。” 两人下了榻,又重新梳洗了,这才出了院子,到了梧桐院后头的小花园里。 碧桃她们听到吩咐准备了茶水和点心,梧桐院里一时热闹开来,连空气中都透着几分欢快。 少夫人才刚进门,她们伺候的人不求别的,只要少夫人能得了世子的喜欢就是他们最大的盼头了。如今瞧着世子待少夫人这般亲近贴心,上上下下哪里有不高兴的呢? 外头的人都说世子性子清冷,要她们说,那是之前要嫁进门的是大姑娘崔令徽,世子没看对眼,如今她们姑娘进了门,世子不就处处护着了吗? 崔令胭也是头一回来后头的小花园,踩在蜿蜒曲折的鹅卵石小道上,看着花园里各色的花朵树木,闻着空气中花草的清香,她不由得惬意地吸了吸鼻子,眉眼间的笑意也多了几分。 两人悠闲地逛了好一会儿,不远处观言探头探脑,想要过来又有些迟疑的样子。 崔令胭见着了,笑了笑,看了陆秉之一眼,柔声道:“世子有事的话不必陪着妾身了。” 陆秉之朝观言招了招手,待观言过来后开口道:“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吧。” 观言虽早知道世子自打成婚对少夫人就很是尊重,该给的体面都给了,可此时听到这话,依旧有些不大习惯。 不过他也不是个傻的,当下就对着崔令胭行了个礼,然后道:“少夫人恕罪,奴才也不想扰了少夫人和世子的清净,实在是宫里头出事了,说是二皇子昨日醉酒之下发作了一个伺候的宫女,正好踢在了宫女的心口上,当场就吐了血,撑了一日今个儿就断气了。听说事情传到了皇上耳中,皇上很是震怒,下旨杖责了二皇子二十板子,贵妃娘娘听到此事,急匆匆赶去了二皇子殿中,见着二皇子伤得不轻,当场就晕了过去。” 崔令胭听他提起二皇子,想起了梦中戚绍章醉酒之下说出的崔令徽和二皇子的那桩丑事来。 她不由得朝陆秉之看过去。 陆秉之捏了捏她的手,道:“怎么了,可是吓着了?别怕,宫里头这种事情也是寻常。” 第63章 撑腰 陆秉之挥了挥手,示意观言下去,明显是不打算这会儿处理此事。 观言愈发觉着世子对少夫人很是不同,若是崔令徽嫁进门,世子别说陪着崔令徽逛这小花园了,怕是该有的亲近都不会有。夫妻之间顶多相敬如宾,哪里会叫他瞧出亲近来。 他不着痕迹看了崔令胭一眼,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陆秉之带着崔令胭坐到了石桌前,陪着崔令胭用了些茶水和点心,又送崔令胭回到梧桐院,这才温声道:“我去松雪堂处理些事情,晚膳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吩咐膳房或是小厨房都可,不必特意等我”。 崔令胭含笑应下,亲自将陆秉之送了出去,目送他出了院子,这才带着碧桃折返回来。 碧桃有些诧异道:“世子可是有什么事情,不能陪着少夫人用膳了?” 崔令胭看了碧桃一眼:“世子虽成婚了,却也不好整日里陪着我这个妻子,自然有好些事情要忙,不然传出去旁人要笑话了。” 崔令胭说完这话,笑着走到软塌前坐了下来。 秋芷想要跟着进去,可想起崔令胭平日里待她淡淡的,对她根本就没有半分的倚重,迟疑一下到底是没进去讨嫌。 屋子里碧桃见着秋芷没跟进来,压低了声音对着崔令胭小声道:“姑娘,奴婢瞧着这几日秋芷情绪有些不对,似乎是觉着姑娘没有倚重她,心里头有些脾气呢。之前奴婢去库房整理姑娘的嫁妆,秋芷知道了也说了几句酸话,奴婢心中觉着不快,可碍着她到底是大夫人屋里出来的,不好起了争执传出去叫国公府的人看了笑话,只想着姑娘闲下来奴婢再和姑娘提一嘴,看看姑娘对她如何安排。” 崔令胭听着这话微微蹙了蹙眉:“她领着大丫鬟的份例,该有的体面也有,如此心大觉着我委屈了她,难不成她和我的情分能比得上咱们。” “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又觉着矮了碧桃你一头委屈她了,真真不愧是从翠微院里出来的。” 碧桃听着这话,自然知道自家姑娘不打算如何抬举秋芷,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姑娘和大夫人母女不和,没得叫秋芷近身伺候知道了太多的事情。而且,秋芷这样心气儿高的,若是姑娘倚重了她,说不准能做出什么不顾姑娘体面的事情来呢。 这话碧桃没敢宣之于口,可心中却是存了几分小心。 大家族里,多得是丫鬟想要攀高枝儿的事情,她一心一意想着姑娘好,碧柔也是从翟老夫人屋里出来的知道轻重,这秋芷就未必了。 方才世子陪着姑娘去小花园里散心,她就瞧见秋芷盯着世子看,眼底存了几分羡慕,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 碧桃没有继续说这个,见着时候不早了便问了姑娘想吃什么,叫膳房去准备。 “依着平日里的菜式准备吧,世子不过来用膳就少几样,没得浪费了。” “对了,叫膳房准备一些世子喜欢吃的送去松雪堂。” 碧桃犹豫一下问道:“要不姑娘做些糕点亲自送去松雪堂把,姑娘嫁过来几日,还未去过松雪堂呢。” 崔令胭摇了摇头:“我才嫁过来就这般离不得世子,追去松雪堂,传出去不叫人笑话?” “再说,世子有公事要处理,咱们不好打扰。” 碧桃知道崔令胭的性子,听她这样说便也没再劝,只嘀咕道:“也不知今晚世子还回梧桐院不?” 崔令胭没将这事情放在心上,依她对陆秉之的了解,怎么也不会三朝回门后立马就住在了松雪堂。 他给她这个妻子体面,相处之时也不摆架子叫人觉着难以亲近,他这样的性子,如何会在这个时候给她难堪。 “不必多想,世子会回来的。” 碧桃点了点头,心里头松了一口气,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安排膳食了。 松雪堂 观言又细细将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回禀了自家世子。 陆秉之听了,神情十分冷漠,没有知道萧则受了杖责失了颜面的快意,也没有听到淑贵妃受惊之下晕倒过去而觉着解气。 “还真是愚不可及,青天白日醉酒打死了宫女,若不是真醉了就是真蠢!” “还是说,皇上杖毙了他身边的那个太监,他觉着皇上偏向我这个外甥,觉着颜面扫地,这才压不住心里头的火气?” 观言回道:“二皇子一向是这个性子,钻了牛角尖谁都劝不住,旁人觉着世子中毒伤了身子皇上却不能给世子一个交代是世子受了天大的委屈,可在二皇子看来,不能叫皇上偏心他这个儿子,就是他颜面扫地叫人看了笑话。” “奴才觉着,二皇子应该是真醉了,要不然,断然不会在这个关头做出这等蠢事来。这不是火上浇油,更叫皇上动怒吗?要不是如此,皇上也不至于叫人杖责了二皇子,叫二皇子彻底没了脸面。” 陆秉之挑了挑眉,吩咐道:“明日早朝叫御史弹劾此事,既有这样好的机会,总要叫他落个残害宫女的名声才好。” “还有,宫中乌烟瘴气,叫皇姐早些出宫回公主府吧。皇上心中愧疚,很是疼爱皇姐,恨不得皇姐一月里有半月住在宫中,皇姐见着萧则这般行事心中不自在搬出宫去,皇上心中自然对萧则这个儿子更多出几分不满来。” “皇姐是个聪明人,你将这话递进宫,她知道该如何行事。” 观言点了点头,想起淳安公主的脾气和皇上对淳安公主的纵容恩宠,自然是明白世子的心思。 说完这些,观言又回禀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是膳房的人送了晚膳过来。 “回禀世子,这些都是少夫人吩咐膳房的人做的。”丫鬟将饭菜摆上桌,有好几样都是陆秉之喜欢的。 陆秉之想起这几日他陪着崔令胭一块儿用膳,喜欢什么定是落在了她的眼中,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安排,眉眼不由得温柔下来。 观言挥了挥手叫丫鬟退下了,见着桌上的饭菜带着几分不解道:“少夫人怎就只吩咐了膳房,自己送饭菜过来岂不正好?还能寻个借口来这松雪堂一趟,毕竟,这松雪堂可是世子住了多年的地方,少夫人才嫁过来岂能不好奇,不想着过来看看?” 观言自小在陆秉之跟前儿伺候,最是了解世子的性子,说话也少了几分拘束。 陆秉之听他这么说,淡淡看了他一眼:“她若如此就不是她了,她性子一向稳重。” 观言讪讪一笑,虽觉着世子对少夫人印象不错就多有赞誉,少夫人怎么样都是对的。可仔细想想,少夫人能有这份儿定力也真是难得。 寻常的新妇,若是有了借口能过来旁人也挑不出什么错处,还能和新婚的夫君多亲近相处一些,自然是不吝走这一趟的。 可少夫人这性子,还真是和世子说得那般,分外稳重。 兴许,正因着如此,世子才对少夫人另眼相待。 难不成,世子就喜欢少夫人这样的性子? 这般想着,观言不由得嘀咕道:“若是世子今晚宿在松雪堂,少夫人还能不急,睡得安稳吗?” 少夫人年轻,再稳重又能稳重到哪里去? 陆秉之拿起筷子用膳,并没有理会观言这声嘀咕。 观言自知身份,也不敢对崔令胭这个少夫人有所不敬,就告辞出去安排方才陆秉之吩咐他的事情了。 陆秉之用过晚膳又看了会儿书,这才往梧桐院去了。 有丫鬟瞧见了,连忙往牡丹院传话去。 岑氏听着这事儿,面色有些不好:“还以为今日他宿在松雪堂,能叫崔令胭不那般张狂呢。倒不想,陆秉之还真真放不下崔令胭,若是进门的是崔令徽,他今晚多半就宿在松雪堂了。” “你说,这崔令胭真就这般好,陆秉之怎就这般上心呢?” 丫鬟落梅知道夫人心情不好,连忙出声宽慰道:“世子和少夫人才成婚,总有些新鲜劲儿的,等过些日子,世子兴许就挑剔起少夫人了。毕竟,少夫人哪里懂得京城贵女们的这些规矩,但凡这新鲜劲儿过来,世子再看少夫人,心里头起了比较,说不准就挑剔起来了。” 岑氏听着她这话带着几分不屑道:“还新鲜劲儿,又没圆房,什么新鲜不新鲜的,陆秉之那身子骨,还未必......” 岑氏说到此处到底是有所顾忌,没继续说下去,想着陆秉之身子不中用,崔令胭再如何得他喜欢也就这样了,日后没个孩子承欢膝下,在府里又能有什么出路,她面色稍稍好看了些:“你说得也对,行了,你下去吧。” 落梅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 ...... 翌日一早,崔令胭早早起来,和陆秉之一块儿用了些早膳后就开口道:“今日妾身先去牡丹院请个安,再去祖母那里,都是内宅之事,世子不必陪着妾身了。” 陆秉之听她这样说,点了点头:“有什么事情都告诉我,你是府里的少夫人,无人能给你委屈受,该摆架子的时候就摆起来,若有什么不好应对的,推给我就是,你是我的妻子,我自会给你撑腰,受了委屈藏在心里才是最愚蠢的。” 崔令胭莞尔一笑应了下来:“世子不说,妾身也是如此想的,那便谢过世子了。” 崔令胭说着,上前替陆秉之理了理衣领,然后柔声道:“那妾身就先去牡丹院了,免得去迟了叫人挑出错来。” 陆秉之点了点头,目送她带着丫鬟出去,喝完了手中的茶,也出了梧桐院往松雪堂去了。 牡丹院 岑氏听丫鬟回禀说是少夫人过来请安了,心里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着自己这个婆婆当的窝囊,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吩咐道:“快叫人进来吧,早起寒气重,可别着凉了。” 岑氏这般吩咐,丫鬟便退了出去,很快就领着崔令胭从外头进来。 第64章 嫂嫂 屋子里燃着淡淡的苏合香,岑氏坐在软塌上,穿着一身湖绿色缂丝绣牡丹花褙子,显出几分国公夫人该有的雍容华贵来。 崔令胭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子道:“儿媳给母亲请安。” 岑氏含笑点了点头:“快起来,何必这般折腾特意来我这里请安,左右我也是要去清德院的,在老夫人那里见了也就是了。” 岑氏说着,指了指下头的绣墩:“坐吧。” 崔令胭道了声谢,上前坐了下来。 丫鬟上了茶水和点心,岑氏含笑道:“这是上好的云雾茶,你尝尝味道可好?” 她像是不经意般问道:“你和世子才刚成婚,怎么世子没陪着你一块儿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42节 岑氏说这话时眉眼含笑,可崔令胭猜测她心中并不舒坦。毕竟陆秉之不亲自过来,也是没给岑氏这个继母脸面。 若是寻常人家的嫡子,哪怕心中不待见继母,也会带着新妇过来亲自请个安的。 不管怎么说,面儿上的孝道要足了,免得旁人议论,背上个不孝不敬继母的名声。 可偏偏陆秉之是淑宁长公主之子,身份尊贵,又有太后和皇帝看重,旁人这般会被议论指责,他这般行事反倒叫人无可指摘甚至觉着理所当然了。 反而是陆秉之太过敬着岑氏这个继母,外人会觉着有些落了身份,宫里头太后娘娘心中也会不快的。 心中这般想着,崔令胭却是莞尔一笑,解释道:“昨日观言回禀了世子一些事情,似乎是关于宫中的,世子也没和媳妇细说,只是今早用过早膳就去了松雪堂。” 岑氏眼底闪过一抹诧异来,有心想打听,可也知道崔令胭才嫁进来,陆秉之哪怕给她几分体面也不会将一些要紧的事情事无巨细都告诉她 。 她含笑点了点头:“宫里头的事情要紧,咱们帮不了世子,总不能给世子添乱才是。” 岑氏没继续这个话题,和崔令胭说起了别的事情,说了一会儿后,岑氏迟疑一下,到底是出声问道:“世子的身子还不妥吗?大婚当晚的事情老夫人心中也想问,可老夫人有些话怕是不好说,我这个当婆婆的只好多嘴问一句,你和世子如今还尚未圆房吗?你们新婚夫妻,世子可和你交代过此事?” 崔令胭听岑氏问起这事,面上露出几分尴尬来,小声道:“母亲说笑了,世子中毒不多时日,哪里能这般着急圆房呢?世子身份贵重,交代二字我可担不起,母亲这般说,倒叫媳妇无地自容了。” 崔令胭又道:“媳妇嫁过来前,府里祖母叮嘱我照顾好世子才是最要紧的,媳妇谨遵教诲,不会也不敢对世子生出半分不满来,无论世子身子如何,总归夫妻一体,媳妇能做的就是和世子好好相处,不能叫世子为难。” 岑氏被崔令胭短短几句话堵住了还想要问的话,甚至有几分难堪,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憋屈来。 可崔令胭一副全心全意替陆秉之着想的样子,回话时也恭敬有加,她哪怕心中憋屈也只能强自压了下来,开口道:“侯府老夫人是个明理的,你能嫁过来,也是咱们国公府的福气。” “罢了,这事儿就暂且不提了,虽说咱们这样的人家绵延子嗣开枝散叶才是最要紧的,可你才嫁过来几日也不急在一时。” 崔令胭没有应声,心中却是听出了岑氏话中的深意,岑氏根本就没安好心,分明是叫她心中不舒坦,对子嗣之事格外上心呢。 若是崔令胭没有做过那个梦,兴许她心中最要紧的便是子嗣,可有了那个梦后,她宛如新生,对于好些事情的看法都和之前不同。 如今和陆秉之相处好彼此有了情分才是最要紧的,至于其他,都看陆秉之的心思吧。她若是着急,只会消耗了彼此才刚生出来的一丝亲近。 很多事情,太过用力了反倒不好,倒不如自在轻松些,一步步慢慢来。 正说着话,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丫鬟的请安声传了进来。 “奴婢给姑娘请安。” 崔令胭听到声音就知道是二姑娘陆丹若过来了,下意识就朝门口看去。 她虽才嫁进国公府,和府里两位姑娘陆丹嬿和陆丹若都没有怎么相处过,可在她看来,陆丹若对她这嫂嫂并没有什么好感,毕竟那日在窦老夫人屋里见面时陆丹若看着她的目光里藏着几分不屑和鄙夷。 崔令胭自小就是个心思细腻的,自然捕捉到了那些轻视。 好在,陆丹若是岑氏所出,哪怕在名义上也不是陆秉之嫡亲的妹妹,所以她倒无需太过顾忌了。 正想着这些,帘子被丫鬟打起,陆丹若从外头走了进来。 刚一进来见着坐在那里的崔令胭,她便话中有话道:“我当是谁这般早来了牡丹院呢,原来是嫂嫂你啊,难得嫂嫂还能记起有母亲这个婆母,我还以为在嫂嫂心里,只需敬着祖母,旁人都不被嫂嫂放在眼里呢。” 陆丹若短短几句话就叫气氛尴尬起来,空气中也带了几分凝重。 岑氏蹙了蹙眉,轻斥一声道:“说什么胡话呢,还不过来见过你嫂嫂。” 岑氏轻轻斥责一句,又对着崔令胭笑了笑,道:“丹若这孩子自小就是这般心直口快的,她没有什么坏心思,你莫要将她这些胡话放在心上才是。” 陆丹若撇了撇嘴,上前微微对着崔令胭福了福身子,不等崔令胭开口就径直到软塌前挨着岑氏坐了下来。 她这般举动,着实是不给崔令胭这个嫂嫂脸面。 一旁站着的大丫鬟落梅脸色也跟着变了,心中一阵发愁,夫人膝下只二姑娘一个女儿,怎就将二姑娘教养成这个样子呢? 少夫人进门这几日,府里谁还没看出来世子对少夫人这个新婚的妻子何等喜欢,二姑娘何苦这般着急就寻少夫人的错处,非要和少夫人这个当嫂嫂的过不去呢? 她不着痕迹瞅了瞅崔令胭的脸色,原以为崔令胭不是面露尴尬局促难堪就是强颜欢笑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可她看过去时,却见着崔令胭这个少夫人脸色淡淡,自顾自拿着手中的茶喝着,一副从容应对的气度。 她这般模样,倒是将岑氏这个当婆婆的架在了那里,女儿对新进门的嫂嫂这般言语,崔令胭若是不计较含糊过去还好,此时这般样子,明显是心中介意了。 岑氏心中闪过一抹恼怒,她最是知道女儿的性子,方才没在女儿开口得罪崔令胭前就拦住女儿,也是存了想要试探崔令胭性子的心思,借着女儿给崔令胭这个新妇一个下马威,看看崔令胭对她这个婆母和丹若这个小姑子有几分顾忌,这会儿她倒是有些后悔没拦着女儿,同时也觉着崔令胭好生放肆,半点儿孝道都不顾,不会给人个台阶下,竟将她这个婆母架在这里。 岑氏自然不能将这些心思摆在脸面上,瞪了女儿一眼,吩咐道:“小厨房煮着杏仁牛乳茶,你去看看好了没。” 陆丹若有些不情愿,更觉着崔令胭这个当嫂嫂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心中更是不得劲儿。 她看了崔令胭一眼,想说什么到底是没有开口继续将人得罪下去,下了软塌往屋外走去了。 岑氏见着她离开,才带着几分歉意对着崔令胭道:“咱们长房只丹若一个女儿,多少有几分任性骄纵,我替丹若给你陪个不是,你是她嫂嫂,往后还要多指点教导她一些。” 岑氏这般态度,崔令胭倒是不好不给她台阶下,她笑了笑,往屋外看了眼,道:“母亲说笑了,二姑娘自小有祖母和母亲您教导,礼仪规矩自是不差的,多半是媳妇才刚嫁进门,她一时有些不适应罢了,想来相处长了彼此熟悉也就好了。” 崔令胭不轻不重这么一句,岑氏也不好说什么,闲聊起别的事情来。 过了一会儿,陆丹若回了房里,许是方才落梅跟出去劝了她什么,再回来时倒也没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彼此说了一会儿话,就一块儿去了窦老夫人所住的清德院。 窦老夫人见着今个儿崔令胭没早早过来,派人打听早知道了孙媳去了牡丹院请安,心中只道这孙媳是个懂事的。 这会儿见着几人一块儿过来,脸上更多了几分笑意。虽说岑氏是继室,和陆秉之这个继子没多少情分,可年纪大了,她总是盼着府里的人都能和睦融洽,哪怕内里存着自己的心思,表面上的和气也是要有的,免得被人看了笑话。 窦老夫人笑呵呵叫几人坐下,过了一会儿,二夫人贺氏带着大姑娘陆丹嬿也过来了。 屋子里一时更热闹起来。 ...... 此时,慈宁宫。 太后看着跪在地上满脸泪痕的淑贵妃心中轻轻叹了口气,道:“行了你起来吧,此事哀家应了你。则哥儿也是哀家的孙儿,他的婚事哀家操心一些也无妨。” “至于皇帝那里,哀家就插不上话了。你回去多劝着则哥儿一些,叫他好好反思自己,莫要坏了皇家的名声。先有秉之中毒一事,这才过了多少日子,就醉酒打死了宫女,也不怪皇帝动怒叫人打了他三十板子,若继续如此,往后还不知闯多大的祸事呢。” 淑贵妃脸色一变,没想到太后会直接说起陆秉之中毒一事,想到太后对陆秉之的疼爱,她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慌乱来,开口想要解释:“太后......” 她才刚开口就被太后打断了:“行了,没别的事情就退下吧,好生管教好则哥儿,等成婚后好好收收性子才是。” “你既想给则哥儿选皇子妃,心中有中意的就将名字和家世写下来,哀家看看,不过这结亲也总要彼此都愿意才好,哀家能举办赏花宴,可其他的哀家就不过问了,如要赐婚,你求了皇帝便是。” 淑贵妃心中失望,可她这 些年没有恩宠,到底没敢指望太多,这回抹下脸面求到慈宁宫,也是拿捏准了太后对皇家的血脉到底还是有几分在乎的心思,要不然,儿子叫人给陆秉之下了毒,依着太后对陆秉之这个外孙儿的疼爱,她岂敢求到太后面前。 若不是昨个儿皇上震怒之下叫人打了则哥儿三十板子,事情闹成这样,她求过来太后怕是连见都不会见她。 淑贵妃冲着太后磕了个头,这才起身退了出去。 待她离开后,太后才沉下脸来,没好气道:“亏得她还有脸求到哀家这里来。要不是则哥儿是萧家的血脉,哀家怎么也不会松这个口。真以为哀家老了糊涂了,信她那些鬼话说是宫女存了攀附的心思勾引了则哥儿,才惹得则哥儿醉酒之下失手将人打死了?他们母子,一样的心性,当年皇帝怎就为着她......” 太后没有继续说下去,重重叹了口气起身往内室去了。 第二日,宫中传来消息,说是太后要在宫中办赏花宴,给二皇子萧则选皇子妃,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随之而来的,是萧则醉酒之下打死了随侍的宫女,被皇上责罚了的事情。 不过多时,又有流言蜚语生出来,说是宫女起了攀附勾引之心,才惹怒了萧则,被萧则一脚踢在了心口吐血而死。 崔令胭听到这事儿时,不自觉想起了还未出阁的崔令徽,想起那个梦中崔令徽和萧则有了首尾,猜测此时崔令徽会不会对这二皇子妃的位置上心。 第65章 账本 陆秉之从松雪堂回来时,见着的就是崔令胭微垂着眉眼,手里拿着一本书,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手中的书好半天都没有翻动一页。 一旁站着的碧桃见着世子回来,下意识想开口提醒自家姑娘。 陆秉之挥手示意碧桃她们退了下去,走到软塌前伸手将崔令胭手中的书抽了出来。 崔令胭惊了一下,回过神来见着陆秉之,忙想起身从软塌上下来。 只是她还未有动作,陆秉之便按住了她的肩膀,温声问道:“不必多礼,想什么事情呢这般出神?可是府里有人给你委屈受了?” 陆秉之知道昨日崔令胭去牡丹院给岑氏请安,昨日他从松雪堂回来时天色已晚,两人也没细聊此事。且他觉着依着这几日他对崔令胭的态度,府里应该没什么不长眼的当面叫崔令胭这个少夫人难堪。 不过这会儿见着妻子这般神色,陆秉之心中不免沉了几分。 因着先皇后的关系,陆秉之一向最是厌恶那等叫发妻受了委屈之人,崔令胭一日没有大错,他便会护着她,给她该有的体面。 他的妻子,无人可欺,也无人能欺。 崔令胭愣了一下,明白过来陆秉之话中的意思,犹豫片刻,带着几分小心问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昨日妾身去牡丹院请安,二姑娘恰好过来了,瞧着比之前在祖母那里见着时多了几分骄纵任性,也不知是不是被夫人给宠坏了。” 崔令胭起身倒了盏茶,递到陆秉之手中,也没藏着掩着,直接道:“不知妾身往后和二姑娘相处,可要有什么分寸,若是妾身将二姑娘给得罪了,世子会不会两头为难怪妾身这个当嫂嫂的不大度,不肯迁就小姑子。” 她这么一说,陆秉之如何不知道她话中的意思。想起陆丹若平日里的性子,陆秉之拉着崔令胭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含笑道:“你是当嫂嫂的,对于小姑子想管教几句是你的耐性,若是不想管教,只当没她这个人就是了,无需太过理会。她好不好的,自有岑氏这个当母亲的教导,岑氏若心软不肯教,最后受罪的定不是你这个当嫂嫂的。” 崔令胭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对上陆秉之丝毫都不掩饰不屑的目光,一时有些语塞。 她方才心中想的是崔令徽和二皇子萧则的事情,陆秉之问她有何心事时,她不好将心事说出来,恰好想到昨日去给岑氏请安时陆丹若那些刺耳的话,便想着在陆秉之面前提一嘴,看看陆秉之对于陆丹若这个名义上的继妹是个什么态度,她心中有数了,日后相处起来也能从容一些。 这会儿陆秉之这般说,语气中透着疏冷甚至有几分薄情,丝毫都没有给岑氏和陆丹若留半分体面,她这个刚嫁进来的新妇一时竟不知该是何等表情了。 她想了想,开口道:“世子这样说妾身心中便有数了,毕竟和世子不是一母同胞,那往后妾身对于夫人和二姑娘礼数到了就够了。” “妾身没有领会错世子的意思吧?” 陆秉之轻笑一声像是被她逗笑了,听她一口一句夫人,如何不知妻子是真正将他的话听了进去,而且没有半分含糊和敷衍,没有装出新妇该有的贤惠和孝道来,这般态度,是信任他这个夫君才敢表露出这一面来。 陆秉之心中觉着轻松了几分,也有些高兴,倘若他护着妻子,妻子却是为着体面和孝道非要顾忌着牡丹院那边,那日子长了他大概也会心存不满吧。 夫妻一体,就该和他和崔令胭这般相处才是。 他应承道:“没领会错,放心,若是那丫头不敬着你这个嫂嫂,我会责罚她的。” 崔令胭笑了笑,低声道:“世子先不要插手,妾身是她的嫂嫂,我们先相处相处。毕竟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好妾身刚进门就叫她受了世子的责罚,不然传出去还以为妾身挑拨世子和她这个小姑子的关系呢。” “有世子撑腰妾身就有底气了。” 崔令胭笑得眉眼弯弯,眸子里再不像方才那般藏着心事,整个人都鲜活起来,连空气中都多了几分轻松。 陆秉之见她这般模样,唇角不由得弯了起来,拿起手中的茶饮了起来。 见他喝完了茶,崔令胭起身想要添满,陆秉之含笑将茶盏搁在桌上:“不必忙了,听说了宫中那些事情没?” 崔令胭点了点头:“之前观言在小花园里就回禀了此事,妾身跟着世子听了一些,不过也是今个儿听到那些流言蜚语才知道二皇子竟然性子如此狠厉,随便就将伺候的宫女给打杀了,而且这宫女还是他侍妾身边伺候的,也算有几分情分。按理说二皇子这样的人该顾忌名声才是,也不知这回是不是因着醉酒失了理智,这才做出这等事情来。虽说后来又做出了描补说是那宫女想要勾引攀附二皇子才害得自己送了性命,可世上的人有哪个是傻的,这名声怕是要受损了,也不知这京城里的贵女愿不愿意嫁给二皇子当这个二皇子妃?” 崔令胭随口说着话,对于宫中这些事情也没有表露出太过好奇来,只当茶余饭后的闲谈罢了。 见着到了正午,崔令胭便问起了陆秉之中午想要吃什么,好叫碧桃去膳房传个话。 陆秉之见她这个性子,轻笑着说了几样,见着崔令胭吩咐下去,这才含笑问道:“怎么不见你对宫中的事情上心些?旁人若是当了这个世子夫人,对于这些肯定很是上心的。” 崔令胭脸颊有些红,嗔了他一眼,解释道:“宫里头如何哪里是妾身能左右的?妾身哪怕好奇也不过听一耳朵罢了,总归若是有什么后续,京城里总会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的,不过早几日迟几日罢了。”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43节 “妾身虽嫁进了国公府,可不管是国公府还是京城里的这些高门大族,也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外人的事情如何,除非真正关系到自身,要不然,也就是茶余饭后的闲谈,拿来解闷而已。” “妾身有时间关心这些,倒不如花时间做别的事情。” 崔令胭像是想起什么,看了陆秉之一眼,问道:“妾身想给世子做件寝衣,世子喜欢什么颜色的?湖蓝色,绛紫色,还是其他的?” 陆秉之记着崔令胭之前送的回礼便是两只荷包,知道她绣工极好,听着这话也没拂了她这个新婚妻子的好意,含笑道:“绛紫色吧,你闲下来再做,莫要累着了。” 知道他是真心这样想,崔令胭点了点头:“知道了,妾身哪里会叫自己受累。” 崔令胭说着,又去拿了几张花样子过来叫陆秉之挑选。 陆秉之并不排斥这样的亲近和琐碎之事,甚至很是配合,眉眼更是温和了几分,周身都少了些平日里的清冷,一张张看过,挑出两张来。 说话间午膳就送过 来了,陆秉之陪着崔令胭用了膳后,就起身去了松雪堂。 崔令胭在小花园里逛了逛,等回来时观言过来,行了礼后恭敬地道:“世子吩咐奴才送私库的钥匙和账本过来,说是往后松雪堂和梧桐院的琐事就交给少夫人了。世子还叫奴才告诉少夫人,少夫人无需太过在意,只当自己的嫁妆那般管着就是了。” 崔令胭愣了一下才开口道:“知道了,替我谢过世子,劳你过来一趟。” 观言道了声不敢,示意着身后的仆从放下钥匙和账册,这才退了出去。 碧柔一向是个稳重的,可这会儿眼底也有着藏不住的喜色。 “少夫人,世子送这些过来可见是信任少夫人,满意少夫人这个妻子呢。” 这几日,她瞧着世子对少夫人很是不错,可国公府是大夫人岑氏执掌中馈,老夫人虽对少夫人这个孙媳妇多有抬举,却也没开口叫少夫人插手管家之事。 所以,少夫人这个新妇比其他人家的新妇闲得很,既无需每日在婆母岑氏跟前儿立规矩做出孝顺的样子,又不必插手管家的事情,除了安排世子的吃食和这梧桐院的一些琐碎小事,真真是轻闲,比未出阁的时候还要悠闲自在。 之前宫里头赏赐的东西世子都叫人送来了梧桐院,少夫人虽吩咐她入了库,她也单独入了册子,可心里头还是有些拿不准,有心想和少夫人提起此事却又怕说多了惹得少夫人多想,徒增误会,若叫世子疑心少夫人刚嫁进来就想揽这管家权就更不好了。 这会儿世子派观言送来钥匙,又说了这些话,少夫人接下这些事情就理所应当了。 而且这样一来少夫人就并非单单只有世子的喜欢,底气也能更足几分,传出去府里的人更要敬着少夫人这个新妇呢。 少夫人得了这份儿体面,碧柔如何能不替少夫人高兴。 崔令胭想了想,莞尔一笑对着碧柔道:“你说是不是世子瞧着我平日里无事做,都有时间做寝衣了,这才吩咐观言送了这些过来?” 碧柔含笑摇头:“哪里会呢,世子定是早就心中有这个打算了。不过,少夫人得了世子的信任和喜欢也是真的,要不然世子断不会如此快就将这些交给少夫人。” 世子是淑宁长公主之子,从小到大不知有多少好东西,岑氏这个继母不好惦记世子的私产,可少夫人这个当妻子的,管着这些却是理所应当的。 梧桐院这边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卫国公府。 清德院里,窦老夫人听说了此事,微微诧异一下,含笑道:“咱们秉之性子瞧着清冷,可内里也是个心疼媳妇的,这不,才几日功夫就将家底交给崔氏了。” 第66章 攀附 二夫人贺氏还有大姑娘陆丹嬿正巧过来给窦老夫人请安,此时也知道了这事情。听窦老夫人这般说,贺氏脸色微微一变,附和着窦老夫人这个当婆母的,开口道:“世子一向是个面寒心软的,崔氏的性子又正好对了世子的心思,如此一来他们夫妻自然相处得好,这也是崔氏的福气了。” 窦老夫人含笑点了点头,笑道:“是这个理,崔氏性子是不错,这才能叫秉之另眼相待,这般快就将私库的事情交给了崔氏。崔氏先拿私库练练手,等到上手了,也能跟着你大嫂学学管理中馈,毕竟她是长房的孙媳妇儿,虽然年纪小,可该给她的体面府里还是要给的,免得传出去外头的人说咱们府里看低她这个自小养在外头的侯府姑娘,倘若再拿崔令徽和她相比,不知又要闹出多少流言蜚语来叫人烦心。” 贺氏诧异于婆母对崔令胭这个孙媳妇的喜欢,可她进府多年,一向知道婆母最是喜欢陆秉之这个孙儿,爱屋及乌之下对崔氏格外照顾也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崔氏也真是好福气,哪家的新妇才刚嫁过来就能叫夫君和祖母如此看重。 想到自己当初嫁进卫国公府时,妯娌是身份贵重的淑宁长公主,虽长公主不见得看得上这管家的权力,多半都交给身边嬷嬷安排,可那个时候她心中也是羡慕的,甚至想过长公主瞧不上的事情交给她这个二房的夫人来做岂不更是妥当,彼此都能如了心意。 只是这话她藏在心里半点儿都没敢表露出来,后来淑宁长公主故去,她还以为自己能接手中馈。哪知岑氏这个继室进门,窦老夫人一向是重规矩的,这管家权也没叫她这个二房媳妇插手,直接又到了岑氏手上。如今见着崔氏这个孙媳妇刚进府就得了这份儿体面,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崔氏才进门,倒是压了二房一头,甚至将岑氏这个婆母的风头都压了过去。说句不好听的,这侯府除了老夫人和国公爷,也就陆秉之这个世子和崔令胭这个少夫人尊贵了。 旁人,哪怕是她和岑氏这个当长辈的,也没这份儿体面。 她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女儿陆丹嬿,见着女儿眉眼含笑,没有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言语来,莞尔一笑道:“母亲这般体恤崔氏这个孙媳妇,是崔氏的福气。儿媳倒想着和婆母讨个恩典,若是崔氏帮着管家,不如叫丹嬿跟着崔氏这个嫂嫂一块儿学学,这样往后她嫁人后也能周全些。” 窦老夫人知道贺氏的心思,贺氏一向比岑氏这个继室聪慧,说话也有分寸,她这般开口,窦老夫人这个当婆母也不好拂了她的脸面。 “你既然开口了,等日后崔氏掌管中馈,就叫嬿丫头也跟着崔氏这个嫂嫂学一学。” “崔氏才嫁进门,丹若素日里又任性骄纵,嬿丫头你多往梧桐院陪陪你嫂嫂,免得她一个人闷得慌,觉着咱们国公府的姑娘一个个都疏远她。” 窦老夫人这般说就是应承了。 贺氏脸上露出笑意来,陆丹嬿也起身笑着谢过窦老夫人这个祖母。 “有祖母这句话嬿儿就安心了,这些日子嬿儿也想着去梧桐院拜见嫂嫂,和嫂嫂多相处相处。只是嫂嫂才刚成婚,嬿儿怕上门扰了嫂嫂。” 窦老夫人含笑道:“既是一家子哪里需要这般多的顾忌,顾忌多了显得外道生分了。崔氏虽自小不在京城长大,可性子是极好的,你们姑嫂好好相处,我这当长辈的瞧着也高兴。” 贺氏又陪着窦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才带着女儿陆丹嬿告辞出来。 走出清德院,贺氏脸上的笑意才收敛了几分,带着几分感慨道:“老夫人一向最疼世子,可我也没想到老夫人竟能爱屋及乌偏心成这样。崔氏进门还不到半月,老夫人竟就想着叫她掺和中馈之事了。我当了这么多年的二房媳妇,也没见老夫人给我这个体面,叫我也插手插手这国公府的事情。” “长公主不在了,咱们二房却依旧仰人鼻息,在长房手底下过活。若世子身子健健康康没有中毒便罢了,可我瞧着世子如今和崔氏这个新妇还未圆房,身子多半是不妥的,老夫人这会儿倒是抬举起崔氏这个孙媳来,也不想想若是崔氏一直是完璧之身,哪怕如今掺和中馈,日后难道不会被人非议吗?” 陆丹嬿打小就知道母亲作为这个二房媳妇心中的那些委屈,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那能怎么样呢?祖母偏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再说,崔氏不掺和中馈,也轮不到咱们二房的人。好歹母亲方才开口,女儿也能跟着崔氏这个嫂嫂学一学,好歹传出去也有几分体面。不像如今,只能 跟在母亲身边看看咱们二房的账册,可咱们二房总共那么些人,有多少家底呢?” 贺氏眼底露出几分黯然和委屈来,迟疑一下,像是不经意间开口道:“丹嬿你若不是出自卫国公府,这回二皇子选妃,说不定你也有个机会呢。只可惜,唉,淑宁长公主和世子的风光咱们半点儿都沾不上,反倒因着这层关系,有些机会咱们也轮不到。” 陆丹嬿脸色微微变了变,扶着贺氏朝前走去:“母亲别说这些了,淑宁长公主当初和先皇后交好,咱们卫国公府就注定和贵妃还有二皇子不是一条船上的。更何况,之前世子中毒一事还和二皇子有关系,这个二皇子妃的位置旁人兴许能想,女儿却是万万不敢想的。” “只盼着最后登上大位的不是二皇子萧则,要不然咱们国公府不知会落得个什么下场呢。” 贺氏眼底也露出几分不安来,好在全京城都知道因着先皇后的缘故,皇上对淑贵妃再无半分恩宠,对淑贵妃所出的二皇子萧则也恩宠平平,甚至多了几分挑剔,论起恩宠来还不如陆秉之这个外甥,所以贺氏饶是心中有些不安,也觉着最后登上大位的不至于是二皇子萧则,对于女儿不可能入了淑贵妃和二皇子的眼也没多少惋惜了。 贺氏轻轻叹了一口气,带着女儿往住处去了。 宁寿侯府 二皇子萧则要选皇子妃的消息传了开来,且太后举办赏花宴许是顾忌宁寿侯府体面,竟也给侯府送来了帖子。 翟老夫人收到帖子,就派人将崔令徽这个大姑娘叫了过来,和崔令徽说起了这事儿。 崔令徽听到她能够参加赏花宴,心中有些高兴,不禁想着前世她能叫二皇子萧则动心,甚至允诺日后若是得了大位,便废黜二皇子妃郑氏,叫她当这个皇后,心中就愈发动容了。 这辈子她重生回来已是陆秉之中毒之后,为着躲开陆秉之做了那些事情叫她坏了名声,她大抵是没资格当这个二皇子妃,这回进宫参加赏花宴也无人觉着她会入了萧则和淑贵妃的眼。 可她要做的不是当这个二皇子妃,而是入了萧则的眼,攀上萧则这个二皇子。 哪怕,是当萧则的侧妃呢?皇子的侧妃身份尊贵,地位甚至要高出高门大族的主母一些。 起码她成了萧则的人,日后见着崔令胭这个卫国公府少夫人的时候,无需觉着低了她一头,更无需被人拿当初百般手段不惜坏了名声也要退婚的事情嘲讽她了。 而且,她了解萧则的性子,萧则一向最要脸面,若能叫她当了他的妾室,叫陆秉之颜面尽失,萧则一定会动心的。 “徽丫头,你得了这份儿帖子想来是太后娘娘顾忌咱们宁寿侯府的脸面,说到底也是顾忌世子和胭丫头这个世子夫人的体面。你进宫参加赏花宴只当是寻常的宴席吧,莫要多想,凡事要想着咱们侯府的体面。等你回来后祖母由着你去外头散散心,或是去你外祖母那里陪你外祖母多住一些时日。” “咱们祖孙相处多年,祖母自然是心疼你的。等过上一年,自会给你寻个好婚事。” 崔令徽拿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想起上辈子她不得陆秉之喜欢,在国公府日子艰难,回了侯府祖母却是怪她性子太傲不知放下身段讨好陆秉之这个夫君,那时她没有娘家可靠,在婆家又是那般艰难,心中不知有多少怨恨。 这会儿听到祖母翟老夫人这般说,只觉着讽刺和可笑,祖母眼中都是利益,何曾真正疼爱过她,更何况她如今处境这般尴尬,祖母心里怕是早将她踩在泥里了。 如今说这话,分明是拿她当傻子哄呢。 这般想着,崔令徽愈发想着要攀上萧则,哪怕当萧则的侧妃,不然日后在这宁寿侯府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是,孙女儿知道轻重,孙女儿如今身子不好,自然只能当个陪衬,不会生出什么妄想来的。” “而且,陆世子中毒一事和二皇子有关,二皇子选正妻,自然不会落到咱们宁寿侯府头上。” 听她这么说,翟老夫人也觉着自己是有些糊涂了,竟然叮嘱这些个话。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对着崔令徽道:“行了,徽丫头不必在这里陪着我了,回你院里去吧。这几日好好调养身子,莫要赏花宴时气色不好,叫人编排非议,坏了咱们宁寿侯府的名声。” 翟老夫人这般说着,又吩咐大丫鬟玳瑁道:“你去拿几盏血燕给徽丫头带回去,叫她好好调养身子。” 待崔令徽出后,翟老夫人才带了几分失望和惋惜道:“好好的侯府长房嫡出的姑娘,如今却是为着婚事发愁,走出去都叫人笑话,要我说,太后倒不必给侯府这份儿体面。我倒宁愿徽丫头待在侯府,免得去外头叫人指指点点坏了咱们宁寿侯府的名声。” 玳瑁轻轻一笑,宽慰道:“太后给侯府体面,也是看在世子和三姑娘的份儿上,说到底也是件好事呢。而且,大姑娘也不好总躲着不参加宴席,多出去走走,那些人议论几回也就淡了心思,说不定对咱们侯府和大姑娘更好呢。” 第67章 送客 陆秉之将私库交给崔令胭掌管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卫国公府。 这般举动着实叫人羡慕,以至于府里那些私下里觉着世子身子不妥,以至于世子妃崔令胭至今都是完璧之身而生出来的那些同情也少了几分,甚至觉着少夫人倘若能这般得世子喜欢,日后哪怕没有子嗣,从旁过继也未必过的比其他高门大族的主母差,而且,世子心中有愧,更会给少夫人诸多补偿的。 更何况,世子体内的余毒也未必清除不了,说不定少夫人如今和世子彼此扶持的情分反倒是日后最大的助力呢。 因着这些心思,府里上上下下对于崔令胭这个刚进府的少夫人愈发多了几分敬重。 等到清德院传出消息,说是老夫人很是高兴世子这个安排,甚至提及等到少夫人对松雪堂和梧桐院的事情熟悉了,要叫少夫人跟在大夫人岑氏跟前儿掌管国公府中馈,这份儿羡慕和敬重就愈发多了几分。 崔令胭能感觉到府里的丫鬟婆子对她的态度更敬重了几分,心中颇为唏嘘,也对陆秉之这个夫君生出感激来。 这人瞧着性子清冷,实际上做出来的事情最是体贴不过了。 对比那个梦中表哥戚绍章的刻薄无情,嫁给陆秉之对她来说当真是老天眷顾了,崔令胭觉着许是老天见着她吃了那么多的苦,所以拿这桩婚事来补偿她。 哪怕日后陆秉之会入主东宫贵为太子,到时候她这个少夫人会被人觉着配不上太子妃的位置,甚至日后会有各种波折,崔令胭也依旧感激老天给她的这份儿眷顾。 她在陆秉之身上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他不求她回报,对她好哪怕不是因为感情,也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所以他肯给她这份儿体面,肯护着她。 她不敢求太多,他对她的各种照顾已经叫她很是暖心了。 崔令胭收起了这些心思,继续看着手中的名录。 私库的东西一样样都入了册,配图入库的时间都详细明了,所以崔令胭看起来并不费劲儿。 正看得入神,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丫鬟的请安声传了进来:“奴婢见过大姑娘,见过二姑娘。” 崔令胭听到这声音,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陆丹嬿过来她并不意外,可陆丹若之前在牡丹院对她这个嫂嫂还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这会儿怎就肯登门了? 看到桌上厚厚的册子,崔令胭心中明白了几分,合上册子起身从软塌上站起身来,含笑走到了门口。 丫鬟早已打起帘子领着陆丹嬿和陆丹若进来。 彼此打了个照 面,陆丹嬿福了福身子,嗓音轻柔叫了声嫂嫂,又道:“我和二妹妹没打招呼便上门了,嫂嫂可莫要怪罪才是。” 崔令胭轻笑一声,伸手将人扶了起来:“大姑娘说得哪里的话,我既进了陆家的门自是这家里一份子,大姑娘这般客气倒外道了。也是我这几日忙,没想到请两位妹妹来这梧桐院坐坐,咱们姑嫂说些话亲近亲近。”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44节 崔令胭说着,领着陆丹嬿和陆丹若到了屋里,又吩咐碧桃拿点心和茶水上来。 崔令胭想要陆丹嬿往软塌上坐,陆丹嬿客气拒绝了,拉着陆丹若在下头的绣墩上坐了下来。 崔令胭也是客气客气,见着二人这举动,便含笑往软塌上坐了。 碧桃奉上茶水,一股醇厚的茶香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陆丹嬿拿起茶轻轻抿了一口,赞道:“还是嫂嫂这里的茶好,若我猜测没错,这该是宫里头赏赐的吧?咱们国公府虽体面显赫,可这样的好茶却也不常能喝到,还是嫂嫂有福气。” 陆丹若坐在一旁,听着堂姐这话,心中颇为不屑。在她眼中,崔令胭虽是宁寿侯府嫡出,可自小不在侯府长大,而是养在戚家那样的小门小户,这样的人哪怕嫁到了卫国公府成了陆秉之的妻子,当了这府里的少夫人,也不值当她们国公府的姑娘这般费心讨好。 堂姐虽是二房的姑娘,可也自小在国公府锦衣玉食养大的,怎就在崔氏这个嫂嫂面前这般伏低做小,句句讨好,也不怕被崔氏看低了去。 这般想着,她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香弥漫在唇齿间,当真是好茶。 这般好茶自然是宫中赏赐下来,或是陆秉之私藏的,可这对夫妻是半点儿都不敬着长辈,一星半点儿都没往母亲那里送过,定是从没将母亲这个继室放在眼里。 有了这样的心思,陆丹若就觉着原本很是醇厚的茶也觉着有些喝不下去了,她的视线落在坐在软塌上的崔令胭身上,见着她身上穿着件粉蓝色蜀绸缂丝褙子,梳着流云髻,发上的簪子也分外名贵,这般打扮叫崔令胭整个人都显得素雅贵气,这般贵气着实叫人有些刺眼。 明明她之前还听小姐妹们私下里说崔令胭头一回进宫参加赏花宴穿的还是继姐崔令徽的衣裳,她刚听到时觉着不可思议,甚至觉着崔令胭好歹也是侯府嫡出,怎就这般惨呢?当真是爹不疼娘不爱,好不容易回了府里连件赴宴的体面衣裳都没有,过得还不如她身边的大丫鬟体面。 也是因着这缘故,在她听到崔令胭要代替崔令徽嫁给陆秉之时心中便看低了她几分,哪怕后来崔令胭当真嫁到国公府,得了祖母窦老夫人和陆秉之的喜欢,她心里也没有高看崔令胭这个嫂嫂几分,她甚至觉着,崔令胭嫁过来是攀了高枝儿,就该谨小慎微,讨好着她这个小姑子。 可事实却和她想的一点儿都不一样,崔令胭嫁过来后得祖母和陆秉之喜欢,从未在母亲这个婆母跟前儿立过规矩,更是从未讨好过她这个小姑子。 如今见着崔令胭这般打扮,陆丹若心中有些不平,觉着崔氏根本就不配享受这些。 待看到桌上放着的账册时,陆丹若又想到了母亲说过陆秉之私库里的东西都要比整个卫国公府的贵重了,母亲心中不是没有惦记这些,只是顾忌着陆秉之的身份,顾忌着宫中的太后娘娘,这些年一直没好开口。 可这些,如今都到了崔令胭手中,哪怕只是管一管,也足以叫人羡慕嫉妒了。 陆秉之对自己人又格外大方,他待崔氏也很是喜欢,只要崔氏看上的,多半也舍得给了崔氏这个妻子。 崔令胭管着这私库,不知能得了多少好东西,甚至连已故淑宁长公主的嫁妆说不得她都能动用了。 嫉妒顿生,她忍不住开口道:“听说兄长将松雪堂和梧桐院的私库都交给了嫂嫂掌管,这可是真的?嫂嫂毕竟才嫁进门,之前又一直待在戚家,没有学过管家之事,这般轻易接了这账册,嫂嫂难道就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处理不好,惹得兄长不快吗?” “都说人贵有自知之明,嫂嫂若是一味逞强接了这担子,日后管不好没得叫人笑话,传出去对咱们卫国公府名声也不好,要我说,嫂嫂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陆丹若这话说得直接,甚至丝毫不给崔氏这个嫂嫂脸面,说崔令胭自小在戚家长大,并未学过管家之事。 随着她话音落下,屋子里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 陆丹嬿心中咯噔一下,有些后悔和陆丹若一块儿过来。她也没有想到陆丹若竟骄纵任性成这个样子,崔氏再如何也进了卫国公府的门,如今陆秉之又将私库都交给她管,可见是喜欢信任崔氏这个妻子。 这般看重,陆丹若不想着讨好崔氏这个嫂嫂,怎就三言两语就将崔氏给得罪了呢? 她要得罪人,也别带累了她这个堂姐才好。 陆丹嬿心中暗恼,才想开口替崔令胭解围,就听崔令胭轻笑一声,对着陆丹若道:“丹若你这话说得倒叫我这个当嫂嫂的不理解了,世子既将钥匙和账本都交给了我,我自然会好好学着管理。若有哪里不会,左右有世子这个夫君帮衬着,若世子不得空,也可去清德院求祖母指点,想来祖母不会因着这些就看轻了我这个孙媳的。” “我和世子这婚事也算是太后娘娘赐婚,祖母也是满意的,怎么,丹若你这当小姑子的觉着我这个嫂嫂配不上世子,不该进了国公府的门吗?” 崔令胭声音温柔,可字字句句都没将陆丹若那些话含糊过去。一番话说下来,直叫陆丹若面露难堪,一张脸涨得通红。 “我,我只是随口问一句,担心嫂嫂能力有限非要逞强,嫂嫂怎就连个好赖话都听不得,非要安个罪名给我,难道,别家的嫂嫂也是这样对待府里小姑子的吗?嫂嫂未免也太过分了一些!” 崔令胭听了她这番辩解和质问,笑意收敛了几分,带着几分嘲讽道:“别家的小姑子也不会如你这般不懂事吧?之前在牡丹院你便没给我这个嫂嫂脸面,我念你年纪小又是国公府的姑娘,定是自小被宠坏了,便不与你计较免得叫人看了笑话。可一回便罢了,今日你登门,依旧是这个态度,我这当嫂嫂的也不是泥捏的性子,不管你说什么都不与你计较,要让着你才是。” “我的脸面是小,世子的脸面是大,你不敬我便是不敬世子这个兄长。” 不等陆丹若开口,崔令胭便对着碧柔吩咐道:“二姑娘怕是喝不惯我这里的茶,你送二姑娘出去吧。” 她这话就是要直接赶人了。 一时间,屋子里很是安静。 陆丹若又羞又恼,她心里本就不喜崔令胭这个嫂嫂,见着崔令胭得了好大的体面更是苦闷,这会儿见崔令胭这般不给她体面,竟要当着一屋子丫鬟和堂姐陆丹嬿的面要将她赶出去,瞬间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记耳光,叫她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她直接便将桌上的茶盏挥到了地上,恼火道:“走就走!你当我爱往这梧桐院来呢!这世上哪家的嫂嫂会是你这般样子?也就崔氏你自小不在京城,才这般没有礼仪规矩,刚进府就苛待起府里小姑子了,传出去我看外头人怎么看你!” “别以为如今得了体面就风风光光旁人都能瞧得起你了,你不过是捡了崔令徽不要的婚事,你至今都是完璧之身,日后没有子嗣,我看你哭都找不到地方哭!” 她这话便着实有些过了,陆丹嬿脸色一变,训斥道:“住口!二妹妹你这话也太过了些,快给嫂嫂道歉!” 陆丹若带着几分嘲讽看了陆丹嬿一眼,抬脚就往外头走去。 陆丹嬿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见着陆丹若走远了,才带着几分歉疚替陆丹若赔罪道:“二妹妹一向任性,等回去了我私下里劝劝她,好叫她过来给嫂嫂敬茶赔罪。” “也是我不对,不该带着丹若一块儿过来,我还想着她到底是长房的姑娘,我过来拜见嫂嫂,若是不叫着她,没得叫人觉着长房姑嫂不和,编排出什么话来。” 说这话时,陆丹嬿有些歉疚,起身就对着崔令胭福了福身子以示赔罪。 崔令胭拦住了她:“她说错了话与你这个堂姐有何干系?” 崔令胭说着,拉着她到软塌前坐了下来,又叫碧桃将地上碎裂的茶盏收拾了,重新上了茶水和点心。 陆丹嬿心里有些诧异,觉着崔令胭身上有股旁人没有的气质,从她的举动里也能看得出来。 若今日换了旁人,多半会将这份儿委屈藏到心里,等过后和世子诉苦或是告到窦老夫人那里,很少会直接就这般翻脸。 可崔氏偏偏就撕破了脸将陆丹若赶了出去,胆子也实在是大,她难道就不怕外人指指点点说些闲话?不怕得罪了岑氏这个婆母,不怕祖母心里觉着她这举动不妥? 一时间,她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感觉,有些诧异,也有些羡慕崔氏的勇气。 明明崔氏出身比不上她这个国公府的姑娘,甚至自小不在侯府长大,不被生母疼爱,可偏偏崔氏身上有她没有的勇气和胆量。 母亲总说女子身上不要太有锋芒,不然不会被日后的夫君喜欢,她深以为然,也为之努力,觉着多读些书能叫她气质温婉,身上透着叫人喜欢的书卷气。 可这会儿见着嫂嫂崔氏如此,她心中有些动摇了。是不是,人还可以这般活着。 第68章 心虚 陆丹嬿心中起了这样的心思,不免动摇了几分,她强自按捺下这些心思,又陪着崔令胭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起身告辞,出了梧桐院。 丫鬟琥珀轻轻松了一口气,待走远了些才忍不住出声道:“姑娘,少夫人之前看着温温柔柔的,没想到今日竟然如此不给二姑娘脸面,奴婢方才在屋里战战兢兢,真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亏得姑娘还能继续留下来和少夫人说话。” 陆丹嬿目光有几分复杂,开口道:“我也没想到嫂嫂会这般按捺不住,直接就将二妹赶了出去,按理说,她嫁进国公府算是高攀,哪怕不是咱们国公府而是嫁去别家,作为新妇对于府里的小姑子总是忍让几分,哪怕这小姑子骄纵任性,可为着自己的名声忍不了也必须忍了。可嫂嫂今日却是这般行事,真真是叫人诧异。早知会如此,今日我就不该叫二妹一块儿跟我过来,谁能想到竟闹出这等事情来。” 琥珀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却也忍不住道:“少夫人行事叫人诧异,可二姑娘说话也太难听了些,泥人都有三分性子,二姑娘当着少夫人的面提起戚家,说起少夫人能力不足,便是当着丫鬟婆子的面打少夫人的脸面,少夫人恼怒也是应该的。” “事情闹到如此境地,二姑娘才是最没脸面的那个。这会儿牡丹院里,大夫人听到了不知有多生气,脸面简直是被自己的儿媳往地上踩,这世上哪个当婆母的能忍得下这口气。” 陆丹嬿有些头疼,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道:“又不是亲婆母,再说祖母多半还是要护着嫂嫂的,咱们先观望观望,看看祖母那里是何反应吧。” 见着自家姑娘面露疲惫,琥珀也知道自家姑娘心里头不痛快,明明上门来和少夫人这个嫂嫂交好,这会儿弄的如此尴尬,说不得大夫人岑氏知道了此事心里头还要怪她家姑娘呢。 “姑娘,咱们先回去吧,左右咱们也管不了,不如等等看。” 陆丹嬿点了点头,这会儿她也不能去陆丹若那里,免得嫂嫂崔氏心里头怪罪,只能先回自己院里了。 明日她再叫人送份儿赔礼给崔氏,将这事情给周全了。 至于陆丹若,她暂时也想不了那么多了。 这般想着,陆丹嬿便带着琥珀一路往自己所住的院子去了。 屋子里 碧桃带着几分不安看向了崔令胭:“姑娘这样不给二姑娘这个小姑子脸面真得好吗?这样一来,不是将大夫人这个婆母给得罪了?而且,姑娘才嫁进门,身为嫂嫂这般不给小姑子脸面,也不知府里那些丫鬟婆子会如何编排姑娘,若是对姑娘的名声受损,又该如何是好?” “而且,二姑娘和世子虽并非一母同胞,可到底也是继兄妹,若是世子知道了此事,不知会不会觉着姑娘做得不妥当?若是为此惹得世子不快就太不值当了。” 碧桃自小在崔令胭身边伺候,心里头也是恼怒陆丹若不敬着崔令胭这个嫂嫂。可恼怒归恼怒,她不情愿因着二姑娘的事情惹得世子对她们姑娘生出不快来,觉着姑娘这个妻子不贤惠不大度。 世子对姑娘这般好,她就更不想世子对姑娘生出误会了。 崔令胭见着碧桃着急,眼底是藏不住的担心,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想这般快就得罪她,也想当个大度的嫂嫂,可她今日这般不给我脸面,我要是忍了,往后还不知有多少等着我呢。” “我是她嫂嫂,我的脸面也代表世子的脸面,放心,世子不会因着这个责怪我的。” 听自家姑娘这般说,又想到这几日世子对姑娘的好,碧桃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 姑娘说得也对,二姑娘那般性子,若是纵容着,往后姑娘这个当嫂嫂的怕就要事事都要让着她这个小姑子了。 而且,这些账册私库又不是公中的,而是松雪堂和梧桐院的,算是世子的私产,二姑娘这个小姑子替世子操这份儿心做什么?更何况,又不是一母同胞,二姑娘这般惦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将世子的这些私产当做自己的了,哪里来的那般大的脸呢? 碧柔轻轻一笑,上前一边收拾茶盏一边道:“奴婢觉着少夫人做得对,国公府这样的高门大族,脸面就是最要紧的。若一次忍让了,往后次次都要忍让。而且,少夫人聪慧,知道二姑娘受不得激,惹得二姑娘说出那番不敬的话来,甚至说出少夫人这门婚事是捡旁人不要的,这话传出去,二姑娘就最没理了,也是打了世子的脸面,如此一来,谁都怪不得少夫人这个当嫂嫂的。” “若奴婢猜得没错,老夫人听到这事情定会动怒,会责罚二姑娘以儆效尤的。” 崔令胭想到窦老夫人平日里的性子,心中也是这般想的,她点了点头,道:“如此就最好不过了,咱们等等看吧。” ...... 牡丹院 岑氏看着哭得眼睛通红的女儿,气得身子都在发抖:“她怎么敢,她才嫁进来几日就敢如此欺负你这个小姑子,分明是打我这个婆母的脸面!她就是恼你说错了话,也不该直接赶人,这若是传出去,咱们母女在府里还有什么脸面?” 陆丹若心里头不甘,一边哭一边道:“我哪里说错了,崔氏就是在小门小户家里头长大,哪里有这个资格管着松雪堂私库里的事情呢?母亲,您不知道桌上那厚厚的册子有多显眼,陆秉之一人的私产,怕真是比咱们整个国公府都要多。之前他防着娘这个继母,咱们是半点儿都沾不到好,可崔氏一进门就得了这份儿脸面,她配吗?” “父亲也真是偏心,那些东西里是有宫中赏赐,可父亲肯定私下里也给了陆秉之好些,说不定咱们长房的东西大多都搬到了陆秉之那里,咱们母女才是个傻的呢?” 岑氏本就因为女儿被崔令胭赶出来没有脸面的事情心中动怒,这会儿听女儿这般说,愈发觉着这话刺耳,便一下子就站到了女儿这边,全然不顾女儿对崔氏这个嫂嫂不敬所以才被赶出来的事情了。 岑氏冷着脸道:“崔氏好生放肆!我倒要好好和崔氏说道说道,问问她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婆母。” “来人!去将少夫人叫到牡丹院来,就说我有话和她说!” 丫鬟落梅有些迟疑,才犹豫着,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是窦老夫人身边的孙嬷嬷过来了。 孙嬷嬷是窦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人,岑氏听着她过来,面色微微变了变,心里头不由得咯噔一下。 等到孙嬷嬷进来,说明了来意,岑氏的脸一下子变了。 陆丹若更是脸色苍白,带着委屈忍不住道:“明明是崔氏欺负我这个小姑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我这个小姑子赶出来,祖母如何还说我骄纵任性不敬着崔氏这个嫂嫂,竟要叫我去祠堂罚跪?我不认,我才是那个没了脸面 的,祖母为何要如此偏心崔氏?” 孙嬷嬷听着陆丹若这般不着调的话,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面色严肃道:“二姑娘,容老奴说句实在话,您一口一句崔氏,冲着这个就是对少夫人的不敬,罚您跪祠堂是半点儿都没委屈了您的。” “您说老夫人偏心,老夫人罚您跪祠堂就是为着姑娘好,已是偏着姑娘这个嫡亲的孙女儿了,要不然,今日冲着您说出的那些话,就该动家法了!” 陆丹若一下子愣在那里,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祖母窦老夫人竟还想着动家法,她的脸色愈发白了几分,一双眸子里噙着泪,除了委屈,还带了几分惶恐。 陆丹若下意识就朝母亲岑氏看去。 岑氏听着“家法”二字心下也漏跳了一拍,未等她开口,孙嬷嬷便对她道:“太太怕是不知道二姑娘到底说了何等混账话吧,这些话太过不敬,老奴也不好说,大夫人可私下里问问二姑娘,看看二姑娘有没有和大夫人您交代清楚。” 孙嬷嬷话音落下,岑氏就猛地朝陆丹若看去。 陆丹若方才也是说一半留一半,只说了自己受了多少委屈,对于她不敬崔氏的那些话,只说了一丁点儿。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45节 以至于岑氏觉着崔令胭这个当嫂嫂的太过小心眼儿不够大度,为着一些可大可小的话当着一屋子丫鬟婆子的面将女儿赶出去。 她只一想着女儿那时的难堪,心中如何能不为膝下唯一的女儿委屈不甘。 陆丹若对上岑氏质问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心虚,下意识就避开了她的视线。 知女莫若母,岑氏见着她这样,如何还不知道孙嬷嬷这话是真的,不禁脸色铁青,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孙嬷嬷也没给岑氏脸面,开口道:“二姑娘,请随老奴去祠堂吧。” 陆丹若心中委屈,可见着岑氏也不出言相帮,一副默许孙嬷嬷将她带走的样子,知道自己如何闹腾也少不得跪这祠堂,于是,只能红着眼圈跟着孙嬷嬷离开了。 待她出去后,岑氏站在那里半天都没有说话。 落梅知道自家夫人心中不痛快,也不敢上前去劝。 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宽慰道:“夫人,要奴婢去打听打听,今个儿在梧桐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咱们姑娘到底说了些什么吗?” 岑氏脸色难看,摆了摆手朝软塌前走去,坐下来才开口道:“罢了,若柔那性子我知道,孙嬷嬷又说出那等话来,我想也知道她定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得老夫人震怒,这才不给她体面,叫她去祠堂罚跪。” “老夫人这是给崔氏这个孙媳撑腰,告诫这府里其他人呢?”她苦笑一声,又道:“哪里是告诫其他人,分明是告诫我这个继室呢?” “老夫人这般做,是全然不顾我和丹若的体面,往后府里有哪个能看得起我这个国公夫人?” 岑氏面色难看,声音里也带了几分哽咽和自责:“都怪我肚子不争气,没能生个儿子,要不然,看在我给陆家生了儿子的份儿上,老夫人也不至于如此不给我这个儿媳体面,崔氏更不会刚进门就如此不给我这个婆母脸面!” 松雪堂 听完观言的回禀,陆秉之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眸子里透了几分寒意。 “她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如此放肆,是以为私库里那些东西她也有一份儿不成?” 陆秉之说着,起身就往外头走去。 观言忙追了上去,心中也很是感慨,二姑娘这心思但凡不是个傻的都能看出来,可她和世子又不是一母同胞,竟也敢惦记那些东西?真是蠢笨不堪,连自己的心思都不会藏,还敢这样宣之于口,一点儿也不像是国公府养出来的姑娘。 倒是少夫人,看着最是温婉娴静,不曾想发起脾气来竟如此不给人脸面! 第69章 默契 陆秉之回了梧桐院时,崔令胭正在屋里看着账册,闻到熟悉的迦南香,她这才抬起头来,微微有些不好意问道:“世子听到妾身将二妹妹赶出去的消息了?” 陆秉之听她这般问,忍不住轻笑一声。 听他这样笑,崔令胭顿时就红了脸颊:“世子不是说要给我撑腰的吗?如今难道觉着我失了温婉娴静,就笑话起我了?” 崔令胭也只是随口一句,陆秉之却是握住了她的手,道:“怎么会,说好的给你撑腰。有人不敬着你这个嫂嫂,便是不敬着我这个兄长,将人赶出去就是了,想来日后她也不会轻易来扰了你的清静。” 崔令胭知道陆秉之的身世,也知道他和陆丹若并不亲近,所以才敢大着胆子不给陆丹若脸面将人赶出去。可这会儿听陆秉之这般说,她依旧觉着有些踏实。男人有时候就是如此,私底下应了你,可真发生了什么事情又要怪罪你不够大度贤惠。 崔令胭虽觉着陆秉之不是这般的人,可此时陆秉之这般快就从松雪堂过来,还和她说这些话,她心中一下子就轻松踏实下来。 她莞尔一笑,起身亲自倒了盏茶递到陆秉之手中,问道:“祖母罚二妹妹去祠堂跪着反思己过,夫人心中定是恨上我这个儿媳了。” 陆秉之听她不称母亲而称呼一声夫人,心中觉着崔令胭是个胆子大的,也肯信任他这个夫君,不然不会当面表露出这般态度来。若换做旁人,定是装模作样不肯叫人挑出半分错处。 陆秉之很是欣赏这样的崔令胭,他笑了笑,道:“恨便恨吧,有我和祖母护着你,你安心当你的少夫人。你今日不发作,日后多的是要忍让的,犯不着如此叫自己不自在。” 他说着,拿起崔令胭递过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崔令胭深以为然,笑了笑坐在软塌另一侧继续看起账本来。 她低着头,微垂下来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一般,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认真劲儿,像是陆秉之回来也是一件不打紧的事情。 陆秉之沉默了一会儿,想起这会儿还未到用膳的时辰,妻子接了库房的事情忙一些也是有的,便从榻上靠墙放着的紫檀木小书架上拿起一本书也看了起来。 阳光洒进来,空气中都带了几分温暖和静谧,就连陆秉之身上都有了几分温柔和暖意。 碧柔打起帘子进来,见着这一幕微微一怔,随即放轻脚步退了下去。 她觉着,世子和少夫人虽未圆房,可夫妻之间倒有一种寻常夫妻少见的默契和自在。 她是宁寿侯府家生子,自小便在府里伺候,知道富贵人家的夫妻能相敬如宾就已经很是不错了,哪怕夫妻和睦相处极好,可当妻子的在夫君面前多少也少了几分自在。 今个儿少夫人将二姑娘赶了出去,闹得国公府人尽皆知。她虽觉着世子不至于会怪罪少夫人,可听说世子从松雪堂过来一颗心也不免提起来,可这会儿见着世子和少夫人相处起来这般默契自在,竟像是成婚多年一般,诧异之下心中少不得替自家少夫人高兴。 她看了一眼等在廊下眉眼间带了几分担心的碧桃,走上前去在碧桃耳边低语了几句。 碧桃先是诧异,随即眼底露出几分喜色来,往屋里瞅了一眼,这才拉着碧柔走开了。 ...... 祠堂里 陆丹若跪在冰冷坚硬的地上,心中说不出的委屈和不甘。 孙嬷嬷见着她这般模样,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二姑娘好生反省吧,等跪满了两个时辰,再去梧桐院给少夫人这个嫂嫂敬茶赔罪,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陆丹若听着这话,脸色顿时就变了,她瞪大眼睛看向了孙嬷嬷。 不等她开口,孙嬷嬷便出声道:“除非二姑娘想一直在这祠堂跪着,二姑娘不为着自己想,也多替大夫人这个当母亲的想想,不然老夫人要觉着大夫人不会教养女儿了。” 孙嬷嬷说完这话,对着跪在地上的陆丹若福了福身子,便转身退了出去。 祠堂里只剩下 了陆丹若和丫鬟落梅。 陆丹若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恨恨道:“崔氏那样的身份也配叫我这个国公府的嫡女敬茶赔罪,祖母真是岁数大了老糊涂了!” 落梅是在岑氏屋中伺候的,岑氏不好跟着来这祠堂便叫她过来陪着二姑娘,这会儿听到二姑娘说老夫人糊涂了,落梅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眼底露出几分诧异和不安来。 “二姑娘慎言,这话若是传到老夫人耳中,还不知如何责罚姑娘呢。” “事已至此,姑娘还是听话些吧,哪怕是为着咱们夫人呢。” 陆丹若恨恨瞪了她一眼,落梅没敢再出声劝,可心里头实在是觉着夫人和二姑娘在这府里势单力薄,自打少夫人进门,是愈发不得体面了。 老夫人叫二姑娘罚跪祠堂,且过后还要去梧桐院给少夫人敬茶赔罪,这般下来,府里上上下下还不知如何轻视大夫人这个继室呢。 大夫人和二姑娘颜面扫地,她们这些在牡丹院伺候的人脸上也无光,实在是难受得紧。 落梅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由得想若是嫁过来的是宁寿侯府的大姑娘崔令徽就好了,若是那位进门当了这个少夫人,兴许今日就不会这般打了二姑娘和她们夫人的脸面,不管如何总归不会叫牡丹院落得如此难堪的境地的。 想起如今在梧桐院住着的崔令胭,平日里见着的时候都是温柔娴静的样子,哪知也是个厉害的,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忌惮来。 无论陆丹若心中如何不愿意,在祠堂跪满了两个时辰后,陆丹若到底还是强撑着不适和屈辱去了梧桐院给崔令胭这个嫂嫂敬茶赔罪。 崔令胭也没有虚情假意免了她的赔罪,只在接过茶喝了一口后,吩咐碧柔取了上好的雪莲膏过来,拿给了跟在陆丹若身边的丫鬟落梅。 “这雪莲膏活血化瘀消肿止痛,是宫中赏赐下来的,回去好好替二姑娘敷上吧。” 落梅不敢拒绝,连忙替自家姑娘道了声谢,双手接过东西,这才扶起陆丹若退了出去。 等到出了梧桐院,陆丹若脸色铁青,伸手就夺过落梅手中的药瓶,扬手就要朝地上砸去。 落梅眼疾手快拦住了她,带着几分着急和后怕道:“我的好姑娘,快别这般置气了,这药是宫里头赏赐的,多半是从慈宁宫赏赐下来的,您若是给砸了可如何是好?” 陆丹若本就因着罚跪祠堂膝盖疼得厉害,给崔令胭敬茶赔罪后更是屈辱至极,如何肯用她送的伤药,只觉着崔令胭这个当嫂嫂的分明是来羞辱她的,这会儿听落梅这般说,忍不住落下泪来,气愤不已道:“她就是故意的,她这般城府,分明是在作践羞辱我呢。她怎么敢,怎么敢真叫我认错敬茶,我可是国公府嫡出的姑娘,是她的小姑子,她连这点儿肚量都没有吗?” 陆丹若气得脸色通红,青筋蹦起,几乎要晕死过去。 落梅怕她真气出个好歹,连忙开口宽慰,然后半扶半推将人送回了住处。 ...... 二姑娘陆丹若从祠堂出来后去了梧桐院给崔令胭这个嫂嫂敬茶赔罪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卫国公府,虽是一件小事可也在国公府激起了一阵波澜,府里上上下下谁都知道刚进门的少夫人分外有体面,比起岑氏这个国公夫人来在老夫人面前更得脸。 有人诧异有人唏嘘,更有人同情岑氏这个当婆母的,觉着岑氏这继室当得也真是不容易,少夫人进门不仅没将人拿捏住,反倒如此没了脸面,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不是说少夫人这个宁寿侯府嫡出的姑娘不被生母喜欢,自小被送去外家戚家长大,也不知怎就这般厉害。只能说,少夫人刚进门就得了世子和老夫人喜欢,有二人撑腰,这才在此事上占了上风。 无论府里的人如何议论,崔令胭都当作不知道,只每日去清德院给祖母窦老夫人请安,从清德院出来后,还去了牡丹院见过岑氏这个婆母。 她行事妥当叫人挑不出错处来,岑氏心中有火也发不出来,这样过了两日,岑氏就派人去梧桐院传话,说是叫崔令胭每月初一,十五去牡丹院两回就是了,其余时候不必特意过来,毕竟都要在老夫人那里见面,不必太过顾忌这些规矩。 如此一来,岑氏和陆丹若这边彻底落了下风。 陆丹若听说母亲岑氏这般吩咐,气得又哭了一回。 窦老夫人听到此事,也有些感慨道:“崔氏这个孙媳妇,虽是个女儿家,性子倒和秉之有几分像。” 孙嬷嬷听老夫人这话,知道老夫人语气中存了几分赞赏,并没有怪罪之意。 她笑了笑,开口道:“这是世子和少夫人有缘分,要不然,怎是少夫人进门,而不是那崔令徽呢?” 听孙嬷嬷提起崔令徽,窦老夫人蹙了蹙眉,道:“人家性子高傲,瞧不上咱们秉之,她不进门才好呢。” “对了,听说她外祖母之前接她去镇国公府住了一段时日,如今回了宁寿侯府,怎么,府里老夫人是打算给她再寻门婚事吗?” 孙嬷嬷听她这样问,带着几分感慨道:“她这婚事怕是也难,宁寿侯府有得发愁呢。不过要老奴说也是活该,她瞧不上咱们世子,大大方方将退婚的事情说出来就是了,何苦闹那么一出,损了世子的脸面?往后如何,都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窦老夫人也没将崔令徽这个外人放在心上,点了点头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而是开口道:“后日太后娘娘办赏花宴,是给二皇子萧则选妃,府里接了帖子,按理说该是丹若这个长房姑娘进宫参加赏花宴,既然丹若身子不适,就叫嬿姐儿进宫去吧,自小到大嬿姐儿还未进过宫呢,每回都是丹若这个长房姑娘去,这回也叫她去见见世面。” 孙嬷嬷应了声是,点了点头,也没大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淑宁长公主当初和先皇后相处极好,和贵妃娘娘就没有什么交情了,所以大姑娘进宫参加赏花宴也不过是当个看客罢了,二皇子妃出自哪家都不可能出自他们卫国公府。 陆丹嬿听着老夫人这边的传话,笑着应了下来,叫人送走了清德院的丫鬟。 贺氏正巧过来,听说了此事含笑道:“丹若受了责罚,对嬿姐儿你倒是件好事,之前也是老夫人偏心,每回都是叫长房的姑娘进宫,这一回,你也进宫见识见识。” 陆丹嬿点了点头:“女儿也没料到这回祖母会如此责罚二妹妹,还叫二妹妹去给嫂嫂敬茶赔罪,这几日,二妹妹是没脸出来见人了。” 贺氏挨着陆丹嬿坐了下来:“是啊,我也意外,不过经此一事咱们二房心中也有数了,对崔氏要交好,可不能将人给得罪了。你祖母偏心世子,咱们二房哪怕有些私心,也不能宣之于口放在明面儿上,不然就和丹若一样蠢笨,白白叫人看场笑话了。” 第70章 书房 转眼就到了宫中举办赏花宴,也是太后给二皇子萧则选皇子妃的日子。 碧桃端着一盘桂花牛乳糕进来,走到崔令胭跟前儿轻声道:“少夫人,大姑娘一早就进宫参加赏花宴了,听说二姑娘为此发了好大的脾气,将屋子里的茶盏全都砸了,真是好大的阵仗。” “有这一回教训,二姑娘往后肯定不敢不敬着少夫人这个嫂嫂了。” 崔令胭捻了一块儿桂花牛乳糕轻轻咬了一口,莞尔一笑道:“是这个理,不过二姑娘那性子你也知道,她这样被骄纵着长大又心存嫉妒,觉着旁人都欠了她的,哪里能这般容易就收了性子呢?” 碧桃点了点头:“不管如何,经此一事二姑娘总归是要收敛一些的。少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心,二姑娘也到了成婚的年龄,这两年就要嫁出去,到时候就是别家的媳妇,总不会一直在一个屋檐下住着。” “再说,还有世子和老夫人给少夫人撑腰呢。” 崔令胭轻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46节 轻一笑,想了想,道:“小厨房里可还有桂花糕?若有的话你装上一碟我去松雪堂一趟。” 听自家少夫人这般说,碧桃先是一愣,随即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忍不住问道:“奴婢还以为依着少夫人的性子,不会轻易去松雪堂呢?” 不怪碧桃诧异,实在是自打崔令胭和陆秉之成婚后,两人彼此相处虽亲近叫人羡慕,可崔令胭从未露出过要去松雪堂的心思,更不像其他的新妇一般时不时就去书房送些点心茶水,好叫夫妻之间的感情更亲近一些。 崔令胭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莞尔一笑解释道:“世子将私库的账本交给我,我这个少夫人总要亲自进私库里看一看的。” “正好也给世子送些点心过去,想来世子也不会怪罪我扰了他忙公务的。” 碧桃想着少夫人这样说也在理,便点了点头道:“那奴婢去小厨房将桂花酥装好了,奴婢陪着少夫人一起过去吧。” 见着碧桃出去,一旁碧柔轻笑一声,对着崔令胭道:“少夫人若是去松雪堂,不如重新打扮一番吧。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想来世子也乐意见着少夫人这般的。” 崔令胭原本也没想到这个,听碧柔这般说,便点了点头:“好。” 一番梳洗沐浴过后,崔令胭换了一身鹅黄色绣芍药对襟褙子,一头乌发梳成流云髻。 她打开首饰盒子,指尖停在一支羊脂玉镂空玉兰花簪子上,朵朵玉兰似正在枝头盛放,花如白雪,栩栩如生。 碧柔见着这支羊脂玉玉兰花簪子,轻声道:“会不会太素雅了些?” 崔令胭将簪子拿起,递给了碧柔:“无妨,这玉兰花簪子便好。” 碧柔知道自家少夫人生得貌美,哪怕这般素雅也是极美的,而且这身鹅黄色褙子更将少夫人显得淡雅出尘,这般打扮也是分外吸引人的。 自打少夫人进门,因着才成婚穿得多是鲜艳的颜色,这会儿去松雪堂,换一身素雅的也好。而且,少夫人这身鹅黄色褙子上绣着粉色的芍药,如此相得益彰,更有几分江南水乡女子的温婉气质。 打扮好后,崔令胭见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有些愣住。 碧柔抿嘴一笑,道:“少夫人这般貌美,如此打扮竟也叫人移不开眼呢。” “过会儿世子见着了,定也要心动呢。” 崔令胭露出几分害羞的样子,心中却也知道她去松雪堂其实也是为着和陆秉之这个夫君更亲近一些的。她觉着,成婚都这些日子了,依陆秉之给她的这些体面,她去松雪堂也不太过突兀,惹人生厌了。 她知道自己心中存了几分讨好和刻意,可她是他的妻子,身为女子本就处在弱势,她这般行事也是为着更好的在府中立足。 这般想着,崔令胭却不知为何感觉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得格外厉害。 她将视线从镜中离开,叫自己镇定一些。 等到碧桃拿了食盒进来,主仆二人才出了梧桐院,一路往松雪堂去了。 ....... 一路上,丫鬟婆子见着崔令胭这个少夫人,俱是行礼请安面露恭敬,崔令胭虽才嫁进国公府不长日子,可如今连岑氏和二姑娘陆丹若都落了下风,少夫人身后又有世子和老夫人撑腰,府里的人自然高看她几分,不敢有丝毫不敬。 崔令胭才踏进松雪堂,这事情就传到了府中。有人觉着诧异,有人觉着理所当然,毕竟世子待少夫人极好,如今连松雪堂的私库都交给少夫人管着了,更何况只是去松雪堂给世子送些点心呢? 牡丹院里 陆丹若听到崔令胭去了松雪堂,似乎是去给陆秉之送些点心,当即眼底就露出几分不屑来。 “生得这般狐媚的样子,也就会使这些个轻佻的手段,松雪堂难道还能少了什么吃食吗?非要她这个少夫人亲自去送!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青天白日的她和陆秉之要做出什么不要脸面的事情来呢。她难道忘了,陆秉之身子不中用,想要圆房也不成,她就是脱了衣裳赖上去,也怀不上咱们陆家的子嗣!” 岑氏知道女儿因着崔令胭这个嫂嫂受了委屈,更失了脸面,连去宫中参加赏花宴的机会都给了陆丹嬿这个堂姐,早起才发了一通脾气,这会儿心中还不得劲儿呢,此时听到崔氏去了松雪堂自然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可这会儿听女儿说得这般不堪,她脸色也变了变,下意识轻斥道:“胡说什么呢?这些个混账话也是你这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能说的?若是叫你祖母知道了,又要罚你去祠堂跪着了,你也收敛些叫我这个当娘的省省心吧。” 岑氏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几日我去请安,你祖母瞧着虽和往日里一样,可我知道,她心中怪我没将你教好呢!你若再不注意犯到老夫人手里,叫老夫人厌了你,咱们母女在这府中更没体面了。” 陆丹若想起在祠堂跪着时膝盖上的疼痛,一连几日都没好,眼底露出几分忌惮来,却还是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哼!我就等着看她诞下咱们陆家的子嗣!若是一年后她肚子都没动静,我看她这个少夫人还怎么张狂!” 说到此处,陆丹若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母亲,她若肚子不争气,母亲就指个丫鬟去伺候陆秉之,好压一压崔氏的气焰!” 岑氏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行了,我若真送了丫鬟过去,别说老夫人会怪罪了,依着陆秉之那个性子,说不定直接就将人打死抬出松雪堂了!” “咱们这个世子呀,他看得上眼的是哪里都好,若是不得他待见了,是半点儿孝道半点儿脸面都不顾,我这继母何苦自讨苦吃,自损颜面呢?” “之前我心里也和丹若你一样不服气,觉着老夫人无论如何也要给咱们母女一点儿脸面,可经过这回崔氏的事情,我就再也不敢如此想了。你也安分些,有些话在心里想想就是了,别宣之于口到头来害的是你自己个儿,到时候,娘也救不了你。” 见着母亲难看又落寞的脸色,陆丹若到底是没再敢多说什么,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女儿会小心,不得罪了崔氏的。” ...... 松雪堂 观言见着崔令胭带着碧桃过来,碧桃手里还提着一个紫檀木雕花食盒,心中大为诧异。 诧异之下连忙迎了上去,拱手行礼,叫了声少夫人。 崔令胭微微颔首,往屋里看了看,问道:“世子这会儿可忙着?” 观言自打在世子身边伺候,也是头一回遇着这样的情况。 毕竟,世子自小身边就不叫丫鬟伺候,只有婆子和小厮。 成年了更是不和高门大族的公子那般早早就收了通房,而是清心寡欲不近女色,整个松雪堂,就没有一个丫鬟。 最多也就是老夫人派身边的丫鬟过来送些东西,可那些丫鬟也是人精,如何敢对世子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断了自己的前程。 观言这般想着,嘴上却是含笑道:“少夫人亲自过来,世子自然是得空的。” 观言说着,也不进去通传,亲自领着崔令胭往屋里走去。 崔令胭被他这举动逗得莞尔一笑,心中也是生出几分羞赧来。她虽才嫁进国公府不到一月,却也看得出来观言是陆秉之身边最得力的人。 屋子里,陆秉之手里拿着本书看着,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见着是崔令胭,眼底微微露出几分诧异,随即看了观言一眼,挥了挥手叫观言下去了。 未等崔令胭开口,陆秉之便站起身来,从案桌后下来走到崔令胭跟前儿,温声道:“怎么过来了?可是我最近在松雪堂处理事情,有些冷落你了?” 陆秉之说得随意,崔令胭却是脸颊一红,嗔怪道:“世子说什么呢,什么冷落不冷落的,自打进门世子便待妾身很好,若妾身感觉不到这些,今日如何敢冒然来这松雪堂,不怕惹得世子不喜吗?” 四目对视,陆秉之轻笑一声,点了点头拿过崔令胭手中的食盒放到一旁的紫檀圆桌上。 崔令胭微愣一下,才跟在陆秉之身后 走上前去,见着他从里头拿出一碟桂花牛乳糕,还有两盏酸梅汤。 “站着做什么,过来坐。”陆秉之回头,伸手就将崔令胭带到椅子旁坐了下来。 第71章 玉佩 崔令胭莞尔一笑,一双好看的眸子里盈满了笑意,还有几分羞赧。 两人坐下来闲聊了一会儿,用了桂花牛乳糕和酸梅汤。 正当崔令胭犹豫着想要开口告辞,不想扰了他忙公务,就听陆秉之道:“中午在松雪堂用膳吧,用过膳我带你在松雪堂逛逛,往后你过来也能熟悉些。” 崔令胭微微一愣,对上陆秉之的视线,点了点头道:“好。” 外头观言得了吩咐心中虽有诧异,可他早见识到世子对少夫人的不同,所以即便心中诧异还是很快回转过来,忙叫人去膳房传话了。 等到小厮离开,观胭才看向了站在那里的碧桃,含笑道:“你去茶水间歇歇吧,少夫人要留在这里用膳,暂且用不上咱们呢。” 碧桃在宁寿侯府时见过来给崔令胭送礼物的观言,所以此时也并不觉着生疏,含笑点了点头,道:“好。” 到中午时,崔令胭陪着陆秉之一块儿用了膳,饭后两人又在松雪堂各处逛了逛,等快到申时,崔令胭才对着陆秉之道:“世子快去忙吧,妾身带着碧桃回去了。” 陆秉之点了点头,见着崔令胭和碧桃离开,这才回了书房。 他坐下来翻了几页书,想了想道:“收拾间厢房出来,等少夫人过来时可以歇歇。” 观言好半天都没说话,见着陆秉之抬眼看他,这才忍不住开口道:“世子既如此上心,何不叫少夫人歇在世子的房间,也省得再重新布置。” “少夫人往后肯定少不得经常来松雪堂,日子长了,这松雪堂和梧桐院也没什么两样了。” 见着陆秉之不说话,观言又开口道:“早知世子这般待见少夫人,当初这新房就该安排在松雪堂,省得弄出两处地方。” 陆秉之轻轻一抬眼,观言就不敢再说了。只在心里想着,世子对少夫人如此上心竟还不叫人说了。当初崔令徽闹出那等事情来叫世子伤了颜面,换成崔三姑娘也就是如今的少夫人嫁过来,世子虽默许了这桩婚事,可心里头定也觉着往后夫妻相处最多也就是相敬如宾了。哪里会想到,自己会对少夫人这般上心。 要不然,正如他所说,婚房就布置在松雪堂了,哪里会弄出个梧桐院来。 当初老夫人私下里也不说过,若是世子喜静,平日里留在松雪堂也好,总不好叫世子不自在。 陆秉之开口道:“也好,那就不必另布置了。” 观言听世子应下,心中暗道了声果然如此,想着世子既对少夫人如此上心,何必方才还叫他另外布置一间屋子呢?世子想来也是随便说说,等着他后边的话呢。 世子什么时候竟也变得如此有心机? 观言摇了摇头,赶紧将这念头从脑中甩开,不敢再编排世子了。 正当此时,外头有小厮进来回禀道:“世子,裴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陆秉之微微挑了挑眉,随即点了点头,小厮便退下去,很快领着裴太医从外头进来。 裴太医进来后先行了礼,随后上前给陆秉之把脉,然后又拿出一个小药瓶交给了一旁站着的观言。 陆秉之收回手,声音清冷无波:“如何?” 裴太医开口道:“世子身子已无大碍,过几日容微臣再给世子针灸一回,用完这瓶九华丹便能彻底痊愈了。” 裴太医迟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这回殿下行此险招着实有些冒险了,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更何况拿自己的身子冒险呢?亏得没出大事,要不然,微臣便是到了地下也不好和皇后娘娘交代。” 陆秉之声音淡淡:“行了,我知道轻重,不必多言。今日你来府上,可是还有什么事情?” 裴太医点了点头,收拾好药箱,低声回禀道:“今日宫中举办赏花宴给二皇子选妃,微臣叫人盯着二皇子和淑贵妃,想看看淑贵妃到底中意哪家的姑娘当这个皇子妃。” 裴太医说到此处,有些犹豫。 陆秉之看了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裴太医这才又开口道:“盯着的人回来说,说是见着宁寿侯府大姑娘今个儿也进宫参加赏花宴,私下里赏花时竟是恰好撞见了二皇子。微臣觉着,此事多半是二皇子有心,要不然,崔大姑娘如何会这般恰好遇到二皇子。” “殿下,因着这回的事情皇上叫二皇子没了脸面,之后又因醉酒打死宫女一事皇上又杖责了二皇子,二皇子此人心性狭隘不顾体面,更是睚眦必报,兴许此举是冲着殿下您来的。” 屋子里一时寂静下来。 萧则此人虽是贵妃所出,可因着先皇后的关系,这些年淑贵妃不仅恩宠全无,且成了全京城的笑话。空有贵妃的位分,着实是难堪。萧则自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被人议论,性子很是扭曲,见着陆秉之被皇上看重,比他这个亲生的儿子更得恩宠,心中早就不喜陆秉之了。 所以,什么样的事情他都能做出来。 裴太医开口道:“二皇子此举实在叫人诧异,他若是想叫崔大姑娘当皇子妃便罢了,若不是,那就更叫人担心。” 崔令徽坏了名声,自是担不起这二皇子妃的身份,所以裴太医话中有着其他的意思。 陆秉之只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微微挑了挑眉,看向了裴太医。 “我当是为着什么你今日出宫,原来竟是为着此事?”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47节 裴太医四十余岁,这会儿见着陆秉之这般漫不经心的样子,竟是颇为无奈,带着几分着急道:“殿下怎还能笑得出来,倘若那崔大姑娘当真成了二皇子的妾室,那殿下颜面何存?微臣若不是太过吃惊,知道这事情的轻重想着急忙回禀殿下,好叫殿下对此事上心尽早有安排,免得事情真到了那个局面闹出更多的流言蜚语来伤了殿下的颜面,哪里会这般着急出宫来了这国公府?” 见着裴太医着急,陆秉之清冷的眉眼却是多了几分笑意:“裴太医这般着急做什么?这么一出好戏,我可等着看呢。” 裴太医心中一堵,想说什么,见到陆秉之带着几分看戏的意思,竟是一句劝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下意识朝身边站着的观言看去,想着观言自小在殿下身边伺候,他说的话殿下肯定能听进去。 观言却是低着头,一个字也不说。 裴太医心里头直叹气,没继续在松雪堂留太久,又开了一张养生的方子就起身告辞了。 观言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快出松雪堂时裴太医到底是忍不住道:“你也劝劝殿下,二皇子打得什么主意咱们都清楚,若真叫崔大姑娘进了二皇子府当了二皇子的妾室,咱们殿下的脸面就是叫人往地上踩了,你是殿下身边得力的人,可不能什么事 情都由着殿下。” 观言连连点头,将崔太医送出去:“行了,我知道轻重,你且回宫吧,宫里头的事情也盯紧着些。” 等送走了裴太医,观言才回了屋里。 他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便出声劝道:“殿下,此事可不能叫二皇子得逞,若是得逞了,京城里的人茶余饭后还不知怎么议论殿下您呢?” “要不然,奴才安排人叫崔大姑娘病了,二皇子觉着晦气,自然不会再动这个心思了。或是差人给贵妃那里透几分消息,贵妃那样的性子,如何肯叫崔大姑娘和二皇子扯上什么干系?” 毕竟,淑贵妃若是不傻,就绝对不会同意叫萧则和崔令徽搅合在一起。不然,就是得罪了慈宁宫的太后娘娘,落到皇上眼中,皇上也会心生不满的。 崔令徽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叫如今的少夫人待嫁过来,名声早就毁了,这样的女子,婚事岂能和皇家挂上钩?皇上心中头一个觉着不妥。 观言觉着,世子应该不会为着看戏便不管了,任由二皇子和崔令徽闹出什么来。 陆秉之却是淡淡道:“由着他们吧,崔令徽当不了二皇子妃,她若是想当萧则的妾,咱们何必管这闲事?” “至于萧则,由着他去便是。他性子上来理智全无,若做出什么蠢事来,对咱们也是一件好事。” 听自家主子这般说,观言心中滋味儿复杂极了。 看来,主子是一丁点儿都没将崔令徽放在心上过。甚至,只将那位当个陌生人。要不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岂会一丝怒意都无,竟还存了几分看戏的意思? 观言都有些同情这崔令徽了,这得多不叫主子上心呀? 不过这同情也只一瞬,想到崔令徽当初做的那些事情害得世子被人指指点点议论不已,他心中就觉着崔令徽被二皇子惦记上也并不值得同情。 她当初若是因着世子中毒一事心中不踏实,不想要这桩婚事了,合该坦坦荡荡说出来,告诉世子。依着世子的性子,肯定就将这桩婚事给解除了,甚至言语间不会提及是崔令徽先有了退婚的心思。 可崔令徽偏偏用了那等手段,将这桩事情闹得京城里人尽皆知,他对这个宁寿侯府的大姑娘就没有一点儿好感了。 这回她被萧则惦记上,若是个知道轻重的,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如了萧则的意。可若是个想要攀龙附凤,想要借着二皇子萧则这高枝儿翻身的,那她最后落得何等下场都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半分。 见着陆秉之执意如此,不打算插手此事,观言也不好再劝,只能退了出去。 ..... 夜幕时分,宁寿侯府,映月院 玉兰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回来时,见着崔令徽坐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一块儿羊脂玉镂雕松鹿纹玉佩在手中把玩着,当即脸色变了变,上前压低了声音劝道:“姑娘,奴婢觉着二皇子派人送姑娘这玉佩,实在是有些不妥。” “今个儿赏花宴,到底是为着......” 玉兰不敢继续往下说,可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的。 今日赏花宴是为着选二皇子妃,崔令徽因着之前落水退婚的事情名声受损,这二皇子妃的人选是无论如何都落不到她这个宁寿侯府的大姑娘身上去的。 第72章 赐婚 崔令徽看了她一眼,眉眼间多了几分冷意:“是啊,你家姑娘我因着之前的事情坏了名声,是无论如何都当不了这个二皇子妃的。” 玉兰见着崔令徽冷下脸来,心中咯噔一下,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姑娘恕罪,奴婢并非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替姑娘着想,都说二皇子性子阴晴不定,之前又出了醉酒之下将侍奉的宫女活活打死的事情,奴婢是怕姑娘和二皇子走得太近了,又收了二皇子派人送来的这块儿玉佩,到头来受伤害的是姑娘您。” “到底二皇子身份尊贵,世人又对女子多有苛责,若是这事情叫人知道了,姑娘又该如何自处?传到老夫人那里,这宁寿侯府怕是更没姑娘的立足之地了。” 听玉兰这般说,崔令徽却是嗤笑一声,道:“你当我是个傻的,不懂这些道理呢。你在我身边伺候了多年,我也不瞒着你了,我收下二皇子送来的这块儿玉佩,往后便是要进二皇子府的。哪怕不当正妃,成了二皇子的侧妃,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玉兰听到自家姑娘这般说,心中唬了一跳,脸色也有几分苍白。她自小在崔令徽身边伺候,府里上上下下都捧着崔令徽,之前崔令徽又和陆世子有婚约,走到哪里不是被人奉承着。可她哪里能想到,有一日会从自家姑娘嘴里听出心甘情愿给人当妾的话来。 哪怕姑娘如今名声受损,婚事艰难些,可姑娘依旧是宁寿侯府的嫡女,还有镇国公府这个外家撑腰,过个一年半载的京城里的人将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姑娘也能寻到门好亲事的。当家主母,掌管中馈,这才是侯府贵女该有的体面。 可姑娘却是说,要进二皇子府当二皇子萧则的侧妃? 玉兰觉着,姑娘莫不是魔障了,不然怎会生起这个心思来。 想起今日赏花宴后姑娘偶遇二皇子萧则那一幕,还有后来萧则身边的小太监将那块儿玉佩送给了姑娘,说是给姑娘压惊,她一颗心就扑通扑通跳得格外厉害。 明明是姑娘差点儿撞到了二皇子怀中,二皇子不怪罪便罢了,还送了东西说是给姑娘压惊,心中是何想法她如何能不清楚? 玉兰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她的眸光带了几分震惊和复杂。 崔令徽见着她眼底的神色,讥讽地笑了笑:“我又能如何,今个儿不管是偶遇还是二皇子故意为之,早就对我生出了心思,我也只能顺着二皇子的意思。我和陆秉之退婚,叫崔令胭代嫁去卫国公府,叫她当了这个世子夫人后,我在这侯府还有多少份量?祖母往日里捧着我,宠着我,我这个先夫人所出的姑娘在府里都是头一份儿的,便是几位少爷都越不过我去。可如今怎样?我若不想着攀个高枝个儿借此翻身,只怕日后婚事由不得自己,随随便便叫祖母安排一门婚事将我嫁出去。” “那时候才由不得我,往后我见了崔令胭,难道要一辈子低她这个世子夫人一头,我生的孩子也要低人一头?我怎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叫人看不起我?” 玉兰的脸有些白,却也有几分被崔令徽说动了,她迟疑一下,还是带着几分担心道:“可是,姑娘乃是侯府嫡女,为人妾室难免被人诟病叫人看低了。即便姑娘不怕人议论,真入了二皇子府,也不知那未来的二皇子妃是何脾性,能不能容得下姑娘这个侧妃?” 崔令徽嗤笑一声,道:“皇家一向看恩宠,正妃侧妃又有多少不同?只要我能笼住二皇子的心,往后自有我的体面。倘若日后二皇子有更好的前程,我跟着入了宫,说不得有更风光的时候呢。” 玉兰自小在侯府伺候,如何听不出崔令徽的意思,她脸色一变,到底是没再劝下去,只开口道:“奴婢明白姑娘的心思,姑娘既有这个心思,奴婢只能尽心侍奉姑娘,替姑娘周全。只姑娘还要谨慎些,莫要叫人看出姑娘和二皇子有往来,要不然传出去对姑娘的名声不好。” “姑娘要进府,怕也要等到殿下迎娶了正妃才是。” 玉兰心中有些忧虑,也不知这二皇子妃的位置最后会落在哪家贵女头上。可不论是哪个,肯定也是京城贵女圈子,时常和自家姑娘见面的,日后一个为二皇子妃,一个为侧妃,岂不尴尬? 玉兰没将这心思表露出半分,只将这些不安全都藏在了心里。 崔令徽看了她一眼:“行了,起来吧,你嘴巴也紧些,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然,纵我想要保你,二皇子那里也绝轻饶不了你!” 玉兰连忙应了声是,伺候着崔令徽进了内室躺下,这才放轻步子退了出去。 崔令徽将手中的玉佩压在枕头底下,心中想着上辈子她和陆秉之的种种,还有后来心中不甘,和萧则有了首尾,最后在宫宴上丑事被揭开,没了性命的一幕幕。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那样的结果她好生不甘心,上天叫她重来,也不是叫她见着崔令胭这个继妹高高在上, 往后一辈子都叫她仰望的。 所以,哪怕成了萧则的侧妃,她都心甘情愿,因为她除了攀附上萧则,根本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今日她偶遇萧则,不管是萧则故意还是当真偶然,当她接过萧则身边的小太监送来的这块儿玉佩时,她心中就踏实了,也明白了萧则的心思。 萧则这个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他接近她多半是因着陆秉之,想要收她入府叫陆秉之面上无光。 毕竟,她这个哪怕坏了自己名声也要解除和陆秉之婚约的人,如今进了二皇子府成了二皇子的侧妃,世人会如何议论这件事?只怕这桩事情往后余生都会成为旁人茶余饭后拿来议论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的谈资。 她了解萧则的秉性,可正因为了解,也觉着自己能拿捏住萧则。而且上辈子,萧则对二皇子妃郑氏根本就没有多少喜欢,每每和她厮混时还说府里那个是个木讷无趣的,端着架子以为自己有多高贵,半点儿也不知如何温柔小意服侍自己的夫君。 那样不喜抱怨的话崔令徽如今都记得清清楚楚,上辈子她和萧则厮混是想纾解心中的郁气,想着陆秉之既然不喜她这个妻子,她便和旁人厮混,而且那个人还是二皇子萧则,哪怕陆秉之不知道此事,她这个名义上的世子夫人也觉着心中解气。 当时那些抱怨她听听也就是了,最多有几分她过得不好,二皇子妃郑氏也过得不好叫她心中平衡了几分,觉着自己也不是唯一一个婚姻不幸的,甚至,在和萧则缠绵时想起郑氏这个二皇子妃心底还有那么一点子优越感。 如今重生回来,她要攀上萧则当萧则的侧妃,那些抱怨更能叫她安心。往后,哪怕她是侧妃,也不见得就要矮了郑氏这个正妃一头。 这般想着,崔令徽心中那点怕人嘲笑的膈应也少了几分,笑到最后的才是那个胜利者。 她叫崔令胭代替她嫁给陆秉之当了世子夫人,往后也不能叫人小瞧了,若萧则有一日能登上那个位置,她要崔令胭进宫问安,跪在她的脚底下,她生的孩子,也要一辈子恭恭敬敬在她儿子手底下讨生活。 若是崔令胭肚子争气,能有个孩子的话? 崔令徽想着这些,慢慢睡着了。 ...... 隔了一日,宫里头就有了消息,太后下旨将康寿侯府嫡女郑穗宁指给了二皇子萧则,当了这个二皇子妃。旨意已经送去了康寿侯府,只等到钦天监择了吉日,便叫二人完婚。 皇上也另有宅子赏下,作为二皇子萧则在宫外的府邸,工部和内务府这段时间也要忙了起来。 消息传到崔令胭耳中时,崔令胭心中有些唏嘘,二皇子萧则才闹出醉酒打死宫女的事情,如今就指了这桩婚事,也不知那康寿侯府嫡女接到这赐婚的旨意是喜还是悲。 更不用说,那个梦里她听到戚绍章说二皇子萧则不顾体面和崔令徽有了首尾,在宫宴上闹出那桩丑事来。 只凭着这个,就知道萧则的品行和为人了。 二皇子妃的身份虽尊贵,可嫁过去后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而且,淑贵妃这个当婆婆的也不是那等好相与的。 崔令胭轻轻摇了摇头,压下了这些心思,继续拿着手中的针线绣了起来。 碧柔瞧见,忍不住抿嘴一笑,道:“少夫人对宫里头这些消息这般不上心,整颗心都在世子身上呢。这件寝衣,奴婢琢磨着再有十多日就能拿到世子跟前儿了。” 崔令胭听出碧柔话中的打趣,脸颊不由得一红:“你怎么也取笑我?什么上心不上心的,当妻子的为夫君绣件寝衣难道不是情理之中,哪里值当碧柔你这般说?” 碧柔知道她面皮薄,抿嘴一笑,道:“是,是奴婢的错。” 正说着话,外头有脚步声传来,有丫鬟进来回禀道:“少夫人,老夫人那边派人来传话,说是大夫人娘家老夫人来府上做客,叫少夫人过去见客呢。” 第73章 膈应 不等崔令胭开口,听到这话的碧柔便脸色微微一变,带着几分担心看向了自家少夫人。 “少夫人过去好生应付才是,岑家老夫人定然不会对少夫人生出喜欢来,今个儿过府不定是为着什么呢。” 崔令胭微微点头,却也没有太过担心,岑氏是她的婆母她多少要顾忌几分,可她这个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怎么也轮不到岑家老夫人管教吧。 “无妨,我身份在这里,岑家老夫人应该也不是那等不知轻重,不将咱们国公府的体面放在心上的。” 崔令胭说着,放下手中的针线,重新换了件衣裳就带着碧柔一路往窦老夫人所住的清德院去了。 清德院里,窦老夫人正和岑家老夫人梅氏寒暄着,下头大夫人岑氏和二夫人贺氏作陪,还有跟着梅老夫人一块儿过来的孙女儿岑月娢。 梅老夫人含笑道:“府上世子成婚老身合该亲自过来道贺的,只老身那日刚巧犯了头疾,这才叫小辈们过来,没能亲自和亲家道一声贺。只听说府里少夫人虽自小不在京城长大,可着实是个貌美懂事的,很是得亲家母喜欢得世子看重呢。” 梅老夫人这话随意说出,可落在屋里几人耳朵里,就多了一丝其他的意思了。 再加上这些日子岑氏这个婆母在崔令胭这个儿媳面前落了下风,甚至膝下唯一的女儿陆丹若几日前才跪了祠堂,还不得不亲自敬茶给崔令胭这个嫂嫂请罪,有这种种,梅老夫人这话就愈发有几分深意了。 难不成今个儿梅老夫人过府,是为着给岑氏这个女儿撑腰的?还是说,岑氏书信一封回府,叫梅老夫人觉着卫国公府欺负了她们家嫁出门的姑奶奶,所以上门讨要说法来了? 窦老夫人抿了一口茶,只当听不出梅老夫人话中的深意,开口道:“哪里的话,小辈们成婚,如何能惊动亲家母,叫亲家母亲自上门?要操心也是岑氏这个当家夫人操心。索性秉之的身份在这里,婚事虽繁琐,可有内务府和宫里头的嬷嬷出来张罗,倒也不叫我这儿媳太过辛苦。” 窦老夫人话音落下,下头坐着的岑氏着实有几分难堪,她如何不知婆母因着女儿陆丹若对崔令胭这个嫂嫂不敬,心中早就对她生出不满,觉着她没管教好女儿了。 岑氏试图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份儿尴尬,便将视线落在身边跟着梅老夫人过府的侄女岑月娢身上,带着几分亲近含笑问道:“一些日子没见,月娢真是出落得愈发标致了,怎么也不见你过来陪丹若说说话?可是你娘拘着你学规矩,不叫你往外头散心去?” 岑月娢福了福身子,一副柔顺乖巧的样子回道:“并非母亲拘着娢儿,是娢儿想跟着母亲学学管家的事宜,好替母亲分忧。”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48节 岑月娢这一开口,坐在软塌上的窦老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听听,咱们娢丫头可是最孝顺懂事不过的,不像她表姐,性子急躁总也静不下心来,更遑论学习管家之事了。” 岑氏听婆母这般夸侄女,又说女儿丹若性子急躁,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委屈来。 女儿这个国公府嫡出的姑娘在婆母眼中竟还比不上她那侄女? 若是婆母这个当祖母的不偏心陆秉之,给了丹若这个长房嫡出的孙女儿该有的疼爱和体面,丹若又哪里会心中不平,成了这副性子。 不说别的,陆秉之手里有多少好东西,而她的丹若,除了每月的月银,就是每年生辰收到的礼物了,别说比起陆秉之这个世子来待遇差了许多,就连陆从安这个婢女所出的庶兄,手头都要比丹若宽裕许多呢。哪怕明面儿上都是一样的,可陆秉之对这个庶弟还是真好,背地里不知给了多少好东西,都是一家子,偏偏将她的丹若撇到了一边,不就因着那琼姨娘当年是淑宁长公主身边的宫女吗? 陆秉之若是对丹若这个妹妹有对陆从安这个庶弟有一半好,她们母女也不会对他有这般大的意见。 心中这般想着,岑氏却是没好说什么,这会儿说出这些来,不仅她没了脸面,母亲梅老夫人都脸上无光,就连婆母都要觉着她这个儿媳不懂事。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丫鬟打起帘子回禀道:“老夫人,少夫人过来了。” 窦老夫人含笑道:“快叫她进来吧。” 丫鬟领命出去,很快就带着崔令胭进了屋里。 崔令胭今日为着见客,穿了件鹅黄色绣莲纹褙子,下头一条烟霞色八幅湘裙,梳着流云髻,发上簪了一支鎏金掐丝嵌红宝石簪子,浓淡相宜,只一露面就叫人有些移不开眼。 她缓步上前,对着众人见礼。 梅老夫人见着她这副长相,也着实惊艳了一下,不着痕迹朝坐在下头的女儿岑氏看了一眼,然后才出口对着窦老夫人夸赞道:“早听说新进府的少夫人姿容出众,能将京城里的那些贵女全都比下去,我还当都是夸赞呢,如今亲眼见着,才知道这世上竟有这般姿容的女子,世子可真是好福气。” 梅老夫人说着,褪下了手腕上的一只赤金嵌红宝石镯子,含笑道:“这镯子当作我送少夫人的见面礼了。咱们虽头一回见面,可着实有些合眼缘呢。” 崔令胭见着这镯子贵重,下意识就朝窦老夫人看去。 梅老夫人笑道:“你看你祖母做什么,长者赐不敢辞,快收下吧。” 梅老夫人这般说了,崔令胭再推拒就不合礼数了,当下便福了福身子,带着几分浅笑道:“多谢老夫人。” 崔令胭谢过后,在下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屋子里一时热闹起来,众人闲聊着京城里发生的事情。这头一件便是太后给二皇子赐婚,将康寿侯府嫡女郑穗宁指婚二皇子萧则,当了二皇子妃的事情。 梅老夫人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道:“之前众贵女们入宫参加赏花宴,我还寻思着贵妃娘娘会给二皇子择个什么样的贵女当这个皇子妃呢,哪曾想旨意下来,却是这康寿侯府的长女郑穗宁。” 她这话惹得众人一愣,这郑大姑娘出自康寿侯府,又是长房嫡出,虽不比国公府的姑娘尊贵,可当这个二皇子妃也不算太过高攀了。而且,既是太后赐婚,应该模样规矩都不错的,虽说太后因着淑贵妃的关系不大喜欢二皇子这个孙儿,可到底也是当人祖母的,难道还会故意给孙儿挑个不好的正妻吗? 纵是太后有这个心思,淑贵妃这个当母亲的也不答应的。贵妃不得恩宠,可对于膝下唯一儿子的婚事,多少还是能插手一些的,太后娘娘背后还有娘家,二皇子未必不可能登上那个位子,太后犯不着这个时候膈应二皇子,羞辱淑贵妃。 所以,这赐婚的旨意下来,众人除了想起二皇子萧则醉酒打死宫女,觉着二皇子脾气有些不好,想着这郑大姑娘这二皇子妃怕是也不好当。可当人媳妇哪里有容易的,这寻常人家的媳妇也不好当,既要孝顺公婆伺候夫君,又要讨好下头的小姑子,嫁入皇家再怎么也是叫人羡慕的,好歹得个二皇子妃的身份,人前人后都有人敬着,倘若日后萧则出息,有个好前程,二皇子妃身份水涨船高,说不得能得了大造化呢? 有了这样的心思,众人对于郑穗宁羡慕的多,同情的少,所以才有些诧异梅老夫人说出这番话来。 梅老夫人抿了一口茶,这才徐徐解释:“你们不知道这里头有一桩隐秘我也是凑巧知道的,这郑大姑娘的生母生下她一月后便得了寒症故去了,对外藏着掖着说是寒症,可实际上是在生郑大姑娘时伤了身子,她生母怕女儿背上个不好的名声,这才用药多撑了一个月,免得外人将她的死和女儿牵连上,听说,那段时日侯夫人很是辛苦,后来整个人都瘦的不像样子了。她这般护着女儿,倒也是一片慈母之心,只是这康寿侯不是个好的,她故去一年就迎了新妇进门,这新妇很快就生了一个儿子,前几年又得了一个女儿,宝贝得紧,倒将这郑大姑娘衬托的像是个外人一样。” 梅老夫人带着几分感慨道:“这世上慈母有之,有恨不得拿自己的命去换女儿的命,可偏心的也不少,譬如和康寿侯,对这郑大姑娘倒像是个外人,对下头那双儿女却是当眼珠子一般疼,生怕那双儿女受了一丁点儿委屈呢。” “所以说,这郑大姑娘别看出身不错,可在娘家也没什么助力,这旨意下来,也不知二皇子和淑贵妃心里头憋不憋屈,这郑大姑娘进府,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所以说啊,这世上谁都靠不住,只有十月怀胎生你的那个才真正替你的前程着想。想起那康寿侯府先夫人,我可真是唏嘘。” 到了这会儿,窦老夫人才慢慢反应过来梅老夫人为何说这番话,为何提起这郑穗宁。 她不着痕迹朝坐在下头的孙媳崔令胭看去,眉眼间不免带了几分担心。 梅老夫人这话分明是冲着崔令胭去的,她提起康寿侯府先夫人为着刚出生的女儿那般着想,甚至不惜拿药拖着性命受了那么多苦处,也不叫女儿落个害死母亲的名声。 有这样为着女儿想的,也有戚氏那样偏心,自小就将女儿送去娘家住着的。 窦老夫人心中暗恼,却也不能说梅老夫人不该说这些话,只能说,梅老夫人活了这么大的岁数,着实是活成人精了,欺负人也不能叫人挑出错处来。 崔令胭察觉到她的视线,莞尔一笑,并未露出什么不快和失态来。 窦老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却也将话题转移开来,说起了别的事情。 众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梅老夫人就带着孙女儿岑月娢跟着大夫人岑氏去了牡丹院。 贺氏也很是识趣告辞离开。 窦老夫人本想宽慰崔令胭几句,可说这些难免叫崔令胭伤心,便含笑对着崔令胭道:“胭丫头你也回去歇着吧。” 说着,又吩咐身边的孙嬷嬷道:“秉之和胭丫头都喜爱喝茶,你拿块儿上好的小团龙叫他们拿回去喝吧。” 孙嬷嬷领命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留下崔令胭时,窦老夫人到底还是招手叫她过来,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梅老夫人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你如今是咱们国公府的少夫人,往后秉之和你的孩子才是你最要紧的人,其他的,倒也不必太过纠结。” “梅老夫人活了这么大的岁数,竟是欺负起一个小辈来,真是不知体面。” 崔令胭摇了摇头,莞尔道:“无妨,旁人的话孙媳并不放在心中,如今祖母这般怜惜孙媳,孙媳若是自怨自艾才是不懂爱惜自己,叫长辈们失望呢。” ...... 这边,梅老夫人扶着岑氏的手,带着几分感慨道:“你之前来信说世子如何喜欢这崔氏我还不当真,今日见着崔氏的相貌,倒不觉着意外了。这世上的男子哪里有不爱女色的,世子护着她,你这当婆母的难免在她手下吃亏。” “要怪就怪你膝下只丹若一个,若有个儿子,好歹在世子这个继子面前也能有底气些。要不然,你这继母当的实在是叫人憋屈,往后更没你和丹若的体面了。” 梅老夫人说着,又问道:“对了,怎么今日没见着丹若那丫头?” 岑氏脸色微微一变,迟疑了一会儿,才红着眼圈道:“母亲您不知道,之前丹若和崔氏闹了别扭,被婆母罚跪祠堂,之后又给崔氏敬茶赔罪,这些日子都躲在屋里,最多去我那牡丹院,哪里有脸面出来见人呢。” “而且,婆母如今是愈发不喜丹若这个孙女儿了,自打崔氏进门,对丹若更是苛责了几分,女儿这心里实在是心疼,才写信回府,好叫母亲过来一趟好歹给女儿和丹若撑撑腰。” 第74章 计策 梅老夫人听着女儿这话,脸色 当即就有些不好看了。 “什么,竟有这等事情?崔氏一个刚进门的新妇,不知低调行事讨好府里的小姑子,反倒是因着她老夫人责罚了丹若,竟还逼着丹若给她敬茶赔罪?” 女儿嫁进卫国公府这么些年,她虽也知道女儿膝下只生了丹若一个,没个儿子难免没底气些。可女儿是长房长媳,又执掌中馈,她虽知女儿因着前头那位是已故淑宁长公主难免受几分委屈,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崔氏这个刚进门的新妇竟然敢不给女儿这个当婆母的脸面,竟欺负起丹若这个小姑子来了? 这事情不论对错,哪怕是丹若不懂事,崔氏这个当嫂嫂的也该大度一些,不至于如此落了自己婆母的脸面才是。 听梅老夫人这般问,岑氏也觉着面上无光,扶着老夫人道:“一言难尽,回了牡丹院女儿再将这些日子的事情细细回禀了母亲。” 梅老夫人也知道这会儿是在外头,不好细细说这些,所以点了点头,一路跟着女儿到了牡丹院。 因着私下里有话要说,不好给孙女儿听见,梅老夫人便叫人将孙女儿带去了陆丹若院里,叫她们表姐妹说说话。 进了屋子,梅老夫人四下环视一圈,见着屋子里竟是一件男子的衣裳物件儿都没,心中就明白女婿定是不常来女儿这里,要不然岂会这般冷清。 梅老夫人憋着一口气,走到软塌前坐下,直接便出声问道:“我问你,国公爷每月来你屋里几回?” 岑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眼圈都有些红了,支支吾吾不肯说话。 见她这个样子,又瞧着屋子里的布置,梅老夫人如何还不知道女儿受了多少冷落,怕是连正室该有的体面都没。 “你呀,嫁进来这么些年了,怎就连个男人都笼络不住?你膝下没个儿子,哪怕是执掌中馈,又是给谁操劳,到时候这家业有你的吗?” 岑氏挨着梅老夫人坐下来,这时也没强忍着,眼圈一红就落下泪来,哭诉道:“母亲,女儿心里头苦啊!他不来我屋里,我难道求上门去,或是叫身边的嬷嬷丫鬟过去找他?说句不要脸面的话,女儿也不是没伏低做小放下身段过,可他如今分明是存心不肯给我一个儿子了。当年我不过责罚了陆从安那个下贱的庶子,怎就惹得他那般动怒,说我这当继母的不慈,是存心作践那陆从安,自打那回,他心里就对我有了意见,后来生下丹若,他就更不怎么来我屋里了。这两年,是该有的体面都没了,这般没脸面的事情,我也不敢说,更不敢写信回府里,实在是怕人耻笑。” 梅老夫人气急败坏道:“你这国公夫人当的可真是京城里独一份儿的,叫我怎么说你呢?他不来你屋里,难道是去那个琼枝屋里,只因着那琼枝是淑宁长公主身边的旧人,有几分情分吗?” 岑氏却是摇了摇头:“倒也没有,琼姨娘性子喜静,平日里安安分分的,瞧着也没那份儿争宠的心。我叫人打听过,国公爷去了她那里也是陪她说说话,问问陆从安的事情,甚少留宿。” 梅老夫人有些诧异,脱口而出:“他不要府里的人,莫不是在外头有了什么人?要不然怎会这般素着?” 岑氏摇了摇头:“若是这个还好了,可是根本就没有。这几年他倒喜好礼佛,平日里惯爱抄写佛经,手腕上也戴着佛珠,对女子就淡了几分。就因着这个,我心里实在是不痛快,真真是有苦难言。旁人只说他心里放不下淑宁长公主,谁听了都要夸他情深,赞他句好。可谁替我这个继室想过?他如此我又该如何?我就活该守着这活寡没个儿子撑腰吗?我有时候甚至觉着他就是故意如此,故意躲着我,避着我这个继室呢?” 这下子梅老夫人倒是有些不知该如何说了,当年她叫女儿嫁过来也是存了高攀的心思,虽早就知道国公爷和淑宁长公主夫妻情深,心里头肯定是忘不了淑宁长公主。可世上的男人有哪个是长情的,新人进门,过些年早就将旧人忘在脑后了。 她打算的好好的,谁能料到女儿为着立威不过责罚了一个庶子,竟就惹得国公爷对女儿这个继室没了好印象,之后更是叫女儿没了体面。 梅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道:“唉,早知如此,当年你就不该和那庶子过不去!” 岑氏恨恨道:“这事我也后悔,可我也委屈,我一个嫡母难道还不能管教府里的庶子吗?我看定是那陆秉之在国公爷面前编排我,说我如何如何不好,要不然国公爷何至于对我如此冷淡?这些年我渐渐失了体面,也和这陆秉之有关,他身份尊贵,府里人人都要捧着他,让着他,他这个继子和我关系疏远,国公爷知他不喜我这个继母,自然来我这里更少了一些。” “若没有陆秉之,我和丹若断然不会是这个处境!他不疼丹若这个妹妹便也罢了,可偏偏关心陆从安那个庶子,闹得丹若心里头委屈,自小就不喜他这个兄长。府里的人背地里却说丹若这个妹妹不知讨好兄长,被我教的骄纵任性了些!只有我知道,丹若自小受了多少委屈,国公爷和我那婆母心都偏到了陆秉之那里,何曾真得疼爱过我的丹若?如今崔氏进门,更是由着崔氏欺负我的丹若!” 岑氏说着,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怨愤。 梅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往好处想想,你信里说世子和崔氏还未圆房,说明世子身子当真是有些不妥,若是如此,崔氏哪怕如今瞧着风光占了上风,日后未见得有今日的体面呢?” “如今你要紧的是生个儿子。”梅老夫人说着,示意了身边跟着的阮嬷嬷一眼,阮嬷嬷便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檀木盒子来。 梅老夫人将盒子打开,从里头拿出一盒子香来,压低了声音道:“这香有迷情之效,你想法子叫国公爷过来用膳,到时候用上这香,只要不是那等不中用的,自然就留在你房里了。” 岑氏瞳孔一紧,脸有些红。 梅老夫人瞪了她一眼:“都嫁人多少年了,怎就这般端着架子,女人家放下身段,再用上一些手段,哪里还有留不下男人的时候。前些年我是顾忌着你的面子,也不好跟你说这个,更觉着你这个国公夫人端庄稳重些更好。可如今这个关头,生个儿子才是最要紧的。国公爷和你到底是夫妻,你请他过来用膳,再喝些酒说些软话,难道他真能打了你的脸面?” “都说当人妻子的要矜持尊重,可说句实在话,男人对自己的妻子敬重给她体面,可喜好的大多都是外头那些莺莺燕燕。国公爷后院人少,没有那些叫人头疼的,已经是不错了。你这当妻子的使些手段,也就将人给笼络住了。” 梅老夫人想了想又开口道:“他若还怪你当年责罚庶子之事,大不了你大度些,开口将那庶子记在你的名下,这下看他还能挑出什么错来。” 岑氏蹙了蹙眉,没料到会听到母亲如此说。 陆从安一个丫鬟生的庶子,如何配记在她的名下?更何况,陆从安都这般大了,哪怕记在名下也养不熟,何苦给他这个体面,叫他有个名义上嫡出的身份? 这不是抬举了他吗?她本就见不得这个庶子在府里得了体面,过得比她的丹若还要好,何苦还要拉他一把,叫他在自己跟前儿碍眼? 梅老夫人见她这个表情,就没好气道:“我说你糊涂你还真糊涂,你不是说陆秉之对这个庶弟很是不错,反倒将丹若这个妹妹撇开了吗?那你就将陆从安记在你名下,这两兄弟难道不因此生出什么龃龉来吗?而且,庶子记在你名下,就要记着你这个嫡母的恩情,不管是真孝顺还是假孝顺,总要偏着你这边的。到时候,和世子那里自然而然就生分了。” “又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本就是薄薄一层血缘,你怎就叫他们兄弟一块儿对付你,不知拉拢一个到你名下,你好歹还有一份儿助力?” 岑氏犹豫一下,迟疑着问道:“我之前责罚过陆从安,他心里如何会. .....”。 不等她说完,梅老夫人就将她的话给打断了:“你问问京城高门大族那些个庶子,有哪个不想记在嫡母名下当做嫡出,有个更体面的身份?更何况,你如今膝下只丹若一个,他记在你名下是只拿好处半点儿亏都不吃,他难道还会拒绝?” “你不管是想要挑拨他和世子的兄弟关系还是如何,都先将人记在名下才行。若你肚子不争气,就先利用这个庶子,若你有了自己的亲儿子,便将他置之不理,或是将咱们岑家的姑娘嫁一个给他,亲上加亲,不就更亲近了?你这样子,在府里地位也就稳固了,总不会不如现在。” 岑氏慢慢捏紧了手中的茶盏,梅老夫人这一句句的算计听在她耳中,她只觉着稀罕又茅塞顿开,像是前头堵着的一条路一下子就畅通了。起码不像之前,她不知道该如何走,竟是一步都走不了,只能停在原地,承受着那些她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无助。 她点了点头,道:“听母亲这般说,我心里就有些眉目了。我虽不情愿名下有这么个庶子,可您说的也没错,在我肚子没动静前,总不能身边一个助力都没?哪怕不是亲儿子,也能拿来用用。” 梅老夫人听她这样说,心中不免有些心疼,女儿的性子她最是知道不过的,定是在这国公府受了不少委屈,才将她那些话听了进去。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当这高门主母有哪个不委屈的?便是日后的二皇子妃,身份贵重,可受的委屈肯定也不会少。如今那崔氏虽凭借着相貌叫世子喜欢她,给她几分体面,可他们夫妻一日不圆房,一日没个孩子,总有争吵闹腾的时候,到时候,崔氏才是哭都没地方哭去!你如今先别管崔氏,先紧着庶子这边,将他记在你名下叫你多份儿助力吧。” “你嫁进来多年,总要变一变,不变就成了一潭死水,如何能盘活呢?” 听母亲这般说,岑氏更是打定了主意要将陆从安记在自己名下,当下就重重点了点头。 ......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49节 崔令胭带着碧柔回了自个儿院里,将方才老夫人那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碧桃听着,脸色当即就难看起来,忍不住出声道:“梅老夫人这般大的岁数了,竟专会说这些刺耳的话来欺负少夫人这个小辈?” “她分明是故意提起康寿侯府那位先夫人,故意拿她的事儿来戳少夫人的心呢!” 碧桃气不过,拿起崔令胭放在桌上的手镯,没好气道:“她送的东西可别摆在少夫人这里碍眼,奴婢这便收到箱子底下,再也不拿出来。” 正说着话,门口就传来一声熟悉的清冷的声音:“怎么回事,什么欺负不欺负的?” 随着说话声,陆秉之从外头进来,眉头微蹙,显然是有些不快。 第75章 贤惠 见着陆秉之进来,碧桃她们脸色一变,忙福了福身子请安。 陆秉之视线在碧桃手中拿着的镯子上停留一下,便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这里不必留人伺候。” 二人会意,忙退了下去。 陆秉之走到软塌前坐了下来,视线落在崔令胭身上,等着听她解释。 崔令胭给他斟了一盏茶,才声音轻柔将方才在清德院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轻声道:“我和牡丹院那边闹得不和,二姑娘又才刚被罚跪祠堂,又敬茶赔罪,梅老夫人自然是对我有意见的。不过老夫人岁数大了,也不会将这些心思摆在明面儿上,便拿了康寿侯已故先夫人的事情来说嘴,叫我心中难受了。其实,也不值当如何放在心上,这不我也白得了一个镯子,说起来也不算是吃亏了。” 崔令胭说得轻松,眉眼间也没流露出委屈来,她是真没将梅老夫人的那些话放在心上。 戚氏偏心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她都在外祖家住了那么些年,又有梦中那些更叫人难以忍受的经历,梅老夫人那些话根本就没叫她放在心上。 她这样说,陆秉之的脸色却是不怎么好看,带着几分嘲讽道:“按理说她是长辈我不该和她计较,可为长者不尊,不给你这个世子夫人体面,这件事自然是不能这般过去的。” 崔令胭忍不住看向了陆秉之,觉着陆秉之这般护着她的样子格外叫她高兴,她不禁弯了弯眉眼:“世子这样说也不错,她欺负我便是欺负世子,世子和她计较也不为过,只是不知世子打算如何和这梅老夫人计较?” 相处这些日子陆秉之也知道崔令胭的性子,她不像京城里那些贵女那般一味端着,心中受了委屈不舒坦还佯装大度,听到他要计较这事儿也露出这般上心的样子来,着实不叫人觉着扫兴。 陆秉之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崔令胭又给他斟满了茶,一双好看的眸子亮晶晶看着他,带了几分好奇。 陆秉之开口道:“她是长辈我自然不好直接和她计较,可他岑家和咱们同辈的也并非挑不出错处来,我吩咐观言派人去查,过一两日总能给你个交代。” “如此,也算是给岑家和牡丹院那边一个警告了。” 崔令胭点了点头,含笑的眼底带了几分亲近和感激。 她虽然习惯了自己消化那些不好的情绪,平日里也没人撑腰,可陆秉之肯护着她,愿意给她撑腰,她心中只有高兴的。 想到自打嫁过来陆秉之一次次护着她,从来都没有觉着烦,嫌她自小在戚家长大,不懂京城贵女圈里的那些人情世故,崔令胭便觉着心中暖暖的。 陆秉之见她这个样子,眉眼间的冷意散去,多出几分温和来。 等用过午膳,陆秉之便吩咐观言去查岑家的事情。 观言听他这般吩咐,连忙应下,心中却是觉着那梅老夫人也是个拎不清的,怎就这般不给世子面子呢? 得罪了世子,岑家如何能有好果子吃。只怕过几日岑家就要不平静,有得叫梅老夫人发愁操心呢。 见着观言领命退下,崔令胭不由得弯了弯嘴角,又陪着陆秉之喝了茶,去园子里散了会儿,见着陆秉之去了松雪堂,这才回了屋里。 碧桃满脸都是笑意,忍不住道:“世子这般护着少夫人,奴婢可真替少夫人高兴。之前在府里时没人护着,如今嫁人了,世子竟是如此护着少夫人,看来连老天都在庇护少夫人,叫少夫人得了这么个好姻缘呢。” “世子说了要给少夫人出气,也不知会如何折腾岑家。岑家对上卫国公府,怕是没什么底气,这京城里的高门大族哪个暗地里没有些腌臜事儿,奴婢瞧着岑家很快就会成了京城里的人茶余饭后议论的对象了,到时候,大夫人脸面上怕也挂不住,便也不敢想着难为少夫人了。” 崔令胭抿嘴一笑,说不高兴那是假的,她含笑道:“行了,这些事情咱们知道就是了,莫要往外头说去免得落了把柄,反倒给世子添乱了。” 陆秉之替她出气这事儿能做,却也只能私下里做,哪怕岑家能猜出是陆秉之这个世子做的,也寻不出证据,更没脸怪罪陆秉之这个卫国公府世子。 只怕到时候,岑家还有人会觉着梅老夫人为着一个出嫁多年的女儿得罪了陆秉之,心中有些不快,连带着迁怒岑氏这个嫁出 去的姑奶奶呢。 岑氏若膝下有子,在卫国公府地位稳固便也罢了,可如今岑氏只得了陆丹若一个女儿,岑家怕是没人不知她在卫国公府也是徒有这国公夫人的虚名,实际上没能给岑家弄什么好处,如此一来,当事情牵累到岑家,府里的人也不会向着岑氏这个嫁出去的姑奶奶了。 听崔令胭这般吩咐,碧桃连忙应道:“奴婢知道轻重,少夫人放心吧。” 碧柔在一旁听着崔令胭和碧桃说笑,眉眼间也俱是笑意。 翌日一早,崔令胭去给老夫人请安时,刚进屋子就见着岑氏已经坐在屋里,她微微有些诧异,觉着岑氏今天来的有些早了。 见着崔令胭进来,窦老夫人视线朝她这边看来,含笑道:“快过来坐吧,小厨房里正好煮了牛乳杏仁茶,你也用上一盏。” 崔令胭含笑点头,对着窦老夫人和岑氏福身请安,这才在下头的绣墩上坐了下来。 丫鬟听了老夫人的吩咐,很快就端上一盏牛乳杏仁茶过来。 崔令胭不是头一回在老夫人这里喝这个,知道味道很好,便拿起茶碗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岑氏和老夫人说着话,聊得多是府里的一些事情。 崔令胭微垂着眉眼,她心思最是细腻不过,方才进来时明显感觉到屋子里气氛有些不对,岑氏又是这般早过来给老夫人请安,也不知私下里和老夫人说了什么,老夫人面儿上不显,可情绪似乎没有平日里那般好。 心中藏着这些好奇,崔令胭也没在老夫人这里留太久,略坐了会儿就对着老夫人起身告辞,又寻了个叫人挑不出错来的理由:“今个儿太医又要给世子请平安脉,孙媳想去松雪堂看看。” 听她这般说,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合该如此,你这当妻子的是该多上心秉之的身子,秉之这孩子面儿上瞧着清冷,可你若关心在乎他,他心里都清楚,会记着你的好的。” 老夫人说着,又吩咐一旁的丫鬟道:“你拿一罐蒙顶甘露给少夫人,叫少夫人顺便拿去松雪堂,也省得我这边再派人去一趟了。” 崔令胭昨日便收了老夫人送的茶,这会儿老夫人再这般吩咐,她如何不知道老夫人这是替她着想呢。 老夫人是怕她冒然过去会惹得陆秉之不喜,毕竟陆秉之中毒一事闹出那些个流言蜚语来,陆秉之虽看着护着她这个妻子,可未必会愿意叫她知道他身子的具体情况。 崔令胭心中感激,谢过老夫人,这才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岑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心中颇为不快,她也嫁进来这么多年了,怎不见老夫人如此替她着想。 她又想着崔令胭说今日太医要来给陆秉之诊脉,她要去松雪堂,心中便不由得生出几分讥讽来。看来,崔令胭嫁进来这么多日子都未圆房,她嘴上不说心里头也不踏实了,要不然,岂会想要关心这些? 毕竟,陆秉之中毒一事闹出那般多的流言蜚语来。崔令徽这个前未婚妻为此还颇为嫌弃陆秉之这个世子,不惜故意落水得了寒症也要退婚。之前那么多的流言蜚语,好些都在说陆秉之身子不中用,但凡是个男子,哪里能不觉着伤了颜面。 崔氏也是个沉不住气的,这才嫁进来多久,竟这般急不可耐了。 最好今日便惹得陆秉之不喜,才将叫她解气呢。 岑氏这般想着,面上却是没有表露出分毫来。 窦老夫人看了她一眼,道:“行了,你也忙你的事情去吧。” 岑氏迟疑一下,又开口道:“母亲,我想将从安记在我名下的事情......” 窦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此事容我再想想,你且等着就是了。” 岑氏心中有些不快,却不好当着老夫人的面表现出来,只应了声是便告辞出来了。 等到出了清德院,岑氏脸上的笑意才垮了下来。 心腹齐嬷嬷见着自家夫人面色不好,连忙出声宽慰道:“老夫人虽没应下,却也没一口回绝,此事还是莫要操之过急了。” 岑氏蹙了蹙眉,语气里带了几分嘲讽:“我这当儿媳的这般贤惠,愿意将庶子记在自己名下,老夫人却是不见得有多少高兴,更没一口应下,明显是心里头不放心我这个儿媳,怕我会存了什么算计呢。” “真是好笑,我肯给陆从安这个体面,他一个庶子记在我名下难道还能委屈了他不成?” “若不是我膝下没个儿子,在府里又这般地位不稳,我又哪里会听母亲的话当真动了这个心思,真当将庶子记在我名下我不觉着膈应恶心呢。” 齐嬷嬷知道自家夫人心里头不痛快,她也觉着老夫人没应下来实在是打了夫人的脸面。 这事情若是放在别的府里,夫人这般行事,谁不夸一句贤惠大度。可偏偏,在这卫国公府,庶出的陆从安打小便没受过什么委屈,还被世子陆秉之护着,哪里有个庶子的样子。 如此一来,夫人这般抬举他,倒显得没多少份量了。 不过,嫡出和庶出到底是不同的,夫人有这个心思,消息若是传到陆从安那里,他一个庶子未必不会动心思。 毕竟,谁不想有个更高的身份? 这般想着,齐嬷嬷便出声道:“要不奴婢透些消息出去,只要那边动了心,难不成老夫人这个当祖母的还能不允,阻拦了陆从安这个孙儿的前程?” 岑氏想了想,点了点头:“嗯,就这样办吧。” 岑氏说完,视线往松雪堂的方向看去,带着几分猜测道:“你说,这崔氏是不是太沉不住气了,若是换了我,我定是装作没这么一回事儿,她这般凑上去,也不知会不会叫陆秉之心中不快,觉着她存了打探的心思,心中实际上也和崔令徽这个继姐一样?” 第76章 亲密 岑氏这般说完后,轻嗤一声眉眼间俱是不屑和嘲讽,她将视线从松雪堂那边移开,径直朝前走去。 齐嬷嬷的目光停留在松雪堂的方向片刻,想着自家夫人方才的话,心中也盼着真能如夫人所说,少夫人崔氏这般急性子会惹得世子心中不喜,就此便不对她这般护着了。 若是如此,对自家夫人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毕竟,当婆婆的被刚进门的继子媳妇压了一头,也着实是没脸。 倘若不是如此失了颜面,想要在这国公府稳住地位不叫人小瞧了去,夫人也不会真听了老夫人的话,想要将一向瞧不上眼又分外不喜的庶子陆从安记在自己名下。 齐嬷嬷心中这般想着,收回视线跟着岑氏一路往牡丹院走去。 崔令胭带着碧柔没过一会儿便到了松雪堂。 她去的时候,裴太医正在屋里给陆秉之诊脉。 廊下站着的小厮见着少夫人这个时候过来,眼底微微露出几分讶色,忙上前拱手行礼道:“奴才见过少夫人。” 他的声音比平日里高了几分,透过窗户传到了屋里。 观言听到这声音,试探着问道:“奴才要不寻个借口叫少夫人回去?” 陆秉之看了他一眼,淡淡笑了笑,却是吩咐道:“说什么胡话,裴太医给我诊脉也不是何等见不得人的事情,去请少夫人进来吧。” 裴太医探脉的手微微一顿,心下露出几分诧异和稀罕来。 先皇后对他裴家有大恩,这些年他算是陆秉之安排在宫中的眼线了,相处这么些年他对陆秉之的性子也颇为了解,正因为了解,这会儿听他这般吩咐才觉着甚是诧异。 都说这桩婚事落在如今的少夫人身上,是当初崔大姑娘故意为之,不知叫世子丢了多少脸面,他原本以为世子对 这位崔三姑娘哪怕不迁怒也必不会生出多少喜欢来,可这会儿听着世子这般吩咐,才知自己竟是想错了。 说话间,观言已经领命出去,很快就领着崔令胭进了屋子。 裴太医收回了手,给崔令胭这个少夫人行了个礼。 “微臣见过少夫人。” 崔令胭侧身避了避,只受了他半礼,带着几分关切开口道:“太医不必多礼,听说太医今日进府给世子诊脉,我心中记挂世子的身子,便忍不住想着亲自过来看看,裴太医不觉着我唐突了才是。” 裴太医听她短短几句话说得格外自然,下意识就朝坐在软塌上的陆秉之看去,见着陆秉之眉眼温和,没有半分的不快,甚至嘴角噙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哪里不知世子都不介意,他这太医哪里敢如此做想。 裴太医连忙道:“少夫人说笑了,少夫人关心世子乃是情理之中,如何说得上唐突。”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50节 裴太医说完,不等崔令胭开口问便又道:“世子体内的毒还留存一些,今日微臣给世子针灸一回,再服用些九华丹调养一些时日,就能彻底痊愈了。” 崔令胭听他这般说,眼底露出几分明显的喜色来,又想到裴太医说要针灸,突然就觉着自己这会儿过来是不是真有些唐突。 针灸多是要将背部或是腰部露出便以施针,她虽和陆秉之日日宿在一起,却是没什么肌肤之亲,两人之间清白的不能再清白了。 想到这些,崔令胭唇角动了动,下意识就想开口避出去,就听陆秉之道:“过来替我脱了外裳。” 裴太医嘴角勾了勾,低头从一旁的药箱里取出一排银针。 崔令胭微微一愣,听话上前替陆秉之解开外裳的扣子,然后将衣裳从他身上褪了下来。 见着里头的中衣,崔令胭朝陆秉之看去。 陆秉之眉眼含笑:“将上衣褪下,好方便太医施针。” 听他这般说,对上他的视线崔令胭不知怎么突然一下子就脸红了。 她连忙压下心中一瞬间的慌乱,将他身上的上衣解开,视线从他胸膛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了。 陆秉之轻笑一声,没再开口。 裴太医合住了药箱,起身走到陆秉之跟前儿慢慢将手中的银针一根根插入了陆秉之身上的几处大穴上。 崔令胭一动不动盯着他的动作,手中的帕子不自觉攥紧了,见着随着太医施针的动作陆秉之额头上慢慢渗出一层薄薄的汗,脸色也有几分苍白,整颗心也不由得提了起来,一双好看的眸子里俱是担心。 想到陆秉之之前肯定也经历了好几回施针,她心中愈发有些刺疼。 陆秉之乃是先皇后所出,本该是身份尊贵自小在宫中长大,受人敬重,无人敢欺他这个正宫嫡子。说不定很早就入主东宫,当了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可事实上,陆秉之却是成了卫国公世子,虽然因着是淑宁长公主所出,比起其他的世子来身份不知高了多少,又有皇上和太后看重,在京城世家大族的公子里是头一份儿的尊贵,叫人羡慕嫉妒。可即便如此,皇上的外甥哪里有皇上亲子来得身份贵重,甚至因着这份儿看重惹得二皇子萧则不快,在宫宴上叫人给陆秉之下毒,哪怕宫中查出是谁人背后指使,陆秉之也讨不回这个公道。 皇上对他这个外甥,多是安抚,何曾真正责罚处置过二皇子萧则。 崔令胭想着这些,心中不由得堵得慌,眼圈也泛出几分湿意来。她受过不被父母喜欢的苦,自然知道其中的苦处。可陆秉之刚出生先皇后就故去了,有家不能回,当了这个卫国公府世子。被萧则这般毒害却是讨不回公道,甚至那个该护着他的皇上也从来都是偏心自己亲生的儿子的,他心中如何能不难过。 崔令胭走上前去,拿出一块儿帕子轻轻将陆秉之额头上的薄汗拭去,她的动作很轻,一双眸子里都是关切,做出这种亲昵的动作来也是自然而然,像是相处了好些年的夫妻一般。 直到对上陆秉之的眸子,崔令胭才后知后觉自己如此举动实在是太过亲密了。 她才想收回手去,手腕却被陆秉之握住了。 他轻声道:“不必担心。” 听他这样说,崔令胭心中安定了几分,侧身看着裴太医施完了针,又等了一盏茶时间将针取出,这才松了一口气。 裴太医开口道:“这是最后一回施针,之后每日服用一粒九华丹,再隔一日药浴一回固本养元,身子就无大碍了。” 裴太医说着,将银针放回了药箱,取出一张药浴的方子来,这回竟是递给了崔令胭。 “少夫人,这药浴方子里有丹参、三七、川芎、白芍等多能活血通络,隔一日药浴一回,对世子身子大有好处。” 崔令胭收了方子,谢过裴太医,裴太医又对着陆秉之拱了拱手,这便告退了。 观言亲自将裴太医送了出去。 屋子里此时只留下了崔令胭和陆秉之两人。 陆秉之此时还赤/裸着紧实的腰腹和胸膛,崔令胭又离得他很近,能闻到他身上迦南香的味道,空气中一时间弥漫着丝丝缕缕的不知是尴尬还是局促的东西叫崔令胭觉着有些不大自在。 她嘴唇动了动,开口解释道:“早起去给祖母请安,祖母给了我一盒蒙顶甘露茶,叫我送到松雪堂来。” 陆秉之看向了她:“原来竟是祖母交代你过来,并非是你自己知道今日裴太医上门诊脉,心中记挂着我,想着过来看看的?” 崔令胭听他这般说,又见着他眉眼间露出几分若有若无的失望来,连忙解释道:“自然是我心中记挂着你的身子,才想着过来看看的。便是祖母今日不给我这盒蒙顶甘露,我也会过来的。” 崔令胭的声音又低了几分,解释道:“自打我进府你便待我很好,处处护着我,我关心你的身子,并非存着其他的意思,和崔令徽是不一样的,你莫要误会生我的气。” “祖母也是怕你误会我生我的气,这才拿了这蒙顶甘露茶,免得我没个借口叫你误会了反倒惹你生气。” 许是她心中着实是怕陆秉之生出误会,所以说话虽有几分章法到底眉眼间露出几分掩饰不住的忐忑来,她又生得极为好看,这般看着他,着实是有几分可怜,倒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 陆秉之也着实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跟前儿,崔令胭一个没站稳,竟是撞进了陆秉之怀中。 贴上他的胸膛,崔令胭的脸颊一下子就红了,想要起身却被陆秉之揽住腰身。 崔令胭抬眼就撞进了他含着笑意的眼中,脸颊愈发红了起来,连脖颈处都有些发烫了。 想着观言送走了裴太医便要返回来,被他看见这一幕不知如何做想,崔令胭也是个脸皮薄的,自是不想如此丢了颜面,便低声对着陆秉之道:“你快放开我,过会儿观言就进来了,被他看见不好。” 见着陆秉之没有放手的意思,崔令胭将手贴在他的胸膛上轻轻推了推,声音更是软了几分带了几分祈求:“世子放开我,我伺候世子更衣可好?” 陆秉之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收回了搂在她腰间的胳膊。 崔令胭这才直起身来,吩咐外头的人打了热水进来,浸湿了帕子细细替陆秉之擦拭了一番,轻声道:“裴太医才刚施了针灸如今毛孔张开需要避风,今日不好沐浴,妾身帮着世子擦一擦,等明日再沐浴吧。” 陆秉之任由她轻轻擦拭着自己的胸膛,她的动作认真,眉眼间没有半分嫌弃,这般伺候人的事情该是丫鬟来做的,她却是如此自然并不觉着委屈了自己。 陆秉之心中软了几分,看着崔令胭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温和。 等到擦拭过后,崔令胭又伺候着陆秉之换了身中衣,又将外裳穿上,吩咐下头伺候的人上些茶水和点心。 如今松雪堂谁都知道世子待少夫人极好,自然没有不听崔令胭这个少夫人的吩咐,觉着她出言吩咐有些不妥的。 听他这般吩咐,小厮连忙应了一声,很快就去了茶水间端了茶水过来。 崔令胭坐在陆秉之跟前儿,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对着陆秉之道:“这便是祖母叫我送过来的蒙顶云雾茶,味道真是不错。” 陆秉之笑了笑,也拿起茶盏抿了一口,含笑道:“祖母是真护着你,生怕我这个夫君欺负了你,给你委屈受。” 听他这般说,崔令胭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是啊,往后有祖母护着我,你可不许欺负我,不然我可是要告状的。” 陆秉之勾了勾唇角,含笑道:“我哪里会欺负你,自然不会叫你有告状的机会。” 崔令胭脸颊有些红,只低头喝着手中的茶。 观言送完裴太医回来,就察觉屋子里气氛有些不对,又见着世子已经换好了衣裳,这里是半点儿也无需他帮忙,见着坐在世子跟前儿陪着世子喝茶吃着点心的少夫人崔令胭,心中 不免生出自己有些多余的情绪来。 往日里,世子身边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伺候着,如今世子身边有少夫人在,倒是不必他插手了。 他想到少夫人侯府嫡女出身,能亲力亲为伺候世子更衣,也着实是用心照顾世子了,又觉着世子和少夫人到底是夫妻,这般相处几年,定是夫妻情深惹人羡慕了。 若是少夫人能真叫世子如此上心,往后世子哪怕被认回皇家,依着世子的脾性,定也会护着少夫人,不叫旁人欺负了少夫人半分的。 崔令胭留在松雪堂陪着陆秉之一块儿用了午膳,这才带着碧桃回了梧桐院。 才刚坐下,就见着丫鬟秋芷掀起帘子进来,脸色有几分古怪。 崔令胭微微挑了挑眉,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秋芷犹豫一下,回禀道:“少夫人,奴婢方才出去,听到几个丫鬟议论,说是大夫人想要将三少爷陆从安记在自己名下,给三少爷个嫡出的身份呢?而且今早去老夫人那里请安时,大夫人已经和老夫人提起过此事了,这会儿府里都在议论这桩事情呢。” 第77章 抬举 崔令胭听着这话一愣,眼底带了几分诧异,她想起之前梅老夫人才来府上做客,今日岑氏便生出这般心思来,哪里还不知道这主意是梅老夫人想出来的。 她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且忙去吧。” 秋芷点了点头,见着在屋里伺候的碧柔和碧桃,想留下来又觉着留在屋里有些不大自在,少夫人分明是没将她当自己人。哪怕要私底下说些话也不会当着她的面儿说。 这般想着,秋芷心底生出几分委屈来,想到之前在翠微院时的体面,觉着自己也是个没福气的,之前被大夫人派来伺候崔令胭这个三姑娘时便该敬着些,莫要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可她那时因着崔令胭自小在戚家长大又不被大夫人喜欢,又是才刚回京和府里根本就不亲近,像个无根浮萍一般叫人难免看低了几分,这才举止言语间带了几分轻视和傲慢将人给得罪了。如今崔令胭当了这世子夫人,在国公府又得了世子陆秉之和窦老夫人这个祖母的喜欢,眼看着风风光光的,她这个陪嫁过来的大丫鬟却是半点儿都沾不上光得不到重用,也着实是叫人难受又后悔。 想起世子陆秉之风光霁月身份尊贵,她心底着实是羡慕崔令胭的福气,虽也生出几分想要攀高枝儿的心思却也不敢真做些什么,世子那般性子,她怕自己起了攀附之心,少夫人还未发现她就被世子命人给处置了。 这般想着,秋芷更是觉着心里堵得慌,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碧桃见着崔令胭往秋芷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忍不住开口道:“少夫人也不必将她放在心上,当初她来出云院服侍少夫人时因着是大夫人屋里出来的是何等看不起少夫人这个刚回府的三姑娘,如今她虽当了这个陪嫁丫鬟,过往的事情也不是能一笔勾销的。她这样性子的奴婢,您若真重用了她,说不得就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崔令胭收回视线,轻笑一声道:“我哪里会将她放在心上,左右她身契在我手里,不管心中有再多思量也要掂量着该如何行事才是。” 崔令胭没再继续说秋芷,将话题转移到岑氏要将三少爷陆从安记在自己名下当作嫡出的事情上。 “之前听说大夫人刚嫁过来不久便因着一些小事责罚了三少爷,因着这个国公爷还发了好一通脾气,之后对大夫人这个续娶的妻子便淡了几分。按说大夫人心中是恨极了三少爷的,如今却是说要将三少爷记在自己名下给他嫡出的身份,也着实是叫人不敢相信,这多半不是大夫人想出的主意,而是梅老夫人的意思。” 想起那日梅老夫人说的那些话,碧柔也微微蹙了蹙眉,开口道:“梅老夫人活了这般大的岁数,又在内宅钻营多年,也着实是有些有段的。她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府里怕是要不平静了。” 崔令胭也知道事情的轻重,心中也觉着府里会因着这事儿生出波折来。 毕竟,陆从安若是记在岑氏名下成了嫡子,地位虽比不得陆秉之这个世子,却也是尊贵很多了,日后便也是长房嫡子。 如今陆秉之先皇后之子的身份还未叫人知道,外人又觉着他中毒伤了身子对子嗣有碍,少不得生出几分别的心思来。 岑氏这个续娶的国公夫人倘若膝下有个儿子,定也会惦记上不该惦记的东西。 而二夫人贺氏,也未必不想着给自己的儿子筹谋。 如今陆从安要记在岑氏名下,崔令胭觉着陆秉之那里先不说,贺氏这个二夫人心中定是极为膈应不喜的。 说不得,头一个便要出来阻拦此事。 心中琢磨着这些,崔令胭开口道:“先观望观望吧,此事未必有那般简单,大夫人即便有这心思,也要国公爷和老夫人准许。更别说,世子一向待三少爷这个庶弟极好,这些年也颇为照拂三少爷,世子又和大夫人关系平平,三少爷若是个聪明的,未必就愿意记在大夫人名下呢。” “别忘了,之前大夫人可是责罚过年少的三少爷的,事情既然能闹得那般大惹得国公爷日后对大夫人情分就淡了,想来定是重罚了,虽过了这么些年,三少爷未必就能忘了旧事。这强扭来的母子情分,哪里能叫大夫人如意呢?” 碧桃深以为然:“少夫人说得没错,奴婢虽跟着少夫人过来府里不常时日,可没听说三少爷对大夫人那边有什么亲近的举动,最多也就是该有的礼数到了就是了。” “三少爷和咱们世子倒是走动的多,兄弟俩相处的很是不错,大夫人想要抬举三少爷,只怕也是她一人的心思,人家未必乐意记在她名下呢?” 这边说着话,府里关于岑氏有意将三少爷陆从安记在自己名下当作嫡出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卫国公府。 听雨院 琼姨娘才在小佛堂里抄写完佛经出来,就见着丫鬟锦绣急匆匆到了佛堂这边,还未站定就开口道:“姨娘,出事了。” 琼姨娘脸色一变,心中咯噔一下,对着锦绣道:“有什么事慢慢说,我一个姨娘,国公爷也不常来我这里,哪怕来了也是喝茶说话,并不留宿,这些年虽有几分体面却也不叫人忌惮。难不成,是从安出了什么事儿?” 琼姨娘说话间,脸色就有些白。 锦绣连忙解释道:“府里有消息传开说是大夫人动了心思想要将咱们三少爷记在她名下当作嫡出,此事今早已经和老夫人提过了,只等着老夫人应允呢。” 锦绣的话才刚说完,琼姨娘的脸色就变了几变,随即开口道:“你去将从安叫过来,就说我有话对他说,莫要耽搁。” 锦绣也知道事情的轻重,应了声是便福了福身子离开,很快就出了院子。 琼姨娘带着丫鬟彩雀回了屋里,在软塌上坐定,眉头微蹙,丝毫都没有儿子一个庶子要被记在继夫人岑氏名下当作嫡出而 生出欢喜来。 丫鬟彩雀见着自家姨娘眉头紧锁也是心中担忧不已,她是知道岑氏欺辱责罚过三少爷的,那个时候岑氏敢明目张胆对三少爷动手,背地里更是欺负了她们姨娘不知多少回,姨娘不想徒增是非也觉着岑氏立立规矩也就是了,不曾想岑氏会折辱三少爷,寻了错处说是三少爷对她这个继母不敬没有规矩,竟是叫三少爷跪在了廊下,还叫人对三少爷动了家法,三少爷挨了十下鞭子,每一下都没留力,当晚就发烧差点儿就送了性命,因着这个,姨娘如何能不对岑氏生出怨恨,如何敢将三少爷记在岑氏名下。 她想了想,出声宽慰道:“姨娘先莫要担心,此事老夫人那里还没应下呢,想来老夫人也觉着不大妥当。毕竟这等事情在寻常人看来是当正室的大度贤惠,老夫人只有高兴夸赞的,如何会没当场应下来?”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51节 “如今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叫整个国公府都知道了,必是老夫人不大同意,大夫人心中不满又不甘心才叫人放出这些消息来,想要逼得老夫人允许将咱们三少爷记在她名下呢。” 琼姨娘听着这话,脸色缓和了几分,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也有理,而且府里世子身份最为贵重,何需再闹出个嫡子来,这不是和世子过不去吗?从安打小敬重世子这个兄长,不敢也不会有这个心思,我受淑宁长公主大恩得以服侍国公爷,更是诞下从安这个儿子,早已知足,又如何会动这个心思?” “此事哪怕我求到国公爷面前,也不会叫从安记在大夫人名下的。” 琼姨娘犹豫了一下,又道:“而且,少夫人才刚嫁进门,哪里就愿意自己的小叔突然就成了嫡子呢?哪怕再如何也越不过世子去,可少夫人纵是个大度的,心中定然也不舒坦。” “这事情瞧着体面,可对从安来说何曾有半分好处,不仅好处没有还会叫世子和少夫人对他有了意见,叫他们兄弟自此有了嫌隙。哪怕世子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可落在外人眼中,便是打了世子这个嫡兄的颜面了,更别说,世子因着中毒一事还被人那般议论,这个关头大夫人生出这等心思,真真是不配当这个国公夫人!” 这边,二夫人贺氏也听到了这消息,当即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她刚嫁进门时那般作践折辱陆从安,如今却是动了这个心思,真是做梦,她愿意抬举陆从安,陆从安却未必乐意受她这个恩惠呢?” “我说呢,那梅老夫人之前为着何事上门,还以为她是过府来看看自己那个不得宠空有国公夫人身份的女儿,不曾想她上门竟是替女儿出了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主意!” “她这是想要挑拨陆从安和世子这个兄长的关系呢?我就不信老夫人半点儿都看不出来!” 贺氏脸色难看,转头对着坐在身边的女儿陆丹嬿道:“你这大伯母也真是装贤惠,这庶子便是庶子,何须给他嫡子的体面,若陆从安成了嫡子,往后你哥哥和他相处难道也要顾忌着这个?而且,世子如今身子不妥,岑氏费心想叫陆从安当了这个嫡子,难道是想借着陆从安算计这国公府的家业?” 第78章 消息 岑氏生出心思想将三少爷陆从安记在自己名下当作嫡出的消息在卫国公府激起了一阵波澜,府里人虽规矩严谨可到底人多嘴杂难免就将这个消息给透漏出去,没过半日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宁寿侯府 翟老夫人听到这消息当下脸色就难看起来,带着几分嘲讽道:“胭丫头这婆母也真是好笑,自己膝下没个儿子是她自己没本事,不是肚子不争气就是得不了国公爷的喜欢,如今竟将主意打到了那庶子陆从安身上,那陆从安又不是尚在襁褓,人都这般大了记在名下当作嫡出哪里能真有几分母子情分,她动这等心思难不成是个傻的,竟还闹得阵仗这般大,竟是传遍了整个京城,也不怕被人嗤笑议论?” 翟老夫人说着,看了眼下头坐着的大夫人戚氏,吩咐道:“过几日你抽空叫人往卫国公府给胭丫头递个话,叫她回府一趟,这般大的事情我好歹要问问情况。” 戚氏听着,迟疑一下开口道:“之前三朝回门世子才陪着胭丫头回来一趟,这才没过多少日子便要胭丫头再回来,也不知那边会不会有什么意见,觉着咱们侯府是听说了岑氏要将庶子记在名下的消息,这才存了几分打探的心思。” 听出戚氏话中的意思,翟老夫人训斥道:“你这是说得什么话,胭丫头如今成了世子夫人,咱们作为娘家人难道连这点儿关心都不能有吗?之前卫国公府长房只世子一个嫡子,又是淑宁长公主所出,身份尊贵无人敢对他不敬,可岑氏存了这样的心思,就是打了世子和胭丫头这个少夫人的脸面,你真以为多出一个嫡子来胭丫头脸面上会好看?” “胭丫头好歹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你也上点儿心关心关心她吧!” 戚氏脸色微微一变,尤其两个妯娌都在这里,更是生出几分难堪来。 她起身告罪道:“母亲息怒,媳妇自然也是关心胭丫头的,待过几日便叫人将她叫回府里。” 翟老夫人点了点头,想起什么又看向了戚氏,问道:“我听说徽丫头要去上香祈福,还要在广福寺里住上一段时日,她跟你说了你也答应了此事?” 戚氏点了点头,解释道:“是有此事,母亲也知道徽丫头没了和世子的这桩婚事外头那些指指点点尖酸刻薄的人不知有多少,这段时日她心情都不怎么好。尤其之前进宫一趟参加赏花宴,瞧着郑家姑娘成了二皇子妃,心中许是见着之前一块儿参加宴席的贵女如今身份高贵,便更生出几分感慨来,回来后经常闷在自己屋子里也不出来走动,我到底是看着她长大的,早就有些担心怕她闷出病来了,正巧那日她和我提了一提说是想要去广福寺上香,我想了想便应下了,好歹能叫这孩子出去散散心,免得她一直苦着自个儿。” 翟老夫人蹙着眉道:“这还不是她自己闹出来的,为着退婚不管不顾竟坏了名声,如今京城的高门大族哪个会过来提亲,因着她,咱们宁寿侯府丢尽颜面,不知要被人在背地里议论多少年。” “亏得如今嫁进卫国公府当了世子夫人的还是咱们宁寿侯府的姑娘,不然,咱们府上更是没什么脸面了,她这般举动多半还要连累府里其他姑娘的亲事。自己酿的恶果自己尝着就是,她有什么脸再委屈?” 翟老夫人这番带着几分薄情和恼意的话落下,屋子里无人吭声。 戚氏站在那里,也觉着好生不快,她身为继母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若是不答应的话崔令徽那般性子,没得记恨上她,若是郁结于心真闹出个什么事情来,她这个继母才是头一个被老夫人训斥的。 她想了想,道:“母亲若觉着她去上香不妥,要不然此事就罢了。若是她觉着府里闷了,不如再去镇国公府小住一段时日。” 听到镇国公府,翟老夫人挑了挑眉,想了想开口道:“罢了,她既然想去上香就由着她去吧,带上伺候的婆子和护卫,好周全些免得出了什么事情。” “对了,记得叫人先去广福寺通传一声,安排个清净些的院子,莫要叫外人扰了徽丫头的清净。” 听老夫人这般说,戚氏应了声是。 翟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揉了揉眉心道:“行了,你们都散了吧,我也有些乏了。” 几人起身告辞,先后退了出来。 等出了樨澜院,卞氏才忍不住对着戚氏道:“徽丫头要去上香想要嫂嫂应下嫂嫂如何就应了她?合该推给老夫人,叫她过来求老夫人才是,这样若是有什么不妥也怪不到嫂嫂这个继母头上去。嫂嫂可真是的,对自己亲生的女儿半点儿不关心,却关心起一个继女来?不 是我将徽丫头往坏里想,虽说那婚事是徽丫头自己不要的才叫胭丫头嫁过去成了世子夫人,可胭丫头过得不好便罢了,若是过得好得了体面,徽丫头这般性子,心里头如何会甘心,会不嫉妒?到时候,她对胭丫头这个继妹恨极了,又哪里会真心和嫂嫂这个继母相处呢?” “若是换了我,当个甩手掌柜就是了,她好不好的自有老夫人和镇国公府那个外祖母管教帮衬,何苦还给她这个体面?说句不好听的,依着她如今的处境,往后高门大族有哪个看得上她叫她当自己的儿媳或是孙媳,这样一个继女,哪怕撕破脸面也不怕。” “嫂嫂有这份儿心还是多关心关心胭丫头吧,她那婆母想叫那庶出的三少爷当嫡子呢,这会儿胭丫头心里只怕也不舒坦呢。” 戚氏面上有些挂不住,她自诩贤惠,平日里也惯会装出贤淑大度的样子来,和崔令徽这个继女也相处得不错,装了这么些年,一时叫她和崔令徽撕破了脸面,这倒是有些难了。 卞氏此时戳破了这一层窗户纸,也着实叫人气恼。 戚氏开口道:“我心里自然是记挂着胭丫头的,只是那日世子陪着胭丫头回门我见着世子待胭丫头很好,这才放心些。” “至于徽丫头,她到底也叫了我这么多年的母亲,如今老夫人因着之前的事情冷落疏远了她,待她没有往日里那般好,她求到我这里,我自然不能一口回绝了。她性子一向要强,若是真郁结于心出了什么事儿,我实在是于心难忍,便只能应了她,叫她出去散散心了。” 卞氏笑了笑:“如此倒是我不知心疼徽丫头了,嫂嫂如此大度贤惠,实在是叫我佩服。” 卞氏说着,就对着一旁的三夫人高氏道:“之前得了一罐好茶,弟妹没事的话不如到我院里坐坐?” 高氏含笑应下,又对着戚氏这个大嫂点了点头,便跟着卞氏一起走开了。 戚氏见着二人离开,强撑着的笑意一下子垮了下来。 “她说得那般轻松,徽丫头说要上香一事儿也不算什么大事,我一个侯夫人难道还做不得主吗?若是事事都叫她回禀了老夫人,老夫人又要说徽丫头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便当个甩手掌柜,什么事情都推给她这个当祖母的。说不得,还要训斥我几句,传到镇国公府也不好听。” “真当我愿意应承呢,如今老夫人顾忌着镇国公府,不也应承下来,叫徽丫头去广福寺上香散心了吗?” 江嬷嬷跟在她身边,听着她这话忙出声宽慰道:“夫人莫要生气,二夫人一向就是这般性子,想什么便说什么半点儿都不顾旁人的想法。她便是在老夫人那里,也是这般性子,您这当嫂嫂的何苦为着这几句话便和她置气呢?” 见着戚氏脸色缓和了几分,江嬷嬷又开口道:“至于咱们姑娘,夫人也有好些日子没和姑娘见面了,借着此事将姑娘叫回府里多个相处的机会也是好的。毕竟之前三朝回门夫人和姑娘闹得有些不愉快,这些日子也没见姑娘和府里走动,更没给夫人这个母亲写信或是送些什么东西,这哪里像是寻常人家的母女,定要多走动走动才好。” 见着戚氏脸色难看想要开口,江嬷嬷又道:“夫人哪怕不在乎这母女情分,也为着咱们少爷着想啊!如今奴婢可听说世子待咱们姑娘着实好得很,甚至将松雪堂的私库和账本都交给了咱们姑娘这个妻子,姑娘得了这份儿体面自然能在国公府立足,往后若是有福气诞下子嗣,这世子夫人的位置就稳当了。若有她这个当姐姐的帮衬,咱们少爷不也多了个助力?” “奴婢说句不该说的,姑娘虽因着夫人当年将她送去戚家的事情对夫人多有怨怪,可瞧着却是没迁怒到少爷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身上。夫人哪怕是为着少爷,也该和姑娘好好相处,缓和这母女间的关系。等日子长了,自然而然就能修复这份儿感情。到时候都在京城,彼此帮衬扶持,夫人这里自然也能轻松一些。便是侯爷,也会看在姑娘这个世子夫人的面儿上对夫人好上几分。” 戚氏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到底是认同了江嬷嬷的话,带着几分别扭道:“她是我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来的,若能缓和这母女情分,我哪里就真不愿意呢?” 听她这么说,江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边扶着戚氏的胳膊往前走去,一边道:“夫人能想通这些就好,不管怎么说还是自己的亲女儿靠谱,不然没什么血缘关系,您待她再好也只能养出个白眼狼。” 江嬷嬷犹豫一下,声音压低了几分道:“奴婢听下头的人说,最近一段时日大姑娘似乎和柳姨娘走动的多,之前在园子里碰见还一块儿吃了茶,坐下来说了会儿话。这不是自己亲生的到底不顾夫人的脸面,夫人其实不必管大姑娘这里了,正如二夫人所说,咱们姑娘不管是因何理由当了这个世子夫人,只要得了体面过得好,大姑娘这个继姐就不会乐意见着,反倒会心中不甘,怨恨上咱们姑娘和夫人这个继母的。” “她自己不要的婚事,到时候反倒会觉着是咱们姑娘给抢走了!” 戚氏听着她这话,带着几分恼怒道:“好个崔令徽,她难道不知我有多不待见这个柳姨娘,她竟敢和柳姨娘走得近,也不怕得罪了我?” 江嬷嬷想了想,道:“兴许是见着柳姨娘得侯爷喜欢,想借着柳姨娘叫侯爷多疼她几分,毕竟如今老夫人待她这个孙女儿不如往常,夫人又是个继母,她如今能指望依靠的除了镇国公府这个外家,也只有侯爷这个父亲了。” “柳姨娘若是多替她说些好话,侯爷说不得真能护着她呢。毕竟,柳姨娘和当初的穆氏模样相似,如果她开这个口替大姑娘说话,真能管用也说不准。” 戚氏听到这话,嗤笑一声道:“也是个不孝的,若是穆氏这个亲生母亲知道她和柳姨娘走得近,怕是要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她也真是处境不好,没了老夫人的喜欢疼爱,竟放下身段不顾体面和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相处起来。她如此作态,也着实叫人看低了去!倘若传到镇国公府那位老夫人耳中,你说她会不会气得晕死过去,还是说会更心疼崔令徽这个外孙女儿,觉着崔令徽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在府里处境艰难,这才不得已和柳姨娘亲近的?” 江嬷嬷语气中带了几分嘲讽:“哪怕能体谅她的难处,只怕也有些寒心了。” 第79章 决定 牡丹院 岑氏没有料到流言蜚语会这般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她想抬举庶子当作嫡出本是府里的家事,如今外头那些人议论纷纷,视线全都落在了卫国公府上,着实叫人恼怒。 “不过叫你派人在府里传几句闲话,好叫琼姨娘和陆从安听见了,你是怎么办事的,怎就闹得人尽皆知?” 齐嬷嬷也没料到会闹得这般阵仗,不免带了几分狐疑道:“奴婢自是知道轻重的,也没料到竟会这般快就传出府去。一个庶子的事情而已,消息传得这般快实在是叫人诧异,夫人,您说是不是世子那边听到消息,故意将事情闹得这般大?” 岑氏听她这般说也想到了陆秉之,她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他身份尊贵已是嫡出,仗着已故淑宁长公主这个母亲不知比别家高门大族的世子体面多少,宫中又有太后和皇上看重他,都这般地步了他竟如此没有气量,想要拦着自己的庶弟得个好前程!” “我看他平日里待陆从安这个庶弟那般亲厚,半点儿都没有自持身份看不起庶弟得样子,还以为咱们这位世子还真是个圣人,如今看来,他心里何曾真正善待过陆从安这个庶弟,不过是为着名声做给府里的人看罢了,真是假慈悲叫人恶心!” 齐嬷嬷见着自家夫人这般恼怒,深知她最是忌惮陆秉之这个继子,这些年早将陆秉之恨透了,如今事情闹得这般大,自然是恨毒了陆秉之这个继子。 未等她开口,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陆丹若面色难看从外头进来,刚一进来就嚷嚷道:“母亲,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可是真的?您真要抬举陆从安,将他记在自己名下当做嫡出?” 岑氏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最是烦心不过哪里有闲情应付陆丹若这个任性骄纵的女儿,见着 她进来便如此没规没矩的,沉下脸来轻斥一声道:“行了,大人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过问,我这里还忙着,你且回你院里去吧,别给我添乱了。” 陆丹若听她这般说,当即就眼圈一红落下泪来,带了几分哽咽道:“女儿只是关心母亲,何曾想过给母亲添乱。母亲如今待女儿竟是连这点儿耐心都没有了吗?这整个卫国公府,也就咱们母女互相依靠了,旁人谁管咱们母女的死活?” 听陆丹若这般说,岑氏微微一怔,一颗心到底是软了几分,她轻轻叹了口气,招了招手叫陆丹若坐在自己跟前儿,这才带着几分无奈道:“行了,我也不瞒着你,你既这般问了,娘就给你说句实话,娘当真是动了心思想将陆从安记在名下。” 陆丹若本以为只是些流言蜚语,是下头的丫鬟婆子传出来故意恶心她和母亲的,这会儿听岑氏这般说,当即就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看向了岑氏。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母亲莫不是糊涂了,陆从安又不是襁褓里的孩子,他都这般大了,您将他记在自己名下,哪怕真心待他又能有多少情分?他对那生母琼姨娘可是一向孝顺。” 说到此处,她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又接着道:“而且,当年母亲责罚他对他动了家法,听说差点儿叫他送了性命。他难道心中不恨着母亲,会愿意真心实意孝顺敬着母亲吗?别到时候养出个白眼狼来,甩又甩不掉,留着又恶心自己。” “再说,养着旁人的儿子算是怎么一回事儿,母亲难道不想自己给我生个弟弟吗?没有血缘,到底是靠不住的。” 陆丹若这般说着,瞧着比往日里懂事了不少,可她阻挠此事最大的缘由却不是因着这些,而是她看不惯陆从安一个庶子能得了嫡出的身份。 陆从安在府里因着陆秉之这个兄长的照顾本就比她这个继室出的嫡女体面,琼姨娘又因着当初是伺候过淑宁长公主的旧人所以很是得脸,连祖母窦老夫人都没将她当成下贱的姨娘看待,时常叫人送些赏赐过去。 从小到大,这长房反倒是她最是不得体面,平日里拿到手的东西比不得陆秉之,甚至比不上陆从安的多。这些都是她知道的,还有背地里她不知道的呢? 她嫉妒陆秉之这个世子不假,可对于陆从安这个庶兄,她除了看不起外心中其实也有着几分嫉妒,只是这些心思都藏在心里,不敢说出去,怕被人给看轻嘲笑罢了。 如今母亲要抬举陆从安,给他个嫡出的身份,她是万万不能再忍着了。 不等岑氏开口,陆丹若便抓着岑氏的胳膊哀求道:“母亲,您就打消这个心思吧,女儿实在是不想多出这么个嫡兄来,他陆从安一个姨娘生的下贱东西,配记在母亲名下吗?” 陆丹若话音落下,却是觉着岑氏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 屋子里丫鬟婆子也全都跪了一地,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岑氏拂开陆丹若的手,挤出几分笑意来起身迎到了门口,对着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卫国公陆愈福了福身子,开口道:“老爷怎么得空过来了,也不派人过来通传一句好叫妾身叫下头的人准备些老爷喜欢的菜式。” 岑氏的眼底有着明显的紧张和心虚,她不知方才女儿那些混账话有多少被陆愈听到了耳中。陆愈一向对这个女儿不如对陆秉之疼爱,若是听到那些话,心中不定对女儿生出几分厌恶来。 这般想着,岑氏更是有几分底气不足,头一回后悔没教好女儿,叫她说出那般不敬兄长的话来。 此时陆丹若见着父亲陆愈早已吓白了脸,哆哆嗦嗦站起身来,躲在了岑氏身后,对着陆愈福了福身子道:“女儿见过父亲。” 陆愈看了她一眼,语气中不辩喜怒:“你私下里和你母亲说些话无论是什么话,虽恰好入了我的耳我也不责罚你。只你记着一点,从安哪怕是琼姨娘所出也是你的庶兄,你做不到心里头敬重他,将他当作自己的哥哥,最起码面儿上的礼数要到了,莫要在人前说这些不敬的话。” “往后你嫁出去,就是别家的媳妇,只是府里出嫁的姑奶奶,你们兄妹来不来往亲近不亲近,由着你们罢。” 陆丹若本以为卫国公会训斥责罚她,甚至叫人动了家法,心中着实是忐忑不安,更存了几分后悔和恐惧的。 可这会儿父亲这番话说下来,她却是顿时就惨白了一张脸,脚下一软就跪倒在地上,眼泪忍不住簌簌落了下来,颤抖着嘴唇道:“父亲,父亲,女儿......”。 岑氏脸上挤出来的那点儿笑意也没了,她忍不住替女儿辩解道:“老爷,丹若这丫头是不懂事,她说错了话您这当父亲的若是心中恼怒觉着太过失望,罚她禁足或是跪祠堂都行,您怎能说出这般伤她心的话来,她再如何不好也是您的亲生女儿!” 岑氏心中着实是有些发寒,觉着自己有些不大认识陆愈这个夫君了。 毕竟平日里陆愈虽也带着几分威严,可总体上还是给人留余地留体面的,之前觉着女儿任性骄纵也只私下里和她说,叫她好好管教女儿,并从外头寻了个女西席进府,教导女儿一些礼仪和学问。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52节 只是女儿学了一些时日耐不住性子,又听人说那西席是个和离之人,心中便看轻了几分,觉着有这样一个西席教导传出去也不好听,后来女儿和她说见着那西席看陆愈的目光不对,分明是存了攀附之心,教她是假,想要进了卫国公府的门是真,她心中狐疑,又见着那西席着实生得不错,寻了个借口给了不少银子将人给打发了。 陆愈听到之后也没说什么,更没有动怒质问过她这个妻子。自打那件事之后,陆愈就再未怎么管教过丹若这个女儿了。 岑氏见着这样的陆愈,又想到往事,继续质问相劝的话就有些说不出来了。 陆愈看了眼跪在地上面色惶然的陆丹若,对一旁的嬷嬷吩咐道:“送姑娘回自己院里去,我和夫人有话要私下里说。” 嬷嬷一听,连忙扶着陆丹若出去了,屋子里其他的丫鬟婆子也全都退了下去,不敢留在这里。 看这情形谁都猜测出来国公爷心情不好,过会儿和夫人谈的多半也是关于三少爷陆从安的,这夫妻俩说不得要吵起来,谁敢留在这里。 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了陆愈和岑氏。 陆愈上前在软塌上坐了下来,看了岑氏一眼,指着另一边道:“坐下说话吧!” 岑氏面对陆愈的时候总有几分底气不足,觉着陆愈高高在上,从来都看低了她这个继室。 这会儿听陆愈这般说,她上前坐下来,忍不住便带了几分哽咽道:“妾身知道国公爷过来是为着从安的事情,可国公爷也该替妾身想想,妾身入府多年如今膝下只得了丹若一个女儿,想要个儿子可国公爷却是甚少来妾身这里,哪怕有个几回,妾身这肚子也不争气,这才动了将从安记在自己名下的心思。一则是想着叫自己日后有个依靠,二则也想叫丹若这丫头有个能帮衬她的兄长。” “丹若方才那些话不过是姑娘家的玩笑话罢了,只要从安记在妾身名下,她自然会敬着从安这个兄长。” 陆愈的视线停留在岑氏脸上片刻,这才道:“都这么些年了,你这性子还是如此,明明是睁眼说瞎话你我都知道是假的,可你偏偏将那些话当作是真的,觉着我这卫国公是个傻子,能被你几句话就糊弄了去?” 见着岑氏愣住,陆愈淡淡道:“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过来是告诉你,当初你那般责罚从安,差点儿害了他的性命,只这一 点,我就不会叫从安记在你的名下。” 听他这般直白说出这些话来,岑氏的脸色当即就变了,有些不敢置信看向陆愈,不信他会这般不给她这个继室体面。 陆愈却收回了视线,起身就要往外头走去。 岑氏猛地上前拽住了他的袖子:“你不许走!陆愈,你怎能待我如此狠心?不过一个妾室生的儿子,我愿意给他体面是我这个妻子贤惠大度,你为何要拦着?难道在你心里,所有人都比我这个续娶的妻子重要,哪怕一个庶子,也能越过我去?” “我嫁进府这么多年,操持阖府中馈,又替你生下丹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当真这般狠心,想叫这全京城的人都看了我的笑话,叫人背地里说我这个卫国公夫人想要一个贤良大度的名声自己的夫君都不允许吗?” 岑氏说着,全然丢下了平日里假装的温柔和大度,像是个市井泼妇般控诉起陆愈来。 ...... 翌日一早,崔令胭梳洗打扮后正和陆秉之用早膳时,碧柔进来回禀道:“少夫人,牡丹院那边派人来传话,说是今日少夫人不必前去请安了。” 崔令胭挑了挑眉,今日正好是去牡丹院请安的日子,岑氏这个当婆母的,不会连这点儿礼数都给她免了。 见着自家少夫人不解,碧柔解释道:“听说,昨晚夫人和国公爷吵了一架,吵过之后夫人就病了,今早都起不来身呢。” 第80章 气病 崔令胭听着这话,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见着碧柔福身退下,崔令胭才对着陆秉之道:“昨日夫人和国公爷起了争执,想来是因着三弟的事情,如今夫人病得起不来身,这若是传出去还不知下头的人如何编排呢。” 陆秉之挑了挑眉,带了几分嘲讽道:“上不得台面的一些小手段罢了。她既然派人过来叫你不必前去请安,你听着便是。” 崔令胭还想着过会儿先去窦老夫人那里请安,等出来后便去牡丹院露个面,好歹将面儿上的规矩给做足了。 这会儿听陆秉之这般说,又想着依着岑氏对她这儿媳的不喜,她若过去没得更叫岑氏心中着恼,觉着她是过来看她这个婆婆的笑话的,若是叫人误会将人给气病了可就不好了。 这般想着,崔令胭便点头道:“都听世子的,不然若是生出误会来倒是我这个当儿媳的不是了。” 陆秉之轻轻一笑,盛了一碗汤放到崔令胭面前。 “今日我进宫给皇上请安,大抵午膳就在宫里用了,你不必等着。” 崔令胭点了点头,听着陆秉之和她交代去处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欣喜和甜蜜来。 等到送走了陆秉之,崔令胭便带着碧柔去了清德院给窦老夫人请安。 许是昨晚岑氏和国公爷争吵的事情早就入了窦老夫人的耳朵,一大早清德院的气氛并不怎么好。 崔令胭进去时见着二夫人贺氏和大姑娘陆丹嬿已经在屋里,只是气氛有些沉闷,并没有往日里的热闹。 窦老夫人坐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一盏茶喝着,气色并不怎么好。 崔令胭缓步上前,规规矩矩福了福身子行礼道:“孙媳给祖母请安。” 窦老夫人见着她进来,脸色缓和了几分,对着她道:“起来吧。” 窦老夫人又问道:“我听说你婆婆今早病了,你可知道此事?” 崔令胭迟疑一下才回禀道:“回祖母,今早孙媳和世子用膳时牡丹院那边派人来告知孙媳了,孙媳本想着前去探望也好在跟前儿侍疾,只是传话的人说叫孙媳今日不必过去请安,孙媳也不知该去还是不去,想着先来祖母这里请安好讨祖母一个示下。” 窦老夫人活了这般大的岁数,如何不知岑氏心中断然是不喜崔令胭这个儿媳的。甚至因着这份儿不喜,连见都不想见崔令胭一面,不想借着侍疾的事情折腾崔令胭这个儿媳。 可见,心中有多厌恶崔令胭,多不喜秉之这个世子。 这般想着,窦老夫人眉眼间露出几分嘲讽来,淡淡道:“她既不要你去侍疾你这当儿媳的听着便是了,左右牡丹院服侍的人也不少,丹若那丫头也能在旁帮衬几分。” 窦老夫人这话明显是没留半点儿颜面给岑氏,语气中的不满和失望丝毫都没有掩饰。 崔令胭应了声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贺氏心中偷着乐,觉着岑氏也不知是真病还是假病,说不得是昨晚和国公爷大吵一架今早无颜见人呢。 毕竟她才生出将庶子陆从安记在名下当作嫡出的心思,甚至不惜将这消息传出去好给府里施加压力,叫人觉着她这个继室贤良大度,老夫人便是有所顾虑也不好直接打了她这个儿媳的脸面,多半会应允将陆从安记在她的名下。 可谁能想到,老夫人这里还没开口,昨晚国公爷就去了牡丹院。 既是起了争执,肯定是国公爷不同意此事,也怪不得岑氏会觉着失了颜面,将自己给气病了。 若是换成她,八成也要称病,不然更是丢尽了脸面叫人看了笑话。 屋子里气氛有些沉闷,窦老夫人想了想开口道:“岑氏那里不必刻意探望,她既病着就叫她好好静养,免得叫她病中折腾反倒对身子不好。” “而且,她这些年执掌中馈也受累得很,也该是时候静养几日了。” 说完这话,窦老夫人看了坐在下头的贺氏一眼,吩咐道:“往后膳房采买的事情你就帮着管着吧,也给你大嫂减轻些压力。” 贺氏听着这话,心中一喜,好歹是掩饰住没露出笑意来,只忍不住道:“儿媳自然是愿意帮着嫂嫂管理中馈的,只是若是因此惹得嫂嫂不快,那就......” 窦老夫人未等她将话说完就开口道:“无妨,咱们卫国公府这般高门显赫的大家族,妯娌互相帮衬着管理中馈也是寻常。她为主你为辅,越不过她这个嫂嫂就是了。而且,这些年你零零碎碎管着的事情我瞧着做的也挺好,如今多加一些担子给你,也是我这当婆婆的觉着你有这份儿能力,你莫要叫我失望才是,旁的就不必多想了。” 贺氏知道膳房采买的事情是个肥差,这些年早就动过心,对岑氏这个继室更是羡慕得紧。如今老夫人总算是松口了,她如何有推回去的道理,听老夫人这般说,她连忙郑重福了福身子,应道:“儿媳定不辜负母亲,会好好管着膳房的事情的。” 窦老夫人点了点头,没继续吩咐,脸上露出几分乏色来,拂手示意二人退下了。 崔令胭和贺氏还有陆丹嬿从屋里出来,贺氏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看了眼崔令胭,还提点她道:“既然老夫人说不叫你去牡丹院你就安心回自己院里就是。不过老话说得好,礼多人不怪,秉之那里不是有好些宫中赏赐下来的上好的补品吗,你拿出一些叫身边的大丫鬟送去牡丹院,好歹也叫人挑不出半分错来。” “婆母和世子能不将这事情放在心上,可你好歹是新妇,才嫁进来总要更周全些才好。” 崔令胭也是如此想的,这会儿听贺氏如此说也承了她这份儿情,含笑点头道:“胭儿多谢二婶提点,若非二婶提点胭儿实在是想不得这般周全呢。若是因此愈发得罪了婆母可就不好了。” 贺氏点了点头,拉着崔令胭的手道:“好孩子,日后你想吃什么就吩咐身边的丫鬟去膳房传话,也不拘什么份例内的,有什么想吃的告诉那边就是,我这当二婶的,也愿意疼下头的小辈。” 崔令胭含笑应下,目送贺氏和大姑娘陆丹嬿离开,这才收回了视线。 碧柔忍不住出声道:“看来昨晚夫人和国公爷吵架的事情惹得老夫人很是不喜,要不然,也不会那边还病着,老夫人这里却是将膳房采买的事情交给了二夫人。” 崔令胭点了点头:“这样的大家族自是最重视规矩,夫人和国公爷闹得那般阵仗落在老夫人眼中就是失了规矩没了体面。而且,自来夫为妻纲,国公爷不愿意将三少爷记在夫人这个继室名下,也只一句话就是了。夫人却是如此拎不清,如此大闹一场不仅失了面子连里子都失了,如今又惹得老夫人不满,将膳房的事情都交给了二夫人,这才是得不偿失。” “想来老夫人对她这个儿媳也早有几分 不满,只是好歹顾忌着她这个国公夫人的身份给她几分体面,没叫二房掺和管家之事。如今松了口,想来也是看不惯她种种行事,铁了心要敲打这个长媳一番呢。” 碧柔自小在宁寿侯府伺候,也算是深谙这高门大族的生存之道了,听崔令胭这般说,不禁带着几分感慨道:“大夫人若当初嫁进门没想着拿三少爷这个庶子立威差点儿害了三少爷的性命,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她再想示好,也无人信她了。” “岑府虽说也是高门,可比起卫国公府可就差太多了。这事情若是放在别家兴许就能敷衍过去,给大夫人这份儿体面,毕竟一个庶子谁会当真放在心上,可放在卫国公府就另当别论了。琼姨娘本就是淑宁长公主身边的旧人,她生的儿子即便是庶出,也比寻常的庶子能得体面。更不用说世子这个嫡兄还待三少爷这个庶弟极好,大夫人这个继室想打什么主意大抵都不能如愿的。” “这般折腾又闹出这般阵仗叫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大夫人也是高估了自己的地位,听了梅老夫人的话自取其辱呢。” 崔令胭听完这话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暗暗想着,陆从安这个庶子如此得脸,并非单单因着碧柔方才那些分析。而是陆从安才是唯一一个卫国公府的长房男嗣,日后陆秉之是要认回皇家的,这样一来,陆从安便愈发容不得人轻视了。 如今看来,国公爷不喜继妻岑氏,说不得日后会愈发抬举这个庶子。 往后,这卫国公府说不定是陆从安这个庶子当家呢。 崔令胭将这些心思藏在了心底,一路带着碧柔回了梧桐院。 牡丹院 岑氏靠在湖绿色绣着牡丹花的大迎枕上,额头上戴着抹额,脸色苍白气色格外憔悴。 一旁坐着的陆丹若许是昨日受了惊吓,竟是一个晚上就消瘦了几分,带着几分委屈道:“昨晚父亲对女儿那般态度真是将女儿吓着了,女儿也是父亲的亲女,父亲怎能这般说我?说什么等我嫁出去就是府里出嫁的姑奶奶,和府里的兄长来往不来往都由着我,我还未出阁,父亲竟是早将我当成外人了。” 第81章 过府 陆丹若一双眸子里满是委屈,又带了几分抱怨对着岑氏道:“母亲昨个儿怎么和父亲吵得那般凶,连女儿都听到风声了,这一大早的女儿来牡丹院的路上见着那些丫鬟婆子,看女儿的目光都有些不对,分明是知道了昨晚母亲和父亲争吵之事,存心看咱们母女的笑话呢。” 听女儿说起这事儿,岑氏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几分:“你父亲若肯给我半点儿脸面允许我将陆从安记在名下当作嫡出,我何至于和他吵起来。我算是看清了,自己嫁了怎样一个薄情的男人。我当了这么些年的国公夫人,替他生了你这个女儿,还操持家事这些辛苦他是半分都看不在眼里,满心满眼都是我当年苛待责罚过陆从安这个庶子的过错。他如此苛责于我,我这心里头真是寒心的很,气性上来自然就吵了起来。” “这一回又要让你二婶看笑话了,还有崔氏,听到这事情还不知如何笑话我这个当婆母的呢。” 听母亲提起崔令胭这个嫂嫂,陆丹若眼底露出几分不满来,忍不住道:“母亲都病了她这个当儿媳的怎地也不过来侍疾,真是半点儿孝道都不顾了。” “我这个大嫂,真是个拜高踩低的,只知一味到祖母跟前儿露面尽孝,何曾真正敬着您这个婆母。” 岑氏轻轻叹了口气:“是我派人传话过去叫她今日不必过来请安了。” 陆丹若听着这话,当即就抱怨道:“母亲这般体谅她做什么,她这个当儿媳的一个月里才来牡丹院请安几回?若您病中都免了她侍疾,她还不知如何张狂,愈发不把您这个当婆婆的放在眼中了。” “要我说,即便您派人传话过去,她若是个懂事知礼的,总也该过来露个脸,亲自侍奉汤药,如此才算是有些当人儿媳的样子。” 岑氏略一点头:“她这会儿都没过来,想来是去了你祖母那里。她那性子你也知道,一向不怕得罪咱们母女,又有世子和老夫人给她撑腰,哪里会这般小心谨慎怕得罪了咱们母女呢?” “再说,我身上正不得劲儿哪哪儿都难受,若是见着她在眼前晃悠,更是心情不快,反倒叫自己难受呢。” 陆丹若依旧有些不平,未等她开口,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急匆匆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岑氏心下一沉,一下子直起身来,声音里带了几分病中的沙哑:“怎这般慌慌张张的,可是出什么事了?” 丫鬟支支吾吾,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才回禀道:“回夫人的话,今早老夫人开口将膳房的事情都交给了二夫人管理,连日后采买之事都交给了二夫人。” 岑氏一听这话,身子晃了晃,差点儿就晕倒过去。 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像是狠狠被人打了一记耳光:“这怎么可能?我才是国公夫人,这膳房之事也一向是我这个长媳管着的,凭什么他二房要插手?” 陆丹若也怔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纵是不上心这些俗物,可自小也是在国公府长大的,如何不知中馈里膳房采买一事是顶顶要紧的,每月不知有多少进出。而且,府里上上下下都要吃喝,尤其是主子们的膳食,样样都是精细的。管着这膳房,在府里就有很大的脸面。 如今,祖母怎就将这事情交给了二婶去?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53节 陆丹若有些慌乱,他们母女本就势弱,如今膳房之事若是落在二婶手里,府里上上下下还不知怎么笑话母亲,笑话她们呢? 陆丹若一脸着急,嚷嚷道:“母亲,祖母怎能这般欺辱我们,您才是这国公夫人,执掌中馈之事再怎么也轮不到二婶头上。” 正说着话,老夫人那边来了人,正是老夫人的心腹孙嬷嬷。 孙嬷嬷一进来就见着跪在地上的丫鬟,也察觉到屋子里气氛很是凝重。 又见着陆丹若和岑氏脸色都不好,陆丹若更是红着眼圈,一脸不平的模样,如何不知这事情早就传到了大夫人耳中。 孙嬷嬷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子道:“奴婢见过夫人,想来老夫人将膳房权力交给二夫人的事情您已经知晓了。奴婢过来就是替老夫人传个话,老夫人说夫人自打嫁进咱们卫国公府就整日操劳,着实太过辛苦了,如今夫人既病了,就借着这时机给您减些担子,也好叫您好好养病,免得太过劳累伤了身子,不好和府上老夫人交代。” 听孙嬷嬷这般说,岑氏一脸的难堪,陆丹若忍不住要替母亲辩解几句,话还未开口就被一旁的齐嬷嬷扯了一下胳膊,用眼神阻止她将到嘴边的话说出来。 岑氏好一会儿才挤出几分笑意 来,道:“替我谢过母亲,也劳嬷嬷亲自过来一趟了。” 孙嬷嬷道了声不敢,知道岑氏这会儿心情不好,便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她刚一走,陆丹若就带着几分恼怒道:“嬷嬷为何不叫我和她辩解几分,祖母分明就是偏心,故意为难母亲的。祖母难道不知,她这一举动会叫母亲被人指指点点,被人看低了去。” 齐嬷嬷重重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您再吵闹传到老夫人耳中,只会愈发叫老夫人不喜,甚至愈发迁怒上咱们夫人。” 陆丹若心中着实不得劲儿,分外委屈,想起今早崔令胭也去了祖母窦老夫人那里,定然在场听了祖母那般吩咐的,忍不住抱怨道:“方才崔氏不也去了祖母那里,她在场怎么也不劝着祖母一些,竟就叫这管理膳房的权力落在了二房手里,她平日里不是仗着陆秉之喜欢谁都不放在眼里吗?怎真遇着事情就闷不吭声,连争都不争一下,眼睁睁看着咱们长房如此落了面子。要我看,她就是故意不帮着母亲您开口,想看咱们母女更加落魄失势的。要不然,祖母哪怕是看在陆秉之的面子上,也会听进去一些的。” 陆丹若心中不平,觉着老夫人偏心,觉着贺氏这个婶子早就惦记上这管家的权力了,更迁怒崔令胭这个嫂嫂。 所以,一抱怨起来嘴上就没个停的。 岑氏本就身上不舒坦,终是忍不住怒斥道:“闭嘴!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处!我生了你这么个女儿是半点儿好处都没,昨日你父亲过来,但凡你在你父亲那里能说上一两句话,我何至于这般没脸面?你父亲待你,怕是连个外人都不如,你也该好好反思自己了!” 从小到大,陆丹若何曾听岑氏说出过这番话来,这话落下来,陆丹若的脸色当即就变得惨白。 脑海里又想着昨晚父亲对她那些冷淡的言语,正如岑氏说得那样,父亲对她这个亲生女儿还不如对个外人好。 这会儿,母亲又说生了她没什么用处,怪她不能讨好父亲,不在父亲面前的脸,所以才叫她这个当家夫人这般没脸。 陆丹若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却是一句话都没开口。 屋子里变得很是安静,齐嬷嬷脸色也变了变,忙上前对着陆丹若道:“姑娘快别将夫人这些气话放在心上,夫人这是气糊涂了才说出这番话来,姑娘合该体谅才是。” 齐嬷嬷说着,半推半扶着陆丹若起身,将她带到了屋外,这才又出声宽慰道:“夫人心烦得很,这会儿谁杵在她跟前儿都要吃一通挂落,姑娘还是回自个儿院里去吧,这里有奴婢们看顾着。” 齐嬷嬷说完,示意了跟着陆丹若过来的丫鬟一眼,便叫她带着陆丹若离开了。 见着二人出了牡丹院,齐嬷嬷这才回了屋子里,走到岑氏跟前儿开口道:“奴婢知道夫人心烦,可再如何也不好和姑娘说那些话呀,若是真伤了姑娘的心,心疼的难道不是夫人自个儿吗?” 她在夫人跟前儿伺候了这么些年,最是了解夫人的性子,知道夫人今日这话,有气坏了的缘故,可这话也并非全都是气话。 正因着这,她心中才不得不担心呢。 “夫人如今处境艰难,生出这样的想法也怪不得夫人,可姑娘听了这话心中不知有多难受呢,您这些年这般疼姑娘,觉着老夫人和国公爷偏心,叫咱们姑娘受了委屈,更觉着世子处处都压了姑娘一头,更是心疼起姑娘来,所以对姑娘一向都是宠着纵着,这才将姑娘的性子养成了这般。如今到头来,您再怪姑娘,一来改变不了什么,二来也会因此和姑娘生了嫌隙,这是何苦呢?姑娘若是出个什么事儿,您哭都没地方哭去!” 岑氏说完那些话其实也后悔了,这会儿又听齐嬷嬷这番话更是恨不得将那些话收回来,她叹了口气道:“我也是一时心烦才说出那些话来。” “你也见着了昨个儿国公爷是如何待我的?且国公爷还对丹若那丫头说了那些话,哪里有半分疼爱,将她当作自己女儿心疼的样子?我昨晚一整夜没睡着,既气国公爷不给我这个妻子体面,又气国公爷不将丹若放在心上,一整夜都没睡好,又听着老夫人将膳房的事情交给了贺氏,更是气愤,她又半点儿忙都帮不上只一味不平抱怨,我这才没忍住说出那些伤人的话来。” “我也不求她能比陆秉之得国公爷和老夫人喜欢,可怎就半分都比不上呢?就连刚进府的崔氏,如今都比她这个国公府的嫡女在老夫人面前儿得脸,我这心里实在是难受。” 岑氏喃喃道:“早知如此,当年生下丹若时就该将她放到老夫人屋里养着,如此还能叫老夫人这个当祖母的多疼她几分,也不必落得如今这般的处境。” 想起当年的事情,齐嬷嬷也是有些后悔,当年夫人生过这个心思,可又有些舍不得,更不想叫府里的人觉着夫人这个继室拿自己的女儿讨好老夫人这个婆母。 如此,这想法便搁了下来,姑娘一日日长大,也就养成了这般性子。 如今想一想,若是姑娘能自小养在老夫人屋里,这祖孙情分定然不同,哪怕不如陆秉之这个孙儿得老夫人看重,可也要比今日要强出许多去。 这般想着,齐嬷嬷也有些后悔之前没劝着夫人了。 只是事已至此,他们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夫人先别想那么多了,好生歇着吧,什么事情都等养好了身子再说。您若是一直病着,府里更没夫人您的立足之地了。” 齐嬷嬷说着,就扶着岑氏进了内室歇下了。 崔令胭和碧柔回了梧桐院,就挑了一些宫中赏赐的上好补品出来,派碧柔送去了牡丹院。 没一会儿功夫,碧柔就回来了。 “夫人病着没露面,是齐嬷嬷接了东西。” 奴婢临走前齐嬷嬷状似无意提了句今早老夫人将膳房交给二夫人管着的事情,说少夫人进门后虽和二姑娘生出些隔阂来,可到底也是长房的人,说这膳房之事落到二夫人手中,还不如交给少夫人来管着呢。 崔令胭如何听不出这话的意思,开口道:“她可真是高看我这个少夫人了,我才进府多少日子,这膳房的事情谁管都轮不到我。再说,老夫人既然开口了便是心中有了主意,我这个孙媳难道还能当着老夫人的面争夺这膳房的权力吗?” “若是那样,不仅得罪了二夫人,老夫人也会觉着我这个孙媳太过张狂了。” “她们妯娌间的事情,我这个晚辈掺和个什么劲儿,多做多错,我初来乍到想要在这国公府立足是真的,可有世子和老夫人喜欢,如今这样已经是足够了,何苦心那般大,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崔令胭拿起手中的茶盏抿了一口,又道:“说句真心话我对这中馈真是半点儿都不动心,只想着管好松雪堂和咱们梧桐院就是了。旁的事情,何苦费那个精神,难不成手里拿捏着月例银子便能更有底气些?在我看来真是操心的事情一大堆,府里上上下下都要管着,管好了没人夸你一个好字,只觉着是应该的,可若是出了错,谁都能站出来说你一句不好。我是既不惦记里头的油水,也不想受这份儿辛苦。” 碧柔听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少夫人这话可莫要给旁人听见了,不然真要说少夫人您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 “不过少夫人这话也不错,掺和这些有什么意思,少夫人管着松雪堂和梧桐院,如今最要紧的是快些和世子圆房,好给府里添个孩子。” 碧柔自打过来伺候崔令胭,主仆间便愈发亲近了几分,所以说话间也没了几分顾忌,只是这话说出来她想到世子之前中毒一事,到底还是有些不安。 崔令胭听到这话脸颊露出几分羞涩来,见着碧柔说完这话后露出不安的神色来,她拉过她的手,柔声道:“裴太医的医术是极好的,有他给世子诊治,没什么可忧心的。” 碧柔眼底露出几分喜色来:“少夫人是说,世子的身子当真无碍了?” 这几日她是知道世子隔一日都要药浴一回,少夫人和世子之前的关系瞧着也比过去更亲近几分。 她心中有些猜测,世子的身子兴许很快就要好了。只是她再如何猜测,也不如少夫人对世子的情况了解的多。 崔令胭点了点头:“如今已经不用针灸,只需药浴了,药浴之后好好调养,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你没见着世子的气色一日比一日好了?” 碧柔笑了笑:“奴婢就说,咱们少夫人是最有福气的,老天既叫这桩婚事落在少夫人头上,定然也不会叫少夫人委屈了的,奴婢真替少夫人高兴。” 崔令胭听着这话,脸上露出几分薄红来。这几日她和陆秉之就寝之后,陆秉之总喜欢将她圈在自己怀中,她能感觉到两人彼此间愈发亲近了几分。 等到用过午膳,崔令胭去园子里 逛了会儿便回了屋里。 才刚回来坐定秋芷便进来回禀道:“少夫人,夫人派了江嬷嬷过来,说是有话和少夫人说呢。” 崔令胭听了,眼底微微露出几分诧异来,她和戚氏这个母亲并不亲近,还以为三朝回门后彼此没这般快有来往呢。 想起岑氏想将陆从安记在名下当作嫡出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整个京城的人怕是都知道了,崔令胭心中有些了然。 她点了点头:“叫她进来吧。” 秋芷应了声是,很快就领着江嬷嬷从外头进来。 江嬷嬷从进了这国公府见着这国公府的显赫贵气就心中有些唏嘘,如今进了梧桐院入了这屋子,更觉这国公府的尊贵和体面。 见着坐在软塌上穿了件鹅黄色绣着牡丹花缂丝褙子,通身尊贵气度的崔令胭时,更是心中感慨连连,忙上前福身见礼道:“老奴见过姑奶奶,姑奶奶安。” 崔令胭视线落在江嬷嬷身上,轻抬了抬手,只出声问道:“母亲叫你过来可是要紧的事情?” 听崔令胭这般问,江嬷嬷心中少不得一堵,愈发感觉到崔令胭这个三姑娘对夫人是何等不亲近了。要不然也不会对她没有半分示好,连赐座都没有,更别说上一盏茶叫她坐下来说话了。 这般待遇,足以想见三姑娘有多怨怪当年夫人将她送去戚家,府里也没个人帮她说句话了。 如今时移世易,三姑娘这个不得生母待见的宁寿侯府嫡女却是成了这卫国公府身份尊贵的少夫人。 不得不说,实在是叫人唏嘘。 江嬷嬷收起这些心思,回话时便带了几分恭敬:“回姑奶奶的话,是老夫人听说了国公夫人想着将府上庶子记在名下的事情心中担心,着急之下竟是犯了头疾,夫人记挂着老夫人,便想着叫姑奶奶这几日回府一趟。” 听江嬷嬷这般说,崔令胭心中生出几分嘲讽来。那个梦里,祖母翟老夫人何曾这般惦记过她,自己那个生母更是对她没有半点儿母女情分,就连眼前这位江嬷嬷,当年在她面前也是趾高气昂对她满是不屑和鄙夷,俨然是瞧不上她这个刚回府就坏了名声的三姑娘。 想起那些事情,崔令胭眼底露出几分寒意来,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声音温柔却是不带着半分亲近道:“劳烦祖母记挂了,只是今日恰好婆母着了风寒病了,我若此时回府实在是有些不妥。不如等过几日得了空,我再回府去探望祖母,还望祖母莫要怪罪才是。” 崔令胭都这样说了,江嬷嬷自然不好叫她快些回娘家。说完这话后,想要说几句戚氏在府里的处境,见着崔令胭脸上淡淡的神色,到嘴边的话又全都咽了下去。 崔令胭道:“母亲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这话便是说无事便回去吧,江嬷嬷心中憋屈,也有些替自家夫人委屈,觉着夫人虽对不住三姑娘,可再怎么也辛苦十月怀胎将三姑娘生下来了,这生恩大于天,三姑娘岂能因着过去受了些委屈便打算自此疏远了夫人这个亲生母亲。 三姑娘以为这国公府世子夫人就那般好当吗?如今瞧着体面可世子若是体内的余毒一直未清,或是三姑娘福薄不能诞下子嗣,这往后在这国公府立足不还是要靠着宁寿侯府这个娘家。 此时就将事情做绝了叫老夫人和夫人寒了心,日后若想要娘家帮衬,那才是没有余地呢。 这些想法江嬷嬷自然不敢表露出半分来,她只摇了摇头,道:“没别的事情了,姑奶奶若没什么话叫我带回去,老奴便先告退了。” 崔令胭神色平静:“嬷嬷慢走,碧柔,去送一送嬷嬷。” 江嬷嬷嘴角的笑意有些僵,她本还想着出了屋子找秋芷问上几句,好歹叫她知道这国公府的具体情形,可她哪里能想到,崔令胭会特意叫碧柔亲自送她。 说得好听些是给她脸面,可当她不知崔令胭这是不想叫她和秋芷私下里说话呢。 想起方才秋芷没进屋子里伺候,她心中还有何不明白,秋芷因着是从翠微院出来的便不得崔令胭这个姑娘待见,被崔令胭给迁怒了。 江嬷嬷脸上的笑着实有些挂不住了,想着若是回府将这事情说给夫人听,夫人少不得要生一场气了。 她跟着碧柔出了屋子,等出了梧桐院,这才带着小丫鬟琴儿一路朝府外走去。 快到门口时,迎面走来两个人,江嬷嬷一见着便脸色一变,忙福了福身子。 待人走近了这才满是恭敬地道:“老奴见过世子,请世子安。”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从宫中回来的陆秉之。 第82章 别闹 陆秉之视线落在江嬷嬷身上,一句话都没说就叫江嬷嬷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力,这等威严甚至比见着侯爷的时候还要叫人心惊。 江嬷嬷忙道明了来意:“我家老夫人犯了头疾,也有些想念姑奶奶了,便派奴婢过来告诉姑奶奶一声,想着什么时候姑奶奶得空了能回府一趟。” 陆秉之面色平静:“老夫人病了的话我命人请太医去府上一趟,这段时日胭儿要在府中侍疾,不便回府。” 江嬷嬷听他这般说有些诧异,等到回过神来想要说话时已见着陆秉之径直走开。 身后跟着的观言手里捧着一个明黄色长匣子,很快就绕过影壁不见了身影。 江嬷嬷直起身来,心中犹自有些紧张,直到出了卫国公府和丫鬟琴儿上了马车,这才拍了拍心口道:“真是好大的气场,也不知咱们三姑奶奶私下里和这位是如何相处的。之前回门时,虽也觉着这位威严,却也不似方才那般,只看着我就叫我有些紧张。” 琴儿也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带着几分高兴道:“世子威势虽盛,可想来是极为在乎咱们三姑奶奶的,要不然也不会听到老夫人犯了头疾便说要派人请太医去府上一趟,这分明是替三姑奶奶做面子呢。”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54节 “而且,方才嬷嬷也见着了三姑奶奶如今是何等贵气,姑奶奶屋子里摆的东西样样都是顶顶贵重精致的,便是咱们老夫人房里都不如这个,可见三姑奶奶如今的日子过得有多好。” 这般说着,她又带了几分可惜道:“只可惜三姑奶奶因着过去的事情和咱们夫人生出嫌隙来,一直都不大亲近。因着这个,就连秋芷姐姐都在外头伺候,定然是因着夫人的事情迁怒到秋芷姐姐身上了。三姑奶奶如今再风光,咱们夫人这个当母亲的怕也沾不上半点儿光,甚至,连咱们宁寿侯府都沾不了光呢。” “姑奶奶刚回府时瞧着温温柔柔的,哪知道竟也是如此气性大的。这往后啊,怕是相处起来难得很。” 江嬷嬷点了点头,重重叹了一口气:“咱们当奴婢的又有什么法子呢,劝是不敢劝的,你没瞧见方才姑奶奶对我像对寻常的丫鬟一般,别说上盏茶了,连赐座都没有,我便是在老夫人那里,也比这个要有脸面。日后来卫国公府见姑奶奶这差事,我可不接手了,谁爱去谁去。” 马车徐徐驶出卫国公府的巷子,很快就到了大街上,一路往宁寿侯府的方向去了。 这边 崔令胭见着陆秉之回来,脸上不禁露出几分笑意来,起身迎上前去,开口道:“还以为世子要傍晚才能回来 呢,哪知竟这般快就回府了?” “世子可给太后请过安了?”崔令胭问得随意,像是寻常人家当妻子的过问夫君的事情一般。 陆秉之点了点头:“陪着皇上在勤政殿用了膳,才去了慈宁宫给皇祖母请安。” 崔令胭道:“太后身子可好?” 陆秉之走到屏风后洗了手,接过崔令胭递过来的帕子,一边擦一边道:“有太医院的人日日照看着,祖母身子一向不错,虽年纪大了时有小病小痛,也是寻常的,平日里又吃着补品,日子也精细,自然是康健。” 崔令胭笑了笑,上前替陆秉之解开扣子脱下衣裳,换了身靛蓝色绣着竹叶纹的常服,两人这才从屏风后出来。 碧桃端着托盘过来,崔令胭拿了一盏茶递到陆秉之手中,又对着碧桃吩咐道:“世子过会儿药浴的东西都准备着吧,还有,晚上叫膳房准备些清淡的吃食,再配两个小菜。” 碧桃领命下去安排了。 陆秉之将她这些安排看在眼中,心中着实是受用妻子对他这般上心的。 他抿了口茶,伸手将崔令胭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轻声道:“夫人既这般上心为夫的事情,不如今日药浴就由夫人在旁伺候吧。” 陆秉之甚少这般轻浮,平日里和崔令胭再亲近也不过是夜里就寝时将她圈在自己怀中,也并未有什么太过亲近的举动。 更别说,叫她伺候药浴这般话了。 崔令胭听着,脸颊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凑近陆秉之闻了闻,带着几分羞意道:“也没闻见世子饮了酒,怎就......” 她不好意思往下说句,见着站在一旁偷笑的碧桃,脸颊更是红透了。 陆秉之声音带着少见的温柔,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蛊惑:“自然不是醉酒说胡话,只是见着夫人对为夫这般上心,料想夫人想亲自伺候为夫药浴的,夫人应是不应? 听着他一口一个夫人,崔令胭的脸颊愈发热了起来,不想叫碧桃她们看了笑话,忙轻声道:“世子别闹了,我应你就是。” 她能感觉得出来陆秉之是有意和她这般亲近,想来两人圆房的日子也不会太久了。 他们本就是夫妻,陆秉之又生得这般好相貌,待她也好,她自然不会排斥和他再亲近一些。 更何况,只有两人圆房了,府里那些观望的人才不会背地里议论这个,说她入府多日都是完璧之身,甚至说陆秉之这个世子一些不好听的话。 哪怕京城里早有这般闲言碎语,可崔令胭实在是不想陆秉之背上这样的名声。对男人来说实在太过屈辱了,哪怕陆秉之自己不放在心上,她听着那些话却是觉着分外刺耳的。 陆秉之得了她的准话也没继续打趣她,而是伸手将桌上明黄色锦盒推到崔令胭面前,道:“也不白叫夫人服侍,这便我是送夫人的谢礼了。” 崔令胭听着这话,带着几分羞赧瞪了他一眼,哪里还不知道他想叫自己伺候药浴并非是一时起意,而是早有这个心思了。 崔令胭红着脸颊伸手将盒子打开,只见里头放着一卷画轴,她将画轴拿出,徐徐打开,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这竟是一卷缂丝四时花卉图卷,卷中依次缂有傲雪而立的折枝梅花、绽放的杏花、桃花、玉兰,牡丹,石榴花、荷花、紫薇花,桂花,菊花,木芙蓉,水仙,腊梅,花朵栩栩如生,似花香扑鼻,工艺繁复,着实叫人惊叹。 崔令胭很是喜欢,一双好看的眸子闪烁着如宝石般的光彩,脸上的笑意也比平日里愈发明媚生动了几分。 陆秉之见她这般喜欢,笑着道:“你喜欢便好,也不枉我费心挑了这个。” 崔令胭是个心思玲珑的,虽短短一句话就听出这缂丝画轴必然不是太后娘娘赏赐的。 她下意识就朝陆秉之看去,眸子里带了几分疑惑。 陆秉之解释道:“午膳后和皇上下棋,皇上输了许我从私库里挑一样东西,我便从私库里挑了这个。” 崔令胭点了点头,莞尔一笑道:“多谢世子,这画卷我很喜欢。” 她慢慢卷起了画轴,垂下眉眼时心中不由得在想陆秉之私下里是如何和皇上这个名义上的舅舅实际上的父皇相处的,只一想想,就觉着有些心疼。 她正想着,胳膊却是被陆秉之抓住了,轻轻一用力就将她拉坐到自己跟前儿。 “不喜欢这个的话,我给你寻别的,不必装出喜欢的样子来。” 崔令胭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解释道:“没有不喜欢,只是想到之前世子中毒和二皇子有关,皇上虽责罚了二皇子身边的人却也是袒护了二皇子,对世子实在是不公平,我心中想着这些,有些难受罢了。” 她自然不敢将她知道陆秉之身份的事情说出来,可即便只简简单单几句心疼的话,入了陆秉之的耳朵,也觉着心中不由得软了几分。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温声道:“都过去的事情了,你不必记在心上。不过有你心疼我替我不平,我心中也很是高兴。” 崔令胭眼圈一红,点了点头:“那世子可要答应我,往后定要谨慎小心些,莫要再中了旁人的算计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何保护上心都不为过。” 崔令胭和他相处这么些日子,又见着裴太医给他针灸,多少也猜出陆秉之之前中毒,多半有几分是故意为之,所为不过是徐徐算计,叫二皇子萧则一步步失了圣心,待日后他身份揭开,皇上对他这个先皇后所出的嫡子就愈发多了几分愧疚和心疼,对他越愧疚越想补偿,想到二皇子所做的事情就愈发不能容忍。 这般以己身算计萧则是陆秉之的性子能做出来的,崔令胭也觉着此举虽然有些行险却也利大于弊。 可她在见着裴太医给他施针他苍白的脸色和额头渗出的汗珠时不免觉着他太过不爱惜自己了。 多说这么一句,是想叫他往后行事想着他还有她这么个妻子,莫要太过冒险了。 这些话崔令胭自然不能和陆秉之说,她抱住陆秉之,只开口道:“我那日见着裴太医给世子施针,着实有些心疼呢。” “世子这般的人,不应该吃这些苦头的。” 陆秉之一向觉着自己是个清冷薄情的人,不会听哪个女子的话就心中动容,可这会儿,他的心却是软成了一滩水,下意识就轻轻拍了拍崔令胭的后背,应承道:“听你的,日后我会小心些,不会再叫你担心了。” ...... 宁寿侯府 翟老夫人听完江嬷嬷的回禀,先是脸色一沉,再听到江嬷嬷说遇到陆秉之,陆秉之听说她犯了头疾很是上心,说要命人请太医过来给她这个当长辈的诊脉,脸色就缓和了几分。 她带着几分笑意道:“世子真是有心了,虽说咱们这样的人家也能请来太医,可世子开口,便是他这当孙婿的对我这个长辈的敬重,看来,咱们胭丫头真是嫁对了人。” 第83章 玲珑心 江嬷嬷从翟老夫人屋子里退出来,这才带着丫鬟琴儿一路回了戚氏所住的翠微院。 方才不能和翟老夫人说的,江嬷嬷都细细说了出来,末了轻轻叹了口气道:“姑奶奶还是怨恨夫人当年将她送去戚家的事情,甚至因此迁怒到秋芷那丫鬟身上,奴婢去时秋芷在外头廊下 站着,并不像碧柔和碧桃那般在屋子里伺候,瞧那样子,像是瘦了一圈,不用想也知道跟在姑奶奶身边并不如意,比不得在咱们翠微院。” 戚氏听着这话,脸色当即就难看起来,她铁青着脸重重将手中的茶盏砸在地上,很是不满道:“我倒是生她生出仇来了,当年那桩事虽是叫她受了委屈,可戚家也是她外祖家,有她外祖母疼爱,她能吃什么苦头,最多不养在我跟前儿受些别离之苦罢了。可世上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我那时要顾着泊哥儿,便是没那些关于她八字硬克着泊哥儿这个弟弟的言语,我也腾不出空来照顾她这个女儿。如今她都嫁人了,还当了高高在上的世子夫人,竟是这般记恨于我,连带着羞辱起秋芷这个翠微院出来的丫鬟了,真是个白眼狼半点儿都不知孝道,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戚氏气狠了,想着秋芷在卫国公府只能在廊下站着伺候,叫那些知道秋芷是从她这翠微院出来的人如何看她这宁寿侯府的侯夫人? 窦老夫人还有岑氏这个继夫人,甚至二房的夫人贺氏,包括府里的姑娘少爷们,若是知晓此事,背地里不知要如何议论编排这件事情呢。 她从未将秋芷一个身份卑贱的丫鬟放在心上,当日将秋芷派去出云院服侍崔令胭这个刚回府的女儿便是秋芷在翠微院的几个大丫鬟里不如旁的几个得她心,所以便派了她过去,后来,崔令徽的婚事落在崔令胭身上,她便更觉着没什么不妥了,又将秋芷的身契叫人送了过去,还想着等秋芷跟着陪嫁过去好歹也能得用几分,往后也算是她在崔令胭身边多了个眼线。 可她哪里知道,秋芷陪嫁过去竟是这般不受重用,崔令胭这个当女儿的是半点儿脸面都不给她留。 见着自家夫人如此恼怒,江嬷嬷此时合该宽慰几句,替崔令胭说几句好话,省得她们母女愈发生出嫌隙来。 可今个儿江嬷嬷自觉在崔令胭那里受了怠慢,还叫丫鬟琴儿给瞅在了眼中,面儿上更是无光,此时心中也责怪崔令胭几分,如何还会替她辩解几句。 不仅不辩解,江嬷嬷还趁机拱火道:“说到底还是咱们姑奶奶如今身份不同,再不是刚回府时那个听话懂事处处都能体谅夫人这个母亲的三姑娘了。如今姑奶奶成了卫国公世子夫人,世子还对姑奶奶颇为喜欢,因着喜欢姑奶奶,连带着对咱们府里老夫人都敬重几分,听老夫人犯了头疾,还命人去宫中请太医来咱们府上一趟呢。说来说去,姑奶奶都是因着身份地位不同,心性也就不一样了。” “老奴这趟去了卫国公府,斗胆说一句,当初这婚事落在咱们三姑娘身上,倒不如落在庶出的二姑娘身上。毕竟,谁也想不到三姑娘当了这个世子夫人竟是半点儿都不顾着娘家的脸面,若是换成庶出的二姑娘,依着二姑娘的性子,肯定和咱们侯府很是亲近。” “三姑娘这一得势,反倒是夫人这边处处为难,时不时要提起当年那桩事情叫人笑话。倘若三姑娘嫁个寻常门第的公子,哪里还敢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为着夫家,自然只能将这些委屈往肚子里吞了,巴巴和夫人您这个生母处好关系。若是那样,夫人何须发愁这些又哪里会为着这个置气?” 这些江嬷嬷能想到,戚氏这个当母亲的又如何想不到,只是她到底是崔令胭的生母,不好直接说出来罢了。 此时江嬷嬷提了,她便也点了点头道:“是这个话,早知如此,当初就是费心些也不能叫她嫁给陆秉之。如今攀上高枝儿,我这个当娘的她是不放在眼里了。” “如今就这样,往后她若是诞下子嗣在卫国公府稳住了地位,还不知如何欺负我这个叫她受过委屈的生母呢。甚至连泊哥儿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兴许也要受她这个姐姐的迁怒。”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戚氏心中就实在是憋屈的很,她好不容易当上了这个宁寿侯夫人,如今却要被自己亲生的女儿压了一头,便是她到外头去说崔令胭不孝,不敬着她这个生母,京城里的人也会拿当年她将崔令胭送去戚家的那桩事情来说,说她这分明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崔令胭这个当女儿的。 戚氏沉着脸,道:“好在陆秉之身子中毒,她多半是不能有孩子的。枉我之前还替她担心,如今却是觉着这样也好,若叫她有了孩子,她更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当娘的。” 戚氏的视线落在江嬷嬷身上,问道:“对了,你见着陆世子的时候,世子气色如何,身子看着可是康健?” 江嬷嬷回道:“奴婢也没敢直视,世子这样身份贵重的,哪怕是身子中毒,有宫中太医诊治调养,便是日日喝着贵重的补品,也能养出个好气色来,光看这个也做不得准的。” “不过,咱们这位姑爷可真是得皇上和太后娘娘看重,奴婢见着他时身后的小厮手中捧着个拿明黄色缎子包着的长盒子,瞧着就是宫中赏赐下来的,说到底咱们姑奶奶也真是好福气,能嫁给陆世子。只可惜,姑奶奶的心不向着咱们宁寿侯府,再多的好处怕也想不到娘家。” 戚氏听了这话,冷哼道:“福气不福气的等她给陆秉之生个孩子再说吧,说不得如今风风光光,不定什么时候就跌入谷底了。若日后没了陆秉之的喜欢,她又没个孩子,我看她哭都没地方哭去,到时候她若是受了委屈回府和我这个当娘的哭诉,我定好生将她骂回去!” 话说到这里,也没什么继续要说的了。 戚氏挥了挥手,就叫江嬷嬷她们退了出去。 江嬷嬷和琴儿退出了屋外,到了廊下琴儿才忍不住问道:“嬷嬷之前不是还劝夫人和姑奶奶多亲近些,哪怕是为着少爷,也要缓和了这份儿母女关系,怎今日就将在卫国公府那些难堪说了出来,这不是拱火,叫夫人不待见姑奶奶吗?” 江嬷嬷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知道什么,咱们虽也是当奴婢的,可奴婢和奴婢也是不一样的,我是夫人身边亲近的人,是跟着夫人陪嫁过来的,夫人都要给我几分脸面,姑奶奶却是当众如此怠慢羞辱我,便是将我的脸面放在地上踩,我自然是要回敬一二的,若不然,这事情若是传出去,日后谁都能欺负我了!” 琴儿是在江嬷嬷手底下过活的,觉着江嬷嬷这话也有些道理,可想到姑奶奶崔令胭在卫国公府的处境只瞧着便叫人羡慕,若是因着此事得罪了姑奶奶,着实也有些不大划算。 倘若日后夫人后悔了,觉着都是江嬷嬷从中挑拨,才叫夫人和姑奶奶母女之间愈发生出嫌隙来,因此厌了江嬷嬷这个心腹,那又该如何? 奴婢虽也有三六九等,可说到底都是身契在主子手里,身家性命都由不得自个儿,江嬷嬷不宽慰夫人,从中调和夫人和姑奶奶的关系,反倒是添油加醋如此这般,日后也不知会不会因此后悔呢? 这话琴儿只在心中想着,自然是不敢说出来。 她正要下去做事,就见着外头舅太太詹氏带着表姑娘戚若柔还有二姑娘崔令音过来了。 琴儿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来,想到屋子里方才戚氏砸在地上碎了的茶盏还未收拾,便想着赶紧进屋去。 可她还未有动作,詹氏她们已经走近了。 不等她通传,就打起帘子说笑着朝屋子里走去。 詹氏刚一进去,便见着碎了一地的茶盏,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 她也是听说了今个儿戚氏这个姑奶奶派了江嬷嬷去卫国公府,想着她到底教养了崔令胭一场,也过来听听崔令胭在卫国公府的日子如何?还想着明日带着女儿若柔还有音丫头这个未来的儿媳去卫国公府一趟,却没想到才进来就见着眼前这一幕。 她知道戚氏的性子,心中便有了一些猜测,避开地上碎了的茶盏上前在戚氏跟前儿坐了下来,放软了声音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胭丫头那边抽不出空来回宁寿侯府看望老夫人?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情,胭丫头才嫁过去不久,要忙的事情不知有多少呢,过些日子再回来也并无不可。” 戚氏欲言欲止,觉着有些没脸,可詹氏是她娘家嫂嫂,音丫头往后也是要嫁给绍章的,倒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再说,她也想叫人评评理,说说崔令胭如何不敬她这生母。 这般想着,戚氏不再迟疑,很是不满将方才江嬷嬷去卫国公府时崔令胭是如何怠慢的事情说了出来,又说了秋芷这个陪嫁丫鬟如何不得脸面,竟是连进屋子里伺候的脸面都没有。 她脸色难看,带着几分气愤道:“你说,她这不是存心叫我面上无光,存心膈应我和我过不去吗?我们私下里如何闹腾我都能忍了,觉着当年也是我这个当娘的先对不住她,她心中有委屈闹些别扭也就是了。可她如今是卫国公世子夫人,耍这些小心思叫我这个当娘的没脸,落在卫国公府的人眼中,不定如何做想,如何笑话我们这对母女呢?”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55节 “这般上不得台面小家子气的手段,也真是丢人,也不怕人笑话她!” 詹氏是个心思玲珑通透的,这些年如何不知崔令胭的委屈,更是知道崔令胭自打进京就和在戚府时变了一个人一样,性子变得不再温柔乖巧,骨子里透着几分韧劲儿,但凡欺负过她的都不能轻易原谅了。 她只以为是崔令胭在戚家的时候藏得深,本就是那么一个睚眦必报记仇的性子,如今得了势成了高高在上的世子夫人,自然是过去有多少委屈都要还回去的。 她不好直接和戚氏这个生母计较,自然就将这份儿火气迁怒到江嬷嬷这个戚氏身边的心腹身上。至于秋芷那丫头,她也是见过几面的,当初刚来出云院伺候,看人时眼睛都长在头顶上的,哪怕是见着她这个舅太太,那眼睛里也透着几分轻慢和不屑。 她都能察觉出来,崔令胭打小就是个心思细腻的,如何看不出秋芷不将她这个刚回府的侯府姑娘放在眼中。 如今跟着陪嫁过去不受重用,也在情理之中,着实犯不着为着这个动怒生气。 至于卫国公府那些知道秋芷原先是戚氏身边大丫鬟的人,想来也知道胭丫头和戚氏这对母女的嫌隙,最多也就是私下里编排议论几句罢了,哪里会当着胭丫头的面儿问出来。 别说这京城里的高门大族了,就连戚府,当主子的因着一些个原因不待见哪个丫鬟,也是常见,哪里就这般上纲上线了。 戚氏是个精明通透的,觉着儿子既然入了国子监日后要留在京城,在朝中谋个官职,总有用得着崔令胭这个卫国公府世子夫人的时候。 崔令胭在世子身边吹上些枕头风,说上几句好话,说不得儿子有个好前程呢。 与其彼此疏远了,不如好好处着,将这关系给拉近了。 毕竟,她养了崔令胭一场,一块儿在戚家住了那么些年,哪怕其中也有些摩擦可情分是真真的。说破天去,崔令胭这个世子夫人也是欠了他们戚家的情分的。 哪怕为着一些事情对她这个舅母有了意见,面儿上关系也要处好的。 戚氏挥了挥手,叫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都退下了,这才说出了真心话:“瞧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哪有为着两个下人和自己亲生的女儿生了嫌隙的?” “你既知道当初对不住胭丫头,如今不妨纵着她些,待她将心里头那股火气发出去了,自然那些委屈就少了,你们母女俩才能好好相处。” “要我说,胭丫头当日能收了秋芷的身契叫她跟着陪嫁过去,已是给了你这个当母亲的脸面了。你是不知道,那秋芷是何等拜高踩低,眼睛长在头顶上,就是见了我这个舅太太,也难免露出高人一等的姿态来。” “我瞧着都刺眼,更何况是胭丫头这个刚回府的侯府姑娘呢。这样的丫鬟,冷落怠慢她都是轻的,若我是胭丫头,定要叫了人牙子进来将人给发卖出去才能出这口恶气。哪怕为着名声一时不成,日后肯定也放不过要计较的。” “你呀,都过了这么些年性子还是和在戚府未出阁时候一样一点儿不知道服软,哪怕嘴上服软了,心里头都半点儿不服。” 詹氏拍了拍戚氏的手,带着几分亲近道:“罢了,明日我带着若柔和令音去卫国公府一趟,一则亲口告诉她我在京城里置办了宅子,已经收拾妥当,后日请她过去暖房,二则也替你劝劝她说几句好话,也叫令音这未来的表嫂和她亲近亲近,没了当初那些嫌隙。我养了胭丫头一场,想来她会给我这个舅母脸面的。” “到时候你也过去,见着令胭,记着多说些软和话,莫要觉着你这个当娘的犯了错当女儿的就不该计较,若是计较就是不孝,不顾你的脸面了。” 詹氏是当嫂嫂的,平日里也是八面玲珑,几句话下来只将戚氏说得有些脸面上挂不住,可偏偏这话在理,戚氏又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戚若柔含笑哄了戚氏这个姑母几句,二姑娘崔令音又说了几句奉承话,说三妹妹再如何计较如今也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夫人,旁人想有个当世子夫人的女儿和她日日计较,怕是都求不来呢。 屋子里气氛终于是缓和了起来,不多时说笑声传到了外头。 ...... 崔令胭答应了晚膳后伺候陆秉之药浴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她亲手帮着陆秉之脱下外衣,只留下里头薄薄一层月白色中衣时还不觉着如何,待陆秉之入了浴桶,水浸湿了中衣,露出结实的胸膛和臂膀,还有那劲瘦的腰身时,她的脸颊一下子就变得滚烫起来,飞快转过头去移开了视线。 第84章 羞赧 见着妻子害羞的模样,陆秉之眉眼间露出几分笑意来,却也知她面皮薄,没开口打趣她。 不过药浴这段时间,也着实叫崔令胭好生紧张,等到药浴完后,崔令胭服侍陆秉之更衣,陆秉之才低下头去凑到她耳边含笑道:“见着我沐浴便这般害羞了,若是咱们圆房胭儿又该如何是好?” 崔令胭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紧张又涌了上来,却也不想叫陆秉之看了她的笑话,叫他屡屡都占了上风,脸颊虽带着几分红晕却还是看了他一眼,道:“世子身子可无碍了?” 她短短一句话才刚说完,耳垂就被陆秉之不轻不重咬了一下,崔令胭又羞又惊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却被陆秉之压在了一旁的墙上好生欺负了一番,直到嘴唇都有些肿了,脸颊更是多了一层红晕,陆秉之这才放开了她。 “夫人既然这般担心为夫,那过几日圆房夫人别觉着为夫欺负了你便是。” 崔令胭面红耳赤,被他欺负的都有些轻喘,听他这般说,带着几分羞嗔推了陆秉之一下,然后理了理发丝,也不理会陆秉之就从屏风后出来。 陆秉之笑着跟了出去。 外头碧柔见着二人出来,少夫人脸颊上的红晕还未褪去,甚至嘴唇都有些微微发肿,如何还猜不出里头发生了什么。 她忙低下头去,心中却是分外高兴,少夫人和世子能这般亲近,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好事。 若是世子的身子真如少夫人所说大抵无碍了,那圆房也是顺理成章的,若真圆房了,国公府里关于世子和少夫人的那些闲言碎语也能少一些,也不会叫外头那些人看了笑话。 碧柔这般想着,就去了茶水间泡了两盏庐山云雾过来。 崔令胭接过茶轻抿了几口,压下了心中的那股子羞赧。 可时不时还是想起陆秉之说圆房之日莫要怪他欺负人,少不得后悔自己说错了话,又觉着陆秉之别看性子清冷,可实际上在某些事情上也是极为小心眼儿的。 她方才又没有别的意思,分明是陆秉之多心了,或是故意挑她的一个错处想要欺负她。 这般想着,崔令胭的视线便不自觉落在陆秉之身上。 看着他的时候,又觉着这人真是分外好看,虽说男子好看的也不少,可陆秉之这样清冷贵气的样子,身上还藏着那般大一个秘密,就着实更叫人移不开视线了。 夜里两人早早就歇下了,崔令胭还有些提着心怕陆秉之继续动手动脚,好在陆秉之并没有再想着欺负她,只在睡下的时候将她圈在自己怀中,两人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一早,陆秉之亲自陪着崔令胭去窦老夫人那里请安。 窦老夫人见着小夫妻一起过来,彼此间的默契和亲近比以往更甚,心中只有高兴的,不等二人行礼便赐了座,又叫人上了茶水和点心。 一旁的二夫人贺氏瞧着老夫人这般样子,带着几分酸意道:“在母亲心里世子可是头一份儿的,我们这些当儿媳的日日过来请安,可没 见母亲您这般高兴,说不得还惹人嫌呢。” 窦老夫人听出她话中的打趣,笑骂了她一句:“你多大年纪,竟和小辈们争起宠来了。” “罢了,今日叫孙嬷嬷从私库里拿出一盒子首饰来,任凭你们挑选,也省得你们说我这当长辈的偏心,眼里只有秉之一个了。” 贺氏也不是惦记那点儿东西,不过老夫人既然有这等兴致想要赏赐她们,她自然只有高兴的,当下就起身谢道:“那儿媳就谢过母亲了。” 说着,她还对着一旁坐着的陆秉之道:“看来日后世子要经常这个时候过来,咱们一块儿碰着,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一高兴手一松,就能叫我们得不少好东西呢。” 她这般打趣的话惹得窦老夫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屋子里也热闹起来。 屋外,被母亲岑氏催促着过来请安的陆丹若听到里头的欢声笑语,心中着实不是滋味儿。 母亲被父亲下了脸面气得生了病,可老夫人这里却还是热热闹闹的,对比牡丹院的冷冷清清,这里的热闹着实叫人听着刺耳。 她强压下这些情绪,挤出一丝笑意来打起帘子走了进去。 她一进来,屋子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窦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也收了几分,见着她行过礼,才问道:“你母亲今日可好些了?” 陆丹若心中难受,可自打崔氏进门便屡屡受责罚,母亲如今也在父亲那里彻底没了脸面,所以她到底还是收敛了自己的小性子,恭敬地回道:“喝了大夫开的药已是好些了,多谢祖母关心。” 窦老夫人也知道那日儿子去牡丹院时正好听见岑氏和陆丹若在屋里说的那些话,所以也知道儿子对陆丹若这个女儿很是失望,不然也不会说出往后嫁人后来不来往都由着她这样的话。此时见着陆丹若这个孙女儿,到底是开口道:“你父亲那脾气你也知道,你往后收敛些性子,莫要像之前那般骄纵任性了。” 陆丹若自然知道窦老夫人所指何事,面上露出几分难堪来,心中也甚是委屈,她点头道:“是,孙女儿日后会记着的。” 窦老夫人点了点头,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叫她坐了下来。 陆丹若上前坐了,听着祖母窦老夫人和崔氏这个嫂嫂说话,贺氏不时也含笑接上一句,陆秉之坐在那里喝着茶,应上一句话就能叫祖母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觉着他这孙儿哪哪儿都好,这般热闹,倒只有她这嫡亲的孙女儿像是个外人一样。 陆丹若眼圈有些湿,过去崔氏未嫁进来时祖母虽也偏心可并非是这样的。她来这清德院请安,祖母对她也是温和慈爱的,她也从来都不觉着自己这个国公府的长房嫡女哪里多余。 可自打崔氏进门,尤其是听父亲说了那些话,母亲被父亲拂了脸面病了后,她再一次过来请安,就觉着一切都变了,自己坐在这屋里哪哪儿都像是个外人。 那日表妹跟着外祖母梅老夫人来府里,私下里说话时表妹还提起家中的兄长过些日子就要成婚了,她这些日子甚是担心,怕未来的嫂嫂进门后不喜欢她这个小姑子,恨不得将她早点儿嫁出去。当时她听到那些话只觉着可笑,心想嫂嫂进门合该是谨小慎微,奉承讨好府里未出阁的小姑子的,哪里有当小姑子的怕被嫂嫂不喜欢,担心嫂嫂想快些将她嫁出去。 她觉着表妹这性子真是太懦弱了些,也想得太多了,岑府到底是比不得卫国公府这样的门第,养出来的女儿到底是多了几分小家子气。 可此时陆丹若却是也有了这种感觉,她这个未出阁的小姑子在这府里说不得在外人看来就是多余的,哪怕不明说,可祖母定也和父亲一样觉着她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等到嫁出去成了别家的媳妇,就和府里没什么相干了。 所以,父亲其实懒得理会管教她,不将她当作自己的女儿而是当成了日后别家的媳妇。 陆丹若觉着心中有些发寒,视线不自觉朝陆秉之这个继兄看去,头一回想兴许即便没有陆秉之这个世子,父亲待她也不如儿子吧。 又或许,是因着她没有个嫡亲的弟弟,所以在府里到底是没个依靠。 她又看向崔令胭这个嫂嫂,见着这个她一向瞧不上眼的嫂嫂如今在国公府这般自在,不仅得了陆秉之喜欢,甚至叫祖母都对她有几分偏心,心中嫉妒的同时不自觉又生出些许羡慕来,觉着崔令胭虽命不好叫生母戚氏不喜,可到底老天还是眷顾了她一回,叫她嫁给了陆秉之,才当了这个高高在上的世子夫人。 崔令胭如今都这般得脸了,倘若日后和陆秉之圆房,她怀了身孕,只怕气焰比如今还要盛上几分。 若是陆秉之的身子一直不好,两人一辈子都没有孩子就好了。 崔令胭早就察觉到陆丹若看向这边的目光,此时感受到陆丹若看着她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极力掩饰却又掩饰不住的敌意,心中也有些无奈。 自己和陆丹若这个小姑子实在是八字不合,要不然,陆丹若怎会这般讨厌她这个当嫂嫂的。 崔令胭看了陆秉之一眼,觉着定是陆丹若本就不喜陆秉之这个兄长,这才看她这个当嫂嫂的分外碍眼,再加上她进门后陆丹若因着她受了责罚跪了祠堂,便愈发不喜她抵触她了,她们这对姑嫂怕是没有缓和的一日了。 好在,陆秉之并不会一辈子都是卫国公府世子。陆丹若这个小姑子也只是暂时的,所以对于陆丹若,崔令胭并不想和这个未出阁的小姑子太过计较。 所以,只看了陆丹若一眼,视线就收了回来。 陆丹若却是觉着崔令胭这举动带了几分轻慢的意思,心中更是不快。 窦老夫人和几人说了会儿话,就叫众人离开了,只留了陆秉之在屋里。 陆秉之含笑问道:“祖母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非要单独将孙儿留下来,二婶若是多心,还以为祖母单独给孙儿什么好东西呢。” 窦老夫人听了忍不住给气笑了:“你二婶就那样的性子,你又不是头一天知道,有些自己的小心思可其实胆子不大,真要做出什么狠辣的事情来她自己就先给吓住了。” 窦老夫人没再继续说贺氏这个儿媳,视线往陆秉之脸上瞧了瞧,这才道:“我瞧着秉之你气色比之前好好上许多,听说裴太医给你最后一回施针也是前几日,说你无大碍了。” 见着孙儿不紧不慢的喝茶,窦老夫人瞪了他一眼,到底是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我是想说,胭丫头进门也有些日子了,你这身子若是好些了,那该圆房还是要圆房的,不然这媳妇娶进门,难道让人家过那守寡的日子不成?咱们可不能如此对不住人家!” 听窦老夫人这般说,陆秉之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什么守寡不守寡的,这可不吉利!” 窦老夫人也知自己一时最快说错了话,连忙呸了一声,然后又看向了陆秉之。 “你给我个准话。” 陆秉之放下手中的茶,道:“祖母就放心吧,就是祖母不说,我这两日也打算圆房的。” “之前孙儿不是告诉祖母太医说孙儿中毒并未对那些有什么影响,祖母怎就不信?” 窦老夫人有些讪讪,带着几分责怪对着陆秉之道:“还不是你洞房花烛夜都未圆房,拖到今日我这当祖母的才不得不开这个口问一问你。” “咱们这样的人家,一直拖着不圆房,你不将那些闲言碎语放在眼 中,可胭丫头一个新妇,她心中定是有压力的,可她才刚嫁进门又脸皮薄,不好提起这个,更不好和你这个夫君说,心中不知有多委屈多忐忑呢。” 陆秉之解释道:“孙儿只是怕体内余毒未清和胭儿圆房,若胭儿有了身孕对腹中的孩子也不好。再则,这桩婚事落在胭儿身上也是无奈之举,孙儿总要叫她在府里适应一些时日,不然倒显得孙儿如何逼迫于她了。” 窦老夫人听了他这话倒是觉着稀罕,却也直截了当拆穿了他的话:“你前一句我信,后一个理由我却是不信的。你肯定是这些日子对胭儿上了心才想着要圆房,你那性子,若是不喜欢,拖着一直不圆房也是能干出来的,尤其外头那些流言蜚语还给了你借口,无人能挑出你的错处来,甚至还要顾忌着你的想法。” “你呀,如今就是觉着胭儿入了你的眼,满意她这个妻子,这才这般说的,你们男人的那点儿心思当谁不知道呢?” 陆秉之为人周正性子也清冷,在府里谁都不会如此和他说话,突然被窦老夫人这个当祖母的这般评论,就连陆秉之自己都有些不大自在了。 窦老夫人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道:“行了,别在我这里杵着了,胭儿定还在外头等着你呢。你既对她有心思往后就好好待她,莫要像你父亲和岑氏一样,彼此没了情分,成了一对怨偶。”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56节 陆秉之点了点头,却还是替卫国公辩解道:“父亲给过岑氏机会,只是岑氏不知悔改,如今落得如此处境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至于丹若,孙儿的想法也和父亲一样,若她能保持面儿上的礼数,孙儿也当她是自己妹妹,若是再对胭儿这个大嫂有半点儿不敬,祖母还是挑个人家将她嫁出去吧,左右她如今也到了议亲的时候,咱们自家人教导不好她,改不了她的性子,想来出阁后当了别家媳妇,就知道不能任性妄为了,说不得往后回了娘家也知道娘家的好了。” 陆秉之一向不将陆丹若这个妹妹放在眼中,在窦老夫人面前更是从未提起陆丹若的婚事,所以窦老夫人听他这么一说,眼底便露出几分诧异来。 她也上了年纪,如何听不出孙儿的意思,孙儿是明面儿上护着崔令胭这个妻子,所以才说出这些话来。 窦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道:“由着你吧。” 陆秉之点了点头,起身对着窦老夫人拱手又行了一礼,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院子里 崔令胭正站在假山旁的池塘边看着里头金鱼在水中摇摆尾巴来回游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还有鼻间熟悉的迦南香,她转过头来。 “祖母将你留下来可是说什么话了?”崔令胭心中带了几分好奇,两人如今也很是亲近,便没什么顾忌直接问了出来。 陆秉之听她这般问,低下头去凑到她耳边含笑道:“祖母问咱们什么时候圆房。” 崔令胭的脸颊一下子就烧的通红,她下意识朝四周看了看,见着身边只有碧柔,这才松了一口气,带着几分羞赧看向了陆秉之。 “祖母怎会问起这个?可是关心你的身子?可之前我回过祖母,说裴太医说你身子无碍,不必祖母担心。” 陆秉之却是笑道:“咱们一直不圆房祖母自然是当心的。祖母更担心因着我的身子叫胭儿你心中觉着委屈。” 崔令胭如何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她脸颊红透了,却还是低着声音辩解道:“我嫁给你时京城里流言蜚语不知有多少,可你之前护着我,派观言送了东西给我,我便觉着你纵是身子有什么不妥我也半点儿都不会嫌弃你,会好好照顾你的。再说,那等事情,也并非要有的,我们那里就有姑娘一辈子都不嫁人的,祖母其实也不必那般担心觉着我心中会委屈。” “如今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可比以前好上太多了,我已是知足了。” 陆秉之听得一下子就笑了,觉着妻子有些直白又有些单纯可爱,又叫人觉着忍不住心疼。 “往后你就知道了,总归为夫可不是那等不中用的。” 陆秉之留下一句话,就径直朝院外走去。 崔令胭脸颊羞得通红,觉着还是原来那个清冷自持高高在上的陆秉之更叫她喜欢。 如今这个时不时说些轻浮之言,又爱欺负人的,哪里像是那个外人口中清冷自持不近女/色的卫国公世子? 碧柔忍着笑,对着自家少夫人道:“少夫人快追上去吧,别叫世子等着。” 崔令胭见着碧柔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又这般打趣她,脸颊愈发热了几分,几步追上了陆秉之。 两人一路回了梧桐院,陆秉之又陪了她一会儿便去了松雪堂。 崔令胭也忙起自己的事情来,正看着账册时,外头有丫鬟进来回禀道:“少夫人,舅太太带着表姑娘还有二姑娘来府上了,这会儿正往梧桐院这边来呢。” 第85章 情分 崔令胭听到舅母詹氏来了府里,眼底微微露出几分诧异,想到她如今的身份是卫国公府世子夫人,又颇得陆秉之喜欢,自己那个颇会算计分外精明的舅母,自然不会放过从她这里沾光的机会的。 崔令胭眉眼间带了几分嘲讽:“还以为舅母忙着张罗二堂姐和表哥的婚事,抽不出空来呢,原来竟是我想错了。” 碧柔也是知道之前二姑娘崔令音算计自家少夫人,可詹氏这个舅母先是过来和少夫人质问,觉着是少夫人带累了表少爷戚绍章的名声,之后又不知怎地又瞧上了崔令音当自己的儿媳妇,如此种种,哪怕詹氏教养了少夫人一场,彼此间的那点儿情分怕是也不剩多少了。 更别说,碧柔自打来出云院伺候,便也看出少夫人对这个舅母并未有多少喜欢,就连对表姑娘戚若柔也是浮于表面的情分,瞧着温温柔柔面含笑意,可笑意却是未曾到达眼底,想来这些年在戚家,少夫人这个寄居在府里的表姑娘定是受了不少委屈。 所以这会儿听崔令胭这般说,也不觉着诧异,只开口道:“舅太太到底是当长辈的,既然登门了奴婢还是陪少夫人去垂花门处迎一迎吧,莫要叫人觉着少夫人如今地位不同便张狂起来了。” 崔令胭不喜詹氏这个舅母,可她也不是那等行事全然凭着自己心意的,即便碧柔不说她也不会给人留下编排她的话柄,合上手中的账本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你叫碧桃去膳房吩咐人准备些江南那边儿的菜式,今个儿大抵要留舅母她们在梧桐院用膳了。” “再派人去松雪堂告知世子,叫世子中午不必过来了。”陆秉之那样的性子,肯定也不想应付詹氏和侯府的人,崔令胭自己一人就能应付了。 碧柔知道少夫人的心思,再说内宅女眷之事本就不该世子掺和,世子若是过来见詹氏这个舅母,实在是有些失了身份了,若是詹氏在戚家时善待少夫人便罢了,世子念着她对少夫人的好将她当长辈敬着也无妨,可偏偏,詹氏没结下这个善缘,自然也只能是这样的礼数了。 碧柔说着,对碧桃使了个眼色就叫她去松雪堂了,又点了一个丫鬟去膳房吩咐,这才跟着崔令胭出了梧桐院,一路往垂花门去了。 两人才行至垂花门,就见着不远处几个人朝这边过来,走在最前头的正 是舅太太詹氏,跟在她后头的是表姑娘戚若柔和二姑娘崔令音。 崔令胭的视线先是落在崔令音身上,今日崔令音穿了件宝蓝色绣着芍药的褙子,她的长相只是中上,只是细细打扮了便多了几分精致婉约。比起当初那个被戳穿算计,在老夫人面前狼狈不堪的崔令音,多日不见,这个堂姐瞧着温和了几分,不时和戚若柔含笑说话,眉眼间早就没有了当初觉着戚若柔这个表姑娘是上门打秋风时的那些轻视和不屑。 她和詹氏还有戚若柔走在一块儿,倒像是相处了许多年似的。 崔令胭心下生出几分唏嘘感慨来,当初崔令音还因着嫉妒她得了这桩婚事,叫文姨娘编排出那些关于她和戚绍章的流言蜚语来,那时候她对于婚嫁之事也曾想要高攀陆秉之这个卫国公府世子,如今成了戚家未来的儿媳妇,倒也很快就压下了这些心思,和戚家人相处起来如此融洽。 崔令胭觉着,自己这个堂姐性子和舅母詹氏真是有几分相似,日后当了婆媳想来比梦中的那个她更能适应戚家儿媳妇的身份吧。 这般想着,詹氏她们已是到了垂花门处,崔令胭收回了这些心思,含笑迎上前去,对着詹氏福了福身子道:“胭儿见过舅母,舅母过来怎也不早些派人告诉我一声,我派了马车去侯府接舅母才是。” 詹氏如今早知崔令胭这个外甥女性子并非和在戚家的时候那般乖巧柔顺,这会儿听她这般寒暄的话,心中更是确认了几分,崔令胭别看年纪小,可却是个记仇计较的,嘴巴也不饶人吃不得亏,自己今日冒然上门,她心中未必真心欢迎她这个舅母。 什么早些告诉她,她这个少夫人派人去侯府接,当她听不出来是觉着他们冒然上门有些唐突呢。 只是崔令胭这话说得分外巧妙,詹氏即便听出几分其他的意思也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詹氏笑了笑,对着崔令胭很是亲近道:“哪里需要你派人上门去接,侯府的马车也多的是,你才嫁进卫国公府不久肯定有不少事情要忙,舅母可不好给你添乱。” “今日过来一则是想看看你,二则是我在京城里置办了宅子,想着后日邀你过去温居,到时候热热闹闹玩上一日,也好叫你跟着松快松快。” 崔令胭笑了笑,带着詹氏她们往梧桐院去了,进了屋里后,几人分宾主落座,丫鬟碧柔上了茶水和点心。 詹氏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这布置雅致又透着低调贵气的屋子,又见着崔令胭如今的打扮,心中少不得生出几分感慨来。 谁能想到,当日那个在戚家谨小慎微寄人篱下的表姑娘,今日能得了这么一桩婚事,高攀上卫国公世子陆秉之,成了陆秉之的妻子呢? 若早知她有这般出息,自己在戚家时应该对这个外甥女更好一些才是,若是她对崔令胭好一些叫她对自己这个舅母能当成自己的母亲来敬重,那如今不知能得多少好处呢。 好在,自己虽对她没有那般掏心掏肺好,可也没有明面儿上得罪了崔令胭,教养她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至于之前为着绍章的名声前去质问她叫她给个交代,和叫崔令音当了自己未来儿媳的事情,一则是她关心则乱,二则也是为着两府关系,不想因着一桩事情彼此伤了情分罢了。 音丫头算计不成自己也受了一番责罚,这卫国公府世子夫人的位置也照样落在了崔令胭身上,在她看来,崔令胭若是个聪明的,就不该继续计较此事了。 彼此闹得难堪老死不相往来,对她这个世子夫人的名声可不好。 这般想着,詹氏含笑道:“当时在戚家我和你外祖母私下里说起胭丫头你的婚事,想着胭丫头你这般容貌出身又高,日后不知能便宜了哪家的公子去。当时我和你外祖母都觉着你回京后能嫁个门当户对的高门公子,却也想不到胭丫头你竟会这般有福气,嫁给了陆世子,当了这个世子夫人。我已经派人送信给你外祖母,你外祖母若是知道了,不知有多高兴呢。” “等过些日子你外祖母来京城参加绍章和令音的婚事,你们祖孙也能见一见,好好说些话呢。” 崔令音挑了挑眉,如何不知詹氏是拿外祖母的情分来缓和彼此嫌隙。又说外祖母要来京城,若是她这个外孙女儿和詹氏闹得不和,叫京城里的人议论编排,真将外祖母气出个好歹来,她纵然知道自己问心无愧,可难免名声受损叫人背地里戳着脊梁骨骂。 自己这个舅母,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精明。 崔令胭笑了笑,道:“外祖母能来京城,我也很是高兴呢。” 说着,她又看向了坐在下头的崔令音,含笑道:“恭喜二堂姐了,等二堂姐和表哥成婚,我也去喝杯喜酒,到时候就要叫二堂姐一声表嫂了。” 崔令音听得这一声表嫂,脸颊露出几分羞红来,她看了崔令胭一眼,到底还是起身福了福身子道:“之前那桩事是我因着嫉妒蒙了心这才差点儿害了三妹妹,我今日本不该冒然过来,可也想着能过来一趟借着这机会给三妹妹你赔个不是。” 崔令音说着,竟然当着詹氏和戚若柔,还有一屋子丫鬟婆子的面,跪了下来。 “不求三妹妹忘了这桩事情,只盼着三妹妹莫要因我的事情迁怒了戚家。往后我嫁到戚家,就是戚家妇,若是因我叫三妹妹和戚家生了嫌隙,我还有何脸面当这个戚家的媳妇。 她这举动谁都没有料到,崔令胭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茶盏亲自走下软塌将人给扶了起来。 崔令音做到这个地步,也着实有些叫人诧异。 果然,当宁寿侯府庶女这些年,崔令音可比崔令徽这个长房嫡出的姑娘能豁得出脸面去。 如此能屈能伸,也着实叫人佩服。 “堂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吧,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往后你嫁去戚家就是我的表嫂,我承舅舅舅母照顾这么些年,也算欠了戚家的人情,你若是心中过意不去,就当是拿这个偿还了吧。想来舅母疼你这个未来儿媳妇,为着叫你心安定不会觉着有什么不妥的。” 崔令音被崔令胭扶着胳膊站了起来,先时见着崔令胭的举动还觉着自己跪这一跪虽失了些颜面可若能叫崔令胭将旧事当着众人的面揭过去,也不算她白白丢这份儿颜面了。 她一直觉着,崔令胭自小不在侯府长大,也不是太过有城府之人,她这般当众跪下,哪怕崔令胭心中不愿意将此事揭过去,也不好不给詹氏这个教养过她的舅母脸面,毕竟,她如今可不单单是她的堂姐,还是她未来的表嫂。 于情于理,她赔罪赔到这个地步已是足够了,崔令胭再想计较都不行,就会叫人觉着没有肚量,也不记着戚家对她的情分了。 可她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堂妹亲手扶起了她,说话也软软的,可话中的意思却是叫人心惊。 她竟然想借着她抹去戚家这些年对她教养的情分? 可真是好心思好手段! 即便是她这个在宁寿侯府自小长大的庶女,也没这般算计和城府。 因着震惊,崔令音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一双眸子里满是诧异。 接收到她的目光,崔令胭含笑道:“堂姐放心,我自小在戚家长大,最是知道舅母的性子了,舅母如今既然这般喜欢你,自然会为着叫你心安答应下来的。” “你也别怪我这样说,若只我自己我不怪罪就是不怪罪了,甚至咱们堂姐妹说怪罪二字也有些严重了。可此事到底之前牵扯到了我的名声,世子和国公府虽碍着两家姻亲关系不好和堂姐计较,可这般当众揭过去,自然是要有些由头的。我如此这般,对世子和府里老夫人也能有个交代了。” “日后堂姐当了我的表嫂,咱们自然该如何相处就如何相处。如此表姐安了心,我这边也能有个交代,彼此相处起来岂不更自在几分?” 崔令胭半推半扶叫崔令音落座了,又坐回软塌上,才含笑对着詹氏道:“舅母觉着胭儿这样可对?” 詹氏心中变了几变,脸上的笑意都有些挂不住了,可到底还是开口道:“好,自然是好的,往后你和你表嫂彻底没了嫌隙,好好相处才是,我们这些当长辈的求的不是就是这个吗?” 詹氏心中滴血,更是气得想要吐血,戚家对崔令胭的教养之恩就这般抵消了吗?可崔令胭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又抬出府里老夫人和世子来, 她便是不应承又能如何? 再说,事情是崔令音这个未来儿媳做出来的,她若是不松口,崔令音没嫁过来就和她这当婆婆的,和戚家生了嫌隙,往后就是当了戚家妇,也未必能真心想着戚家。 事已至此,其实也由不得她了。 詹氏在心中深吸了一口气,心想之前在戚家时也没见着崔令胭这般心机,还以为她是个心思简单好糊弄的,如今想来,她这个当舅母的真心与否,崔令胭心中定也是门儿清的。 怪不得一路到了京城回了宁寿侯府,崔令胭就和她这个舅母生分疏远了许多。詹氏之前还不敢肯定,可今日上了一趟门见着崔令胭小小年纪就这般行事,如何还不明白自己当初其实是枉做小人了,那些小心思落在崔令胭眼中,她竟还想着叫崔令胭记着戚家的情分。 落在崔令胭眼中,岂不将她这个舅母当成个笑话? 想着这些,詹氏心中愈发难受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谁都没有想到,崔令音坐在那里脸色微微有几分发白,还带了几分难堪。她身边坐着的戚若柔更是变了脸色,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到底又咽了下去。 “舅母说在京城置办了宅子,是在哪处地方,周边可热闹?” 崔令胭像是半点儿没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含笑对着詹氏问道。 詹氏压下心中的种种心思,强挤出一丝笑意来,含笑道:“是在韩家胡同那边儿,那边儿文人多,置办个四进的院子也并不十分贵,我寻思着你表哥如今在国子监读书,成婚后住在那里正正好,氛围也是格外不错的。” “还有几个邻里也是江南那边儿来的,彼此相处起来倒也方便。” 崔令胭含笑点头:“舅母自是事事替表哥安排妥当,周全万分的。” 两人闲聊起来,气氛缓和了几分,可之前那桩事情自然不能当做没有发生。 所以,詹氏略坐了一会儿留了宅子的地址就想着带着女儿和崔令音回去了,她本还想着若能借此机会给府里老夫人请个安,叫女儿戚若柔也能在老夫人面前儿露个脸,哪怕得个见面礼也是好的。 可崔令胭来了这么一出,叫她这个当舅母的脸面上下不来又觉着吃了大亏,她如何还有这个脸面开口说要去给老夫人请安。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57节 若叫崔令胭寻个借口回绝了,她这个当长辈的脸面才挂不住呢。 所以,没了这个心思,更没了和崔令胭闲聊的兴致,詹氏就想着早些告辞了。 她还未出言告辞,就听崔令胭道:“胭儿特意叫膳房准备了江南那边儿的菜式,等会儿用膳时舅母可要好好尝尝,评评味道如何,可有戚家的厨子做出来的地道?” 崔令胭这般说,詹氏就不好不留下了。 她扯出几分笑意来,道:“过来陪你说说话就是了,你才嫁进来,午膳世子不陪着你一块儿用吗,可别影响了你们小夫妻相处才是?” 崔令胭含笑道:“我叫丫鬟派人告诉世子今个儿今个儿有客中午他自己在松雪堂用就是,舅母和表妹头一回来我这,我肯定要陪着舅母和表妹一块儿用膳的,不然就是失了待客的礼数了。” 詹氏有些诧异于崔令胭提起陆秉之这个世子时的随意,那日三朝回门她虽见着陆秉之对崔令胭这个新婚的妻子很是不错,可也只觉着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最重规矩,崔令胭既嫁给了他他便会给她世子夫人该有的体面,最多因着崔令胭相貌格外好,叫陆秉之这个世子更喜欢几分罢了。 可她实在没想到,崔令胭才嫁进来多少日子就和陆秉之这个夫君相处的这般亲近了吗?那种语气中的随意和亲近,哪里是一个刚进门不久的新妇该有的? 倘若没这份儿底气,崔令胭也不敢如此说,免得被人笑话。 詹氏的视线落在崔令胭身上,心中有些酸溜溜的,自己女儿戚若柔也是自小和崔令胭一块儿长大的,如今崔令胭成了世子夫人,又和陆秉之相处的这般好,女儿的婚事却至今都没个着落。 这两相对比起来,詹氏心中就觉着有些羡慕又有些泛酸,若女儿也有这份儿福气就好了。 很快就到了午膳时候,膳房送来了好些菜式,摆了满满一桌,几人坐在圆桌前一边说话一边用膳。 期间老夫人派身边大丫鬟送来了一支羊脂玉雕牡丹花簪子,说是老夫人听到舅太太带着表姑娘来府里,按理说该见上一见,只是老夫人今个儿早起便有些咳嗽,便不见了,只派了身边的大丫鬟送了这见面礼过来,叫少夫人好生招待客人。 詹氏听着,心道卫国公府果然是最重规矩的,可惜女儿不能去老夫人那里讨个好。 示意女儿收下簪子,詹氏含笑谢过,又见着碧桃将人送出去,詹氏才含笑对着崔令胭道:“老夫人实在太客气了。” 戚若柔收了这簪子,心中却是没有半点儿高兴,一顿午膳瞧着和气热闹,可实际上彼此都存着各自的心思,吃的有些心不在焉罢了。 好不容易用完午膳,又喝了一盏茶,詹氏这才起身告辞。 崔令胭亲自将人送到了院门外,这才叫碧桃替她送詹氏她们出去,自己则带着碧柔回了屋里。 碧柔抿嘴一笑,乐道:“这会儿舅太太怕是后悔来这一趟呢。少夫人怎就想到那个法子,当时二姑娘突然跪下来和少夫人赔罪,奴婢都吓了一跳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亏的二姑娘能豁出去脸面。奴婢就想着,少夫人哪怕为着名声也不得已要将此事彻底揭过去了,哪曾想,少夫人竟这般聪慧,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 崔令胭回到软塌前坐下,带着几分嘲讽道:“她这般逼着我揭过此事,我若依着她应下了,往后谁都当我是个软柿子可以任意拿捏,得罪了我赔个不是就是。” “当我不知道,她当了这个戚家妇,那个送去庄子上的文姨娘早晚也是要被接回来的。舅母和崔令音,其实就是仗着戚家对我这些年的照顾,觉着我该记着这份儿情分不会撕破脸罢了。今日这一跪,也是一退为进,她损些脸面就想当众叫我应下来,是拿我的名声来堵我的嘴,分明是在恶心我呢?” “我若是不回敬一二,拿这桩事情抵消了戚家教养我一场的情分,就是自己恶心自己,怕是气得连觉都睡不好呢。” 崔令胭又道:“这样也好,往后也省得舅母人前人后拿我在戚家住了这么些年的事情说。” “她不是喜欢崔令音这个未来儿媳妇吗,既然喜欢,拿这份儿人情叫崔令音安心她如何还觉着吃亏了?” 碧柔点了点头:“是这个理,经过今日这事儿,舅太太日后行事说话也会有些顾忌,少夫人如今这个身份,是不好为着这个和她计较坏了名声的,如此拿二姑娘的事情抵消了,舅太太也无话可说,毕竟,她为着的可是戚家日后的儿媳妇。” “而且,奴婢之前虽在老夫人房里伺候,可也知道侯府每年送去戚家的年礼节礼只多不少,姑娘的吃穿用度不曾花过戚家一分一厘,戚家若是个要脸面的,经此一事,也不好继续拿这情分想着沾少夫人的光了。” 这样的亲戚,日后又是要留在京城的,少夫人这般处理了才好。 毕竟,少夫人如今不只是宁寿侯府的长房姑娘,也是卫国公世子夫人,詹氏若觉着少夫人欠了戚家的情分,那国公府欠是不欠,要不要跟着给詹氏和戚家几分脸面? ...... 马车上,崔令音眼圈有些红,带着几分哽咽道:“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之前蒙了心做出蠢事来,也不至于如此,害的戚家这些年对三妹妹的情分就此一笔勾销了,往后戚家再和三妹妹提起此事就有些立不住脚了。” 詹氏心中存着火气,可这会儿也知道对着崔令音发作出来只会影响日后的婆媳关系,她忍耐下这些 烦躁和火气,温声对着崔令音道:“不妨事,这桩事情能就此了结也算可以了。回去后,你叫人将文姨娘接回府里来,若老夫人那边问起,就就照实回禀了老夫人,想来老夫人不会不允的。”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詹氏自然想着再给崔令音这个未来儿媳妇卖个好,叫她更欠着戚家一些。 崔令音眼圈愈发红了几分,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多谢您了。” 一旁的戚若柔低着头,心中却是颇为复杂,今个儿去卫国公府一趟着实叫她心惊,和她一块儿长大的崔令胭,如今竟变得那般高高在上,为人处世也叫她瞧着都有些觉着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戚若柔不觉着单单因着崔令胭回了京城的缘故,她觉着更多是因着如今崔令胭嫁给了陆秉之,成了陆秉之的妻子。 今日崔令胭这般不给母亲和戚家颜面,这般行事,都是因着陆秉之这个夫君背后给她撑腰吧? 陆秉之那样一个身份贵重的世家公子,更是已故淑宁长公主所出,得皇上和太后疼爱,却待崔令胭这般好,实在是叫她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第86章 丑事 待回了府里,詹氏叫崔令音回自己院里歇着,自己也和女儿戚若柔回了住处。 崔令音目送二人离开,脸色有几分苍白。 丫鬟落雪见着自家姑娘这样,心中也很是难受。 方才舅太太嘴上虽没说,可心里头定是迁怒姑娘这个未来儿媳妇的。 毕竟戚家教养了三姑娘这么些年,如今却是因着自家姑娘之前的事情两厢抹平了,舅太太心中如何能甘心。 没当着姑娘的面儿发作,不过是觉着事已至此再发脾气更不值得罢了。 “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崔令音看了她一眼,道:“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往好处想吧。最起码,之前我算计崔令胭的事情往后就此揭过去了,自此以后我这个表嫂在崔令胭面前也能有底气些。舅太太如今气我,可也不好直接和我翻脸,毕竟戚绍章如今能进国子监是太太从中出力的,哪怕不看在我的面儿上,也要看在太太面儿上待我好些。” 落雪点了点头,想到日后的姑爷戚绍章,脸上又露出几分笑意来,道:“表少爷如今在国子监,可还记着叫身边的小厮给姑娘送些簪子首饰呢,可见心中还是记着姑娘的好的。若不是和咱们崔家联姻,姑娘要当这戚家妇,太太如何会这般出力。” 崔令音眼底微微露出几分异样来,只有她和文姨娘知道太太是因着被她和姨娘拿捏住了把柄才肯帮她。 好在,戚绍章也算是个有良心的,她帮了他一回,他待她倒是不错,不计较之前她算计他和崔令胭名声的事情,甚至还对她颇为上心,给足了她这个未婚的妻子体面。 甚至她能感觉到,就连詹氏和戚若柔,对她都迁就几分。不过想想也是,她虽是庶出,可到底是宁寿侯府的姑娘,戚绍章得了入国子监读书这头一桩好处,自然是想着还有往后的,詹氏和戚若柔也不是个傻的,自然要对她好些。 譬如今日,若没有之前那些甜头,詹氏这个未来婆母怕是当场就发作了,甚至悔婚的心思都有了。 幸好,幸好她和姨娘拿捏住了太太的把柄,要不然,她如今兴许就被随便嫁出京城去了,哪里还能自己寻个婚事。 崔令音收回了视线,想起去寺庙中上香小住的堂姐崔令徽,突然问道:“堂姐去寺庙小住,祖母和大伯母那里可有派人再送些什么东西表示关心?” 落雪摇了摇头:“如今老夫人不待见大姑娘,哪里会这般惦记大姑娘。大夫人这里三姑娘又成了世子夫人,自然是想着日后靠自己嫡亲的女儿的,如何还会在大姑娘这个继女身上下功夫。” 崔令音听着这话带着几分嘲讽道:“大伯母装了这么多年慈爱的继母,如今见着三妹妹风光,大姐姐坏了名声婚事艰难,倒是不继续装了,我还以为她能装上一辈子慈母呢。” “不过,她那般偏心自小将三妹妹送去戚家,三妹妹得了风光未必记着她这个生母呢。明日温房,这对母女不知道相处起来有多尴尬呢。” 崔令音说着,没再继续说崔令胭,而是对着落雪吩咐道:“派人去太太那里一回,将今日的事情告诉太太,劳太太派人去将我姨娘接回府里来。” 落雪心中对于姑娘和太太如今的相处方式有几分不解,可她一个当丫鬟的实在是不好问,哪怕是心中好奇也怕好奇心害死猫,所以听她这般吩咐便应了声是,直接便去了二夫人卞氏那里。 崔令音转身回了自己所住的碧岚院。 这边 卞氏听到落雪的回禀,脸色变了几变,良久才对着身边的姚嬷嬷吩咐道:“既然她们堂姐妹和好了,你明日就派人去将文姨娘接回来吧。” 她能猜得出来崔令胭未必当面说允许文姨娘回来,可崔令胭欠戚家那么大的情分,将文姨娘当个添头也未必不可行。 纵是这事情传到卫国公府,想来那边也不会有什么异议的。 卞氏说着,挥了挥手叫落雪退下了。 待落雪离开,姚嬷嬷才带着几分不快道:“二姑娘拿捏着夫人的把柄,不仅叫夫人帮着戚绍章进了国子监,叫她在詹氏这个未来婆母面前卖了好,如今她竟是使唤起夫人这个嫡母来了,真是没个尊卑!” 卞氏抿了口茶,淡淡道:“将人接回来也好,人在跟前儿才好拿捏。她捏着我的把柄,我捏着文姨娘的性命,也算是彼此制衡了。” “我倒是觉着,胭丫头如今成了世子夫人,还真是有些上位者的手段,你瞧瞧,谁能想到当初刚回府的那个没有存在感的胭丫头如今会是几个姑娘里最尊贵,最有出息的?戚氏可真是好福气!” 姚嬷嬷伺候卞氏多年,深知卞氏的心思,知道她是怕有了崔令胭这个姐姐帮衬,往后这宁寿侯府更要落在长房崔慎泊手中了,那样一来他们少爷是半点儿机会都没了。 她出声宽慰道:“不说三姑娘和戚氏母子不亲近,纵是三姑娘不计较过去的事情,也要崔慎泊自己身子争气才是,这娘胎里落下的弱症,哪里是那般容易好的。如今侯爷又甚少往戚氏屋里去,我看咱们少爷也未必没有机会。” 听她这样说,卞氏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对着姚嬷嬷吩咐道:“明日戚家那宅子温房我就不去了,你备个礼叫音丫头一并带过去吧。” 姚嬷嬷有些迟疑,到底日后是亲家,这若是不亲自过去没得叫詹氏心中觉着夫人看不起戚家。 卞氏带着几分不满道:“我将那戚绍章送进国子监读书戚家就该对我这个亲家母感恩戴德了,还敢叫我事事都周全了不成?我是懒得折腾这一回了。不过听说那宅子地段也不错,四周住的多是文人,也不知花了多少银钱,不知道我那嫂嫂背地里贴补了没?” 姚嬷嬷道:“大夫人多少总要意思一下,左右也不会挪动公中的银钱。不过,因着戚绍章娶咱们二房的姑娘,这姑嫂间总会生出几分嫌隙来的。如今瞧着不显,日后同住在京城,只会有更多的摩擦。” ...... 詹氏因着在崔令胭那里没了颜面没 好意思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可二太太卞氏吩咐下来明日叫人去庄子上将文姨娘接回府中的消息到底是瞒不住的。到傍晚时,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府里。 戚氏听到这消息,派人细细打听了,知道原委后,少不得又生了一场闷气,而翟老夫人听到这消息,心中虽对崔令胭这个孙女儿如此强势有几分不喜,可面儿上还是夸赞道:“她们堂姐妹如此解开嫌隙也是好的,再说,如此一来也省得外人说咱们侯府欠了戚家的情分,咱们虽知道府里每年送多少东西往戚家,可外头那些乱嚼舌根的人哪里清楚,如今两厢抵消了,日后和戚家人才更好相处。” “这是件好事!” 这话翟老夫人有意叫人传入詹氏耳中,詹氏恨不得将桌上的茶盏全都砸到地上去,可到底顾忌着是客居在侯府,心中有气也只能忍着了。 戚若柔面露难堪,带着几分委屈道:“好在明日就搬出去了,待往后哥哥出息光耀门楣,母亲便无需受这份儿羞辱了。” 戚若柔替母亲委屈,母亲这个当舅母的教养了崔令胭一场,到头来却是半点儿好处都讨不了,崔令胭如今高高在上更是记不起旧日的情分,只将母亲当一般的舅母来处着,这崔家一家子着实是叫人心寒。 ...... 崔令胭自是不知侯府里众人的想法,因着明日要去戚宅温房,晚上沐浴之后早早就歇下了。 陆秉之搂着她,问道:“可要我陪着你过去?” 崔令胭转过身去抬眼看着他,灯已熄灭,她只见着他清隽的眉眼,不知为何突然就轻笑一声:“世子若是跟着过去,舅母她们都要不自在了。” “而且,明日母亲也去,我一个人应付就是了,世子留在府里好歹能自在......。”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陆秉之压在了身下,熟悉的气息充斥在唇齿间。 崔令胭先时还下意识推陆秉之的肩膀,之后手上也松了力道,等到陆秉之停下来的时候,她的脸颊绯红,声音更是有几分轻喘:“明日还要早起,世子还是早些睡吧。”她怕继续下去,两人就在今日圆房了。 陆秉之自然也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没有继续下去,只搂着崔令胭睡了。 翌日天才刚刚亮,崔令胭便起来了,和陆秉之一块儿用了早膳后就去了窦老夫人那里。 窦老夫人知道戚家在京城置办了宅子,也听说了昨日自己这个孙媳和詹氏这个舅母还有崔令音那个堂姐之间的种种,温声叮嘱道:“昨个儿的事情你办的不错,你虽是小辈,可也不能一味被人拿捏住。不过,詹氏到底是你的舅母,戚家也是你的外家,既然在京城里置办了宅子,那今日温房礼物送的重一些也无妨,一则免得被人觉着你不念旧情,二则也不符合你如今的身份。” 崔令胭知道这个轻重,含笑解释道:“孙媳从库房里选了成套的紫色透明磨花琉璃盏,舅母喜好喝茶,送出去舅母定会喜欢的。” 这成套琉璃盏自然是拿的出手的,窦老夫人听了,也放心下来,又叮嘱了两句就叫她准备动身,莫要在这里耽搁了。 崔令胭福身退下。 窦老夫人满意道:“你看她年纪小,做事倒是叫人放心。” 孙嬷嬷知道老夫人满意这个孙媳妇,含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呢,待日后少夫人给老夫人生个重孙儿,老夫人还不知如何夸少夫人呢。”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58节 她一句话就将老夫人逗笑了,老夫人年纪大了,自然是盼着府里人丁兴旺,子嗣绵长。 如今秉之身子大好了,她自然更是盼着了。 牡丹院 岑氏听说了崔令胭出门温房的消息,带着几分嘲讽道:“不是说昨日才得罪了那詹氏,今日便带了礼物去温房,咱们这个少夫人可真是......” 岑氏没继续说下去,又问道:“世子可陪着一块儿去了?” 丫鬟回道:“世子还在松雪堂,没跟着少夫人一起出去。” 岑氏眼底露出不屑来:“看来,陆秉之也不是真喜欢崔氏,要不然,今个儿就该陪着崔氏一块儿去了,起码露个脸给崔氏撑撑场子。” “人家前去温房都是小夫妻一块儿去,崔氏一人过去也不怕人家觉着不吉利?” 岑氏这话就是鸡蛋里头挑骨头了,她的话才刚说完,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婆子急匆匆打起帘子进来,脸色很是慌张,岑氏一看认出是岑府的婆子。 岑氏心里头咯噔一下,也没继续编排崔令胭这个儿媳的心思了,直起身来问道:“出什么事儿了,怎这般慌慌张张的?” 婆子有些害怕不敢说。 岑氏斥道:“别吞吞吐吐的,想急死我不成?” 婆子这才小声道:“回夫人的话,是,是府里出事了。老爷被人发现在外头置办了外宅,如今府里闹腾起来了,老夫人都给气晕过去了。” 岑氏一愣,虽然有些吃惊,可世上男子偷腥的多,父亲在外头有了外室藏得好,这些年下来才被人发现也是有的。 母亲哪怕动怒生气,也不至于气晕过去。 难不成,是闹出庶子来了? 她可不想再多个庶兄弟了! 婆子脸色难堪,好半天才憋出话来:“若这个还好了,可,可偏偏是养了小倌儿,且正好有同僚路过见着小倌将老爷给送出来,举止还颇为亲近,那同僚和咱们老爷一直不大对付,便将这事情给嚷嚷出去了,如今京城里都在议论这桩事情呢。老爷都多大了,哪怕养个小他十多岁的外室旁人也不会议论什么,可这小倌儿,传出去真是难听。如今府里乱作一团,夫人这个当儿媳的也气得不轻,觉着老爷这个当公公的带累了府里的名声,叫少爷们出去在同窗面前也没了脸面,很是生了一场气,说她这儿媳妇应付不来,叫您这个姑奶奶赶紧回府一趟呢。” 岑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饶是她见惯了大家族的风波,可这会儿也叫她觉着脸上臊得慌。 正如婆子所说,父亲养了外宅哪怕是个小他十几岁的勾栏女子都不至于被人如此议论,可这还不如勾栏女子呢。 还被同僚看了个正着嚷嚷出去,传得京城里人尽皆知。 岑氏脑袋一阵发晕,只一想着这事情很快就被国公府的人知道了。往后自己在婆婆和妯娌面前更没脸面了,当即就气哭出来:“他这是做什么,当父亲的真是不管女儿的死活了?他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叫我这出嫁女在夫家如何过活?” “还要不要脸面了!” 难怪母亲这样性子的人也会被气晕过去,母亲一向要强,父亲后院里也不只母亲一人,还有好几个姨娘,母亲也不是那等善妒不容人的。 可这样的丑事,发生在哪家都能叫祖上几辈子的颜面都没了。 “姑奶奶先别气,快回府去吧,府里还乱作一团呢。” ...... 这边 崔令胭带着碧柔乘了卫国公府的马车一路往戚家在京城里置办的宅子去了。 她下了马车,门口已经有人等着了,是舅母詹氏身边的刘嬷嬷。 刘嬷嬷见着崔令胭下来,忙含笑迎了上去,福了福身子很是客气道:“老奴见过世子夫人,夫人和姑娘一早就等着了,姑奶奶也一起跟着过来了,二姑娘也在,老奴领您进去吧。” 崔令胭听着她这称呼,又见着她对自己这个一直住在戚家的表姑娘如今不知如何相处,心下也是一阵唏嘘,却也并未表露出分外亲近的样子来,只点了点头,道:“倒叫舅母等着了,是我的不是,只是早起先去给老夫人请了安,过来路上又花了一些时间,这才晚了些。” “不敢,不敢,这个时候正正好。”刘婆子领着崔令胭 进去,态度恭敬,心中也是一阵唏嘘。 她也知道昨个儿在卫国公府发生的事情了,太太因着这事儿气得连饭都吃不下,今个儿也是强撑着过来这边,虽是温房的大喜事,可太太和姑娘心里头都不自在,至于宁寿侯府的二姑娘崔令音,戚家的未来的少夫人,怕是更有计较了。 这会儿她见着崔令胭,实在是想不到当初那个在戚家温柔乖巧最是不喜与人争执的表姑娘,如今不仅当了世子夫人,还这般手段将太太气成这样。 可见也是个心狠薄情的。 还是说,到底骨子里留着崔家嫡出的血脉,所以来了京城根本不用适应,就能和那些高门大族的姑娘那般行事果断狠辣了。 刘嬷嬷偷偷看了崔令胭一眼,见着她眉眼含笑,愈发觉着过去那个表姑娘分明是装出来的,如今这样的,才是表姑娘的真性子。 哪怕是她,昨日得罪了人,今日上门温房多少也会觉着有些尴尬的,可偏偏,崔令胭自在坦然,甚至进了宅子还饶有兴致欣赏起宅子里的景致来,夸赞道:“舅母这宅子里的景致可真好,小桥流水,假山池塘,倒多了几分江南水乡的清雅秀气,和京城里宅子的庄重到底是不一样的,舅母挑了个好地方,往后在这边住着想来也舒心。” 刘嬷嬷含笑接了话,好在崔令胭没有继续说什么,两人一起朝前走,没过一会儿就到了詹氏所住的瑞芍院。 见着崔令胭进来,气氛一时安静下来。 崔令胭上前对着詹氏和戚氏福了福身子请安,又从碧柔手中将温房礼接过来递给了詹氏,含笑道:“知道舅母爱喝茶,便想着送这套琉璃茶盏,舅母定会喜欢的。” 詹氏虽因着昨日的事情心中气恼,可今日温房是个喜事,她也不想垮着脸叫人看了笑话,这会儿听崔令胭这般说,自然是将盒子打开,见着里头晶莹剔透的成套紫色琉璃茶盏,也不禁愣了一下,紧接着含笑道:“胭丫头真是有心了,这礼物舅母很是喜欢,快坐吧,一路过来定也累了吧。” 崔令胭和詹氏寒暄几句,半点儿都瞧不出昨日才生了龃龉。 戚氏坐在那里,倒没和崔令胭这个亲生的女儿说上几句话。 屋子里气氛热闹,却也透着几分尴尬。 待喝了半盏茶,詹氏提议道:“园子里的花开得正好,咱们出去赏花,也顺便逛逛这宅子吧。说起来,才住进来我也有些不大熟悉呢,正好一块儿转转。” 詹氏开口提议,自然没有说不好的。今日温房本就有这个章程的。 众人从屋里出来,到了园子里,果然见得园子里盛开着各色花朵,花香四溢,一派生机盎然。 亭子里的石桌上摆了茶水和点心,詹氏领着几人上去,一边喝茶一边赏花,气氛倒有几分活泼热络。 只是彼此都有旧怨,到底是有些尴尬,就连侍候在那里的丫鬟,都有些不大自在。 好不容易用过午膳,喝茶闲聊时,外头却是有丫鬟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詹氏问:“怎么,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丫鬟迟疑一下,才回禀道:“不是咱们府里的事情,是,是岑府老爷今个儿早起出了很大一桩丑事丢尽了脸面,如今闹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崔令胭听着岑府,微微愣了一下,想了想,带着几分迟疑问道:“是那个岑府?” 丫鬟有些紧张,可眼神却是瞒不了人的,若非是表姑娘婆母娘家,她也不至于要这个时候回禀了。 待丫鬟吞吞吐吐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开口。 崔令胭愣怔之下,却是想到了那日陆秉之知道梅老夫人拿康寿侯府先夫人的事情故意叫她难堪,说要替她出气的事情。 她咽了咽口水,难不成,这桩天大的丑事叫人知晓闹得京城里人尽皆知是陆秉之的手笔? 第87章 报答 崔令胭压下这些心思,只听詹氏带了几分担心道:“岑府出了这般大的事情,你那婆母少不得要回娘家一趟,胭丫头你也别在这里耽搁了,免得府里事情多要寻人时寻不到,你到底是国公府的少夫人。” 这趟温居因着各有心思着实是有些尴尬,恰好这个时候出了这事儿詹氏便提议叫众人散了。 崔令胭点了点头,戚氏也站起身来,视线落在二姑娘崔令音身上,问道:“音丫头你是跟我回侯府,还是在这里再多留会儿帮衬一些。” 崔令音脸上露出几分羞涩来,道:“大伯母说笑了,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纵然定了亲,也不好直接便留下来。” 她说着,看了崔令胭一眼,道:“三妹妹回国公府吧,我和大伯母一块儿回侯府去。” 几人和詹氏还有戚若柔又寒暄了几句,这才走了出去,出了宅子各自乘了马车回住处去了。 亭子里 詹氏脸上的笑意落了下来,带着几分不满对着方才传话的丫鬟道:“好好的温房,你回禀这晦气事儿做什么?总归传得京城里都知道了,等各自回了家,还能不知晓吗?需你这么着急?” 丫鬟知道太太今日心情不好,听她这般训斥也知自己通传这些有些晦气了,毕竟那般丑事,也着实上不得台面。 今个儿可是温宅的好日子。 这般想着,她脸色不由得白了几分,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告罪道:“太太恕罪,奴婢一时没想到,冲了咱们府里的喜气......” 詹氏没好气摆了摆手:“行了,你退下吧,这个月的例银扣上一半,往后若再这般不着调,哪儿凉快待哪儿去,戚家是留不得你了。” 丫鬟忙应了声是,战战兢兢起身退了下去。 戚若柔轻轻叹了一口气,宽慰道:“娘和她一个丫鬟置气做什么,平白降了身份。想来她是觉着岑府出嫁的姑奶奶是胭妹妹的婆母,这才上赶着回禀了。” 詹氏恼道:“我就是知道她是这个心思才气恼,胭丫头如今身份真是不同了,连咱们戚家的奴婢都紧着她,一点儿也不顾今日是温房的喜日子,不觉着此事说出来会觉着晦气了。” “还有,今日胭丫头神态自若,好似昨日那桩事情没发生过一般。我倒是没想到,自己教养了一场的外甥女竟是这般性子,原来当初在戚家那副乖巧懂事都是装给咱们看的,如今这样子,才是她真正的性子。” 戚若柔有些无奈道:“那又有什么法子,咱们如今还能拿捏住胭妹妹不成?人家如今可是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不说别的,单看送来的那成套紫色琉璃茶盏就不知有多贵重,最少也值几千两银子。她呀,早就不是咱们能随意拿捏的,往后彼此就这样处着,已算是不错了。” 詹氏也知道这些道理,她点了点头,心中分外憋屈。 不知想到什么,她皱了皱眉,又道:“你说今个儿世子没陪着胭丫头一块儿过来,是世子没将咱们戚家当一门亲戚,还是说,在世子心里,胭丫头也没咱们想的有那般大的地位,咱们瞧见的好,也不过是他给胭丫头这个妻子该有的脸面罢了。” 戚若柔摇了摇头:“不知道呢,哪个都有可能。” 詹氏沉着脸道:“我倒宁愿是后者,咱们戚家本就是小门小户,入不得世子的眼也没什么丢人的。我就是见不得胭丫头如今这般高高在上,全然不顾咱们戚家对她的恩情的样子。咱们戚家教养了她这么些年,哪怕侯府送了节礼年礼,银钱也没叫咱们出,可我这个当舅母的也废了心力,难道就能一下子撇清吗?真是没看出来,她竟是这样一个白眼狼!当初还觉着你哥哥娶了她,咱们亲上加亲有多好呢,如今想来,若真娶进来了,她心里头还不知怎么怨恨咱们戚家呢。” 戚若柔见着崔令胭如今高高在上的样子也有些不舒服,不想继续听母亲念叨了,便开口道:“这温房大好的日子您快别为着不相干的人发脾气了,这可不吉利,咱们母女俩在宅子里四处逛逛,看看有什么不周到的。尤其是哥哥院里,看看还能怎么布置更周全些,等哥哥从国子监回来,定会喜欢的。” 听女儿这般说,詹氏的脸色缓和了几分,点了点头道:“好,还是若柔最贴心了,咱们这就去逛逛。” ...... 马车回了卫国公府时已快到傍晚,崔令胭先回了梧桐院梳洗一番,才去了清德院见过窦老夫人这个祖母。 窦老夫人见着她回来,问了几句戚宅温房之事,崔令胭认真回了。 窦老夫人迟疑一下,这才问道:“你可听说今个儿京城出了件大事?” 气氛有些尴尬,崔令胭点了点头:“方才在戚宅便听丫鬟回禀了,舅母也是听到这事儿想着婆母定然心绪不佳,便叫我赶紧回府了。” 窦老夫人叹了口气道:“娘家父亲出了这般大的丑事,你婆婆自然是心情不好,也没脸留在府里叫妯娌看她的笑话,这不,派了身边的丫鬟过来告了个罪,就回了娘家了。” 崔令胭也不知道如何接这个话,她和岑氏 这个婆婆关系不好,若是表露出担心着急的样子难免有些假。 窦老夫人也想到了这点,无奈笑了笑,道:“行了,岑府的事情和咱们国公府也不相干,虽说是桩丑事,可过几个月大抵就没人议论了。你出去一趟定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崔令胭点了点头,福了福身子道:“孙媳告退。” 见着崔令胭退下,窦老夫人看向了侍立在一旁的孙嬷嬷,问道:“你瞧着胭丫头脸色可有异样?”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59节 孙嬷嬷摇了摇头:“奴婢没看出来,不过少夫人和大夫人这个当婆母的不亲近,如今岑府出了这样一桩丑事,少夫人也不好说什么。若是表露出关心或是担忧大夫人来,您这当祖母的也不信。” 窦老夫人捻了下手中的佛珠:“我是说,这桩丑事怎就早不出晚不出,偏偏这个时候闹出来了?” 孙嬷嬷饶是跟在窦老夫人跟前儿大半辈子,此时也有些猜不出老夫人的心思了。 窦老夫人幽幽道:“你忘了,这梅老夫人上回来咱们府上才没过多久吧?” 孙嬷嬷愣了一下,不禁想到那日梅老夫人来国公府时的种种情形,最叫她印象深的是梅老夫人拿康寿侯府已故先夫人如何为着自己腹中的女儿苦苦支撑,撑了半个月才咽气,为的就是不叫刚出生的女儿郑穗宁背上克死生母的名声的事情来故意刺激少夫人崔令胭,叫少夫人难堪。 毕竟,京城里哪个不知,少夫人的生母戚氏是何等偏心,明明是龙凤双胎,就因着戚氏偏心,将少夫人送去了娘家长住。 对比起来,少夫人如何能不难受。 孙嬷嬷眼底露出诧异来,看向了窦老夫人:“老夫人的意思,这事情和咱们府上有关?” 窦老夫人点了点头:“这事情一闹出来,你猜我想到了谁,我不知怎地一下子就想到秉之了!” “之后细细想想,联系那日梅老夫人来府上的情形,我是越想越觉着这事情多半和秉之脱不了干系,说不定,他这是觉着胭丫头在梅老夫人那里受了委屈,所以要叫梅老夫人不好受呢。” 孙嬷嬷后背都有些发寒,若这桩丑事当真是世子手底下的人查出来,又恰好叫岑老太爷的同僚撞见,那,那可真是...... 世子哪里是想叫梅老夫人不好受,分明是想叫梅老夫人后半辈子都不好受呢。 侯府和岑府结了姻亲,她在老夫人跟前儿伺候,如何不知这梅老夫人的性子。 梅老夫人一向最要脸面,平日里惯爱挑剔旁人规矩,自诩大度贤惠礼仪规矩样样都好,又是京城里难得的不善妒的正室,当初刚成亲不到半年,就将身边的陪房丫鬟开了脸叫人去伺候自己夫君了。之后这些年,府里姨娘都有好些个,庶子庶女都有,外人谁不夸一声梅老夫人大度贤惠。 可如今,这般大度贤惠下,岑府老太爷竟还不知足,闹出这样一桩见不得人的丑事来。 这可真是打了梅老夫人重重一记耳光,也怪不得梅老夫人听到这桩丑事就给气晕过去了。 好半天,孙嬷嬷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若真是咱们世子,世子可真是没给大夫人留半点儿面子。” 到底是国公爷的继室呢,世子此举,不得不说有些薄情心狠了。 可孙嬷嬷想起大夫人和二姑娘这些年如何和世子相处,就觉着彼此既没有处出多少情分,世子行事哪里需要顾忌大夫人这个当继母的呢? 主仆两人安静了片刻,窦老夫人吩咐道:“这事儿也是我的猜测而已,是与不是你都别往外头说。我寻思着胭丫头要么是不知道,要么知道,这丫头心思玲珑,也不会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左右是岑家的事情,要愁叫岑氏愁去,岑家不还有当家儿媳妇吗。” 孙嬷嬷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道:“若真是如此,世子可真是护着少夫人,见不得少夫人受半点儿委屈呢。” “这一点,世子倒和国公爷一样的,当年国公爷对淑宁长公主,那才是说不出的好,处处都周全,京城里哪个女子不羡慕呢。” 提起前儿媳,窦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是啊,若是淑宁还在就好了,也省得续娶了岑氏这么个继室,和秉之这孩子这么些年了都没处出半分情分来。” 孙嬷嬷张了张嘴想宽慰几句,窦老夫人放下手中的佛珠,起身从榻上下来:“不说这些了,我有些乏了,你扶我去里头躺躺吧。” 孙嬷嬷点了点头,扶着窦老夫人进了内室。 ...... 崔令胭从窦老夫人院里出来,直接便去了松雪堂。 见着陆秉之时,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岑府老太爷的事情,可是你指使人做的?” 陆秉之见她半天不说话,说出来竟是这么一句,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他放下手中的书,招了招手叫崔令胭过来。 崔令胭走到他身边,催促道:“你说嘛,到底是不是你?” 陆秉之勾了勾唇角:“他自己行事不检点为老不尊,闹出这桩丑事来,如何和我这卫国公世子相干呢?难不成,我还能逼着他在外头养小倌?” 崔令胭一听他这语气便明白了,此事果然是陆秉之的手笔。 她笑了笑,眼圈却是微微有些发红,道:“多谢你如此护着我,从小到大,还没人这般护过我呢。” 未等陆秉之开口,崔令胭又带了几分不安道:“那会不会将梅老夫人气出个好歹来,我虽然想出气,可也不想......” 陆秉之如何不知她的心思,含笑道:“你以为梅老夫人那样的性子,真能为着一个上了岁数的丈夫气晕过去,不过是脸面上臊得慌,实在挂不住所以装晕过去罢了。我在岑府安排了人,说梅老夫人私下里砸了一屋子的东西,老太爷听说了,叫人送去一句话,说是她不是贤惠大度吗,这会儿怎么不继续贤惠大度了?” 崔令胭听得咋舌,想起梅老夫人那日欺负了她,又给了她一个镯子,又有些同情不起来了。 不过岑老太爷这般混账,想来不是一朝一夕了,如今闹出这桩天大的丑事,竟只轻飘飘这么一句话,也实在是叫人没话说,哪里是一句为老不尊能说尽的。 崔令胭收起了这些心思,带着几分唏嘘道:“这下子,牡丹院那边怕是有得发愁了。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最近没功夫寻我麻烦了。” 陆秉之轻轻一笑:“是啊,我帮了胭儿这般大的忙,胭儿可想好了该如何报答我?” 崔令胭听着这话,想了想:“那件寝衣已经做好了。” 未等她继续说,陆秉之开口道:“不够,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特意看了黄历,明日是个吉日,宜嫁娶。”他将崔令胭拉到自己怀中,最后几个字轻轻落在崔令胭耳边:“更宜圆房,胭儿以身相许如何?” 随着他话音落下,崔令胭的脸颊腾的一下子就红透了,将头埋在他怀中,半晌才喃喃道:“我才不会赖账。” ...... 广福寺的一间厢房里 崔令徽红着脸颊对身边面露餍足的萧则道:“二殿下,这会儿都这般晚了,殿下不如就留在这里,不必回去了。” 萧则眼底露出几分笑意,拍了拍她的手,道:“我出宫给皇祖母祈福,可不好 叫人知道在这广福寺和侯府的姑娘有什么牵扯。” 见着崔令徽脸色有几分苍白,他连忙又道:“好徽儿,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我相好,我心里自然是有你的。” “只等着迎了郑氏入府,最多几个月,我便将你接回府去,给你个侧妃的位置。” 萧则说着,不等崔令徽开口,就穿了衣裳翻身下了榻,拍了拍崔令徽的肩膀,道:“你安心住着,回侯府后也不必委屈了自个儿,你早晚都是我的侧妃。” 说完这话,他便径直走出了屋里。 夜幕四合,崔令徽坐在床榻上好半天都没有动静。 玉兰上前扶着她进去沐浴清洗了,等到出来后才忍不住问道:“姑娘如此将自己交给二皇子,当真值得吗?倘若这事情叫老夫人知道了,老夫人不知要生多大气,如何想姑娘你呢。” 姑娘此举,着实有些轻浮下贱了。 崔令徽看了她一眼:“我又有什么法子,当萧则的侧妃好歹强过低嫁叫人看不起。如今只等着郑穗宁和萧则成婚,我便也能入了二皇子府了。” “萧则好歹是皇上亲子,皇上膝下总共就三个皇子,那位子未必没可能落在萧则身上,若有那一日,我入宫中为妃,往后便是崔令胭这个世子夫人见了我,也要行礼问安的。” “我总不能叫崔令胭这个继妹踩在脚底下,总要搏一回才甘心!” 第88章 旖旎 广福寺里萧则和崔令徽之间的事情暂时无人知晓,宁寿侯府老夫人也从未想过那个自小娇养着长大满是傲气的长孙女儿有一日竟会在寺庙里和人苟合,将自己的身子交了出去,为的只是一个侧妃的身份。 卫国公府 因着昨日陆秉之在书房里说的那些以身相许,今日宜嫁娶更宜圆房的话,崔令胭从早上起来就有几分坐立不安,用膳时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陆秉之,脑子里不时出现成婚前夜戚氏拿给她的那本小册子里的内容,她摇了摇头,默念了几句清心咒,视线却是很快从陆秉之身上移开。 她这一大早心神不宁的样子落在陆秉之眼中,陆秉之眉眼含笑,像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她为何这般。 直到两人用完早膳,陆秉之起身去了松雪堂,崔令胭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碧桃带着几分不解看向了自家少夫人,忍不住出声问道:“少夫人可是有什么心事,今早怎这般心神不宁的?” 听她这般问,崔令胭有几分羞赧,又不好直说她为何这般坐立不安。 碧柔心思最是玲珑,想着昨日少夫人从书房里出来时脸颊绯红的样子,又想着世子身子大好,昨日少夫人从书房回来时还叫她拿了黄历过来,看了几眼又将黄历拿开了。 她拿下去时随手翻了几页,今日宜嫁娶,宜行房。 想到少夫人方才的模样,她多少猜出一些少夫人今日为何这般神色。 她便开口替崔令胭解围道:“昨个儿岑府发生了那般丑事,大夫人从娘家回来后肯定心情不好。” 碧桃的心思果真被转移开来,她撇了撇嘴道:“夫人心情再不好,难道还能迁怒咱们少夫人?咱们少夫人也不是那等好欺负的,如今少夫人又不像是在戚家那般处境,是有世子护着的。” 碧柔和崔令胭对视一眼,提醒道:“少夫人,奴婢先陪您去老夫人那里请安吧。” 崔令胭点了点头,带着碧柔出了梧桐院,一路往清德院去了。 她过去时才知道原来昨日岑氏并未回府,直接便住在了娘家。 提起这事儿,窦老夫人只轻轻叹了句:“老了老了给晚辈们闹出这桩丑事,也不知这岑老太爷怎么想的,这男人啊,年轻的时候不着调靠不住,到老了就更没章法不管不顾了。” 贺氏听老夫人这般说,开口道:“是这个理,有这么个不顾颜面的父亲,也真是难为嫂嫂了。岑府昨日必是乱作一团,嫂嫂这姑奶奶回去不知多发愁呢。想来梅老夫人因着这事儿受了刺激,要不然,嫂嫂也不会直接在娘家住下来,到这会儿都没回来。” 窦老夫人的视线往崔令胭身上看了一眼,见着自己这个孙媳妇眉眼温和,听着贺氏这个婶婶的话也跟着点头,心中一阵感慨。 胭丫头这性子倒和秉之有几分相配,瞧着像是个无害的小白兔,实际上说不得是只小狐狸呢。 窦老夫人没继续提起这个,而是将话题转移开来,说道:“下月初五是承恩公老夫人的寿辰,虽说先皇后去了多年,可皇上这些年待承恩公府很是不错,每年的赏赐只多不少,淑宁长公主过去又和先皇后这个嫂嫂交好,咱们府上也是有交情的,这回老夫人八十整寿,定要前去贺寿的。” 听老夫人这般说,贺氏当即点了点头,开口道:“母亲这话不错,这八十整寿是该更上心些,府里是要备一份儿厚礼。” 崔令胭轻抿了一口茶,对此也上了心,她进京有些日子了,又嫁给陆秉之当了这个卫国公世子夫人,自然知道京城里高门大族的那些情况。 这承恩公府乃是先皇后的娘家,是陆秉之的外家。只是,这些年陆秉之的身份一直是卫国公世子,自然不会和承恩公府太过亲近。且崔令胭自打嫁过来便发现陆秉之每每提及宫中淑贵妃这个姨母时,眼底掩饰不住的厌恶和冷意,再加上京城里的那些关于先皇后和淑贵妃之间的事情,她大抵能猜到当年淑贵妃进宫承宠,未必不是承恩公府默许的。 所以,对于这个外家,陆秉之应该没有多少好感。 她正想着,耳边又传来窦老夫人的说话声:“那日淳安公主也会去,之前胭丫头进宫也是见过淳安公主的,若是寿宴上见着,和公主多亲近些也是好的。” “不过你不必拘束,到时候我也会去,你安心跟在我身边就是了。” 听老夫人这般说,崔令胭点头应了声是。 贺氏低着头,见老夫人没提起大嫂岑氏,心中不免一喜。老夫人自然不会故意不提岑氏,毕竟过去那些年这些宴席都是岑氏这个国公夫人露面的,老夫人此时没提,想来还是因着昨日岑府闹出的那桩天大的丑事。 想来,老夫人不想叫岑氏这个儿媳在承恩公老夫人八十整寿的宴席上露面,叫人议论编排,带累了卫国公府的名声。 更何况,依着岑氏的性子,即便老夫人不在意这些,她应该也没那个脸面这段时间露面吧?定是想着过上一两个月,京城里没人议论岑府的丑事了,这才好意思出来。 如此想着,贺氏心中生出几分快意来,往崔令胭这个少夫人这里看了一眼,心想,崔令胭嫁给陆秉之对他们二房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瞧瞧,自打崔令胭进门,岑氏这个当婆婆的不仅没压制住她这个儿媳妇,且运气也这般不好,前几日才将膳房的权力交给了她,如今岑府又出了这样一桩丑事。 说不得,岑氏和崔令胭八字不合,所以才处处落了下风,又这般倒霉。 贺氏心中想着这些,愈发看崔令胭顺眼了几分。觉着幸好是崔令胭嫁进来了,若是崔令徽进门,未必能压制住岑氏这个婆母,更不会叫他们二房沾光了。 崔令胭陪着老夫人和贺氏说了会儿话,这才告退出来。 刚出了清德院,她便遇上了过来请安的陆丹若。 陆丹若见着她,微微有些愣住,好一会儿才福身叫了声:“嫂嫂。”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60节 崔令胭见着她眼下带着几分青色,想起昨日岑府的那些事情,知她昨晚定是没睡好,却也没放在心上,只微微颔首,道:“祖母和二婶婶在屋里,你快进去吧。” 崔令胭说完这话,就带着碧柔径直离开了,半点儿都没想要和陆丹若这个小姑子亲近交好的意思。 陆丹若脸色变了变,眼底露出几分难堪来。 她方才都先行礼了,崔氏却是对她这般冷淡。且昨个儿母亲回了岑府,到这会儿都没回来, 崔氏也没关心过问一句。 她瞧不上崔令胭,更不喜她这个当嫂嫂的,可崔令胭对她和母亲这般态度,她又觉着分外不平,觉着崔令胭是半点儿都没有当嫂嫂的样子,更没有当人儿媳该有的恭敬和孝顺。 “姑娘,咱们快些进去吧,岑府发生那样的丑事,老夫人说不定心中也有些不快,姑娘今日可懂事乖巧些,莫要惹得老夫人不喜了。” “太太如今在府里有些失势,姑娘更得讨好老夫人,好帮着夫人一些,要不然,往后的日子怕是更难呢。” 陆丹若想起外祖父闹出的那桩丑事,眼底露出几分怨怪和厌恶来。 她压下这抹厌恶,视线从崔令胭离开的方向移开,抬脚走进了清德院。 岑府 因着昨日的那桩丑事,整个岑府的气氛都透着几分压抑和凝重。 月照堂 梅老夫人苍白着脸靠在湖绿色绣着牡丹花的大迎枕上,就着岑氏的手喝完了碗里的药,才对着岑氏吩咐道:“你也出来一日了,回国公府去吧,免得你婆母心中不喜。” 见着母亲一日间像是老了十多岁的样子,岑氏眼圈一红,带着几分哽咽道:“母亲这般,女儿怎能放心的下。父亲也真是的,都这般大的岁数了,竟做出这等不知羞耻的丑事,害的母亲叫人笑话!父亲偏偏还半点儿都不知错,反倒是觉着母亲小题大做,不继续贤良大度下去了,父亲怎能如此狠心?” 岑氏说着,忍不住落下泪来。 正哭着,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婆子急匆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凝重道:“老夫人,不好了,姜家上门来退婚了,说是府里出了这样一桩丑事,不想要女儿嫁给咱们大少爷,惹人耻笑了。” 梅老夫人一听,差点儿就要晕倒过去。 岑氏连忙扶住了她,有些恼怒看向了那婆子,训斥道:“不知道老夫人如今病着,这个时候不瞒着些,你倒是不怕将老夫人气出个好歹来!” 那婆子缩了缩脖子,却是忍不住辩解道:“这般大的事情,老奴哪里敢瞒着。” 随着那婆子的话落下,大夫人薛氏红着眼圈进了屋里,带了几分责问道:“姑奶奶这话是半点儿都不关心自己亲侄子了,怎么,姑奶奶当了这么些年的卫国公夫人,就只会叫府里帮着姑奶奶,反倒府里遇着事情,姑奶奶不仅帮不上一点儿反倒会说这些风凉话了!” “父亲不着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怎这桩丑事早不出晚不出,偏偏母亲前些日子去了卫国公府一趟,没几日便闹出这些个事情来?我可听说,母亲为着给姑奶奶你出气,对那崔令胭可是好生讽刺了一番,又赏了个镯子当甜枣,当日我听到这事就觉着心里头不踏实,如今算是知道为何不踏实了!” 岑氏听着嫂嫂这话,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下意识反驳道:“怎么可能和崔氏有关?” 薛氏红着眼圈道:“崔氏这个少夫人是没这个本事,可你叫母亲欺负了崔氏,世子难道是个死的,听说世子分外喜欢崔氏这个刚进门的妻子,说不得知道了母亲做的事情,故意揭发出这桩丑事来给崔氏出气呢!” 岑氏面色苍白,身子一软跌坐在那里,手中的药碗一下子就落在了地上。 ...... 傍晚时,陆秉之回了梧桐院。 两人一块儿用了晚膳,各自沐浴之后碧柔对着碧桃使了个眼色,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留下了陆秉之和崔令胭两个人。 陆秉之身上穿的是崔令胭才刚做好的寝衣,他穿着这寝衣,气氛一下子就有几分旖旎。 崔令胭脸颊有些发热,心扑通扑通跳得格外厉害。 直到被陆秉之拦腰抱起,这才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子。 “世子。” 陆秉之抱着她进了内室,将她放在床榻上。 帐子落下,陆秉之的身子随即压了上来,崔令胭的脸颊愈发红了起来,却也随着陆秉之亲近的举动下意识攀住了他的后背。 这一夜很是漫长,崔令胭精疲力尽,不知何时才睡着。 廊下,碧柔和碧桃听着屋子里的声音,脸颊都透着几分红晕。 碧桃低声道:“原来少夫人今日这般紧张,是因着这个?” 碧柔抿嘴一笑:“少夫人面皮薄,明日可别表现出异样来,叫少夫人害羞。” 碧桃点头应下,心中也是分外高兴。 她盼着少夫人能早些有孕,这样一来在府里的地位就愈发稳固了。 第89章 乳鸽汤 翌日一早,崔令胭睡到天大亮才醒过来,她醒过来的时候,陆秉之已经穿好了衣裳,一副矜贵清冷的模样,哪里有半分昨晚折腾她时候的样子。 想起昨晚的那些荒唐,崔令胭脸颊露出几分红晕,颇为尴尬,没话找话道:“世子怎么不叫醒我?” 陆秉之拦住了她想要坐起的动作,替她压了压被角,道:“昨个儿累了今个儿就不必去祖母那里请安了,我叫碧柔过去告诉祖母一声。” 崔令胭脸颊愈发红了几分,可她全身上下当真觉着酸痛的很,想起从梧桐院到窦老夫人那里要走好一会儿,便也想着不难为自己了。 她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抱怨嘀咕道:“都怪世子没个分寸。” 她声音虽小却是落在了陆秉之耳中,陆秉之笑了笑,一点儿都不觉着昨晚自己那般欺负人有什么不对,反倒是带着几分得意道:“为夫若不卖力些,夫人还以为为夫身子没好呢。” “为夫这是不想叫夫人心中还有顾虑吗?” 崔令胭被他这话闹得脸颊发热,有些不敢看陆秉之,她推了推陆秉之的胳膊催促道:“世子先出去用膳吧,我再睡会儿。” 陆秉之也没继续打趣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声音里带了温柔:“今个儿就好好歇着吧,中午我回来陪你用膳。” 崔令胭笑了笑,点了点头,看着陆秉之走了出去,闭上眼很快又睡着了。 等到她又睡醒的时候,已是过了半个多时辰。 碧柔听到响动声进来伺候,扶着崔令胭去沐浴更衣,神色虽瞧着如常,可崔令胭如何感觉不到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怎么了?” 碧柔迟疑一下,才低声道:“少夫人皮肤细腻,最容易留下印子了,往后少夫人可不能这般由着世子。” 崔令胭也知道自己身上这些青青紫紫的痕迹瞧着有些明显,这会儿听碧柔这般说,脸颊有些发烫,带着几分羞赧抱怨道:“世子这个人瞧着清冷自持,我怎么知到他竟还有这么一面?” 昨晚她也不是没求饶,可陆秉之先时还有些怜惜她,之后她耐不住求饶后,却是惹得他愈发欺负她了。 崔令胭摇了摇头,将脑海中那些荒唐的情景全都赶走,将话题转移开来,问道:“你过去说我今日晚些去请安,老夫人可问你什么了?” 碧柔听她这话便忍不住笑了:“少夫人每日都早早去清德院请安,今个儿要迟些老夫人自然上心,还问少夫人是不是身子有哪里不舒坦,奴婢回了老夫人,老夫人知道少夫人和世子昨晚圆房可是高兴得很,又心疼少夫人,叫少夫人今日好生歇着,不必过去请安呢。” “不仅如此,老夫人还命人去小厨房炖了滋补身子的当归乳鸽汤,说过会儿叫人给少夫人送过来,好叫少夫人补补身子呢,约莫时辰,这会儿该送过来了。” 崔令胭红着脸还没来得及接话,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孙嬷嬷含笑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少夫人可起来了?” 崔令胭示意了碧柔一眼,碧柔忙含笑迎了出去。 崔令胭从梳妆台前起身,走到软塌前坐了下来。 刚坐定,碧柔便领着满脸含笑的孙嬷嬷走了进来。 孙嬷嬷手里提着一个红漆描金食盒,对着崔令胭福了福身子,道:“老奴给少夫人请安,老夫人命人炖了当 归乳鸽汤叫老奴拿给少夫人。” “少夫人还未用膳吧,正巧喝些乳鸽汤补补身子。” 崔令胭和孙嬷嬷道了谢,想留孙嬷嬷喝盏茶被孙嬷嬷推拒了:“老奴想讨少夫人这里一盏茶什么时候都成,今个儿少夫人好生歇着吧,老奴先回清德院了。” 孙嬷嬷说着,便告辞出去,碧柔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崔令胭有种感觉,昨日她和陆秉之圆房的事情今日肯定传遍了整个国公府。 哪怕原先不知道的,孙嬷嬷过来送这一回乳鸽汤,定然也知晓了。 崔令胭想起窦老夫人对陆秉之这个孙儿的疼爱,又想起京城里和国公府因着陆秉之中毒生出的那些揣测,多少也明白老夫人派孙嬷嬷送来这当归乳鸽汤,一则是心疼她,二则是故意这般,好叫那些流言蜚语尽数散去。 崔令胭笑了笑,倒没觉着有什么不好。 她亲手打开食盒,见着里头除了一盅乳鸽汤,还放着一碟精致的点心。 她拿起勺子搅动几下,见着里头放着鸽肉、茯苓、山药,桂圆、莲子,红枣,还有些许薏米,吃上一口汤浓味美,入口即化。 崔令胭一会儿功夫就吃完了乳鸽汤,又用了两块儿点心,这才命人将食盒收拾下去。 碧桃端了盏云雾茶过来递到崔令胭手中,低声道:“少夫人,夫人从岑府回来了,听说一路上脸色很是不好,没直接去给老夫人请安,反倒是回了牡丹院。” “说来也奇怪,依着夫人的性子,回了岑府两日,如今从娘家回来怎么也该先去给老夫人请个安,再回自己院里去吧。难不成是岑府一团乱,叫夫人乱了心神,连规矩都不顾了?” 崔令胭没将岑氏这个婆母放在心上,更不打算过去请安。岑氏不待见她这个儿媳,早就说了每月初一十五过去请安便可,她当儿媳的自然是要听着的。 如今岑府闹出那般笑话,她更是不好凑上前去,不然要叫岑氏以为她这个少夫人在看她的笑话了。 “兴许夫人回了娘家一趟有些累了,又怕一身疲惫对老夫人不敬,想着收拾妥当了再去给老夫人请安。左右她如何想,都不关咱们得事情,咱们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便好。” 碧桃点头应下:“少夫人说得对,咱们只需讨好了老夫人便是,幸好那位只是继室,若是正经婆婆,少夫人少不得要受些委屈呢。” 崔令胭莞尔一笑,看了碧桃一眼,觉着最近一段时日碧桃这丫头性子比往日里活泼多了。以前在戚家,碧桃跟着她性子其实也有些闷,哪里会这般活泼。 这样也好,那个梦里她坏了名声嫁给戚绍章,在戚家的日子过的不好,碧桃这个丫鬟自然也跟着受苦。 如今她嫁给陆秉之,梦中那些都没有发生,她心里头只觉着高兴。 ...... 牡丹院 齐嬷嬷劝道:“夫人回娘家一趟,还是先去给老夫人问个安,说不得老夫人也想问问岑府的情况,哪怕是客气几句呢。” 岑氏脸色难看,半天才出声道:“你说父亲和那小倌儿的事情被人撞见难不成真是陆秉之派人做的?” 齐嬷嬷听自家夫人这般问,也不知如何回应。 昨日姜家上门来退亲,说岑府失了颜面不想叫女儿嫁进来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夫人这个姑奶奶怪婆子突然进来回禀,将老夫人给气坏了。 可薛氏却是进来后便将一切都怪罪到夫人这个嫁出去的姑奶奶身上,说府里发生这些事情都是老夫人为着给夫人这个女儿出气欺负了崔令胭,这才得罪了陆秉之,惹来这些麻烦,甚至害得姜家上门退亲。 夫人自然气不过,开口想辩解几句,可薛氏这个当嫂嫂的却是认定了此事,更拿这些年夫人没帮衬着岑家,反倒叫梅老夫人事事担心她,府里过年过节花出去的都没收回来的多,为着她这个出嫁的姑奶奶,不知填进去多少银钱。 就这,半点儿好处都没换来,反倒是闹出这样一桩丑事来。 薛氏甚至说夫人当初进门若不是存了想立威的心思责罚了陆从安这个庶子,惹得国公爷不喜,如今又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61节 说早知如此,还不如换府里一个庶女嫁过去,知道小意温柔不争不抢,如今说不得比她这个嫡出的更能笼络住国公爷和世子陆秉之。 因着这些话,姑嫂俩算是撕破了脸面,夫人心中气急原打算昨个儿便回府,可梅老夫人听她们姑嫂吵了一场,心中气恼之下竟是吐出一口血来,当即晕了过去。 这回是真晕了过去,请了大夫进府诊脉,说是怒急攻心,要好好静养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夫人衣不解带照顾了一整夜,今个儿老夫人好些了,这才回了国公府。 临走时,薛氏这个嫂嫂连送都没过来送,甚至都没到老夫人屋里侍疾,只派了身边的嬷嬷过来,说是因着儿子被退亲的事情受了刺激,身子不爽利,侍疾的事情只能叫夫人这个姑奶奶多费心了。 夫人又是委屈又是生气,回来一路上都沉着脸,她怎能不知夫人心中如何难受呢。 这会儿对于夫人问出的问题,她却不好回答。 毕竟没有证据,这些只不过是薛氏一人的猜测罢了。 可想想,这也着实有些凑巧了。 齐嬷嬷犹豫一下,小声道:“不管是不是世子派人做的,一则咱们没有证据,二则事已至此,夫人又能做什么?退一步说哪怕真有证据,难道能怪罪世子,和世子讨个说法吗?” 毕竟,也不是世子叫老太爷养小倌儿的,这桩丑事闹出来后,府里自然有人将那小倌儿的来历查的清清楚楚的,这一查才知道那小倌儿在老太爷身边已经好几年了。 说到底,老太爷自己为老不尊不顾府里脸面,也怪不到世子身上。 听齐嬷嬷这般说,岑氏却是恨声道:“若真是陆秉之派人将这桩丑事揭开的,那他也太心狠手辣了些!” “我到底是他的继母,陆家和岑家可是姻亲,纵然他不看在我这继母的面儿上,也要看在丹若这个妹妹的份儿上。丹若有了这么个声名狼藉的外祖父,往后该如何议亲?若有人拿这个做文章,丹若那丫头岂不冤枉?” “他这当兄长的,哪里有个兄长的样子!只知道对陆从安那个庶弟好,我的丹若他倒是半点儿都不顾忌!他难道不知,丹若才是嫡出,一个丫鬟所生的下贱庶子,他倒是放下身段看得比丹若这个嫡出的妹妹还重!” 岑氏气得不轻,一想到岑府如今被京城里那些人笑话编排,还有嫂嫂薛氏对她的那些不满,她心里头就又是委屈又是愤怒。 她在屋子里坐了好一会儿,这才带着齐嬷嬷去了清德院。 窦老夫人见着她回来,客气的问了几句梅老夫人的身子,听到梅老夫人已经醒过来,只要好生静养就好,便也没继续问下去,只对着岑氏道:“你这两日也累了,我这里有人伺候,你且回去歇着吧别累坏了身子。” 岑氏点了点头,福了福身子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刚一出来,就听着 廊下两个小丫鬟说话,其中一个道:“今个儿老夫人听说了世子和少夫人圆房可是高兴了,命下头的人炖了当归乳鸽汤,叫孙嬷嬷亲自送去梧桐院了。” 另一个听了这话,只道:“少夫人本就得老夫人喜欢,如今和世子圆房,老夫人只有更喜欢的,一盅当归乳鸽汤值当什么,往后有更好的呢。” 岑氏心中咯噔一下,脸色当即就有些难看,她带着齐嬷嬷出了清德院,带着几分急切和不敢置信道:“不是说陆秉之中毒后根本就不中用了,怎就和崔氏圆房了?” 齐嬷嬷听她说得这般直接,不禁唬了一跳,连忙道:“夫人慎言!” 她说着,往四处看了看,见着周边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宽慰道:“只是圆房而已,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岑氏脸色凝重,她哪里能不担心,如今她这个国公夫人在府里这等处境,想要将庶子陆从安记在自己名下不仅没被允许,还丢尽了脸面,因着这个,惹得老夫人不喜,将膳房的事情都交给了贺氏这个弟妹来管。 娘家老父亲又闹出这么一桩丑事,叫她丢尽了脸面,她这会儿都有些没缓过劲儿来,如今陡然听见陆秉之和崔令胭圆房了,她只觉着心口堵得慌,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自打崔令胭嫁进门她就哪儿哪儿都不顺,本以为陆秉之中毒身子不中用,崔氏即便得宠,也不过是些脸面上的,崔氏难不成还能给老夫人生个重孙儿? 可如今,陆秉之和崔令胭却是圆房了! 见着自家夫人不说话,脸色依旧难看,齐嬷嬷在心里头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奴婢先陪夫人回牡丹院歇歇吧,凡事都等休息好了再想法子。” “毕竟,世子中毒总有些影响的,哪怕是圆房了,少夫人也未必很快就能有了身孕,兴许想要个孩子也不容易呢。” 岑氏点了点头,带着齐嬷嬷一路往牡丹院去了。 屋子里 窦老夫人听了丫鬟的回禀,脸色便沉了下来,挥了挥手叫丫鬟退下,才没好气道:“瞧瞧,胭丫头不过和秉之圆房,她这当婆母的就垮了脸,半点儿遮掩都没有,真不怪老大不喜欢这个继室。” “自打胭丫头进门,我看她是愈发不像话了!” 孙嬷嬷知道老夫人心中对岑氏这个长媳不喜,却也开口宽慰道:“岑府毕竟闹出那么大的丑事,大夫人心中担忧没心思露出笑脸儿也是有的,老夫人便体谅些吧。” 窦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不体谅又能怎么,谁叫当初选了她当老大的继室,如今难不成还能将她给一纸休书休了去?” “她再不好,也给老大生了个女儿,再说咱们卫国公府也是要脸面的!” 孙嬷嬷看了老夫人一眼,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连她都没想到老夫人如今竟对岑氏这个长媳如此不喜,甚至想过叫国公爷休妻的心思。 毕竟,若没有动过这个心思,老夫人这会儿就不会随口说出来。 窦老夫人见她诧异,道:“咱们私下里说说,我总不会真动了这个心思,不管怎么说咱们卫国公府也不是小门小户,府上的情形又和别家不一样,难不成休了岑氏,再娶一个进来?我年纪大了是懒得折腾了,且岑氏也没犯太大的错,除非踩了我的底线,要不然我这当长辈的总要容忍她几分。” “只盼着她和丹若别闹出什么事情才好,我也不求别的,她们母女安分些也就够了。” 第90章 名声 秋澜院 贺氏也听到了孙嬷嬷亲自送了当归乳鸽汤到梧桐院的事情,一问之下,自然也知晓昨晚陆秉之和崔令胭圆房之事。 贺氏挥了挥手叫回禀的丫鬟退了下去,见着面前摆着的点心,一时也没了胃口。 陆丹嬿知道母亲一直想和长房别苗头,甚至动了叫大哥继承这国公府爵位的心思。陆秉之没中毒前,母亲不过是不想叫岑氏这个妯娌压了一头,想着她自己出身也不差,又给陆家生了个儿子,比起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还不得卫国公喜欢的岑氏,她其实更有底气,唯一差的不过是自己的丈夫不是卫国公,陆秉之又是淑宁长公主之子,这爵位她自然不敢想。 可自打陆秉之中毒,外头流言蜚语那般多说是陆秉之身子不中用,往后新妇嫁进门多半是不好有孕的,母亲这心思便多了起来。 崔令胭进门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是完璧之身,虽说主人家的闺房之事当奴婢的不好私下里议论,可二人没圆房自然是瞒不住的。因着这个,母亲心中的那点儿心思更多了几分。 谁能想到,昨个儿陆秉之和崔令胭竟是圆房了,可想而知,母亲如今心里头定是空落落的。 陆丹嬿轻声劝道:“要女儿说,您不如歇了这份儿心思吧,世子毕竟是淑宁长公主所出,宫中又有太后和皇上看重,即便没有子嗣,这爵位也铁定是他的。” 贺氏张了张嘴想要辩驳,陆丹嬿又道:“这京城里高门大族又不是没有这样情况的,哪里就直接将爵位给让出去的,哪怕过继一个孩子当作自己的亲子呢?再说,如今世子和崔氏圆房了,说不得这孩子的事情也不是个问题,您若是不歇了这心思,往后难受的可是您自个儿。” 贺氏并非那等狠辣的性子,之前不过是看见有机会,心思便活泛了些。如今听女儿这般劝,也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也不是我存心算计,只是之前世子中毒,我也是替陆家的往后着想。再说,你哥哥若能继承这国公的爵位,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陆丹嬿轻声道:“之前府里那些流言蜚语,大伯母还因此告了母亲一状,母亲责罚了身边的丫鬟,祖母便也没再追究此事。不过祖母活了这般大的岁数,哪怕嘴上不说,心里头定也能察觉到母亲的那些想法的。兴许是因着母亲没太过明显,祖母才没将这事情给挑明了。” “如今崔氏得宠,两人又圆房了,母亲还是将这心思给藏起来吧。若是过上两三年崔氏的肚子还没什么动静,不等母亲这般着急,说不得祖母也想着给世子过继个子嗣了。” 贺氏听着这话脸色微微一变,有些讪讪道:“谁能没点儿自己的私心呢,我又不是想要害人,不过是想给自己亲儿子一个好前程罢了,你祖母难道还能因着我这点儿小心思便怪罪于我。再说,我只在心里想想,又没当真做什么。咱们二房和世子还有崔氏也相处不错,如今他们圆房了,我这当二婶的自然只有高兴的,盼着他们能早些得个孩子呢。” 陆丹嬿见着母亲将她的话听了进去,明显是歇了这个心思,心里头也轻轻松了一口气。 这时,外头有丫鬟进来回禀,走到贺氏跟前儿低语了几句。 贺氏一愣,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挥手叫丫鬟退下。 陆丹嬿带着几分疑惑问道:“母亲,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贺氏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昨个儿姜家人上岑府退婚了,说是岑府老太爷闹出这桩丑事,自家姑娘若是嫁进去脸面上也无光,会被人耻笑。姜家态度强势,半点儿回旋的余地都没,岑家又自知理亏,只能各自撕毁了婚书,就此退了这一桩婚事。” 陆丹嬿虽有些诧异,却也觉着在情理之中。若她是姜家姑娘,有这么一个公公往后也没什么脸面。 若是已经成了岑家孙媳妇便罢了,可既没嫁进去,谁还愿意丢这个脸面呢?毕竟,这京城里未成婚的公子也并非只岑家少爷一人。 选个门第差不多,名声还好的,自然是不难的,何苦进了岑家日后被人耻笑。 更别说,如今上门退婚还不会伤了姑娘家名声,说不得还觉着姜家一门清贵,多得是人上门来提亲呢。 “若是换了我,也定是要退亲的,不然嫁进门了有这么个公公,往后还不知要多丢脸,去哪家府上赴宴,人家都要背地里议论编排的,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说不得还有人猜测祖父喜好养小倌儿,当孙儿的说不定也有这个喜好,这日子如何能过得?” 贺氏点了点头,脸色却带了几分古怪,开口道:“退婚这事儿是不奇怪,可这会儿外头人都在传,这岑府老太爷和那小倌儿的事情是陆秉之这个国公府世子故意揭穿,好叫岑府出丑的!” “还说,是因着上回梅老夫人来府上的时候得罪了崔令胭这个少夫人,世子知道了心中气不过,这才想要毁了岑府的名声!” 陆丹嬿一听这话,当即就愣住,有些不敢置信开口道:“这怎么可能?两家可是姻亲,大伯母再和世子疏远也是世子的继母,世子岂会这般狠辣,一下子就要坏了岑府的名声?” 她是知道前些日子梅老夫人来府上为难过崔令胭这个少夫人,拿康寿侯府先夫人的事情刺激崔令胭,虽说是拿旁人的事情说嘴,可只要不是个傻的,就知道她那些话是故意说给崔令胭听的。 可梅老夫人活了这般大的岁数,又是长辈,崔令胭心中再难受,也不好和她计较。 若是当场就计较起来,只叫人觉着小家子气。老夫人不过说康寿侯府先夫人的事情,崔令胭自己听了对号入座,老夫人只需一句少夫人多想了,就能叫崔令胭愈发难堪。 所以,她虽知道此事,却也没将这事情放在心上。毕竟,即便是卫国公府的少夫人,也总不能半点儿委屈都不受吧? 她怎么也想不到,陆秉之会这般给崔令胭这个妻子出气,甚至半点儿也不顾两家姻亲的关系。 贺氏脸色也有些震惊:“我也觉着不大可能,可无风不起浪,姜家前脚上门退了亲,后脚京城里就传出这些流言蜚语。若我猜的不错,这消息是从岑府出来的,说不得,就是岑家人气不过,这才将这消息传出来。就是要全京城的人都看看,世子为着一点儿小事竟是不顾两家情分,将岑府折腾的颜面尽失,还害得岑家大少爷被姜家退了婚!” 贺氏想起陆秉之,忍不住道:“世子平日里瞧着虽性子清冷,可也不像是那种狠辣手段的,这若是真的......” 想起自己那点儿小心思,贺氏后背一寒,有些后怕。 陆秉之如今都能为着崔令胭这个新妇坏了岑府的名声,倘若她那些心思被陆秉之知道,或是做了什么,陆秉之不见得念着一同在国公府住了这么些年的情分放过她这个婶婶。 陆丹嬿也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您那些心思往后都收起来吧,依着世子这性子,哪怕日后崔氏没有身孕,过继一事也要他自己愿意。要不然,便是祖母都插不了手。” 贺氏面色变了又变,虽依旧有几分不甘心,可终是点了点头。 很快,关于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和岑府老太爷的事情就传了开来。 随即传出来的,还有岑府长媳薛氏娘家母亲听说自家外孙儿被姜家退了婚,心中担忧去了岑府一趟,薛氏哭诉着说公公虽不着调,可陆世子也太过薄情狠辣了些,不过因着婆母说了几句话,无意间叫崔令胭这个当晚辈的受了委屈,他便如此不依不饶,害得岑府叫人笑话,儿子也被连累退了亲,往后怕是连女儿岑月娢的婚事也要受连累。 老太太出了岑府,紧接着,就将这消息传了出去,很是对陆秉之有意见呢。 崔令胭自然也听到了这消息,正好陆秉之从松雪堂回来,她看了眼径直坐在软塌上不紧不慢喝茶的人,忍不住道:“也不知薛氏怎么猜出来的,如今倒是连累了世子的名声。” 崔令胭倒没说早知如此不如当没听见梅老夫人那些话,也省得今日闹出这些流言蜚语来。在她看来,陆秉之是为着护着她,给她出气,她自然不会说那些丧气抱怨的话。 她只感慨道:“女人家的直觉还真是准,世子手底下的人办事肯定是得力的,薛氏能想到,兴许真是心中早就觉着梅老夫人那日上门时说的那些话有些不妥了,如今岑老太爷和小倌儿的丑事被人正巧撞见,她少不得将这事儿和世子联系起来。” 陆秉之抿了一口茶,毫不在意道:“丑事是岑老太爷做下的,也是同僚正好撞见,和我这个卫国公世子有什么干系。” 陆秉之说得理直气壮,好似这里头真没他的算计。 崔令胭见他不将这些当回事儿,想到他日后要入主东宫,贵为太子。这些个流言蜚语对他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甚至,他这当夫君的如此护着她这妻子,兴许那些明理的人反倒觉着他理该如此,要不然,难道要任由旁人欺负自己的妻子?那才没有半分气性呢。 这般想着,崔令胭忍不住道:“世子如此护着我,说不得京城里那些高门大族的姑娘听到了,羡慕嫉妒我呢。” 陆秉之听她这语气,嘴角勾了勾,道:“她们自然该羡慕,毕竟为夫为着你可是不惜得罪算计了岑家。这会儿,牡丹院那位怕是气得恨不得将我这个继子生吞了呢。” 想起岑氏这个名义上的婆母,崔令胭有些发愁:“咱们这般得罪了她,她不知会做什么,世子不必顾忌她,我这个当儿媳的说不得要被她折腾磋磨了。” 陆秉之问道:“怎么,可是怕了?” 崔令胭摇了摇头:“不过是些流言蜚语又没什么证据,单凭薛氏的猜测只能证明梅老夫人做了欺负人的事情,薛氏心虚罢了。” “哪里能因着薛氏的猜测就将这事情安在世子身上,难不成,还是世子逼着岑老太爷将那小倌儿养在外头的?”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62节 崔令胭含笑道:“我可是半点儿都不心虚,若是夫人质问,我也只说夫人嫁了人便是国公府的儿媳,听娘家嫂嫂一句猜测便给府里世子安了这个罪名,可见嫁进府里这么些年心都向着娘家而半点儿都不向着夫家。” 陆秉之知道崔令胭是个伶牙俐齿心思通透的,听她这般说,忍不住轻笑一声,却也宽慰道:“放心,岑氏还没这般大的胆子和我这个继子撕破了脸。” “再说,岑家因着这事儿迁怒了她这个出嫁多年的姑奶奶,她出门时连个送她的人都没有,她心中难道没有半点儿委屈,哪里会和夫家再有了嫌隙,叫她在国公府处境更艰难几分呢?” 简简单单几句话,崔令胭更放心了些。 正如陆秉之说的那般,任凭府里那般多的流言蜚语,岑氏这个国公夫人都没有命人将崔令胭叫过去质问,反倒是听说岑氏命人责罚了两个碎嘴的婆子,各打了四十板子,并将人赶了出去。如此一来,府里的那些流言蜚语一下子平息了下来。 翌日一早,崔令胭去给窦老夫人请安的时候,遇着岑氏时,岑氏并未表露出半分怨恨来,反倒是开口宽她的心:“府里关于世子的那些流言蜚语胭丫头你莫要往心里去,我并非那等不辨是非的,不会因着那些没凭没据的猜测便觉着是世子故意难为岑府,害得岑府坏了名声被人编排议论。” “世子自持身份一向行事稳重,哪里会掺和这些事情白白污了自己的名声。” 崔令胭听她这番话,福了福身子道:“母亲能如此想,儿媳便放心了,母亲前些日子病着,这两日又回了娘家操心那些事情,身子可好些了?” 岑氏含笑道:“好多了,倒叫胭丫头你记挂了。” 窦老夫人见着她们婆媳俩这般和睦,按理说她该高兴才是,可这般虚假的和睦,实在是瞧着叫她觉着有些碍眼。 窦老夫人有些受不住,便开口道:“行了,我这里也没什么别的事情了,你们都散了 吧。” 众人起身,福了福身子告退出来。 慈宁宫 太后听了宫女的回禀,蹙了蹙眉带着几分不快道:“那薛氏真是好大的胆子,没凭没据竟然这般栽赃诬陷秉之,莫说这事情不是秉之所为,哪怕是真的,岑家也该受着!” “去,命人去申饬一番,叫薛氏跪着听训,哀家倒要瞧瞧往后谁还敢如此拿秉之的名声做文章!” 第91章 申饬 很快,申饬的旨意就到了岑府。 岑府上上下下开正门迎了旨意,待听着传旨的太监道明来意后,跪在院子中的薛氏脸色骤然苍白,身子晃了晃差点儿就晕倒过去。 她苍白着脸低头听训,直到申饬完,太监离了岑府,她都没有缓过劲儿来。 岑老太爷站起身来,看着薛氏恨恨道:“不就谦哥儿被姜家退个婚就叫你这般急赤白赖想着坏了卫国公世子的名声,莫说这事情没有证据,便是有,咱们岑府难道还能和陆秉之别苗头讨个公道去?你这蠢妇,莫不是忘了世子背后站着的可是太后和皇上。” 岑老太爷甩开儿子扶着他的胳膊,沉着脸往自己院里去了。 梅老夫人本就身子不适,再加上之前薛氏这个儿媳话里话外说她这个当婆婆的为着嫁出去的女儿得罪了世子,才惹来这一遭祸事,甚至在她病中也不顾孝道没来侍疾。 这些情绪夹杂起来,梅老夫人对这平日里还甚为喜欢的儿媳妇更是生出几分厌恶来,冷冷看了薛氏一眼,道:“太后下旨申饬,你好生记着,往后若再犯岑家可养不得你这么个儿媳妇!” 梅老夫人说着,又见着老太爷那边的随从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小厮,不知往哪里去。 “这是做什么?”梅老夫人问道。 那随从回道:“老太爷吩咐奴才们开了私库选些东西给陆世子当作赔礼,只盼着这事情能早些过去,世子莫要为着京城里那些流言蜚语记恨上咱们岑家。” 梅老夫人听着这话,心中有些委屈也有些膈应,可经过方才那番申饬,她心中自然有几分顾忌,知道陆秉之的身份不是他们岑家能惹得起的。 枉她往日里还觉着自己年纪大是个当长辈的,总能端几分长辈的架子,如今才知人家那是给她几分体面,一但真得罪了人,那是半点儿都不顾忌两家是姻亲的这点儿情分。 梅老夫人当真有些后悔那日为着给女儿撑腰对着崔氏说了那番话,要不然也不会招来这桩祸事。 这申饬的事情传出去,岑府又要被人指指点点叫人笑话呢。 孙儿的婚事更要耽搁了,就连孙女儿岑月娢,怕也要为着此事受了牵累。 梅老夫人眼底露出几分悔意来,可她也不想一人将这过错担了,只冷眼看了跪在地上的儿媳薛氏,恨声道:“如今你满意了吧?看看你做的这些个事情,以为咱们岑家有多能耐,竟敢想着污了陆世子的名声!” “你不懂规矩亲家母怎么也不知分寸,不仅没劝着你,竟还受了你的撺掇在外头编排世子,想着要坏了世子的名声,要不然,岂会惹得太后动怒派人出宫申饬!” 梅老夫人说着,就扶着嬷嬷的胳膊离开了。 薛氏先后被公公婆婆一番训斥,再加上之前太后派人申饬,府里上上下下都瞧着,简直将她的脸面往地上踩,这会儿心中只觉着委屈得很,脸一阵红一阵白,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母亲,往后说话做事是该注意些,咱们岑家虽也有些脸面,可比起卫国公府还是差了些,更何况陆世子可是淑宁长公主所出,宫中有太后和皇上看重,您即便心中有所猜疑,怎可将那些话全都说给了外祖母听,还叫外祖母宣扬出去!我没了婚事是小,往后若是岑家因着这件事被宫里头不喜,儿子往后还能有什么好前程?” 说话的是岑府大少爷岑谦,他说完这话,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妹妹岑月娢道:“你扶母亲回屋去吧,我去祖父那里和祖父商量商量这事情该如何回转,兴许,单单赔礼是不够的,陆秉之身份贵重,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岑谦说完,就一路往岑老太爷所住的院子去了。 薛氏看着儿子离开的方向,心中的委屈愈发按捺不住,眼泪终是落了下来。 岑月娢不想母亲当着这么多丫鬟婆子的面愈发丢了颜面,忙上前扶起了薛氏,往薛氏所住的望荷院去了。 等回了屋里,薛氏才满是委屈拉着女儿的手哭诉道:“明明是你祖母为着你姑母得罪了崔氏这个世子夫人,这才惹得世子恼怒,将你祖父和小倌儿的丑事闹得人尽皆知坏了咱们岑家的名声,害得你哥哥被姜家上门退婚丢尽了颜面,怎么如今一个个都怪上我了?我亲生的儿子受了牵累,心里头难道不能有委屈吗?” 岑月娢因着是嫡出打小得宠,岑家和卫国公府又是姻亲,姑母对她也颇为喜欢所以从小到大没遇上过什么事情,最多是因着兄长要迎未来嫂嫂姜氏进门,她怕嫂嫂进门她有些适应不来,不知该如何和嫂嫂相处怕被嫂嫂不喜。可短短几日,岑家却是陆续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不仅祖父和小倌儿闹出丑事,兄长被姜家上门退婚,今个儿太后又派人来申饬母亲,一桩桩事情下来,她也有些茫然慌乱心生恐惧。 这会儿听母亲这般哭诉,岑月娢眼圈也有些红了,带着几分哽咽试探着问道:“不然,您上门去卫国公府赔个罪吧,女儿陪着您去,想来咱们两家是姻亲,您亲自上门赔罪陆世子也不会继续计较了。传到宫里头,太后娘娘也能消消气,这事情也就揭过去了。” 薛氏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的脸色当即就涨得通红,气恼道:“我亲自上门赔罪?陆世子害得你哥哥被人退婚,我不仅讨不到公道反倒要上门赔罪吗?这天下哪里有这样欺负人的事情!” 薛氏着实气不过,心中也是万分不情愿。 岑月娢迟疑一下低声道:“可总不能是祖父或是祖母上门赔罪吧?方才祖父和祖母说得那些话母亲也听到了,都是在迁怒母亲呢。岑家丢了颜面是小,过几个月京城里又有新的事情发生就将祖父那些荒唐事给忘了,再说谁家还没点儿叫人编排非议的事情呢?错就错在母亲叫外祖母传出那些流言蜚语,不管是不是真的,也带累了陆世子的名声惹得宫中太后娘娘不喜,这才是大事。母亲若不亲自上门赔罪将这事情给揭过去,往后祖父祖母怕是要一直记着此事,因此怪罪母亲了。” “母亲这事儿其实做的着实太过不妥了,那到底是陆世子,母亲哪怕在气头上,怎么敢叫外祖母如此中伤编排世子?这两日女儿也日日提着心,如今太后命人过来申饬,可见太后是半点儿脸面都不想给岑家的。没了卫国公府这个姻亲,咱们岑家在太后眼中是半点儿份量都没有的,您说若不想法子将这桩事情给揭过去,往后是不是更难?” 岑月娢短短几句话就说得薛氏面色变了又变,也说到了薛氏的心里去,薛氏哪怕再不情愿,也知道自己不得不去。 她带着几分苦涩道:“好,你祖父不是派人送了赔礼过去吗?国公府若收了这份儿赔礼想来也是顾忌两家姻亲关系,不想彻底闹僵的,那我明早就亲自上门一趟给窦老夫人赔罪,大不了就是跪地磕个头也是我自讨苦吃,高看了咱们岑家,以为两家是姻亲,相处起来总也能平起平坐,哪知这世道......” 岑月娢点了点头:“母亲还是换身衣裳梳洗打扮一番吧,如此狼狈实在叫人看了笑话,今日母亲好好歇歇,明日早膳过后女儿陪您一块儿去。” 岑月娢说着,吩咐薛氏的陪房顾嬷嬷服侍薛氏梳洗更衣,等到出来后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岑月娢又叫人盯着岑老太爷那边伺候的人,看看送去国公府的赔礼国公府可是收了。 等到回了自己院里,岑月娢坐在软塌上这才重重叹了一口气。 哥哥被姜家退了婚事,如今太后派人申饬母亲,想来很快就传得京城里人尽皆知了。哥哥是男子便也罢了,可她一个姑娘家有这样一个被太后申饬过的生母,往后相看婚事,怕是比哥哥还要难上几分。 想起那日她跟着祖母梅老夫人去卫国公府,在窦老夫人那里祖母对崔氏这个少夫人说的那些话,岑月娢心中一阵后悔,早知今日 ,她那日该拦着祖母些。 祖母以为崔令胭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哪怕心中恼火也怕被人说是小家子气不敢出声,可祖母哪里能料到,世子陆秉之竟会如此护着崔氏这个新妇,因着这一点点小事儿就这般大动干戈,闹得岑府这个姻亲如此没脸。 岑月娢实在不明白,陆秉之明明那般清冷薄情一个人,怎就对崔氏这个新妇如此上心? ...... 这个时候,岑老太爷送的赔礼已经到了卫国公府。 崔令胭这时正在清德院,自然也听说了太后动怒,命人出宫申饬了薛氏的事情。 这会儿见着岑老太爷派人送来的这些赔礼,也不知该收还是不收,毕竟,老太爷说了赔礼是给世子和她这个世子夫人的。 窦老夫人见着面前一匣子南珠,还有两柄嵌紫宝石如意,一套雨过天青色汝窑茶盏,簪钗若干,思忖片刻对着来人开口道:“老太爷客气了,两家本就是姻亲,小辈们闹出的一些个事情,本也无需惊动宫里。只是,太后娘娘疼世子这么个外孙儿,听到有人诬陷世子的名声,自然动了雷霆之怒,这才命人出宫申饬。” “这赔礼我替世子收下了,两家毕竟是姻亲,莫要因着这些事情疏远了才是。” 下头的人自是连连应是,这赔礼若是送不出去,他回去后还不知如何和老太爷交代。 如今窦老夫人松口了,自然是顾忌两家姻亲关系,念着彼此这些年的这些情分的。 又说了几句奉承话,来人便告辞离开了。 窦老夫人带着几分感慨道:“这岑老太爷不着调,却也是个会审时度势,能拉得下脸面来的,这些赔礼也算是厚重了,叫人送到梧桐院去吧。” 崔令胭知道岑老太爷和小倌儿那桩丑事被同僚正巧撞见闹得人尽皆知是陆秉之命人在背后算计,她虽不觉着心虚也不觉着陆秉之如此行事有何不对,可当着窦老夫人这个祖母的面爽快收下这赔礼难免有几分尴尬。 窦老夫人却误会她不好意思收这些赔礼,觉着她面皮如此薄,忍不住笑了笑,道:“权势是个好东西,以势压人也从来都是高门大族惯常的手段,更何况,秉之的名声难道还不值这么些赔礼?你还是太年轻了,日后多经历些事情,就不会这般面皮薄了。” “再说,本就是当日梅老夫人欺你,秉之这个当夫君的见不得你委屈给岑家一些教训,谁敢说秉之做得不对?更何况,也不是秉之直接出手的,说到底和秉之也没甚干系,我倒是乐意见着秉之如此护着你,起码自打胭儿你嫁进门,秉之身上多了几分活气,如今你们圆房了,我只盼着你们顺顺遂遂,一直这样要好。” “这也是件好事,这回给岑府一些教训,往后也省得岑府和岑氏闹出个什么事情来。你那婆婆经此一遭,最近想来是能安分些了。” 窦老夫人也没留崔令胭太久,又和她说了会儿话,才叫几个婆子拿着赔礼跟着崔令胭往梧桐院去了。 这边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卫国公府。 岑氏听到太后竟然震怒命人出宫申饬薛氏,解气的同时又觉着娘家如此失了颜面,她这个嫁出去的姑奶奶又能有什么体面。 “太后还真是护着陆秉之这个外孙儿,明明是他害得岑府名声受损,害得谦哥儿被姜家退婚,如今太后竟还不依不饶要叫人出宫申饬,叫岑家在京城里丢尽脸面,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可真是以势压人!” 陆丹若这两日因着外祖家的事情也颇为委屈,更觉着陆秉之丝毫不顾两家姻亲害得外祖父坏了名声,连带着叫她这个外孙女儿往后也是要被人议论的。 她心中委屈,可母亲岑氏这回偏偏是将这事儿容忍了下来,甚至责罚了两个碎嘴的婆子并将人赶了出去,做出一副全然不信外头那些流言蜚语的姿态来。 如今听到薛氏这个舅母被太后下旨申饬,更是觉着面儿上无光,忍不住道:“这下子,岑家没了颜面往后咱们母女在这国公府更是处境艰难。” “自打崔令胭进门就没什么好事儿,她分明是来克咱们母女的,陆秉之为着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连两家姻亲关系都不顾了,还要外祖父那边送上赔礼,崔氏也真好意思收那些赔礼,她心里不亏得慌吗?” “祖母难道不觉着陆秉之太将崔令胭放在心上了,为着一个女人如此行事,祖母是一点儿都不觉着有什么不妥吗?” 岑氏明白女儿的心思,是想借着此事叫崔令胭在窦老夫人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毕竟,男人为着一个女人如此大动干戈,崔令胭难免背上狐媚的名声。 “如今他们才圆房,你祖母捧着崔氏都不够,哪里会因着这个而觉着崔氏狐媚,勾得陆秉之这个世子也移了性情呢?” “事已至此,咱们也拿陆秉之和崔氏没法子,最近可要安分些,别惹得你祖母不快了。岑家名声受损又得罪了太后娘娘,这京城里多得是拜高踩低的,咱们可出不得半点儿差错了。” 陆丹若有些不平,却也只能听话应了下来,却忍不住抱怨道:“舅母也真是的,想要坏了陆秉之的名声叫人偷偷编排就是了,何必叫娘家那边出面,闹得这般直白惹怒了太后,叫太后下旨申饬丢尽了颜面,真不知舅母是怎么想的。” 岑氏没有说话,大嫂薛氏一向也不是这般蠢笨的,大抵是岑谦被姜家上门退婚,薛氏失去理智气愤之下这才做出这些蠢事来。 至于薛家老夫人为何不劝着,反倒听了女儿的话编排陆秉之,大抵是老太太上了岁数,有些糊涂,又有些倚老卖老,觉着能拿名声拿捏陆秉之好替女儿和外孙儿出气了。 只可惜,陆秉之不单单是卫国公世子,还是淑宁长公主所出,太后的外孙儿。闹到这个地步,只有岑家被人看了笑话罢了。 岑氏重重叹了口气,心中憋屈的不得了,奈何娘家这般狼狈她却半点儿不能奈何陆秉之这个继子。 翌日一早用过早膳,薛氏就上门赔罪了,女儿岑月娢到底心疼她这个当母亲的,陪着薛氏一块儿来了卫国公府。 窦老夫人恼怒薛氏拿陆秉之这个孙儿的名声做文章,昨日收了岑老太爷派人送来的赔礼已是顾着两家情分,听着薛氏上门,便传话直接叫人将薛氏带去梧桐院,是丝毫都不顾忌薛氏的体面。 薛氏听到大丫鬟的传话,心中憋屈的很,她以为给窦老夫人认错赔罪便罢了,可窦老夫人这意思是要她给陆秉之和崔令胭这两个晚辈赔罪,这实在是将她的脸面放在地上踩,是半点儿体面都不给她留了。 薛氏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还是岑月娢对着传话的大丫鬟道:“母亲是真心上门赔罪,老夫人既这般说了,我和母亲听从便是,还劳姐姐带我们去梧桐院。” 第92章 道歉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63节 梧桐院里,崔令胭听到薛氏上门赔罪,窦老夫人叫她直接来了这边,诧异了一下,想起老夫人平日里的性子和对陆秉之这个孙儿的疼爱,就知道老夫人对于薛氏所作所为着实恼怒,既然她上门赔罪,便要她在自己这个晚辈面前折损了颜面,记着这个教训的。 如此想着,她开口对着碧柔道:“请薛夫人和表姑娘进来吧。” 碧柔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屋子,很快就领着薛氏和岑月娢走了进来。 薛氏见着崔令胭没出门迎接,心中着实不是滋味儿,觉着整张脸都臊得慌,她一个长辈,又是岑氏的嫂嫂,如今竟要对着岑氏的儿媳妇如此伏低做小,赔礼道歉,她饶是准备好了要赔罪,心中也是别扭极了。 只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压下心中的这些憋屈。 待彼此客气几句,崔令胭叫二人坐下,又有丫鬟上了茶水, 薛氏才带着几分歉意开口道:“今个儿上门是为着京城里关于世子的那些流言蜚语特意来上门道歉的。我也是一时糊涂,听着儿子被姜家退婚心中难受有些魔障昏了头,这才一时口不择言说出那些话来,倒害得世子名声受损,更惹得太后不快,派人出宫申斥于我。” 薛氏说着,示意了心腹顾嬷嬷一眼,开口道:“虽说岑家昨日送来了赔礼,可事情到底是我这个儿媳妇惹出来的,我心中有愧,便准备了这套粉彩汝窑茶具当做赔礼,还望少夫人念着两家姻亲关系,莫要和我计较将此事揭过去。”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顾嬷嬷双手捧着檀木盒子上前,打开盒子,里头果真是套青花釉里红粉彩汝窑九桃茶盏,釉质细润似玉非玉,静穆高华。 崔令胭笑了笑,示意碧柔上前收下赔礼,对着薛氏道:“夫人客气了,两家既是姻亲,哪能因着一桩事情便生了隔阂,这回府里收了赔礼,不过是老夫人心疼世子,不得不为着世子的名声着想罢了,再说,也要给宫中的太后娘娘些许态度,不然娘娘要觉着府里不在乎世子的名声呢。” “世子到底是淑宁长公主所出,是太后的外孙儿,想来太后和皇上如此看重世子,是不希望见着世子名声有损的。” 薛氏坐在下头,听着崔令胭这话心中憋屈的不得了,可她上门道歉,对于崔氏这些话也只能受着了。 又坐了一会儿,薛氏才寻了个借口说要带着女儿岑月娢去岑氏那里坐坐,这才起身告辞。 崔令胭这回倒是起身亲自将二人送了出去,才返回了屋里。 碧柔看着桌上的粉彩汝窑茶盏,问道:“少夫人,这套茶具......” 不等她说完,崔令胭便道:“收在库房里吧。” 碧柔点了点头,想着方才薛氏的神色,开口道:“薛氏心中不知多憋屈呢,想来太后派人下旨申斥,薛氏心中惶惶不安,这才上门来亲自赔罪,想着将这事情给揭过去。” “老夫人竟是没给她体面,直接就将人带来给少夫人您赔罪,可见老夫人心里头也恼了她。” “若是牡丹院那边知道了,好不知如何恼怒少夫人您呢。” 崔令胭点了点头,心想老夫人这分明是没给岑氏这个儿媳妇半分面子。 不过岑氏这回回了娘家听了薛氏这个嫂嫂不少责怪迁怒的话,见着薛氏受了折辱,心中未必没有一丝快意。 哪怕觉着她这个儿媳妇折辱了娘家嫂嫂的面子,她心中恼怒,可依着岑氏近几日的举动,应该也不会明面儿上难为她。 毕竟,岑氏如今势弱,老夫人对她也有些不耐烦了,她应该能感觉到老夫人对她的态度变了,想来多少也能安分忍耐几分。 牡丹院 岑氏也听到了嫂嫂薛氏上门赔罪的消息,听到婆母窦老夫人没亲自见薛氏,而是命人将薛氏带去了梧桐院,当下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昨个儿父亲派人上门送了那么多的赔礼,母亲既然收了东西,怎能今日这般给岑家没脸,薛氏再怎么也是岑家儿媳妇,哪里有叫她这个当长辈的给崔氏和陆秉之这个晚辈赔罪的道理!” 齐嬷嬷在一旁听着自家夫人这些话,心里头也觉着好生不是滋味儿。 她虽也替夫人气恼薛氏,可薛氏再如何也代表着岑家的脸面,老夫人这般折辱薛氏,夫人这个出嫁的姑奶奶心里头如何能痛快。 而且,老夫人这般,夫人这个继室还不知被府里的人如何看低呢。 齐嬷嬷只能宽慰道:“老夫人一向看重世子,这回怪就怪薛氏拿世子的名声做文章,还传得人尽皆知,甚至连宫中太后娘娘都动怒了,派人出宫申斥。老夫人心中恼怒,所以才如此,未必是不顾忌着夫人您的脸面。” 她这话岑氏自然是听不进去的,可也没有半分法子,人微言轻,她这回算是知道了,她嫁进国公府这么些年,给国公府生了丹若这个女儿,可她没生出个儿子来,在府里就是这般没有底气,没人将她当回事儿。 甚至,在婆母窦老夫人眼中,她的份量都比不过刚嫁进门不久的崔令胭这个孙媳妇呢。 岑氏心里头憋屈难受的不得了,可也只能看着窦老夫人如此折辱娘家嫂嫂了。 她又想着,薛氏这下子算是知道她在这国公府日子有多不容易了吧,她这些年苦苦支撑着体面,除了为着自己和女儿,还不是想叫娘家有个倚仗。薛氏这个当嫂嫂的不仅不理解,还觉着母亲梅老夫人只会偏心她这个嫁出去的姑奶奶。 这回薛氏受辱看清了形势,哪怕不满国公府以势压人,可也能明白有她这个姑奶奶在国公府是多要紧的。 日后,她倒不必听薛氏那些阴阳怪气的话了。 岑氏命人去梧桐院那边打探着,没过一会儿就听人说薛氏带着岑月娢从梧桐院出来,往牡丹院这边来了。 她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下了软塌出了院子,到门口等着了。 过了一会儿,就见着往这边过来的薛氏和岑月娢。 薛氏没想到她那般尖酸刻薄指责迁怒过岑氏这个小姑子后,岑氏不仅不记恨她这个当嫂嫂的,反倒还在这里等着她,一时眼圈就有些红了,想起她被太后命人申斥,跪在地上听训那般狼狈,婆婆和公公只一味指责她,没有心疼她半分,还有方才在崔令胭这个晚辈面前伏低做小失了颜面,心中的委屈就愈发深了起来,竟是没忍住当场落下泪来。 岑氏有些诧异,连忙上前扶着薛氏,然后将人带回了牡丹院,等到落座之后才宽慰道:“嫂嫂也想开些,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咱们岑家比不得这国公府显赫,做错了事儿被人拿捏住了把柄,自然是要低这个头的。” “我这些年,也早就习惯了。” 薛氏看了岑氏一眼,擦了擦眼泪,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这回才知道了姑奶奶到底有多不容易。你那婆母,口口声声说两家姻亲,可行事却是半分都不顾忌两家是亲家关系,反倒叫我这个当长辈的去给崔氏认错赔罪,你是不知我在崔氏面前说那些软话有多难受,我这张脸算是丢尽了,好在崔氏收下了那套粉彩汝窑茶盏,算是将这桩事情揭过去了,要不然,我更是没脸呢。” “姑奶奶嫁进国公府这么些年,又替陆家生下丹若,老夫人怎就半点儿不顾忌姑奶奶的脸面,我的面子是轻,可再怎么也是姑奶奶的娘家嫂嫂,老夫人这般吩咐,叫国公府上上下下瞧了,岂不看低了姑奶奶还有丹若这个嫡出的姑娘?” 岑氏知道嫂嫂的心思,带着几分苦涩道:“生了丹若又如何,没生出个儿子来,到底在老夫人那里没有份量。说句不怕嫂嫂你笑话的,在这府里头,一个庶子都要比我的丹若体面些。” 薛氏自然是知道陆从安这个庶子的,更知道前些日子岑氏想将这个庶子记在名下却是没被国公爷允许,丢尽了脸面还因此病了一场。 如今听岑氏说起,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真是各有各的不容易,姑奶奶若能生个儿子,日子想来能好过许多。只可惜,这些年都没什么动静。” 她又道:“方才我在梧桐院见着你那儿媳崔氏,不是说崔氏自小被送去了外家戚家长大,今年才刚回京没见过什么世面吗?怎么通身的气派,和我说起话来也半分都不露怯,甚至我这个当长辈的和她道歉她竟也坦然受了,没有半分不自在,甚至有几分理所应当的感觉。这哪里像是自小养在外头的,这架子可是大得很,她怎就这般有底气,也不怕得罪了你这个婆婆吗?” 薛氏压低了声音又道:“不是说世子中毒身子不好,她嫁进来至今还是完璧之身吗?怎么,一个名义上的少夫人,竟这般硬气起来,不将你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岑氏叹了口气:“这几日世子身子好多了,两人已经圆房了。我婆婆可是高兴得很,派人炖了当归乳鸽汤送去了梧桐院,当初我嫁进门和国公爷圆房时,可 没这般待遇。” 薛氏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对着身边的女儿岑月娢道:“你去陪你表姐说说话,娘和你姑姑有些话要私下里说。” 岑月娢也想和陆丹若说说自己这些日子的茫然和委屈,听着母亲这般吩咐便起身去了陆丹若所住的院子。 薛氏见着女儿离开,迟疑一下才对着岑氏道:“我记得这崔氏有个龙凤双胎的亲弟弟,听说还未定下婚事呢?” 第93章 羞愤 薛氏的话音落下,霎时间,岑氏眼底掩饰不住的愕然。 “嫂嫂怎问起这个?崔氏是有个龙凤双胎的弟弟名叫崔慎泊还未定下亲事,可这崔慎泊娘胎里便不足,身子孱弱,因着这个戚氏偏心甚至将亲生的女儿送去了娘家养着。嫂嫂提起这崔慎泊,难道是想着将娢丫头许给那崔慎泊?” 岑氏有些不敢置信,自己这个嫂嫂一向将岑月娢这个女儿当眼珠子般疼宠,怎么能舍得将女儿嫁给崔慎泊这样一个病秧子? 薛氏眼底闪过几分波澜,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只是瞧着这崔氏如此得世子喜欢,日后倘若诞下子嗣在这国公府地位稳固,想着咱们岑家未必要和她交恶,兴许能想法子缓和关系,总好过姑奶奶你一直这般,在府里处境也尴尬。” “再说,出了老太爷和那小倌儿的丑事,太后又派人出宫申斥岑家,谦哥儿被退了婚事,娢丫头的名声怕是也要受了影响,这个节骨眼儿上哪个愿意和咱们岑府议亲?” 她说着,声音里便带了几分哽咽:“事已至此,我寻思着倒不如将娢丫头嫁去宁寿侯府当了崔氏的弟媳,往后既成了一家子,想来太后娘娘看在崔氏这个外孙媳妇的面儿上,也不会想着难为咱们岑家了。” “到时候,谦哥儿的婚事多少也会有个着落的。” 岑氏不知道怎么短短半日功夫嫂嫂薛氏便生出这般想法来,她险些捏碎了手中的茶盏,好一会儿才出声道:“嫂嫂那般疼爱娢儿,当真舍得......” 不等她说完这话,薛氏便开口道:“不舍得又能如何,岑家名声坏了又得罪了宫里头太后娘娘,娢丫头的婚事若是就此耽搁下去,等过上一两年,也就成老姑娘了。到时候,哪怕想要议亲,门当户对又尚未娶妻的还能任凭她挑选吗?兴许要委屈给人当继室填房,与其如此,倒不如借着这门婚事和崔氏还有宁寿侯府交好,两家结了姻亲既能叫娢丫头有个着落,又能缓和姑奶奶你和崔氏的婆媳关系,这难道不比再耽搁娢丫头几年到时候给人当继室填房要好?” 岑氏脸色变了又变,想起岑家如今的难堪处境,顿时也觉着嫂嫂薛氏这法子有些靠谱了。 唯一不好的,就是崔慎泊的身子孱弱。 可崔慎泊也不是那等病得要死的,只要好生调养着,大抵寿数是无碍的。 如此想着,岑氏迟疑着道:“嫂嫂如此说,倒也是个好法子。只是不知道,嫂嫂有这心思,宁寿侯府能不能同意这门亲事。我知那戚氏最疼崔慎泊这个儿子,如今咱们岑家又闹出这样的丑事,这个节骨眼儿上议论两个孩子的亲事若被人一口回绝了或是嘲讽上两句,那才是面子里子都没了。” “到时候,只需传出零星半点儿流言蜚语,娢丫头更是要被人耻笑的。” 薛氏自然也知道轻重,她也是听到崔氏和陆秉之圆房才突然起了这个心思,想着崔氏若能诞下子嗣,在这卫国公府稳固了地位,岑家真未必一直要和她交恶。 若能交好,彼此成了亲戚,对谁都好。 她这当嫂嫂的还能叫姑奶奶岑氏欠了她一份儿大人情。 只是,这到底事关女儿名声,她虽起了这个心思却也并未十分果断,听岑氏这般说,心中还是生出几分犹豫的。 她想了想,道:“要不姑奶奶私下里和崔氏说说,想来崔氏也不想一直和姑奶奶交恶,到底她是当儿媳妇的,和婆婆闹得不和,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姑奶奶叫她偷偷回去问一问戚氏,若是戚氏同意,那我约着戚氏去寺中礼佛,将娢丫头也带过去。若是没这个心思便罢了,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想来戚氏也不想这桩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叫岑家愈发丢了颜面,使得姑奶奶愈发厌恶起崔氏这个儿媳妇来。” “如此一来,倒不必担心娢丫头名声有损了。” 岑氏有些憋屈,在她看来嫂嫂生出这般心思就是叫她这个当婆婆的给崔氏这个儿媳妇服软了。 可最近她和女儿在国公府里的处境也不好,若能和崔氏这个儿媳妇缓和关系,想来窦老夫人也是乐意见着了。 若两家结了亲,娢丫头成了崔氏的弟媳妇,便是陆秉之再讨厌她们母女,总也要看在崔氏这个妻子的面儿上给他们母女几分体面的。 如此一来,对她和丹若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只要嫂嫂薛氏舍得将娢丫头嫁给崔慎泊,她这个当姑母的又有什么不能去问一问的。 所谓变则通,通则久,这个时候她这当婆母的早就在崔氏这个儿媳妇面前没了颜面,也不怕和她问上这么一句了。 如此想着,岑氏点了点头,道:“嫂嫂既有这个心思,那我寻个机会将崔氏叫过来和她提一嘴,成与不成都看宁寿侯府那边的意思了。” 听姑奶奶这般说,薛氏虽有几分迟疑,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这边 岑月娢红着眼圈和陆丹若说起这些日子岑家发生的事情。 “如今姜家上门退了婚事,太后又派人出宫申斥母亲,岑家是愈发没了颜面。哥哥被姜家退了婚外头人不知如何耻笑,可他是男子,总归婚事上比咱们女儿家要容易的。我如今也到了议亲的时候,家里头出了这样的丑事又得罪了宫中的太后娘娘,有哪个像样的人家愿意叫我当他家的儿媳或是孙媳妇?我一想着这个,心里头就十分害怕,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岑家和国公府是姻亲,往日里出去也是体面的,姑母又是国公夫人,我这个岑家的姑娘出去参加宴席,看在姑母的份儿上,那些高门贵女也会给我几分脸面,怎短短一段时日却是什么都变了,岑家处境艰难被人耻笑,姑母和表姐你在国公府也处境尴尬,被刚进门的崔氏压了一头,早知如此,那日我陪着祖母上门,定会拦着祖母借着康寿侯先夫人的事情来羞辱得罪了崔氏这个世子夫人,若是那样的话,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了。” 陆丹若攥了攥手中的帕子,想着上回表妹上门最担心的便是新进门的嫂嫂姜氏不喜欢她这个小姑子,如今只过去短短时日,姜家上门退婚,岑家处境变得这般尴尬,表兄的婚事被退,表妹也这般提着心惶惶不安,嘴里还一直后悔当日没拦着梅老夫人对崔令胭说那些话,因此得罪了崔令胭。 她的心沉了又沉,有些酸涩又有些恼火,像是有一团火似要烧起来。 见着岑月娢红着眼圈说后悔那日没拦着梅老夫人,陆丹若终是没忍住心中的火气道:“哪里是外祖母的错,外祖母哪怕真存了给母亲撑腰的心思拿康寿侯府先夫人的事情来说嘴,可也没有明着欺负她不是,还送了她只贵重的镯子当作见面礼,她就是对号入座觉着外祖母欺负了她,才在陆秉之面前吹了枕边风,说外祖母如何如何欺负了她,陆秉之被她勾了魂儿使出那些手段来害得岑家闹出那桩丑事,又惹得太后娘娘出宫申斥,这才连累了表哥和表妹。” “要我说,都是他们夫妻太过小心眼儿手段太过狠辣了些。明明是桩小事,他们却是不饶人,分明是故意想叫岑府难堪,想叫母亲这个继室丢尽了颜面,在国公府里愈发没了体面叫人笑话呢!” “他陆秉之不就因着是淑宁长公主所出有太后和皇上护着才这般欺负人吗?今个儿逼着舅母上门给崔氏这个晚辈道歉,也不怕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岑月娢见着脸色难看却没有底气,提起陆秉之这个继兄来甚至满是忌惮和嫉妒的表姐,她轻轻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劝道:“表姐即便心中这般想也莫要宣之于口,你也说了,世子是淑宁长公主所出又有太后和皇上看重,有这样一个继兄,表姐哪怕不能和他有多深的兄妹情意,也莫要将人得罪彻底了,有些话还是不要说 也不要想,表姐哪怕是国公府嫡女,也该懂得该低头时是要低头的,不然就落得和我这般下场,想要找个像样的婚事旁人都嫌弃了。” “咱们女儿家,最要紧的不就是一门好婚事吗,表姐和姑母不如和世子还有崔氏低个头服个软,哪怕只是面子上缓和了关系,对表姐日后的婚事也是有好处的。” 此言一出,陆丹若脸上满是难堪。 岑月娢自小和她这个表姐一块儿长大,如何不知表姐的性子,见她这般,也没继续再劝,只起身道:“想来母亲和姑母也说完话了,我和母亲也不留下用膳了,就先回岑家了,表姐好好想想我说的那些话,别叫自己后悔才是。”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64节 岑月娢没有要陆丹若送,自己便去了牡丹院。 待她离开后,陆丹若眼底蒙上一层烦躁和恼怒,用力将桌上的茶盏挥到了地上。 ...... 转眼又过了几日,岑氏虽动了心思想要叫岑月娢嫁给崔慎泊,可也没立即将崔令胭叫过来,想着过上几日再说,免得太上赶着叫人看低了去。 这日夜里,宁寿侯府樨澜院的门被敲响,已经睡下的翟老夫人被吵醒,披着衣裳起身,带着几分不满道:“这是出什么事儿了,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到明日再回禀。” 话虽这样说,翟老夫人却也知道若不是大事,下人也不敢如此惊动她,她看了一眼大丫鬟玳瑁,问道:“怎么回事儿?” 玳瑁迟疑一下,上前小声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翟老夫人脸色铁青,差点儿就要气晕过去,沉声吩咐道:“快叫人进来!” 玳瑁领命下去,很快就带着一个穿着湖绿色褙子的嬷嬷进了屋里。 那嬷嬷刚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重重磕了个头不敢说话。 翟老夫人沉声道:“大姑娘的事情可是真的?” 那嬷嬷见着屋子里只有大丫鬟玳瑁和老夫人,迟疑一下点头道:“事关大姑娘名声老奴哪里敢随意编排,老奴前日晚上是当真看到有男子进了大姑娘的屋子,直至半夜才出来,大姑娘后来又叫了水,想来是沐浴了。今个儿老奴没敢表露出什么异样来,可偷偷瞧着大姑娘眉眼间的容色,觉着,觉着大姑娘很有可能已非完璧之身了。” “老奴怕大姑娘年纪轻被人哄骗了去,便寻了借口回来想着和老夫人回禀一声,免得真弄出什么大事来!” 翟老夫人眼底满是震怒和羞愤:“她说去寺庙上香,寺庙清静之地,她怎么敢做出这等丑事来!” “去,明早派人将她接回来,就说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昏迷不醒,叫她回来侍疾!” 第94章 已非完璧 樨澜院这边的动静到底是惊动了侯府其他人,戚氏匆匆赶过来,却是连翟老夫人的面儿都没见着,只说是翟老夫人起夜时候不慎摔了一下,虽大丫鬟玳瑁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可老夫人上了岁数身子骨格外受不得折腾,也不免闪了一下,这会儿正在屋里躺着呢。 戚氏想进去侍疾,玳瑁回道:“老夫人这里有奴婢们照顾就好了,夫人还是先回去吧,免得招了一大家子人过来折腾大半夜,更叫老夫人睡不安稳。” 玳瑁是翟老夫人身边亲近的人,她这般说自然是老夫人的意思。 戚氏有心想当个孝顺的儿媳听着这话却也只能点了点头,吩咐丫鬟们尽心照顾,日后更要尽心服侍,尤其是起夜时,若是玳瑁一个不够,再添一个守夜的丫鬟伺候便是,总不好叫老夫人出了差池像今日这般遭罪。 戚氏这边说完,又派人往二夫人卞氏和三夫人高氏那边递了句话,叫她们不必折腾特意过来了。 卞氏才穿好衣裳打算出门,听着戚氏身边的丫鬟过来传话,心下松了一口气,叫丫鬟退下后,才带着几分疲惫道:“樨澜院里那几个大丫鬟平日里一个个得脸得很,领着那么多的月例银子却是连老夫人都照顾不好,这亏的是没出什么大事,只闪了一下腰,若是真叫老夫人摔着了,不得惊动府里上上下下,我们这些当儿媳的侍奉尽孝便罢了,关键是老夫人自己遭罪。” 姚嬷嬷深知自家夫人被吵醒心里头不痛快,忙宽慰了几句,伺候着卞氏重新睡下。 三夫人高氏听到传话,没说什么也重新歇下了。 这边,戚氏一路回了翠微院,想起方才在老夫人那里的情形,总觉着有哪里不对。 自己嫁进宁寿侯府也这么些年了,婆母翟老夫人的性子她少说也摸得清七八成,老夫人即便闪了腰也该叫儿媳们进去关心几句,表示表示孝道。 可方才老夫人连面都没露,只叫大丫鬟玳瑁出来传话,戚氏觉着这不像是老夫人平日里的性子。 心中想着这些,她眉头不由得蹙起,眼底露出几分揣测和思索来。 一旁伺候的江嬷嬷带着几分不解问道:“怎么了,夫人可是觉着有哪里不对?” 戚氏想不明白,见着已是入夜也没有继续琢磨,只开口道:“没事,继续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去老夫人那里。” 老夫人虽说不要侍疾,可她是当儿媳妇的又是长房长媳,总要头一个往老夫人那里去。 江嬷嬷也明白自家夫人的心思,点了点头忙服侍着戚氏进了内室歇下了。 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广福寺门前就停了一辆马车,马车上下来两个婆子,还有一个穿着水蓝色褙子的丫鬟,正是老夫人房里的大丫鬟碧棠,是除了玳瑁和碧柔外最得老夫人喜欢的。 敲开寺门入了内,由昨晚回府禀告的嬷嬷领着几人一路往大姑娘崔令徽所住的院子去了。 昨晚二皇子萧则没过来,崔令徽心中有几分不快,听到府里派人来了,眉眼间更是露出几分厌烦来。 一旁的谢嬷嬷脸色变了变,带着几分不安道:“姑娘,府里这个时候派人过来,莫不是姑娘和二皇子的事情被老夫人知道了?” 崔令徽看了她一眼,摇头道:“怎么会,我和二殿下的事情知道的也就这么几个,你和玉兰不说,难道我还能去外头嚷嚷去?广福寺距离京城那般远,哪能这般巧就传到老夫人耳朵里?” “多半是戚氏或是卞氏在老夫人面前说了我什么不好,老夫人想着折腾我叫我回去呢。不过我说要留在寺院中抄经,待过些日子回去也是无妨的,如今老夫人大概也不喜我凑在跟前儿,日日待在府里,巴不得我在寺庙里常住呢。” 谢嬷嬷听着自家姑娘这话心中有些难受,她也是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自家姑娘为着个二皇子侧妃的名分和二皇子有了首尾,在寺庙里厮混。 可接受归接受,却是难免有几分心虚,尤其对着府里派来的人。 谢嬷嬷服侍着崔令徽打扮好,这才叫玉兰将来人叫了进来。 见着进来的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碧棠,谢嬷嬷没有觉着诧异,反倒是心中有些高兴,老夫人将碧棠派过来传话,想来心中还是看重她们姑娘这个嫡出的孙女儿的。 碧棠进来请了安,便道明了来意:“大姑娘,昨晚老夫人起夜时不慎摔了一下,命奴婢们接大姑娘回去呢。这个时候,想来几位夫人都过去侍疾了,大姑娘到底是嫡出的孙女儿,若不在跟前儿侍疾没得给人留下话柄。” 崔令徽听碧棠这般说,心底很是不耐,想着老夫人如今早就不疼她了,身子不爽利了竟是想起叫她这个嫡出的孙女儿回府侍疾了,真是偏心。她要是想有个孙女儿陪在身边解闷儿,去卫国公府将崔令胭叫回来便是了,那个才是她满意的孙女儿呢。 心中这般想着,崔令徽脸上却是露出几分惊讶和担心来:“祖母可还好?可有请太医过来?” 碧柔回道:“姑娘也别太过担心,只是闪了一下腰有些难受,头还有些晕,老夫人岁数大了身上不爽利是哪哪儿都不痛 快,府里如今二姑娘又要忙着准备自己的婚事,不好在身边侍疾,老夫人便想着叫大姑娘回府。” 崔令徽听碧棠这般说,心中冷笑一声,愈发不满老夫人的偏心。 可她到底是当人孙女儿的,且府里派了人过来接,她总不好直接拒绝了,所以尽管心中不愿还是对着碧棠道:“好,既如此那咱们就快些回府吧,我也实在是担心祖母呢。” 崔令徽这边一吩咐,下头就有人收拾行李,装了几个箱笼,前后两辆马车一路从广福寺驶出。 快到中午时,马车便停在了宁寿侯府的门前。 崔令徽下了马车,直接便带着谢嬷嬷还有玉兰往翟老夫人所住的樨澜院去了。 打起帘子进去时,屋子里有股浓浓的药味儿,刺鼻的很,崔令徽不由得拿帕子掩了掩鼻子。 跟在她身后的谢嬷嬷闻着这浓浓的药味儿也是心里头咯噔一下,想着莫不是老夫人真伤筋动骨了? 屋子里,翟老夫人坐在软塌上,身边只留了大丫鬟玳瑁伺候,竟是不见戚氏,卞氏还有高氏几个儿媳在身边侍疾。 崔令徽心中有些诧异,却也快步上前对着翟老夫人福了福身子,带着几分担心道:“孙女儿给祖母请安,祖母可好些了?孙女儿听说祖母昨晚摔了一跤不慎闪了身子,可请过太医了,太医如何说,可有大碍?” 崔令徽问得急切,眼中满满都是担心,俨然一副孝顺孙女儿的模样。 翟老夫人却是视线直直落在崔令徽身上,像是没有听到崔令徽担心的话,直看得崔令徽脸上的担心挂不住,心中转而升起几分不安来。 翟老夫人这才开口道:“我岁数大了,身子闪上一下不过养些日子费些精神罢了,不必太过记挂。我叫徽丫头你回来,也是想着你在广福寺住了有些日子了,怕你觉着我这当祖母的不记挂着你,也不命人接你回府反倒叫你受了委屈,想回来也不好直接回来,这才借着这机会派了碧棠她们接你回来。” “你在广福寺住得可还习惯?平日里都做什么,可是在抄写经书替咱们侯府祈福?” 崔令徽有些心虚,可面对翟老夫人的问话她强自压下这抹心虚和不安,福了福身子回道:“祖母记挂着孙女儿孙女儿心里头着实感激,这些日子在广福寺日日抄写经书,想着替府里和祖母祈福,盼着祖母身子康健,福祚绵长。” 翟老夫人听着崔令徽这话,目光依旧没有半分动容,反倒是眼底露出几分嘲讽和恼怒来:“是吗,我倒是想福寿绵长活得更久些,可你在广福寺和人厮混做下那样的丑事,我这当祖母的脸都要丢尽了,没被你气死都是老天保佑!” 翟老夫人的话轰然一下子在崔令徽脑子里炸开,她一下子就怔愣在那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瞧见她这个模样,翟老夫人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底最后一点儿侥幸也熄灭了,她沉着脸吩咐道:“去,带大姑娘进内室好好给大姑娘检查检查,看看她如今到底还是不是清白的身子!” 随着老夫人话音落下,屏风后出来两个嬷嬷,俱是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 崔令徽脸色煞白,又羞又愤,见着二人朝自己走过来,不自觉连连退后几步。 谢嬷嬷和玉兰这会儿也回过味儿来翟老夫人为何叫自家姑娘回府侍疾,原来侍疾是假,想要检查自家姑娘的清白是真。 玉兰脸色一白,吓得脚下一软就瘫倒在地上。 姑娘的事情败露了,姑娘兴许还有活路,可她一个奴婢少不得要被老夫人迁怒。 谢嬷嬷好歹年纪大些,又是镇国公府跟着陪嫁过来的,见着这个场景想都不想就挡在了崔令徽面前,对着翟老夫人道:“老夫人,这万万使不得,大姑娘身份尊贵乃是侯府嫡女,如何能叫两个嬷嬷如此羞辱?” 翟老夫人铁青着脸道:“她自己不检点在寺庙里和男人厮混还说我这当祖母的不给她体面,我倒是想给她体面,她配吗?她若记得自己是宁寿侯府的长房嫡女,如何能做出这样自甘下贱的丑事来?” 崔令徽被翟老夫人这番羞辱的话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同时,她心中也恨到了极点,不免想到上辈子她嫁给陆秉之在卫国公府过得那般不如意,翟老夫人这个祖母非但不怜惜心疼她,反倒是处处觉着她不好。 她觉着,自己上辈子就是被翟老夫人这些娘家人逼着嫁给陆秉之的,在卫国公府受的那些委屈,也是宁寿侯府不肯护着她的缘故。 如今她重活一世为着自己断了和陆秉之的婚事,想着替自己寻个好前程又有什么错处,她为自己活一回就是不知廉耻自甘下贱吗? 崔令徽脸色变了又变,突然抬头看向了翟老夫人,冷声道:“祖母想知我如今还是不是完璧之身倒也不必叫嬷嬷们动手查验,孙女儿可亲口告诉祖母,孙女儿已非完璧,祖母可叫嬷嬷们退下了。” 翟老夫人听她这般直言不讳说出如此不要脸面的话来,气得差点儿就晕倒过去,指着崔令徽好半天才质问道:“你倒是不顾脸面了,这样的丑事都能说出来,你说,和你厮混的那个男人是谁,我倒要看看,在寺庙里和侯府姑娘不清不楚,能是什么好人家的公子?” 在翟老夫人猜测中,和崔令徽厮混的多半也是去广福寺祈福小住的,应该不是平民百姓而是出自高门大族,可应该也不是嫡出,要不然做不出这等没脸的事情来。 所以,多半是庶出,又或者这庶出子生得好看,嘴巴也会哄人,要不然,怎能将崔令徽清白的身子给哄骗了去,到这会儿了还不觉着自己有错不知廉耻! 崔令徽听老夫人这般问,却是突然笑了笑,一双眸子里泛起几分得意来,一字一句开口道:“祖母可不好胡乱说话,您口中和孙女儿厮混的卑贱男子,可是二皇子萧则,是当今皇上的亲子。” “殿下和孙女儿彼此心生爱慕,已允诺了孙女儿待和康寿侯府嫡女郑氏成婚后,就接孙女儿入府给孙女儿一个侧妃的身份!” 崔令徽一句句说出来,翟老夫人脸色变了又变,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位嬷嬷眼底虽依旧有几分鄙夷和轻视,可听着在寺庙里和崔令徽有了首尾的男人竟是二皇子萧则,到底是多了几分忌惮,不敢继续上前逼迫她。 屋子里一时安静极了,翟老夫人良久才开口道:“你倒是好算计,罢了,你先回你院里去吧,此事莫要往外头说,你叫我好好想想。” 崔令徽见着翟老夫人不再喊打喊杀,知道是萧则这个二皇子的身份震慑住了老夫人,她心中闪过一抹快意,对着老夫人福了福身子,道:“孙女儿一路舟车劳顿担心冲撞了祖母,这便回映月院歇着了。祖母若是想留人侍疾,不如叫母亲过来,或是往卫国公府给三妹妹传个话,想来三妹妹懂得孝道,不会计较以前府里将她送去戚家的事情,定能赶过来侍疾哄祖母高兴的。” 翟老夫人脸色难看得紧,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是什么话都没说,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起来。 崔令徽福身退下,带着谢嬷嬷和玉兰出了樨澜院,径直往映月院去了。 卫国公府 崔令胭听到戚氏派人过来,从来人嘴里听到昨晚翟老夫人摔了一下闪了身子,戚氏想叫她回去探望,微微犹豫一下,便点头应了下来。 上回戚氏派人过来她拿婆母岑氏着了风寒作为借口没回去,还说了得空了回府一趟,今日自然不好推脱不回去,免得被人编排她太过不孝。 她叫碧桃去松雪堂将这事情和陆秉之说一声便带着碧柔去了清德院回禀了窦老夫人,窦老夫人听了忙道:“那你快回去吧,人上了岁数就是经不得摔打,磕磕碰碰的都不爽利,你是当人孙女儿的,可不好叫人挑出错处来。” 窦老夫人说着,还命人拿了瓶治疗跌打损伤的万应膏还有一瓶外用的药酒。 崔令胭谢过,拿了东西便带着碧柔出了卫国公府,乘了马车往宁寿侯府去了。 第95章 猜测 马车在宁寿侯府门口停下,门房的婆子见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崔令胭,眼底带着几分喜色,忙使了个眼色叫人进去通传说是三姑奶奶回府了,自己则是快步上前,对着崔令胭福身请安道:“奴婢见过三姑奶奶,姑奶奶安。” 崔令胭微微颔首,才要抬脚进去,就见着那婆子面色有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65节 崔令胭停下了脚步,视线落在婆子的身上,出声道:“嬷嬷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这嬷嬷姓桂,是侯府的家生子,因着没门路只能当个看门的婆子,比起内院里伺候的那些同样是家生子的婆子着实是有些卑贱了,更不能提拔家里的儿女,所以早就想着奉承上哪个主子好叫自己一家子也能体面些。 过去没有这个机会,可今个儿姑奶奶崔令胭回府,她心中便多了个心思。 听崔令胭这般问,桂嬷嬷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姑奶奶只怕不知道,昨晚有马车从广福寺连夜回府,回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大姑娘身边伺候的一个粗使嬷嬷,说来也奇怪,按说那嬷嬷是大姑娘身边伺候的,她大半夜回来怎就不见着大姑娘跟着一块儿回府。且今个儿一大早,府里又派了马车去了广福寺,将大姑娘给接回来了,去的人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碧棠,奴婢又打听到昨晚老夫人起夜时不慎摔了,今个儿几位夫人也去侍疾了,如今见着姑奶奶也回了府里,总觉着这事情透着古怪,必是有什么奴婢们不知道的,便想着给姑奶奶提一嘴,叫姑奶奶上心些。” “早起老夫人那边还特意派人过来吩咐叫昨晚看门的都闭紧了嘴,什么话都不要传不要说,奴婢更觉着此事古怪,这会儿和姑奶奶回禀也是冒了惹怒老夫人的风险的。” 崔令胭听她这般说,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也知道这婆子是和她示好,想着投靠她这个嫁出去的姑奶奶。 崔令胭笑了笑,道:“劳烦嬷嬷和我说这么多了,我自小不在侯府长大,如今又嫁出去了,往后府里的事情还要嬷嬷替我多上心一些。” 桂嬷嬷听着这话,脸上立即就露出喜色来,道:“这是自然,能被姑奶奶差遣是老奴一家子的福气。” 崔令胭没有叫碧柔给她赏赐,径直带着碧柔进了大门。 她这般举动桂嬷嬷不仅不觉着她小气反倒是心里头松了一口气,她虽是个看门的婆子,可也不缺那些个碎银子,姑奶奶不叫人打赏她,便是觉着她往后能用上一用。 如此,她只要更尽心些,总有叫姑奶奶差遣将她当自己人的那一日。 因着桂嬷嬷的话,崔令胭心中不禁思忖着,她想了想,道:“咱们先去翠微院吧,问一问昨晚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翟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也不是死的,怎就不慎叫老夫人摔了闪了身子。 之前她听到回禀时心中就觉着有些诧异,这会儿细细想来更觉有些古怪。 莫不是崔令徽那里出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她身边伺候的嬷嬷要连夜回来惊动了老夫人,樨澜院这边半夜里掌灯有了动静,戚氏这些当儿媳妇的自然也要过去一趟。 老夫人不便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这才寻了个借口说是摔了一下闪了身子。 碧柔原先也是在樨澜院里伺候的,心中也有几分狐疑和计较,听自家少夫人这般说,便点头应了下来。 两人一路往翠微院去了。 翠微院里,戚氏听到崔令胭回府,心里头不知怎么松了一口气,可与此同时也觉着有些不快。 若今日是她摔着了,自己这个亲女可会这般快就赶回来? 怎么老夫人摔了,崔令胭便如此上心,要知道当年她想着将崔令胭送去戚家,也是得了老夫人准许的。崔令胭要怨,也该连着老夫人这个嫡亲的祖母一块儿怨怪才是,如何能单单只怪她这生母? 压下这些心思,戚氏脸上挤出几分笑意来,对着侍立在一旁的江嬷嬷道:“你去迎一迎胭丫头。” 江嬷嬷上回去了趟卫国公府崔令胭既没赐座又没上茶,叫她深觉自己受了羞辱没了脸面,因着这个心中对崔令胭这个三姑奶奶更多了几分不满。 平日里没少在戚氏这个夫人面前说崔令胭如今得了世子喜欢,竟也不想着娘家,不想着夫人这个生母。 自打三朝回门,竟是没回来看看,就连上回在戚宅温房,态度也是淡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亲母女呢。 这会儿听戚氏这般吩咐,她也忍不住道:“三姑奶奶还是回来的次数太少了,若是常回来探望夫人您,常来这翠微院,哪里需要奴婢去迎,叫人瞧着实在是有些生分了。” “夫人该和三姑奶奶提一提,母女俩总要相处时间久了,这情分才能补回来。” 戚氏经江嬷嬷这么一提,也想起了那日她派江嬷嬷过府崔令胭没给江嬷嬷体面的事情,心中便多出几分不满来。 她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对着江嬷嬷吩咐道:“不说这个了,你去迎一迎吧。” 江嬷嬷没继续说下去,做出一副替她们母女感情发愁的表情,福了福身子便出了屋里往院门口去了。 才出了院门口老远就见着了从不远处过来的崔令胭和跟在她身后的碧柔。 崔令胭今日穿了件浅绿色绣牡丹花对襟褙子,袖口拿金线绣出繁复的花朵,梳着流云髻,发上簪着一支羊脂玉镂空雕玉兰花簪子,端的是贵气十足,叫人不敢轻视了。 她这般打扮,也只是在卫国公府平日里穿着的,并未刻意如此。 江嬷嬷明白这些,就更觉心中难受,却也不得不堆出笑意来迎上前去,对着崔令胭福了福身子道:“奴婢给三姑奶奶请安,夫人还担心姑奶奶这回又有事回不来呢,怕姑奶奶若是如此传出去不好听,落得个不孝的名声。如今姑奶奶回府了,哪怕是做做样子去老夫人那里一趟关心几句,夫人心里头也就安心了。” 崔令胭自然听出了江嬷嬷这话中的意味,是在指责她不孝更说她和戚氏母女不和太过生分呢。她明白是上回没给江嬷嬷赐座上茶叫她觉着没了脸面,因此得罪了这江嬷嬷。 不过她也不觉着后悔,觉着自己该更周全些而不是由着自己的性子不给江嬷嬷体面。毕竟,那个梦里,江嬷嬷那般恶言相向她岂能忘掉。 即便没有那个梦,江嬷嬷这般性子也着实不讨她喜欢。 于是,崔令胭当作没听出江嬷嬷话中的意思,只淡淡道:“之前婆母染了风寒我不好回娘家,难道嬷嬷觉着我做错了,要我待会儿去樨澜院和祖母提一嘴,问一问是不是该不顾婆母风寒,执意回娘家来尽孝?” 她这不轻不重的话一时叫江嬷嬷有些下不来台,江嬷嬷自然知道如今老夫人如何看重崔令胭这个嫁出去的姑奶奶,自然不会想叫她为着回一趟娘家得罪了婆母,给卫国公府留下不好的印象。 而且,上回老夫人根本就没生病,不过是寻了个借口想着叫崔令胭回府好问一问她卫国公府的情况罢了。 江嬷嬷脸上的笑意僵了僵,讪讪道:“姑奶奶说笑了,是 奴婢多嘴了。” 她说完这话,压下心里头的憋屈领着崔令胭进了翠微院。 进了屋子,崔令胭上前给戚氏请安,也没如何寒暄,坐下来后直接便问了昨晚老夫人那里的事情。 戚氏觉着崔令胭如今连面儿上的亲近都不装一下了,心中难受,可也不好此时发作,只能将昨晚的情形说了说,然后叮嘱道:“我叫你回来是免得你祖母觉着你嫁出去便疏远了娘家。你虽如今身份不同,嫁给陆秉之当了这个世子夫人,可难道就不需要娘家倚仗了?” 戚氏说着,知道母女俩在一个屋子里也没什么闲聊的徒增尴尬,便起身道:“咱们去樨澜院见过老夫人吧,早起我和你两个婶婶去侍疾,老夫人瞧着气色有几分不好,想来是闪了身子身上不大爽利。” 崔令胭却是想着方才在门口时那看门婆子的话,又联系戚氏说的这些,心中不免生出一个猜测来。 崔令徽在那广福寺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了,要不然,也不会惹得身边的嬷嬷半夜惊动了老夫人,今个儿老夫人又派人将崔令徽接回府里来。 她点了点头,跟着戚氏出了屋子,走出翠微院时,迎面有一个小丫鬟过来,对着戚氏福了福身子,回道:“回禀夫人,大姑娘回府了,已经去看过了老夫人,这会儿回了映月院。” 戚氏挑了挑眉,带着几分诧异问道:“不是说要在广福寺小住一段时间吗,怎今日就回来了?” 说着,她又蹙了蹙眉,带着些不满道:“我到底是她继母也教养了她一场,她既回了府里知道去给老夫人请安,怎不知来我这里也问个安,竟是从樨澜院出来直接就回了映月院?真是没了和陆秉之的婚事名声坏了就半点儿规矩都不顾了,难不成她如今是要破罐子破摔了?” 她抱怨了心中的不满,见着站在身边的崔令胭,这才觉着这话有些不妥,却也只对那丫鬟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且忙你的事去吧。” 丫鬟福身退下,戚氏看了崔令胭一眼,见着崔令胭没有出声宽慰她,和她一起说崔令徽的不好,一时更有几分心塞,抬脚就往樨澜院去了。 崔令胭带着碧柔跟在她身后,一路上默不作声,并没有想着要宽慰戚氏。 戚氏心里头气得不轻,更觉着有些委屈,觉着崔令胭如今当了这个世子夫人更是捏着她将她送去戚家的事情不放了,根本就没将她当作自己的生母。 两人很快就到了樨澜院,翟老夫人见着崔令胭回来,脸上有了几分喜色,含笑道:“不过是闪了一下身上有些不大爽利罢了,哪里就需要胭丫头你特意回府一趟了,你母亲真是小题大做太过紧张我了。” 话虽这般说,翟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却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任谁都能看出来老夫人如今对崔令胭这个孙女儿的喜欢。 不过也不奇怪,毕竟三个孙女儿里,崔令胭当了这个卫国公世子夫人,是嫁的最好的那个。 大姑娘崔令徽的婚事没有着落,哪怕将来定了亲想来未来姑爷也不会比陆秉之身份尊贵气度不凡,而二姑娘崔令音嫁的戚家表少爷,家世也是平平,那就更不能和三姑奶奶比了。 如此,老夫人最疼的自然成了嫁出去的三姑奶奶崔令胭。 崔令胭上前行礼问安,又做出了担心老夫人身子的样子问了几句,等到落座后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将话题从老夫人身上移开,含笑问道:“方才听丫鬟回禀母亲说是大姐姐从广福寺回来了,可是真的?说起来,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着大姐姐了,今个儿正好都在,倒是能见一见了。” 第96章 说谎 听崔令胭提起崔令徽,翟老夫人嘴角的笑意僵了僵,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她含笑道:“是啊,徽丫头在广福寺住了也有些日子了,她一个姑娘家虽有丫鬟婆子伺候着,可寺院里到底清清冷冷的,如何能比得上家里,我便叫人将徽丫头接了回来。” 戚氏坐在下头,听着婆母这话,心中微微有些诧异,她这才知道崔令徽是婆母派人接回府的。 她眼底微微闪过一抹异色,总觉着婆母的心思有些叫她琢磨不透了。按理说,婆母如今很是厌恶崔令徽这个长孙女儿,恨不得她一直住在广福寺不在府里碍眼呢,怎会这般快就派人将崔令徽接回府里来? 难不成,是怕镇国公府老夫人心里头有意见,觉着侯府亏待了崔令徽? 心中这般想着,戚氏却是没有开口问,人既已接了回来,彼此一个屋檐下住着就是了,如今她们这对继母女谁也不装那份儿亲近,崔令徽如今坏了名声婚事没个着落,哪怕有镇国公府这个外家护着戚氏也不和以前那般忌惮这个继女了。 崔令胭听老夫人这般说,愈发笃定了崔令徽在广福寺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要不然,祖母怎会这般遮遮掩掩的,言语间竟是装出几分慈爱的模样来。 她可是知道自己这个祖母骨子里也是个凉薄的,崔令徽如今婚事艰难又坏了名声,在老夫人眼中便是个无用的棋子,如何还能留有这份慈爱呢? 崔令胭不禁想起梦中知道的崔令徽和二皇子萧则有了首尾,又琢磨着老夫人方才那般表情,心里头咯噔一下,不由得生出一个猜测来。 难不成,崔令徽和萧则在广福寺里私相授受甚至做了更亲近的事情被伺候的嬷嬷看到,这才急急忙忙连夜乘了马车回来将此事回禀了老夫人,才害得老夫人受了惊吓,折腾出昨晚那些事情来。 崔令胭心跳得有些快,压下心中的这个猜测,含笑对着老夫人道:“祖母派人将大姐姐接回府里来也好,我这桩婚事虽是因着大姐姐的缘故才有的,可如今我和世子也算和睦亲近,心中其实也不怪大姐姐。大姐姐今日既回来了,祖母不如叫她过来让我们姐妹俩见一见,总好过往后宴席上见了彼此都尴尬,外人瞧着也有些不像话。” 崔令胭这话是存了几分试探,见着老夫人眼底的迟疑和纠结,她心中的猜测又笃定了几分。 戚氏这回却是帮着崔令胭道:“胭丫头这话也不错,徽丫头既回来了怎不多陪着母亲一些,只躲在自己屋里不尽孝道传出去也不好听。再说,我也算教养了徽丫头一场,她从广福寺回来只来了母亲这儿,没去我那翠微院,她不去我们母女在母亲这里见一见也是好的。” “说起来,我和徽丫头也算母女一场,这些年也是疼爱过她的,她如今却是疏远了我这个继母,实在是......” 翟老夫人带着几分不满看了戚氏一眼,有些不喜戚氏今日的不识趣,可戚氏这般说了她又能如何,不将徽丫头叫过来反倒是拦着她们相处了。 既是一家子,她又是个当长辈的,自是该盼着阖府和睦的。 如此想着,翟老夫人在心里头轻轻叹了口气,吩咐一旁站着的大丫鬟碧棠道:“去将徽丫头叫过来,就说胭丫头今个儿回府了,叫他们姐妹见见说说话。” 碧棠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便出了屋子,一路往映月院的方向去了。 崔令胭不着痕迹观察了翟老夫人的神色,将视线收回来才又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翟老夫人将话题从崔令徽身上移开,落到崔令胭身上,带着几分关心问道:“胭丫头,这些日子世子身子可好些了?你们成婚也有段时日了,总拖着不圆房也不好,传出去对你,对世子都不好听。” 崔令胭先是一怔,随即露出几分羞涩的笑来。 翟老夫人本也是随口问上一句,她知道陆秉之中毒身子不好,哪怕两人半年都不圆房也是有的,她如此问,只是下意识关心客气罢了,不曾想崔令胭会是这般反应。 她愣了一下,随即眼底露出几分喜色来,高兴道:“胭丫头,你是和世子圆房了?” 崔令胭微微点了点头,委婉道:“裴 太医的医术还是很好的。” 听崔令胭这般说,翟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裴太医医术高明,清除了世子体内的余毒。 如此一来,真真是桩好事。世子本就满意胭丫头这个妻子,两人圆房后情分自然和没有肌肤之亲的时候不一样。 若胭丫头再有福气些,早些有孕诞下子嗣,哪怕头一胎只是个女儿,也能借着这个女儿在国公府彻底稳固了地位。 既有恩宠又有子嗣,胭丫头这个世子夫人才是名副其实的叫京城里的贵女新妇都羡慕。 翟老夫人这般想着,脸上的笑意愈发多了起来。 因着这个插曲,屋内的气氛好了很多,就连戚氏看着崔令胭也慈爱亲近了几分。 崔令胭单单只是得了陆秉之的喜欢便罢了,陆秉之若体内余毒一直未清一直是个不中用不宜圆房的,胭丫头这个世子夫人也只是个名义上的。可听到两人圆房了,她的心思也和翟老夫人一般,待日后胭丫头诞下子嗣稳固了地位,对她这个生母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而泊哥儿那里,有这样一个当了世子夫人膝下又有子嗣的姐姐,自然也是个助力。 如此想着,戚氏倒多了几分心思,真正想着要和崔令胭这个女儿缓和关系了。 崔令胭能感觉到戚氏目光里的诧异和复杂还有之后流露出来的那些不大自然的亲近和慈爱,心中却并无动容只觉着有些讽刺。 映月院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66节 崔令徽听说崔令胭回来,老夫人还叫她去樨澜院特意见一见崔令胭,心中当即就生出几分屈辱和不满来,觉着崔令胭如今真是好大的架子,回娘家一趟还要故意折辱她这个继姐吗? 她压下这些屈辱和恼怒,对着前来的丫鬟道:“你在外头等等,我换件衣裳这便去祖母那里。” 丫鬟应了声是便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崔令徽叫谢嬷嬷拿了件湘色缂丝海棠花褙子,重新画了妆容,换了更贵重打眼的首饰,一番打扮后这才对着谢嬷嬷道:“嬷嬷陪我过去吧。” 谢嬷嬷点了点头,看着自家姑娘这般特意打扮心中却是觉着有些难受。 姑娘这般郑重,心里头便是觉着矮了崔令胭这个世子夫人一头的。 姑娘在广福寺和二皇子萧则有了首尾,哪怕日后得了侧妃的身份可这事情若是传出去也会被人瞧不起坏了名声。而姑娘不要的婚事落在三姑娘身上,听说陆世子对三姑娘很是不错,也不知自家姑娘心中有没有后悔当日之举。 谢嬷嬷将这些话藏在心里,可崔令徽如今心思分外细腻,见着谢嬷嬷脸上的表情,就猜测到她心中在想什么了。 她脸色冷了几分,带着几分不满道:“嬷嬷即便心中同情我,也不必表现得这般明显,我如今可不需要这些。她崔令胭再得陆秉之喜欢,两人只怕如今都未圆房呢,她这个世子夫人也不过是表面上的光鲜罢了,背地里还不知如何委屈怕被人笑话呢。” 前世,陆秉之从未碰过她一下,她就不信陆秉之那样的性子,会这般快就和崔令胭圆房了。 崔令徽带着谢嬷嬷一路到了樨澜院,隔着帘子就听到里头热闹的说话声。 压下心中的那些不快,崔令徽打起帘子走了进去,刚一进去耳边就传来翟老夫人含笑的叮嘱声。 “世子身子既已大好你们又圆房了,就该早些要个孩子了,你们小夫妻多个孩子,感情就更不一样了,窦老夫人那里也只有高兴的。” 这话落在崔令徽耳中,崔令徽脚步停顿一下,眼睛不由得睁大。 她觉着自己定是听错了,陆秉之怎么可能和崔令胭圆房? 前世她那般伏低做小甚至不顾体面在书房里脱了衣裳都没叫他多看她一眼,换来的只有嘲讽和轻视。 崔令胭一个自小在戚家长大的侯府姑娘,哪怕有些姿容,难道就能凭着这张脸勾得陆秉之和她圆房了吗? 崔令徽眼底露出愤怒和不敢置信来,下意识就朝坐在那里的崔令胭看去,忍不住开口道:“陆秉之怎么可能和你圆房,三妹妹不要为了自己脸面上能好看些便说这些谎话哄骗祖母!” 她的话音落下,屋子里一下子就寂静下来。 翟老夫人脸色最先沉了下来,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桌上,铁青着脸训斥道:“徽丫头这是说得什么胡话,你才从广福寺回来一路舟车劳顿怕是还没休息好脑子不清楚,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翟老夫人才想命崔令徽回映月院去,就听崔令胭开口道:“大姐姐这般说实在是叫妹妹我不解,我和世子既已成婚,世子如今身子好些自然是要圆房的,如此顺理成章的事情大姐姐怎就觉着我是说了谎?” 崔令胭眼底明显的诧异和不解愈发刺激了崔令徽,崔令徽脸上满是难堪,脸色也瞬时变得苍白。 前世那些记忆一下子涌了进来,崔令徽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连身子都有些微微发抖。 第97章 不甘心 谢嬷嬷跟在崔令徽身后,见着屋子里气氛紧张怕自家姑娘被翟老夫人怪罪,忙福身请罪道:“老夫人恕罪,我们姑娘在广福寺里着了凉一路乘了马车回府舟车劳顿更不舒坦,说话有些糊涂了,还请老夫人恕罪。” 她说完这话,又看向了坐在那里的崔令胭,眼睛里带了几分紧张和祈求。 崔令胭的视线停留在崔令徽身上好一会儿才收回来,她幽幽叹了口气,对着翟老夫人道:“大姐姐既然不舒坦祖母便许大姐姐回去歇着吧,不然大姐姐若是晕倒在这里倒显得是我这个回府的姑奶奶将人给气着了传出去外头人还不知怎么编排孙女儿呢。” 崔令胭这话有些阴阳怪气丝毫都没给崔令徽脸面,就差明说崔令徽自己退了和陆秉之的婚事却是见不得她和陆秉之圆房相处得好,才将自己气成这个模样。 翟老夫人心中也有些生气,又觉着有些古怪,崔令徽是她自小看着长大的,她这个当祖母的对她的性子也是了解的,可自打那回落水,之后又退了和陆秉之的婚事,这个孙女儿做出来的事情是愈发没了分寸了。 就如今日,哪怕她心中真不喜陆秉之和胭丫头圆房,甚至因此气恼不高兴,也不至于表现得这般明显吧? 更何况,她自己在广福寺和二皇子萧则厮混连身子都交出去了,不是一心想着当二皇子的侧妃吗?如今瞧着胭丫头和陆秉之圆房,难道还后悔退了婚事不成? 翟老夫人心里头是愈发对这个孙女儿不满起来,沉着脸吩咐谢嬷嬷道:“徽丫头既着了风寒就好生回映月院歇着吧,这几日就不必来我这里请安了。” 谢嬷嬷得了允许,半扶半推带着崔令徽出了屋子。 直到走出樨澜院,一阵风吹在脸上,崔令徽这才回过神来,拽着谢嬷嬷的袖子道:“这怎么可能,陆秉之那样的性子怎么会这般快就和崔令胭圆房?他不是还中了毒,身子有恙不能行事吗,怎么换成崔令胭成了他的妻子,他就什么都好了,也肯亲近崔令胭了?凭什么?凭什么他待崔令胭就这般不同,我又差在哪里去?” 崔令徽这话有些语无伦次连谢嬷嬷都有些听糊涂了,她不知道什么叫换成三姑娘世子就肯亲近三姑娘和三姑娘圆房了? 在她看来,自家姑娘不要的婚事 给了三姑娘,三姑娘成了陆秉之的妻子,人家身子好了自然是顺理成章要圆房的,就和方才三姑娘说的那般,哪怕自家姑娘不快也不该如此转不过弯儿来呀? 谢嬷嬷觉着自家姑娘有些魔障了,她一手扶着崔令徽,一手抬起来摸了摸崔令徽的额头,摸着不烫才带着几分古怪道:“姑娘先别想这些了,还是回映月院歇会儿吧。是不是方才刚回府时老夫人要那两个嬷嬷检查姑娘的清白将姑娘给吓着了这会儿还没缓过劲儿来?” 崔令徽脑子胀得有些疼,前世她和陆秉之相处的一幕幕都出现在脑海中,那些难堪和疏远,还有那些委屈都涌现出来,若不是陆秉之一直不碰她,不和她圆房叫她受了冷落受尽嘲笑,她怎会和萧则背地里有了首尾,做出那等丑事来,还在宫宴上被抓了个正着坏了名声又送了性命。 她重生回来舍下名声退了这桩婚事,叫婚事落在崔令胭身上,只想着崔令胭哪怕有些体面,可陆秉之那样薄情心冷一个人,最多不过将她当个摆设罢了,哪里会和她亲近?即便是他体内余毒清除,依着陆秉之的性子,也定不会真正喜欢亲近哪个女子。 可偏偏,崔令胭才嫁进卫国公府多长日子,两人竟就有了肌肤之亲,这叫她如何能不嫉妒,如何能不恨? 崔令徽带着哭腔道:“嬷嬷,陆秉之怎能如此欺负人,我哪里不如崔令胭了?他冷落疏远我,可待崔令胭却是给足了她体面,我不甘心!” 谢嬷嬷更觉一阵糊涂,以为崔令徽是太过生气所以气糊涂了,她重重叹了口气道:“姑娘别说了,姑娘当初最多和世子是未婚夫妻,哪里谈得上什么冷落不冷落的,这话往后姑娘可别乱说,不然传出去外头那些人还不知如何笑话姑娘,觉着姑娘轻浮呢?” 谢嬷嬷说着,扶着崔令徽一路往映月院去了。 屋子里 翟老夫人脸面上有些挂不住,对着崔令胭道:“你大姐姐因着婚事艰难许是心情不好,又着了凉她也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胡话,胭丫头你不必和她计较。” 崔令胭笑了笑,也不接老夫人这话,反而将话题转移开来,说起了别的事情。 又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后,她便起身告辞,说是国公府还有好些事情要忙,不好在侯府留太久。 翟老夫人点了点头,又叮嘱了几句叫她和陆秉之好好相处,也常去窦老夫人那里请安,崔令胭点头应下,便带着碧柔出了屋子。 翟老夫人命碧棠去送,见着坐在那里的戚氏,老夫人吩咐道:“往后你也对胭丫头多上心一些,她和世子圆房了,待生下孩子在国公府就稳住了地位,你这当娘的若不抓紧这机会缓和关系,往后怕就迟了有你后悔的。” 戚氏有些讪讪,她方才倒是想亲自送胭丫头出去,可突然一下子太亲近了,倒显得有些不大自在。 而且,若是叫胭丫头给拒绝了,她这当母亲的脸面上也挂不住。 不过老夫人这般说,她还是点头道:“是,媳妇知道了。” 她说着,想起崔令徽,迟疑一下开口道:“母亲,大姑娘是不是有些不大对劲,她虽然气性大,可之前也不会如此没有分寸,控制不住自己脾气的。” “我总觉着,这回她从广福寺回来,瞧着和之前有些不大一样了。” 翟老夫人自然不好将崔令徽和二皇子萧则在广福寺厮混的丑事说给戚氏这个儿媳妇听,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徽丫头婚事艰难,她心里头苦着呢,兴许就是为着这个才一时失了分寸。” “毕竟那桩婚事是她费尽心思甚至赔上名声不要的,如今胭丫头和世子相处的这般好,两人又圆房了,她心中兴许有些后悔也有些酸,姑娘家有这些心思倒也不奇怪。” 戚氏眼底带了几分嘲讽:“要退婚的是她,如今后悔的也是她,她倒是想两头好处都占,可偏偏老天没给她这个机会。如今胭丫头当了这个世子夫人又得世子喜欢,她酸哪门子的劲儿?有这心思,不如回镇国公府好好求一求她外祖母,看看她外祖母能不能给她找门好婚事,或是心疼她叫她嫁进镇国公府,叫她当自己的孙媳妇儿。” 翟老夫人没好气瞪了她一眼:“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你是当继母的,哪怕心里头对徽丫头有意见也别表现得太明显了,到底是一家子,闹得太僵传出去对侯府的名声也不好听。” 戚氏觉着老夫人这回有几分护着崔令徽,心中有几分奇怪,可见着翟老夫人面露乏色,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道:“媳妇知道了。” 翟老夫人挥了挥手便叫戚氏退下了。 等到戚氏退下后,屋子里只留了大丫鬟玳瑁,老夫人才沉着脸开口道:“徽丫头也真是太不像话了,姐妹俩闹得这般难看我这当祖母的脸上都臊得慌!” “她自己将身子给了萧则做出那等丑事来,竟还想要陆秉之这个原先的未婚夫不和胭丫头圆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 玳瑁也不是个傻的,自然明白大姑娘崔令徽的那些心思。 她出声道:“兴许,大姑娘心中是有几分后悔吧。之前大姑娘多半是觉着陆世子身子不好,日后也不能给她子嗣,这才拼着坏了名声也要退了婚事。可如今,三姑娘和世子这般快就圆房了,大姑娘心中自然是有些后悔了。只是事已至此,大姑娘自己选了这条路,往后最好的便是当二皇子侧妃,待诞下子嗣,兴许也能有个好前程呢?” 老夫人有些发愁:“兴许吧,唉,过去她和那郑大姑娘宴席上也见过,两人哪怕不是手帕交也是一个圈子平起平坐的,日后却要仰人鼻息,一个是二皇子妃,一个只能是侧妃,我真是不知道徽丫头如此选择,是对还是不对?我看她就是怕被人嘲笑觉着日后她嫁的不好,这才豁出去做出这等丑事来!” 想到了什么,老夫人蹙了蹙眉,迟疑着道:“也不知她和萧则亲近后,萧则有没有叫人送去避子汤,这郑氏可还没进门,若徽丫头肚子就有了动静,这才是天大的丑事!咱们宁寿侯府可丢不起这样的脸!” 玳瑁想起之前大姑娘的寒症,宽慰道:“应该不至于,大姑娘之前不是因着落水得了寒症,哪怕没喝避子汤,应该也不会这般恰好就有了身孕。” 老夫人还想再说什么,想到之前崔令徽在宫中脸色苍白被人送出来,还有太医的那些诊断,到底是没再说下去。 ...... 樨澜院这边发生的事情到底是没瞒住,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侯府。 碧岚院里,崔令音正绣着自己的嫁衣,听到这些消息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随即带着几分嘲讽道:“我以为她多硬气呢,如今知道崔令胭和世子圆房,不也后悔了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闹得那般难看要退婚,要不是她,我也不至于......” 崔令音没将话说完,只放下手中的针线将嫁衣放到一边。 文姨娘已经被人从庄子上接回了府里,此时坐在一边,听着她这话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思,女儿嫁给戚绍章,到底是委屈了。 若崔令徽当初没有闹腾,女儿也不至于落得今日这般处境,她一个侯府姑娘哪怕是庶出,嫁个比戚家更高的门第也是寻常。 文姨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崔令音却已经调整了情绪,开口道:“不说这些了,我嫁去戚家虽比不得崔令胭这个世子夫人高高在上,可崔令徽往后也不见得能嫁个什么好人家,若是远嫁离了京城,怕是连女儿的婚事都不如呢。” “若不是为着自己的婚事揪心,今日她也不至于忍耐不住问出那些话来,真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若是这事情传到外头去,不知道有多少人笑话她呢?” 这边,崔令胭带着碧柔回了卫国公府,直接就去了松雪院。 她心中对于崔令徽在广福寺的事情有些猜测,想着若是事情传出来,京城里只怕又要议论陆秉之这个前未婚夫了。 毕竟,崔令徽不顾名声也要和陆秉之退婚,如今却 是和萧则这个二皇子厮混在一起,甚至可能连清白都没了,两相对比之下,陆秉之这个前未婚夫的面子上怕也不好看。 只是这些都是她的猜测,崔令胭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些猜测告诉陆秉之。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落在陆秉之眼中,陆秉之放下手中的书,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怎么了,回了侯府一趟就这般模样,难道有人给你委屈受了?” 第98章 困倦 崔令胭听他这般问,忍不住轻笑一声:“在世子眼中我就这般软弱可欺,回娘家一趟都能被欺负了吗?” 她说着,看了陆秉之一眼,迟疑一下才将今日回了宁寿侯府发生的事情还有她自己的那些猜测说了出来。 她带了几分担心道:“若这事情是真的再传了出来,崔令徽声名狼藉是她自作自受,可少不得要连累世子,叫京城里那些人编排议论世子。” 毕竟,崔令徽不惜落水留下寒症也要退了和陆秉之之间的婚事,可转头她却是心甘情愿和萧则有了首尾没了清白,不愿当陆秉之的正妻而甘愿成为二皇子萧则的妾室,只这一点就足以叫人议论,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更不用说,陆秉之中毒本就是萧则叫人动的手,哪怕她知道是陆秉之故意为之,可旁人不知,崔令徽如今成了萧则的女人,还只是个妾室,陆秉之这个前未婚夫怕又要被人议论一番了,到时候流言蜚语满天飞,崔令胭想想就有些生气,觉着这些对陆秉之来说是无妄之灾,他本不该受这样的编排揣测。 有些嘴巴毒的,又要将陆秉之不中用的事情拿来说了。 见着崔令胭这般模样,陆秉之猜到了她的心思,他不由得笑了下,伸手将她拉到自己怀中坐了下来,毫不在意道:“她自己作死咱们由着她去就是了,何必影响了咱们的心情。” 陆秉之这话,就是半点儿不在意崔令徽成了萧则的女人害他颜面受损了。 崔令胭先是有些诧异,可想到陆秉之的身份,还有他一向清冷的性子就知他从来都没将崔令徽这个前未婚妻放在心上过,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所以,崔令徽如何他是半点儿都不上心,更遑论因着那些可能的流言蜚语提前做些什么呢? 在崔令徽身上下功夫,才是折了陆秉之自己的颜面。 他高傲清冷,不在意才是理所应当的。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67节 想明白这些,崔令胭莞尔一笑:“世子不在意,我便也不在意了。真不知道崔令徽如何就选了二皇子萧则,哪怕想要谋个好前程不被人小瞧,可二皇子那性子,崔令徽也真放心将前程交给他,甚至在广福寺里不顾脸面和他厮混将清白的身子给交了出去。她好歹也是自小在侯府娇养着长大的,怎就做出这等自甘下贱的糊涂事来?” 陆秉之含笑道:“自然是因着她蠢笨愚钝,不像胭儿,将自己的前程交给了我。” 崔令胭感觉到自己的手被陆秉之把玩着,又听他这般说,语气中带了几分其他的意味,脸不由得红了红,身子也有些僵。 她看向了陆秉之,眼底露出几分狐疑,外头天还亮着,她觉着陆秉之应该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陆秉之这举动也太过亲昵了些。 在她猜测定是自己多想误会了陆秉之时,陆秉之开口道:“胭儿回府直接就来了松雪院找我,这般担心崔令徽成了萧则的女人京城里又有一番流言蜚语。为着不叫胭儿担心,我自然要努力些叫咱们早些有个孩子,那样的话,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就不攻自破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崔令胭脸颊泛红,在陆秉之有动作前,她推了推他的身子,低声道:“我才从外头回来,还没沐浴呢。” 她这话落在陆秉之耳中,几乎就是欲拒还迎了,哪里有半分作用。 陆秉之又笑了一下,下一刻就起身将崔令胭拦腰抱起,往内室走去,将她放在宽大的床榻上。 一番折腾之后,崔令胭脸颊绯红,带着几分羞赧瞪了陆秉之一眼,低声道:“早知道就直接回梧桐院了,世子真是半点儿都没顾忌。” 崔令胭实在是没想到,陆秉之这般清冷内敛的性子,竟也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这松雪院对崔令胭来说类似于书房,是处理公事的地方,做这种亲密之事她还真觉着有些不妥,觉着有些心虚。 陆秉之听她这样说轻笑一声,语气中带了几分餍足:“顾忌什么,咱们还是新婚,便是祖母也是盼着我能努力些,叫祖母早些抱个曾孙的。” “再说,为夫不也是想早些叫胭儿安心,省得胭儿为着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心里头生气。” 他话音落下,崔令胭的脸颊又羞红了几分,伸手就捂住了陆秉之的嘴。 “世子别打趣我了,也不觉着累。” 崔令胭全身酸疼又格外困倦,可想起回宁寿侯府前还向窦老夫人回禀说是府里祖母摔着了,老夫人还拿了贵重的伤药给她,叫她拿去侯府。 她从娘家回来总是要去窦老夫人那里回禀一声,再谢过窦老夫人的。如今却是在这松雪院和陆秉之厮混一场,若是传出去脸皮还要不要了。 这般想着,崔令胭便想着起来沐浴收拾一番,再去一趟清德院。 她作为新妇,可不好叫窦老夫人觉着她这孙媳有些轻浮了,而且她脸皮也没那般厚,不想叫这事情传出去。 她想要起来沐浴更衣,陆秉之却是拦住了她的动作:“就在这睡会儿吧,睡醒了沐浴更衣正好用晚膳。” “我叫碧柔拿些衣裳到这边来,往后也不拘住在哪里,松雪院和梧桐院轮流住着就是了,还能换个心情。” 崔令胭有些迟疑:“可祖母那里......”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陆秉之打断了:“祖母那里有人伺候,你是我的妻子是祖母的孙媳,平日里孝顺祖母就是了,也不必事事要回禀祖母。” 陆秉之又含笑道:“你若真想孝顺,早些有孕才是最叫祖母满意的。” “再说,你这会儿过去祖母定能看得出来。” “你若还有力气,咱们不如......”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视线就落在了崔令胭细腻洁白的脖颈处,指腹也在她的肌肤上慢慢摩挲着。 崔令胭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可她哪里敢纵着他叫他继续折腾,便歇了去清德院的心思,和陆秉之一块儿歇着了。 许是太过疲惫,崔令胭合上眼很快就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两人进了盥室沐浴更衣后,又用了晚膳,夜里就宿在了松雪院。 这本是一件小事,可这事情到底还是传遍了国公府。 毕竟,松雪院是陆秉之自小住着的院子,从陆秉之重新选了成婚的院子便知道陆秉之是个清冷不喜人打扰的性子。 可少夫人进门才多久,竟就叫世子这般待她,连松雪院都住进去了,这得多满意少夫人这个新婚的妻子。 众人对崔令胭在陆秉之心中的地位又重新有了认识。 崔令胭第二日去给窦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老夫人还打趣她道:“你和秉之这样要好,我就盼着能早些抱个曾孙了。到时候,府里就更热闹了。” 崔令胭听着这话脸颊一红,微垂下了头。 贺氏因着陆秉之对岑家的手段早就心存忌惮放下了自己的那些心思,如今只想着和陆秉之这个世子处好关系,自然对崔令胭这个侄媳妇也更亲近几分。 听婆母这般说,贺氏便笑道:“别说母亲您了,就是我这个当婶婶的也盼着胭丫头能早些有孕,给咱们国公府开枝散叶呢。” 说完这话,她又对着崔令胭道:“我那里还有几盒金丝燕窝最是保养身子,过会儿我叫人送去胭丫头你那边。” “只是不知道该送去梧桐院还是松雪院?” 崔令胭脸一红对着贺氏羞涩笑了笑:“婶婶就别打趣我了,多谢婶婶想着我,我叫碧柔去婶婶那里取就是了。” 贺氏见她接受了自己的好意,脸上的笑意愈发多了几分,见着一旁坐着的大嫂岑氏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脸上有几分不大自在,想要对崔令胭示好又有些插不上嘴的样子,心中就更高兴了几分。 岑氏这个当婆婆的和崔令胭关系不好,之前又闹出那等 事情来叫岑府名声受损甚至还叫太后派人出宫申斥,更是没了体面,如今哪怕岑氏示好,崔令胭这个儿媳妇怕也没法子将她当婆母那般敬重。 自己这个嫂嫂从来都是这样,总是屡屡撞了南墙才想要对人示好,可这种示好既不合时宜又太廉价了些,只要不是那等蠢笨至极的就不会因着她一时的示好而对她亲近。 贺氏移开视线,又和崔令胭还有老夫人闲聊起来。 岑氏陪在那里,虽时不时也说上几句话,可她明显能感觉到窦老夫人这个婆母对她有几分疏远。 想来,是因着娘家的那些事情。 好不容易挨到老夫人有些乏了,众人各自退出来,岑氏出了清德院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见着崔令胭和弟媳贺氏一块儿离开,她眼底露出几分难堪来。 想到嫂嫂薛氏打算叫岑家女嫁给那崔慎泊,想着借着这桩婚事和陆秉之还有崔令胭缓和关系,岑氏就更觉难堪。 转眼间便到了承恩公府老夫人的寿辰。 第99章 寿宴 这天天才刚刚亮崔令胭就醒过来了,她的视线落在天青色绣竹纹帐子上,哪怕已经在这松雪院住了几回,依旧有些不大适应。 崔令胭心想许是这屋里女儿家的东西太少了些,装饰也不是女子惯用的。 她推了推身边的人,低声道:“今日是承恩公府老夫人的寿辰,世子快起来收拾吧,别耽搁了才好,还要先去给祖母请安呢。” 崔令胭本以为承恩公老夫人寿辰陆秉之不会前去,之前窦老夫人也说到时候叫二夫人贺氏带着她还有府里姑娘们去就是了,没想到,几日前用膳时提起这事儿来,陆秉之却说会陪着她一块儿去。 崔令胭知道陆秉之的身份,她来了京城这么些日子又嫁进卫国公府,对于当年先皇后和如今淑贵妃两姐妹的事情也有几分耳闻,即便其中有七分真,她也觉着陆秉之对于承恩公府这个外家没有什么好感。 而且她听说,当年便是这位老太君默许叫淑贵妃进宫承宠的,因着这个闹出丑事来害得先皇后被冷落郁结于心,最后早早逝去。先皇后的生母,如今的承恩公夫人廖氏因着女儿去世当年更是大闹一场要和承恩公和离,最后两人虽未和离,可廖氏这个当家夫人也搬离了承恩公府,这些年常年礼佛,甚少回国公府去。 这回当婆婆的过八十寿辰,依着孝道,廖氏再不情愿定也会露面的。 崔令胭猜测着陆秉之和她一块儿去是不是也想见见这位外祖母。 这些心思崔令胭不好问出口,她伺候着陆秉之穿好衣裳,自己也梳洗更衣,换了件湘妃色绣牡丹花缂丝褙子,梳了流云髻,发上簪了一支鎏金嵌红宝石簪子并两朵珠花,比起平日里的穿戴更郑重了几分。 感觉到陆秉之一瞬间的怔愣和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崔令胭第一次觉着自己这般好颜色实在是老天眷顾她。 不然,怎么会连陆秉之这般清冷自持的性子都能露出这种惊艳的神色来。 被他这般看着她微微有些不自在,不等她开口陆秉之便低声在她耳边道:“女为悦己者容,胭儿这般打扮是特意给为夫看的吗?” 崔令胭脸颊一红笑着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余光看到侍立在一旁的碧桃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羞赧道:“世子别闹了,咱们还要用膳呢。” 她也没想到,陆秉之这样清冷自持一个人,私下里竟也有这么一面。似乎是两人圆房后,他就学会说这些话了。 崔令胭正想着,就被陆秉之拉着坐到了桌前,两人用过早膳便去了窦老夫人那里。 他们进去的时候,贺氏已经带着女儿陆丹嬿在屋里了,正陪着老夫人说话。 岑氏和陆丹若也在,只是岑氏气色瞧着有些差,一副没有睡好的样子。 一旁的陆丹若坐在岑氏身边,见着崔令胭和陆秉之一块儿进来,愣了一下,又撇开了视线。 岑氏拽了拽她的袖子,陆丹若虽不情愿,到底是站起身来。 等到崔令胭和陆秉之和老夫人问安过后,才对着崔令胭福了福身子,叫了声嫂嫂。 崔令胭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微微颔首,对着陆丹若笑了笑。 窦老夫人叫她们坐下,对着陆秉之问道:“之前你都不去这样的场合,怎么今年这承恩公老夫人八十整寿你倒要去了?” 窦老夫人有些发愁道:“到时候若是遇见二皇子萧则,你们表兄弟可别起了争执,叫宴席乱了起来。” 窦老夫人虽疼爱陆秉之这个孙儿,可也知道孙儿虽是淑宁长公主所出,宫中又有太后宠着,可身份再尊贵也越不过二皇子萧则去。 萧则敢暗中叫人下毒害他,皇上不过杖毙了他身边的一个太监,这般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自然不是因着皇上不为着二皇子的举动震怒,而是再震怒,外甥也比不过自己的亲儿子去。 这个道理,窦老夫人懂,所以就不大想叫孙儿去这寿宴了。毕竟,老夫人是二皇子的外曾祖母,二皇子想来是要亲自去贺寿的。 老夫人话音落下,屋子里一时有些安静。 岑氏为人继母,这个时候不好开口。更何况,陆秉之算计岑家叫岑家出了那样的丑事,还惹得太后震怒命人出宫申斥,她这个当继母的是面子里子都没了,甚至因着这些个丑事她根本没脸面去参加寿宴,反而是叫贺氏得了这份儿体面。 所以,岑氏心中憋闷,听窦老夫人这般说,反倒是宁愿陆秉之陪着崔令胭一块儿去,最好遇上二皇子萧则甚至两人起了争执。 岑氏不着痕迹看了眼崔令胭,见着她今日这般打扮更衬得她姿容出众,叫人移不开眼去。她少不得生出几分坏心思来,想着若是萧则中意崔令胭这张脸就再好不过了。若是闹出什么事情,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只怕会觉着崔令胭是个祸水,都是因着她这张脸才惹得儿子和外甥愈发不和。若是皇上表现出对崔令胭这个外甥媳妇的不喜,崔令胭在这个国公府的处境还能好吗? 这些心思岑氏自然只能在心中想想,她的视线落在陆秉之身上,只听陆秉之轻笑一声,道:“祖母怎会有这样的担心,孙儿也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如何会和二皇子闹出什么不快来。” 窦老夫人还想说什么,见着陆秉之主意已定,也不好再劝,只叮嘱道:“胭丫头头一回在这样的场合露面,你多护着她一些,莫要叫旁人冲撞欺负了她。” 陆秉之点了点头,看着身边坐着的崔令胭,眉眼间多了几分温和。 崔令胭对着他笑了笑,才又低下头去。 这一幕落在屋子里众人眼中,各人自有心思。 陆丹若撇了撇嘴,心中暗骂了一声狐媚。 等到从老夫人这里出来,崔令胭跟着陆秉之上了马车后,陆丹若才低声对着出门送她的岑氏道:“都说红颜祸水,我看他如今像是被勾了魂一般,不仅叫崔氏住进松雪院,还陪着她一块儿去寿宴,难道是觉着崔氏自小不在京城长大,怕旁人瞧不上她。” 岑氏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训斥道:“行了,你跟着你二婶婶和嬿丫头去吧,宴席上若听到什么闲话只当没听到就行,可别一时任性闹出事情来,叫人更看轻了咱们母女。” 想起外祖家如今如何被人笑话耻笑,母亲因着这个不好参加寿宴,反倒要她跟着贺氏和陆丹嬿去,陆丹若心中就格外委屈,也对陆秉之生出几分畏惧和害怕来。 自己这个继兄真是薄情心冷,手段又格外狠厉,为着崔令胭这个妻子半分都没顾忌她和母亲就对岑家动了手,害的岑家颜面扫地成了京城里的笑话。 “还不是祖母偏心,母亲是出嫁女,娘家的事情如何能牵连到母亲这个国公夫人?” 岑氏推了推她打断了她的抱怨:“快去吧,别叫你二婶和大姐姐等着了。” 陆丹若点了点头,走到不远处的马车前踩着脚凳上了马车。 见着两辆马车徐徐驶出卫国公府的巷子,岑氏这才带着嬷嬷返回了牡丹院。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68节 马车里,崔令胭问道:“也不知今日会不会遇见淳安公主?” 陆秉之轻轻一笑,看向她:“怎么,你是怕遇上淳安还是想要遇上?” 看出他眼中打趣的意思,崔令胭瞪了他一眼:“我怎么会怕淳安公主,公主性子爽快,而且身份尊贵,若能讨得公主喜欢,往后参加这样的宴席有公主护着我,那该多好。” “世子也知道我自小不在京城长大,这样的场合,总会被人看低的。若有个靠山,自然就不同了。” 她这话说得随意,甚至带了几分玩笑的意味,其实并没有想着要攀附淳安公主。 她这样说,只是因为知道淳安公主是陆秉之的亲姐姐,以她对陆秉之的了解,她说这些话不仅不会惹得陆秉之不喜反倒会叫他觉着格外中听。 果然,话音落下陆秉之忍不住笑了:“你倒是不怕她,这京城里的贵女不知有多少在淳安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呢。” 崔令胭莞尔道:“上回在宫中拜见公主,倒觉着公主这般性子比京城里那些贵女好上不知多少呢。” 陆秉之将她揽到自己怀中,温声道:“你既如此想,这回遇上淳安公主便和公主多说些话吧。相处次数多了,想来公主也会喜欢你的。” 他想了想,又道:“公主和国公府老夫人不甚亲近,和国公夫人这个外祖母倒是亲近许多。今日若是国公夫人在,我带你去给国公夫人问个安。” 崔令胭眼底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不解和诧异来,却是听话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陆秉之本以为崔令胭会多问几句,见着她听话应下,觉着崔令胭这性子实在是合他心意。 这桩婚事倒是老天爷善待他了。 他想了想,解释道:“母亲和先皇后关系亲近,先皇后去后母亲和承恩公夫人也有走动。” 崔令胭听他这般解释,眉眼间的笑意更多了几分。 他能给她这么一句解释,可见是将她放在心上,给了她妻子该有的尊重的。 她不求太多,只想着眼前能和陆秉之夫妻和睦相处好。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想太多反而会束缚了自己。 马车过了小半个时辰就在承恩公府的门前停了下来。 巷子里早停了好几辆马车,朱红色的大门上挂了崭新的红绸,处处透着喜庆。 门口接待客人的是国公府的管家,见着马车上的标志是卫国公府的,忙迎上前去见礼。 贺氏带着陆丹若和陆丹嬿下了马车。 后边,陆秉之自己先下了马车,然后亲手扶着崔令胭从马车上下来。 门口的宾客不少,陆秉之在京城里也是身份贵重的,他被宁寿侯府大姑娘崔令徽退婚又娶了自小养在外边的侯府三姑娘崔令胭的事情更是闹得沸沸扬扬,不知传出多少流言蜚语来。 以至于他们夫妻二人一露面,众人的目光就全都看了过来。 崔令胭感觉到四周传过来的目光,或是打量,或是羡慕,或是轻视,心中虽不紧张却也有几分不大自在。 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崔令胭看向了陆秉之,撞进了一双温柔的眸子里。 陆秉之性子一向清冷,可此时看着崔令胭时眉眼间染了几分温柔和笑意。 一旁的人见着这样一对璧人,心中都是一阵唏嘘,有羡慕崔令胭的,有觉着崔令徽闹没了这桩婚事定会后悔的。更有人将视线落在崔令胭身上,猜测她嫁给陆秉之这样一个中毒之人,如今可还是清白之身。 正当这时,一辆马车在府门前停下,下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宁寿侯府老夫人翟氏和府里大姑娘崔令徽。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崔令徽身上,又看向了陆秉之和崔令胭。 第100章 簪子 气氛一时僵住,连空气中都透着几分诡异。 崔令胭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迟疑一下才上前对着翟老夫人福了福身子,叫了声祖母。 她又莞尔一笑,对着崔令徽叫了声大姐姐。 陆秉之跟在她身边,脸色平静,也对着翟老夫人拱手行礼,视线一下都没落在一旁站着的崔令徽身上。 翟老夫人有些尴尬,心中也暗暗叹了一口气,若不是前几日崔令徽过来寻她,说是二皇子萧则想叫她过来参加外曾祖母的寿宴,她顾忌着二皇子想着徽丫头若是入了二皇子府为侧妃,也未必没有可能得个好前程,如今总要更周全些不好将二皇子和徽丫头这个嫡亲的孙女儿给得罪了,这才无奈答应下来,今日带着崔令徽上门参加这寿宴。 因着这事儿,一向懂事孝顺的戚氏竟是给气病了,还派人过来告罪说是这些年执掌中馈大抵是将身子给累着了,她这一病实在是不好参加寿宴,免得叫人觉着晦气。 她心中知道儿媳妇的心思,可也不好开口斥责,哪怕是顾忌着崔令胭这个孙女儿都要给戚氏几分颜面,所以便自己带着崔令徽上门。 只是心中到底是存着几分愧疚,也怕崔令胭和陆秉之觉着她带着大孙女儿过来是故意打他二人的脸面,叫他们难堪,这一路上在马车里她心里头都有些忐忑,毕竟,陆秉之那性子也不是多好,看看他对岑家老太爷那般狠辣手段就足以证明了。 唯一叫她心里头有底的,就是陆秉之身份贵重也最是要脸面,心中即便厌恶徽丫头这个前未婚妻,也不至于当着众人的面叫徽丫头难堪。 不过,翟老夫人还是想要开口解释几句,崔令胭却是没给她这个机会,只含笑道:“今个儿老夫人寿辰宾客众多,咱们不好堵在门口惹人注意,还是快些进去吧。” 她说着,又对着崔令徽道:“今个儿母亲没来,大姐姐还要照顾着些祖母,祖母年纪大了,可别再摔着闪着了。” 崔令徽听着她这话,眼底瞬间就露出几分凉意来,疑心崔令胭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她往祖母脸上看了看,见着祖母神色如常,而且她和萧则在广福寺的那等丑事祖母哪里会告诉崔令胭?这才心中稍安了几分。 她也不想留在这里继续叫人当个笑话瞧,便点了点头,扶着翟老夫人进去了。 陆秉之和崔令胭还有贺氏她们也一并往里头走。 两家本是亲家,可因着崔令徽在场就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贺氏蹙了蹙眉,心中着实是有几分生气,觉着翟老夫人将崔令徽带过来就是故意打他们卫国公府的脸面。难道她这个当祖母的不知道崔令徽当初是如何害的陆秉之这个未婚夫被人编排议论失了颜面的? 倘若这事情叫婆母窦老夫人知道了,定会震怒不已。 她压下心中的恼火,视线又往崔令徽那里看了一眼,觉着这崔大姑娘还真是脸皮厚,旁人这个时候必是要躲着这样的场合,可这崔令徽竟是半点儿都不怕人议论。 她怎么有脸来这样的场合呢? 她又瞧了瞧不时低语说话的陆秉之和崔令胭,心中的气才顺了些。 其实,崔令徽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平静。 自打她下了马车,陆秉之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只将她当成空气一般。 这会儿,陆秉之又和崔令胭这般亲近,低声说话,叫她不由得想起上辈子陆秉之和她之间那些疏远和冷漠。 这回她从广福寺回来,下头的丫鬟也和她说了最近京城里发生的大事。她这才知道陆秉之竟是为着给崔令胭出气不惜对岑家下手,将岑老太爷和小倌儿的丑事揭穿出来,害得岑家颜面尽失,甚至岑家夫人薛氏惹恼了太后,太后命人出宫申斥叫薛氏跪着听训,岑家的脸面着实是丢尽了。 这哪里像是她认识的那个陆秉之,他为着崔令胭这个刚成婚不久的妻子,竟是这般上心,连性子都变了,崔令徽哪怕如今已经成了萧则的人,心中也不由得泛酸和嫉妒,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怨恨。 她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不敢叫人发现她此时根本就没有看起来这般平静。 怕她若是露出半分嫉妒和难受来,旁人只会更加笑话她。 一行人一路往摆设宴席所在的花园去了。 他们过来的时候,已有好些宾客到了。 承恩公夫人廖氏和淳安公主都到了,淳安公主坐在主座上,正和承恩公夫人说话。 见着陆秉之一行人过来,淳安公主对着廖氏道:“外祖母,那便是陆表弟和宁寿侯府的三姑娘,他二人才刚成婚不久,外祖母之前在寺庙中礼佛,怕是没见过陆表弟这新婚的妻子呢。” 说话间,陆秉之和崔令胭上前,对着廖氏行了晚辈礼,又对着淳安公主见礼。 廖氏虽不知陆秉之是女儿所出,可淑宁长公主还在时她和卫国公府走得也算近,所以也能时常见着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只是这些年她常年礼佛住在寺中,和这孩子见得次数便少了。不过她也听说了陆秉之这桩婚事的前前后后,更知道他在宫宴上被二皇子萧则下毒,以至于伤了身子,这才被崔令徽嫌弃不惜失足落水得了寒症也要解除这门婚事,对于此事她心中也很是唏嘘,对这位晚辈也是有些心疼的。 如今见着面,见着陆秉之气色极好,没有一点儿病容,和新妇崔氏看起来相处得也不错,心中到底是宽慰了几分。 她含笑道:“不必多礼,世子成婚老身刚好在寺中礼佛不能亲自参加,今日世子带新妇上门,老身可要补上一份儿新婚贺礼的。” 她说着,就将发上的一支镶彩色宝石碧玺步摇拿了下来,对着崔令胭招了招手,道:“好孩子,到我这儿来,我给你戴上。” 簪子色彩明艳甚是华贵,崔令胭下意识就朝陆秉之看去。 廖氏笑了笑,道:“看他做什么,老身拿这簪子当作新婚贺礼,难道还能给世子用不成?” 崔令胭听她这样说,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她听话上前,微微福下/身子叫廖氏将簪子簪在她发上。 她本就生得貌美,这簪子和她相得益彰,愈发将她衬得贵气明艳。 廖氏赞道:“果然很衬你。”她说着,视线落在了崔令胭发上的簪子上,带着几分回忆道:“这簪子还是先皇后在时有一年我生辰她送我的生辰礼。如今年纪大了,想着送下头的晚辈可也没几个能送的,如今正好送了你,祝你和世子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崔令胭心中微微诧异一下,又觉着兴许这便是老天安排的,这簪子廖氏竟是送给了她。 她看了看陆秉之,见着他面色温和没有露出半分异样来,索性也没多想,只福身和廖氏道了谢。 这时,淳安公主出声道:“表弟去男宾那里吧,今日叫崔氏陪陪我这个表姐。” 陆秉之对着崔令胭点了点头,就转身径直离开了。 翟老夫人他们和贺氏也入席,各在一张桌子前落座。 见着正前方上首陪着廖氏和淳安公主说话的崔令胭,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恼。 贺氏对着女儿陆丹嬿出声道:“你嫂嫂还真是好福气,她和淳安公主不过在宫中见了一回,竟就叫淳安公主如此喜欢她了,这样的场合竟叫她留在身边,这分明是给她撑腰怕旁人觉着她自小不在京城长大欺负了她呢。” 陆丹嬿也有几分羡慕,却也高兴崔令胭这个嫂嫂能入了淳安公主的眼,毕竟京城里谁都知道几个皇子皇女里淳安公主是最得皇上恩宠的,甚至因着当年先皇后之事公主对皇上颇有怨怪,屡起争执,可皇上竟是一次都没怪罪过公主,觉着公主不敬甚至降罪,反倒是将公主捧在手心里,甚至都有几分讨好补偿的意思在。 旁人哪里有这般的恩宠? 嫂嫂能得了淳安公主的庇护,往后这样的场合有哪个不长脸的会叫嫂嫂难堪? 陆丹若见着二人高兴的样子,心中却是分外难受,她本还想着今日能见着崔令胭在这样的场合露出拘束和不自在的模样呢。毕竟哪怕她跟着陆秉之一块儿过来,方才门口陆秉之表现出和她这个妻子那般亲近也免不了旁人对她好奇指指点点,因着她自小被送去外家而看低了她。 且这般场合,陆秉之总不好一直留在女眷中间护着她这个妻子,崔令胭总会遇到一些想要掂量掂量她的高门贵女。 毕竟,京城里不知有多少高门贵女想要嫁给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只是之前陆秉之和崔令徽有婚约,后来陆秉之又中毒,连崔令徽这个未婚的妻子都嫌弃心生惶恐退了这门婚事,她们纵是觉着崔令胭捡了这个便宜当了世子夫人心中有些不快,却也不会自己跳这个火炕。 可他如今身子大好,还和崔令胭圆房了,原来那点儿看笑话等着崔令胭这个新妇守活寡的人心中就只剩下嫉妒和羡慕了。 一个自小不在京城长大的侯府姑娘,不仅阴差阳错当上了卫国公世子夫人,竟还能叫陆秉之这样清冷性子的人待她那般亲近,谁人不羡慕心中不觉着酸呢? 陆丹若这般想着,觉着淳安公主根本就是多事,她和陆秉之不过是表姐弟,平日里也没见得有多亲近,怎就要如此护着崔令胭,给崔令胭撑腰呢?怪不得人人都说淳安公主性子古怪,哪怕嫁了人当了定国公夫人,性子也没改了半点儿,所以一直都不得定国公老夫人喜欢,甚至和定国公多半也是表面上的夫妻,要不然怎会成婚这么多年连个孩子都没,惹得定国公老夫人要给定国公安排妾室呢? 陆丹若心中泛酸觉着淳安公主多事,坐在另一桌的崔令徽见着崔令胭发上那支步摇,也觉着分外刺眼。 上辈子陆秉之何曾带她拜见过廖氏,而淳安公主对她这个表弟媳妇也是淡淡的,甚至有几分厌恶,有一回宴席上更是当众叫她难堪。 所以,崔令胭凭什么这般好运? 崔令徽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心中的嫉妒如何都掩饰不住。 这时,有个穿着碧蓝色褙子的丫鬟走到这边,对着崔令徽低语了几句。 崔令徽脸色微微一变,看了看一旁坐着的翟老夫人,对着翟老夫人解释道:“蓁表妹叫孙女儿过去赏花呢。” 这时有好些女眷也在园子里赏花,所以崔令徽这般说并没错。可翟老夫人带着崔令徽过来本就是因着二皇子的缘故,她活了这般大的岁数,如何猜不出崔令徽这是要去见二皇子萧则。 她心中既因着崔令徽举止轻浮自甘下贱而恼怒又因着萧则待崔令徽如此上心而心生欢喜,觉着这个自小教养着长大的长孙女儿未必就成了一颗废棋,说不得入了二皇子府还真能得个好前程。 如此想着,翟老夫人点了点头,道:“你去吧,宴席上人多眼杂,你懂事些,莫要叫人觉着失礼。”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69节 翟老夫人这是隐晦的提醒崔令徽莫要做出在广福寺那般的丑事来。 崔令徽一时羞愤欲死,脸上的笑意也有片刻僵硬,好歹是没露出异样来,含笑对着翟老夫人应了声是,这才起身缓步走开。 崔令胭陪着淳安公主和廖氏说话,余光见着崔令徽跟着丫鬟离开,微微有些诧异。 她很快恢复如常,可这表情还是落在了淳安公主眼中,淳安公主顺着她的视线见着走开的崔令徽,带着几分不屑道:“你这继姐倒是个脸皮厚的,这样的场合不躲着些竟还过来了,也不知是何居心,莫不是想要钓个金龟婿叫她嫁得高门?我看她这是做梦,这京城的高门大族哪家不知她的嘴脸?” 第101章 故意 淳安公主身份尊贵,行事说话又一向由着自己的性子,她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甚至故意高了几分,坐在下头的女眷们将她这满是嘲讽和不屑的话听了个正着,一时闲聊的人都停了下来,下意识朝翟老夫人看去。 今日翟老夫人将崔令徽带到承恩公府着实有些不像话,她们心中觉着不妥可到底是别家的事情,只能私下里编排或是放在心里,多少要注意表面儿上的体面,不能将人给得罪了。 可淳安公主这话,却是说出了她们的心声,这京城里的高门大族,哪个愿意叫崔令徽进了自家门? 哪怕崔令徽依旧是宁寿侯府嫡出的大姑娘,可她见着陆秉之中毒就千方百计退了这桩婚事,可见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如此品性,谁能瞧上她叫她 当自家媳妇或是孙媳呢? 崔令徽哪怕来了这宴席,想要借着这机会寻个金龟婿,怕也只会是自取其辱,叫人看笑话了。 翟老夫人当即一张老脸臊得通红,四周传过来的或是奚落或看戏的目光,更叫她无地自容。 好在淳安公主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拿起手中的茶盏喝了起来,没有继续当众给翟老夫人难堪。 可翟老夫人依旧心中难受,心中将这份儿屈辱都迁怒到崔令徽身上,想起二皇子萧则,少不得又要生出几分顾忌来,不能像过去一样等回了府里就将这些火气都撒在崔令徽身上,因着这个,心里就愈发不是滋味儿了。 她瞧了眼坐在淳安公主身边的崔令胭,见着她半句都不替崔令徽这个继姐辩解,更不顾忌宁寿侯府的脸面,连她这个亲祖母被人奚落看戏都没露出着急关切的模样来,一时心中更是堵得慌,觉着崔令胭果然不是在侯府长大的,哪怕借着侯府姑娘的身份嫁给了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她心里也半分都不会想着宁寿侯府这个娘家。 如今都靠不住,往后怕是更靠不住了。 这般想着,翟老夫人脸色愈发难看起来,觉着侯府三个姑娘,没一个能靠得住的。 景明堂 承恩公老夫人鲁氏穿着一身褚红色团寿纹褙子,头发梳得齐整,此时面色严肃,对着身边的心腹季嬷嬷问道:“不是说则哥儿来给我这个外曾祖母贺寿了,怎么也不见他过来给我请个安?” 鲁氏不敢说叫萧则过来给她这个外曾祖母磕个头,可对于萧则的怠慢,老夫人觉着脸面上挂不住。 当年若不是她的安排,哪里有如今的淑妃,更没有萧则这个皇子。 淑妃因着这些年府里不往宫中送银钱或是贵重之物便疏远了承恩公府,也真是个白眼儿狼。 她也不想想,皇上嘴上不说可心里头想着先皇后,承恩公府若是和淑妃走得近,难保皇上心中不会觉着不快,不会因着先皇后厌恶了承恩公府,又哪里会有这些年的体面呢? 皇上后悔了,却为着脸面不说自己后悔,所有的过错自然都是承恩公府和淑妃来背负,府里即便想要和萧则这个皇子亲近,也怕惹得皇上厌恶,反倒对萧则不好,淑妃竟是半点儿都不体谅,连带着教导萧则这个儿子不给承恩公府这个外家脸面,来了国公府贺寿都不过来给她请个安,真真是不知规矩没有半点儿孝道! 老夫人说着,手在膝盖上揉了揉,这些年老夫人岁数大了,关节愈发疼痛,连下地走路都不成了,且因着上了岁数如厕次数变多就愈发行动不便。老夫人一向是个要脸面的,如今八十寿辰不能正经往花园里接受女眷们的奉承心中已是不快,此时二皇子来了府里又一直不过来,老夫人的脸色就愈发难看了。 季嬷嬷听老夫人这般说,忙上前宽慰道:“老夫人息怒,二皇子方才来了府里,送上的贺礼是紫檀描金座象牙佛像,瞧着着实是贵重,可见是真心过来给老夫人您这个外曾祖母贺寿的。” 老夫人哪里不知季嬷嬷是在宽慰她,她叹道:“他这个当晚辈的没有规矩也不怪他,毕竟还未成婚,都是宫中那位撺掇着叫二皇子和咱们国公府离了心,今日来贺寿,当我不知只是过来露个面,不被人挑出错处罢了。” “这一个个的,都没将我放在心上!若我猜测没错,这会儿淳安多半在园子里陪着廖氏说话,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外曾祖母?” 季嬷嬷不敢吱声,前些年老夫人想着要算计淳安公主的婚事,想要她下嫁承恩公府,往后有淳安公主在,皇上顾忌着淳安这个女儿自然对承恩公府会恩宠几分。 可算计失败,因着这事儿,本就对老夫人心怀怨怼的淳安公主彻底撕破了脸面,这些年甚少往承恩公府来,若不是今日是老夫人的八十整寿,怕是也不会亲自露面。 反观廖氏这个早就搬离国公府的承恩公夫人,和淳安公主关系亲厚,如何能叫老夫人这个当婆婆的心中顺畅? “老夫人还是凡事往好处想吧,今个儿您八十整寿,各家高门大族都过来贺寿,这般风光热闹再怎么也能叫外人看看咱们承恩公府还和当年一样风光,如何敢看低了咱们承恩公府去?” 季嬷嬷没提起先皇后,可话中提及的“当年”,自然是指先皇后刚入主中宫,淑妃这个继姐尚未进宫时。 老夫人面色有些深沉,气氛一时有些凝重,好一会儿才听老夫人道:“我送她姐姐进宫,也不曾想她们姐妹俩会闹成那样?我还不是想叫姐妹俩相互扶持,叫她在宫中有个倚靠。若不是因着她善妒,觉着自己在潜邸时陪着皇上过了几年苦日子,以为自己有功劳了觉着皇上合该是她一个人的,不该有府里的姐妹和她争抢,哪里会落得到那个地步?一尸两命,她肚子里那个若是个皇子,她若还好好活着,他们母子有多少风光不能享受?何必因着善妒毁了自己的好前程呢?” 老夫人说着,脸色愈发难看,整个人也看着老了好几岁,她看了季嬷嬷一眼,道:“你派人去给二皇子递个话,就说我想念他母亲,想听听她在宫中过得如何,叫他过来见我一面。” 今个儿萧则若是连过都不过来,她这张老脸又往哪里放?若是事情传出去,再大的体面都没了。 老夫人又吩咐道:“也派人去前头盯着,看看宫里头有没有赏赐下来。” 季嬷嬷应了一声是,心中却是有些无力,先皇后刚去时赏赐是有的,可这些年皇上兴许真是后悔了,虽然看着依旧对承恩公府看重,可那都是虚的。承恩公府就像是在悬崖边,随时都要掉下去。 这一点点皇恩,只怕愈发抓不住了,也不怪老夫人心中惶惶。 一府出了个皇后又出了个淑妃,本该是件风光的事情,可世事弄人,皇后成了先皇后,淑妃又没了恩宠,倒不如当年什么都不做,没起那个心思呢? 老夫人嘴上不说,可心中多半也是有了悔意的。 她应了声是,迟疑一下又问道:“老夫人,要不要请夫人和淳安公主也过来一趟。” 今个儿是老夫人的寿辰,当着众人的面开口,想来不管是廖氏还是淳安公主都不会如此不顾孝道,坏了自己的名声。 只是,这做法着实叫老夫人难堪。 季嬷嬷也是因着伺候了老夫人多年,也是真心替老夫人做脸面,这才大着胆子开口的。 果然,她话音落下,老夫人面上就露出几分难堪来。 过了几息她才点了点头,拂了拂手道:“依着你的意思去传话吧。” 季嬷嬷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这边,崔令徽跟着丫鬟穿过花园,一路到了一个亭子里,只是她才站定,身子就一时僵住了,不为别的,只因着此时亭子里面对面坐着的是萧则和陆秉之。 两人正在下棋喝茶,仿佛表兄弟间没有之前中毒一事,没有半分的嫌隙似的。 崔令徽的后背却是冰凉凉的,想到上辈子萧则的性子,还有两人早在广福寺的那些苟且之事,她心中生出一个不好的猜测来,脸色愈发白了几分。 萧则见着她过来,招了招手含笑叫她上前:“徽儿,下了这么一会儿棋本皇子肩膀有些酸了,你过来给我捏一捏肩。”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崔令徽面露难堪,眼底露出几分委屈和不敢置信来。 她虽然知道萧则行事一向由着自己的性子,他怨恨陆秉之抢了皇上的恩宠,心中不喜陆秉之,可再如何也不该踩着她的脸面叫陆秉之难堪! 不等崔令徽反应,萧则声音低沉了几分,虽还有些笑意可笑意里却是多了几分威胁:“乖,怎么如此不听话?还要我再说一 次吗?” 崔令徽听着他语气中的威胁,到底是不敢忤逆拂了他的面子,应了声是,缓步上了台阶,一步步走到萧则身后,替他捏起肩膀来。 她的脸色煞白,眼底满是羞辱,视线下意识就朝坐在对面的陆秉之看去。 她想要见到陆秉之脸上露出难堪的表情来,甚至是震怒和羞愤。 毕竟,她原先是他未婚的妻子,萧则这般使唤她,且萧则很快就会和康寿侯府大姑娘郑穗宁成婚,如此待她更多是将她当成一个玩意儿,想着借此羞辱陆秉之,陆秉之性子再如何清冷,也不至于会半点儿都不在乎吧? 就像上辈子她和萧则厮混有了首尾,虽怕这桩丑事被陆秉之发现,可有时候也想着若是此事曝光在陆秉之面前,若能见着陆秉之难堪羞愤的脸色,她也能解气畅快一些。 如今,她虽觉着萧则此举是在羞辱她,利用她,可也想见着陆秉之脸上露出这般的表情来。 那样的话,代表她在他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地位的。 只是,陆秉之面色平静,视线甚至还带了几分兴致往萧则和崔令徽这边看了一眼,漫不经心问道:“二殿下叫我过来下棋是其次,更多是因着府里要多个妾室了,倒是恭喜殿下了。” 他如此漫不经心说出这番话来,萧则和崔令徽的脸色都有些不好。 崔令徽的手一时僵在那里,满心满眼都是委屈和羞愤,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却是不敢当着萧则的面落下来,怕被萧则误会了,以为她心中还惦记着陆秉之这个前未婚夫。 萧则面色变了一下,到底是笑道:“倒是表哥我有些对不住秉之了,徽儿爱慕我,说是心甘情愿入皇子府当我的妾室,她一番爱慕之心我身为男子岂能置之不顾?” “她虽原先是秉之未婚的妻子,可如今嫁给秉之的是宁寿侯府三姑娘,可见是你二人没有缘分。不过秉之大可宽心,她入了府中,看在秉之你的面儿上,我定会多宠着她一些的。” 第102章 难堪 陆秉之落下手中的棋子,起身从座上站起身来,对着萧则拱了拱手道:“殿下若没什么旁的事情,臣便告退了。” 萧则心中一喜,生出几分得意来,觉着自己今日此举着实是将陆秉之给刺激到了。 陆秉之即便不在乎崔令徽这个前未婚妻,甚至因着崔令徽不惜落水得了寒症也要退婚一事心生厌恶,可到底名义上也曾是陆秉之的女人。 自己此举无异于夺人妻子,更何况他即将迎娶郑穗宁,崔令徽这个瞧不上当陆秉之妻子的人却是心甘情愿入他的皇子府当个妾室。 如此奇耻大辱,陆秉之却是不得不咽下去,真真是叫人快意。 萧则笑了笑,道:“怎地,秉之可是心中不满,那表哥倒是要劝慰秉之你一句了,你如今已娶了崔三姑娘,徽儿另则婚事自然也是没什么错处的,总不好你自己成婚,却是将徽儿给耽误了。” “至于入府为妾室,表弟也知你我身份不同,当我的妾室和寻常人家的正妻也无甚不同。” 陆秉之眉目淡淡,看不出半分喜怒,语气也和平日一般,视线更是没落在崔令徽身上半分,只开口道:“殿下说笑了,崔大姑娘甘愿入皇子府为妾,自是她的体面。” “臣告退。”说完这话,陆秉之便转身径直离开了,他的后背挺直,脚步从容镇定,没有半分狼狈。 萧则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了起来,方才那番话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他脸色难看,伸手就拂开崔令徽的手,力道之大直将崔令徽推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吃痛之下崔令徽闷哼一声,眼睛也蒙上一层水汽,她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看向了萧则。 萧则却只是瞥了她一眼,带着几分不耐烦道:“行了,这里没你的事儿了,回前头女眷那边吧。” 崔令徽脸色一白,可见着萧则眼底的不耐,到底是没开口,只费力站起身来,对着萧则福了福身子,道:“是,那妾身先告退了。” 萧则没给她一句话,崔令徽一阵难堪,强忍着眼泪转身下了台阶。 此时,陆秉之已经不见了身影,崔令徽眼底露出几分恨意来。 不远处,丫鬟玉兰面露紧张,扶着崔令徽走出去好远,避开了萧则的视线,这才带着几分不满道:“姑娘,二殿下怎能如此待姑娘,姑娘好歹是宁寿侯府嫡出,二殿下哪怕是为着刺激陆世子,也不能将姑娘当成戏......” 玉兰本想说是戏子伶人,可她如何敢开口,只能将这些言语全都咽下去。 可她话中的意思崔令徽又哪里不明白,不用玉兰开口她也感觉出来萧则方才待她就和对待勾栏画舫里的妓子那般,根本就将她当成个玩意儿了。 先是表露亲近和她有亲昵的举动,想要以此来刺激陆秉之,见着没刺激成陆秉之,竟是一把将她推开,弃之如敝履。 想起那份儿屈辱和难堪,崔令徽到底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玉兰心中难受,也替自家姑娘揪心,可她也明白,姑娘和二皇子在广福寺有了肌肤之亲,将身子给了二皇子,二皇子先时哪怕觉着新鲜,能给姑娘几分好脸,可如今觉着姑娘成了他的人也无需太过珍爱,左右姑娘不入二皇子府难道还能有别的去处吗? 这京城里高门大族的公子,哪个敢娶萧则宠幸过的女子入府。 便是愿意,姑娘有那个脸进门吗?姑娘往日里觉着当人妾室也无妨,比起嫁普通人家的公子,二皇子的侧妃自然更体面,可今日一事,姑娘该明白当人妾室有多被人轻贱了吧? 玉兰想要开口宽慰几句,正巧迎面走过来一个穿着褐色杭绸褙子上了岁数的嬷嬷,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鬟,便也不好开口。 那嬷嬷见着二人,眼底也露出几分诧异,上前行了一礼,问道:“贵客是哪家府上的姑娘,怎跑到这边来了,可是逛园子逛的迷了路,要不老奴派人送姑娘回宴席那边的园子去?” 玉兰也是个有心机的,听嬷嬷这般说,连忙道:“那就多谢嬷嬷了,奴婢陪姑娘逛着逛着竟就走远了,姑娘还不慎滑了脚跌了一跤,衣裳都脏了,想着过会儿要在女眷那边露面,怕被府里老夫人看见了责怪,都着急哭了,嬷嬷莫怪才是。”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70节 来人正是鲁老夫人身边的季嬷嬷,季嬷嬷知道今日老夫人寿辰,来的都是贵客,她虽不认得眼前这姑娘,可 也知道必是有些体面的,不然也不会来他们承恩公府。 听玉兰说话客气,她也客气道:“哪里的话。”她说着,转头对着身后身着粉绿色褙子的丫鬟吩咐道:“你带贵客去女眷那边,再寻个厢房叫姑娘擦擦衣裳梳洗一番,免得贵客失礼于人前。” 此时她背对着崔令徽,所以崔令徽并未看到她对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也会意微微点头。 崔令徽和玉兰道了谢,季嬷嬷便径直往前头去了。 那丫鬟带着崔令徽和玉兰到了一处距离宴席很近的厢房,送了水和帕子进来,还有一套女子用的脂粉,这才福身退下去。 崔令徽心里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眼圈也愈发红了起来。 “在广福寺时二皇子说要待我好,可我方才跌倒在地上,他连看都没看,也不想想我过会儿如何见人,他口中的好便是对我这个宁寿侯府嫡出的姑娘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果然女子若自甘下贱将身子交了出去,男人得到了也就不珍惜了。” “他若有半分珍惜我,哪怕当初中意我和我亲近的缘由就是因着我是陆秉之曾经的未婚妻,他想借着我叫陆秉之没脸失了体面,可哪里会使用这般作践我的手段?” “如今陆秉之没受刺激没有暴怒之下失了分寸,殿下就反倒是迁怒在我身上了,这世上哪里有这样欺负人的?我就活该被他们如此欺负吗?” 说着说着,崔令徽心中的委屈愈发多了起来,眼泪汹涌而出落个不停。 玉兰忙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宽慰道:“姑娘快别哭了,待会儿还要回宴席那边呢,叫老夫人看出什么来,又要追问姑娘了,到时候姑娘又该如何作答。如今,不管二皇子私下里对姑娘好是不好,到了老夫人面前,姑娘定要说好,要不然,老夫人怕是真要厌了姑娘了,姑娘往后在府中还能有什么好日子?” 玉兰说着,想起什么,又添了一句:“再说,三姑娘也在那边,姑娘总不愿意叫三姑娘看出什么来吧?” 听她提起崔令胭,崔令徽面色变了变,上前在水盆里重新净了面,敷了脂粉收拾妥当,又将裙摆上的泥土擦去,这才恢复了从容平静,起身推开门往宴席那边走去。 等她离开后,原先领着她们过来的丫鬟却是从墙角走出来,眼底的震惊藏都藏不住。 她见着崔令徽走远了,才收回视线转身离开了。 园子里 崔令徽刚一露面,镇国公府大姑娘穆蓁便起身走到她跟前儿道:“表姐可瞧够那些红满堂了?表姐若当真喜欢,不如叫了管事过来求上一株移栽到自己映月院,往后便能时常看到了。我呀,实在是没那耐性陪着表姐赏那红满堂,我更喜梅花。” 崔令徽愣了愣,察觉到捏着她的手一紧,明白表妹是替她打掩护呢。方才她离席,就是拿表妹当做借口。想来,这事情出了岔子,穆蓁才说她在那边赏红满堂,耽搁到这会儿才回来。 她后背不由得生出一层冷汗来,心中也是一阵后怕,对上表妹穆蓁的视线,更是觉着有些难堪又有几分无地自容,好不容易才挤出几分笑意来,装作轻松笑道:“这红满堂花色艳丽宛若富贵花开,又几乎全年都能开花,花期极长,我又如何不喜呢?” 她说着,拉着穆蓁的手坐在了祖母翟老夫人身边。 翟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心中虽因着之前的事情还有几分不快,可到底只开口道:“安安生生坐在这里陪着我就好了,你也不嫌累。” 一旁的一个穿着枣红色褙子的老夫人含笑道:“年轻人都活泼好动,哪里和咱们这些上了岁数的一般坐不住?” 崔令徽此时也明白过来,定是她方才和祖母说是要去陪着穆蓁赏花,可穆蓁先回来却是不见她跟着,便有人多问一句。 祖母翟老夫人虽知道缘由又不好解释,穆蓁情急之下才寻了这个借口。 怪不得祖母看她的目光带了几分不满。 崔令徽才在萧则那里受了委屈和羞辱,这会儿又是这般处境,心中愈发觉着委屈憋闷。 而身边的穆蓁虽替她打了掩护圆了谎,可此时眼底看她的目光也带了几分狐疑和探究,愈发叫崔令徽坐立不安。 重生一世她怎就落得如此境地,要这般遮遮掩掩见不得光。 祖母翟老夫人心中不知会如何想她这个长孙女儿?怕是觉着她轻浮下贱,根本就上不得台面,有这么一个孙女儿会辱了宁寿侯府的门楣吧? 崔令徽心中苦涩难当,耳边却传来含笑的说话声,声音里带着几分羡慕和稀罕:“都说卫国公世子性子清冷,不好女/色,如今成婚了可真真是不一样了,你瞧瞧,世子定是听说了廖夫人和淳安公主去了老夫人那里,怕崔氏这个妻子受了委屈被人给欺负了,这就急忙赶过来了。” 顺着她的视线,崔令徽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含笑说话的一对壁人,不是旁人,正是陆秉之和崔令胭。 她的心一沉,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贵妇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含笑道:“世子和崔三姑娘真是相配,崔氏姿容出众,和世子站在一处竟是没有被压下去半分,反倒是相得益彰一看就是新婚夫妻甜甜蜜蜜的,真是叫人羡慕。” “听说世子体内的余毒已经尽数清除了,和崔氏也已经圆房,这门婚事如今看来真是没一处可挑剔的,也是崔三姑娘有福气,要不然,如今这世子夫人就该是旁人了。” 崔令徽臊得脸颊一阵青一阵红,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而此时 崔令胭听着陆秉之的话,眼睛不由得睁大,有些不敢置信道:“他竟真这般做?” 方才,她也瞧见玉兰陪着崔令徽回了座位。 此时,听到陆秉之这番话,下意识就朝崔令徽那边看过去,眼底犹自带着几分震惊。 崔令徽和她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四目相对,崔令徽心一沉,随即一个叫她愈发难堪的猜测涌上心头,叫她差点儿晕倒过去。 不可能,陆秉之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将这般难堪的事情告诉崔令胭这个才成婚不久的妻子? 第103章 吐血 崔令徽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难看,席间众女眷们瞧着她这般模样,只以为是见着陆秉之和崔令胭如此亲近,又知道陆秉之体内余毒尽数清除还和崔令胭圆房,因此心生悔意,后悔当初不惜落水得了寒症也要退婚,如今叫自己成了个天大的笑话。 有人唏嘘有人不屑,更有人觉着崔令徽落得这般处境根本就是贪心不足咎由自取,哪里值当旁人半分同情? 这般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女子,嫁到谁家谁家才倒霉。 面对众人奚落打量的目光,崔令徽的脸色愈发苍白起来。 翟老夫人也受不住这份儿羞辱,心中恼怒至极,却也不好起身离席愈发叫人看了笑话没了体面,只能暂且忍耐留在席间。 景明堂 鲁老夫人看着坐在那里神情疏冷的廖氏和淳安公主,心中很是憋屈,她挤出几分笑意来对着廖氏道:“你自己一人在外头住着总是不大方便,倒不如搬回府里来,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外人瞧着也不会挑剔什么。” 廖氏眼底露出几分不耐和嘲讽,淡淡道:“不必老夫人忧心,儿媳如今常年礼佛,一年里有半年是住在寺庙中,已是习惯了,回来府里反倒是不习惯。” 鲁老夫人被顶了回来,脸面便有些挂不住,可她当年叫淑妃进宫因此害死了先皇后,廖氏这个生母这么些年心中都有疙瘩,倘若她多说几句少不得将廖氏这个儿媳给刺激到了,在这寿辰闹腾开来,叫她们婆媳被人看了笑话。 当年,先皇后没了时,廖氏在国公府里大闹一场,甚至动了刀子,差点儿就闹出人命来,她可是见过那个阵仗,哪怕过了这么些年,她心中也是有几分忌惮的。 如此想着,鲁老夫人到底没再继续劝,而是将视线转移到淳安公主身上。 未等她开口,淳安公主便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看了廖氏一眼,对着鲁老夫人出声道:“我和外祖母既和老夫人贺过寿了,便就此告辞了,老夫人腿脚不好,还是好生静养着吧。” 淳安公主说完,就扶着廖氏一起出了屋子,丝毫都不顾鲁老夫人难看的脸色。 鲁老夫人脸色铁青,开口想要厉声叫住二人,甚至闹大了叫今日来府上的女眷们评评理,这世上哪里有这样不顾孝道的晚辈。 哪怕淳安公主是皇上亲女,也不能枉顾孝道。 只是,她到底有所顾忌,只能眼睁睁瞧着廖氏和淳安公主 走远了。 她的脸色阴沉的厉害,挥手就将桌上的茶盏全都打翻了。 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老夫人将火气撒在她们这些伺候的人身上。 老夫人年轻的时候本也不是个慈和的,如今上了岁数,尤其是腿脚有恙不能下地,如厕都不方便不好见人后,脾气愈发坏了起来,身边伺候的丫鬟动辄被训斥责打,闹得整个景明堂人人自危,除了季嬷嬷这些亲近有几分体面的奴婢,哪个都不想在这景明堂伺候。 “一个个的,都不将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我知她们祖孙怎么想,今日为着孝道过来贺寿,其实心里头巴不得我这老婆子赶紧去死呢!当初我也是为着府里前程才将人送进宫去,难道是为着我一个人吗,最后事情落得那个地步,一个个都怪到我头上,我难道就没有一点儿委屈吗?” 鲁老夫人气得不轻,坐在那里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跪着的丫鬟婆子也不敢起身,没一会儿功夫膝盖就疼痛起来,身子也微微有些摇晃,好歹是靠着忍耐没摔倒在地上,愈发惹得老夫人动怒。 过了好一会儿,外头才传来一阵脚步声,季嬷嬷打起帘子从外头进来,身后还跟着个丫鬟。 见着屋里碎了一地的茶盏和跪着不敢出声的丫鬟婆子,还有桌上几乎没动一口的两个茶盏,季嬷嬷猜测廖氏和淳安公主已经来过了。 看来,夫人和公主态度依旧和往日里那般,没因着今日寿辰而缓和几分,不然也不会将老夫人气成这个模样。 她使了个眼色叫跪着的丫鬟婆子全都退了下去,上前给鲁老夫人添满了茶,才宽慰道:“夫人和淳安公主许是心结难消,您就担待些吧,好歹二人今个儿还露了面,多少顾全了老夫人您的脸面。” 鲁老夫人心中恼火,哪里是季嬷嬷这几句话能压下去的,可她如今徒有个承恩公府老夫人的身份,身子又成了这般样子,连亲生的儿女都嫌弃甚少过来景明堂,有时候过来多是抽着她睡着的时候,草草在外头行个礼磕个头,在外人面前全了孝道。 就连这八十寿辰的喜日子,也哪里想着多陪她这个老婆子一会儿。 亲生的都靠不住,更别说廖氏这个儿媳了。 至于淳安公主,更是记恨她这个老婆子,哪里敢指望她念着国公府半分? 鲁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对着季嬷嬷问道:“可去请过则哥儿了,怎么没见着则哥儿跟着你一块儿过来?” 季嬷嬷有些犹豫,迟疑一下才回道:“奴婢去时二皇子在亭子里饮酒,瞧着有些醉了,奴婢说了老夫人想要见他一面,问问淑妃娘娘在宫里头的情况,二皇子说身上有酒气,怕冲撞了老夫人,今个儿便不特意来给老夫人请安了,等日后得空了再见。” 季嬷嬷越说声音越低,可这话还是叫鲁老夫人听了个清楚,鲁老夫人登时气得脸色铁青差点儿就晕倒过去。 季嬷嬷连忙上前顺了顺她的背,想了想,又开口道:“奴婢去寻二皇子时,不巧碰到了一个贵女,瞧着很是狼狈,她身边的丫鬟说是迷了路不慎摔了一跤脏了衣裳,怕回去后被祖母责怪,这才忍不住红了眼圈。奴婢叫丫鬟带人回花园那边却也多留了个心眼,将人带去厢房重新梳洗,丫鬟则在外头偷听这主仆二人的谈话,不曾想竟是听到一桩天大的事情,还和咱们二皇子有关!” 季嬷嬷说着,指着跟着她进来的丫鬟道:“你一五一十好好将这事情回禀老夫人,莫要隐瞒半分!” 丫鬟应了声是,忙将她偷听到的话回禀给了鲁老夫人。 鲁老夫人的眼睛越睁越大,几乎是不敢置信,等到丫鬟回禀完了,这才恼怒道:“怎么能有这么一桩丑事?这宁寿侯府长房大姑娘崔令徽不是之前和卫国公世子陆秉之退婚的那个吗?她好歹也是高门出身,怎就行事如此轻浮,竟敢在广福寺里勾引则哥儿?还将身子给交了出去,妄想着进了皇子府当个侧妃!” “这样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又自甘下贱举止轻浮的女子,如何配嫁给则哥儿这个皇子,则哥儿可真是糊涂了,竟被这样一个狐媚子给迷住了!” “而且,他之前就和陆秉之这个表弟闹得不和,甚至下手差点儿害死了陆秉之,皇上还因此责罚过他,杖毙了他身边的一个贴身太监,若是再闹出和崔令徽的这桩丑事来,他这个皇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若他因着名声有损无缘那个位子,咱们承恩公府还有什么指望?” “他这是要气死我!” 鲁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若说方才廖氏和淳安公主没将她当长辈敬重她生气恼怒能够将这些情绪强自按捺下来,可萧则和崔令徽的这桩丑事着实是刺激到了她,气极之下她竟是猛地吐出一口血来,随即身子一软跌倒在榻上。 季嬷嬷满脸骇然,忙上前掐老夫人的人中,见着老夫人不醒,一时也慌了神扬声叫人请太医进府。 登时,景明堂里乱作一团。 这般大的事情自然瞒不住,很快鲁老夫人这个寿星吐血昏迷不醒的消息就传到了女眷这边。 这会儿廖氏和淳安公主已经回到了园子里,用过席面后和陆秉之还有崔令胭同坐一桌一边闲聊一边喝茶。 听到鲁老夫人吐血昏死的消息,廖氏脸色微微一变,淳安公主却是带了几分嘲讽,低声道:“难不成还能因着我和外祖母没在景明堂多陪陪她她就将自己给气吐血了?人都这般年纪了,怎还这般气性大,也不怕直接将自己给气死了!” 淳安公主这话丝毫都没有当晚辈的样子,廖氏下意识看了陆秉之和崔令胭一眼,觉着淳安如今是愈发由着自己的性子了,也不看看还有外人在。这话若是传出去,淳安在京城里本就落得个跋扈善妒的名声,这不孝的名声压下来,外人更不知如何编排呢。 定国公府那老夫人,更是会对淳安这个儿媳妇有了意见的。 陆秉之看出她的心思,抿了口茶,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道:“老夫人不必担心,表姐这话不算错,秉之也觉着那鲁老夫人没个长辈的样子,听说身子还不好,倒不如老天眷顾,趁着这一回将人给收了,也算是厚待她了。” 他声音温和,可出口的话却是分外薄情甚至有些刻薄。 而且,哪怕他心中这般想,这话也不该当着她的面儿说出来才是。 廖氏愣了好一会儿,才指着淳安道:“你们真不愧是表姐弟,这性子这般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姐弟呢。” 崔令胭坐在身边微垂着眉眼听着这些话,心想老夫人这话说得丝毫不差,原本就不是表姐弟而是嫡亲的姐弟。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71节 淳安公主因着先皇后的事情怨恨鲁老夫人这个外曾祖母,陆秉之这个自小养在淑宁公主膝下的,又何尝心中没有怨恨,听着鲁老夫人吐血晕厥,只会心中生出快意来,哪里会担心半分? 第104章 内情 鲁老夫人这个寿星吐血晕厥,将寿宴热闹喜庆的氛围给打破了,府上的宾客也不由得私下里低语议论,猜测这大好的日子鲁老夫人怎就这般气性大,将自己给气成这个模样。 想起方才鲁老夫人派人将廖氏和淳安公主请去景明堂,这两位从景明堂回来没多久就闹出这等事情来,有人心中狐疑,觉着莫不是因着廖氏和淳安公主的缘故? 可廖氏自打先皇后去后便搬出了承恩公府,这些年甚少回府,府里中馈也是半点儿都不过问,和鲁老夫人这个当婆婆的几乎是断了往来。廖氏也不是那等蠢笨之人,岂会在这八十寿辰故意将鲁老夫人这个婆母气到如此地步? 所以,众人的视线就不由得往淳安公主身上看去。 京城里谁人不知淳安公主因着记恨鲁老夫人这个外曾祖母将先皇后的继姐送进宫,使得帝后离心,以至于先皇后难产一尸两命落得那个一个结局。淳安公主又是个任性骄纵的,连在皇上面前都没有半分收敛,如何会将鲁老夫人这个害了她生母的外曾祖母放在眼里呢? 兴许,今日公主心情不快,觉着这八十寿辰太过刺眼,便没忍住对鲁老夫人说了些什么嘲讽刻薄的话,这才惹得鲁老夫人气极之下吐血晕厥过去。 崔令胭察觉到落在淳安公主身上的视线,一时怔然,下意识 就看了看淳安公主的脸色。 虽说方才淳安公主言语无忌,可淳安公主也不是傻的,哪怕行事随性也不会如此不智。 鲁老夫人若真有个好歹,淳安公主身上就要背个气死外曾祖母的罪过了,这般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公主约莫不会做。 只是,这些贵妇们如此猜测,也着实是...... 淳安公主也察觉到了崔令胭的目光,见着她眼底的关切和担心,淳安公主拍了拍她的手,声音依旧沉稳,甚至带了几分嘲讽:“无妨,我和外祖母又不是单独和老夫人谈话,屋子里还有丫鬟婆子,给她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随意栽赃编排本宫!” 淳安公主说着,看了眼陆秉之,道:“表弟带着弟媳回府吧,我和外祖母去景明堂瞧瞧。” 陆秉之明白淳安公主的意思,点了点头,起身和廖老夫人告辞后,就带着崔令胭一路出了承恩公府,坐上了马车。 马车里,崔令胭忍不住道:“也不知老夫人是因何生了这般大的气,竟在自己的寿辰吐血晕厥过去?” 陆秉之目光淡淡,嘴角勾起一丝嘲讽来,掀起帘子对着跟在马车旁的随从招了招手,那随从上前附耳过来,听完吩咐,拱手应了声是就自去办差了。 崔令胭见着他收回手放下帘子,迟疑了一下到底是忍不住问道:“世子可是想要将今日二皇子和崔令徽的事情叫人传扬开来,将这过错安在二皇子身上?” 陆秉之见她瞬间就猜出了自己的心思,嘴角忍不住勾了勾,声音里却带了几分冷意:“不管鲁氏是为着什么吐血晕厥,这消息若是传出去,她也只能是因着这个缘由了。” 崔令胭知他心中不喜那些女眷们猜测怀疑看向淳安公主的目光,想了想,扯了扯陆秉之的袖子:“妾身觉着只这般怕还不够。” 见着陆秉之看过来,崔令胭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世子不如回去后病上一场,若外人问起,也不必瞒着,只说二皇子如此行事将世子给气到了。这无关世子对崔令徽如何,而是二皇子行事太过跋扈,分明是借着皇子的身份在故意恶心世子这个表弟呢。” “世子虽不将崔令徽放在心上,可此事也未尝不可叫咱们拿来做文章,好叫世人知道二皇子是个什么性子,这样才解气不是?” 崔令胭深知陆秉之性子清冷,不会将不在意的人放在心上,更不会因此动怒生气。 可萧则那般行事也太过恶心人了,若是轻轻放下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哪怕陆秉之愿意,她也不愿意。 感觉到崔令胭言语间替他不平和对萧则的厌恶和不满,陆秉之眉眼温和下来,方才眼底的那些寒意尽数褪去,换做一抹笑意。 见着他不应声,崔令胭又扯了扯他的袖子,未等她开口,陆秉之就含笑将人搂在了自己怀中,道:“好,就依你的意思,回府后病上一场。祖母那里,你替我去解释几句,总不好叫祖母白白担心。” 崔令胭点了点头,想到宫中的太后娘娘,迟疑一下又问道:“要不要也往宫中递个话去,太后娘娘疼爱世子,若是娘娘不知道具体情况,也要白担心一场。” 陆秉之点了点头:“哪怕提前递话进去知道我是装病,萧则和崔令徽的消息传开来,外祖母少不得又要震怒。不过,纸包不住火,外祖母早晚也是要生这场气的。” 崔令胭知道太后对崔令徽的不喜,经此一事太后更是会厌恶萧则这个孙儿和崔令徽。 倘若崔令徽想借着入了皇子府为侧妃就能扶摇直上,扭转自己如今的处境,这事情此时传扬开来,依着太后的性子,如何肯叫崔令徽入了二皇子府,便是入了二皇子府,也绝对不会准许她得个侧妃的身份。 到了那般境地,自己那个一向高傲的继姐又该如何自处? 想起梦中自己因着崔令徽的算计而经历的那些难堪和屈辱,崔令胭很是乐意见着崔令徽落得如此境地。 聪明反被聪明误,到了那个地步,她可会和她在梦中那般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崔令胭将头埋在陆秉之怀中,压下了自己心中这些心思,没叫陆秉之看出半分来。 马车还未到达卫国公府,一则消息就在京城里传扬开来。 “听说今日承恩公老夫人鲁氏八十寿辰,二皇子萧则却和宁寿侯府大姑娘崔令徽在亭子里私会,甚至还命人将卫国公世子陆秉之叫过来故意叫世子看到这一幕,以此刺激陆世子,这根本就是欺负人嘛,要知道,那崔大姑娘可是陆世子的前未婚妻,因着世子之前中毒,这崔大姑娘不惜落水得了寒症也要退婚,后来这婚事落到了刚回京的崔三姑娘,也就是如今的世子夫人头上。” “真有这事儿,这不是明摆着给人难堪吗?这可是表兄弟,哪怕二皇子是天潢贵胄,皇上亲子,可陆世子不也是淑宁长公主所出,是皇上的亲外甥呢,哪里能叫他这般欺辱?” “这亲外甥哪里有亲儿子近呢,皇上再不喜二皇子在他眼里也不会叫外甥越过自己的儿子去。你不知道吧,听说之前陆世子在宫宴上中毒伤了身子,就是这二皇子指使人做的。皇上虽查清楚了,可不也仅仅是杖毙了二皇子身边的太监,二皇子可是没动一根汗毛。要不怎么纵地二皇子做出这般羞辱人的事情来,虽说这崔令徽已经和陆世子没甚干系了,可二皇子此举也忒不道德,分明是故意为之,想要见着世子恼羞成怒闹出笑话来呢!” “听说这事情传到鲁老夫人这个寿星耳朵里,当即就将鲁老夫人刺激的吐血晕厥过去,一场好好的寿宴说不得竟是要闹出人命呢。若鲁老夫人真有个三长两短,就是活活被二皇子给气死的!” 景明堂 鲁老夫人躺在床榻上,还未醒过来。太医上前把脉,迟疑一下才开口道:“老夫人这是气急攻心,这才吐血晕厥,容老夫施针约莫半个时辰老夫人便会醒来了。” 太医话音落下,屋子里一个穿着湘妃色褙子,衣着华贵和廖氏差不多年纪的妇人便忍不住看向了廖氏和淳安公主,她不敢对淳安公主不敬,却是对着廖氏这个嫂嫂道:“嫂嫂长久住在外头不回府里,这回婆母八十寿辰嫂嫂既回来了就该放下过往的心结,无论如何也不该将婆母气到这个地步才是。婆母有再多的过错,咱们当儿媳的也不该如此不孝,若婆母真有个好歹,嫂嫂心中真能没有半点儿后悔吗?” 她的话才刚说完,不等廖氏开口,淳安公主便冷笑一声,道:“真是血口喷人,本宫和外祖母一块儿来的景明堂,和老夫人总共没说几句话,还能将老夫人气成这个样子?” 淳安公主面色冰寒,周身带着上位者才有的威势,竟将妇人迫得不禁退后一步,面露畏惧。 这妇人乃二房媳妇孔氏,当年就是她生出心思想叫孙儿娶了淳安公主,好叫二房彻底压过长房去,甚至最后爵位都能落在二房头上。毕竟,长房她那个大嫂膝下只先皇后一个女儿,其他子女都是庶出,生的儿子也不如她的孙儿得老夫人喜欢。倘若能算计到这门婚事,对二房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只是棋差一招 ,人没算计成反倒被淳安公主震怒之下硬生生抽了几十鞭子,大半个月才能走动,孙儿更是受了惊吓再不敢动这个心思,如今娶了妻竟是有些惧内着实叫她发愁。以至于她虽是当长辈的,可每每见着淳安公主还是有些发憷。 淳安公主视线落在季嬷嬷身上,沉声道:“你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老夫人到底因何受了这般大的刺激?” 季嬷嬷脸色一白,颤抖着嘴唇不敢说话。 淳安公主眼底露出几分狐疑来,还未开口,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婆子面色慌张进来回禀道:“出事了,出事了!” 孔氏见她如此没有规矩面露严色,训斥道:“老夫人还晕厥着,你这般大声嚷嚷慌慌张张若惊着老夫人你有几条命可赔!” 那婆子哆嗦一下,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廖氏开口道:“有什么事儿就叫她说吧,老夫人晕厥着哪里是这般轻易就能吵醒的,弟妹也别太过小题大做了。” 婆子冲着廖氏露出个感激的目光来,这才寻回了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声音道:“是,是关于今个儿寿宴的事情,外头都在说,说老夫人吐血晕厥是听到了二皇子萧则和宁寿侯府大姑娘崔令徽的丑事。而且,二皇子故意做出亲近的举动来,还命人将卫国公世子请去了亭子里故意给世子难堪!” “这事情已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都在议论这桩事情呢!” 婆子的话音落下,屋子里一时变得寂静,几乎落针可闻。 不等贵妇人开口,淳安公主的脸色先变得铁青,她指甲掐进肉里,几乎能掐出血来。 第105章 闹大 谁也没有料到老夫人八十寿辰上竟还发生了这么一桩事情,也不怪老夫人气得吐血晕厥过去,萧则身为晚辈,在外曾祖母的八十寿宴上如此举动,哪里有顾忌老夫人这个长辈半分。 而且,崔令徽和陆秉之又有过婚约,崔令徽为着悔婚闹得很是难看,萧则挑中崔令徽故意和崔令徽亲近,又派人将陆秉之传过来叫他亲眼见着这一幕,这哪里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 若此事传出去,萧则坏了名声,再无可能登上那个位置,国公府往后还能有什么指望? 二夫人孔氏也愣在那里,见着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老夫人,一时也没了主意,下意识就朝站在那里的嫂嫂廖氏看去,上前满是担忧道:“这,怎会有这样荒唐的事情,可有证据?定是外头的人胡说八道,二皇子行事再如何没有忌讳,也不至于在他外曾祖母的寿辰上做出这等事情来!” 孔氏本意是想寻嫂嫂廖氏讨个主意,可她情急之下忘了廖氏和淑妃还有二皇子萧则之前有那般大的仇怨,廖氏此时不落井下石大骂萧则无耻至极就算是顾忌着萧则皇子的身份了,如何还会替她出主意,将这桩丑事给遮掩下去。 而且,流言蜚语这般快就传得人尽皆知,这哪里是能遮掩下去的。 淳安公主脸色阴沉,带着几分嘲讽道:“既是萧则闯出的祸事,本宫和外祖母就先告辞了。” “哼,淑妃娘娘真是教养出一个好儿子!” 淳安公主说完,就扶着廖氏的胳膊径直往外头走去。 二夫人孔氏想要开口阻拦,可想起廖氏还有淳安公主和淑妃母子的仇怨,又不好拜托她二人留下来帮着处理这一摊子的烂事儿。 而且,淳安公主和她本就不和,方才一时着急没了分寸,将老夫人昏厥的罪过安在廖氏和淳安公主身上,想给二人安个不孝的罪名,这会儿她也没脸开这个口,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离开了。 待两人离开,季氏气愤道:“二皇子行事真是没有顾忌,做出这样的事情,这回皇上还能偏袒他吗?怕是太后头一个不同意!” “还有那崔令徽,真是个狐媚的货色,自己妄想着攀高枝儿扳回一局叫人高看一眼也不该如此自甘下贱,竟私下里和二皇子有了首尾,瞧这样子,说不得连身子都交了出去,要不然怎会这般听话二皇子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半点儿都不觉着委屈。她哪里有那个脸和二皇子亲近,以此来刺激惹怒陆秉之呢?她当宫中太后娘娘这个外祖母是死的?陆秉之可是淑宁长公主所出,能由着他们作践吗?” 季氏气得心口都有些疼,府里乱作一团寿宴的喜庆也没了半分,因着这些流言蜚语白白叫人看了场大笑话,她强自压下心中的恼怒,问道:“各家的宾客都散了没?” 丫鬟回道:“都散了,听说老夫人晕厥吐血就陆续离开了,都是高门大族有礼数的,哪里会留下来看笑话。” 季氏嗯了一声,又吩咐道:“你们在这里照看着老夫人,等老夫人醒来再派人回禀我。” 季氏吩咐完,就带着大丫鬟回了自己的住处。 消息传得很快,崔令胭陪着陆秉之回了松雪堂再去清德院见窦老夫人这个祖母时,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压抑,窦老夫人一向慈爱和善的脸上少见的有了冷意和怒色。 孙嬷嬷安静侍立在一旁。 见着崔令胭缓步进来,二人的视线全都落在她身上。 不等崔令胭上前请安,窦老夫人就问道:“外头那些消息可是真的?萧则那个混账真敢如此作践羞辱秉之?” 窦老夫人着实是气坏了,说话也没了多少顾忌。 崔令胭听出她的愤怒,点了点头,将今日在承恩公府发生的事情细细回禀了窦老夫人,又解释道:“消息是世子叫人放出来的,实在是承恩公府想将老夫人吐血晕厥的罪名安在廖氏和淳安公主身上,世子也不能白白受这顿羞辱难堪,索性就将消息放出去,也顺便替淳安公主解围。二婶和大姑娘她们兴许回来的早,这会儿才听到这些消息呢。” 窦老夫人点了点头:“嗯,秉之这样处理也好。你也多宽慰秉之,可别真气出个好歹来!如此羞辱难堪,便是圣人也要气吐血的!” 崔令胭点了点头:“世子说要称病几日,这几日就不能过来给祖母请安了,祖母莫要担心。” 窦老夫人也是人精,听她这么说自然就明白了两人的打算。 她点了点头,声音压低了几分:“称病不见客也好,要不然,宫里头那位还以为秉之任凭他儿子如何揉捏都不会委屈难受呢。他病上这一场,太后娘娘也更能给他讨个公道,这回,总要萧则和那崔令徽脱层皮的!” 窦老夫人提起萧则和崔令徽,满满都是厌恶,只她想到崔令胭去宴席折腾了一场也累了,便缓和了语气,对着崔令胭吩咐道:“胭儿你先回去歇着吧,多陪陪秉之,这里有孙嬷嬷陪着我呢。” 崔令胭点了点头,领了老夫人的好意,福了福身子退下了。 等到崔令胭离开后,窦老夫人才将心中的火气发了出来,恼怒道:“一个个都欺负咱们秉之。秉之毒素清除才多少日子,萧则就看不痛快见不得他好了?都说皇上对秉之这个外甥恩宠有加,连萧则这个皇子都要心生嫉妒,这才处处和秉之这个表弟过不去。可要我说,皇上平日里的恩宠是真,可真遇着要紧的时候,偏心的可是自己的亲儿子!上回萧则下毒的事情草草揭过,我倒要看看,这回萧则借着崔令徽如此羞辱咱们秉之,皇上还会不会轻轻揭过?” 孙嬷嬷宽慰道:“消息都传了开来,悠悠众口怎么能堵上?再说,皇上不处置责罚二皇子,太后娘娘这关就过不去,若将太后气出个好歹来,这不孝的名声皇上难道能担得起吗?” “本朝以孝治天下是其一,其二二皇子行事如此跋扈放肆,对咱们世子都能如此作践,可见其品性心胸,若真叫这样的皇子登上大位,满朝文武哪个会安心?” “要奴婢说,二皇子此举无异于自掘坟墓,若是宫中淑妃娘娘听说此事,怕是也要和承恩公夫人一般气吐血的。” 窦老夫人脸色缓和了几分,眉眼间带了点儿笑道:“你倒是目光长远,也会宽慰我。” 孙嬷嬷笑道:“奴婢不过是将老夫人您想的替老夫人说了出来,哪里能担得起这些夸奖呢。” 窦老夫人笑了笑,将话题转移到崔令徽身上。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72节 “你差人去打听打听,这崔令徽和萧则到底是怎么勾搭上的?若能打听到,各中细节都散播出去,之前崔令徽虽然行事叫人恼怒,可我顾忌她年纪还小,彼此既没了婚事,我这老婆子也管不着她这个宁寿侯府的大姑娘,往后她是好是赖由着她的造化。如今却觉着,这崔令徽当真可恶,若她还有半分廉耻,知道羞愧,今 日就不能跟着萧则一块儿做出亲近的举动,羞辱秉之,叫秉之难堪!” 窦老夫人才说着,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老夫人,世子身边的观言过来了。” 窦老夫人听到观言来了,就知道有正事。 她叫人将观言领了进来。 观言进来拱手行礼后,呈上一张纸张,回禀道:“老夫人,世子早叫人暗中盯着崔大姑娘了,这些都是崔大姑娘和二皇子亲近之事,世子说,老夫人若心中恼怒,就派人将这些事情散播出去,也能叫老夫人解解气了。” 窦老夫人从孙嬷嬷的手中接过了纸张,打开一看,眉头紧皱,好半天才合上了纸张,她此时不见恼,反倒是笑了:“我竟是不知,他们二人竟这般早就有了亲近的举动,还在广福寺佛门清净之地做出那种下贱荒唐的事情来,真是够不要脸的!” “行了,你叫秉之好好养着就是,这些我来安排,这流言蜚语也不好一股脑捅出去,要不然,瞧着就像是有心人故意冲着二皇子萧则的,皇上圣心难测,咱们若是做的太过了,难保不会惹得皇上厌恶,反倒是愈发护起萧则这个儿子来!” 待观言退下后,窦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道:“你陪我去宁寿侯府一趟,我要当面问问那崔令徽,替我们秉之出一口恶气!” 孙嬷嬷有些愣怔,觉着上门讨要说法不像是自家老夫人平日里的性子。 窦老夫人带着几分嘲讽道:“她先前退婚叫秉之脸上难堪,如今又来这么一出,还不许我这个当祖母的上他宁寿侯府的门讨说法了?” “我就是要将这桩事情闹大,闹得京城里人尽皆知,要不然,外人只怕要觉着咱们卫国公府能任人拿捏了!” 孙嬷嬷深知老夫人的性子,且也觉着老夫人这话有理,便吩咐人备了马车,没过一会儿就陪着老夫人乘了马车一路往宁寿侯府去了。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卫国公府。 大夫人岑氏才听女儿陆丹若说了承恩公府老夫人寿辰上发生的事情,也听到了外头那些流言蜚语。 她正因着听到陆秉之被萧则和崔令徽羞辱难堪而解气,就有丫鬟进来,告诉了她婆母窦老夫人带着孙嬷嬷去宁寿侯府讨说法了。 一时间,她竟愣住了。 一旁坐着的陆丹若也愣了一下,眼底满满都是诧异,随即带着几分嫉妒道:“祖母平日里最是体面稳重了,哪知为着陆秉之,也能有如此风风火火,不顾颜面讨要说法的时候?” 消息传到松雪堂,崔令胭也觉诧异,不由得看向了靠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一本书轻松自在看书的陆秉之。 “祖母可真疼你!” 第106章 兴师问罪 陆秉之也为祖母和平日里大相径庭的举动诧异一下,随即眼底露出几分复杂的神色,他压下这些心思,眉眼温和道:“祖母一直都很疼我,所以咱们要好好孝顺祖母才是。” 崔令胭猜测到陆秉之这会儿想到了自己乃先皇后之子,并非窦老夫人嫡亲的孙儿,所以心中难免对窦老夫人生出几分愧疚来。 她点了点头,认真道:“这是自然,再没有比祖母还好的长辈了。” 这话并非崔令胭为着讨好陆秉之而说,实在是自打她嫁进这卫国公府,窦老夫人待她极好,不仅没和旁人那般挑剔她,还真心疼爱她这个孙媳。 这种疼爱和她在外祖母身上感觉到的不一样,叫她觉着踏实,所以她才愈发感念窦老夫人的这份儿宽厚慈爱。 陆秉之被她这话逗笑了,将她揽到自己怀中,压低了声音道:“若能叫祖母早些抱上个曾孙,祖母定然会高兴的。” 崔令胭脸颊一红,轻轻锤了他一下,却是没有开口反驳。 宁寿侯府 翟老夫人带着崔令徽刚回府不久就听到了外头那些流言蜚语,老夫人本就因着今个儿带了崔令徽去寿宴而受到各家女眷的轻视和揣测,整个宴席只用了几口膳食,气都要气饱了。好不容易承恩公府老夫人鲁氏吐血晕厥引得府里乱作一团,宾客们也不好留下添乱,这才连忙带着崔令徽回了府里。哪曾想,竟还有更大的事情等着她。 此时听到消息,大夫人戚氏,二夫人卞氏都到了,只三夫人高氏今日有事回了娘家,这会儿还没回府,所以暂且没过来。 戚氏脸色铁青,之前为着老夫人将崔令徽带去寿宴而装病说是身子不适,这会儿听到宴席上发生的事情,是真觉着气血攻心,几乎能将她给气晕过去。 “徽丫头,这事儿可是真的?你和二皇子真有了首尾,还在鲁老夫人的寿宴上故意羞辱陆世子,叫世子难堪?” 戚氏着实觉着她小看了养在身边的这个继女,她这般问,心里头却已经肯定了八分,要不然,今个儿这般喜庆的日子,鲁老夫人怎会气得吐血晕厥过去,将一场热热闹闹的寿宴闹成了一场笑话,这消息还这般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所谓无风不起浪,若真是没影儿,岂会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崔令徽听到那些流言蜚语登时就愣在那里,一张脸苍白的几乎没有一点儿血色,她强自辩解道:“怎么会,都是外头那些人编排非议,哪里有那样的事情。” 可她这番辩解着实无力,又透着一股子心虚和强撑的意味,戚氏如何不明白这事情是真的。 戚氏上前一步,当着老夫人的面就扬起手来一记耳光朝着崔令徽打了下去,崔令徽被她打的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戚氏还不解气,指着崔令徽骂道:“好你个崔令徽你还要不要脸面了?你自己不要和陆秉之的婚事坏了名声,等着这风声过去,过个一年半载的再寻门婚事就好,府里难道还能亏了你不成?你怎地就如此自甘下贱攀附上二皇子,还任由二皇子摆布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竟在鲁老夫人的寿宴上和二皇子故意亲近以此来羞辱陆世子叫陆世子难堪!世上怎就有你这般不要脸面的女子!我教养你一场真是瞎了眼,没看出你是个狐媚下贱的货色!” 戚氏自打嫁进宁寿侯府还是头一回露出这副样子,她一记耳光下去,紧接着又是这番嘲讽羞辱的话,屋子里站着的丫鬟婆子竟是愣在那里没人出手拦一下。 直到崔令徽狼狈之下捂着脸哭出声来,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翟老夫人虽恼怒崔令徽这个孙女儿,也恨不得自己上前打她一记耳光,可见着戚氏这般,就觉着戚氏身为长房长媳实在是少了几分稳重,且她又是当继母的,这般对着继女动手责骂,骂的又如此难听,传出去还不知道外头人如何编排他们宁寿侯府呢。 所以,翟老夫人脸色一肃,沉声道:“行了,老大媳妇你这是做什么,徽丫头到底是长房嫡出,叫你一声母亲,你有话好好说岂能随意动手?” 戚氏在府里憋屈了半辈子,也装贤良慈母装了半辈子,这会儿在气头上又有这般好的把柄,如何能忍耐下这口气去。 她开口道:“那便劳烦母亲替媳妇问一问这事情到底是不 是真的?若此事是真的,叫陆世子记恨在心中,迁怒到胭丫头这个妻子身上又该如何是好?胭丫头这桩婚事本就是替她崔令徽收拾烂摊子,如今好不容易世子身子好转能好好过日子了,她这当继姐的偏偏又做出这等下作不要脸的事情来,世子若觉着这是奇耻大辱,又想着胭丫头也是宁寿侯府的姑娘,和她崔令徽还是继姐妹,难保不将火气撒在胭丫头身上!” “我也是当娘的,即便和胭丫头有些嫌隙,可也不能见着胭丫头的日子叫她这个继姐折腾的不能过,叫世子生了厌!” 戚氏这么说有理有据,饶是翟老夫人都挑不出半分错处,此事本就是崔令徽理亏,若是牵连到胭丫头身上,害的胭丫头失了世子的喜欢,这可是天大的损失。 可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翟老夫人活了这般大的岁数,见过不少事情,觉着如今还是先想法子保全了崔令徽的名声,哪怕不能保全崔令徽的名声,好歹也不能叫宁寿侯府因着崔令徽一人受了牵连。 在翟老夫人私心里,是想着将崔令徽送去家庙里住着,往后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可崔令徽到底将身子都给了二皇子,如今也不是她轻飘飘一句话就能随便处置的。再说,若是此事过去,崔令徽入了二皇子府,日后养好了身子诞下一儿半女,未必没可能有个好前程。 外人只说二皇子萧则因着此事会名声受损,多半没可能再登上那个位子了。可这皇家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兴许二皇子就是有这份儿福气呢? 毕竟,皇上膝下的皇子总共三个,顺妃所出的大皇子资质平平,昭嫔膝下的三皇子才七岁,淑贵妃所出的二皇子萧则哪怕名声受损,放在几个皇子里其实也不算不能看。三个皇子没有哪个格外出众,除非三皇子过些年聪慧过人分外得皇上喜欢,不然哪个都是有机会的。 翟老夫人觉着,崔令徽既然已经成了萧则女人,那她既然决定不了崔令徽如何处置,叫她顺利入了二皇子府伺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到底,这事情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就是二皇子行事肆意,因着和陆世子不和所以生出些少年意气也无伤大雅,而且,二皇子毕竟身份不同,再大的错可人家身份尊贵,也不是不能忍下的。 之前陆秉之中毒一事,不就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太后那般疼爱陆秉之这个外孙儿,不也是什么话都没说只一味叫人往卫国公府送补品药材。 定是太后娘娘心中也清楚,在皇上心里外甥哪里能比得过萧则这个亲儿子。 这般想着,翟老夫人叹了口气,对着戚氏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胭丫头被世子迁怒,世子为人风光霁月,当初听到你那侄儿和胭丫头的流言蜚语都没有因此动怒,反倒派人送东西过来好叫胭丫头安心。如今他们夫妻和睦,处得极好,又哪里会因着这桩事情而厌了胭丫头?” “且胭丫头也是个聪慧过人的,她也会安抚好世子,不叫世子迁怒到她身上的。” 戚氏听翟老夫人这般说,心里头顿时就凉了,脸色也一阵扭曲。 二夫人卞氏此时也有些同情戚氏这个嫂嫂,听听老夫人这话说得有多好,这不知道的还以为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有多好欺负,就差说世子是个泥人捏的性子,再大的为难羞辱他也能自个儿消化了。 卞氏瞅了瞅脸色铁青的戚氏,听出老夫人话中的意思,是想叫戚氏不要再闹,就咽下这口气去。 她也知道老夫人这般是顾忌二皇子萧则,崔令徽名声再坏,如今也是二皇子的女人,与其将她当枚废棋,倒不如叫她入了二皇子府,往后说不得还能帮衬侯府几分。 她看了老夫人一眼,老夫人对着她使了个眼色,卞氏微微点头,才想开口劝一劝,就听外头一声满是嘲讽的声音传了进来。 “亲家老夫人这话老身倒是听不明白了,原来在老夫人眼中,秉之这个孙女婿就活该被你家大姑娘如此羞辱作践吗?之前退婚就叫秉之被人指指点点名声受损,如今攀附上二皇子又来这么一出,这便是你们宁寿侯府的家教吗?” 随着话音落下,孙嬷嬷扶着窦老夫人进了屋子里,一时间,屋子里死一般寂静。 谁都没有想到,窦老夫人会出现在这里,还说出这番话来,这明显是来府上兴师问罪的! 第107章 侍妾 翟老夫人心中一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起身迎到门口,解释道:“老姐姐莫怪,老身并非是那个意思,只是这事情闹到如此地步,累及的可是两家的体面和名声。胭丫头如今嫁给秉之,她那性子我是知道的,最会宽慰人了,世子为人又大度宽厚,自是不会拿旁人的错处叫自己气出个好歹来。” 窦老夫人眼底满是嘲讽,径直走到软塌前坐了下来,冷声道:“秉之再宽厚大度也容不得人这般羞辱作践,那孩子一向要强,哪里受过这般屈辱,这不,刚回府就气病了,要不是因着这个你当我这般脾性的人能不顾体面直接就来了你们宁寿侯府?” 窦老夫人话音落下,屋子里气氛愈发凝重了。 翟老夫人虽诧异于陆秉之因着这桩事情给气病了,可她深知窦氏的性子,倒不疑心她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而且,若非如此,窦氏也不会这般着急就来了侯府。 一时间,翟老夫人心中更是发愁。 此时,窦老夫人却将目光落在瘫倒在地上还未起来的崔令徽身上,见着她侧脸肿的老高,发丝凌乱分外狼狈,不仅没露出半分同情来,反倒是出声嘲讽道:“崔大姑娘,老身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二皇子如此亲近的?你今日这般听二皇子的话羞辱我们秉之,是不是已经将身子给了二皇子,一颗心都向着二皇子了?” “要不然,你好端端一个宁寿侯府长房嫡出的姑娘,怎能够自甘下贱陪着二皇子做出这等事情来,难道不怕消息传出去坏了名声往后婚事愈发艰难?” 窦老夫人这话简直是将崔令徽的脸面往地上踩,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被人如此质问,若是换了旁人,定会觉着此人太过刻薄。可崔令徽数次对不住卫国公府,在窦老夫人这个长辈面前本就矮了一等,今日寿宴上又出了那桩事情,老夫人如此不给她体面当众羞辱她,在场的人也挑不出老夫人半分错处。 崔令徽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的难堪和羞辱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给吞没了,对上窦老夫人满是嘲讽和轻视的目光,她颤抖着嘴唇,好半天才出声道:“都说老夫人您最是慈爱,对女子更是宽厚,想来老夫人最能体谅身为女子的不易,所以老夫人何苦拿女儿家的体面来作践羞辱令徽呢。令徽虽是侯府嫡出,可在二皇子面前,哪里能说半个不字。” 说这话时,她实在想不通这消息怎就这般快传遍了整个京城,当时在场的只有她,萧则,陆秉之还有不远处的丫鬟玉兰,她和萧 则也只是想着私下里羞辱陆秉之,叫陆秉之难堪,自然不会将这事情给说出去,玉兰更没有那个胆子。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这桩事情是陆秉之命人散播出去的。 崔令徽上辈子和陆秉之虽没有同床共枕,可也算是了解陆秉之的性子,因为了解所以才不敢置信这种事情会是陆秉之那样清冷性子,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人能做出来的。他难道就不怕被人耻笑被人议论? 她印象中的那个陆秉之,只会和在亭子里表现的那般,丝毫不将她和萧则的举动放在眼中,又哪里会这般行事? 她想起宴席上看到陆秉之和崔令胭说话,崔令胭回过头来看她那一眼的表情,心中咯噔一下,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崔令胭在背后撺掇的? 不等她想明白,就听窦老夫人嗤笑道:“崔大姑娘这话的意思是承认将身子交给了二皇子,而且今日在承恩公府的所作所为也都是二皇子逼迫于你?” 崔令徽一阵难堪,想要辩解,窦老夫人就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对着翟老夫人感慨道:“崔大姑娘自小是在京城长大,也熟读女则女戒,更请西席教导过,原以为她之前想出那样的法子退婚害得秉之被人议论只是她一念之差走错了路,我心中虽有几分怪她,却也多少能体谅她。可她还未出阁,竟是将身子给交出去了,这等自甘下贱不知廉耻的事情怎就有胆子做了出来?今日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之前便知道这事儿还是今日宴席过后才知道?” 翟老夫人听着这话顿时一阵心虚,她如何不知老夫人的意思,若是前者她这个当长辈的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不过是被小辈们给糊弄甚至是利用了。若是后者,就是她知道崔令徽和萧则早就有了首尾不清不白,今日带着崔令徽上门,这动机就不清白。 翟老夫人面露难堪,一张老脸也涨红起来,才想开口,窦老夫人就阻止了她的话:“罢了,我知晓你的意思了,我过来这一趟也只是想要听个答案。你家大姑娘不知廉耻,却也轮不到我这个外人打骂责罚,更何况她如今是二皇子的人,就更是轻易责罚不得了。只你别忘了,淑宁长公主虽去了,可宫中还有太后娘娘呢,娘娘她若听到了此事,如何能饶得了她崔令徽。其他的办不到了,她崔令徽想要入二皇子府当侧妃是断然不可能的,她即便要入二皇子府,我看多半也只能是当个侍妾的命!” 她的目光落到崔令徽身上,意味深长道:“听说二皇子身边已有一个侍妾,似乎是叫秋宁,往后你入了二皇子府,兴许还能和她讨教讨教如何博取二皇子的欢心,毕竟这放下身段伺候人的手段崔大姑娘只怕不熟悉,若是为人侍妾合该好好学一学,不然往后心中如何能平衡?” 她像是还刺激的不够,又道:“对了,今日康寿侯府大姑娘因故没去寿宴,可这会儿消息传得这般快,她定也听到了你和二皇子在宴席上做的事情。也不知往后崔大姑娘你在她手底下讨生活,会是个什么情形?” 窦老夫人说完这话,就站起身来带着孙嬷嬷离开了。 崔令徽脸色煞白,“侍妾”二字将她给吓到了,直到窦老夫人出了屋子,她都没回过神来。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偏偏窦老夫人说得也没错,陆秉之刚从承恩公府回府就给气病了,不管这病是真是假,传到宫中太后娘娘耳中,太后还能轻饶得了她? 且窦老夫人特意上门一趟,也没怎么闹腾,甚至是讨要说法,可她来这一趟消息传出去,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就更多了。 毕竟,窦老夫人一向是最要体面的,遇上再大的事儿也能沉得住气,断然不会轻易上门讨要说法。她来这一趟,愈发印证了陆秉之因着宴席上受到的羞辱给气病了。 崔令徽身子晃了晃,几乎没有力气支撑。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73节 戚氏此时却是嗤笑一声,道:“窦老夫人这话不错,徽丫头哪怕入了二皇子府多半也只是个侍妾,也真真是好笑,咱们长房嫡出的大姑娘,什么时候也能给人为妾了,往后我这个当继母的出去参加宴席怕都要没脸见人臊得慌呢。” 崔令徽被她气得几乎要晕倒过去,眼泪也簌簌落了下来,翟老夫人重重拍了下桌子,将桌上的茶盏震得作响,沉声道:“行了,你好歹是当家夫人,也是徽丫头的继母,这个时候不帮着出主意就算了,还说这些风凉话做什么?” 戚氏福了福身子,道:“母亲恕罪,实在是媳妇被徽丫头气的只能说出这些糊涂话了,母亲容媳妇先行告退,等回去缓过劲儿来再想想如何能给咱们大姑娘善后。” 戚氏说完这话,不等老夫人应下就带着自己的嬷嬷转身出了屋子。 翟老夫人知道她心里头有气,可也依旧被气的脸色铁青。 卞氏也想躲个清净,可她一向惯会讨好老夫人,这个时候自然是不能离开的,忙上前帮着老夫人顺了顺后背,然后出声宽慰道:“老夫人,事已至此,咱们还是等宫中的消息吧。不如先叫徽丫头回自己的映月院去,等宫中有了消息传出来,咱们再行处置。” 翟老夫人点了点头,就有一个婆子上前扶着崔令徽出了屋子,玉兰脸色苍白,也急忙跟上,心中却是惴惴不安,很是后悔当初没劝住自家姑娘和二皇子私下里亲近,更在广福寺做出那般自甘下贱的事情来。 如今身不由己陪上了名声,说不得到头来二皇子护不住姑娘,连个侧妃的身份都不能给姑娘呢。 倘若姑娘算计来算计去最后只得一个二皇子侍妾的身份,姑娘又该如何自处? 玉兰不敢想,想想她就觉着没有活路。 ...... 慈宁宫 太后听到消息,果然气得不轻,当即就将手中的茶盏摔到了地上。 “混账东西!哀家以为经过上回的事情他该长些记性收敛些了,可他这是做什么,他竟敢和崔氏厮混起来如此羞辱秉之,当哀家是死了吗?” “还有那崔氏,自甘下贱的东西,哀家当初就该在她想法子退婚害得秉之被人指指点点的时候将她送到庵堂里,叫她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哀家心软给她一条活路,如今她却是不知悔改欺到秉之头上了!哀家如何能再容她?” 太后正在盛怒中,外头有宫女进来回禀:“太后娘娘,淑贵妃娘娘听到外头的消息过来请罪,这会儿跪在外头了。” 第108章 继后 太后听到宫女的回禀,眼底满是厌恶,沉声道:“她愿意跪就叫她跪着,哀家今日懒得见她!” 宫女领命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出了殿外。 殿外,淑贵妃着一袭素淡清雅绣着朵朵桂花的宫装跪在地上,此时脸色凝重,一双眸子满满都是不安。 见着宫女出来,听到太后不肯见她后,脸色愈发多了几分难堪。 待宫女离开后,她才带着几分苦涩道:“太后竟是见都不肯见本宫,本宫这贵妃在太后心中真是连个寻常的婢妾都不如。也是,那陆秉之是太后的心头宝,则哥儿今日如此羞辱陆秉之,太后心中如何能不震怒,因此迁怒到本宫身上?” 端嬷嬷在心里头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纵是太后不肯见,娘娘也少不得来慈宁宫请罪,您这当母亲的在慈宁宫跪一跪,殿下那里兴许就能少受些责难。” 听端嬷嬷这般说,淑贵妃脸色铁青:“闯出这般大的祸事来,他竟是半点儿不知晓吗?派出去的人可寻到他去那里了?” 端嬷嬷摇了摇头:“还未有回音呢,自打殿下和康寿侯府大姑娘郑穗宁的婚事定下来,在外头开府,殿下便盯着工部和内务府,时常往外头去,有时候还去郊外的庄子上散散心,如今不见人影只怕是寿宴之后就出京城去了,要不然,早就赶回宫里了,如何能叫娘娘一人面对这般的情形。” 淑贵妃点了点头,脸色却依旧难看,压低了声音道:“则哥儿真是糊涂了,本宫知道他不喜陆秉之这个表弟,可他哪怕要作践陆秉之也得等到坐上那个位置,如今这般着急,除了叫自己的处境艰难坏了名声,又能有什么好处?” “还有崔令徽那个贱人,她是什么时候勾引上则哥儿的?她这样自甘下贱的女子,本宫断不会叫她侍奉则哥儿!” 端嬷嬷没接这个话,二皇子那性子怕是比娘娘还要执拗几分,这事儿只怕由不得娘娘一人做主。 更不用说,太后娘娘这会儿多半恨 不得将崔令徽直接给打杀了,哪里能轮得到娘娘安排崔令徽的前程。 不过小半个时辰,淑贵妃跪在慈宁宫院内却是不得太后传见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坤宁宫 继后听完了宫女的回禀,挥了挥手命人退下了。 坐在一旁的二公主静仪抿了一口茶,带着几分嘲讽道:“二弟如今是愈发不像样子了,先前给陆秉之下毒,父皇念着父子情分只杖毙了伺候他的太监,他不反思收敛便罢了,今日竟敢如此羞辱陆秉之,这下子,皇祖母还不知有多生气呢,消息传到朝堂,朝堂上还有哪个会支持二弟这个名声受损又心胸狭隘的皇子?” 二公主试探着问道:“母后要不要去慈宁宫瞧瞧贵妃狼狈的样子?” 继后瞪了她一眼:“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咱们母女在这宫中自来是什么事情都不掺和,由着旁人折腾。本宫即便要去慈宁宫也要等到明早请安的时候,本宫过去不是看笑话的,而是关心太后娘娘的身子,怕娘娘被二皇子做的这桩荒唐气人的事情给气坏了身子。” 二公主静仪一向深知自家母后的性子,可她犹豫一下,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道:“母后空有凤印,膝下却只女儿一个公主,倘若母后膝下能有个皇子,兴许咱们未必不可......”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继后打断了:“不可胡说,本宫膝下若真有个皇子,日后只怕咱们母女和这孩子都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早年的时候本宫也想要争一争,可后来本宫明白,皇上喜欢的便是本宫这份儿不争,若本宫移了性子也变得和宫中那些妃嫔一般,皇上大抵会厌了本宫的,在这宫中,哪怕是本宫这个继后被皇上厌恶了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本宫如今什么都不想,只想着给静仪你寻个好婚事,本宫不争不抢的,膝下又没有皇子,日后不管是哪个坐上那个位置,顾忌这天下悠悠之口总会善待孝顺本宫这个太后的,这才是长久之计。” 听母后提起自己的婚事,静仪公主脸颊少见的多了几分羞赧。 继后笑了笑,想起今日事情的主角陆秉之,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若非陆秉之的身份,他倒是配得上本宫的静仪。只可惜,他之前就定下了婚事,且他是淑宁长公主之子,又得皇上重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尚主的。” 静仪公主听母后提起陆秉之,摇了摇头低声道:“陆世子性子瞧着也太清冷了些,只怕私下里更是闷得很,纵他不是这个身份,这性子也忒无趣了,静仪可不想要个闷葫芦当自己的驸马。” “他呀就是性子高冷,凡事都不放在心上将自己给架起来了,不会哭不会闹,这不之前中毒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如今若不是流言蜚语闹得这般大,只怕也会和上回一样,哪怕日后旁人听说了这桩事情,也不会放在心上,不过多个谈资背地里编排罢了。” “女儿倒是不喜陆秉之这般性子。” 继后抿了口茶,目光里多了几分复杂:“你怎就知道这些流言蜚语不是陆秉之授意传出来的?” 静仪公主一时愣在那里,因着惊讶睁大了眼睛。 她下意识反驳道:“怎么可能,陆秉之那样的性子,哪怕心中不快大抵也不会将如此有失颜面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再说他又不喜那崔令徽,兴许还觉着萧则和崔令徽如此行事实在是上不得台面,是桩笑话呢。” 继后意味深长道:“泥人还有三分性子,更何况陆秉之也不是泥人,一而再再而三叫他不快,陆秉之又不是蠢笨之人,自会反击的。这不,流言蜚语一出来,淑贵妃就只能跪在慈宁宫院子里请罪了,这会儿萧则还没回宫只怕还不知道这消息,若是知道了,不定要后悔成什么样子,觉着自己做了件蠢事将自己给套进去了。” “咱们母女只管看戏就是了,静仪你也是,待在自己宫中过自己的小日子,别掺和这些。” 听自家母后这般叮嘱,静仪公主点头应了下来。 这一晚,宫中并不平静,淑贵妃跪在慈宁宫里一直不得太后传见。 二皇子萧则才到庄子上,就有护卫急急忙忙进来,回禀了他京城里的这些流言蜚语。 萧则脸色甚是难看,将手中的酒壶猛地摔在地上,愤恨道:“好他个陆秉之,他不是性子孤傲吗,如今竟也和本皇子玩儿起这一手了?” 侍卫心中叹了口气,拱手劝道:“殿下还是快些随属下回宫吧,这会儿贵妃娘娘怕是担心得很,殿下早些回宫,也能和娘娘一块儿商量如何处理这桩事情。” 萧则脸色难看却也只能带着人一路赶回京城,在宫门落钥前堪堪赶回了宫中,直接便去了昭阳宫。 此时淑贵妃还跪在慈宁宫,未曾回来,殿内只有大宫女玉蕊,显得格外的冷清。 见着二皇子回来,玉蕊忙福身请安:“奴婢见过殿下。” 萧则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烦,冷声问道:“母妃呢?” 玉蕊脸色一变额头上也泛起薄薄一层细密的汗珠,有些迟疑像是怕萧则动怒,可这般大的事情她一个奴婢也不敢瞒着,便低声道:“贵妃娘娘听说殿下在宴席上做的事情心中不安深感愧疚,便带着端嬷嬷去慈宁宫和太后娘娘请罪了。” “只是,只是太后震怒,娘娘跪在慈宁宫院子里已快两个时辰了,也不知这会儿太后有没有传见。” 萧则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得铁青,随即而来的是心底涌上的一股难堪。 他没好气道:“母妃好歹也是贵妃,怎动不动就请罪?哪怕本皇子真羞辱了那陆秉之,可崔令徽不是已经和陆秉之退婚,陆秉之如今都娶了新妇,难道还能拦着不叫崔令徽对本皇子动心吗?” “他不过是淑宁长公主之子,皇祖母莫不是觉着他一个外孙儿都比本皇子这个嫡亲的孙儿要尊贵吧?”萧则说着,挥手就将桌上的茶盏用力推到地上,茶盏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殿内顿时一片狼藉。 “殿下息怒!”玉蕊脸色一变,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萧则此时非但没有因着淑贵妃因着他做出的事情去慈宁宫和太后请罪而心生愧疚,反倒觉着淑贵妃这般举动实在是叫他们母子没了脸面,叫后宫前朝都看低了他们母子。 母妃虽不得父皇恩宠,可位份可是继后之下最为尊贵的,就这般上赶着叫人羞辱作践吗? 在他看来,这回哪怕父皇会因此生气,可再如何他也是父皇的亲子,难道还能因此彻底厌弃了他这个亲儿子吗? 经过上回的试探,萧则觉着陆秉之在父皇心中的份量也不如他以为的那般重,这回最多被父皇杖责一顿,他是宁愿受杖责也不愿意见着生母跪在慈宁宫请罪,没得叫人觉着他们母子竟是矮了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一头。 第109章 低贱 翌日一早,承恩公老夫人八十寿宴上发生的事情更是传得人尽皆知,甚至宫中传出消息,说是太后震怒,淑贵妃在慈宁宫院内跪了许久都不得太后传见,慈宁宫宫门落钥后,已是夜深,这才被心腹端嬷嬷扶着回了昭阳宫。 更听说,因着淑贵妃去慈宁宫请罪这一事,二皇子萧则不仅不心存愧疚,反倒和淑贵妃起了口角,将淑贵妃气得差点儿就晕厥过去。 而卫国公府,昨日窦老夫人因着孙儿陆秉之气病了而去了宁寿侯府兴师问罪的消息也传了开来,一时间,京城里又一次热闹起来。 朝堂上,更有御史弹劾淑贵妃,弹劾二皇子萧则,言淑贵妃教子无方,萧则贵为皇子,心胸狭隘,在外曾祖母八十寿宴上做出这等荒唐的事情来,将老夫人气得吐血晕厥实乃不孝,皇上若不责罚如何堵得住这天下悠悠之口。 更言宁寿侯府大姑娘崔令徽攀附皇子,私相授受以至名声有损,更有先前和卫国公世子退婚一事更见其人品不堪,断不能入皇子府为侧妃。 早朝后,两道旨意分别从勤政殿和慈宁宫传出。 松雪堂 崔令胭正看着手中的账册,听完碧柔的回禀,满脸震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淑贵妃因着教子无方被皇上下旨降为淑嫔,还要三日内搬离昭阳宫,搬去安阳宫。 而崔令徽也被太后命人申斥,罚抄女则女戒百遍,并有宫中嬷嬷亲自教导规矩,十日后入宫为萧则的侍妾。 对上自家少夫人震惊的目光,碧柔点了点头:“皇上的旨意是早朝后送去昭阳宫的,听说淑贵妃听了旨意,气得晕倒过去了。二皇子萧则也受了责罚,被杖责了二十板子,禁足在明德殿,而太后的懿旨也是早朝后到的侯府,这会儿京城里都在传这件事呢。 ” 崔令胭眉眼弯弯,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她对着坐在一旁的陆秉之道:“世子听见了没,淑贵妃被降为淑嫔,二皇子也受了杖责,这下子倒能解气一些了。” “皇上这回竟没有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要不然二皇子怕是不知收敛,往后还有得折腾呢。如今这般处置,二皇子哪里还敢寻世子的不是。” 崔令胭今日穿了件湘妃色绣牡丹花褙子,这会儿眉眼弯弯愈发叫人移不开眼。 陆秉之轻笑一声:“你就这般高兴?” 崔令胭毫不掩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若不叫二皇子得些教训,依着二皇子的性子,只要他看不惯世子,还不定想出什么下作的法子寻世子的不是呢。” “世子往日里就是太端着些了,自己若不计较,旁人哪里会将世子的委屈放在心上。皇上那样身份的人,自然更是如此。” 陆秉之笑了笑,心中想着皇上这道将淑贵妃降位淑嫔的旨意,未必是因着萧则在承恩公老夫人寿辰上刻意和崔令徽亲近羞辱他的缘故。 只怕,母后去后,那人心中便怨怪上了淑贵妃,只是帝王的威严和颜面叫他不肯认错,所以这些年淑贵妃虽然没有恩宠,可位份从未改变。 这回,朝堂御史弹劾,他那位父皇怕也是顺势而为,既不损自己颜面叫人想到当年的事情,也将心中的懊悔和火气全都撒在了淑贵妃身上。 他对那个姨母自然生不出半分同情来,只是心中依旧觉着讽刺。当年心心念念想要接进宫护着,还不顾朝臣阻拦直接就封为贵妃,如今却是一道旨意降为嫔位。 帝王的真心,不过是场笑话罢了。 陆秉之眼底露出几分嘲讽来。 两人谁都没有多提崔令徽因着太后一道懿旨即将成为萧则侍妾的事情。在二人看来,这样的身份足以叫崔令徽颜面尽失。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74节 而且,依着萧则的性子,想来也从未将崔令徽放在心上,经此一事,兴许还要将过错都要推到崔令徽身上,迁怒崔令徽呢。 更不用说,如今颜面尽失成了宫中笑话的淑嫔会如何忌恨崔令徽。 崔令徽进宫等待她的定然不会是锦绣前程,只能说求仁得仁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罢了。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丫鬟的请安声传了进来。 “奴婢见过老夫人。” 随着话音落下,窦老夫人扶着孙嬷嬷的胳膊从外头走了进来。 见着屋子里一人看账本一人看书的二人,窦老夫人忍不住开口道:“宫里头都闹翻天了,外头也不知有多少流言蜚语,你和胭丫头倒是清闲自在。” 陆秉之和崔令胭起身,对着老夫人行礼后,他亲自扶着老夫人在软塌上坐了下来。 “皇上能下这道旨意,也有祖母昨日替孙儿去宁寿侯府兴师问罪的缘故。要不然,这事情必然不会闹得这般大,惊动了朝堂,引得御史弹劾,皇上才下了这道将淑贵妃降为淑嫔的旨意。” 窦老夫人很是受用自家孙儿这番话,眼底却也忍不住露出几分诧异来,看了陆秉之一眼,打趣道:“你呀自小不会说这样哄人的话,怎地一成婚性子就变了,如今嘴巴变得这般甜,竟也会哄我这个祖母了。” 窦老夫人说着,视线朝崔令胭看去,含笑道:“果然男人家成了婚就不一样了。” 崔令胭听着这番打趣,脸颊一下子就红了起来,起身要去给老夫人斟茶。 窦老夫人拦住了她的动作:“不必忙活,我过来看看秉之就走,府里还有事情要忙呢。” “对了,你既然装病就装出个样子来,叫小厨房弄些安神的汤药,这样若是宫中派了太医来,也不会落下把柄。” 陆秉之点头道:“知道了,观言那边都准备着了,再说,孙儿只是被萧则和崔令徽给气着了,过了一日也该有些起色了,要不然,还叫人觉着气量小担不起事儿呢,总不好病上七八日。” 窦老夫人看了他一眼:“你心里有数就好,过几日你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请个安,省得叫娘娘担心。” “至于皇上那里,你也细心周全些,若是皇上传召,该如何应对你有些分寸才好。萧则到底是皇上的亲儿子,秉之你只是个当外甥的,上回萧则暗中下毒一事皇上偏向了自己亲儿子,这回即便这般处置了,皇上心里未必不存着疙瘩。你若应对不好,对你,对咱们卫国公府难保不是一个隐患。” 陆秉之点了点头:“孙儿知道了,祖母放心就是,孙儿会小心应对的。” 窦老夫人过来这一趟一则是走个过场,二则也是叮嘱这些话的,见着陆秉之应下来,她心中就踏实几分,也没多留就带着孙嬷嬷离开了。 崔令胭想要起身送一送,窦老夫人含笑道:“你和秉之好好待着吧,咱们祖孙不必如此多礼。” 她想了想,又道:“对了,过几日秉之进宫你不必跟着他一块儿去,就说我因着这回的事情气着了身子,这几日睡不安稳,犯了头疾,你留在府中侍疾。如今淑贵妃才降位,宫里头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卫国公府,你叫秉之自己进宫应付就好。” 知道窦老夫人这般安排是对她好,崔令胭丝毫没有多想,乖巧应了下来。 窦老夫人点了点头,带着孙嬷嬷离开了。 等到出了松雪堂,窦老夫人才忍不住笑道:“胭丫头这孩子性子倒是爽快简单,不像京城里这些高门大族的贵女惯爱多想,我那样说她也就应了。若是换了旁人,兴许不觉着我这当祖母的是在替她着想,反倒觉着我拦着她进宫,少了在太后娘娘面前露脸的机会呢。” 孙嬷嬷听出老夫人语气中的赞赏,含笑道:“要不然怎么能叫世子这般喜欢呢,连老夫人您都这般赞赏,处处都要替少夫人这个晚辈着想。奴婢瞧着,这京城里的高门大族里,怕是没有哪家当祖母的这般疼孙媳妇的了,咱们少夫人也真是有福气。” 孙嬷嬷这话将窦老夫人逗笑了:“你呀惯会说这些好听的话,不过胭丫头嫁给秉之倒真合我心意,若是换个人进门,秉之哪里能叫人住进这松雪堂,我瞧他们之间相处得倒是有几分默契,比寻常人家两三年的夫妻都要亲近呢。” “这孩子比她那继姐好了不知多少,若是那崔令徽真嫁进来,依着她的性子,咱们府里怕是有得闹腾叫我这当祖母的发愁呢。如今这样,倒是老天眷顾咱们卫国公府。” 宁寿侯府 崔令徽接了太后的懿旨后,脸色煞白。等到传旨的太监离开,这才瘫软在地上。 她的脸色苍白,眼底噙着泪水,肩膀都在控制不住颤抖着。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后一道懿旨到府上,她竟真如昨日窦老夫人说的那般,只得了个萧则身边侍妾的身份。 侍妾,那般低贱卑微的身份,哪里是她崔令徽该有的?她即便要入宫,也该是萧则的侧妃才是。 翟老夫人脸色铁青,带着几分嫌弃看了崔令徽一眼,冷声道:“如今这样就满意了不折腾了是吧?” “咱们宁寿侯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长房嫡出的大姑娘成了二皇子侍妾,不知要被人怎么笑话编排呢。” 第110章 绝境她想要再翻身,怕是比登天还难。…… 翟老夫人说完这话,看都不想看崔令徽一眼,就扶着大丫鬟玳瑁的胳膊离开了。 戚氏见着面色苍白的崔令徽,眼底露出几分嘲讽和奚落来,对着玉兰吩咐道:“还不扶大姑娘回映月院去,等宫中嬷嬷来了就好好跟着嬷嬷学规矩,不然进宫后若是连个侍妾都当不好,没得叫人耻笑。” 戚氏说这话时心中觉着分外解气,自打她嫁进这宁寿侯府,她对崔令徽这个继女一向是捧着的,而崔令徽也瞧不上她小门小户出身,即便面儿上对她这个继母恭敬,可眼底的那些鄙夷和不屑她哪里瞧不出来。所以这些年她装慈爱装贤良,心中也不是不憋屈不恼火的。更别说,崔令徽竟敢在承恩公老夫人的寿宴上做出那等事情来,若是害得胭丫头被陆秉之迁怒厌恶,往后她这个母亲和泊哥儿这个弟弟也少了几分助力。 如今见着崔令徽自食其果,只得了二皇子侍妾的身份,心中解气的同时也大大松了一口气,她就怕这个继女真当了二皇子侧妃,日后若是有个什么好前程,哪里会放过她这个继母,到时候怕是有得麻烦。 玉兰听着大夫人这般吩咐,察觉到四周传过来的或是鄙夷或是奚落的目光,一颗心也不由得沉了沉,上前费力扶起崔令徽,将人送回了映月院。 刚回了屋子,崔令徽就将屋子里的茶盏摆设全都砸了,屋子里很快就狼藉一片。 玉兰也被自家姑娘给吓到了,却只能上前小声宽慰道:“姑娘也宽心些,若是气坏了自己身子,那就不值当了。再说,事已至此,若是姑娘如此动怒的消息传到宫里头,进了太后娘娘耳朵里,说不得觉着姑娘对太后娘娘心存怨怼,姑娘的处境就愈发不好了。” 崔令徽脸色苍白,眼泪忍不住簌簌落下来,此时心中又是后悔又是茫然。 明明老天叫她重生回来是眷顾她,可她不知道为何自己拼上名声解除了和陆秉之的婚事,如今却是落得个这般的处境。 给萧则当个卑贱的侍妾,哪里能比得上卫国公府有名无实的世子夫人。 再怎么说,上辈子她是陆秉之名义上的妻子,虽和陆秉之夫妻不和,两人从未圆房的消息传到外头女眷贵女们也会眼底藏着几分嘲讽和同情,可不管怎么着,有世子夫人的身份在,无人敢看低了她,不管她们心中怎么想,表面上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 她若是不因着陆秉之太过薄情心冷,心中存了怨恨,那样的日子其实也不错。至少和当萧则的侍妾比起来,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所以,重生回来她折腾了这么多,拼命想要改变上辈子的命运,到头来却是叫自己处境落得这般难堪,连上辈子都不如。 崔令徽不甘心,心中满满都是委屈,觉着她努力了那么多,怎么能落得这般处境。 她的脸色愈发白了几分,眼底的怨恨将玉兰骇得一句话都不敢再劝。 二人正想着,老夫人那边派人过来,说是十日后大姑娘进宫,依着规矩能带一个伺候的人进宫,玉兰既是大姑娘身边得用的,便不必另外挑选,跟着进宫就是。 若是宫中嬷嬷过来,也叫玉兰一块儿学一学,莫要在贵人面前坏了规矩,连累了大姑娘这个当主子的。 至于自小伺候崔令徽的谢嬷嬷,如今她岁数大了,就给她在庄子上另外安排一个差事,不必跟着崔令徽进宫。 玉兰虽早有预料,可听到是她跟着自家姑娘进宫,心里头也有些忐忑不安。 可她此时又不敢表露出半分不情愿来,怕惹得姑娘多心,对她生出嫌隙来。 玉兰点头应下,收下了玳瑁送过来的老夫人给她的打赏,亲自送了玳瑁出去,等回了屋里,见着崔令徽已经进了内室躺下了,知道她心情不好便也没敢扰了她,轻手轻脚退了下去,回了自己的屋里。 镇国公府 董老夫人也听到了太后的这道懿旨,知道崔令徽十日后要进宫当萧则的侍妾,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想替崔令徽这个自小疼爱的外孙女儿辩解几句,可想起崔令徽前前后后做的那些事情,竟是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良久才重重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徽丫头好歹是侯府嫡女,却只得了个侍妾的身份,如今淑贵妃被降位成了淑嫔,还不知如何记恨迁怒徽丫头,想着如何磋磨徽丫头呢。我往后到了地下,该怎么和瑶儿交代,是我这个当外祖母的没教导好徽丫头,害得她做出这些个荒唐事情来落得这般处境。” 薛氏这时也在屋里,听着婆母这般难受,脸上也挤出几分担心来,嘴上却是劝道:“这哪里能怪您这个当外祖母的,徽丫头到底是姓崔,便是没教导好也是崔家没教导好她。” 薛氏不敢将话说得太重,自然是要给崔令徽辩解几分,又带着几分惋惜道:“徽丫头走到这一步也不能全然怪她,若非陆世子中毒,徽丫头岂会心中不安想着要退婚。没有退婚一事,如今的卫国公世子夫人就是徽丫头了,哪里会成了崔令胭。只能说造化弄人,老天爷没站在徽丫头这边罢了。” “兴许是徽丫头命中注定有这一劫,无论如何都避不过去的。” 薛氏有心宽慰,可外孙女儿落得如此处境,董老夫人一时半会儿哪里能缓过劲儿来。 董老夫人一下子像是老了好几岁,对着薛氏挥了挥手道:“行了,你忙你的事情去吧,我自己缓一缓,这里有潘嬷嬷伺候着就行。” 听婆母这般吩咐,薛氏便点了点头,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等退出了屋子,薛氏直接就去了女儿所住的揽霞院。 她的眼底此时哪里有在老夫人身边时的担忧和不安,反而是瞧着轻快高兴了几分。 她将淑贵妃被降为淑嫔,崔令徽十日后进宫当萧则侍妾的消息说给了女儿穆蓁听。 像是没见着女儿脸上的震惊,她笑着抿了一口茶,满脸轻快道:“是徽丫头自己不知羞耻自甘下贱做出这种事情来才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蓁儿你不必替她觉着委屈,只当没有这么个表姐了。虽说你祖母会因此心中难受,可徽丫头进了宫,我才算是能彻底松了一口气。要不然,依着你祖母对徽丫头的疼爱,若是真将主意打到你兄长头上,叫她当了我的儿媳妇,我心里头不得恶心死。” “她这样心高气傲想着攀高枝儿的,咱们镇国公府也压制不住,如今总算是没了这个顾虑了。” 穆蓁也知道母亲的心思,又想起那日在宴席上崔令徽拿她当借口离席,她不得已帮她遮掩的事情。如今听到表姐百般算计不惜赔上自己的名声却是只能当萧则的侍妾,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良久,她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表姐就是太不知足了,若是当初她不闹腾着要退婚,如今陆秉之身子好了,这京城里高门大族的贵女,哪个不羡慕她?” “这回因着陆秉之被羞辱,皇上将淑贵妃降为淑嫔,可见心中也是对陆秉之这个外甥极为看重的。表姐这是一步错步步错,将好好的世子夫人的位置给了崔令胭这个继妹。” “往后若是崔令胭跟着世子进宫给太后请安,在宫中遇上表姐,身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表姐不知道要多后悔多嫉妒呢。” 薛氏听出女儿语气中的唏嘘,眼底带着几分不屑和嘲讽道:“那是她活该,她就是被你外祖母给宠坏了,也被她父亲给宠坏了,以为自己是宁寿侯府几个姑娘里最得宠的,就狂的没边儿了。哪怕世子中毒,她也不该如此挑剔。即便挑剔不愿意那门亲事了,也该大大方方说出来,依着世子的性子,大抵是不会为难她的,可你看看她是怎么做的?她费尽心机退了婚事,叫陆秉之失了颜面被人耻笑议论。若是换了寻常人,早就心中愧疚觉着对不住陆秉之了。可她却不知心虚,又想攀上萧则这个高枝个儿,想 着在身份上压过崔令胭这个继妹一头,这哪里是寻常气性的姑娘能做出来的事情?” “如今人算不如天算,她只得了个侍妾的身份,往后多半是翻不了身了。除非最后坐上那个位子的人是萧则,可即便有那一日,依着萧则的性子,萧则对她也该腻烦了,到了那个位置上多少美人要不得,哪里会记得她这个侍妾呢?” “所以,她想要再翻身,怕是比登天还难。” 更别说,崔令徽之前因着落水还得了寒症,若是不能有孕,在宫中又如何能有好前程。 她是自己走到了绝境,将自己的出路都给堵死了,怨不得旁人半分。 薛氏没有说,可穆蓁也想到了这点,心中不胜唏嘘,觉着短短不过数月,一向高傲的表姐竟是落得进宫为人侍妾的境地,半年前她哪里敢想会有这般的事情发生。 ...... 两道旨意在京城激起了千层浪,崔令徽和二皇子萧则一时间成了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同被提起的,除了崔令胭和陆秉之,还有康寿侯府的大姑娘郑穗宁。 崔令胭听到这些流言蜚语,也只当听个乐子了,并未将这些议论放在心上。 转眼十多日过去了,在崔令徽进宫成了萧则侍妾的第三日,崔令胭收到了外祖母来了京城的消息。 第111章 外祖母 碧桃见着自家少夫人听见外祖母吴老夫人来了京城,面上却是没有露出半分喜色来,压低了声音道:“少夫人若是这一时半日不想去给老夫人请安,也不必苛责自己,寻个理由过些日子再见面就好了。” 碧桃知道崔令胭自打进京途中病了一场,醒过来后不仅对舅太太詹氏,对戚家都有了几分疏离,虽猜不出什么缘由,可姑娘这般自有姑娘的理由,更别说,姑娘那些年在戚家也不是没受过委屈的,老夫人这个当外祖母的也没能时时刻刻偏向姑娘,要不然,姑娘原先的性子也不会那般谨小慎微。 更别说,二姑娘崔令音当初做下那样的事情差点儿坏了姑娘的名声,姑娘原谅了她,便将戚家对她的教养之恩给揭过去了,如此,和戚家两不相欠,倒不必对老夫人这个长辈太过上心。 崔令胭含笑摇头:“咱们又没做什么心虚的事情,躲在府里不去拜见长辈算是哪家的礼数,自然是要上门去给外祖母请安的。” “你备份礼,明日陪我一块儿去趟戚宅,外祖母爱吃点心,再叫人准备一盒荣欣斋的糕点,想来外祖母会喜欢的。” 碧桃犹豫了一下,问道:“少夫人可要将此事告诉世子,若是世子能陪着少夫人一块儿去戚宅,瞧着才体面呢。” 崔令胭知道她想叫陆秉之在老夫人面前给她撑场面,可她有自己的主意,便摇了摇头:“世子有世子的事情,不必叫他跟着一块儿去了。”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75节 崔令胭正说着,陆秉之就从外头进来,正巧听到了这句话。 他上前接过崔令胭手中的信看了一眼,温声道:“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不如明日陪着你一块儿去趟戚宅。” 陆秉之说得随意,崔令胭却是摇了摇头:“世子身子才好些,也不拘这个时候硬要去拜见长辈,我一人去就是了。” “再说,到时候在场的多是女眷,世子去了反倒彼此都不自在。” 陆秉之见她有主意,便点了点头:“那戚家少爷和崔二姑娘成婚时我再陪你一块儿参加。” 崔令胭点了点头,含笑应下。 翌日早上崔令胭用过早膳,去了窦老夫人那里请了安,告诉老夫人外祖母来了京城,她要去戚宅拜见的事情。 窦老夫人听到这话,点头应下:“你外祖母教养了你一场,又是当长辈的,你合该去请个安。” 窦老夫人说着,又对着孙嬷嬷吩咐道:“你去库房里拿些滋补之物,叫胭丫头带去,也算是咱们府上的一点儿心意了。” 孙嬷嬷领命下去张罗了。 崔令胭含笑谢过,等到孙嬷嬷备好了礼物,这才放下手中的茶盏和老夫人告辞,带着碧桃出了卫国公府,乘坐马车一路往戚宅去了。 戚宅 詹氏正陪着吴老夫人说话。 昨日吴老夫人来了京城,舟车劳顿歇了一日,今早才从詹氏这个儿媳的口中听说了他们来了京城发生的一桩桩事情。 饶是吴老夫人上了年纪经历过不少事情,听完詹氏讲的这些事情,也是难掩眼底的惊讶和复杂。 好半天,她才感慨道:“也是胭丫头自己有造化,那婚事才落在胭丫头头上,叫她当了世子夫人。如今世子身子好了,他们夫妻情分深厚,待往后诞下子嗣,胭丫头这世子夫人的地位也就稳固,再没什么可发愁的了。” “倒是绍章,他到底是咱们戚家唯一的男嗣,你怎么就给他定了这么个媳妇,听这桩桩件件,那崔令音品行实在是不好,又心狠手辣,更别说只是个庶出之女,咱们戚家虽是小门小户比不得宁寿侯府那样的门第,可我私心里还是觉着那崔令音配不上咱们绍章。” 吴老夫人说着,看了儿媳詹氏一眼,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几分感慨道:“如今定了崔令音,倒不如之前在戚家时我便听你的,将绍章和胭丫头的婚事定下来,如今叫胭丫头嫁给绍章,好歹是侯府嫡出的姑娘,说出去也好听。” 若不是那时候她心中有些犹豫,绍章这个孙儿瞧着又没那个心思,放不下读书人的清高和面子,她早就书信一封到京城,怎么也要将胭丫头留在戚家,也省得来京城这一趟,反倒是将人推去了卫国公府。到头来,叫侯府二房庶出的崔令音当了孙儿的未婚妻。 孙儿如今又靠着这二房的门路进了国子监,欠了一份儿人情,连挑剔反悔的余地都没有了,着实是叫她这个当长辈的替嫡亲的孙儿惋惜。 吴老夫人这般想,詹氏心中自然少不得也是如此做想。可事已至此,婚事都临近了,詹氏也做不出那等反悔的事情来,更别说,若是反悔没得害了儿子的前程。 人家能将儿子送去国子监,自然也能断了儿子的前程。 詹氏轻轻叹了一口气,出声宽慰婆母道:“咱们戚家小门小户,若不是中途出了这些个事情,侯府哪怕是庶出的二姑娘怕也瞧不上进咱们戚家的门。如今婚事临近,咱们只往好处想,要不然咱们当长辈的不满意,绍章心中还不知怎么不舒坦呢。” “来了京城这些时日,绍章那孩子性子也变了些,知道变通了,要不然,岂会答应这桩婚事?说到底,是咱们戚家门第太低,比不得这京城里的高门大族,不能叫绍章有底气,给绍章一份儿助力。” 倘若儿子有陆秉之那样的出身,哪里需要委屈自己娶了崔令音? 吴老夫人听着儿媳这话便有些心疼,嘴上却是道:“他姑姑也是宁寿侯府的侯夫人,咱们绍章身份哪里低了?” “怎么,难道她没护着绍章这个亲侄儿?” 詹氏有心说 些小姑子的不是,可也知道若是惹得老夫人闹腾反倒是彻底得罪了戚氏这个小姑子,更叫儿子日后得不到帮衬。 所以,她出声道:“怎么会,姑奶奶这当姑姑的哪里能不护着绍章,只是姑奶奶在侯府也是一人支撑着,侯爷又宠着那个柳姨娘,之前还有先夫人留下来的那个继女要应付,她便是有心帮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更别说,泊哥儿那孩子娘胎里便有些不足,这些年虽好些了,可到底还要姑奶奶这个当娘的精心照看着,出不得半点儿岔子。再加上姑奶奶和胭丫头有些嫌隙,母女说不上亲近,发愁的事情更多了,我这当嫂嫂自然更要体谅她几分。” 听儿媳这般说,吴老夫人蹙了蹙眉:“怎么,胭丫头竟因着之前的事情记恨上她娘了?这孩子一向懂事谨慎,又最为孝顺,性子也最是温柔不过,怎会如此不体谅生她的母亲?” 吴老夫人有些不信,在她印象里,外孙女儿崔令胭一直都是最为懂事孝顺的那个,性子甚至是有些逆来顺受,最会体谅长辈的不易的。 詹氏面色变了变,眼底露出几分复杂来:“胭丫头到底是宁寿侯府嫡女,和若柔这孩子身份不同,骨子里总是不一样的。原先瞧不出来,这一到京城倒是很是不同了,老夫人亲自见了就知道了。” 詹氏话里话外都在说崔令胭在戚家的那些乖巧懂事都是装出来的,如今回了京城,早就和之前不同了。 吴老夫人听出了她的意思,心中却不怎么将这事情放在心上,觉着崔令胭如今身份再不同,总也是她的外孙女儿,是自小跟在她身边长大的,再变能变到什么地步去?总不会连她这个外祖母的话都不听了吧? 吴老夫人觉着,詹氏这话有些言过其实,说不得就是见着胭丫头如今当了卫国公世子夫人,心中羡慕嫉妒,说话才有失公允。 自己儿媳的性子,她这当婆婆的哪里能不清楚,只是不点破罢了。 戚若柔坐在那里,见着祖母脸上的不信,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祖母大抵要亲眼见了如今的崔令胭才能相信母亲的话吧。 她正想着,外头有婆子进来回禀道:“老夫人,夫人,世子夫人来府上了,这会儿正往正房这边过来呢。” 吴老夫人一听,先是一喜,随即蹙了蹙眉,问道:“只胭丫头来了?世子这个姑爷没跟着胭丫头一块儿上门吗?” 婆子听出老夫人语气中的不快,下意识就看向了自家夫人。 詹氏对着戚若柔道:“你快去迎一迎你表妹,你表妹只来过这宅子一回,怕是也不熟悉呢。” 吴老夫人听着这话,心中更是有些不满,见着孙女儿戚若柔离开,这才出声问道:“怎么,胭丫头当了那世子夫人竟是和你这个当舅母的疏远了不成?要不然,怎么会只来过这宅子一回?” “还有,那孩子既听说我这当外祖母的来了,便该和世子一块儿过来给我这个外祖母请安,怎么能她自己一个人过来?不是说世子待她很好,很是喜欢她这个妻子,怎么这点儿体面都不给她,还是说,他们夫妻瞧不起咱们戚家这样的门第,竟连孝道都不顾了?” 吴老夫人心中憋屈,觉着陆秉之这个世子没跟着过来就是不敬着她这个外祖母,损了她的脸面。 詹氏来京城有段时间了,此时见着婆母这般,心中忍不住想,陆秉之真正的外祖母是宫中的太后娘娘,自己这婆母哪里有那般大的脸面呢? 亏得陆秉之今日没过来,若是跟着崔令胭过来,婆母摆长辈的架子,拿陆秉之当寻常的姑爷看待,才是闹一场笑话呢,没得叫世子迁怒了她的绍章。 詹氏低声宽慰了几句,过了会儿,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戚若柔带着崔令胭进了屋里。 崔令胭今日穿了件烟霞色缂丝褙子,袖口上缠绕着朵朵牡丹纹,梳着流云髻,发上簪了一支羊脂玉镂空嵌红宝石发簪。她本就生得貌美,这般打扮周身都透着贵气,眉眼间更是少了少女的稚嫩,许是身份不同更多了几分尊贵叫人不敢冒犯。 吴老夫人见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外孙女儿几乎都有些不敢认了。 愣了好一会儿,吴老夫人才对着盈盈拜下的崔令胭道:“好孩子,快到外祖母这儿来,你来京城这些时日,外祖母可是日日都惦念着你,如今可算是见到了。” 第112章 轻慢 崔令胭听着吴老夫人这话,眉眼间流露出几分亲近孺慕来,莞尔一笑上前挨着吴老夫人坐了下来。 “外祖母念着胭儿,胭儿也很是想念外祖母呢,听舅母说外祖母要来京城参加表哥的婚事,胭儿就日日盼着今日和您见面的时候。” 她这般说,吴老夫人心中只有高兴的,觉着外孙女儿哪怕如今身份不同成了卫国公世子夫人,对她这个外祖母也依旧和在戚家的时候一样的,如此亲近孺慕,一瞧就是没将戚家这些年的教导之恩忘在脑后。 她就说嘛,胭丫头自小是受她教导长大的,戚家哪里会养出一个白眼狼来。 想来儿媳詹氏回禀的那些话也有些自己的私心,她如今亲自来了京城,胭丫头如何她有眼睛自己能瞧得出来。 如此想着,吴老夫人眉眼间愈发多了几分慈爱,拉着崔令胭的手细细说了一番来京城路上的情形,说完这些迟疑一下这才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 “听你舅母说世子待你极好,在人前更是处处护着你给你体面,怎今日没陪着你一块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吴老夫人觉着,哪怕陆秉之身份尊贵,可她到底是当长辈的,她来了京城陆秉之这个外孙女婿合该亲自过来拜见,好叫她瞧一瞧的。 待彼此熟悉了,有些儿媳詹氏不好说不好提的事情,她也可对陆秉之这个晚辈提起。毕竟,听儿媳说陆秉之在御前得脸,又有太后疼宠,本身又是淑宁长公主之子身份贵重,若有他帮衬,甚至在皇上这个舅舅面前提起绍哥儿,哪怕是看在陆秉之这个亲外甥的面儿上,皇上还能不记着绍哥儿这么个人,往后哪怕不特意重用,入了朝定也是和寻常科举进来的不同的,总能叫皇上另眼相待。 哪怕就那么一点点,也够戚家支应门户不叫人小瞧了去了。 往后绍哥儿也不必事事都靠着那个崔令音去娘家递话求帮衬,往后在崔令音这个妻子面前也能硬气一些。 吴老夫人活了这般大的岁数,最是疼爱戚绍章这个嫡亲的孙儿,哪里能见着唯一的孙儿在妻子面前矮了一头。 崔令胭自小在戚家长大,甚为了解吴老夫人这个外祖母的性子,哪怕之前还因着彼此的血缘觉着吴老夫人哪怕有自己的私心可对她这个外孙女儿也是真心疼爱的。可经过那场噩梦,在梦中经历其中种种,崔令胭就知道自己是太高看自己了,在吴老夫人心中,戚家和戚绍章才是摆在头一位的,她这外孙女儿若不是出自宁寿侯府,叫她住在戚家可以给戚家带来好处甚至是拿捏侯府的恩情,外祖母只怕也不会那般疼爱她。 此时听吴老夫人这般说,她如何猜不出老夫人的心思。 崔令胭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想来外祖母也听说了之前承恩公府老夫人寿宴上发生的事情。世子回去后气得生了一场病,之前又中过毒,这几日犯了头疾,所以才没跟着胭儿一块儿过来。” 她这么一说,吴老夫人就是心中不舒坦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陆秉之身份不同,即便当了她的外孙女婿她也不好摆长辈的架子。 若是为着过来给她请安加重了病情,对戚家哪里会是一件好事,没得惹得卫 国公府老夫人心生责怪,甚至迁怒到胭丫头这个进门不久的孙媳妇身上。 这般想着,吴老夫人面露担心道:“那可真是要好好静养着,我也听你舅母说了那些事情,你那继姐实在是可恨,身为女子如何能做出那等自轻自贱不顾体面的事情来。幸好她如今进了宫只得了个侍妾的身份,要不然,若真叫她当了二皇子的侧妃,往后还不知如何算计胭丫头你呢。” “这女子若是狠毒起来,有时叫人防不胜防,连男子都比不过呢。” 吴老夫人又问起了崔令胭在卫国公府的处境,崔令胭一一答了,祖孙二人看起来和在戚家的时候一样亲近。 詹氏坐在那里,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视线从崔令胭身上移开,心中满是嘲讽,觉着婆母这是才来京城看不出崔令胭的深浅呢。胭丫头哪里还是寄居在戚家的那个侯府姑娘,如今表露出这份儿亲近孺慕来,要她说有八成是演戏给老夫人看呢。 更别说,今个儿陆秉之没陪着她过来。 她可不信是因着陆秉之身子有恙所以不能陪着过来,想来是陆秉之自己没将戚家这门亲戚放在眼中,所以才不肯纡尊降贵来这一趟吧。 胭丫头多半是寻了个借口,给她自己脸上贴金也不叫老夫人下不来台。 这般想着,詹氏又觉着在陆秉之似乎也不像是外人说的那般对胭丫头上心。若是真上心真敬重喜爱这个妻子,如何会不一块儿过来,不肯给胭丫头撑着份儿脸面呢? 还是说,是崔令胭自己拦着没叫陆秉之跟着过来?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詹氏就将其压了下去。世间女子哪里有不想叫自己的夫君在亲戚长辈面前给自己脸面,更何况陆秉之还是那样尊贵的身份,胭丫头只要不是个傻的,就不会做出如此蠢笨之事来。 正说着话,外头又有丫鬟回禀,说是姑奶奶带着宁寿侯府二姑娘来府上了。 吴老夫人听着这回禀,就知道是女儿带着二房的崔令音,绍哥儿即将过门的未婚妻子过来了。 她拍了拍崔令胭的手,对着崔令胭笑了笑道:“自打你母亲嫁进侯府就从未回过娘家,我也有好些年没见她了,不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好是不好。” “还有你那堂姐,之前只是听说有这么一位,自小养在嫡母名下,如今却是眼看着就要嫁给绍章,成了你的表嫂了,这世上的事情真是想都想不到,谁能想到咱们戚家在京城里置办了宅子,我这当祖母的还要特意来京城参加孙儿的婚事,而胭丫头你,更是比你表哥早成婚,甚至还嫁给了陆世子,当了卫国公世子夫人。” 说话间,外头有丫鬟打起帘子,戚氏和崔令音一前一后从外头进来。 戚氏和吴老夫人母女相见,自是忍不住落泪,好一会儿两人才回转过来。 崔令胭起身挨着戚若柔坐了,叫戚氏和吴老夫人坐在一处。 这时,崔令音才上前福身请安。 崔令胭的视线落在崔令音身上,今日崔令音明显是特意打扮过的,穿了件粉蓝色绣栀子花褙子,袖口拿金线绣着花草纹路,嫩绿色绣着小朵牡丹花的八幅湘裙,缓步过来仪态端庄,却又不显得高高在上,最是长辈们喜欢的那种样子。 果然,吴老夫人见着她这般打扮,又福身行礼,心中虽知道崔令音是庶出可见着她这般仪态,也觉着和嫡出没什么两样了。关键是娘家还愿意帮衬绍哥儿,绍哥儿靠着这份儿人情才进了国子监,倘若这崔令音日后不因着帮衬过绍章而觉着自己有了份儿功劳,不将戚家放在眼中,那这个孙媳妇倒也不亏。 崔令胭见着吴老夫人眼底流露出来的种种情绪,又见着崔令音在老夫人面前露出恭顺乖巧的样子,心中也觉着老夫人方才那话很对,这世上的事情实在是叫人料不到。 在她来京城的路上,她也想不到如今她嫁给了陆秉之,而崔令音却是成了戚绍章未婚的妻子,过些日子就要完婚。 想起梦中种种,崔令胭更是一阵唏嘘,更庆幸自己没有像在梦中那般被崔令徽算计,嫁给戚绍章,被人轻贱欺负早早便去了。 如今换成崔令音嫁给戚绍章,也不知外祖母和舅母会不会满意这门婚事,还是说会和对待她那般处处挑剔,最后崔令音和戚绍章也变得夫妻不和叫人看了笑话。 吴老夫人很是慈爱,对着崔令音这个注定要过门的孙媳妇表露出格外的喜欢和疼爱来,当场就褪下手腕上的一只玉质细腻的翡翠镯子当作见面礼给了崔令音。 崔令音福身谢过,屋子里的气氛格外的热闹。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76节 中午几人一块儿用了午膳,喝茶闲聊后老夫人有些乏了,戚氏和崔令胭这才起身告辞,老夫人格外喜欢崔令音,将崔令音留了下来对陪她一会儿,所以从戚宅出来的路上,只有戚氏和崔令胭母女二人,还有戚氏身边的江嬷嬷。 之前承恩公老夫人寿宴戚氏称病没去,这还是戚氏那件事后头一回见着崔令胭这个女儿,见着陆秉之没来,又听说他身子有恙,戚氏当着詹氏她们的面不好问,这会儿却是出声问了出来:“怎么之前还听说世子进宫给太后请安了,今日你外祖母来了倒是病了,可真是巧?” “胭丫头,娘虽往日里有些地方对不住你,可也要劝你一句,这男人啊,若是不将你娘家的亲戚放在心上,连这点儿体面都不肯给你,那这样的喜欢都是浮于表面的,若是叫人知晓了,胭丫头你这个世子夫人哪里还有什么颜面,没得要被人笑话。” “所以等世子身子好些,胭丫头还是带着世子来给你外祖母请个安,最起码叫她老人家瞧瞧自己的外孙女婿是何等一表人才,也算是你们当晚辈的对老夫人的孝顺了,外人知道了这事儿,你面上也有光不是,往后参加宴席,那些高门大族的夫人才能高看你一眼。娘也是过来人,最是知道这里头的轻重了,你可别不放在心上,由着世子的性子,若是长此以往世子不仅不将你娘家亲戚当回事,也不会将你这个妻子放在心上,你会后悔的,到时候可就迟了。” 崔令胭听着戚氏这话,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多说什么。戚氏见她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心中颇为憋屈,可她也知道崔令胭的性子,觉着她如今以为陆秉之喜欢她,便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兴许正是为着这份儿喜欢才不敢劝陆秉之,由着陆秉之随便对待娘家这些人,如此轻慢她也全当不知道。 她心中觉着多劝也无用,等日后崔令胭忍受不了陆秉之的这份儿轻慢,这才会想起她的话来,才会心生后悔呢。 这般想着,戚氏倒是盼着这一日早些来。要不然,女儿如今处境极好就以为自己在卫国公府立住脚了,没得张狂起来,连她这个生母都不放在眼里,揪着过往那些事情不放,叫她这个当娘的人前人后都矮了一等。 若有那一日,才是他们母女缓和关系的机会。总要她知道,娘家才是嫁出门的女子最大的倚仗。 ...... 皇宫,明德殿一间狭小的偏殿中。 崔令徽揉着肿胀发疼的膝盖,眼底俱是恨意,眼泪也忍不住簌簌落了下来。 玉兰一边给她涂抹着伤药,一边哽咽着道:“姑娘,淑嫔娘娘如此作践姑娘,姑娘的身子如何能受得住,要不然姑娘还是求一求殿下,若殿下愿意护着姑娘半分,姑娘的日子也不至于如此难过。” 第113章 懊悔 听着玉兰这话,崔令徽眼底愈发多了几分难堪和狼狈,她拿帕子拭了拭眼泪,带着几分苦涩道:“殿下哪里会护着我这个侍妾,不仅不会,殿下还会觉着是我这个祸害害得淑贵妃娘娘被皇上降为了淑嫔,在几个皇子里失了颜面,身份低了一层呢。” “要不然,我进宫这么些日子了,殿下竟是来都没来我屋里,我每日在淑嫔那里立规矩被娘娘作践,殿下有时过来给娘娘请安岂会瞧不出我的狼狈,可他何曾开口帮过我半分,劝过娘娘一句?” 崔令徽说着,眼底满满都是恨意和后悔。 前世她以为陆秉之这个夫君待她冷淡不给她体面就足以叫她难堪以至于心生恨意,甚至因着不甘和萧则私下里有了首尾。可到了今日这般处境,她这才发现那般叫她难以忍受的日子比起如今的狼狈卑贱来,却是她求都求不得的。 心口的酸涩懊悔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了,她的脸色愈发苍白,茫然地望着殿门前的方向,看不清出路。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玉兰眼底露出几分喜色来,忙将崔令徽的 裤腿放了下来,替她理了理衣裳,高兴道:“定是殿下过来瞧姑娘了,姑娘一定要放下身段好生求一求殿下,若殿下肯帮着姑娘半分姑娘才能有条出路。” 玉兰说着,小心翼翼将崔令徽扶了起来,想着二皇子性子高傲又自卑,嘴上虽不说可心底最是受用姑娘这般侯府嫡女小心翼翼在他面前伏低做小的样子了。 姑娘如今的处境已经容不得再顾忌那些脸面了。 只是她才刚扶着崔令徽走了两步,帘子就被人打了起来,进来的人并非二人以为的二皇子萧则,而是萧则身边的侍妾秋宁。 秋宁一身粉白色绣芙蓉花宫装,发上簪着一支羊脂玉簪子,脸颊嫣红气色极好,虽同样都是侍妾,可看起来却是没有崔令徽的半分狼狈。 她见着崔令徽苍白的脸色,扶着玉兰的手连站都有些站不稳,拿帕子掩了掩嘴角,带着几分同情道:“妹妹今日侍奉淑嫔娘娘不周被娘娘罚跪了两个时辰,膝盖定然伤得不轻,还是快些坐下吧,这般疼痛哪里是常人能受得住的。” “我也是听说了这事儿,才特意过来给妹妹送瓶伤药的。毕竟,咱们姐妹同是殿下的侍妾,过些日子搬去皇子府,上头便要有个出身尊贵的主母了,自然是要互相帮衬互相提携的,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秋宁一口一个妹妹,又说自己和崔令徽同是萧则的侍妾身份相当,直将崔令徽气得几乎要晕死过去,甚至想开口讽刺秋宁一句,她一个宫女卑贱之人,如何能和她这个宁寿侯府长房嫡出的姑娘相提并论,在她心里,秋宁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可话到嘴边滚了滚,崔令徽到底是将这些话全都咽了下去。 听说这秋宁惯会伏低做小卖弄风情,在萧则面前倒是有几分脸面,萧则身边几个女子,如今活下来的就她一人。 就连脾气最是不好的淑嫔娘娘,也肯给秋宁几分脸面。 所以,哪怕她贵为宁寿侯府嫡出,如今却得罪不起秋宁这个宫女出身的侍妾。 压下心中的火气和膈应,崔令徽开口道:“那就多谢姐姐了,还劳姐姐特意过来一趟,我如今身上还带着伤,精力不济就不留姐姐坐下喝茶了,还请姐姐莫要怪罪。” 秋宁听着她这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顾崔令徽难看的脸色,竟是径直走到软塌前坐了下来,随即又指了指一旁的座位,对着玉兰道:“快扶着你家主子坐下吧,我这趟过来,是给你家主子指条出路的。” 玉兰一听这话就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秋宁这话是真心。 毕竟,秋宁虽只是殿下身边的侍妾,可平日里也是有几分恩宠的。如今姑娘进宫,哪怕同样成了侍妾,又不被殿下喜欢,更被淑嫔娘娘迁怒厌恶,可姑娘到底出身宁寿侯府,还是嫡出,姿容模样也不差,倘若给姑娘一个机会复宠,在二皇子面前有了体面,对秋宁来说哪里会是件好事? 玉兰知道世上女子少有不善妒的,纵是秋宁这样的身份,也必定不会愿意将二皇子让给自家姑娘的。 玉兰这样想,崔令徽也是如此做想,觉着秋宁分明是故意说这些话来嘲讽奚落她。 她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缓步走到软塌前坐了下来,看向了秋宁。 她倒要看看,这秋宁一个侍妾如何给她指条出路? 秋宁也没叫崔令徽多等,莞尔一笑,开口道:“我瞧着妹妹身边这玉兰姑娘姿容不错,不如叫她过来伺候我几日,我寻个机会抬举了她,想来殿下是不介意宠幸了玉兰姑娘的。” “日后玉兰得了宠,难道不会想着你这个主子,给你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 秋宁话音落下,玉兰一下子就白了脸,双腿一软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姑娘,奴婢只想着伺候姑娘,断不敢有这般攀附的心思,还请姑娘明鉴。” 玉兰打小就是在崔令徽身边伺候的,她如何不知道崔令徽的性子。自家姑娘眼中是揉不得半分沙子的,哪怕姑娘如今成了二皇子身边的侍妾,也断然容不得她起了这等攀附之心,有机会和姑娘平起平坐,甚至是踩着姑娘攀上高枝儿日后压过姑娘一头。 玉兰觉着秋宁也着实狠毒,这趟过来哪里是好心给姑娘指条出路,分明是来离间她们主仆的。 她这话说下来,即便姑娘不答应,心里头肯定也会对她这个打小就伺候在身边的丫鬟生出几分不满和芥蒂来,着实狠毒。 玉兰恨不得自己长上一百张嘴,好给自己辩白,说自己没那个心思,只想好好伺候姑娘。 秋宁见着她这般惶惶,吓得不成样子,轻笑一声对着崔令徽道:“看来妹妹身边这玉兰姑娘倒是个忠心的。” 不等崔令徽开口,她又道:“我说这话也并非存着挑拨之意,而是真心替妹妹寻个出路。妹妹出身不凡自小读书,定是聪慧机敏之人。想来在殿下身边这么些日子,也明白咱们殿下是何等性子了吧?殿下这人为人高傲,可因着贵妃娘娘不得宠,这高傲里也有几分自卑,所以长久下来性子就变得有些和寻常人不同了。殿下最是喜欢旁人奉承他,尤其是身份高贵的人在他面前伏低做小,甚至为着讨他喜欢,千方百计捧着他,求着他。” “我这话的意思,妹妹可明白?”秋宁说这话时,微挑眉眼,眼底带了几分嘲弄和兴致。 崔令徽也不是个傻的,先是一愣,很快就明白过来秋宁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分明是想打断她这个宁寿侯府嫡出姑娘的脊梁骨,叫她将玉兰这个贴身的丫鬟推出去邀宠呢。甚至,还不是她亲自推出去,还要借着秋宁的手。 可想而知,依着萧则的性子,若知道她如此费尽心思,甚至不惜对着秋宁这样一个侍妾低头相求,半点儿没了体面,那人心里头会是何等畅快。 正如秋宁所说,萧则的性情是有些扭曲的。她这般伏低做小自甘下贱,萧则多半会心中快意,往她屋里来的。 秋宁见她想明白了,也没再多说,将手中的药瓶放在桌上,含笑起身道:“妹妹好好养伤,也好好想想姐姐的提议,只是莫要让姐姐我等太久了,要不然,我若失了耐性兴许就不想着帮妹妹这个忙了。” 秋宁说完这话,就径直朝外头走去,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屋子里寂静凝重,空气很是压抑,几乎叫人喘不过气来。 玉兰脸色苍白,跪在地上心中惴惴不安。 崔令徽脸色变了又变,视线落在玉兰身上良久,眼底带了几分审视,直看得玉兰心中发颤,满是惶恐,想要开口以表衷心,却听自家姑娘开口道:“我知你忠心耿耿,并未动过攀附殿下的心思。只是,如今你家主子这般处境,也不得不将秋宁那贱婢的话听进去了。” 崔令徽这话便是做出了选择,玉兰心中咯噔一下,说不出是喜还是怕。 她自小在崔令徽身边伺候,原本便是崔令徽的陪嫁丫鬟,若姑娘和卫国公世子陆秉之的婚事没落得今日这般地步,而是照常嫁去卫国公府,她这个陪嫁丫鬟兴许会被姑娘抬举,去伺候世子。 如今婚事被姑娘自己给弄没了,落到三姑娘崔令胭身上,姑娘攀附二皇子想要得个侧妃的身份不成,不仅赔上了自己的名声还落得个侍妾的卑微境地,如今进了宫十多日,不知受了淑嫔娘娘多少磋磨作践,二皇子却是全当看不见不知道,没有怜惜过姑娘半分。 如今宫中知道姑娘处境的没有不笑话奚落的,姑娘这个当主子的日子过得卑微难堪,她这当奴婢的又哪里能过得风光。 这十多日,姑娘入口的饭菜不过是素了些,倒还能入口,可她这个丫鬟用的饭菜,根本就是府里粗使的婆子都不吃的,她心中何尝没有委屈,觉着伺候了姑娘一场姑娘却是算计不成落得这般处境,也连累了她这个当奴婢的。 可她深知姑娘的脾性,即便心中委屈却是不敢表露出半分责怪和怨怼来,今日侍妾秋宁提出这个法子,虽说传出去姑娘颜面无光,多半要被人耻笑,可她自以为自己姿色也不差,若秋宁肯抬举她给她个机会,未必不能攀附上二皇子。 到时候,她这个当丫鬟的也能帮衬着姑娘,替姑娘在二皇子面前说句好话不是? 她心思百转,自然高兴听得姑娘应下这桩事情,可面儿上却是没敢流露出半分欣喜来,只连连摇头,惶恐失措道:“这如何使得,奴婢身份卑贱,如何配伺候二皇子。再说,秋宁想出这个法子来分明是存了狠毒的心思的,这事情姑娘但凡做了,很快就传出去了,到时候流言蜚语不知有多少人要编排议论姑娘,看姑娘的笑话,奴婢自小服侍姑娘,只盼着姑娘好好的,如何能见着姑娘落得那般叫人奚落嘲笑的处境?所以此事万万不可!” “姑娘若是觉着日子太过难捱,不如递话往镇国公府去,求求老夫人再帮姑娘一回,老夫人也有些人脉,兴许能在淑嫔娘娘那里说上几句话,叫娘娘心中有所顾忌,不敢如此作践磋磨姑娘。” “又或者,姑娘求一求府里,叫侯府出面。毕竟,姑娘虽是侍妾,可到底是侯府嫡出,崔家也不是不要颜面的。” 崔令徽听她这般为自己着想,心中的那些火气和不快消散了些。 她摇了摇头,道:“祖母早就厌了我,哪里肯为着我耗费心神,自打我进宫,她多半想着叫我在宫中自生自灭,甚至恨不得我早些送了性命,免得侯府被人看了笑话呢。至于外祖母,外祖母虽疼我,可我进宫当了殿下的侍妾,外祖母只派舅母送来两千两银票,并未亲自过府看我,这哪里是真疼我,分明也想甩掉我这个包袱呢。” “如今咱们主仆二人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了。秋宁那贱婢的法子虽然叫我失了颜面,可若能奏效,未尝不是个好法子。不管怎么说,也要叫殿下不再迁怒于我,往我屋里来才是。要不然,我这侍妾才是更没脸面,淑嫔更是要肆无忌惮作践我,拿我这个宁寿侯府嫡女当宫女使唤磋磨了。” 崔令徽说罢,认真对着玉兰道:“你也别多想,我知你跟着我受了委屈,若能给你一个机会,我自然是愿意应承的。只盼着你若承了恩宠,也能记着我这个主子才是。” 玉兰连忙磕头,战战兢兢默认了崔令徽的决定。 这日傍晚,玉兰就被送去了秋宁所住的殿中,一番沐浴梳洗打扮之后,便被送去了偏殿。 秋宁在萧则耳边低语一番,萧则一愣,眼底带了几分诧异。 “她好歹是宁寿侯府嫡女,竟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秋宁歪在萧则怀中,含笑道:“妹妹虽是侯府嫡出,可如今也是殿下的侍妾,生杀予夺都交由殿下,自然是要仰殿下鼻息,想着讨好殿下的,这哪里奇怪了?殿下乃天之贵胄,合该被人捧着被人讨好的。” 她说着,眼底带了几分醋意,柔声道:“只是殿下有了新人,可别忘了宁儿才是。都说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殿下若忘了宁儿,宁儿才要后悔今日应下徽妹妹这事儿呢。” 她这番吃醋惹得萧则很是快意,将她拉到怀中腻歪了一番,这才起身往偏殿走去。 见着萧则离开,宫女佩儿上前低声道:“主子就不怕给了崔氏身边的丫鬟机会,往后她们主仆得宠,对主子不利吗?” 秋宁笑了笑,看了她一眼:“我就是要叫她们主仆风光些,还要常在殿下面前说崔氏的好,最好叫殿下多宠她一些。” 佩儿有些不解,秋宁拿帕子掩嘴一笑:“你这丫头跟了我这么久,怎还是这般蠢笨呢?别忘了,过些日子殿下就要迎娶郑氏,咱们也要出宫搬去皇子府的,头上有个主母哪里能和如今这般?” “你说,新进门的皇子妃盯上我好还是盯上崔令徽这个宁寿侯府的嫡女好?” “我既叫崔氏欠了我的情分,又叫她替我挡了未来主母的不快,不过暂时失些恩宠又有什么?” 左右她伺候了二皇子萧则这么些年,最是能摸清萧则的性子,知道他想听什么不想听什么,更知道萧则内里的那些阴狠和不堪,哪里会那般轻易就失宠。 这一夜,萧则宠幸了崔令徽身边的玉兰。 翌日一早,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淑嫔耳中。 淑嫔听着这事儿,眼底先是露出几分诧异,随即带着几分不屑道:“亏得她是宁寿侯府嫡女,竟也能做出这样不要脸面的事情来。才进宫多久呢就叫自己身边的丫鬟帮着自己争宠了。更不用说,还将那玉兰送到了秋宁这个同样是侍妾的人身边,也不怕被人耻笑?” 端嬷嬷站在一边,听着自家娘娘这般鄙夷崔氏,语重心长道:“奴婢知道娘娘心中有火气,可这些日子如此磋磨崔氏也算是撒气了,可不好继续如此。要不然,若是事情传到皇上耳朵里,或是叫宫中那些妃嫔多嘴给娘娘安个怨怼皇上的罪名,娘娘哪里能担得起。” “崔氏既放下身份做出这等事情来,娘娘暂且饶过她吧。毕竟,她出自宁寿侯府,若是娘娘太过将人作践了,传到前朝去,朝堂上未必不会有人借此事情寻咱们殿下的不是。” 淑嫔脸色变了几变,依旧有些不甘:“若不是那贱人和则哥儿搅合在一起在寿宴上做出那种蠢笨之事,本宫又如何会被牵累,从贵妃降为嫔位,被宫中那些妃嫔耻笑议论?本宫作践她拿她撒气又有什么过错,若是能够,本宫恨不得直接将她给打杀了,一解本宫心头之恨呢!” 第114章 自讨苦吃 淑嫔说着,又想起了这事儿的另一个当事人陆秉之。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77节 她的脸色愈发阴沉了几分,咬牙切齿道:“这回皇上还是偏着陆秉之这个外甥了,为着一个外甥竟褫夺了本宫的贵妃之位,叫本宫成了如今这样一个小小的嫔位。本宫颜面损失是小,皇上待本宫凉薄便罢了,可皇上怎就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不知心疼了,则哥儿这些日子瞧着都清瘦了几分,人也消沉了不少,哪里还有之前的精气神。” 端嬷嬷听自家娘娘这般说,不免唬了一跳,严肃道:“娘娘慎言,这话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若以为娘娘不满皇上处置,心存怨怼这便不好了。娘娘如今处境艰难,哪怕是为着咱们殿下,说话也要收敛一些,莫要给人留下把柄叫人给算计了。” 淑嫔心中堵得慌,声音压低了几分,恨恨道:“本宫就是气不过皇上那般偏心陆秉之,他纵是淑宁长公主的亲子又如何,说到底也只是一个臣,往后难道还能坐到那个位置上去?皇上如此偏心着实叫本宫心寒。” 端嬷嬷如何不知娘娘的难受,只能出声宽慰道:“皇上哪里是偏心陆世子这个外甥,不过是顾及太后娘娘罢了。殿下将陆世子给气病了,京城里流言蜚语又那般多,朝堂后宫都知晓此事,皇上若不处置,外人还不知如何议论皇上。更何况,距离陆世子中毒也没几个月,老奴斗胆说句 实在话,这回咱们殿下行事也缺了几分稳重,实在是有些仓促了,这才惹来如此祸端。” “皇上膝下可并不只咱们殿下一个皇子。” 淑嫔心中不快,可端嬷嬷这话她如何不懂。只是儿子因着自小在宫中受了委屈所以性子有些和寻常人不同,行事也缺少稳重和章法。她也想劝,可奈何儿子行事肆意,又最是嫉妒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觉着皇上偏着他,时常传召他进宫,对比起来,则哥儿倒不像是皇子,衬得则哥儿的恩宠那般单薄。 则哥儿心中不痛快,这才想出那样的法子来,拿崔令徽来羞辱陆秉之。 她这当娘的听到儿子如此做法,是又气又心疼。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道理本宫知道,可本宫劝也劝过,则哥儿是半句都听不进去。之前也没见着皇上如何偏袒陆秉之,就连中毒那事儿都轻轻揭过去了,这回怎就如此心狠,半点儿不顾父子情分,一味要给陆秉之这个外甥出气。本宫总觉着,自打那崔令胭嫁去卫国公府后,是不是这陆秉之的运气就好上许多了。明明余毒未清说是身子不妥,可如今呢,身子好好的,太医都说了往后对子嗣没什么影响。这回皇上又是这般处置,你说,那崔令胭是不是有些不大对劲儿,若早知她能给陆秉之带来这般福气,本宫断然会从中作梗,绝对不许这崔令胭进这卫国公府的门!” 饶是端嬷嬷伺候了自家娘娘这么些年,听到娘娘这话心里头都大为诧异,震惊之下下意识道:“崔氏不过一个弱女子,还自小养在外家,娘娘怎这般想?” “再说,她的事情奴婢也是知道的,当初在娘胎里就克着自己的弟弟,害得那崔慎泊生出来就身子孱弱,她八字硬,这才被戚氏这个生母心中嫌弃,自小就将她送去外祖家住着,也是几月前才跟着她舅母回京。” “她八字硬,不克人就不错了,怎会对陆世子有好处?” 淑嫔哼了一声,带着几分阴沉道:“许是那陆秉之八字也硬,不仅能受得住,反倒彼此成婚福气更是好。要不然,怎么解释自打这崔令胭进京,就断断续续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但凡算计她的,如今都是什么下场?” 端嬷嬷细细想了想,心中也不由得生出几分狐疑来。 可子不语怪力乱神,虽有几分巧合,她实际还是不信这些的。 且即便真是如此,如今那崔令胭已经成了卫国公世子夫人,娘娘如今这般处境,难道还能算计崔令胭,叫崔令胭没了性命不成? 要她说,娘娘就是骤然失了贵妃之位,心中惶然不安,心思太重了这才整日里琢磨这些,竟然想到了这崔令胭。 “娘娘多心了,这崔令胭若得老天眷顾,如何会被生母送去外家,她自己得了这世子夫人的位子都是崔令徽这个继姐自己不要丢给她的。之后还闹出和自己表哥私相授受早有私情的事情,您忘了,这件事在京城里闹得有多大?她根本就是站在悬崖边,当时多少人觉着她坏了名声定然进不了卫国公府的大门,往后失了这门婚事不定落得个什么下场。她能当了这世子夫人,说到底都是陆世子大度,不计较那些流言蜚语。但凡陆世子和其他男子那般计较女子名节,便是这崔令胭进了门,定然也不会有今日的体面,不过是个深闺怨妇罢了。” 说到底,崔令胭一个身不由己的弱女子,哪里有那般大的份量。 娘娘与其觉着是因着这崔氏进京的缘故,不如想是因着陆秉之是淑宁长公主之子,背后还有太后当靠山。 这回皇上如此处置,其中哪里会没有太后的缘故。 但凡太后因此病重,皇上也会被天下人指摘的。 “娘娘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好好操持咱们殿下的婚事,距离殿下成婚的正日子也就十多日了。” 听端嬷嬷这般说,淑嫔收起了自己那些心思,脸色缓和了几分:“唉,本宫就盼着则哥儿成婚后能成熟懂事些,别再做出之前那样荒唐的事情叫人指摘,惹得皇上不快,朝臣不满了。” “对了,明日你派人传康寿侯府大姑娘郑氏进宫一趟。” 端嬷嬷听着她这般吩咐,有些迟疑。 淑嫔脸色沉了下来,冷冷一笑道:“怎么,难不成你也觉着本宫失了贵妃之位,连郑氏这个未来的儿媳妇都不能传召进宫了?” “本宫就是要看看出了这样的事情,这郑氏待本宫这个婆母是不是还和之前一样恭敬。” 端嬷嬷张了张嘴想要劝,可瞧着自家娘娘的脸色,到底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只盼着殿下出宫开府,成婚后有了郑氏这个皇子妃,殿下能够成熟稳重些,也少叫娘娘操些心。 ...... 崔令徽将身边伺候的玉兰借着侍妾秋宁的手送到萧则床榻上的消息不到半日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知道崔令徽这般行事,又想起崔令徽宁寿侯府嫡出姑娘的身份,有人唏嘘有人笑话,更有人将崔令徽和崔令胭相比,对比下来,只觉着是崔令徽自己将好好一把牌给打烂了,还将好好一桩前程让给了崔令胭这个继妹。 若没有当初借着落水得了寒症退婚,又叫继妹崔令胭给她收拾这些烂摊子嫁给陆秉之。哪怕如今嫁给陆秉之的是另一人,旁人都不会如此笑话奚落她。 也不知这崔令徽自己为着争宠将丫鬟推给萧则,而继妹崔令胭如今成了高高在上的世子夫人,还被陆秉之看重喜欢,夜深人静想着这些时心中会不会后悔的睡不着。 消息很快就从宫中传了出来。 松雪堂 崔令胭听到这消息,半晌都没发出声音。 她想过崔令徽当了萧则的侍妾定然处境艰难,也会被淑嫔磋磨作践。 可她没想到,自己那个继姐竟会借着秋宁的手将自小伺候自己的丫鬟玉兰送到了萧则的床榻上。 如此急不可耐又不顾脸面,可见崔令徽在宫中的处境有多不好。 要不然,以她那般高傲的性子,如何能放下身段做出这种叫人耻笑奚落的事情。 只是崔令胭心中生不出半分同情来,那个梦里,崔令徽算计她这个继妹也没有半分手软。而且,崔令徽从未将她当作自己的妹妹。既如此,她落得如此处境,崔令胭虽有些唏嘘,却也只觉着她是自作自受。 毕竟,崔令徽虽深处闺中可定然也是听说过二皇子萧则性子有多扭曲的,之前还有陆秉之中毒一事,她就不信崔令徽想要攀附萧则前没有考虑过这些。就如梦中她听到过的崔令徽嫁给陆秉之之后,因着不得陆秉之喜欢,背地里竟和萧则有了首尾,在宫中宴席上叫人抓到两人厮混失了颜面,最后被皇上一杯毒酒赐死。 不管是梦中还是现实,只能说崔令徽选择攀附萧则,注定只能聪明反被聪明误自讨苦吃罢了,她这个继妹不想着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哪里会生出半分同情来。 崔令胭拿起手中的茶轻轻抿了一口,才想说话,外头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视线落到门口,很快就见着秋芷从外头进来,走到她跟前儿低声道:“少夫人,府里柳姨娘被夫人责罚晕厥过去却是查出身孕,大夫诊脉过后说是有滑胎的迹象,老爷震怒,说夫人定是早就知道柳姨娘有孕之事,是故意想要柳姨娘落了胎,盛怒之下动手打了夫人,老夫人派人过来告知少夫人此事,叫少夫人赶紧回府一趟呢。” 第115章 颜面 崔令胭听着这消息,眉头忍不住蹙起。 一旁站着的丫鬟碧柔压低了声音道:“少夫人还是回府一趟吧,夫人到底是您的生母,老爷落了夫人的面子对夫人动手,少夫人面儿上也不好看。” “再说不管如何,一则少夫人要顾及孝道不叫人挑出错处来,二则也不能叫夫人背上个善妒残害姨娘腹中胎儿的名声。要不然若是这消息传扬开来,对少夫人您这个当女儿的也不好。” “您如今坐在世子夫人这个位置上,世子又看重喜欢您,多少人想着看您的笑话挑您的错处呢。远的不说,大夫人这个当婆婆的就......” 碧柔没继续说下去,可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崔令胭也明白这些道理,所以即便心中有几分烦躁,也起身亲自去回禀了祖母窦老夫人。 她去时,正好岑氏和二姑娘陆丹若也在屋里。 崔令胭寥寥几句回禀了要回娘家一趟,她没有细说,可窦老夫人也是个精明的,没有追问,只含笑道:“府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你且回 去瞧瞧吧。” 崔令胭点了点头,福了福身子这才告辞出去。 见着崔令胭离开,岑氏忍不住出声道:“胭丫头小小年纪,每日的事情倒是比我这当婆婆的还多。这不才去拜见了刚进京的外祖母,还没歇息下来呢竟又要回娘家一趟,也不知别家的新妇是不是也是如此忙活。” 岑氏虽听了嫂嫂薛氏的话想叫岑家和侯府结亲,可瞧着崔令胭三五不时就要出府一趟,岑氏也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哪家的新妇能这般随意,不过是老夫人和陆秉之护着罢了。 在她看来,崔令胭即便要回娘家一趟,也合该来和她这个当婆婆的回禀。 她若给她几分敬重和体面,给她一个台阶下,她顺着也就下来了,如何会婆媳不和,叫外人看了笑话。 在岑氏心中,崔令胭就是故意不敬她这个婆母。分明是因着老夫人和陆秉之护着她,就张狂起来,不将她这个婆母放在眼中了。 窦老夫人如何听不出她这话的意思,拿起手中的茶盏抿了一口,轻笑道:“你这意思是女儿出嫁后娘家的事情就管都不要管了?若是如此,岑家出事你是不是也连面都不露一下?” 窦老夫人这话没给岑氏留几分脸面,岑氏当即脸色一僵,讪讪道:“母亲误会媳妇了,媳妇岂是那样的意思。媳妇毕竟是当婆婆的,是想着崔氏能安心待在府里,和世子琴瑟和鸣早些有了身孕,好替咱们陆家开枝散叶呢。” 岑氏描补了这么一句,见着窦老夫人神色淡淡,面儿上也有几分挂不住,便寻了个借口起身带着女儿陆丹若告辞出来。 一出了清德院,陆丹若就忍不住道:“祖母也太不给母亲颜面了,女儿觉着母亲那话也没错,谁家的新妇隔三差五就有事情呢?不是去拜见进京的外祖母就是娘家老夫人身子不适,今个儿宁寿侯府又有了事情,要她这个出嫁的姑奶奶回府一趟,真以为是还未出阁的时候呢。难不成侯府没个管事的人了,事事都要她这个嫁出去的姑奶奶掺和?真是可笑,崔氏也真好意思回禀到祖母这来。若我是她,娘家三五不时有事情,定会偷偷回娘家处理,哪里能抛下脸面开这个口。” “说到底,这崔氏就是不知轻重,这个世子夫人给她当她根本就配不上!不是女儿揣测她,她兴许如今身份体面了就想回娘家摆架子吧?当谁不知道她那点儿小心思呢!” 岑氏知道女儿心里头不喜崔氏这个嫂嫂,可听她越说越不像话了,怕她这些话被有心人给听到了传到了继子陆秉之耳朵里,忙扯了扯她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道:“慎言,这些话若再被陆秉之听到迁怒到岑家,岑家哪里能经得起他再一次折腾。” 想起外祖母如今身子都不好,外祖父名声更是因着那小倌儿有损,这些日子去了寺庙里小住,整个岑府更是门可罗雀没人上门作客,陆丹若后背就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没敢继续说下去。 岑氏见着她脸色微微发白,轻轻叹了口气,道:“不说这些了,到娘院里坐坐吧。你若觉着闷,过几日娘带你去寺庙小住几日。” “这国公府,是愈发叫人觉着憋闷了。” 陆丹若刚想说母亲带着她去寺庙上香也不怕府中的中馈被婶婶贺氏再夺去一些,可见着母亲眼底的愁绪,想着在这国公府憋屈沉闷的日子,她到底是点了点头。 “嗯,女儿也不想再在府里待着了。自打崔氏进门,祖母心里眼里都是崔氏这个孙媳妇,哪里有女儿的位置。” “在祖母眼里,崔氏做什么都是好的。崔氏恃宠而骄也不怕长此以往祖母心中烦躁,不喜起她这个孙媳妇来。” 母女二人一边说,一边往住处去了。 ...... 宁寿侯府 翟老夫人面色严厉,满是不快对着跪在地上的儿子训斥道:“事情没问清楚你就生这般大的气发作嫡妻,传出去外人说你宠妾灭妻,你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翟老夫人气得不轻,差点儿就要晕倒过去。 她稳了稳心神,视线又落在跪在那里的柳姨娘身上,想要发作可知道她腹中还有着崔家的骨肉,若是一直跪着落了孩子,儿子岂不怪罪她这个亲生母亲? 这般想着,翟老夫人到底是挥了挥手,对着伺候柳姨娘的嬷嬷吩咐道:“扶你家姨娘回去歇着吧,什么事情都比不得她腹中的胎儿重要。” 翟老夫人说着,又对着柳姨娘道:“柳氏,你要记着你妾室的身份,若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哪怕你生下这个孩子,这宁寿侯府都留不得你。” 柳姨娘瑟缩一下,见着宁寿侯出声要替她解围,她便扯了扯宁寿侯的袖子,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崔令胭打起帘子,进来时见着的就是这一幕,她面色平静,缓步朝前走去,对着翟老夫人福了福身子请安。 翟老夫人见着她过来,心里头松了一口气,道:“你先去看看你母亲吧,她今日受了委屈,你这当女儿的好好宽慰宽慰她,好歹别叫她哭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崔令胭点了点头,转身就要朝外头走去。 宁寿侯扶着柳姨娘站起身来,见着女儿这般,脸面上更是挂不住,忍不住厉声呵斥道:“站住!见着自己父亲也不知请安,这是哪家的规矩?怎么,你如今嫁给陆秉之成了卫国公世子夫人,连我这个当父亲的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宁寿侯本就一肚子气,今日他宠着护着的柳姨娘差点儿落胎,又被母亲翟老夫人训斥了一番,方才崔令胭进来,更是没叫人回禀,直接就见着他这个当父亲的跪在这里,也着实叫他失了为人父的尊严。 宁寿侯心里的火气一时被激了起来,便忍不住对着崔令胭这个女儿撒起气来。 崔令胭停下脚步,目光很是平静看着宁寿侯,不见半点儿怯意。 她微微福了福身子,视线又落到柳姨娘身上,开口道:“父亲这话胭儿就听不懂了,胭儿正是因着顾及孝道,这才不想问您为何为着一个妾室对正妻动手。想着您和母亲的事情自然是该祖母这个当长辈的处理,胭儿为人女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宽慰宽慰被父亲掌掴失了颜面的母亲,难道这般行事便是不顾孝道?” 宁寿侯印象里崔令胭这个女儿一直都是温柔恭顺,哪怕叫隔房的堂姐崔令音在她手中吃了亏也只觉着不过是女儿家的一些小手段。崔令胭能够有如今的体面都只因着嫁入卫国公府这般高门,要不然,哪怕她是侯府嫡女,如今在这府中怕是日子过得连个庶女都不如。 更别说,在他这个当父亲的面前这般硬气摆架子了。 有了这样的心思,宁寿侯只觉着崔令胭这般说话就是在损他的颜面,哪怕这话有几分道理也依旧是仗着世子夫人的身份在娘家摆架子。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78节 戚氏小门小户出身,他本就有些看不上,如今女儿嫁去卫国公府,回了娘家就能给戚氏这般撑腰吗? 见着儿子沉下脸来,翟老夫人重重拍了下桌子,呵斥道:“行了,你送柳姨娘回去,再叫小厨房煮碗安神养胎的汤药,叫胭丫头去宽慰宽慰戚氏吧。” 宁寿侯的脸一阵红一阵青,见着一旁脸色苍白泫然欲泣的柳姨娘,本想拦腰将人抱起抱回住处,可到底还要顾忌脸面,只示意了身边的两个嬷嬷,将柳姨娘扶着出去了。 他自己则跟在身后出了屋子。 见着他离开,翟老夫人才对着崔令胭道:“你父亲这么些年都盼着再有个子嗣,大夫又说柳姨娘这胎有七成是个儿子,他自然上心得紧,你也别怪你父亲。” “你母亲这回受了委屈,想来也是阴差阳错凑巧了,你先去宽慰宽慰她,等明日我叫你父亲去给你母亲道歉赔罪。” 崔令胭点了点头,对着翟老夫人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出 去。 碧柔跟在她身后,忍不住开口宽慰道:“少夫人也别动怒,若是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就不好了。这些年少夫人不在京城没在侯府住着,只听说柳姨娘得宠,今日怕是才头一回见着。” “别说少夫人气不过了,奴婢也没见过这般宠着一个妾室的。不过老夫人那句话也对,这些年侯爷都盼着再添一个子嗣呢。” 碧柔没有多说,可崔令胭如何不知道这话的意思。 弟弟崔慎泊娘胎里便不足身子一直孱弱,这些年虽将养着没出什么大事,可比起其他高门大族康健的子嗣,自然是比不过的。 父亲本就宠爱柳姨娘,如今柳姨娘又有了身孕,大夫还说了是男胎,这七成的宠爱也成了八成甚至九成了,自然是处处看不惯出身小门小户的继妻戚氏。 只怕旁人越拿柳姨娘出身低贱说嘴,父亲心中就越向着柳姨娘一些。 崔令胭带着碧柔一路到了翠微院,才到门口就听着屋里传出一阵哭泣声。 “柳氏不过一个贱婢,出身又那般不干净难道还想着凭着那张脸和肚子里的那块儿肉就能踩在我这个主母头上吗?别忘了,胭丫头如今可是陆秉之的妻子,这孩子虽和我不亲,可难道能看着我这个当母亲的被一个卑贱的妾室欺负吗?” 第116章 宠妾灭妻 廊下站着的丫鬟见着崔令胭站在门口一言不发,面上不辩喜怒,想起这位姑娘自小被夫人送去外家母女感情本就不如寻常人家亲近,今日能赶过来一趟怕也是为着顾全孝道,若叫她真心替夫人委屈心疼怕是有些强人所难。 这般想着,丫鬟福了福身子,恭恭敬敬道:“奴婢给三姑奶奶请安。” 她特意扬高了声音,叫屋里哭诉的戚氏能够听到。 崔令胭对她微微点头,抬脚带着丫鬟碧柔往屋里走去。 戚氏见着女儿回来,又见着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此时心中着实心绪复杂,她的眼睛哭的红肿,脸颊上高高肿起的巴掌印痕此时已有些发青发紫,看起来着实骇人,可见宁寿侯为着柳姨娘对继妻动手之时没打算留半分余地。 崔令胭缓步上前对着戚氏福了福身子,对着戚氏道:“我听说您和父亲起了争执父亲甚至对您动了手,女儿心中担心便回来看看。” 她回过身去从碧柔手中接过一个盒子,里头装了只细腻莹润的瓷白药瓶,她取出药瓶放在桌上,对着江嬷嬷吩咐道:“这药膏是宫里头赏赐下来的,嬷嬷可给母亲每日涂抹三次,免得留下疤痕。” 不等江嬷嬷开口,她又道:“小厨房可煮了安神的汤药,母亲受了惊吓心绪不定,该喝了安神汤好好睡一觉才是。” 崔令胭说得看似贴心,可听在戚氏耳中却太过场面了一些,哪里有当女儿的对生母的半分心疼。 甚至,她的一双眸子都没有半分心疼和恼怒,并未想着给她这生母做主出气。 戚氏本就心中难受,脸颊上也火辣辣疼的厉害,这些疼便罢了,关键侯爷这一巴掌叫她这个继妻在侯府众人面前没了脸面,打碎了她这些年强撑着的体面,这些委屈如何是一碗安神的汤药能够安抚的? 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女儿还这般待她,叫她心寒。 这般想着,戚氏的眼泪簌簌落了下来,哽咽着道:“你到底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见着你父亲这般待我,难道就只会吩咐下人去煮安神汤,给我拿些药膏吗?你如今嫁给了陆秉之当了这个世子夫人,身份不同,在你父亲面前说话也有几分份量,怎不真心替我这个生母想想,叫你父亲莫要宠妾灭妻,将柳氏腹中的那块儿孽障给除去了!” 戚氏心中恨毒了柳姨娘,此时说话也没了半分顾忌,她说完这话,视线便一直盯着站在面前的崔令胭,沉声道:“胭丫头你也不想要一个庶弟吧?再则你父亲如此宠妾灭妻的事情传到外头去,叫世子心里头有了芥蒂看低了你,你婆婆和窦老夫人那里也会有了想法。” “所以胭丫头你定要想想法子,不能叫柳氏生出这个孽障来!” 屋子里静了片刻,崔令胭良久都没有说话,直到戚氏面上有些挂不住,眼底露出几分难堪时,这才开口道:“您说笑了,女儿哪里有那份儿本事。您怕是不知道,方才父亲见着女儿也训斥了女儿一番,女儿自小不在府里长大,哪怕是如今当了这个世子夫人,在父亲心中的地位只怕也不及那柳姨娘腹中的胎儿半分,如何能劝得动父亲呢?再说,父亲盼这一个子嗣盼了多少年,女儿难道能打杀了柳姨娘,连带着叫她腹中的胎儿一块儿没了吗?母亲就这般难为女儿,想要女儿背上个容不得庶弟妹的名声?” 崔令胭说得毫不留情,眼底也满满都是讽刺。 戚氏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见着崔令胭带着不屑和嘲讽,像是将她能看透的目光,她一时猛地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忙拽住了崔令胭的手,哽咽道:“娘一时气恼说错话叫胭丫头你误会了。可胭丫头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你父亲这般宠妾灭妻,宠着柳姨娘和她腹中的胎儿吗?若这孩子生下来是个女儿便罢了,一个庶女而已不值当娘上心,也威胁不到娘和你弟弟。可若是个庶子,依着你父亲对柳姨娘那张脸的喜欢,这庶子说不得要当作嫡出的教养,没得威胁到你弟弟在府中的地位,胭丫头你就真忍心吗?若泊哥儿有那样一个身子康健的庶弟,怕是愈发不被你父亲待见了。” “好孩子,哪怕是为着你弟弟,你也给娘想想法子,替娘解了这个难题吧。” 崔令胭这回没有说话,只抽回了戚氏握着的手,对着戚氏道:“因着父亲母亲的事情祖母怕是也受了惊吓心中烦忧,母亲喝了安神汤好生歇着,女儿去祖母那里宽慰宽慰祖母,不然旁人要说女儿不孝了。” 崔令胭说着,不等戚氏开口,就福了福身子转身朝外走去。 碧柔也对着戚氏福了福身子,跟着崔令胭出去了。 戚氏见着她们主仆离开,心中愈发气恼委屈,用力将桌上的茶盏全都一股脑推到地上,哭诉抱怨道:“她这哪里是因着心疼我专门回府,不过是走个过场叫人挑不出她的错处不能给她安上一个不孝的名声罢了。” “被侯爷打了一记耳光落了脸面的人是我这个当母亲的,她都没在屋里坐坐宽慰我一番,竟拿老夫人当借口告辞离开了,她对我哪里有半分的孝顺和在意?” 戚氏说着,见着江嬷嬷手中拿着的白瓷药瓶,气恼之下一把夺过来就摔在了地上,瓷瓶碎裂,屋子里顿时充满了药香。 戚氏盯着砸碎的瓷瓶良久都没有出声,好半晌才拿起帕子捂着嘴,痛哭出声。 崔慎泊听到消息没过多久就赶了过来,进屋时见着的就是这一片狼藉。 戚氏见着儿子,哭得愈发止不住了。 “泊哥儿,你父亲靠不住,你姐姐也记恨我这个当娘的,如今这满府上下只有咱们母子相依为命了。” 崔慎泊不用问听着这几句话也能猜到这屋里 方才发生了什么。听说崔令胭听到消息特意从卫国公府回了娘家,如今又听母亲这般说,话里话外都是崔令胭这个女儿的不是,他心中一时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母亲待姐姐凉薄没有给过半点儿慈母之心,如何能求崔令胭这个女儿像寻常人家的女儿一般心疼在乎她这个生母呢? 母亲从来都不正视自己的错误,更没诚恳的和崔令胭为着当年的事情道过歉懊悔过,崔令胭那般清明通透,如何看不出她的这点儿心思。没有真心,如何能换来真心。 心中这般想着,崔慎泊却是没有将这番话说出来,只吩咐丫鬟将碎了一地的茶盏清扫了,又出声宽慰了戚氏一会儿。 提到柳姨娘和她腹中胎儿的时候,也只道:“母亲万不可想着对柳姨娘腹中的胎儿动手,免得被父亲彻底厌恶了。父亲心中心心念念都是那柳姨娘和她腹中的孩子,母亲哪怕心中不愿,也由着她生下那孩子便是。是庶女最好,可哪怕儿子多了个庶弟那又如何,儿子是嫡出,他只是庶出,只要儿子身体能保持如今这般的状态好好将养,虽比不得那些极为康健的世家公子,却也对寿数无碍的。母亲与其这般担心和父亲起争执,倒不如将心思放在另外的事情上。” 戚氏心里头堵得慌,觉着儿子想的太过轻巧了。侯爷如今能宠妾灭妻,日后就能看重庶子多过她这个继妻生出来的嫡子。 到时候,泊哥儿不得侯爷喜欢,他身子又不好又该如何自处。 哪怕是婆母翟老夫人,大抵也会喜欢一个身子康健的孙儿而不是娘胎里就不足的孙儿。 戚氏顺着儿子的话问道:“如今最大的事情便是柳姨娘有孕之事,娘还能有什么更要紧的事情?” 崔慎泊微微垂了垂眉眼,迟疑一下才开口道:“姐姐出嫁已经好几个月了,儿子和姐姐是龙凤双胎,哪怕身子骨弱些,可也是时候成婚了,您莫不是忙忘了。” 戚氏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儿子的意思。 她想了想,连连点头:“对,对,是该成婚,娘给你娶一个高门的贵女,等成婚后你们夫妻生下儿子,便是老夫人的重孙儿了,老夫人定然喜欢。” “到时候柳姨娘腹中那个,自然就不打眼了。” 儿子虽然身子骨弱些,可孙儿若是康健可人疼的,自然也是他们母子的一份儿助力。 胭丫头因着小时候的事情对她这个生母有怨怪,甚至和泊哥儿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都不如何亲近。可当姑姑的哪里有不疼自己的侄儿的,只要这孩子生下来,胭丫头见了真能不疼爱吗? 这般想着,戚氏脸色缓和了几分,正好这时丫鬟端着安神的汤药进门,崔慎泊看着江嬷嬷伺候着母亲将汤药喝完,这才起身告辞。 从翠微院出来,崔慎泊眼底露出几分郁色来。 小厮长风见着自家少爷脸色不好,也知道侯爷为着柳姨娘对夫人动手这事儿叫少爷心中动怒。 可少爷身子骨弱,侯爷对少爷虽也看重,可那是柳姨娘没有怀孕的时候,如今侯爷心里眼里最盼着的大抵是柳姨娘能生出个儿子吧。 到时候,依着侯爷今日的行事未必不可能叫一个刚出生的庶子压过少爷这个嫡子去。 这般想着,长风心中就愈发担忧了。 “世子不是说晚两年成婚吗,怎今日就和大夫人提了?” 一阵风吹过来,崔慎泊咳嗽几声,解释道:“一则也到了成婚的时候,二则出了这样的事情总得给母亲找个要紧的事情,不然她日日盯着柳姨娘那边,忍不住做出什么事情来,依着父亲对柳姨娘和那孩子的看重,只怕连休妻的心思都有了。” 崔慎泊说完这话,又提醒道:“你得空去和江嬷嬷叮嘱一番,叫她劝着母亲一些,莫要做出什么后悔莫及的事情来。” “还有柳姨娘那里的事情半点儿都不要管,更别送些什么吃食或是安胎的药物,免得被人算计了。” 长风连连点头,觉着少爷这些日子性子变了不少,往日里哪里会想着这些。 主仆二人一路往住处去了。 樨兰院 翟老夫人见着崔令胭过来,便问道:“你母亲可好些了?今日是你父亲做的不对,祖母会叫你父亲过去道歉赔罪的。” 崔令胭福了福身子,上前在软塌下头的椅子上坐了,回道:“母亲脸上的伤是小,心中的伤是大。母亲虽是继妻可也是父亲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侯府大门的,如今父亲为着柳姨娘这样一个妾室当着众人的面不信任母亲,说母亲故意想要害了柳姨娘腹中的孩子,甚至对母亲动手,母亲的颜面几乎被人踩在地上,如何能过得去这个坎儿?” “这事情若是传出去,京城里的人还不知如何编排议论呢。传到那些言官耳中,只怕要参上父亲一本,说父亲宠妾灭妻立身不正了。” 崔令胭虽对戚氏这个生母没有半分感情,可两人既是母女,戚氏这个生母没了脸面,她自然也面上无光,该计较的还是要计较的。 翟老夫人一听这话,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却是很快就掩饰下去。 她还以为崔令胭不会护着戚氏呢,不曾想她竟会说出这番话。可柳姨娘腹中的孩子便是她的孙儿,她这当祖母的难道还能动手害了柳姨娘不成?依着儿子如今的态度,没得叫他们母子为着一个卑贱之人生出嫌隙来。 再说,为人正妻本就不该善妒,今日的事情也并非全都是儿子一人的错。 第117章 心瞎 翟老夫人这般想着,嘴上却是道:“胭丫头尽管放心,哪怕柳姨娘十月怀胎生下个男孩儿,长房嫡出的孙儿也只你弟弟泊哥儿一人,谁都越不过泊哥儿去。” 她说完这话,视线就落在崔令胭身上。 崔令胭温婉笑了笑,拿起丫鬟端上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出声道:“祖母这话自然是没错的,孙女儿和母亲也不是那等见不得妾室生子的,只是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府里头人多嘴杂的,柳姨娘又是那般的身份,祖母既这般看重她腹中的孩子,不如将她接到这樨兰院叫嬷嬷好生照顾着,总好过叫柳姨娘一直提心吊胆的怕人害了她腹中的孩儿。” “如此一来,父亲那里也能安心,也不会猜忌疑心母亲善妒,甚至对柳姨娘不利。” 崔令胭这话说得认真,丝毫都没有什么言外之意,只是她这话一出口,不止翟老夫人愣住了,就连屋子里伺候的几个丫鬟都有些诧异看着她。 她们还以为今个儿侯爷对大夫人动了手,三姑娘即便和大夫人不亲近可因着大夫人失了颜面姑娘心中必定也对柳姨娘极为不喜的,不帮着大夫人暗中磋磨柳姨娘,甚至害了柳姨娘腹中的孩子便罢了,她竟提出这般法子来,竟是叫老夫人将这柳姨娘接进樨兰院住着。 若是这事情传到大夫人戚氏耳中,大夫人怕是能气晕过去。 翟老夫人深深看了崔令胭一眼,思忖片刻点了点头:“胭丫头这法子倒也不错,咱们崔家子嗣到底是单薄了些,柳姨娘出身虽不好,可你父亲既然宠着她,她自然是要平平安安给咱们崔家诞下子嗣的。我虽年纪大了,可将人接过来照看着倒也有几分精力,左右不过是下头的嬷嬷丫鬟们尽心。” 翟老夫人应了下来,又随口问起了崔令胭在国公府的境况。闲谈间,自然而然提起了如今进了宫中成了二皇子萧则侍妾的崔令徽。 翟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道:“这孩子自小性子高傲要强,如今进宫才多久就将身边的大丫鬟玉兰送到了萧则床榻上,还是借着那侍妾秋宁的手,可见她在宫中过得有多不容易。” “想想也是,淑贵妃如今成了小小一个淑嫔,不好怪罪自己的儿子,自然只能迁怒徽丫头一人了。谁能想到,徽丫头会落到这般境地呢,也是我这个当祖母的没教导好她,害她猪油蒙了心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当了萧则的侍妾。” 翟老夫人说着这话,见着崔令胭脸色平静,显然心中不曾对崔令徽这个继姐生出半分同情来。不免觉着崔令胭这个孙女儿也太过冷情了一些,也不知是像了谁,明明是个才出阁不久的女儿家,竟是有这般硬的心肠。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79节 不过想想崔令胭方才的提议,她又觉着这孙女儿不仅心冷,还城府极深,也不知这般性子的女子,如何会叫陆秉之喜欢看重。 兴许,这便是性子相投吧,那陆秉之不也是个冷情冷性的?多半不喜京城里高门大族养出来的那些温婉贤 淑的贵女,反倒喜欢胭丫头这般性情的。 翟老夫人没继续提崔令徽,又说道:“你外祖母如今来了京城在戚宅住着,你哪怕如今成了世子夫人,也要记着孝道,自己不常去看看也派人送些东西过去,别叫旁人说出什么指摘的话来。对高门大族的夫人来说,名声可是个要紧的东西。” 崔令胭点头道:“孙女儿知道了,必不会叫人挑出错处的。”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用午膳的时候,翟老夫人留了崔令胭在樨兰院用膳,又喝了消食的茶,才对着崔令胭道:“国公府定然也忙,你才嫁过去不久还是新妇,还是早些回去吧,别叫你婆婆和老夫人心中有了意见。” 崔令胭点头应下,起身从屋里退了出来,也没再去翠微院告辞就带着碧柔一路出了宁寿侯府,乘坐马车往卫国公府去了。 她刚离开,翟老夫人便派人收拾出一间厢房来,叫人将柳姨娘接了过来,住进了樨兰院。 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侯府,甚至是崔令胭开口和老夫人提议的事情也传了开来。 一时间,有人诧异有人不解,心中着实是觉着稀罕。 这世上哪里有帮着生母瞧不起的妾室稳住肚子里的孩子的。更不用说,今个儿戚氏还丢了这般大的颜面。 三姑奶奶哪里是回府安抚宽慰大夫人这个母亲,分明是给大夫人心上添堵呢。 大夫人听到这消息,还不知要气成个什么样子呢。 正如底下的人所想,戚氏歇了一觉醒过来,好不容易平复下了心绪稍微用了些膳食,就见着丫鬟脸色古怪走了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本就心中不痛快,见着丫鬟这般支支吾吾,当即就沉下脸来,斥责道:“有什么话赶紧说,这般支支吾吾叫我这个当主子的猜不成?” 丫鬟瑟缩一下,也不敢瞒着,只能将柳姨娘搬去樨兰院住的事情说给了戚氏听。 戚氏一听这消息脸色就变得铁青,猛地一拍桌子,满是恼意道:“侯府就是这般欺负儿媳妇的吗?老爷今日为着柳姨娘下了我这个正室的脸面,婆母不帮着我便罢了,竟不顾我的体面将柳姨娘接去樨兰院住着。” “怎么,她是怕我忍不住害了柳姨娘腹中的那块儿肉吗?” 戚氏觉着之前侯爷打了她一记耳光,叫她羞辱难堪,可如今婆母翟老夫人这番举动却更叫她难堪,几乎将她能气晕过去。 谁能想到,老夫人竟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见着丫鬟似乎还有话要说,戚氏沉声道:“还有什么全都说出来,支支吾吾藏一半说一半做什么。” 丫鬟这才低声道:“府里都在传,说,说这法子是咱们三姑奶奶提出来的,老夫人以崔家子嗣为重,便听了三姑奶奶的话派人将柳姨娘接去了樨兰院住着。这会儿府里都在议论这桩事情呢。” 丫鬟说完这话,见着戚氏半天都不动,一张脸气得铁青,着实骇人。 她心中一寒,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不敢吱声,生怕夫人将心中的火气撒在她身上。 “这个孽障!她是恨不得将我这个当娘的给活活气死呢!” 戚氏气愤之下,身子晃了晃差点儿就跌倒在地上,江嬷嬷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扶住了她。 她挥了挥手叫跪着的丫鬟下去,这才带着几分哽咽道:“三姑奶奶这般,可见是心中还记恨您将她送去戚家的事情。老奴还奇怪依着三姑奶奶的性子,她和夫人这般疏离,怎就听到消息急急忙忙就赶回府了,只以为是姑奶奶为着自己的名声着想才回来这一趟,如今却明白,姑奶奶这是有旁的心思,想名正言顺给夫人您这个当娘的添堵呢。” 江嬷嬷说完这话,又露出几分悔意和不安来,跪下请罪道:“夫人恕罪,是奴婢情急之下一时失言了,夫人莫要将奴婢的这番话放在心上。兴许,兴许姑奶奶是真心替夫人着想呢,这世上当女儿的哪里有这般为难自己生母的,姑奶奶必是好心办了坏事。” 戚氏听她这般说,更气的厉害,认定了崔令胭回来这趟根本就是不安好心,是借着这机会羞辱报复她这个生母呢。 一时间,戚氏又是生气又是委屈,心中更是觉着崔令胭这个女儿生来就是克她的,不然怎就这般向着一个外人,故意羞辱气她这个当娘的。 “你伺候了我这么些年,自然是替我着想的。这些话虽难听,却也实在,我又如何会怪罪你。要怪就怪那个孽障,根本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江嬷嬷没有出声宽慰,起身扶着戚氏进了内室,心中生出几分快意来。之前她去卫国公府的时候三姑娘损了她的面子,她就要搅和的夫人和她这个当女儿的半点儿都不亲近,最好是怨恨上她这当女儿的。 若是夫人闹腾开来,或是气出个好歹来缠绵病榻,她崔令胭说不得也要背上个不孝,抬举姨娘报复自己生母的坏名声。 翠微院这边是如此反应,消息传到二夫人卞氏和三夫人高氏耳中,二人却觉着崔令胭这哪里是羞辱报复戚氏,分明是将柳姨娘这个烫手的山芋给了老夫人,给戚氏这个当母亲的解围呢。 这孩子面儿上瞧着清冷,不将戚氏这个生母放在心上,实际遇着事情,还是要帮着戚氏的。 更叫人感慨的是,戚氏这般性子,竟生出个这样玲珑心思的女儿来。 好在是自小养在外家,要不然,老夫人怕是自小最宠着这个孙女儿了,说不得因着这个孙女儿,长房是愈发要压着其他两房了。 戚氏这个嫂嫂也是个眼盲心瞎的,这般好又懂事还心思通透的女儿,怎就不好好疼宠,反倒是处处怪罪不喜呢。 ...... 碧岚院 二姑娘崔令音从丫鬟嘴里听说了这事儿,脸色变了变,良久才道:“几个堂姐妹里,倒是三妹妹这个自小不在侯府长大的最是城府深又有手段呢。她能想出这个法子,还敢和祖母提起不怕被大伯母怪罪,实在是叫我这个当堂姐的不得不佩服。” “我和崔令徽都比不得她,也怪不得如今最体面,当了世子夫人的是她崔令胭了。” 落雪听着自家姑娘这话,忍不住道:“姑娘也不比三姑娘差什么。三姑娘自小养在戚家,如今这般风光不过是老天眷顾,恰好将大姑娘不要的婚事叫她顶了去罢了。姑娘若不是......” 她本想说姑娘若不是庶出的,而是和三姑娘一样是嫡出,婚事落在姑娘身上未必不会得世子喜欢。 崔令音嘴角露出几分苦涩和自嘲来,视线落在落雪身上,直看得她心中一虚面色微微有些发白时,她才开口道:“往后这些话就莫要说了,如今咱们讨好她都没机会,何苦说这些得罪人的话呢。若是传到三妹妹耳朵里,没得又要得罪人了。” 落雪脸色愈发白了几分,也有些后悔自己心直嘴快说出这番话来。 她点了点头,认真道:“姑娘放心,奴婢再不敢说这些了。” 崔令音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感慨道:“记着便好,不管怎么,我如今虽比不得三妹妹,却比大姐姐要体面,该知足才是。” “若是落得大姐姐那般为人侍妾还要借着其他侍妾的手将自个儿大丫鬟送去男人床榻上的地步,才是真正没了体面,叫人耻笑唏嘘呢。” ...... 马车从侯府巷子里出来,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就回了卫国公府。 崔令胭先去了窦老夫人那里一趟,老夫人猜到侯府发生了事情,却也没问她细节,只问了她几句翟老夫人身子可好,就放她回了松雪堂。 她进去的时候陆秉之正坐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着。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见着她进来,随口问道:“侯府可是出什么要紧的事了,怎还特意派人来叫你回去一趟。” 崔令胭也没想要瞒着,将事情简单解释了,又将自己的法子说给了陆秉之听。 陆秉之听完之后先是一愣, 随即勾了勾唇角道:“这倒是个好法子,不过就是不知你母亲会不会领你的这份儿孝心了。” 毕竟,戚氏那般脾性,大抵是不会觉着崔令胭如此提议是对她好,反倒是觉着崔令胭是借着柳姨娘的事情在报复她这个生母。 崔令胭听他这般说,毫不在意笑了笑道:“依着母亲的性子,我不这般提议叫柳姨娘住到祖母那里,她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情呢。到时候,若是被柳姨娘算计了,那才是百口莫辩说不清楚呢。” 戚氏在后宅多年,可手段却没有多少,总觉着自己是正室就该压着柳姨娘一头,容不得柳姨娘将腹中的孩子生下来。 可在她看来,如今满府都盯着柳姨娘的肚子,不仅是父亲还有祖母翟老夫人,在今日柳姨娘被戚氏责罚动了胎气父亲和祖母的处置就足以证明戚氏哪怕想要动手也失了先机了,柳姨娘和腹中的孩子真就成了个烫手山芋。 倘若柳姨娘出了半分差池,头一个被怀疑的人便是戚氏这个主母。 所以,她这般行事已经是权宜之下能够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 戚氏若不体谅她也无所谓,只要别闹出什么大事来叫她心烦就好了。 自打进京,她也厌烦了侯府那一家子,如今只想清清静静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想法在外人看来虽有几分不孝,她却并不心虚。毕竟,侯府可没教养过她,更没怜惜疼爱过她半分,不然那个梦里的她也不会那般凄惨早早就没了性命。 因着十月怀胎的生恩,她才肯帮着戚氏想出这个法子来。若她不领情只会恼怒怪罪她,往后她是再不会插手这些事情了。 这般想着,崔令胭淡淡道:“闹不闹的不烦到我这个当女儿的身上就好,我这也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就先这般提议了,幸好祖母也应承了。” 今日外头有些热,崔令胭出去大半天身上有些难受,便去沐浴梳洗,等到出来的时候,换了身柳黄色绣着小朵牡丹花的褙子,头发简单挽起来,簪了一支羊脂玉雕玉兰花簪子,整个人看着分外清爽。 她凑过去看了看陆秉之手里的书,露出白皙的脖颈来,沐浴过后淡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几丝发丝划过陆秉之的侧脸。 本是随意无心的动作,陆秉之却是目光暗了暗,合上手中的书,起身拦腰将她抱着往内室走去。 崔令胭脚下一空忍不住低呼一声,见着早有眼色退下去的碧柔和碧桃她们,脸颊不由得一红,心想她才刚沐浴,待会儿又要沐浴不成?陆秉之这人也不知体谅体谅她,明明未圆房前是那样一个清冷自持的性子,瞧着似那柳下惠,圆房之后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也不怕被人笑话。 有天夜里她忍不住问出口,他竟毫不知耻道:“为夫若是柳下惠胭儿才该着急呢。” 整个人被放在柔软的床榻上,崔令徽收回思绪,却又很快失了思绪。 第118章 告状 翌日一早,崔令胭不知晓的时候,伺候戚氏的江嬷嬷派人往戚宅送了封信。 詹氏展开信看完之后,面色变了又变,十分的复杂。 坐在上首软塌上的吴老夫人见着儿媳面色有异,这信又是宁寿侯府送来的,送信的还是女儿身边服侍的丫鬟。 她当即脸色变了变,露出几分紧张来,出声问道:“信上写了什么,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戚若柔也正好在屋里陪着老夫人和母亲说话,这回儿也心生好奇。 詹氏没有说话,却是看向了来送信的丫鬟,沉声问道:“这信里所说可是真的?胭丫头真是如此行事?若有半分虚假,你们这些下人可是担不起的!” 她语气严厉,前来送信的丫鬟身子不由得抖了一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了个头,道:“奴婢不敢欺瞒舅太太,我家夫人因着三姑娘如此行事气得连床榻都下不来,江嬷嬷也心疼夫人,实在没法子才命奴婢往舅太太这里送封信,盼着舅太太和老太太能上门一趟,一则宽慰夫人,二则也给夫人撑撑腰,别叫府里老爷和老夫人以为夫人没娘家人依靠了。” 不等詹氏开口,吴老夫人脸色一沉,怒道:“胭丫头做了什么事情?你快快说来莫要瞒着。” 丫鬟今日过来本就是听了江嬷嬷的吩咐故意告崔令胭一状的,听吴老夫人这般问,哪里会瞒着,便添油加醋将昨日府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奴婢还想着三姑娘如今身份不同,有卫国公世子夫人这般的身份回了娘家总能给夫人撑腰,为夫人争回一些颜面。最起码也叫那柳姨娘受了责罚,叫侯爷给夫人道歉赔不是,可哪里能想到,三姑娘回了侯府,不仅半点儿都不出力不心疼夫人这个当娘的,竟是在老夫人面前提议将柳姨娘接到樨兰院里养胎,这无异于狠狠打了夫人一巴掌,叫夫人愈发难堪叫人奚落议论,这还是小的,若因着这个缘故柳姨娘这一胎稳固,十月之后诞下个庶子,夫人才要一辈子膈应,一辈子都被一个庶子恶心,甚至是动摇了少爷的地位呢。” “毕竟,少爷打娘胎里就弱一些,生出来后身子更是不好,侯爷虽未说什么可若是多出个康健的庶子来,那庶子又是和原配夫人长相极为相似的柳姨娘所出,少爷哪怕是嫡出的,怕也要被一个庶子压了一头,夫人也是为着这个,才心痛难当觉着三姑娘是因着当年被送去戚家的事情心中记恨她这个当娘的,这才借着这个机会报复回来,叫夫人不痛快甚至要恶心一辈子呢。江嬷嬷心中着实是担心夫人,怕夫人想不开有个什么好歹,这才斗胆没讨夫人示下就派了奴婢过来将这事情回禀了老太太和舅太太,想着娘家人能上门一趟,给夫人撑腰,老太太您是长辈,也能去卫国公府一趟好好的劝一劝三姑娘。” 吴老夫人一听这话当即就心疼恼怒不已,脸色愈发铁青难看起来。 之前儿媳詹氏和她说了那么多,说胭丫头自打来了京城就变了性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她还有些不信,毕竟之前胭丫头上门给她请安,也是恭敬孝顺,对她这个外祖母也没少了亲近孺慕的,她自然觉着这些都是儿媳詹氏自己的一些小心思,没叫胭丫头嫁给绍章反倒是即将娶宁寿侯府一个庶女崔令音进门,哪怕嘴上不说,心中多少有些别扭,这才说胭丫头性子变了。 可这会儿听丫鬟这般回禀,就容不得她不信了。 毕竟,料想眼前这丫鬟也没那般大的胆子敢说假话。所以,吴老夫人原本对于崔令胭的疼爱此时已经被不满和愤怒所取代。 更叫她恼火的,是丫鬟口中那一句崔令胭如此行事就是因着当年女儿将她送去戚家常住,叫她心里有了委屈和疙瘩,这才不管不顾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拿保全柳姨娘腹中的孩子这样的混账事来恶心报复女儿这个亲生母亲。 吴老夫人气得胸膛起伏,到嘴边的话半天都没吐出一个字来。 詹氏见状,怕她有个好歹忙上前替她顺了顺后背,出声道:“母亲先别动怒,兴许这里头有什么误 会呢。” 她这一句不仅没叫吴老夫人消气,反倒是叫她愈发动怒,当下就怒道:“能有什么误会,咱们戚家教养了胭丫头这么些年,也算是尽心了,可叫她吃过半点儿委屈?吃穿用度哪里不是比照着若柔这个嫡女来,甚至能和绍章这个嫡子相当了。咱们教养她一场她不感恩想着报答便罢了,竟是怨恨上了,真真是个白眼狼。纵是她母亲当年仓促将她送去戚家,那也是有苦衷的,她八字本就硬,难道能叫她将泊哥儿克死?若是她害死了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她在侯府还有什么好日子过,难道能比在咱们戚家过得自在体面?” “这孩子也不知是怎么了,原本在戚家还好好的,怎一来京城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难不成,之前的那些乖巧懂事都是装出来的?若是如此,咱们戚家还真是白养了她一场,早知如此,就不该收留她,好叫她在侯府自生自灭,若克死自己的亲弟弟,之后的磋磨也该她自己受着。” 詹氏见婆母说的这般难听,有心想劝却是不好劝。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80节 婆母是个什么性子,她哪里能不知道,怕是越劝越叫婆母动怒,反倒是火上浇油了。 之前她虽和婆母说了胭丫头性子有些变了,却也没想惹得婆母动怒,所以崔令胭拿原谅崔令音来将戚家这些年的教养之恩抵消的事情她就没回禀婆母,怕婆母听了动怒,一时气急之下寻崔令胭的不是,反倒是叫崔令胭记恨上戚家,对儿子没什么好处。 如今她还想着崔令胭这个世子夫人往后能帮帮绍章呢,哪里会想两家交恶,所以自然是能劝就劝的。 她又觉着姑奶奶身边伺候的那江嬷嬷真是不懂事,事情既已经成了定局,何苦派人过来告诉老太太,这不是给老太太添堵吗?戚家这般的门第,哪怕是上宁寿侯府的门讨说法,也会被翟老夫人挤兑回来。毕竟,哪家主母如此善妒,非要和怀着身孕的姨娘过不去的,一个不好,姑奶奶的处境就愈发艰难了。 正当她想这些时,跪在地上的丫鬟也是满脸担心,宽慰老太太道:“老太太也别动怒了,若是气坏了身子夫人知道了定要责罚江嬷嬷和奴婢的。三姑娘本就是这般性子,之前不还拿原谅二姑娘算计她和表少爷为条件将戚家对她这些年的教养之恩抹平了,江嬷嬷说三姑娘定是心中存了怨恨,不然也不能三番两次做出这种事情来,怕是心中的疙瘩一时解不开,总要慢慢想法子,叫她不再怨恨夫人和戚家才是。” 丫鬟这话哪里是宽慰,分明是在拱火,不仅詹氏听了出来,一旁坐着的戚若柔也听了出来。 二人脸色俱是一凝,看向丫鬟的目光便带了几分审视和怀疑。 那江嬷嬷派这丫鬟过来,到底是何种目的?若为着叫老太太上门宽慰戚氏,也不该说出这些话来吧? 听着倒像是故意挑起老太太的火气,叫她这个长辈寻崔令胭这个外孙女儿的不是的。 那件事情,她从头到尾都瞒着,没敢回禀婆母,不想闹开了得罪了胭丫头这个世子夫人。 这会儿却是被一个丫鬟嚷嚷开,叫老太太知晓了,詹氏心中着实是有些生气,觉着戚氏这个姑奶奶也太不会管束下头的嬷嬷和丫鬟了,如何能叫江嬷嬷这般自作主张? 詹氏还没来得及开口训斥,吴老夫人便厉声道:“真有这样的事情?” 她视线这回是落在詹氏身上,詹氏没有说话,落在吴老夫人眼中便是默认了有这样的事情。 吴老夫人当即就大怒道:“孽障!孽障!这哪里是我那乖巧懂事的外孙女儿,她这些年在戚家竟是骗我这个外祖母和府里一干人等的。小小年纪竟有这般城府和算计,怪不得说她八字硬会克死她弟弟泊哥儿,若叫她留在侯府,只怕即便不克死,依着她这般的性子,怕是见不得弟弟比她受宠受到的关注多,兴许会对泊哥儿下毒手!” “这般性子,当初生下来就该溺死,免了之后的祸端才是!” 吴老夫人此时哪里还有身为长辈的半点儿慈爱,分明是对崔令胭这个自小看着长大的外孙女儿极为厌恶痛恨,恨不得将所有罪名都栽赃给崔令胭。 哪怕是詹氏,听着这些话心中也有些不适,更怕婆母闹开来,得罪了崔令胭。 崔令胭如今的性子,若是得罪了她,府里定是讨不着好。 她示意了女儿戚若柔一眼,想叫她上前去劝,叫老太太消消气。 婆母虽会拂了她的颜面,可平日里还是很疼若柔这个嫡亲的孙女儿,这个气头上,也只有一双儿女能劝得动了。 儿子今日在国子监没回府,她开口不如叫女儿开口宽慰。 戚若柔早就领教过了崔令胭的厉害,得罪过崔令胭的都没什么好下场,瞧瞧如今当了二皇子萧则侍妾的崔令徽就知道了。 此时,也怕祖母气头上将事情闹大,忙上前劝道:“祖母先消消气,您岁数大了,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兄长即将成婚,您这当祖母若是气坏了身子,婚事难道要推迟不成?侯府到底比咱们戚家门第高,哪怕是庶出的崔令音咱们也不好慢待了,万万出不得这样的事情。” 吴老夫人听孙女儿提起孙儿的婚事,好歹是稳住了心中的火气,只是脸色犹自凝重,对着儿媳詹氏道:“明日你陪我去侯府一趟,问问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胭丫头若真如此不孝,我这当外祖母的怎么也要去卫国公府见她一面,问问她到底有没有半点儿孝心!” “她在咱们戚家长大,若是落下个不孝的名声,外人指摘的怕也是咱们戚家的教养!” 第119章 自处 戚若柔听祖母这般说,刚想开口劝上几句,吴老夫人便带着几分不耐摆了摆手,道:“谁都不必劝我了,这桩事情我这当长辈的若是不管,旁人还要笑话咱们戚家的家教呢。再说,我自己的女儿自己疼,哪怕咱们戚家门第比不得宁寿侯府,也不能由着姑爷对戚家出嫁的姑奶奶随便动手,宠妾灭妻!” 戚若柔劝阻的话全都咽了下去,头一回觉着祖母还是不进京为好,祖母当惯了受人敬重说一不二的老夫人,这进了京城如何能明白这门第家世是何等天堑呢。 哪怕是崔令胭这个外孙女儿,如今身份不同,哪里是祖母这个长辈能置喙训斥的。 “行了,你们都回自己院里去吧,我也有些乏了,要歇一歇明日还要登他宁寿侯府的门呢。” 詹氏心中有诸多话都不好再说,免得愈发惹得婆母动怒,若是气坏了身子耽搁了儿子的婚事,后悔也来不及了。为今之计,只能暂且应了婆母,带着女儿戚若柔出了屋子。 等到出了正院,詹氏才沉着脸叹了口气道:“老人家上了岁数就是这般不明事理,咱们戚家什么门第,宁寿侯府又是什么门第,别说姑奶奶被侯爷打了一记耳光,哪怕是禁足关进小佛堂了,娘家也只有从中调和的份儿,哪里有上门质问的?” “还有胭丫头,你祖母一口一个孽障,还说是生下来就该溺死了,这哪里是个当长辈的能说出来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仇人呢。我算是知道了,你姑姑那性子是随了谁了。有这样个婆母,可真是叫人发愁。” 见着娘亲这般发愁,戚若柔迟疑一下道:“要不明日女儿装病,母亲在府里照顾我,叫祖母一人去宁寿侯府吧?” 詹氏听女儿这般说心中很是宽慰,却是摇了摇头:“娘哪里能躲着,你祖母多想恼了我我倒是不怎么怕,毕竟我生了绍章和你,当了这么些年的戚家媳妇你祖母再对我有意见难道还能不顾体面叫你父亲休了我不成?不过是怕躲在府里不看着你祖母,你祖母收不住自己的脾气,在宁寿侯府闹出个什么事情来,叫人笑话咱们戚家。” “再说,你祖母年纪大了,若气坏了身子,耽搁的还不是你哥哥的婚事?她若缠绵病榻,受罪的也是我这个当儿媳的和你这个亲孙女儿。既如此,何苦寻了借口躲在府里反倒是提心吊胆心里头不踏实呢,还不如陪着去一趟,好歹还能劝着点儿。” 戚若柔本想说她陪着一块儿去,詹氏看出她的心思,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柔声道:“若柔你就不必跟着了,在府里躲个清净吧,毕竟是长辈们的事情,你这当晚辈的不好在一旁看着,免得让人觉着不像话。” “嗯,女儿知道了。”戚若柔应了一声,想到了今日过来传信的丫鬟和姑母身边伺候的那个江嬷嬷,忍不住开口道:“娘也注意着姑母身边那个江嬷嬷,女儿瞧着这江嬷嬷的心思可不单纯,哪里是 为自己的主子讨个公道叫祖母去撑腰,分明是存了自己的小心思呢,她也不怕祖母上门闹这一场叫姑父没了脸面,彻底和姑姑没了情分。这般的奴才,也就姑姑还当成心腹,瞧不出什么不对来。” 戚若柔能想到的事情詹氏如何想不到,听她这般说,点了点头道:“娘知道了,会注意江嬷嬷的。这回娘陪着你祖母去侯府,哪怕别的都做不成也要将这个江嬷嬷给处置了,免得她挑拨胭丫头和你姑姑的母女情分。” 詹氏和女儿一边说话,一边往回走去。 进了自己屋里,才又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卫国公府一趟:“你去将今早发生的事情回禀了世子夫人,叫她心里有个成算,若是老太太直接去了卫国公府闹腾起来该如何应付。” 丫鬟有些诧异自家夫人的吩咐,可府里一向都是夫人当家,她自然不敢有半分迟疑便应了下来,行至外头乘了一辆马车一路往卫国公府的方向去了。 梧桐院 崔令胭穿着一身湘色绣牡丹花常服,一头乌发简单挽起,簪了一支羊脂玉雕玉兰花簪子,正随意坐在软塌上看着书,看起来格外轻闲。 一旁站着的碧桃不时往自家少夫人领口处瞧去,数次之后崔令胭想不注意都难,放下手中的书,问道:“怎么了,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碧桃脸颊微红,上前低声对着崔令胭道:“少夫人也该劝世子节制些,今个儿这身衣裳好歹是高领,可到底也不是长久之计,少夫人身子虽好,可也经不起这般折腾,总不好事事都由着世子。” 崔令胭一听她这般说脸颊一下子就红了,想到昨日她和陆秉之闹腾的着实有些不像话,床榻又是碧桃她们这些亲近的丫鬟收拾的,沐浴时身上更是青青紫紫的,她自己瞧了都有些觉着荒唐,更何况是碧桃这丫鬟呢。 也难得她能忍到这会儿才开口。 崔令胭压下心底的羞赧,开口道:“我知道了,如今是新婚才如此,世子总不会一直如此的。” 碧桃一愣,却是会错了崔令胭的意,她含笑点了点头道:“少夫人说得有理,等到少夫人有孕,自然是要好好养胎,哪里能容世子这般胡来。世子如今这样倒也是件好事,多亲近少夫人,少夫人才能早些有孕,彻底稳固了这世子夫人的地位呢。” 崔令胭见着她多想了一层,也没开口解释,刚嫁进府里时她想到陆秉之真正的身份和他未来要入主东宫心里头就不踏实,甚至想过到底要不要有孕,若是她有了身孕,到时候这世子夫人的位置保不住,若是有人觉着她身份不够,叫她让出来,那这孩子会不会生下来反倒是受苦的。 可这些不安在和陆秉之相处的一日日中却是慢慢减少了,她私心里觉着依着陆秉之的性子,绝对做不出那种认回皇家入主东宫便要她自请为侧室,另迎身份更尊贵的贵女为太子妃的事情。 心中那一点点担忧,只是怕到时候陆秉之当了太子,为着稳固太子之位,也由不得他自己。 宫中那位皇上她虽只跟着陆秉之拜见过一回,可隐隐觉着皇上对她是有些瞧不上眼的,若是陆秉之被认回去,皇上下旨或是暗示她叫她自请为侧妃,想给陆秉之这个儿子择个更合适的太子妃,她又该如何自处? 若是放在以前她肯定会犹豫踟蹰,不敢前行。可她慢慢觉着,自己对陆秉之也是喜欢的,孩子的事情,顺其自然。其实这件事情本就由不得她选择,这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盯着她这个世子夫人,她哪怕有心,也没办法寻到避孕的药丸。身边伺候的这些人,盼着她有孕都来不及,更何况是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帮她出去弄避子的药丸呢? 她不能因着自己将身边的人陷入危险,也不能因着一时心中不安就踟蹰慌张做出蠢事来断了自己的后路。 若是她真那样做了事情被揭发出来,她才是进退两难,总不能说她因着那个梦不相信陆秉之。这般光怪陆离的事情谁会信,纵是信了也不见得会理解原谅她的做法。 她如今在府里处境极好一则靠着陆秉之的喜欢和看重,二则祖母窦老夫人对她这个孙媳妇也是满意的。 她若冒然做出什么蠢事来,才是失了倚仗。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若是真有那一日,错的那个人也不是她。兴许还能靠着两人的歉疚筹谋后路,甚至以退为进做些什么。 崔令胭这般想着,微微一愣,心中有些苦涩。 她明明觉着自己是格外喜欢陆秉之,也依赖陆秉之的,因为从没哪个人像陆秉之一样待她好。可经过那个梦之后,她再喜欢也想给自己寻条后路。哪怕是以退为进拿歉疚来拿捏陆秉之。 不知道若是这些心思被他知道,还会和如今这般喜欢她怜惜她吗? 崔令胭心中微微有些发堵,可她又能如何,她一个弱女子娘家又靠不住,便只能替自己多想一些了。 人只有爱自己,才会有爱给旁人,这难道不对吗? 崔令胭正想着,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少夫人,舅太太派身边丫鬟过来给少夫人请安,少夫人可要见一见?” 崔令胭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想到昨日侯府发生的那些事情,还有她提议祖母翟老夫人将柳姨娘接到樨兰院养胎。倘若母亲戚氏心中怨恨责怪她这个当女儿的,将这事情告诉了外祖母吴老夫人,依她对这位外祖母的了解,外祖母不知要生多大的气,觉着她这个外孙女儿太过不孝了。 所以,舅母詹氏派丫鬟上门,是来提醒她外祖母会上门寻她? 心中有了这个猜测,崔令胭开口叫人将那丫鬟领了进来。 听完丫鬟的回禀后,她出声道:“替我谢过舅母,就说我心里有数,舅母不必替我忧心。” 崔令胭说着,又细问了具体的情形,听丫鬟说出江嬷嬷时,眼底露出几分冷意来。 “嗯,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吧。” 碧桃打赏了丫鬟一个放着碎银的荷包,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两人在戚家认识,只是如今身份不同,到底是有些生疏了。 丫鬟道:“姐姐好福气,如今表姑娘成了世子夫人,姐姐这个身边伺候的大丫鬟也很是得脸,可比奴婢有福气。” 碧桃笑了笑:“都是老天眷顾少夫人,我们这些当奴婢的只盼着少夫人能平安顺遂,早日诞下子嗣,心里头才能更踏实呢。” 碧桃将人送到了院外,这才折返回来。 第120章 没资格 碧桃蹙了蹙眉,带着几分不安道:“少夫人,许是因着之前江嬷嬷来府上觉着少夫人慢待了她没给足了她脸面,这才如此记恨少夫人。” “只是,她一个奴婢,不过因着是夫人的心腹有些脸面,如何敢这般大的胆子做出这等事情来,这分明是存心想着叫少夫人您不痛快呢。” 吴老夫人若是心疼夫人,觉着少夫人不孝上门来找少夫人,少夫人只怕又有得麻烦。 碧桃早就知道少夫人如今喜欢清清静静的日子,不喜这些口不对心只将慈爱挂在嘴上的亲戚上门烦她,哪怕是吴老夫人这个外祖母也是如此。 崔令胭见她这般气恼,不轻不重道:“这般紧张做什么?外祖母若上门来看我,我自然是要好好招待的。若是要教训管教我,叫我这个世子夫人没了脸面,我自然也不能由着她的。” 这般说着,崔令胭眼底露出几分冷然来。 这边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松雪堂,陆秉之听完观言的回禀,眉头微蹙,思忖片刻淡淡道:“我吩咐你查戚家可查出什么来了?” 之前知道吴老夫人要上京城他就吩咐观言派人私下里去查了,若是查出什么来,总用用得着的时候。 戚家这般门第,那舅太太和老夫人都不像是好相与的,戚绍章瞧着清高孤傲,可也最是自卑,在国子监里靠着侯府的关系有些体面,可私下里却也没少被人议论看低。 这些他都能忍了下来,可见心性和以前不同。 观言听他这般问,面色有些古怪,迟疑一下才开口道:“别的倒是没查出来,只是吴老夫人这趟来京城,没发现后头还跟着一位怀着身孕的女子,属下派人细查了,这女子肚子里怀的可是戚家少爷的骨肉,只是这事儿还没过明路,不知是酒后荒唐还是红袖添香一时情起之下有了这个骨血。” “那娘子姓沈,满身的书卷气,其父曾经教过戚少爷读书的,不过因病过世,家业被兄长 败落,将这唯一的妹妹送到了戚少爷床榻上。” “这事情戚少爷瞒得紧,连他母亲詹氏都不知晓呢。这回沈氏必定是听到了戚少爷要在京城娶侯府庶女为正妻的消息,更要在京城安顿下来,这才偷偷跟着吴老夫人一块儿进京了。” 陆秉之眉眼露出几分嘲讽来,冷冷道:“道貌岸然的东西,不过沈氏既然偷偷进京了,你派人将这消息叫崔二姑娘知晓了,免得那吴老夫人日子太清闲了,才会想着管教咱们国公府的少夫人。” “管束我的妻子,她哪怕是长辈,也没那个资格!” 听出陆秉之语气中的冷然,观言心中如何不知,世子也为着少夫人娘家这些事情心烦,倒不是觉着少夫人娘家事多心生不喜,而是怕影响了少夫人的心情。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81节 他伺候了世子这么些年,如何看不出世子对少夫人有多看重呢?哪里是外人能管教欺负的。 观言应了一声是,才想抬脚出去,又听陆秉之道:“还有那江嬷嬷,连奴才的本分都不知道,侯府留着这样的奴才生乱吗?想法子叫人去翟老夫人耳边念叨念叨,将这奴才给处置了,免得留着碍眼。” 见着世子没别的吩咐,观言这才退了出去,心中不免在想,这事情明明该是少夫人想法子处理的,世子倒是在意起这些内宅之事了。若是叫旁人知道了,不知有多震惊呢。 不过他倒是替世子高兴,世子这般清冷自持的性子,是该有个人叫他在乎。要不然,哪怕认回皇家登上那个位子,一辈子孤孤单单多叫人心里头难受。 总要有个心里头喜欢的,日子才能过下去,心也能慢慢暖回来。 等到少夫人诞下子嗣,甭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世子才能真正圆满,真正将当年先皇后早早去了的事情放下来。 心中想着这些,观言往梧桐院的方向看了看,盼着小主子早些来。 ...... 这日傍晚,伺候崔令音的丫鬟落雪出门回来,脸色却是格外凝重,还带着几分苍白。 崔令音见着她,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下意识问道:“你出去一趟可是遇上什么事情了,怎这般魂不守舍的?” 落雪眼圈红红的,迟疑好半天才开口道:“姑娘,奴婢今个儿出去偶然间碰到了一个有孕的女子,正巧听见后边有婆子偷偷议论这女子,说,说是这女子是前不久进京的,怀着身孕却是在客栈住着,多有不便,听说,听说这女子上京是来寻自己夫君的,那夫君不是旁人,正是未来的姑爷,戚家少爷。” 落雪说完这话,都不敢看自家姑娘的脸色。 崔令音眼睛睁得老大,不敢置信看向落雪,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苍白着脸带着几分慌乱和愤怒问道:“你说什么?这女子是上门来找戚绍章的?肚子里还怀着戚绍章的骨肉?” 落雪见着自家姑娘气恼成这个样子,也不敢瞒着,忙将她打听到的消息全都一股脑告诉了崔令音。 “她们在客栈住了有几日了,客栈有个婆子见她们主仆辛苦经常过来关照,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奴婢偷偷塞了银子和那婆子打听了,听说这沈氏和戚少爷乃私相授受,并没有过明路,这回进京也不是想要戚少爷娶她当正妻,而是怕戚少爷在京城里娶了正妻,忘了她这个人。沈氏还哭着说,不敢求别的,只求戚少爷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儿上收她当个妾室,说到底是戚家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外。” 崔令音听着这些话,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晃了晃差点儿就晕倒过去。 落雪忙上前扶住了她。 好一会儿崔令音才缓过劲儿来,她想了想,吩咐道:“你去寻姨娘过来。” 落雪听了她的吩咐,点了点头应了下来。自打姑娘的婚事定下来,文姨娘被人从庄子上接回来,夫人就半点儿都不管姑娘和文姨娘私下里如何亲近如何相处了。 只怕在夫人看来,姑娘很快就出阁,何必管那么多,左右嫁出去就是戚家的人了。 这般想着,落雪就转身出了屋子,一路往文姨娘所住的院子去了。 崔令音在软塌上僵坐了一会儿,不多时就见着落雪领着文姨娘走了进来。 来的路上落雪已经低声将沈氏的事情说给了文姨娘听,文姨娘听完之后心中又是气恼又是心疼,这会儿见着女儿坐在软塌上脸色分外苍白,更是在心中将那戚绍章骂了好几遍,又后悔当初听了女儿的话算计编排戚绍章和崔令胭,害得事情败落女儿坏了名声,才不得已从矮个里拔高个,选了嫁给戚绍章,进了戚家的门。 要不然,女儿这宁寿侯府庶女的身份,哪怕嫁不成高门大族的嫡子,一个庶子媳妇的身份也是能够得着的。如何会落得今日这般境地,不仅低嫁,出嫁前还遇上这么糟心的事情。 文姨娘上前坐在了崔令音身边,也没说心中那些后悔,只低声问道:“音丫头,你心中怎么想的?容不容得下这沈氏?” 若是容得下,是怎么个容法,若是容不下,这婚事眼看着也没几日了,这会儿闹翻了没得叫人看笑话,传遍整个京城,音丫头的婚事只怕又要耽搁了,说不定老夫人气恼之下,寻个连戚家都不如的门第随随便便就将音丫头给嫁出去了。 文姨娘能想到的,崔令音也能想到。 她的处境她自己清楚,所以崔令音听到沈氏的事情,心中难受愤怒,却是从未动过要退了婚事的想法。 她缓了缓心神,开口道:“婚事自然是要继续的,可他戚绍章从未和我提过这沈氏,更别说如今沈氏挺着大肚子寻到京城来了,这是凑巧今日被落雪撞见听到了一些话,这才探听出这些消息来。若是落雪今日没出去,叫那沈氏偷偷找到戚绍章,戚绍章是不是瞒着我要将人安置在外头,当个外室了?” “与其将人当个外室叫他时常惦记着,倒不如过了明路,直接将人接进府里当个妾室,给我这个主母敬茶立规矩。” “至于她肚子里那块儿肉,咱们总有法子弄掉的。不管如何,总不能多出个庶长子或是庶长女来恶心我,叫人编排议论笑话我崔令音一辈子!” 文姨娘想了想,迟疑一下,开口提议道:“音丫头,事情既是戚少爷惹出来的,不如叫他亲自处置了。我寻思着这戚少爷的脾性,也不是那等瞧着美色,狠不下心来的。若沈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音丫头你嫁去戚家岂不更省心些?免得脏了自己的手,落下把柄来。” 崔令音听了这话,却是摇了摇头,道:“我虽和戚绍章相处不多,可也多少了解他的性子,若我真逼他这样做了,他多半会做,可也会在心中存了嫌隙和疙瘩,怨恨我这个正妻一辈子。” “到时候,我在戚家才是处境艰难呢。倒不如容下这沈氏,戚家就亏欠了我,凡事都要忍让我三分,这样岂不更好?” 第121章 上门 翌日一早匆匆用过早膳,吴老夫人便吩咐门房的仆从安排马车,詹氏有心想劝,可见着婆母铁了心要去宁寿侯府,只能交代女儿戚若柔好好待在家里,她则陪着婆母一块儿去侯府一趟,免得真闹出什么大事来反倒是坏了两家的情分。 马车驶出戚宅所在的巷子,约莫半个多时辰就到了宁寿侯府。 门房的婆子是见过戚宅的马车的,见着马车停下来,忙上前迎了上去,隔着轿帘福身请安道:“老奴见过舅太太。” 帘子打起,先下了马车的正是詹氏,可詹氏回身亲自扶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夫人下了马车,婆子是打听到昨日府里发生的事情的,心里头咯噔一下,当即就猜到了这老夫人怕就是前不久来京城的吴老夫人,府里大夫人的生母。 她面色微微一变,对着不远处站着的儿媳使了个眼色,儿媳也是个有眼力的,忙不迭跑进府里,一路去樨兰院将亲家老夫人和舅太太上门的消息回禀给了翟老夫人。 翟老夫人听着她的回禀,微微蹙了蹙眉,带着几分嘲讽道:“这两家结成亲家多少年都不走动,亲家母这趟上京也没来得及来咱们府上做客,今日倒是上门了,难不成是听说了什么,想着给老大媳妇撑腰做主的?” “不过她只怕失算了,这夫妻之间哪里有不吵闹不动手的,老大续娶戚氏这么些年,膝下连个庶女庶子都没,如今好不容易柳姨娘肚子有了动静,难不成他们戚家还拦着不叫柳姨娘将这孩子给生下来,想要落掉咱们崔家的这一点儿血脉?” 戚氏昨日失了颜面听到亲生女儿提议老夫人将柳姨娘接到樨兰院住着,又生了一场气,这会儿是真病了,早起没过来请安,只派了贴身的江嬷嬷过来告罪。 这会儿在屋里陪着老夫人说话的是二夫人卞氏。 卞氏听出婆母的语气不好,想着昨个儿大嫂戚氏丢了那么大的脸,心里头也分外快意,想到上门的是戚家吴老夫人还有舅太太詹氏,她出声道:“老夫人亲自上门了,要不然派人叫音丫头过来一趟,毕竟长辈上门,她一个当晚辈又即将嫁进戚家的姑娘可不好躲在自己院里。” “再说,若是气氛僵了,音丫头这个未来的戚家孙媳妇也能劝着吴老夫人一些,免得彼此生出嫌隙徒增尴尬。” 翟老夫人知道卞氏的意思,点了点头,吩咐侍立在身边的大丫鬟玳瑁道:“你去叫音丫头过来一趟,就说亲家老夫人和舅太太登门了,叫她过来给长辈们请个安,也一块儿说说话。” 玳瑁应了声是就领命下去了,没一会儿功夫崔令音就带着丫鬟落雪到了樨兰院。 隔了一盏茶时间,外头就有丫鬟进来回禀,说是吴老夫人和舅太太到了月洞门处。 翟老夫人不喜吴老夫人上门,可到底还是自持高门大族最是重规矩,示意了卞氏一眼,叫她带着崔令音去迎一迎免得叫人觉着他们宁寿侯府看不起人故意摆架子。 卞氏点了点头,带了崔令音出去迎了,过了一会儿外头帘子打起,卞氏领着吴老夫人和戚氏走了进来,崔令音则跟在几人身后。 彼此寒暄几句,分宾主落座,吴老夫人没喝几口茶就开口道明了来意:“昨个儿我听说侯爷和我那女儿因着一个妾室起了争执,侯爷竟是动了手,还打了自己媳妇一巴掌,叫她丢了好大的脸面,我又是担心又是心疼一整晚都没合眼,早起匆匆用过早膳就急忙上门了,想问问亲家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她话音落下,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还透着几分尴尬,好似方才寒暄客气彼此关心都是假的。 翟老夫人心中有些不悦,想着这吴氏还真是小门小户当家当习惯了,以为自己还是在小小戚家说一不二的老夫人呢。这会儿到了侯府,问话问得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竟存了几分质问之意,当他们宁寿侯府也是和戚家一样的门第呢。 翟老夫人压下心中的不快,强扯出几分笑意来,道:“亲家母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夫妻之间哪里有不吵架不动手的,昨个儿也是老大太过在乎柳姨娘腹中的孩子一时间生出误会来,这才在气头上动了手,我也骂过他了,还叫人往翠微院送了好些补品,也叫他过去道歉赔不是,这夫妻之间的事情说起来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亲家母若是再晚来几日,他们二人说不得就和好了,哪里有咱们两个当长辈的坐在这里特意讨论的机会?” 翟老夫人这话说得有些阴阳怪气,甚至有些刻薄,话里话外都在说吴老夫人这般着急上门根本就是没事找事,哪家的夫妻没有些矛盾,若是一出了事情娘家人就上门,这也太不像话了。 吴老夫人一向在戚家说一不二,被翟老夫人这么一挤兑,当即脸色就涨得通红,有些下不来台。 卞氏在一旁劝道:“老夫人别恼,婆母也并非是说老夫人不该上门。亲家老夫人上门阖府都高兴呢,只是大嫂都嫁进侯府这么些年了,胭丫头都出嫁了,泊哥儿也到了议亲的时候,又不是刚嫁人的新妇和夫君吵嘴闹架了还要娘家人过问撑腰,这传出去岂不在京城成了个笑话被人编排议论?” “再说,如今事情已经平息了,那只是个误会,大嫂照顾泊哥儿都有些精力不济,如何敢叫她这个主母照顾怀孕的柳姨娘,婆母也是心疼嫂嫂这个儿媳,所以才听了胭丫头的提议将柳姨娘接进樨兰院叫婆子丫鬟照看着,免得大嫂受累了。” “老夫人尽管安心,别说柳姨娘肚子里怀的不一定是个儿子,纵然是,也只是个庶出,侯府规矩大最重嫡庶,是万万不可能叫一个庶子越过嫡子的,这家业自然只是泊哥儿这个嫡子的,您和大嫂安心就是。” 卞氏这番话说下来,倒显得吴老夫人上门这一趟是为着外孙儿崔慎泊算计这宁寿侯府的家业了,这话吴老夫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竟一下子成了闷葫芦,到嘴边的话怎么说都不好,算是头一次领回到了这高门大族儿媳妇的厉害。 这便是女儿的妯娌吗?有这么个牙尖嘴利的弟妹,泊哥儿身子又不好,女儿这些年只怕过得也不容易。 吴老夫人心中有些难受,甚至觉着有些难堪,原以为女儿成了这侯府的长房长媳还生下了泊哥儿和胭丫头,胭丫头如今嫁给了陆秉之成了卫国公世子夫人,而前头那位穆氏生的女儿崔令徽仅仅当了二皇子萧则的侍妾,如此情形下戚家这个亲家也有底气和侯府平起平坐了,所以她才有底气今个儿上门来要个说法。 可这会儿她才明白,人家根本就没将她这个戚家老夫人放在心上,不然,怎会一句句都是挤兑的话,将她顶得半句都说不出来。 吴老夫人臊得慌,一张面皮都有些挂不住了,她看了儿媳詹氏一眼,詹氏心中叹了口气,到底不好叫老夫人难堪连带着叫人小瞧了戚家,忙含笑对着卞氏道:“二夫人哪里的话,什么家业不家业的,咱们两家虽是亲家,可哪里有过问这些的道理,老夫人不过是心疼姑奶奶,今个儿才想着上门看看姑奶奶,给姑奶奶带些家乡的吃食。” 她又问道:“姑奶奶身子既然不舒坦,这会儿可是在翠微院?” 翟老夫人点了点头,此时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对着詹氏道:“她身子不适,在翠微院将养着呢,你带你婆婆过去吧,我吩咐厨房做些新鲜的菜式,叫人送去翠微院,中午你和亲家老夫人就留在翠微院用膳吧,彼此多少年没见面,上回老大媳妇去戚宅也没待多久,定是有不少话要细说。” 翟老夫人说着,就叫人吩咐膳房好生准备中午的膳食,送到翠微院去。 吴老夫人面色变了几变,到底是起身跟着儿媳詹氏告辞出来。 见着二人离开,翟老夫人才将手中的茶盏搁在桌上,语气中满是不屑:“小门小户的老太太,女儿能嫁给老大当继室也是他戚家祖坟上冒青烟了,谁给她这般大的脸上门和咱们侯府讨要说法?老大已经算对 得住她了,这些年膝下可有个庶子庶女?别家的高门大族庶子庶女都要嫡母照看的,她轻省了这么些年已经算是体面了,难道连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都容不下?还要害了我们崔家的骨肉不成?” “吴氏这样的性子,今个儿我若是软了几分,和她赔不是,她多半就蹬鼻子上脸了,不压一压她的性子,不知道戚家和咱们侯府门第那是一个天一个地,何谈什么平起平坐。” 卞氏觉着老夫人这话有些刻薄,她出声宽慰道:“母亲快别因着这个置气了,他们小门小户难免不懂规矩些。您就看在胭丫头这个孙女儿的份上体谅一些吧,好歹胭丫头是个有分寸知轻重又顾全大局的,要不然,大嫂是她的生母,她如何会提出叫母亲将柳姨娘接到樨兰院照顾?可见在胭丫头心里,是将咱们崔家血脉当回事儿的。” 翟老夫人原本只是有些生气吴老夫人今日上门,这会儿听卞氏这般说,虽没有继续说戚家的不好,却是面色复杂,好半天都不开口。 卞氏心里头咯噔一下,才想开口打破这份儿沉默,就听翟老夫人开口道:“我倒不是如此想的,我只觉着胭丫头这孩子心肠也太硬了些,咱们崔家怕是掌控不住她。” “她这个卫国公世子夫人当得再风光,对咱们宁寿侯府这个娘家没助力,侯府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她连戚氏这个生母都不放在心上,能提出这样的建议来,也着实是个心狠的。你说,该不该想法子安排个人分了她的恩宠,叫她知道她哪怕是世子夫人,也要靠着娘家的。” 卞氏一愣,迟疑一下开口道:“母亲怎会有这样的想法,那陆秉之一向不近女色,如今虽待胭丫头好,可也不见得会看上其他的女子。再说,这样的女子若不是出自咱们崔家,咱们也掌控不住,何苦送到陆秉之身边分了胭丫头的宠,反倒叫胭丫头和咱们离心了呢?” 翟老夫人想了想,道:“不必咱们动手,这样,你叫人传出胭丫头善妒容不得人的话,最好叫宫中太后娘娘或是皇上知道了,这样,宫中赏赐下人来,我就不信胭丫头不会不难受,不会想不起咱们侯府这个娘家。不然再迟些她万一有了身孕诞下子嗣在国公府彻底稳固了地位,那就更用不着咱们侯府了。到时候,她翅膀硬了离咱们侯府这个娘家就越来越远了,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看看你嫂嫂的情况就知道了,这孩子,可不是个软心肠的。” 第122章 野心 见婆母拿定了主意,卞氏也不敢再劝,婆母有句话说得没错,胭丫头不好掌控,不想着倚仗宁寿侯府这个娘家,再大的体面和风光对侯府都没有半分助力。再则,若叫胭丫头一直独得世子的恩宠,再诞下子嗣稳固了地位,长房就愈发气焰嚣张了。大嫂戚氏虽和胭丫头不和,和到底是生母,多少也能凭着这份儿血缘关系叫旁人忌惮几分的,她可不想叫这个她一向看不上眼的大嫂在老夫人面前得脸了。 如今大嫂这般才叫她心中快意。 如此想着,卞氏更没开口,默认了老夫人的安排。 这边 吴老夫人和詹氏从樨兰院出来,见着四处没人,当即就沉下了脸色,愤愤道:“好个势利眼,还想着这些高门大族最是知礼数的,可你瞧瞧,亲家母方才可给过我半点儿脸面,那一句句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我二人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在她面前要矮了一头呢,由着她作践嘲讽呢。” “咱们姑奶奶可是嫁进了他们侯府,当初八抬大轿抬进门又给侯府生了泊哥儿,辛苦执掌中馈这么些年,难道都换不来这点儿体面吗?”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结这门亲事,也好过今日登门受这番羞辱,辱没了咱们戚家的门楣。” 詹氏听着老夫人这话,自然知道老夫人气归气,可若回到过去,即便知道会是今日这般处境,也会选择将姑奶奶嫁进宁寿侯府,当了这个侯夫人的。 “您消消气,这京城的高门大族多是如此,咱们又不常来往,您若不想受气往后少来就是了。只要侯府还要脸面,往后家业都是泊哥儿的,姑奶奶这个侯夫人的位置还稳当没人敢算计,咱们戚家人就不好说什么。” “毕竟,两家门第没法比,有些憋屈是不得不认的。” 吴老夫人如何不知道这些道理,正因为知道心里头才难受。又恼女儿当了这么些年的侯夫人也没讨得翟老夫人这个婆母喜欢,更没替崔家生下一个身子健康的儿子,这些年只得了泊哥儿和胭丫头两个,竟也不知想法子笼络住姑爷的心,将姑爷哄到她屋里去,反倒是叫一个身份卑贱的柳姨娘得了姑爷的喜欢,肚子里还揣了一块儿肉,倘若十月怀胎生下个儿子,依姑爷对这柳姨娘的喜欢,泊哥儿的地位未必不会被动摇。 毕竟,世上疼小儿子的不知有多少,更别说泊哥儿身子还不好,别说是姑爷了,说不定连翟老夫人这个亲祖母也会偏心一个庶子。 只盼着柳姨娘没那个福气,到时候生下的是个女儿,或是生产过程中出个什么岔子,最好一尸两命彻底叫女儿没了顾虑。 如此想着吴老夫人也没多说什么,只扶着詹氏的胳膊一路往翠微院走去。 翠微院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82节 戚氏刚听说母亲吴老夫人和嫂嫂詹氏上门,先去了婆母翟老夫人那里,这会儿正往她院里来。 她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昨个儿被侯爷打了一记耳光,之后柳姨娘又被接去樨兰院住着,她没了脸面怕人耻笑这才称病不出,因着生了大气身上也不爽利,这会儿娘家人上门,她一则脸上难堪,二则也疲于应付。 她下意识就朝一旁站着的江嬷嬷看去,眼底露出几分不快来。 江嬷嬷心里头咯噔一下,忙跪下来带着几分哽咽道:“夫人即便要责罚奴婢奴婢也认了,夫人受了这般大的委屈怎能不告诉娘家,老夫人上门一趟好歹能叫侯爷他们有些忌惮,樨兰院那边也会劝着侯爷一些的。再则夫人受了委屈不告诉娘家,若这事儿叫老夫人和舅太太从别处知晓了,少不得多想一些,觉着夫人这个出嫁多年的姑奶奶和娘家生分了,生出这般误会来又该如何是好?” “奴婢满心满眼可都是为着夫人好!” 江嬷嬷说完这话,面上俱是替戚氏这个主子操心打算的神情。 戚氏的脸色缓和了些,淡淡道:“起来吧,你即便是为着我好,往后做事也先知会我一声。” 江嬷嬷连连点头:“奴婢知道了,只是昨日夫人因在里屋歇着,奴婢实在不好扰了夫人的清静,这才斗胆自己拿了主意派人去了戚宅,将府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老夫人和舅太太。” 她这样说了,戚氏更不好追究,这事情便也揭过去了。 戚氏吩咐人准备了茶水和点心,自己又去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鲜艳一些的衣裳,瞧着气色好了许多。 才刚收拾妥当,外头就有丫鬟回禀道:“夫人,老太太和舅太太过来了。” 戚氏从软塌上起身,迎出了门口,见着吴老夫人,不等她福身行礼就被吴老夫人扶了起来,满是心疼道:“快别拘着这些礼数了,你受了这般大的委屈,若不是江嬷嬷派人告诉我,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快和娘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他们崔家也是高门大族诗礼传家的,难道能为着一个妾室这般欺负长房长媳,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戚氏扶着吴老夫人进了屋里,挥手示意江嬷嬷她们退了下去,这才将她和侯爷为着柳姨娘争吵甚至动了手的事情说了出来。 吴老夫人越听越恼,恨恨道:“你身为正室,责罚一个对你不敬的妾室有何不可?别说你不知道她怀着身孕,就是知道,难道她怀着身孕就成了个金疙瘩了,连跪一会儿都跪不住了?也不想想她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当了几年的姨 娘就忘了自己的老底了吗?我看她就是故意拿肚子里的孩子来算计你这个主母,叫姑爷对你有了意见。这般不安分心又大的妾室,你怎么能留到现在,若是早早想法子打发了,也不至于到了今日这般境地。” 这些想法戚氏何尝没有过,可她在府里也是艰难,侯爷又那般护着柳姨娘,她纵然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量。 说到底,她是不敢惹侯爷,叫侯爷厌恶了她。也怕自己经营了这么些年贤惠的名声因着一个柳姨娘折损了,这才拖了一日又一日,如今柳姨娘肚子里揣着那块儿肉,又搬到了樨兰院,她便是想动手也寻不到机会。 想起住在樨兰院养胎的柳姨娘,戚氏不免又想到了崔令胭这个女儿,脸色当即就难看起来。 “哪里有那么容易,如今人住到樨兰院,我便是有那个胆子也寻不到机会在婆母眼皮子底下动手。胭丫头可真是个孝顺的,我这当母亲的受了这般大的委屈,她回娘家一趟不知宽慰我替我不平便罢了,竟还向着柳姨娘这个外人,我怎就生了这么个白眼儿狼!” 听女儿提起崔令胭,吴老夫人此时也觉着自己往日里是看错了人,崔令胭这个外孙女儿在戚家的乖巧懂事都是装出来的,如今当了世子夫人才露出她的真性情来。 她们母女倒是一块儿看错了人,如今倒叫一个小辈下了面子,甚至拿捏不住崔令胭。 母女俩半天都没说话。 好一会儿,吴老夫人才开口道:“胭丫头如今翅膀硬了靠的就是陆秉之的喜欢和恩宠,她若没了如今的体面,或是陆秉之身边有了新人,哪里还会这般张狂,不将你这个生母放在眼中。” “我听你嫂嫂说她出嫁时陪嫁丫鬟其中一个叫秋芷的,原是在你屋里伺候的?能当陪嫁丫鬟可见容貌资容起码是中上,你想法子给她送个口信,挑拨挑拨这丫鬟的野心,若她能侍奉了陆秉之,胭丫头也就知道在卫国公府也不是那般轻易容身了。” “像胭丫头这样的姑娘我见多了,难道咱们还想不出法子叫她吃些教训,忌惮你这个生母?这为人父母,疼爱儿女是一层,有时候也要用些手段,不然纵是儿女也不将你当回事儿。” 詹氏听着老夫人这话,心里头咯噔一下,张嘴想要劝上一句,叫老夫人和戚氏打消这个主意,莫要做出糊涂事儿来愈发叫胭丫头寒了心,将彼此最后的那点儿情分都给弄没了。 可她还未开口,吴老夫人就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别插嘴,胭丫头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如今她这般气焰嚣张不将你这个长辈放在眼中,甚至还说因着崔令音的事情要将咱们戚家教养她多年的恩情全都抵消了,你也真能应下,真是半分骨气都没有。若当时我在场,我定要一个耳刮子打上去,好叫她知道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戚家教养她这么些年的恩情,难道是假的不成,哪里能说抵消就抵消了,她生出这个心思,就是存心想要赖掉这份儿恩情,不过是拿了崔令音这个堂姐当借口罢了,你是个傻的才看不明白被她一个小辈给哄骗了去!” 詹氏被老夫人质问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忐忑,也不想留下来听老夫人这些算计,便寻了个借口出了屋里,只留老夫人和戚氏私下里说话。 隔了两日,伺候崔令胭的秋芷从膳房拿吃食回来的路上被一个路过的丫鬟暗中塞了一张纸条,等到夜里闲下来偷偷看了,面色变了几变,最初的那些不安和忐忑终究是被野心占了上风。 见着三姑娘那般体面风光,她这陪嫁丫鬟如何能不生出别的心思来,更别说世子又是那般风光霁月,身份尊贵,若能伺候世子,也是她几辈子求来的福气。 夫人说了,若是她成了事儿,她会劝少夫人容下她,将她抬为姨娘。毕竟,世子身边也不能只少夫人一个,总要有个姨娘的,不然旁人只会说少夫人善妒容不得人。 更别说,若是少夫人有孕了到时候不便伺候世子,总要给世子安排个人伺候,与其窦老夫人和岑氏安排人过来,倒不如她这个知根知底的,哪怕承了恩宠也不敢生出其他的想法来,总是容易拿捏的。 所以,她这般,也算是替少夫人分忧了。到时候有夫人护着,哪怕为着名声,少夫人也要容下她才是。 第123章 提醒 转眼就到了崔令音和戚绍章成婚的正日子。 早起用过早膳去窦老夫人那里请安后,崔令胭便和陆秉之出了国公府,乘马车一路往宁寿侯府去了。 她刚和陆秉之下了马车进了府里,便有婆子满脸喜色往樨兰院回禀了翟老夫人。 翟老夫人听说陆秉之这个世子也跟着来了,且到的还是他们侯府,心里头又是高兴又是松了一口气。 她着实是怕崔令胭这个有些反骨的孙女儿因着自小在戚家长大,今个儿直接就去了戚宅。若是如此,事情传开来他们宁寿侯府这个娘家还有什么体面,过往将人送去外家的事情又要被拿出来编排议论,还不知惹得多少人嗤笑不屑呢。 好在,今日胭丫头到底没犯了糊涂,给外人留下话柄。 坐在下头的戚氏和高氏见着老夫人如此,面上也带了几分不自在。 这会儿二夫人卞氏在前头忙活,戚氏虽有管家的权力可也病了一场,这几日才好些,少不得高氏这个平日里有些木讷笨嘴拙舌的儿媳来接婆母这话。 她含笑道:“世子肯陪着胭丫头过来,可见是将胭丫头放在心上,这可是份儿体面。” 她这话说了相当于没说,有些干巴巴的,好在翟老夫人一向是知道这个儿媳的性子的,心中虽有些觉着三儿媳不如二儿媳会说话,却也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视线落在戚氏身上,带着几分警告道:“今个儿音丫头出嫁可是大喜的日子,世子能陪着胭丫头一块儿回府也是难得的体面,你哪怕和胭丫头有些嫌隙今日也要装出慈母的样子,莫要冷着脸叫胭丫头在世子面前失了颜面,也叫世子看了咱们宁寿侯府的笑话。” 听出老夫人的敲打之意,戚氏心中有苦说不出,挤出一丝笑意来点头应道:“母亲教训的是,儿媳知道轻重的。” 听她应下,翟老夫人便也没继续说什么。 没过一会儿,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丫鬟的请安声传了进来:“奴婢见过世子,见过三姑奶奶。” 丫鬟将帘子打起,崔令胭和陆秉之一前一后从门外进来。 翟老夫人见着崔令胭走在前头,微微蹙了蹙眉,可又想着今日是胭丫头回娘家,世子虽身份尊贵可到底是姑爷,也不好在前头领路,心里头的那点儿不妥便消散下去。 不等二人上前请安她就堆着笑对陆秉之道:“秉之今日竟是得空陪着胭丫头一块儿过来,今个儿都是自家人,秉之只当在国公府就是了不必拘束。” 陆秉之点头应下,和崔令胭上前行了礼,又给戚氏和高氏见礼,这才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 丫鬟上了茶水和点心,翟老夫人含着笑意和崔令胭说起话来。 陆秉之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盏茶轻轻抿着,通身的矜贵气度。 戚氏身为岳母,按理说也能和女婿说上几句,可她和崔令胭不亲近,陆秉之又是那般的身份,这场婚事也是侯府高攀了,所以她这个当岳母的反而是有些局促,心中甚至盼着陆秉之早些离开,也省得她在屋里坐得不大自在。 三夫人高氏平日里虽有些木讷,可心思也是个通透的,如何看不出戚氏这个嫂嫂的心思,只在心里笑话。自己生出个好女儿,却是将人赶的远远的,如今后悔全都是咎由自取,真真是怨不得旁人。 如今这般不自在,也是嫂嫂自己活该,受着便是了,往后有的是这样的场合呢。 戚氏坐了一会儿,就实在熬不住起身对老夫人说是去前头帮衬着卞氏,免得卞氏忙不过来,这才从屋里退了出来。 她这一避开,屋子里气氛反倒是有些尴尬起来。 翟老夫人压下心中的不满,含笑对着崔令胭道:“你娘到底是执掌中馈,今日虽是音丫头的婚事,可有她帮着你婶婶,你婶婶也能轻省些。” 崔令胭点了点头,顺着老夫人的话说了下去,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又坐了一会儿,陆秉之寻了个借口告辞出去。 翟老夫人见着他离开,含笑对着崔令胭道:“世子去了前院,你也去音丫头那里瞧瞧吧。到底是一家子姐妹,过往有多大的矛盾也断不了这份儿血缘。今日她成婚,往后就是胭丫头你的表嫂的,你们好好相处,在京城里彼此相处起来总比外人要亲近。” “去 吧,要不要你三婶陪你过去?” 崔令胭摇头:“堂姐的院子我难道不认得,叫三婶陪着反倒是有些不像话了。三婶就留在这里陪祖母您吧,免得您闷了。” 说完这话,她就对着翟老夫人和高氏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翟老夫人看着她离开,沉默片刻才带着几分感慨道:“胭丫头有时候礼数周全,叫人觉着她和咱们侯府亲近。可有时候执拗起来,倒像是生了反骨,半点儿都不想着侯府这个娘家。她这性子若是能改一改,再柔和温婉一些,彼此相处起来倒是更舒心些,我这当祖母的也能多疼她一些。” 老夫人这话似是有些感慨,又透着几分深意。 侍立在一旁的丫鬟婆子眼底俱是露出几分诧异,却又不敢表现出异样来。 高氏是猜出婆母对崔令胭这个孙女儿不大喜欢,甚至有几分忌惮的。可即便猜出来,她这会儿也不好接婆母这话。 她反倒是觉着崔令胭如今这般性子也没哪里不好,性子里若没有这份儿反骨和强硬,早就被人吞的连骨头都不剩下了。 孩子小的时候侯府不护着,戚氏这个生母又那般偏心,自小虽住在戚家这个外家,可到底也是寄人篱下还不知受了多少委屈,能养成如今这般性子,该知足了。 若真如老夫人说的那般温婉柔和,只怕刚回京城,就被崔令音这个堂姐算计坏了名声,那时候就吓破了胆子自尽以证清白了。那样的话,哪里还能嫁给陆秉之当了这个卫国公世子夫人,又如何能有今日这般养尊处优的日子过? 要她说来,婆母和嫂嫂都有些贪心了,自己没付出多少就想叫胭丫头回报,还拿孝道来辖制胭丫头,若她是胭丫头,也躲得娘家这些人远远的,恨不得一辈子都不往来呢。 只怕胭丫头也是如此想法,要不然也不会和侯府这般疏远,更不会因此惹得老夫人和戚氏不满了。 翟老夫人察觉到屋子里有些安静,也察觉过来自己这话有些不妥,便止住了话语没继续说下去。 ...... 今日虽是崔令音这个二房姑娘成婚,可因着崔令音本就是庶出,嫁的又不是高门次子,或是显赫些的门第,反倒是戚家这个半点儿都不显的,姑爷也是托关系入了国子监,在这京城里更是没什么地位了。所以,前来侯府的宾客并不怎么多,地位也不高,只有些素日里极为交好的或是想示好侯府的,才叫当家夫人过来凑个热闹。 以至于去碧岚院的路上,崔令胭和碧柔都没遇上多少人,到了碧岚院,才听得里头的说笑声,觉出几分办婚事的氛围来。 廊下的丫鬟见着崔令胭亲自过来,紧张之余又有几分高兴,想着三姑奶奶今日若不是故意过来难为自家姑娘的而是真心给姑娘送嫁的,说出去也是一份儿体面。 她忙含笑上前行礼,声音里竟是带了几分颤抖:“奴婢见过三姑奶奶。” 这边的请安声传进屋里,伺候崔令音的大丫鬟落雪从里头迎了出来,一脸忐忑将崔令胭领了进去。 屋子里,崔令音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眉目精致,眸光流转间仿若朝霞,身上多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艳丽。 见着崔令胭进门,她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随即含笑道:“难得三妹妹不计较过往,还愿意在出嫁这日过来看我。” 她这话说得随意,可话音落下,屋里的丫鬟婆子就全都紧张起来。 就连站在一旁的文姨娘,脸上都生出几分不安来,视线落在崔令胭身上,生怕崔令胭听着这话气恼之下直接便转身走了。 大婚这日闹出姐妹不和的事情来,传出去多难听。 崔令胭却是没从崔令音话中听出刻意和讽刺来,以她对崔令音的了解,这只是她的心里话罢了。 她莞尔一笑,转身从碧柔手中拿过一个四四方方的檀木锦盒来,含笑放到桌上。 “今日堂姐大婚,我给堂姐准备了添妆,堂姐看看喜不喜欢?” 崔令音打开盒子,里头是一整套的珍珠头面,珍珠颗颗饱满莹润,是难得的好东西,说出去也体面。 崔令音想,若是她日后过得不好,手头紧张,只要她舍得,这头面上的珍珠还能拆下来换了银钱,也不会叫人瞧出来传出去没了脸面。 也不知自己这个堂妹是不是存了这般的心思。 崔令音没有多想,含笑和崔令胭道了谢,将这添妆给收下了。 堂姐妹到底不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之前又有过那般算计,如今虽前嫌尽释崔令胭也送了这份儿添妆,可关系哪里是一时间能和寻常人家的堂姐妹相比的。 所以,崔令胭送了添妆也没多留,又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83节 崔令音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想了想,在文姨娘耳边低语几句,文姨娘愣了一下,起身追了出去。 崔令胭还未走出碧岚院,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就停了下来,见着是文姨娘眼底露出几分不解来。 “姨娘可是还有什么事情?” 文姨娘编排过她和戚绍章,几乎坏了她的戚绍章的名声,如今见着崔令胭不免有几分心虚,她避开崔令胭的视线,压低了声音道:“姑奶奶这些日子防着些身边的大丫鬟秋芷,之前戚家老太太上门探望大夫人,听说老太太对姑奶奶有所不满,觉着姑奶奶如今得世子喜欢翅膀硬了才不将大夫人这个生母放在心上,提议将柳姨娘接到樨兰院养胎,听说老太太想要借着秋芷来分了世子对姑奶奶的恩宠呢,大夫人,大夫人也应下了,那秋芷原先到底是大夫人房里伺候的,若有吴老太太和大夫人撑腰,未必不会起了攀高枝儿的心思。” 第124章 惦记 崔令胭眉眼间露出几分嘲讽,看了文姨娘一眼,出声道:“这事情我知道了,姨娘回去陪着堂姐吧。” 文姨娘知她是个有主意的,听她这般说就点了点头返回了屋里,心里头也稍微松了一口气,她过去对不住三姑娘,这回将这事情告诉她,不敢指望因着这点儿小事叫她高看一眼,只盼着三姑娘日后能对女儿崔令音好一些。 哪怕是音丫头遇到困难的时候帮上一把,她就感激不尽了。 碧柔跟在崔令胭身后,低声道:“没想到吴老太太和大夫人竟真能动了这等心思,世子和少夫人才成婚多久,别说是世子没这个心思了,府里也没这个打算,即便是有,也不该娘家这边动这个心思撺掇少夫人的陪嫁丫鬟,这事情若是传出去,还不知招来多少议论呢,亏得大夫人也能应下来。” 崔令胭原本就对戚氏没多少期待,因着柳姨娘的事情戚氏更是对她厌恨极了,她只是没想到,外祖母刻意上门探望,竟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看来自己那个外祖母是觉着拿捏不住她,心中分外不痛快呢。 碧柔见着崔令胭不说话,以为她心中不痛快,便低声宽慰道:“少夫人不必太过担心,那秋芷哪怕有这个心思也要寻到机会才是,等今个儿回了府里,少夫人大可将人叫到跟前儿敲打一番,再寻个由头将人调去外头庄子上就是了。” “说句不好听的,秋芷虽有几分姿色,可比起少夫人来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更别说,世子待少夫人极好,平日里根本没正经看过秋芷,秋芷若冒然做些什么,只怕是没攀上高枝儿,反倒连大丫鬟那点儿体面都没了,成了个笑话呢。” 崔令胭知道她的心思,笑了笑,道:“放心,世子可没纳妾的心思。” 听出她语气中的笃定,碧柔眼底划过一抹诧异,觉着少夫人也太过笃定了一些。虽说世子如今待少夫人极好,琴瑟和鸣羡煞旁人,可世子身份不同,等到少夫人有孕,身边总也要有个伺候的人。若是岑氏这个当婆 婆的往松雪堂安排人,少夫人怕也不好直接将人给赶出去。 这话碧柔藏在心底没有说出来,免得叫崔令胭心中不痛快。 她将这些心思藏在心底,崔令胭却是瞧了出来,却没有解释。她并非是仗着自己姿容出众,觉着陆秉之只能喜欢她不可。而是知道先皇后和如今淑嫔的事情,依着陆秉之的性子和对这桩事情的芥蒂和痛恨,断不会生出纳妾的心思的。 若是有人动了这个心思,怕只会引得陆秉之厌恶和恶心,哪里能攀上什么高枝儿。 聪明反被聪明误,秋芷若真生出这个心思勾引陆秉之,必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两人出了碧岚院,就回了崔令胭原先住着的出云院。 崔令胭如今身份不同,虽出嫁了院子里还是每日有人收拾洒扫,屋子里干干净净,很是舒适。 崔令胭派人将陆秉之叫到出云院来。 陆秉之进来的时候,径直走到软塌前坐了下来,拿起崔令胭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含笑道:“胭儿倒是会偷闲,也不去女眷那边坐坐。” 崔令胭笑着摇了摇头:“堂姐闹出来的那些事情又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忘了的,我去女眷那边没得叫人心中编排罢了,何苦叫人当乐子瞧,倒不如躲在这里喝茶。” “再说,今个儿是堂姐的正日子,我可不好抢了堂姐的风头。” 崔令胭说完这话,视线落在陆秉之的脸上,不由得想起方才文姨娘告诉她的事情来。 这人身份贵重,生得又这般好,满身的矜贵气度,每日面对这张脸,其实也怪不得秋芷会生出攀附的心思来。 毕竟,陆秉之的床榻也不是那般好上的。 崔令胭想着,愈发觉着面前这张脸叫生得格外赏心悦目,叫人动心了。 她的夫君,她可不想叫旁人沾染半分。 这心思刚生出来,崔令胭一颗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就将视线从陆秉之脸上移开。 她不寻常的表情如何能逃过陆秉之的眼睛,陆秉之放下手中的茶盏,出声问道:“怎么了,可是我不在的时候你那祖母给你气受了?还是说,你母亲因着那柳姨娘的事情怨怪你了?” 听他问出这些话来,崔令胭怔了一下,摇了摇头,目光直直盯着陆秉之,好一会儿才喃喃道:“世子身份这样贵重,生得又这般好,不知多少人背地里惦记呢。” 她自己都没发觉,说这话时她语气中有种掩饰不住的酸味儿。 陆秉之先是诧异,随即眼底泛起几分笑意,一双平日里显得薄情清冷的眸子霎时间变得生动起来,叫人看一眼就能沉溺其中。 “这么说,胭儿也很是惦记?” 崔令胭被他的笑晃了下眼,瞧出他眼中的打趣,脸颊蓦地一红,带着几分嗔怒道:“什么惦记不惦记的,世子别说笑了。” 陆秉之抿了口茶,纠正道:“胭儿是用不着惦记,毕竟每日躺在我榻上的是......” 听他说得这般不像话,崔令胭脸颊从薄红变得绯红,下意识就伸手捂住了陆秉之的嘴:“青天白日,世子怎说这些?” 今日可是崔令音出嫁的日子,这里又是宁寿侯府,若被人听见了传出去,他们夫妻脸面还要不要了。 不过也是自己不好,嘴上说不在意秋芷的心思,可心中还是觉着有些恼怒,觉着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给惦记了。 即便陆秉之不可能纳妾,她心中都觉着不舒坦。 陆秉之抓住崔令胭的手将她圈在自己手中,收敛了笑意,多了几分平日里的正经:“到底怎么一回事,你平日里可不会开口说这些?” 对上陆秉之的视线,崔令胭迟疑一下,将文姨娘告诉她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刚说完,陆秉之的脸色就沉了下来,眼底藏着几分怒意,那是一种被人冒犯的不快。 崔令胭见他这般表情,也有些不自在。自己娘家这边乱七八糟的事情,连她自己都厌烦,更别说是陆秉之了。 陆秉之若不是先皇后之子,不是这般品性,或是,她嫁的人不是陆秉之而是旁人,娘家这般上赶着给他纳妾往他床榻上送人,兴许那人只会心中快意将人给收下了,甚至背地里还会和同窗或是好友炫耀。 可陆秉之就不一样了,生出这般想法来,对他就是一种冒犯。 “你别生气,秋芷的事情我会处理的,想个法子将人送去庄子上或是外头铺子上就是了。” 崔令胭说着,另一只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喃喃道:“我的夫君,总不会叫旁人染指半分的。” 她这么一说,陆秉之心里再大的火气都消了。 见着她眼底的那点儿拘束和不安,陆秉之表情缓和下来,解释道:“你娘家人生出这般心思来是她们的不是,你不必将错处往自己身上揽,我也不是那种会迁怒的。有什么事情,咱们夫妻商量着处理,你说这样可好?” 他这话句句说到了崔令胭的心底,她心中一阵酸涩,因着外祖母吴老夫人和戚氏那些心思而生出来的低落堵心一下子就在他的这些体谅宽慰的话中烟消云散,整颗心都安定平静下来,像是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分外踏实。 崔令胭笑了笑,压下心中的那些情绪,含笑对着陆秉之道:“这话我可记着了,世子说到做到可不要反悔才是。” 陆秉之认真道:“自然不会。” ...... 到了吉时,戚家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到了宁寿侯府。 崔令胭膈应吴老夫人拿想要用秋芷拿捏她的事情,便先叫陆秉之回卫国公府去了。 对于她这点儿小心思,陆秉之并不觉着她不大度甚至是不孝,反倒很是赞赏。 这世上的女子,能按着自己心意过活的太少了。他一直欣赏崔令胭的一点便是哪怕处境不好,她身上都有一点子反骨和顽强,更不因着世俗的孝道和亲缘作茧自缚将自己束缚住,反而是努力从其中挣脱出来。 哪怕只能挣脱一点,依旧叫他欣赏。 戚宅 新郎新娘拜完堂,新娘被送入新房后。 吴老夫人看着宴席上的宾客,心中微微有些不快。 戚家门第虽不高,可到底和宁寿侯府是姻亲关系,娶的又是宁寿侯府二房的姑娘,前来的宾客还是太少了些。 更准确的说,是宾客大多去了宁寿侯府,所以更显得戚宅不怎么热闹了。 她的视线落在崔令胭身上,心中更是不快,到底是没忍住对着女儿戚氏道:“我听说世子上午陪着胭丫头去了侯府,怎没跟着一块儿来戚宅?可是瞧不上戚家的门第?” 戚氏不是跟着崔令胭一块儿过来戚宅的,她也是到了才知道陆秉之竟是没来戚宅,只 有女儿崔令胭一人过来了,脸面上也觉着有些挂不住。尤其几个贵妇私下里问她,她更是不知如何解释,只说世子有事,公务要紧。可实际上,哪个不知世子是瞧不上戚家,不肯给戚家这份儿脸面呢。 第125章 担待 戚氏只戚绍章这么个亲侄子,侄子的婚事陆秉之却是没亲至戚宅,反倒只叫崔令胭一人过来了,不仅母亲吴老夫人面上无光,她这个当岳母的脸面也挂不住。 此时听吴老夫人这般问,戚氏脸上露出几分难堪来,轻轻叹了口气道:“世子身份贵重,定是有自己的主意吧。” 这便是默认了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瞧不上戚家这门亲戚,吴老夫人心中气极,甚至想将崔令胭这个外孙女儿叫过来问一番,问一问她这个当妻子的怎就连世子都笼络不住?外头人不是说陆秉之如何喜欢看重崔令胭这个妻子吗,既有那般体面,如何又连这点儿脸面都不肯给戚家? 戚家对崔令胭到底有教养之恩,世子哪怕看在胭丫头的面儿上也不能如此行事。 当着满场宾客的面,吴老夫人心中再如何气闷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可在场的人都是人精,早就有人发现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没来,一时间,众人嘴上不说心中到底是看低了戚家几分。 也是,戚家小门小户,哪怕和宁寿侯府是姻亲也改变不了什么。如今娶的也不过是侯府二房一个坏了名声的庶女,唯一值得叫人忌惮的是侯府还有个当了世子夫人的崔令胭。 可京城里谁人不知这堂姐妹早就有了嫌隙,且崔令胭自小不在京城长大,即便当真冰释前嫌了又能有多少情分呢? 若崔令胭肯在世子面前替戚家多说些好话,世子兴许就放下身段来了。 更有人心思多,想起了崔令胭和今日新郎官戚绍章之间的那些流言蜚语,想着莫不是世子因着之前那桩事情心中对这戚绍章有了几分不喜,所以才没过来。 若是为着这个缘故,崔令胭这个当妻子的还真是不好劝。 各自揣着心思,好不容易等到宾客散去,崔令胭去上房和吴老夫人告辞。 这会儿私下里没有旁人,吴老夫人郁结了大半天,到底是没忍不住出声问道:“我听说世子今个儿上午还陪你去了宁寿侯府,那怎么没陪着你一块儿来戚家参加你表哥的婚事?总不能是你们从宁寿侯府出来,世子那边就正好有要紧的事情将人给叫走了吧?” 吴老夫人只差直接问崔令胭,陆秉之这个外孙女婿是不是根本就看不起戚家这门亲戚,所以才觉着踏进戚家的门会拉低了他的身份。 吴老夫人说得这般直接,丝毫都不委婉,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下来,原本因着一场婚事而喜气洋洋的氛围顿时有些紧张。 詹氏心中也觉着陆秉之没来,这婚事总是差了一些,戚家会被人给看低了。这事情传出去,儿子在国子监也会被人小瞧了。 可事已至此,她总不想叫婆母将话说得这般直白,彻底将人给得罪了。 所以,詹氏开口替崔令胭解围道:“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世子那般身份自然比咱们这些人要忙上许多,别说是国公府有事了,兴许皇上或太后传见,一句话送出宫,世子就要进宫一趟了。世子看重胭丫头这个妻子,如何会故意寻了借口不来。” 吴老夫人此时在气头上,如何肯顺着詹氏这个台阶下了,她冷着脸看了眼站在那里的崔令胭,带着几分不满道:“若依你说的世子看重胭丫头这个妻子,那夫妻一体他便该记着戚家教养胭丫头的这份儿情分,哪怕是有事要忙,也总要来戚宅露个面,也好过这般一句话不说就不过来,只去了宁寿侯府。” “胭丫头你自己说,这件事是不是世子没有顾忌戚家的脸面?你和世子成婚,世子也该叫我一声外祖母的,既是如此,绍章成婚他怎就这般行事?” 崔令胭听老夫人这般说,突然就轻笑一声。 她这笑叫气氛愈发紧张了,戚氏蹙了蹙眉,才想开口训斥,就听崔令胭出声道:“外祖母这话胭儿就不敢苟同了,胭儿能嫁进卫国公府算是高攀了,即便能得世子尊重给一些体面那也不能忘了两家的差距。您也说了世子身份贵重,他是淑宁长公主之子,可不是寻常高门大族的公子,您要他为着我这个妻子便凡事都要顾忌戚家的脸面,我只能说,外祖母您太高看我,也太高看戚家了。” “更别说,表嫂之前闹出那些流言蜚语来,世子不疑心我和绍章表哥已是大度了,今个儿若他亲自过来,宾客们想起那些流言蜚语,即便嘴上不说心里头难道不会想起那些流言蜚语吗?” “外祖母难道觉着,绍章表哥大婚的日子被人在宴席上那般议论编排,是件有脸面的事情?” 崔令胭这一番话几乎撕破了脸面,直将吴老夫人说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竟是半个辩解的字都说不出来。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84节 戚氏沉声道:“胭丫头你到底是当晚辈的,今个儿是你表哥大喜的日子,若将你外祖母气出个好歹,你担得起吗?” 崔令胭道:“胭儿自然是担不起的,所以还请母亲替胭儿好好宽慰外祖母,胭儿便先告辞了。” 崔令胭说完这话,对着二人福了福身子,便转身带着碧柔离开了。 见着她就这样出了屋子,吴老夫人气得拿起桌上的茶盏就想掼在地上,可想到今个儿是孙儿大喜的日子,这样砸东西没得晦气不吉利,她只能忍耐了自己的动作,重重叹了一口气道:“胭丫头真是翅膀硬了,不仅不将你这个母亲放在眼里,连我这个自小教养她长大的外祖母都看不上眼了。” “我算是知道了,哪里是世子瞧不上戚家,分明是胭丫头瞧不上戚家。她这个当妻子的都如此,世子瞧了出来,自然更看低了戚家几分。” “还想着戚家教养她一场她如今风光得势了能帮衬戚家,帮衬着些绍章这个表哥呢,哪里能想到,她竟是个靠不住的,恨不得躲得咱们戚家远远的。” 吴老夫人喝了几口温茶,才又对着戚氏道:“等过些日子秋芷事情成了,分了胭丫头的恩宠,我看那丫头还会不会如此嚣张!” 詹氏心里头咯噔一下,挥了挥手叫屋子里伺候的两个丫鬟退了下去。 吴老夫人见着她这般举动,带着几分不屑道:“怕什么,胭丫头不是也说了世子身份贵重,不是京城里这些高门大族的寻常公子能比的。那人家哪家的公子后院只一个正妻,肯定是有其他伺候的妾室的。既如此,胭丫头也不该善妒,她身子总有不方便的时候,总要为着世子着想。咱们戚家教养她长大,她想不到的地方我这个当长辈的替她想到了,她还能怨怪我不成?” 詹氏听婆母这话心里头着实是一阵无力,总觉着好好一桩婚事因着婆母这般没得叫人觉着晦气,便寻了个借口带着女儿戚若柔离开了。 等到出了院子,詹氏才重重叹了口气道:“你祖母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哪怕心中不痛快,也不该直接问出来,这般撕破了脸面得罪了胭丫头又能有什么好处?那些话若是传到陆秉之耳中,还不知如何看低咱们戚家,甚至将胭丫头也带累了。” “她成日里教养之恩听得人耳朵都起茧子了,咱们之前拿你嫂嫂做的事情将这恩情给抵消了,可若真遇上什么大事求到胭丫头面前,胭丫头难道真能不帮衬一下?你祖母这样,才叫人心中不快,生出抵触呢。你说人老了老了,怎就还不如往日里明白事理呢?” 戚若柔也听到了祖母说起秋芷时的那些话,此时没忍住问了出来:“母亲,祖母和姑母真打算叫那秋芷......” 她没将话说完,可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的。 詹氏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你祖母和姑母都觉着胭丫头这是翅膀硬了,所以才移了性情。若有人分了她的恩宠,她才能明白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也不敢这般不将戚家和你姑姑放在眼中。” “我虽也觉着胭丫头性子如今有些叫人招架不住,可人家身份变了,哪里能像以前那样伏低做小谨小慎微呢?可你祖母就是想不明白,你姑姑那人又一向是没个成算的,你祖母几句话下来,她也就听了进去,默认了叫那秋芷攀附上陆秉之。” “我这也是提着心,怕出什么事情,只是劝也劝不住。” 戚若柔听着这些话,深吸了一口气,说不出自己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对于崔令胭如今的体面她心中说不嫉妒是假的,毕竟之间在戚家,她和崔令胭虽相处的不错,可崔令胭即便是宁寿侯府嫡出的姑娘,在戚家也算是寄人篱下,有时候甚至是要讨好顾忌她 这个戚家姑娘的喜怒的。那时候,她嫉妒崔令胭身份的同时又能有种说不出来的快意,觉着压了胭丫头一头。 可自打崔令胭进了京城嫁给陆秉之当了卫国公世子夫人,一切都变了,对于崔令胭,她就只剩下嫉妒和羡慕了。 虽说和崔令胭交好能叫崔令胭帮着戚家,对哥哥和嫂嫂也好,可她私心里还是嫉妒的。想到那个大丫鬟秋芷有一日会成了陆秉之的侍妾,打破崔令胭如今的一切美好和体面,戚若柔就觉着自己似乎哪怕想到那一幕都有如在戚家时那种熟悉的快意。 她忙摇了摇头,按捺下这种情绪,出声道:“祖母和姑母既拿定了主意,母亲也是劝不动的。祖母说的也没错,世子那般身份,身边总不能没个侍妾吧,咱们戚家教导出来的姑娘,难道能背上个善妒不容人的名声?” ...... 马车在卫国公府门前停了下来。 崔令胭刚进了垂花门就觉着几个丫鬟婆子看着她的目光有些不对,府里气氛也有些古怪。 她蹙了蹙眉,叫了一个丫鬟到自己面前,出声问道:“府里出什么事了?” 那丫鬟迟疑一下,这才出声回禀道:“回少夫人,下午世子回府直接去了梧桐院看书,中途世子有些口渴了叫人斟茶,没想到少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秋芷姑娘进了屋子,竟,竟不要脸面勾引世子,惹得世子大怒,当即就叫人进来打了这秋芷三十大板,叫了人牙子进来将人给发卖出去了。” 第126章 发卖 崔令胭听着丫鬟这话,眼底露出几分复杂来,她点了点头,对着丫鬟道:“我知道了,下去吧。” 那丫鬟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见着崔令胭带着碧柔离开,丫鬟忍不住和身边的嬷嬷小声道:“也不知少夫人这会儿是个什么心情,那秋芷是少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竟趁着少夫人出门参加婚宴的时候就趁机勾引世子,亏得世子没动心,要不然,两人若真有了什么,少夫人心里头多膈应?” “好在,世子那般性子,本就不是个好女/色的,那秋芷勾引不成反倒害了自己被世子直接给发卖了,往后还不知落得何等地方呢,若被人牙子卖到了那烟花柳巷之地,更是生不如死,不知有多后悔呢。” 身边的嬷嬷瞪了她一眼,道:“慎言!主子之间的事情也是你一个奴婢能议论的?” 她一边扯着那丫鬟走开,一边压低了声音道:“被大丫鬟这般恶心少夫人肯定不痛快,可世子将人这般处置了,少夫人即便松了一口气,心里头也怕是难受的。我可听说,那秋芷是少夫人生母戚氏房中伺候的,跟着少夫人陪嫁过来才多少日子,竟就这般被发卖出去,咱们少夫人本就和戚氏不和,出了这种事情这母女俩怕是更有嫌隙了。” “我可听说,老夫人听说这事儿特意将世子叫过去训斥了一番,说世子如此行事看着是给了少夫人脸面,可也将事情给做绝了,合该将这秋芷送回戚氏那里,交给戚氏处置才是。再不济,也该叫少夫人自己处置了,这毕竟是内宅的事情。” 两人说着说着就走远了。 崔令胭还未回梧桐院就被窦老夫人身边的人叫去了上房。 “孙媳见过祖母。”崔令胭缓步上前,对着坐在软塌上的窦老夫人福了福身子请安道。 窦老夫人摆了摆手,叫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退了下去,招手将崔令胭叫到自己身边坐下。 “瞧你这神色定是回府后就听说了秉之将那秋芷发卖的事情吧?” 崔令胭点了点头,张了张嘴,开口道:“是孙媳御下不严,才叫底下的人闹出这桩丑事来,害得世子如此费心。” 窦老夫人知道她的性子,听她这般将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更是有些怜惜心疼,生不出半分不满了,她拍了拍崔令胭的手,慈爱道:“哪里是你的过错了,那秋芷自己生出攀附之心,做出轻浮的事情来是她自己不知检点,和你这个当主子的有什么关系。秉之行事也有些太过果决了,就这样将人给发卖了,也没问过你的意思,你若心里头怪他,我叫他给你赔不是。” 崔令胭摇了摇头,她这会儿如何不知陆秉之是帮她处置了秋芷,哪里会心生不满? “祖母说笑了,世子的意思便是孙媳的意思。世子这般的人,秋芷生出这份儿心思来便是冒犯了他。倘若孙媳知道,定也将人给处置了,哪里会叫她在世子面前做出那等轻浮的姿态来。” 窦老夫人听她句句护着陆秉之这个夫君,心中再是满意不过:“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你们小夫妻可别因着一个丫鬟伤了彼此情分才是。” “行了,你今个儿参加婚宴也受累了,快回去歇着吧。” “秉之性子执拗,有什么事情你们有商有量的来。” 崔令胭点了点头,起身告辞退了出来。 见着崔令胭离开,孙嬷嬷才从屏风后出来,走到窦老夫人跟前儿道:“奴婢就说依着少夫人的性子定不会责怪世子的,偏老夫人您自个儿不放心。” 窦老夫人脸色缓和了下来,道:“这后宅的事情本来就是女子管束的,更何况这秋芷原先是在戚氏房里伺候的,长辈所赐,总该给几分体面才是。这一下子就叫秉之给发卖出去了,哪怕胭丫头和戚氏不亲近,也难免心中不舒坦,觉着秉之行事太过果决仓促,没问过她的意见。若是害得母女愈发有了嫌隙,胭丫头心中难受存了疙瘩,他们夫妻哪里还能像今日这般和睦?” “如今见着胭丫头没责怪秉之,也是和秉之一样的意思,我这当长辈的可就放心了。” 孙嬷嬷笑了笑:“老夫人慈爱,成日里为着晚辈们操心,是世子和少夫人的福分呢。再说,那戚氏偏心,本就没疼爱过少夫人这个女儿。而咱们世子对少夫人这个妻子是格外看重喜欢,少夫人又不是个傻的,哪里会为着戚氏责怪世子这个夫君呢?” 窦老夫人笑着拿手点了点她:“你惯会说这些好听的话哄我。对了,你管束着些下头的人,府里人多嘴杂的,别叫这事情传来传去不像话了。” 孙嬷嬷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不过是丫鬟自己行事不检点生出攀附的心思,也就因着原先是在戚氏房里伺候的才叫人有些投鼠忌器,还害得老夫人将世子叫过来训斥了一番,要不然,她这样的丫鬟哪怕直接杖毙了都是有的,更何况仅仅是发卖出去呢?” “事情纵是传出去咱们府里也是有理的。” 哪怕陪嫁丫鬟本就是当作未来侍妾准备的,可那也是主子给体面才能有的资格。像秋芷这样自己生出攀附心思背主勾引的,落得何等下场都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 崔令胭一路回了梧桐院,刚一进门就觉着梧桐院里气氛有些紧张。 她进了屋里,挥手叫伺候的丫鬟婆子退下,坐到陆秉之面前带着几分诧异道:“我还想着回府后寻 个借口将人给送出府去,世子怎就替我处置了,也不怕外头人编排议论,坏了世子的名声?” 崔令胭心中是半点儿都不怪陆秉之的,可她依旧觉着她来处置秋芷为好。她不想叫外头那些人议论陆秉之,不想叫他受那些编排。 听出她话中的意思,陆秉之丝毫都不在意:“你我夫妻一体,自然是谁处置都好。与其是你动手,倒不如是我这个女婿,戚氏总不会因着这事儿寻我这个女婿的不是?要怪就怪她屋里出来的丫鬟不检点,犯了我这个世子的忌讳,这才落得如此下场。” “我也是给了她这个长辈几分脸面的,要不然,就不是发卖,而是直接将人杖毙了。” 崔令胭没有再继续说这事儿,秋芷此举虽是为自己谋个前程,可对她来说无异于背主,若真成了有她恶心的。所以,对于陆秉之将秋芷发卖出去她也没生出同情来。 她将话题转移开来,说了下午戚宅的事情。 陆秉之听了,眼底露出几分不屑和嘲讽来:“你这些长辈,没对你有多好反倒是一个个想拿捏你。亏得你嫁进了国公府,若不然,还不知是何种处境呢。” 崔令胭深以为然,笑了笑,道:“是啊,如今有世子给我当靠山,没人敢轻易欺负我了。还要多谢堂姐退婚之恩,要不然,这般好的婚事如何能落到我头上?” 陆秉之笑了笑,两人都没再提秋芷的事情。 当晚,陆秉之歇在了梧桐院。 牡丹院 陆丹若今个儿歇在岑氏屋里,岑氏听完齐嬷嬷的回禀,带着几分感慨道:“他们夫妻感情倒是好,出了这般大的事情竟是连个架都没吵。我还以为,总要闹些别扭呢。” 陆丹若在一旁听着,撇了撇嘴道:“陆秉之将那秋芷发卖出去,崔令胭高兴都来不及呢,哪里会生气?我虽和崔令胭相处不多,可早就看出来崔令胭是个善妒容不得人的,她自己的陪嫁丫鬟想要攀高枝儿,她哪里能容得下?既如此,又怎会为着那样一个背主的丫鬟和陆秉之闹不快?” 岑氏看了她一眼,微微摇了摇头:“秋芷是戚氏屋里出来的,哪里能这般简单呢?不过如今说这些也迟了,人都叫陆秉之发卖出去了,这戚氏听到消息再如何动怒,也不会上门质问陆秉之这个女婿。” 陆丹若想了想,好一会儿才闷闷道:“我看那秋芷也是没手段的,若是用些什么药趁机成了事儿,兴许就能当上侍妾好好膈应崔令胭了。” 岑氏瞪了她一眼:“你还未出阁哪里听得这些混账话,再说,陆秉之之前被二皇子下过毒,若这秋芷敢行此下作的手段,哪怕真成了陆秉之的人,不仅陆秉之容不下她,你祖母和宫中太后娘娘也断然会一杯毒酒要了她的性命的。” 陆丹若后背一凉,没敢再说什么。 窦老夫人虽叫孙嬷嬷多多管束下人,可国公府到底人多,各家又有亲戚,人多嘴杂事情到底还是传了出去。 戚宅 崔令音作为新妇才跟着戚绍章过来给长辈们请安敬茶,屋子里气氛正热闹,外头就有婆子进来,几步走到吴老夫人身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吴老夫人听完之后,先是一愣,随即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没用的东西,连这点儿事情都做不好!还有那陆秉之,竟直接将人给发卖了,那秋芷再不对,他也不该如此行事!” 第127章 不满 吴老夫人丝毫都没掩饰自己的脾气,一时间,屋子里气氛很是凝重。 戚绍章昨个儿知道陆秉之没陪着崔令胭过来参加宴席。不同于祖母吴老夫人的不快和詹氏的可惜,他心底却是松了一口气。 他如今进了国子监,又娶了崔令音,往后靠着结交的同窗和一些岳家的人脉总能在朝中谋个不错的官位的。 既如此,何苦和祖母那般想要拿教养之恩辖制崔令胭,想着借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的势。 他也是个男人,自然知道男人的心思,之前那些流言蜚语陆秉之虽不和崔令胭计较,可他戚绍章在陆秉之面前可没那么大的脸面,少往跟前儿凑才不惹得人心烦厌恶。往后遇着事情,走投无路之下也能上门求一求。 再则,戚家门第不高,可他这个戚家少爷也是被人捧着长大的,骨子里的清高叫他不想在成婚这日被陆秉之比下去。 如今听祖母这话的意思,竟是背地里如此算计崔令胭。 戚绍章心中有些不快,勉强压下不满对着吴老夫人道:“祖母,胭表妹既嫁去了国公府就是国公府的媳妇了,咱们戚家还是莫要掺和世子后院的事情,免得招人厌恶。” 吴老夫人如何听不出他话中的责备和不满,当即眼圈就红了,带着几分哽咽和失望道:“我这般大的岁数了难道还有什么强求的,我想辖制胭丫头难道是为着我自个儿吗?还不是为了绍章你,昨个儿世子没来参加婚宴,你是没见着宴席上那些拜高踩低的宾客的嘴脸,哪怕嘴上没明说,可心里头哪里能看得起咱们戚家?” “都说世子极为重视胭丫头这个妻子,胭丫头若替咱们戚家在世子面前说几句好话,哄着世子一块儿来婚宴,哪怕因着之前流言蜚语的事情被人议论,也好过叫人看低了去。我教养了她一场,她就是这样回报我,回报咱们戚家的吗?” 吴老夫人一番话说下来,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她心底着实是难受,并非作假。 在来京城的路上她心里头想着崔令胭这个外孙女儿嫁入高门,往后总能帮扶戚家一把,可哪里能想到,期盼越大失望越大。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85节 胭丫头不仅不记恩,反倒是急着将自己和戚家撇清。 她哪里能叫这个白眼狼如了意,这才撺掇着女儿派人送了信给秋芷,叫那秋芷想法子勾引世子,分了世子的宠爱。 谁能想到,秋芷竟是这般沉不住气,昨个儿竟就出手了。只可惜,陆秉之不仅不受用,反倒是震怒之下叫人打了秋芷三十板子,还将人给发卖出去了。 这样一颗棋子还没用就成了弃子,吴老夫人只觉着秋芷太不中用了。 詹氏心中烦闷,见着婆母这般,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戚绍章跪下赔罪道:“祖母莫要伤心了,都是孙儿的错,是孙儿没用这才累的祖母替孙儿这般算计谋划。” 戚绍章这个当夫君的都跪下了,崔令音这个新妇自然也不好站着干看着,便也跪在了戚绍章身边。 好好的敬茶闹得没了半点儿喜气,反倒是叫小夫妻跪在这里请罪。 吴老夫人见着这一幕,心中更是堵得慌。 她压下心中的难受劲儿,挥了挥手对着戚绍章道:“带你媳妇回屋里歇着吧。” 戚绍章还想再说什么,詹氏对他摇了摇头,他便起身带着崔令音出了屋子。 戚若柔神情有些恍惚,她昨个儿才想着若是那秋芷能成事分了崔令胭的宠爱就好了。今个儿一大早就听到秋芷因着勾引陆秉之被发卖出去的消息,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既觉着崔令胭能嫁给陆秉之这般洁身自好身份又尊贵的夫婿叫人羡慕,又觉着老天怎就这般向着崔令胭,好似自打她来了京城,一切都变得顺了,想要算计她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戚若柔此时也没心情留下来听母亲如何宽慰祖母,或是祖母责骂崔令胭如何不孝,好似祖母吴老夫人来了京城,她觉着这宅子愈发不安生了,叫人心烦。如今多了个嫂嫂,她更是有了早些嫁出去的心思。 她福了福身子,寻了个借口退了出去。 詹氏见着儿子儿媳和女儿都离开了,才带着几分无奈出声道:“绍章这孩子自然知道母亲算计筹谋这些都是为着他,感激都来不及,哪里会责怪您呢?” “只是,事已至此,那秋芷是个不中用的,陆世子瞧着也不像是有心思要纳妾的,您不如暂且歇了这些心思。好好的待在宅子里享孙媳妇的孝顺,等着抱个重孙儿。” 吴老夫人也知道自己将好好的气氛给闹僵了,说不得新进门的孙媳妇会觉着委屈不满,可她要强了大半辈子,府里上上下下都听她的,如何会在意旁人的感受。 所以哪怕心中有些后悔没收住脾气,嘴上却是道:“那陆秉之也是古怪,他和胭丫头已经圆房,身子也没问题,按说他那样的身份身边怎能只一个妻子,总要有姨娘和侍妾的,难不成一辈子只胭丫头一个?” 詹氏压下心中的不耐开口道:“许是世子不喜旁人算计,这才将秋芷给发卖了,这秋芷也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再说,世子身份贵重,秋芷一个丫鬟生出攀附的心思,也不怪世子生气。更何况,胭丫头姿容出众,哪里是秋芷能比得上的?世子瞧不上 也正常。” 吴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纵是如此,他也不该直接将人发卖了,秋芷到底是从长辈房里出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都说这些高门大族最重规矩,可我瞧着,他们自持身份却是连最起码的孝道和体面都不顾,不过是出身好,投生到了显赫人家罢了。” “若咱们绍章生在这样的人家,如何会被人给看低了去?” 詹氏没再出声。 吴老夫人察觉出儿媳心中的不满,有心想教训几句,可儿媳早就在戚家稳固了地位,哪怕自己这个当婆婆的,也不是能随意对她撒气的,更别说今个儿败了兴致她心里也有些虚。 “行了,你也回你屋里去吧。” 詹氏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刚一走出院子,詹氏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 琉璃院 戚绍章带着几分歉意对崔令音道:“祖母上了岁数性子难免执拗些,你多担待。” 崔令音笑着摇了摇头:“祖母也是为着夫君好,我哪里能不体谅。只是,三妹妹如今身份到底不同,咱们结交亲近都来不及,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了。” “夫君也知道三妹妹和大伯母母女生疏,那秋芷又是大伯母送去伺候三妹妹的,若真叫她分了三妹妹的恩宠,三妹妹心里头更是膈应。若查到其中有祖母插手,只怕最后那点儿情分也要消耗没了。如今秋芷被发卖了倒是件好事,若不然妾身才要提着心呢。” 戚绍章听她一口一个大伯母,而不是姑母,心中有些不喜,可想着她才进门,一时改不了口,还是按着娘家那边儿叫,便也没出声纠正。 夫妻俩说了会儿话,戚绍章就去了书房。 等到戚绍章离开,崔令音才带着几分感慨道:“昨个儿姨娘才和三妹妹说了秋芷的事情,下午秋芷就被世子发卖了,也不知是不是三妹妹将这事情告诉了世子,叫世子趁她不在府里的时候将人给处置了。这样既将人发卖了又不必担上善妒不容人的名声。” 丫鬟落雪听她这样说,眼底满是诧异。 崔令音看了她一眼,带着几分羡慕道:“若真是如此,世子待三妹妹还真是好,着实叫人羡慕。老夫人若再不收敛,只怕要被三妹妹记恨上呢。” 慈宁宫 太后才从小佛堂出来回了正殿,外头就有宫女进来回禀昨个儿卫国公府发生的事情。 听完之后太后当即就蹙了蹙眉,带着几分不快道:“一个身份卑贱的丫鬟也敢肖想哀家的秉之,合该拖出去杖毙了才是!” 说完这话,太后又感慨道:“不过这秋芷是戚氏送去伺候崔氏的,秉之即便在气头上也不该直接将人给发卖了,哪怕要处置也等崔氏回府才是。这孩子,你说他爱重崔氏吧,这事情上又没考虑崔氏多少,也不怕这事情传出去被人嚼舌根。” “罢了,派人去卫国公府一趟,明日叫秉之带着崔氏进宫陪哀家说说话吧。” 宫女听了吩咐,福了福身子退下叫人传话了。 梧桐院 崔令胭听到太后传召她和陆秉之明日进宫说话,下意识就朝坐在一旁的陆秉之看去。 “秋芷的事情定是传到了太后耳中,我就说这事情该交给我处置的。如今世子插手,外头不知如何议论呢。少不得要说世子仗着身份,连岳母安排过来的丫鬟都发卖了。” 陆秉之笑了笑,将崔令胭拉到自己怀中坐了:“怎么会议论这些?我看更多的是羡慕胭儿你能得了个洁身自好的好夫婿。” 第128章 见面 窦老夫人也听说了太后传召陆秉之夫妻明日进宫的事情,知道太后最为看重陆秉之这个外孙儿,所以只叮嘱了陆秉之几句,叫他进宫后多护着崔令胭一些。 岑氏听到这消息,心中却是膈应极了,觉着陆秉之可真是命好,不过丁点儿大的事情也值当慈宁宫那位如此关心,还特意将人叫进宫一趟。 她膝下只丹若一个,倘若真有个儿子,陆秉之这个继子这般风光压了儿子一头,她只怕是比如今还要心中难受不甘呢。 如今她虽也有不甘,可上回动手陆秉之就给了娘家那般难堪,如今她对这个继子多了几分忌惮,实在是轻易不敢将人给得罪了,甚至因着之前的事情在崔令胭这个儿媳面前连婆母的谱都摆不起来,这京城高门大族当婆婆的,只怕没比她更窝囊的了。 挥退了回禀的丫鬟,岑氏甚至瞧着身边嘀咕不休的女儿有些心烦,便寻了个借口叫人回了自己院里。 ...... 马车里,陆秉之见着崔令胭端端正正坐着,实在没忍住轻笑一声宽慰道:“外祖母最疼我,所谓爱屋及乌,自然也会喜爱你这个外孙媳妇的。” “再说昨个儿将那秋芷发卖是我的主意,外祖母只会和祖母一样说我行事随意,没问过你的意思就将岳母派来伺候的丫鬟给发卖了,又哪里会怪你?” 崔令胭看着他,带着几分不安道:“这话虽不错,可秋芷到底是侯府的丫鬟,她做出如此轻浮下作的举动来,到底是我这个当主子的御下不严。” 听她这样言不由衷的话,陆秉之忍不住笑了。 崔令胭脸颊微红,轻捶了他一下,却被他拉到自己怀中。 “好了好了,咱们胭儿紧张的时候就会言不由衷,实际上是想叫我在外祖母面前护着你,我哪里不知。” 崔令胭其实没这个意思,可听陆秉之这般说,又觉着自己方才那话着实有些矫情了。 许是自小被送去戚家寄人篱下的缘故,叫她养成了这样凡事都往坏处想,将不利于自己的都要想上一遍在心中准备一番才觉着安全的性格。她知道自己这个缺点,有心想改,可有时候遇着事情时性格里的这一面又会冒出来。 偏偏,陆秉之这人还如此了解她,她不过几句话,被他这般一打趣,心中的那些紧张就消散开来。 她靠在他怀中,此刻感觉到了一种踏实。 马车行驶在朱雀大街上,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就在皇宫门口停下。 崔令胭扶着陆秉之的手下了马车,两人相携着进了宫,一路往慈宁宫的方向去了。 慈宁宫里,太后一早就等着了,听到宫女回禀说是世子和世子夫人来了,便叫人将二人领了进来。 等二人请安过后,太后便赐了座,宫女也奉了茶水和点心。 闲聊了几句后,太后便问起了昨日陆秉之将秋芷发卖的事情。 不等陆秉之开口,崔令胭便起身福了福身子请罪道:“都是孙媳御下不严没管教好秋芷那丫头,这才叫她做出如此轻浮的举动来,冒犯了世子,孙媳着实惭愧。” 崔令胭虽知道陆秉之会护着她,可也知道当长辈的是何等心思。太后疼爱陆秉之这个外孙儿,自然是处处替陆秉之着想。昨日陆秉之将秋芷发卖的事 情传开后,外人难免又要编排陆秉之。不管是说他洁身自好也好,还是说他身为男子竟是插手内宅之事,那秋芷纵然有错,可原先也是戚氏房里的大丫鬟,陆秉之如此将人发卖了,根本就是不敬戚氏这个岳母,想来这些编排的话落到太后耳中都会觉着不中听,会觉着是她御下不严没将手底下的丫鬟管教好,这才闹出了这样一桩丑事带累了陆秉之的名声。 她这一请罪,果然太后看她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怜惜和慈爱,对着陆秉之开口道:“秉之,还不将你媳妇扶起来。” 说着,又对着崔令胭道:“好孩子,哀家传你们夫妻进宫,何曾有怪罪你的意思,你莫要多心才是。” “听说那秋芷原先是你母亲戚氏房里的大丫鬟,你进京之后才被派到你身边伺候,所以纵然有错,也是你母亲没将人管教好,给你选了这么个陪嫁丫鬟。” 太后这般说了,崔令胭自然面露感激,顺着陆秉之的力道站起身来。 太后又对着陆秉之道:“哀家不怪胭丫头,可哀家倒是要说说你,你恼那秋芷举止不当,心里头有火气,将人送回戚氏身边就是了,何苦将人给发卖了,传出这些话来。” “更何况,哀家听说那时你媳妇去戚宅参加婚宴了,你自己心里头恼怒就将人处置了,也不知道等你媳妇回来问问她的意思。夫妻一体,外头的事情倒罢了,内宅之事是胭丫头分内的事情,你如此处置,知道的人说你洁身自好,羡慕胭丫头,可不知道的不知背地里如何编排,说你没给胭丫头这个妻子体面呢。” 陆秉之被太后这番责备却是面色平静,丝毫都不慌,等到太后说完后,他才带着几分嫌弃道:“她一个卑贱的丫鬟也敢生出这等心思来,我若不是还顾忌些岳母的颜面,早就命人将人杖毙了。发卖出去,已是给她一条活路了。” “至于外头那些编排的话,难道有胆子大的敢当着孙儿的面说?” 太后最是知道陆秉之这个外孙儿的性子了,不近女/色洁身自好,如今成婚了身边也只胭丫头这么一个正妻。那秋芷生出那些心思,秉之只会觉着冒犯恶心,气头上哪里会想那么多。 再说,秉之身份尊贵,说到底也不必顾忌宁寿侯府,更何况是戚氏这个岳母了。 想到这里,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呀,一向是个有主意的。罢了,哀家叫你们进宫也是想着你们夫妻别因着昨日的事情生了嫌隙,如今瞧着你们好好的,哀家心里头就放心了。” 又闲聊了一会儿后,太后对着陆秉之道:“你去勤政殿给你舅舅请个安,至于胭丫头,就留在慈宁宫陪哀家说说话吧。” 陆秉之点了点头,看了崔令胭一眼,这才起身离开。 他这眼神落在太后眼中,太后自然明白这孩子心里头有多在乎崔氏这个妻子了。 太后心中暗暗感慨,觉着自己这个外孙儿这么些年不近女色,身边没个伺候的人,和崔氏的这桩婚事还有那些内情。谁能想到,成婚后秉之竟是这般满意这崔氏。 倘若换成那崔令徽,只怕秉之不会如此上心。 想起如今当了萧则侍妾的崔令徽,太后心底涌起一阵嫌弃。用那般下作的法子争宠,真真是没了侯府嫡女的体面,叫人看低了去,可见内里就不是个好的。 对崔令徽百般嫌弃,太后就瞧着同样是宁寿侯府长房嫡女的崔令胭就格外满意。 不仅姿容出众,而且温柔体贴,知情识趣,难得的是能入了秉之的心,叫秉之在乎。 这些,都是崔令徽做不到的。 这般想着,太后看着崔令胭的目光就更是慈爱了几分。 崔令胭也懂事,只要她愿意便很会叫长辈喜欢,偏偏还能不叫人觉着刻意讨好觉着腻烦。 太后和她相处了会儿,愈发觉着崔氏更适合嫁给秉之。秉之性子清冷,合该娶这样一个性子温婉的。崔令徽哪怕没做出退婚的蠢事,如今想来,她那性子里的高傲就不合适嫁给秉之当了世子夫人。 更别说,崔令徽进宫当了侍妾后做的那些有失身份的事情了。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86节 这样一比,太后对于崔令胭自小养在戚家而不是在京城里长大的最后那点儿挑剔也没了。 正当这时,外头有宫女进来回禀,说是淑嫔过来请安了。 太后听着回禀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本不想见,可这会儿崔令胭正好也在殿内,若是不见淑嫔,传出去反倒叫人觉着是胭丫头这个世子夫人做了什么错事见不得人呢。 这般想着,太后就点了点头,叫人将淑嫔领了进来。 帘子打起,淑嫔穿着一身湖绿色绣着芍药花的宫装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淡蓝色宫装的女子,竟是许久不见的崔令徽。 淑嫔福了福身子请安后,见着太后蹙起眉头,含笑解释道:“太后娘娘莫怪,并非是嫔妾故意作践崔氏将她当宫女使唤,实在是原先伺候嫔妾的大宫女这两日身上起了疹子见不得风,可巧崔氏这些日子伺候的尽心,知道嫔妾的喜好,嫔妾便将人带在身边用着。今日将她带来慈宁宫,也是盼着若能得了太后娘娘一句夸奖,崔氏也能有脸面些。” “这倒是巧了,世子夫人今日竟然也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可巧她们姐妹也能见一见说说话了。” 随着淑嫔话音落下,崔令胭的目光落在崔令徽身上,多日不见,崔令徽清瘦了不少,身上的衣裳都有些架不起来,可见在这宫中的日子很是辛苦。 四目相对,崔令胭看到了自己这个继姐眼底的难堪和恨意。 第129章 教训 太后给淑嫔赐了座,崔令徽身为侍妾没资格落座,只侍立在淑嫔身后。 她和崔令胭本就不和,同为宁寿侯府嫡女如今身份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坐在太后身边,一个站在淑嫔身后,所以殿内的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淑嫔笑了笑,对着崔令胭道:“崔氏进宫服侍则哥儿也没多少日子,怎么世子夫人就不认得崔氏这个姐姐了?” 淑嫔这话分明是故意在嘲讽崔令胭拜高踩低,自己当了世子夫人,就瞧不上身为侍妾的继姐崔令徽了。 她这话音落下,任谁都能听出她对崔令胭的不喜和迁怒。 不过想想也是,在淑嫔看来,她失了贵妃之位如今只落得一个嫔位,都是陆秉之夫妻害成这样的。见着崔令胭,嘴上若不刺几句心里头哪里能过得去。 更何况在她眼中,崔令胭虽得陆秉之宠爱,可自小也不在侯府长大,虽是侯府嫡女身份也没多贵重。自己即便失了贵妃之位,可膝下还有则哥儿这个皇子,再怎么也能提点崔令胭几句的。 她这样想,太后却是不给她这脸面。 不等崔令胭开口,太后就淡淡道:“既然进了宫身份各有不同,就不必提闺阁里的姐妹情分了。宫里头规矩大,崔氏只是则哥儿身边的一个侍妾,进宫这么多日子,也该学会尊卑有别才是。” 太后这话,明显是护着崔令胭的,以至于半点儿脸面都没给崔令徽。 当即崔令徽的脸色就有些发白,眼底满是难堪。 太后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不依不饶道:“崔氏,哀家这话可说得对?” 崔令徽有些后悔陪着淑嫔来慈宁了,被太后这般问,哪怕她心中委屈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她压下满心的难堪,对着太后福了福身子,道:“太后所言甚是,婢妾只是殿下身边的侍妾,论身份自然是比不得世子夫人尊贵的。” 太后点了点头:“你知道尊卑之别就好,想在宫中活得长久,就不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崔令徽不敢应声,她如何听不出太后这话并非是说给她听,而是说给淑嫔听的。 她若是应了,回去后又得受淑嫔一番磋磨作践。 崔令徽不回应,淑嫔却依旧心中不快。 她过去再不得太后待见好歹也有个贵妃的身份,在这宫里头多少是有几分体面的。自打降位为嫔位,宫里头这些人就再没了多少顾忌,各各都作践起她来。 就如太后这些话,若是在她还是贵妃的时候太后是万万不会如此不给她颜面的。 淑嫔笑了笑,移开话题对着崔令胭道:“崔氏,本宫昨个儿听说你们卫国公府发生了一件事,说是伺候过你生母戚氏的大丫鬟秋芷被世子发卖出去了?” 不等崔令胭开口,淑嫔又道:“世子夫人也真是的,那秋芷到底是伺候过你母亲的,哪怕为着长辈的颜面,也该将人从人牙子手里接回来才是。咱们皇家最是要体面了,世子虽只是皇上的外甥,可也是 半个皇家人,若因此叫世子损了名声,叫人说他不敬长辈,可就是你这个当妻子的过错了。” “更别说,世子这般将人给发卖了,崔氏你半个字都不说,没得叫人觉着你善妒。这女子善妒,可不是一件好事,外人可要觉着你不贤惠的。你说,本宫这话有没有道理?” 淑嫔这话是故意为难崔令胭,她句句都拿捏着孝道和贤惠,说崔令胭善妒,不劝着陆秉之一些,分明是没顾忌陆秉之这个夫君的名声。 外人听着,倒真像是这么一回事儿。倘若太后对崔令胭这个外孙媳妇本就有意见,这些话入耳,怕是对崔令胭更不满意了。 谁都听得出来淑嫔没安好心,且这回太后也不好再替崔令胭开口解围了。 毕竟,身为卫国公世子夫人若是这点儿应对的能力都没有,也实在是叫人看低了,叫人觉着崔令胭不够格当这个世子夫人。 崔令胭莞尔一笑,对着淑嫔道:“淑嫔娘娘说笑了,秋芷虽是母亲房里的人,可她不知本分竟敢冒犯世子,杖毙都不为过,更何况是将人发卖呢?出嫁时母亲教导我为人妻子要对夫君恭顺,万事莫要拂了夫君的心意,我句句不敢忘,秋芷既冒犯了夫君,夫君这般处置,想来不仅是我,连母亲也是觉着痛快,也要谢过世子这个女婿帮她处置了秋芷,免得叫她做出什么祸事来带累了母亲的名声的。” “至于为人妻子不该善妒,该贤惠,自然也是正理。如今我和世子成婚不久,得世子宠爱我心中很是感激。若世子有心纳妾,我自然是要顺着世子的心意的。只是,世子之前中毒差点儿坏了身子,对身边的人更是多有防备,所以一时也没有哪个女子能叫世子放下防备。说起来,也很是叫人揪心。” 崔令胭温婉平静,说话也温温柔柔的,可几句话说下来,却叫人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又是憋屈又是无力。最后提起陆秉之中毒一事,更是叫淑嫔差点儿没将手中的茶盏失手落在地上,脸色一阵红一阵青的,想要开口训斥崔令胭放肆,可又怕崔令胭当着太后的面又将儿子萧则在宫宴上暗中叫人给陆秉之这个表弟下毒一事翻出来理论,愈发惹得太后记恨。 一时间,真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这一沉默,气势就低了下去,如何再说崔令胭的不是。 丢了颜面,又被崔令胭当着太后的面提起儿子给陆秉之下毒一事,淑嫔也自知没脸继续待在慈宁宫讨嫌,又说了几句话就带着崔令徽告辞退下了。 待她离开后,太后含笑对着崔令胭道:“你这孩子,平日里瞧着最是乖巧不过,不曾想也是如此伶牙俐齿,几句话就将淑嫔堵得接不住话了。” 崔令胭脸颊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淑嫔娘娘若只提点孙媳便罢了,可娘娘言语间说世子的不是,孙媳不觉着此事是世子的错,自然忍不住辩解几句。若有无状之处,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她这般处处护着陆秉之,落入太后耳中只有满意的,如何会心生不满。听她这样说,太后笑着道:“就该这样回她,哀家如何会觉着你无状失礼。” “往后你和秉之一样叫哀家一声外祖母,莫要生分了才是。” 崔令胭笑了笑,开口叫了声外祖母,彼此不免亲近了几分。 太后道:“往后你常进宫陪哀家说说话,哀家要叫人知道,哀家的外孙媳妇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崔令胭点了点头,眼底露出几分感激和孺慕来,眉眼弯弯,笑起来格外可人疼。 太后瞧着她这般,心中暗暗想着,怪不得秉之这般喜欢崔氏。她这样乖乖巧巧含笑看着人,真叫人生出一种想要将人保护在身后的心思。 她这个当长辈的都如此,更何况是秉之这个夫君呢。 慈宁宫外 淑嫔刚出了慈宁宫就扬手给了崔令徽一记耳光,直将崔令徽打得一个踉跄,身子一软就跌倒在地上。 “没用的东西,都是侯府出来的嫡女,你只会给本宫和则哥儿丢脸。方才你妹妹那般冲撞本宫,还中伤则哥儿要坏了则哥儿的名声,你身为她的姐姐,怎不知开口训斥一句,只知在一旁看笑话,则哥儿怎就收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人?为着你,还害得本宫被皇上废黜了贵妃之位,如今成了个人人都能欺负的淑嫔,真是悔气!” 淑嫔说完这话,也不看跌倒在地上一手捂着脸形容狼狈的崔令徽,自己就气冲冲离开了。 慈宁宫外头也有路过的宫女嬷嬷,见着这一幕都在不远处嘀嘀咕咕,对着崔令徽指指点点。 等到淑嫔离开,说话更是没有顾忌,有些话甚至是故意传到了崔令徽耳中。 “那就是宁寿侯府那个大姑娘崔令徽,如今二皇子身边的侍妾吧?好歹出身侯府,虽进宫当了侍妾可到底身份不同,淑嫔娘娘怎就半点儿脸面都不给她,要磋磨教训也该在没人的地方才是,怎在这慈宁宫的门口就动手了?” “这也难怪,淑贵妃的贵妃之位是怎么没的?听说还和这崔大姑娘有关,若不是她勾引二皇子,和二皇子在承恩公老夫人的寿宴上羞辱卫国公世子,怎会惹得太后震怒?皇上碍于孝道,这才将淑贵妃降位为淑嫔,要我是淑嫔,也不喜这崔大姑娘。” “我听说今个儿卫国公世子夫人进宫了,如今就在慈宁宫,莫不是正好碰上了,淑嫔娘娘心里头不痛快这才将火气撒在崔大姑娘身上,若真如此,可真真是......” “那还不是她自找的,好好的婚事她瞧不上,如今呢,赔上名声入宫当了个侍妾,听说还借着侍妾秋宁的手将自己的贴身丫鬟送到二皇子床榻上去了。如今主仆二人平起平坐,说不得哪个更尊贵呢。兴许,那丫鬟反倒要得宠些,压在她这个主子头上了,她可真是自作自受不要脸面,哪里像是个侯府出来的嫡女,这种事情,连咱们这样身份的人都做不出来呢?” 第130章 避嫌 几个宫女嬷嬷嘲讽几句,到底是顾忌淑嫔还有二皇子萧则,也没敢继续留下来看崔令徽的笑话,一溜烟离开了。 崔令徽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半张脸颊高高肿起,发丝凌乱看起来说不出的狼狈。 尤其,想到她这般狼狈,可继妹崔令胭却是待在太后殿内,得太后喜欢,崔令徽心中就愈发难受。 她最怕遭人笑话,过的不如人,重生一世大着胆子选择推掉和陆秉之的这桩婚事,后来又攀附上二皇子萧则,都是为着比旁人过得强,不落得前世那般不堪的下场。 可她做了那么多,却依旧活成了一个笑话,在那些宫女嬷嬷的眼中,她如今怕是连给崔令胭这个继妹提鞋都不配了。 崔令徽瘫在地上良久都没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才有脚步声传入耳中。 她抬起头来,看清来人,竟是一下子就愣住了。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她前世不愿意嫁却不得不嫁的陆秉之。 他身后还跟着小厮观言。 被陆秉之见着她这般狼狈的样子,崔令徽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她微微低下了头,不敢想象此时陆秉之看她的目光有多不屑多鄙夷,觉着他此时心中肯定在笑话她当初不想要这门婚事,如今才落得这般境地,在宫中过得如此艰难。 陆秉之的目光却是平静,都没在崔令徽身上多停留一下,就径直走过她身侧。 崔令徽发觉他的动作,下意识就抬起头来,带着几分哽咽喊了声:“世子!” 她喊出这话,才发觉自己心中有多后悔,后悔将那样好一桩婚事让给了崔令胭,自己却是落得如今这般境地。 可这话她不能说,也不敢说,更是没脸诉之于口。 她眼圈一红,面上带了几分落寞和难堪,对着陆秉之道:“妾身不小心摔了一跤,还请世子帮妾身个忙,派人告诉伺候妾身的丫鬟玉兰一声,叫她过来接一接妾身。” 她话音落下,陆秉之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朝前走去。 身后观言慢了几步,见着崔令徽还要开口,看着她的目光带了几分嘲讽:“如今京城里谁人不知崔大姑娘身边的丫鬟玉兰已经是二皇子床榻上的人了。怎么,那玉兰竟是个忠心护主的,攀上高枝儿还能像过去一般伺候崔大姑娘这个当主子的?” “姑娘如今是二皇子的侍妾,若在宫中有什么难处,该寻人去求二皇子殿下才是,怎能和我们世子开口?姑娘自己不要名声,我们世子还怕被少夫人误会呢。” 观言本就不喜崔令徽这个宁寿侯府嫡女,当初在她还是世子未婚妻子的时候,总觉着这崔氏性子高傲,不将他这个下人放在眼中,对待世子也是自持身份,觉着自己嫁入卫国公府当上这个世子夫人是理所应当的。 那时观言心中再不喜也只能忍着,可如今崔氏进宫只当了二皇子萧则身边一个小小的侍妾,有些话他就忍不住想要说出来了。 更何况崔氏方才那番话,也着实叫人觉着可笑。这宫中上上下下谁人不知他们世子和二皇子不和,她一个二皇子的侍妾,和他们世子开口求助,传出去还不知外头如何编排呢。 崔氏不知避嫌,世子却是厌恶和她这个曾经的未婚妻牵扯上半分关系。 直到观言走开,崔令徽脸上都火辣辣的。 她哪里不知如今她和陆秉之该避嫌,也能猜到陆秉之定不会对她有半分怜惜。她开这个口,不过是想要试探陆秉之对她这个前未婚妻还有没有半分同情。 开口问了那话她就后悔了,觉着自己是自取其辱。果然,她不该有半分妄想的。 她如今成了萧则的侍妾,哪里还敢惦记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呢? 原来,前世她不想要的,却成了今生求都求不到的。那她重生回来,还有什么意义,难道就是看着崔令胭这个继妹风光,抢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的吗? 她强撑着站起身来,看着陆秉之离开的背影良久,这才转身一步步走开了。 待回了自己所住的偏殿,崔令徽却是不见玉兰迎出来。 进了屋子里,一眼就见着玉兰坐在她的梳妆台前,手边摆着几支做工精致的金累丝簪子,玉兰拿着一支簪子正在发上比划着,眉眼间噙着笑意,如何还有身为丫鬟的半点儿卑微。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87节 崔令徽见着这一幕,心中翻起一阵怒意,恨不得上前将玉兰拉起来狠狠打上几个耳光,叫她知道什么叫做尊卑有别。 玉兰察觉到身后有人,从镜子里见着崔令徽回来,微微愣了愣,忙笑着站起身来,笑吟吟道:“主子不是跟着淑嫔娘娘去给太后请安了吗,怎这般快就回来了? 玉兰说话间见着崔令徽高高肿起的半张脸颊,脸颊上的指印分外明显,心中有了几分猜测,想着淑嫔娘娘失了贵妃之位,哪里是能那般容易就能讨好的。这几日崔令徽谨小慎微将自己当个宫女般伏低做小,虽换得淑嫔几分宽厚,可说到底,只会愈发叫人看不起。 淑嫔娘娘气性上来,自然愈发不顾忌崔令徽宁寿侯府嫡女的身份,说动手便动手了。 她觉着自己这个主子还真是傻,自己矮到了泥里,如何能换来旁人的高看呢? 如今这个地步,崔令徽若是自持侯府嫡女的身份,淑嫔可能还有几分顾忌,可这般放下身段,换来的只有看低和鄙夷,叫人觉着崔令徽能够随意作践。 压下心中的这些心思,玉兰将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像是才瞧出来崔令徽脸上的伤,带了几分担心和心疼道:“姑娘不是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吗,怎脸颊上带了伤回来?可是太后娘娘不满姑娘,叫人责罚了姑娘?” 见着崔令徽脸色难看,她又试探道:“还是说,又是淑嫔娘娘难为姑娘?” 崔令徽不答话,视线却是落在梳妆台上放着的几样首饰上。 玉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含笑道:“这是二殿下赏赐给奴婢的首饰,奴婢自知身份,万不敢动姑娘的东西,姑娘莫要误会才是。” 不等崔令徽开口,她又道:“姑娘才从慈宁宫回来定是累了,还是好生歇着吧。奴婢才收了殿下派人送来的首饰,想着亲手做些点心拿给殿下,若是殿下喜欢,肯庇护咱们主仆二人,就是天大的体面了。” 玉兰说着,就上前将梳妆台上的首饰装进盒子里,对着崔令徽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下去。 崔令徽沉着脸,直到她出去,这才几步上前将梳妆台上的东西全都打翻了。 首饰盒落地,里头的簪子珠串落了一地,珍珠四散,滚了几滚到了角落处。 廊下站着的一个穿着碧青色褙子的宫女听到屋里头的动静走了进来,见着散落一地的首饰,心里头咯噔一下,想要开口安抚主子的火气却是不敢上前。 她原本是做洒扫的活计,也是近几日才被管事嬷嬷派来伺候崔令徽。 虽短短几日,却也知道如今这位未进宫时是何等身份,如今当了殿下的侍妾,在宫中的处境却是不怎么好。 连自个儿的大丫鬟玉兰都送到了二殿下床榻上,也只换来二殿下宿在她房里一日。 如今那玉兰竟是比崔令徽这个当主子的更得宠,虽没个名分却是给了单独的屋子,还派了个丫鬟前去伺候。 要她说来,玉兰既已成了二皇子的人,就不必来这屋里伺候了。可偏偏,玉兰还作出忠心的样子,时常过来,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恶心崔令徽。 就如今日这般,主子形容狼狈回来,见着玉兰却是又生了一场气。 崔令徽胸膛起伏几下,按捺了自己的性子,这才沉声吩咐道:“将东西收拾好,再拿瓶伤药来。” 她想了想,又吩咐道:“还有,你进宫好些年了,定是有门路,替我出宫给镇国公府老夫人带个信,叫祖母想法子给我寻助孕的药物,哪怕是重药,也拿进宫给我。” 宫女名叫喜鹊,内务府派她过来是觉着她名字寓意好,说选个好听的名字冲一冲崔氏的晦气。 喜鹊也知道如今这个主子因着落水得了寒症,没那么容易有孕。更何况殿下去玉兰屋里都比来主子这里多,如今都这样,下个月殿下大婚搬出宫去在外头开府,娶了康寿侯府嫡女郑氏为正妻,头上有了主母,崔氏的日子只怕更难过。 所以,即便她觉着这法子有些不妥,可也知道若能想法子早些有孕,也是一条出路。 毕竟,殿下膝下还没有子嗣,若能有孕,自然不管什么嫡庶,总是件喜事。 哪怕十月怀胎只能得个女儿,靠着这个女儿也能叫主子在皇子府地位稳固一些,总好过如今这般被人作践看低了去,甚至被原先伺候人的丫鬟压了一头。 这般想着,喜鹊便应了声是,先去拿了伤药给崔令徽,才蹲下来将地上掉落的首饰给捡了起来。 崔令徽拿着伤药回了内室,坐在床榻上,眼泪此时才控制不住落了下来。 喜鹊听着内室的抽泣声,轻轻叹了口气,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偏殿内 伺候玉兰的宫女琴儿压低了声音对着玉兰道:“主子何苦得罪了崔氏,崔氏身后到 底还有个宁寿侯府,若叫她有一日翻了身得了殿下的喜欢,主子到时候又该如何自处?” “再说,主子能服侍殿下也是崔氏从中周旋,这才借着秋宁的手叫主子得以侍奉殿下。主子在这宫中也就能和崔氏互相扶持,何苦将人给得罪了去,叫外人看了笑话呢?” 听到她这些话玉兰却是不为所动,淡淡道:“你是不知崔氏的性子,她呀,哪里能见着我这个昔日的丫鬟得了殿下的宠爱呢?她本就是将我当作一颗棋子,可即便身为棋子,她如今那个处境,我难道能倚靠她吗?与其仰仗她,倒不如和秋宁多走动些。毕竟,秋宁对我是有提携之恩的。而且秋宁侍奉了殿下多年,也比崔氏能摸透殿下的脾气。” 琴儿听她这般说,点了点头道:“主子说的也是,只盼着下月殿下大婚,主母进门莫要是个善妒不容人的。” 玉兰摇了摇头:“从打听来的那些消息看,郑氏性子沉稳大度,应该不至于善妒。再说殿下身份尊贵,哪里容得她善妒插手殿下后院的事情呢?” 琴儿嗯了一声,又道:“听说今个儿陆世子带着世子夫人进宫给太后请安了。说是淑嫔娘娘带崔氏过去请安时正好遇见了,太后没怎么给崔氏好脸色,娘娘脸面上挂不住出了慈宁宫就给了崔氏一记耳光,崔氏才这般狼狈一个人回来。” “说起来,娘娘自打失了贵妃之位,这性子是一日比一日急躁了。主子也多注意些,莫要惹怒了淑嫔娘娘。” 玉兰听着她这话,将手中的首饰匣子摆在梳妆台上,带着几分感慨道:“如今论体面,谁能比得过三姑娘呢?只怕大姑娘今个儿见着三姑娘,又要心生嫉妒睡不着了。” “想想也是,那般好的一桩婚事她白白让给了三姑娘,如今三姑娘风光甚是得世子喜欢,在太后面前也有脸面。她们姐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大姑娘嘴上不说,心里头不知道有多后悔呢?” 第131章 好命 慈宁宫 太后见着陆秉之这般快就从勤政殿回来,打趣道:“怎不和你舅舅多说说话,还怕哀家叫你媳妇受了委屈不成?” 太后这般打趣,陆秉之面色从容,崔令胭却是脸颊一红,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 陆秉之走到太后跟前儿坐下,含笑开口:“舅舅忙于政务秉之不好打扰,再说,秉之进宫一趟还想陪着外祖母一块儿用膳呢。” 太后本就疼爱陆秉之这个外孙儿,听他这般说话,面上当即就露出喜色来,吩咐一旁的宫女道:“去命膳房准备些秉之爱吃的菜式。” 太后说完,又加了句:“胭丫头自小在南边儿长大,也叫膳房做些江南那边的菜式,叫这孩子尝尝味道可是相像。” 太后这样说,就意味着今日相处下来很是满意喜欢崔令胭这个外孙媳妇了。 宫女领命退下,太后和陆秉之随意闲聊起来。 崔令胭在一旁听着,见着陆秉之陪着太后聊家常,倒是有几分稀罕。 没过多久,就有宫女鱼贯而入送来了膳食。 宫中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可太后疼爱陆秉之,对崔令胭这个外孙媳妇也喜欢的紧,所以不时也会问上几句话活络气氛,倒叫崔令胭不觉拘束。 一旁伺候的宫女嬷嬷见着这一幕,心里头也知道崔令胭这个世子夫人进宫一趟得了太后的喜欢,想来,这位世子夫人日后会时常进宫的。 有太后给她的体面,又有世子这个夫君的喜欢,在这京城里谁不顾忌几分,着实是叫人羡慕。 想到方才陪着淑嫔娘娘一块儿过来请安的崔令徽,几人心中一阵唏嘘,又觉着那位是将好好一张牌给打烂了,明明那般好的婚事,偏偏崔令徽因着世子中毒就瞧不上了,所以才将这桩婚事给了自家继妹。 如今继妹婚事和美,又得太后喜欢,崔令徽在宫中却是卑贱的连慈宁宫得脸些的宫女都不如,也不知四下无人时心中会不会满是悔意,想着若是一切能够重来,定不会生出退婚的心思来。 只可惜,哪怕她有这个心思,老天也不会叫她重来一回了。 等到用过午膳,二人陪着太后喝了茶,又去御花园里逛了逛,这才告辞从宫中出来。 太后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对小辈们虽也慈爱可更多的是长辈的威严,几个孙辈虽表面孝顺,可实际上和她这个祖母并不如何亲近。 之前大皇子萧瑄和大皇子妃孔氏进宫,也只请安略坐了坐,就出宫去了。 至于二皇子萧则,更是自小不和太后亲近。 所以太后这般宠陆秉之这个外孙儿,不仅将他们夫妻留在慈宁宫用膳,还叫二人陪着逛了御花园,这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 淑嫔才用过午膳,就听到了这消息。 她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带着几分嘲讽道:“咱们这位太后娘娘也真是,嫡亲的孙儿不疼,反倒疼一个外孙儿,她岁数大了,也不知替自己娘家那边多想一想,多给小辈们积攒些情分,莫不是岁数大了人就糊涂了。” 淑嫔话音落下,屋子里一下子就变得寂静,伺候的宫女个个微白了脸,低下头不敢接话,生怕自家娘娘这些话传到外头去招来祸端。 淑嫔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言,可她心中到底不平,觉着陆秉之又不是天家血脉,只是太后的外孙儿,太后若是将对陆秉之的这份儿用心和疼爱用在则哥儿身上,有太后撑腰,则哥儿小时候也不会受那些委屈,如今也有个助力。 淑嫔实在是见不得太后这般偏爱一个外人,反倒瞧不上儿子这个嫡亲的孙儿。 淑宁长公主都死了多少年了,太后疼爱女儿也给足了陆秉之这个外孙儿体面,可总要有个度才是,再如何疼爱也不该越过几个嫡亲的孙儿。 她说太后老糊涂半点儿都不为过,若这事情放在寻常的高门大族,还不知后宅如何不宁呢。 屋子里气氛凝重,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宫女满脸喜色过来回禀,说是二皇子过来给娘娘请安了。 淑嫔听到儿子过来,眼底露出几分喜色来。 自打她被降位为嫔位,没了贵妃的尊位,儿子和她就生了几分隔阂。儿子不反思自己在寿宴上做出那等事情来坏了名声,才连累她这个生母被皇上降位,反倒是怪她这些年没能得了皇上的宠爱,伴驾这么些年连半点儿情分都没攒下来,害得他这个当儿子的在皇上那里也没脸,对他连对陆秉之这个外甥都不如。 争吵过几回后,淑嫔心中虽黯然可也只能将这些委屈忍耐下来,生怕彻底和儿子闹翻了,儿子彻底和她离了心。 如今她在这深宫之中,除了则哥儿这个亲儿子还能靠谁呢?她就只这么个指望了。 淑嫔含笑走到门口,见着萧则进门,很是关切地问他读书辛不辛苦,皇上这几日可有召见,即将要开府成婚了,内务府可有怠慢,皇子府一应规制可还妥当? 萧则却是脸色阴沉,径直走进屋里,挥手叫屋子里伺候的宫女嬷嬷全都退下。 见着二皇子这般神色,伺候的宫女也不敢多留,忙福了福身子鱼贯退了出去。 淑嫔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几步走到萧则身边,带着几分关切出声问道:“则哥儿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给你气受了?” 想到今天陆秉之进宫,还去了勤政殿给皇上请安。 淑嫔猜测道:“是不是陆秉之去见了你父皇,你父皇一向偏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莫要为着这个生气。” 不等淑嫔继续抱怨,萧则就沉着脸质问道:“听说母妃今日带着崔氏去慈宁宫请安,不仅没得了太后一个好脸还丢尽了颜面,且刚出了慈宁宫就打了崔氏一记耳光,您丢下崔氏自个儿回来了?” 被儿子这般质问,淑嫔心中一阵委屈,带着几分不满问道:“怎么,可是那崔令徽和你告状了?她可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还以为她对我有多敬重多孝顺,我不过教训她一回她就找你告状。” “她在太后面前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可真是丢脸,被那崔令胭比到了泥里,给我和你丢尽了脸面,我打她一个耳光都是轻的,若不是她,本宫哪里会失了贵妃之位落得如今区区一个嫔位?” 淑嫔越说越激动,眼眶也不由得红了起来,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萧则沉默良久,突然问淑嫔:“母妃如此怨恨崔氏,定也同样怨恨儿子吧。毕竟,拿崔令徽羞辱陆秉之的主意是儿子出的,最后却是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母妃心中一定觉着儿子愚不可及吧?” 淑嫔还未说完的话一下子就噎在了喉咙里,她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没有想到儿子萧则会这般直接将心中所想问出来。 她有些激动,摇头解释道:“则哥儿说的是什么话,你是母亲的亲生儿子,母亲如何会怨怪你。若要怪,也是怪太后和皇上不给咱们母子脸面,宁愿亲近陆秉之这样一个外人,也不愿意对咱们母子宽厚体谅几分。” 淑嫔知道儿子骨子里当真薄情,这些年对她这个生母也没多少孝顺,如今她失势怕是更叫儿子心中不快。如此处境,万不可叫儿子和她生分了。 这般想着,她眼圈一红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 “我今个儿也是一时没忍住才对崔氏动了手,你若是非要护着她,我往后给她些体面就是了。则哥儿万不可为着崔令徽这样一个女人和我生分了才是。” “再说,眼看着你大婚的日子就要到了,郑氏进门,你不可宠着这些侍妾叫郑氏没了脸面。” 萧则听淑嫔一番辩解心中的火气消散了些,这会儿见着生母委屈落泪,又句句都是提点他,一时也觉着自己方才上门质问有些没了分寸。 就如母妃所说,他们母子彼此依靠,若是再生出嫌隙,还能指望谁呢。 萧则沉默一会儿,开口道:“崔氏哪里配叫儿子护着,不过她到底是儿子的侍妾,在外头代表的也是儿子的颜面。儿子听说最近几日母妃将她当宫女一般使唤作践,传出去外头的人还怎么议论儿子。不仅是我,母妃也会被人编排,说您对父皇废黜您贵妃一事心生怨怼。到时候,父皇怕是愈发不喜儿子了。”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88节 “而且,儿子也想过了,崔氏到底是宁寿侯府嫡女,身后还有镇国公府这个外家。她如今虽是侍妾,娘家外家都看低了她,可她若是有了身孕,生下皇孙,两家未必就不会想着在儿子身上下注,好堵个更大的前程。” 淑嫔没想到会从儿子口中听到这些话,因着太过诧异她瞪大了眼睛,带着几分犹豫出声问道:“这可能吗?崔氏成了则哥儿你的侍妾后,我瞧着宁寿侯府和镇国公府都觉着丢脸,恨不得没有这个嫡出姑娘和外孙女儿呢。” 萧则沉默了一会儿道:“崔氏若只是个侍妾自然是如此,可她若生下个儿子就不一样了。儿子也是着相了,没想着能靠着崔氏拉拢这两家。只成日里觉着父皇太过偏心陆秉之这个外甥。可实际上,父皇再偏心,难道还能叫陆秉之坐上那个位置?儿子如此看不惯陆秉之,其实已是落了下乘。倘若儿子有一日坐上那个位置,别说一个陆秉之了,这天下还不是儿子一人说了算,要收拾哪个朝堂上下谁敢忤逆置喙半句?” 淑嫔见着儿子像是一下子想通了一般,又是高兴又是发愁。 儿子能想开她自然高兴,可儿子这些年做的事情已经惹了皇上不快。这些日子,大皇子萧瑄常带着大皇子妃孔氏进宫给太后请安,有时候也会去勤政殿问安,皇上虽不是回回都召见,可也见过几回了。后宫甚至有人说萧瑄虽各方面都平平,生母顺妃也是因着和先皇后交好,皇上看在先皇后的面儿上才给了她一个妃位。可萧瑄性子温厚,坐上那个位置总比自己儿子坐上去更叫人放心。 那些话也不知儿子听到了没? 淑嫔压下这些心思,笑着点了点头:“我儿能这样想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崔氏因着之前落水得了寒症,也不知她这个身子中不中用。” “而且,你虽有这个心思也不必急在一时。还是等郑氏进门后,郑氏有了身孕再叫崔氏有孕吧,多少给康寿侯府几分脸面。” 听她这般顾忌康寿侯府,萧则却是嗤笑一声,道:“儿子和寻常高门大族的公子可不一样,哪里需要讲究什么嫡子先出生才能有庶子。自然是多子多福,能叫各府都支持儿子,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嘴上说和儿子亲近,却是一分一厘都不出,朝堂也不见得他们为儿子说句话。他们那些门生故旧,难道都是死的?” “而且,郑氏那性子也不是个善妒的,即便崔氏先有孕,康寿侯府郑氏多半会自己安抚好,用不着儿子操心的。” 淑嫔听他这般说,有心想劝几句,觉着儿子在这事儿上有些太过自大了。郑氏虽是丧母长女,可出身也不错,即便是嫁入皇家,也未必会伏低做小,事事顺着儿子这个皇子。 只是儿子的脾气她也知道,方才还那般质问她,她再多的话也只能压在心底,只柔声道:“则哥儿说得对,郑氏能成为皇子妃已是福分,若半点儿不贤惠反倒是善妒,连老天爷也要看不过去的。” 萧则在殿内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 待他离开后,端嬷嬷才推门进来,见着自家娘娘面露伤心,眼圈也有些红,忍不住问道:“殿下这是又在哪里受气了,非要回来寻娘娘的不是。” 听端嬷嬷这般说,淑嫔带着几分苦涩叹了口气:“都说儿不嫌母丑,总要记着一份儿生恩的,可世上的事情哪里就能和书里头说的一样呢?则哥儿害得本宫失去了贵妃之位,却半点儿不反思,反倒是怨恨本宫,觉着是本宫没讨好了皇上,这才叫他在几个兄弟里没了颜面。” “也就是本宫肚子里出来的,若是换了旁人,本宫如何能忍耐下这些。可也正因为这样,本宫才伤心呢。” 淑嫔迟疑一下,将方才母子间的那番话说给了端嬷嬷听。 端嬷嬷一时无言,好半天才开口道:“殿下能想通而不是非要和陆世子计较也算是一件好事,那陆世子再如何得太后疼爱,得皇上看重,也是姓陆而不是姓萧,和那个位子没半分缘分的。” “正如殿下说的那般,殿下如今该争的是皇上的看重,是朝臣的支持。为着这个,娘娘日后还是给崔氏几分颜面吧,别像今日那般动辄打骂,传出去也不好听。” 淑嫔点了点头,吩咐道:“你去挑两匹上好的蜀锦送去崔氏那里,就说本宫今日气头上叫她受了委屈,叫她莫要放在心里才是。” 端嬷嬷点了点头,就下去准备了。 ...... 崔令胭并不知宫中的这些事情,更不知继姐崔令徽收到淑嫔用以安抚的赏赐后心中有多恼怒不堪。从宫中回来后,她和陆秉之去窦老夫人屋里坐了会儿,就告辞出来。 行至半路,正巧遇上了过来给窦老夫人请安的陆丹若。 许是岑府老太爷的事情叫岑氏和陆丹若心中生出忌惮,所以这些日子陆丹若的性子收敛了几分,不管心中敬重不敬重崔令胭这个嫂嫂,表面上还是恭敬的。 她福了福身子叫了声:“哥哥,嫂嫂。” 气氛有些尴尬,陆秉之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进去给祖母请安吧。” 说完这话,陆秉之就带着崔令胭离开了。 陆丹若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良久,咬了咬嘴唇,心中暗想崔氏可真是好命,陆秉之那般不近女/色,偏偏肯护着崔氏。瞧崔氏的气色,这回进宫定是没被太后娘娘训斥责罚,她可真是幸运。 太后最疼陆秉之,怎就不觉着陆秉之身边该有个妾室了?秋芷的事情崔氏虽没插手,是陆秉之将人赶出去的,可说不得崔氏早就看出了秋芷的心思,所以算计了秋芷,借着陆秉之的手将人给发卖了。 压下心中的种种心思,陆丹若收回了视线,抬脚继续往清德院去了。 路上,陆秉之开口问道:“最近丹若对你可还敬重?她 若对你不敬,你可别瞒着自己受委屈。” 听他对自己这般关心,崔令胭心中一暖,莞尔笑道:“二姑娘被岑家发生的事情吓到了,哪里还敢在我这个嫂嫂面前放肆任性。” 她迟疑一下,压低了声音道:“二姑娘能这般已是不错了,我也无需她处处敬着,只要彼此有分寸,能在一个屋檐下相处和睦就是了。” 陆秉之知道她的性子,这话并非作假而是出自真心。他笑了笑,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走去。 清德院 窦老夫人见着陆丹若,出声问道:“你哥哥嫂嫂才出去,可是见到了,问过安了没?” 陆丹若被老夫人这话问得有些臊得慌,好似她有多任性骄纵,对陆秉之和崔氏多不敬。 陆丹若脸颊一红,眼底露出几分难堪来,强挤出一丝笑意来道:“祖母这是说的什么话,若儿这些日子已经反思过了,过去是若儿不好,太过任性,心中早已后悔,如何会对兄嫂有半分不敬。” 窦老夫人听她这样说,脸上多了几分慈爱。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孙女儿是个什么性子她如何不知,她也不指望这个孙女儿对秉之和崔氏有多敬重,可最起码的礼数要有。 孙女儿年纪小,哪怕清楚以后嫁人后是要靠着娘家的兄嫂撑腰,只怕也只是停留在字面上的理解,哪里明白这里头的门道呢? 她不在未出阁时和崔氏相处好,往后嫁出去遇着什么事情,哪里好和崔氏这个嫂嫂开口。 第132章 发落 宁寿侯府 翟老夫人听到今日太后传召崔令胭夫妇进宫,一大早就叫人等在卫国公府不远处,想看看自己这个孙女儿有没有因着秋芷的事情被太后迁怒,说她御下不严,才叫身边的大丫鬟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带累了陆秉之这个夫君的名声。 等到晌午过后好一会儿外头才有嬷嬷打起帘子快步进来,低声回禀道:“回老夫人,世子和三姑娘回了卫国公府下了马车时,派出去的人远远瞧着,三姑娘气色极好,不像是被太后怪罪。且这个时候才出宫,必是在慈宁宫留膳了,想来太后爱屋及乌,没怪罪咱们三姑娘。” 翟老夫人听着这般回禀,心里头也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感慨自己这个嫡亲的孙女儿竟是如此好福气,才嫁过去多久就连太后娘娘都能讨好了。 不过转念一想,想着陆秉之今日也陪着一块儿进宫了,多半太后也是爱屋及乌,即便心中有所不满也要给陆秉之这个外孙儿脸面,这才没有计较反倒将人留下来一块儿用膳了。 翟老夫人压下心中的这些心思,挥手叫嬷嬷退下了。 待她出去后,才感慨道:“胭丫头倒是好福气。我还寻思着传出些流言蜚语来好拿捏胭丫头,不曾想出了秋芷这么一桩事情,如今倒是不好再做什么了。” 玳瑁在一旁听着,面色微微变了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翟老夫人见她这个模样,出声道:“有什么话就说吧,怎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可是柳姨娘住在樨兰院,仗着肚子里那块儿肉差遣院里的丫鬟婆子了?” 玳瑁是她跟前儿得脸的大丫鬟,能叫她支支吾吾,想来是有所顾忌,翟老夫人不免想到了怀着身孕的柳姨娘。 听老夫人这般说,玳瑁摇了摇头,低声道:“并非是柳姨娘,而是奴婢听说那秋芷生出那样的心思来,是,是亲家老夫人上门撺掇大夫人,大夫人递了消息过去,说是给秋芷撑腰,那丫鬟才生出这般大的胆子来。” “吴老夫人想来是因着教养了三姑娘一场,也想要拿捏三姑娘呢。” “许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夫人有些心虚,怕被老夫人您看出些什么来,今早才称病没过来请安。” 翟老夫人听了玳瑁这些话,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恼怒道:“我们侯府的嫡女风光了有他戚家什么事情,胭丫头住在戚家那些年府里年年往戚家送东西,吃穿用度都是尽够的,可用过戚家的一分一厘,吴氏这个老货,不仅不知足竟还恬不知耻想着继续拿捏胭丫头,真是欲壑难填,我看戚家这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 “老大媳妇更是胳膊肘往外拐,被吴氏上门一撺掇,就背着我这个婆婆生出这样的心思唆使秋芷做下那样不知廉耻的事情来,她莫不是忘了自己已经是咱们崔家的媳妇了,竟还如此吃里扒外!” 翟老夫人说完后,沉声对着屋子里的另外一个大丫鬟吩咐道:“你去将大夫人叫到我这儿来,就说我有话要问一问她!” 大丫鬟领命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便一路往戚氏所住的翠微院去了。 戚氏一整日也因着听到秋芷被陆秉之直接发卖的事情闹得心神不宁,既觉着面上无光,女婿对她这个岳母没有半分孝顺,无异于打了她一记耳光叫她下不来台。又因着秋芷此举是她背地里撺掇的,不仅如此,秋芷手里还留有她派人送去的一封信。 也不知秋芷被发卖时,有没有交代是她指使的,还是说,陆秉之震怒之下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就叫人堵了嘴打了板子后将人发卖出去了。 心中忐忑不安,戚氏又打听到太后娘娘今日传召陆秉之和崔令胭进宫,就愈发坐立不安了。 江嬷嬷陪着她在屋里,也没敢上前宽慰。 这会儿听到外头有丫鬟回禀,说是老夫人派了人过来传话,叫她到樨兰院一趟,老夫人有话要问她。戚氏当即就一阵心慌,拿着茶盏的手都忍不住颤了颤,下意识就朝身边的江嬷嬷看去。 江嬷嬷上前宽慰道:“夫人莫要乱了分寸,秋芷虽是从夫人您房里出来的,可早就被您差遣去伺候三姑娘了,又当了陪嫁丫鬟陪着三姑娘嫁去了卫国公府。人都不在宁寿侯府了,她生出什么心思来做出什么不要脸面的事情哪里是夫人能管束的。即便要怪,也是三姑娘这个当主子的御下不严,才叫她生出这等心思来。” “再说句不好听的,既是陪嫁丫鬟,本就是准备着在三姑娘不方便的时候服侍世子的,秋芷此举虽有些大胆可也算不得有多大的错。倒是世子直接就将人给发卖了着实不像寻常男子能做出来的。世子这般,分明是不给夫人您脸面,您心中难受也好,不快也好,万万别心虚。” 江嬷嬷补充道:“您若露出什么忐忑心虚叫老夫人看出来,当着一屋子丫鬟婆子的面叫您没脸,您这侯夫人的脸面怕是愈发没了。别忘了,柳姨娘肚子里可还有块儿金疙瘩呢,这时候您若再落了脸面,柳姨娘只怕高兴的能多吃一碗饭,更不将您这个主母放在眼里了。” 戚氏听她这样说,心中又是恼怒又是忐忑,却也总算是有些踏实感。正如江嬷嬷所说,秋芷自己做下的事情,和她这个原先的主子有什么干系,老夫人要责骂要怪罪,也不该找她这个儿媳。 总归母亲和她都不会将这些算计宣扬 出去。 这般想着,戚氏也没再耽搁,带着江嬷嬷一路去了樨兰院。 刚进了屋子,戚氏就察觉到屋子里气氛有些凝重,婆母翟老夫人沉着脸闭眼坐在软塌上,手里捻动着一串翡翠佛珠。 戚氏心里头咯噔一下,缓步上前请安道:“媳妇见过母亲。” 翟老夫人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是说早起身子有些不爽利,怎我这会儿瞧着你气色也还好,你这身子倒是好的利索,竟无需叫大夫进门诊治一番。” 翟老夫人这话明显是寻戚氏的不是,戚氏心里头一颤,面上也露出几分难堪来,却还是强压下这些难堪和羞恼,讪讪一笑解释道:“母亲说笑了,媳妇早起有些咳嗽,饮了化橘红炖的汤,许是理气消食便觉着好些了。” 戚氏将话题转移开来,问道:“不知母亲传儿媳过来是为着何事?” 听戚氏这般问,翟老夫人冷笑一声,一双眸子里满是讽刺,说话更是没给戚氏留半分颜面:“为着何事你心里头不清楚吗?你真当我上了岁数真就老糊涂,只等着两腿一蹬躺进棺材,所以由着你们糊弄妄为了?” 翟老夫人这话着实有些重,不仅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唬了一跳,戚氏更是脸色一白,如何受得住老夫人这话,忙跪下来请罪道:“婆母息怒,媳妇岂敢有这等大逆不道的心思,自是盼婆母您身子康健,年过百岁的。” 翟老夫人嗤笑一声,冷冷道:“我可不敢活到百岁,活着看你这长房媳妇吃里扒外听着娘家人的撺掇任性妄为吗?” 戚氏听着老夫人这话,脑子里轰然一下,如何不知老夫人指的是什么。 她不明白明明是她和母亲私下里商量的事情,如何会叫老夫人听到风声。 她脸色苍白,强撑着心中的不安含糊道:“儿媳嫁进侯府这么些年,自然先是侯府的儿媳,之后才是戚家出嫁的姑奶奶,如何敢受娘家人撺掇就任性妄为,还请老夫人明察,莫要听到些只言片语就误会了儿媳才是。” 翟老夫人听她到了这会儿还敢欺瞒狡辩,气极之下直接就将手中的翡翠串珠朝着戚氏的脸狠狠摔过去。 戚氏躲避不及,被串珠打了个正着,脸颊上立即多了道红痕,人也疼的狠狠一抽气,向后一个踉跄捂着脸颊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屋子里一片寂静,还是江嬷嬷回过神来,大着胆子上前跪在翟老夫人面前道:“老夫人息怒,夫人做了什么错事老夫人如何责罚都不为过,只您年纪大了,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才是。且夫人到底嫁进侯府这么些年又执掌中馈,膝下还有一双儿女,老夫人即便看在三姑娘和三少爷的面儿上,多少也给夫人留半点儿脸面,免得夫人没颜面见人。” 翟老夫人在气头上,如何听得进去这些话,江嬷嬷这话虽是句句为着她的身子着想,可又如何不是拿崔令胭和崔慎泊来威胁她。 如此刁奴,翟老夫人如何能容得她放肆,听着她这话当即就怒声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你说得对,看在胭丫头和泊哥儿的面儿上我多少要给你家主子留几分颜面,可处置你这样一个犯上不敬的奴才就不必顾忌什么了!” “来人,给我拖出去打上四十板子,打完后直接赶出府去,我倒要看看,我这侯府老夫人处不处置了一个刁奴!” 老夫人这话一出,很快就有两个粗使婆子进来,堵了江嬷嬷的嘴巴不顾江嬷嬷的挣扎求饶就拖着人出了屋子。 戚氏有心想求情,可看着翟老夫人铁青的脸色,到底是不敢求一句情。 很快,板子落在人身上闷实的声音就传进了屋子,还有压抑不住的吃痛声。 翟老夫人沉着脸听着外头的声音,像是丝毫都没看见跪在地上的戚氏脸色愈发苍白的样子,还有脸颊骇人的红痕。 等到打完板子江嬷嬷被人拖出樨兰院的院子,她才对着戚氏道:“你回去吧,好好反思反思,别当了侯府的媳妇还吃里扒外为着娘家算计府里嫁出门的姑奶奶。今日我能将江嬷嬷赶出府去,若再有下回你这儿媳擅作主张,我也能叫老大给你一张休书。左右你和胭丫头也没什么母女情分,胭丫头若知你如此算计她,叫那秋芷勾引世子,想来也不会为你撑腰说一句话的!” “行了,你回去往脸上涂些伤药,明日音丫头回门,可别叫人看出什么来叫人以为咱们侯府亏待磋磨你这个长房长媳呢。” 翟老夫人说完后,就从软塌上站起身来,扶着大丫鬟玳瑁的胳膊缓步进了内室。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89节 戚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从地上站起身来,一路沉着脸回了翠微院。 第133章 回门宴 翌日一早,崔令胭去给窦老夫人请安的时候,窦老夫人挥手将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遣了出去,说是有话和她说。 崔令胭心里头有些打鼓,想着昨个儿从宫中回来老夫人的心情还很好,才过了一夜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还是说,有哪个在老夫人跟前儿嚼舌根,惹得老夫人不快了。 压下这些心思,崔令胭在绣墩上坐了下来。 窦老夫人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见她这般沉得住气,心中不免觉着满意,可一想着早起听到的关于宁寿侯府大夫人戚氏被翟老夫人发作下了面子甚至还动了手的事情,少不得又有几分糟心。 她叫人打听之下这才知道那秋芷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来,竟是戚氏在背地里唆使的,不仅如此,这里头更有吴老夫人插手。 想到孙媳妇被血亲如此算计,窦老夫人心中就愈发怜惜起来,也没叫崔令胭继续等着,开口便道:“今个儿是你那二堂姐回门的日子,按理说你和秉之也该去参加回门宴,免得旁人觉着咱们卫国公府眼高于顶,连堂姐和堂姐夫都瞧不上了,更何况其中还有戚家这一层关系。只是,今早我听说了一事,说是你那祖母昨个儿发作了你母亲,不仅拿翡翠串珠砸了你母亲的脸,还将伺候你母亲多年的江嬷嬷打了四十板子赶出侯府了。老夫人如此动怒,听说是知道你母亲和外祖母背地里撺掇秋芷勾引秉之,觉着你母亲胳膊肘往外拐,祸害嫁出门的姑奶奶。” 说完后,窦老夫人带着几分怜惜看了崔令胭一眼,问道:“所以,今日你和秉之要不要回侯府参加回门宴,你再好好想想。回去了没得糟心大半日,半点儿也不轻省。” 老夫人没有明说,可这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的。崔令胭微垂眉眼,想了想,出声道:“既如此,孙媳就寻个借口推了就是。” 窦老夫人点了点头,道:“也不必寻别的借口,就说我早起身上有些不爽利,你要留在府里侍疾,这样一来也不会叫人挑出你的不是来。” 崔令胭点了点头,又陪着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告辞离开了。 待她离开后,孙嬷嬷才进了屋里,出声问道:“少夫人今日可还要回侯府?” 窦老夫人摇了摇头:“这丫头也是个有气性的,不知道秋芷的事情是戚氏背地里唆使,如今知道了,我还给了她一个不去的借口,她哪里会想着侯府那些亲戚呢?” “这孩子别看素来是个温婉的性子,可未必将那些母女情分放在心上,和那边走动也不过是顾忌礼数,不想叫人挑出错处罢了。实际上,这孩子内里和秉之是一样一样的,若是可以,她大抵就想待在松雪堂或是梧桐院,哪里都不走动呢。” 听老夫人这般说,孙嬷嬷轻轻叹了一口气:“有老夫人如此怜惜心疼她,少夫人便是个有福气的,何须在乎侯府那些亲人。戚氏也真是世间少见的偏心,旁的当母亲的总会替自己女儿着想,想着女婿身边只女儿一个,最好一生一世一 双人才算一段最好的姻缘呢。可她呢,竟是背地里唆使秋芷,要不然秋芷即便有那个心思想要攀高枝儿,只怕心里头也打鼓,没胆量真就做出那般不知廉耻的事情来。” 从清德院出来,碧柔带着几分小心问道:“少夫人,老夫人为何将屋子里的丫鬟嬷嬷全都遣出来,可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崔令胭也没瞒着她,走了几步就将戚氏背地里唆使秋芷做出勾引陆秉之的荒唐事,此事被翟老夫人知晓昨个儿好生发作了戚氏,还将江嬷嬷打了板子赶出府去的事情告诉了碧柔。 碧柔听着脸色也是不好,之前她陪着少夫人去宁寿侯府给二姑娘送添妆时就从文姨娘口中知晓了此事,可这会儿听着还是替少夫人觉着委屈。更别说,这事情因着被翟老夫人知晓,只怕要闹大了,甚至人尽皆知。到时候,同情少夫人的少之,可背地里看笑话,觉着少夫人摊上戚氏这个生母的只怕更多。 尤其,那些羡慕嫉妒少夫人嫁给世子,得了一门好姻缘的,背地里只怕更会拿这桩事情来说嘴,平复自己心中的那些嫉妒羡慕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忍不住抱怨道:“少夫人好歹是大夫人的亲女,大夫人怎能这般不顾少夫人心情唆使秋芷勾引世子。若世子不是这般性子,若叫她得逞了,这才成婚数月世子身边就有了新人,少夫人说不得还要为着贤淑名声给秋芷一个姨娘的名分,这哪里是为人母亲能做出来的事情。” 仇人才会这般恶心人!怪不得窦老夫人说这桩事情都要和少夫人私下里说,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只是,这事情传到了窦老夫人耳朵里,那江嬷嬷又是带着伤被赶出宁寿侯府的,只怕已有不少人知晓,今个儿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了。 少夫人有戚氏这样一个生母,也真是倒霉。 碧柔想起今日是二姑娘崔令音回门的日子,便问道:“那少夫人今日可还去宁寿侯府?” 她用的是个“去”字,而非“回”字,可见心中对侯府的不喜,伺候了崔令胭这么些日子,碧柔早就满心满眼向着崔令胭这个主子了。 崔令胭听得一笑,摇了摇头:“不去了,祖母早起身子有些不适,我这孙媳妇自然要留在府里侍疾的。” “想来二堂姐知书达理,定能理解我的难处的。” 崔令胭说着又吩咐道:“对了,你不必陪我回梧桐院了,你往侯府一趟,和祖母说明缘故。” 碧柔点头应下,福了福身子就往府外走去。 崔令胭看她离开,收回视线一路往梧桐院的方向去了。 宁寿侯府 昨个儿翟老夫人发作了大夫人戚氏,樨兰院这边的动静闹得很大,不仅动了板子还将江嬷嬷给赶出府去了,更别说,戚氏这个长房长媳脸上也带了伤,被老夫人下了颜面,这事情如何能瞒得过府里的人,所以府里上上下下都知晓了。 宝华院 卞氏昨日回了趟娘家,今早刚回府就听到这事情,又听到具体的缘故,高兴之余又带着几分嘲讽道:“她呀就是不知足,好好的一个女儿如今又得了那般好的婚事,换了旁人早就借着这份儿血缘关系想着挽回和胭丫头之间的母女情分了。偏戚氏屡屡做出这些混账事,分明是将胭丫头往外推,逼得胭丫头再也不认她这个母亲了。” “不过这样也好,若她不这般行事,和胭丫头缓和了关系,有胭丫头这样一个女儿,往后长房更要压了咱们二房一头。听说是吴老夫人给她出了这样一个昏招,这可真是,不愧是嫡亲的母女,一个敢想,一个敢照着做,真真是胆大妄为,半点儿都不知收敛。只盼着音丫头嫁给那戚绍章,这吴老夫人祸害长房就够了,可别祸害咱们二房。” 安嬷嬷听她这样说,忙点头道:“夫人担心的没错,不过二姑娘拿捏住了夫人的把柄,夫人才不得不如了她的心意结了这门亲事,想来二姑娘如今成了戚家妇也是知道轻重的,即便劝不住吴老夫人,也会在姑爷面前说道说道的,姑爷那人咱们虽相处不久,可瞧着就是个在乎颜面又极有野心的,定也容不得吴老夫人做出混账事来,惹得夫人您不快。” 卞氏嗤笑一声,没好气道:“我呀也不敢指望什么,只戚家别祸害到我的慎哥儿身上我就阿弥陀佛了。今个儿音丫头回门我可得好好提点她,实在不行,就想法子叫吴老夫人回南边儿去吧,省得那老货留在京城祸害了这个又祸害那个,以为自己有多大的脸面,人人都要听她的呢。” 安嬷嬷点了点头,对着卞氏道:“夫人说得极是。奴婢陪夫人去樨兰院等着吧,左右二姑娘和姑爷过来先要去樨兰院拜见老夫人。” 卞氏点了点头,起身扶着安嬷嬷的手出了屋子,视线往戚氏所住的翠微堂的方向看了看,带着几分不屑道:“你说今个儿戚氏脸上的伤拿脂粉可遮掩的住,她也人老珠黄了,这脂粉若是涂得太厚了,没得碍人的眼,瞧着也没个长辈的样子。也不知今个儿胭丫头回府,见着戚氏这般,心里头是心疼多一些还是解气多一些。” 安嬷嬷含笑道:“戚氏那般算计三姑娘,三姑娘又哪里会心疼她呢。要奴婢说,大夫人这般真是活该。” 主仆二人出了宝华院,不过多时就到了樨兰院。 樨兰院里气氛有些凝重,丝毫都没有二姑娘今日回门府里该有的喜气。 卞氏不怎么瞧得上戚绍章这个女婿,且崔令音本就是个庶女,又不是她肚子里出来的,自然对回门这事儿也没怎么上心,想着他们夫妻过来走个过场,一块儿用了午膳就是了,左右膳房的菜式总不至于叫人觉着怠慢了。 见着樨兰院这般氛围,她也没放在心上,只对着廊下站着的丫鬟低声问道:“母亲今个儿气色可还好?大夫人可过来了?” 丫鬟福了福身子,回道:“老夫人昨晚不好入睡,喝了安神汤到后半夜才睡下,今早也是才起来,早膳也只动了几筷子。” “大夫人病了,派人过来告了罪,说是今个儿就不出席家宴了,怕将病气过给了旁人,更说二姑娘回门的大喜日子,她带病出席着实不好,即便是长辈也该避讳些才合适。老夫人听了,想着大夫人脸上还有着伤,怕损了侯府颜面便也没多说什么,想来是默许了今日大夫人不必露面。” 卞氏点了点头,见着丫鬟打起帘子,便抬脚走了进去。 老夫人才喝过药,所以屋子里有着浓浓的中药香,玳瑁几个大丫鬟正点起苏合香,打开窗户散散屋子里的中药味儿。 翟老夫人坐在软塌上,手里平日里拿的那串翡翠佛珠也不得老夫人喜欢,换成了一串红珊瑚佛珠,也不知老夫人是不是想去去晦气。 卞氏压下这些心思,缓步上前请安,带着几分担心道:“听说母亲昨晚后半夜才入睡,媳妇担心坏了,要不要拿了帖子请宫中的太医到府里给母亲把把脉,哪怕是开些静心安神的方子也好。” 卞氏一向得翟老夫人喜欢,一张嘴也惯会说话,翟老夫人听她这般说,面色缓和了几分,脸上露出今日第一丝笑意。 她叹了口气道:“也就你还孝顺,记挂着我的身子了。不像你大嫂,她是恨不得将我气死,好摆脱了头上这个婆婆呢。” 老夫人这话明显就是对戚氏颇为不满,卞氏听她这样说,却不好默认,只含笑道:“嫂嫂有错您这当长辈的提点她就是了,左右往后这家业是交在兄嫂手中的,母亲总不好因着一点子事情就不帮衬嫂嫂了。说句不妥的话,嫂嫂出身到底是低了些,倘若当年进门的是京城里的高门大族所出,哪怕只是个庶女,应该也比戚家出来的要懂规矩,也省得母亲您这些年操心了。” 这话说到了翟老夫人心里,老夫人连连点头,对着卞 氏道:“你是个好的,也就你肯和我说些心里话了。” 老夫人还想再说什么,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道:“回禀老夫人,三姑奶奶派了碧柔回府,说是今个儿早上窦老夫人身上有些不爽利,她要留在国公府侍疾,今日就不回来参加二姑奶奶的回门宴了。” 第134章 比较 丫鬟的话音落下,屋子里一下就安静下来。 卞氏瞅着翟老夫人当即就沉下来的脸色,心里头也有几分不快。 她虽不喜崔令音这个庶女,更恨被这个庶女拿旧事拿捏叫二房和戚家这个她一向瞧不上的人家结了亲,可不管怎么说,崔令音也是二房嫁出去的姑奶奶,她的颜面也代表二房的颜面,今个儿是音丫头三朝回门的喜日子,胭丫头身为堂妹身份又不同,合该过府参加回门宴,哪里能躲着不来。 更别说,还有吴老夫人这层情分在,胭丫头也不怕被人指责她得势便连娘家和外祖家这些亲戚都瞧不上眼了,连这般要紧的场合都不出席。 可她又想到戚氏和吴老夫人撺掇秋芷勾引陆秉之的事情,心中又是咯噔一下,眉头紧皱,想着莫不是这事情被胭丫头知晓了,所以才如此下侯府和戚家的颜面。 她能想到的,翟老夫人自然也想得到,老夫人平息了下情绪,对着回话的丫鬟道:“你将碧柔领进来,我也有一些日子没见着胭丫头了,也不知胭丫头在国公府过得好是不好。” 丫鬟福身下去,很快就领着碧柔走了进来。 碧柔原是樨兰院得脸的大丫鬟,要不是如此,翟老夫人也不会将她派到崔令胭身边伺候,更当了陪嫁丫鬟跟着崔令胭去了卫国公府。 翟老夫人私心里是想着叫碧柔看着崔令胭一些,想着哪怕身契交到了崔令胭手中,碧柔总归该明白她的心思。 可她却是想差了,自打崔令胭出阁,碧柔跟着去了卫国公府,心里眼里竟是只崔令胭一个主子,全然不顾她这个旧主的心思。 见着碧柔,翟老夫人心里头也觉着有些膈应,有些后悔当初派到崔令胭身边的是碧柔,若是派玳瑁这个更懂事的过去伺候就更好了,有她在身边劝着,胭丫头如何会和侯府如此生分,屡屡出了嫌隙,如今更是半点儿都不顾侯府的脸面,连音丫头的回门宴都不回来。 “奴婢见过老夫人,见过二夫人。”碧柔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子给二人请安。 翟老夫人点了点头,直接问道:“窦老夫人可是病得厉害,若是不严重,怎会要胭丫头守在身边侍疾,连她堂姐的回门宴都抽不出空来参加。” “老夫人一向重规矩对晚辈们也慈爱,按理说即便要侍疾留了岑氏和贺氏两个儿媳就是了,再不够府里不还有未出阁的姑娘们,如何非要将胭丫头留下来。这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胭丫头不敬长辈,拿了窦老夫人当借口呢。” 窦老夫人这话问的有几分咄咄逼人,若是放在以前,即便碧柔在樨兰院有几分脸面听着这些话也早心虚不安,跪下请罪解释了。 可碧柔跟着崔令胭去了卫国公府,平日里见的都是陆秉之这个世子,还进宫见过太后娘娘还有淳安长公主,这些贵人见多了,到了翟老夫人面前也就少了几分敬畏,自然听到这些话也能应付得来。 所以,听着翟老夫人这般质问,碧柔只福了福身子道:“窦老夫人身份尊贵,如今年纪又大了,咳嗽两声都能叫府里上上下下都上心,更何况是老夫人身子真有些不大爽利,少夫人身为孙媳如何能这个时候回娘家。即便老夫人嘴上不说,府里上上下下也会说些不好听的。” “少夫人说,二姑奶奶最识大体,想来是能体谅她的。” 翟老夫人被碧柔几句话说得心里头堵得慌,恨不得当场就发作了这碧柔,叫嬷嬷上前给她一巴掌,好叫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奴婢的分寸。 只碧柔如今跟着崔令胭,代表的也是卫国公府的脸面,她再如何心中不满也不能轻易将人给发作了。 如此,翟老夫人哼了一声,道:“胭丫头可真是孝顺,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侯府比不得卫国公府的门第,如何还敢妄想胭丫头事事都想着侯府这个娘家呢?” “行了,你回去伺候你家主子吧。” 碧柔面色不变,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就退了下去。 待她退下去后,翟老夫人紧紧攥着手中的红珊瑚手串,良久都不说话。 卞氏迟疑一下,到底是问道:“母亲,您说会不会是胭丫头知晓了嫂嫂和吴老夫人唆使秋芷的事情,要不然,胭丫头一向也是重规矩的,虽和音丫头过去有些嫌隙,可总也不会做的这般明显,如此下了音丫头的脸面。音丫头出阁时,她可是送了一套上等的珍珠头面,可见是顾忌着彼此情分的。” “您,您怎么不问一问碧柔?” 翟老夫人没好气道:“问什么?撕破了这层窗户纸你当咱们侯府还有什么颜面?她不回来就不回来了,左右她还肯扯个借口说是要留在府里照顾窦老夫人,若是哪一日她连借口都不寻了,才是真真不将侯府这个娘家放在眼里呢。” 翟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感慨道:“亏得她嫁的只是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倘若叫她嫁给皇子,有更好的前程,只怕就不只是不给侯府脸面,侯府怕是要仰她鼻息,将当初亏欠她的那些都补偿回去呢。” 听着婆母这话,卞氏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 虽说崔令胭打小就被送去戚家养着,府里本就是对崔令胭有所亏欠。可不管是老夫人这嫡亲的祖母还是戚氏这个生母都从未承认过对崔令胭有所亏欠,更别提什么补偿了。 今日翟老夫人这般感慨,可见是崔令胭得势,又屡屡不给侯府面子,叫婆母心中感觉到有些压力,这才没忍住松了口说出了心里话。 不过婆母这话说得也没错,崔令胭那般好相貌,又是宁寿侯府长房嫡女,哪怕当个皇子妃都担得起。如今大姑娘崔令徽侍奉在二皇子萧则身边只当了个卑贱的侍妾那也只是她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坏了名声才落得那般没体面。可若崔令胭自小在侯府长大,凭着那张好相貌,未必不能当个皇子妃。 即便是才刚回京那时,被哪位皇子瞧上了纳为侧妃也并非是不可能的。如今想来,崔令胭是幸好没有了更大的造化,要不然,侯府怕是事事都要看她的脸色,长房更是要压着他们二房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如此想着,卞氏出声宽慰道:“母亲您不是常说,凡事都要想开些。好在如今胭丫头只是一个世子夫人,即便在太后娘娘面前都有几分体面,可哪里能比得上皇子妃呢?等世子对她的新鲜劲儿过去了,身边有了新人,胭丫头就知道有个娘家当靠山的好处了,您倒不必心急。到时候,胭丫头若是求上门来,您这当长辈的再训斥她一番,将今日她给侯府的羞辱还回去就是了。” 听她这般说,翟老夫人面色缓和了几分,可到底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她不会觉着是自己这个当祖母的还有儿子亏欠慢待了崔令胭,只能将今日这一切都归咎到戚氏这个大儿媳身上,觉着全都是戚氏的错。 “你那大嫂啊,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带着叫咱们侯府跟着吃挂落没了体面。”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90节 翟老夫人说着,吩咐一旁伺候的丫鬟玳瑁道:“今个儿叫膳房多做一份儿席面送到柳姨娘那里去,就说今个儿音丫头回门,叫她也跟着沾一沾姑奶奶回门的喜气。倘若能给侯爷生下个儿子,我便命人将翡翠院收拾出来给她住。” 翟老夫人这般吩咐,玳瑁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 一旁坐着的卞氏嘴角的笑意也是一僵,她们二房的姑奶奶回门叫柳姨娘沾什么喜气,哪怕知道婆母这是为着故意恶心大嫂戚氏,想着给戚氏添堵,卞氏也觉着婆母这法子有些太过不讲究了。 还说等柳姨娘生下个儿子就叫人将翡翠院收拾出来给柳姨娘住。 她那样的身份,也配住那般好的院子吗? 婆母这是被胭丫头气昏头了,才生出这个心思来。 卞氏虽觉着有些不妥,可想着这法子既能恶心大嫂戚氏,又能叫文姨娘心中难受,传到崔令音耳朵里也能叫崔令音膈应的很,对她和儿子其实没什么坏处,便没开口阻拦劝着些翟老夫人。 玳瑁见着她这表情,当下便应了下来,叫人下去吩咐了。 ...... 一辆马车徐徐驶入宁寿侯府所在的巷子,在侯府门口停了下来。 门房的婆子知道今个儿崔令音回门,可昨个儿府里发生了那般大的事情,听说大夫人脸上还带了伤,老夫人更是气得连饭都用不下,所以即便知道崔令音回门,实际上也没太将这事情当回事。 毕 竟,崔令音只是个庶女,嫁的只是戚绍章这个戚家少爷,而戚绍章能进了国子监读书还是靠着二夫人卞氏娘家的关系,所以侯府上上下下都觉着戚家是高攀了她们侯府。 倘若大夫人体面得脸自然也有人奉承戚绍章这个侄儿,可大夫人那般没脸,愈发被老夫人不喜,这点儿心思也就淡了。 更别说,有三姑娘这个世子夫人在前,二姑娘哪里值当她们上赶着讨好呢。 怀着这般心思,婆子挤出一丝笑意从门房迎了出来,在见着马车实在寻常,连三姑娘回娘家乘坐的马车的半分华贵都比不得,心中更是感慨二姑娘这是何苦呢,将自己名声弄坏了最后嫁了戚绍章这么个夫君,往后呀即便能留在京城,这堂姐妹比起来,哪里有不自卑的。 宫中大姑娘崔令徽好歹还有个盼头,倘若有了身孕,总能翻身的。可二姑娘这日子却是一眼能望到头,再如何都越不过三姑娘去的,所以当初那般想着坏了三姑娘的名声真是何苦来哉,叫自己落了这般个婚事。 见着戚绍章先从马车上跳下,再扶着崔令音下了马车,婆子含笑上前福了福身子道:“奴才见过二姑奶奶,见过二姑爷,今个儿姑奶奶回门,老夫人一早就等着了,您快些进去吧。” 婆子说着,含笑领着二人进了侯府的大门,一路往翟老夫人所住的樨兰院去了。 崔令音进了府里,就察觉到府里没有当初崔令胭回门时那般喜庆热闹,当初她还未出阁,又因着编排崔令胭和戚绍章坏了名声,在府里谨小慎微。那时,她也是羡慕崔令胭回门能叫祖母翟老夫人那般上心,分明是存着几分讨好。 原先羡慕归羡慕,等到也到了她回门的日子,崔令音不盼着能比得上崔令胭,可好歹她也是自小在侯府长大,总想着府里能给她些体面。 可一路走过来不见热闹,直到进了翟老夫人所住的樨兰院,都没感觉出多少喜庆的氛围,反倒透着几分凝重和沉闷。 崔令音心中咯噔一下,脸面上也觉着有些难堪臊得慌,她带着几分不安朝身边的戚绍章看了看。 戚绍章不傻,当初刚进京借住在宁寿侯府时就被人当作是上门打秋风的,说是戚家仗着教养崔令胭的恩情挟恩图报,真将自己当回事儿了。那时他就觉着被人看低了,也愤愤不平,感觉到了身份出身的差距。如今在京城里住了这么长时间又当了崔家的孙女婿,也见过陆秉之陪着崔令胭回门时侯府是何等欢喜热闹,正所谓凡事都怕比较,这一路走过来,戚绍章感觉到其中的差距,觉着自己像是被侯府这个岳家狠狠打了一记耳光。 可他早就不是过去那个只知道清高的戚绍章了,压下心中这些难堪,他含笑拉过崔令音的手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咱们快些进去给祖母请安吧。” 第135章 出事 崔令音心中有些不好受,知道戚绍章这般性子定是将这等轻慢放在了心中,哪怕此时表现出宽厚体谅来,甚至还出声安抚她,保全了她的体面,可他这般态度倒叫崔令音觉着他心思太过深沉,更有几分忐忑了。 没来得及叫她多想,廊下站着的丫鬟便打起帘子,含笑道:“二姑奶奶,二姑爷快些进去吧,老夫人今个儿一早就等着了。” 和门房的婆子一般无二的话,此时再一次说出来,想到一路过来府里的轻慢,没有半分热闹喜庆,崔令音就觉着这话听着分外刺耳,却只能跟在戚绍章身后抬脚走了进去。 屋子里满是苏合香的味道,翟老夫人穿着一身褚红色绣着团寿纹的褙子,头发梳得齐整,端坐在软塌上,下头二夫人卞氏和三夫人高氏陪着,不见大夫人戚氏的身影。 崔令音觉着有些古怪,虽说她出自二房,可戚氏这个大伯母才是侯夫人,执掌府中中馈,她这个出嫁的姑奶奶回门合该帮忙操持,怎这会儿连个面都不露? 翟老夫人像是看出她的心思,在她和戚绍章上前请安见礼后,就解释道:“你大伯母着了凉,怕将病气过给你们这些小辈,今个儿就不过来了。崔家和戚家本就是亲上加亲,我看你大伯母也是替你们着想,倒不必介怀。” 崔令音也不是个傻的,听祖母这般说她哪怕心中有所狐疑,面上也觉难堪,可无论如何也不会当场表露出任何不快来,反倒是含笑对着翟老夫人道:“祖母说得自然有理,大伯母也是我们的姑母,两家亲上加亲,无论从哪边儿论都是不见外的,大伯母如此替我们小辈们着想,我和夫君感激都来不及,如何会为此介怀呢。” 她这话说的倒叫翟老夫人心中诧异,不免高看了她一眼,觉着自己这个庶出的孙女儿在府里的时候除了乖巧谨慎外也没别的亮眼的地方,当初指使文姨娘算计胭丫头的名声不成,才叫她不得已为自己谋了戚家这门婚事。她还以为进了戚家的门这个孙女儿也会自怨自艾,觉着不得已低嫁了,可如今听着这话却又觉着孙女儿成了戚家妇倒是心思通透了几分,比以前更会说话了。 可见,人都是要吃一堑才能长一智,看清自己的份量的。 翟老夫人含笑叫两人坐下来,丫鬟上了茶水和点心。 卞氏身为嫡母,在一旁也含笑和崔令音还有戚绍章闲聊起来。 高氏不时插上一句,气氛倒也热闹了几分。 只是崔令胭和陆秉之迟迟不到,崔令音心中打鼓,有些忐忑不安,过了好一会儿,终究是忍不住问出来:“怎么三妹妹和世子还没到府上,莫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给耽搁住了?祖母要不要派人前去看看?” 她这话问出口,屋子里热闹的氛围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显出几分尴尬来。 卞氏开口解释道:“瞧我,忘了和音丫头你们说今个儿卫国公府窦老夫人身上不爽利,胭丫头到底才嫁进国公府几个月,不好离开,只能是叫音丫头和绍章多担待一些了。左右都是一家子亲戚,又都在京城里,往后想见随时都能见的。” 饶是崔令音再如何能装出不介意来,她脸上的笑意还是僵了僵,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是,自然是窦老夫人的身子更打紧,母亲放心,音儿不会因着这点儿小事责怪三妹妹的。” 这话她是真心的,她虽觉着崔令胭多半是寻了个借口不愿意来参加回门宴,可所谓形势比人强,崔令胭如今的身份哪里是她能责怪的。 事情已经如此,自然是要表面上和和气气的。 戚绍章也没表露出不快和介意来,反而做出一副体谅的样子。 卞氏瞧着这对夫妻,头一回觉着崔令音和戚绍章真是相配,戚绍章原本只是个小地方出来的有些清高的戚家少爷,如今进京几个月却是收敛了这份儿清高,学会审时度势了。 卞氏心生满意,心想如此识相就好,既是个知道审时度势的,往后若是吴老夫人再闹出什么糟心事儿来,倒能想法子叫戚绍章这个嫡亲的孙儿出手,将人 送回南边儿了,也省得给侯府添堵。 翟老夫人昨晚后半夜才睡,说了会儿话后精力便有些不济,便放下手中的茶盏,含笑对着崔令音道:“你去你姨娘那里坐坐。”说着又吩咐卞氏道:“你带着绍章去慎思书房,他们男人家说起话来更自在些,等到中午用膳了再一块儿用。” 翟老夫人说完这话,就扶着玳瑁的手起身进了内室。 戚绍章对着崔令音点了点头便跟着卞氏去了前院书房。 崔令音则怀着复杂的心情一路去了文姨娘所住的院子。 刚一进了屋子,就忍不住问道:“姨娘,府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今个儿胭妹妹和世子不回来参加我的回门宴,大伯母也称病不露面,这,这叫女儿在戚家如何能抬得起头来,等回去吴老夫人还不知如何恼怒,觉着女儿在侯府连这点儿脸面都挣不来。” 崔令音急的眼圈都有些红了,方才她也是强忍着心中的难受,这会儿见了文姨娘不必强撑着了,这才敢将真正的情绪表露出来。 文姨娘一面拿帕子满是心疼替女儿拭泪,一面恨声道:“哪里是你没挣下这份儿体面,再多的体面也经不住吴老夫人仗着长辈的身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崔令音听着这话一愣,随即很快就明白过来文姨娘话中的意思。 她忍不住出声道:“还以为我叫姨娘将秋芷的事情告诉三妹妹,三妹妹会记着我这份儿人情呢。如今看来,倒是女儿高估了自己的份量,三妹妹若是记着这份儿情,如何会在回门宴上给女儿难堪?她和世子若是过来,叫京城里的人知道了,往后出去看在卫国公府的面儿也高看女儿几分,女儿往后参加宴席也没人敢欺负,拿过去的事情说嘴。可今个儿三妹妹和世子没露面,若是传出去,也不知那些人私下里如何揣测我们堂姐妹不和,想着如何作践我讨好三妹妹这个世子夫人呢。” “好在还寻了个借口,要不然,我这心里头才更是难受呢。” 崔令音蹙了蹙眉,带着几分狐疑又道:“依着三妹妹的性子,不该如此给我没脸才是。她这个人我也有些了解,一码归一码,不会因着之前的事情如此作践我的。要不然,我出阁时她就不会送那般好一套珍珠头面了。” “我虽和她过去有些嫌隙,可她那性子我倒是有些佩服的,并非是那等以势压人故意叫我难堪的。” 文姨娘听着这话,叹了一口气道:“我也知道三姑娘的性子,可世上的事情就是这般凑巧,昨个儿老夫人也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戚氏还有吴老夫人背后撺掇秋芷的事情,发了好大的火,听说还动了手,大夫人今个儿不露面实在是脸上的红印没消,出来见人更是没了颜面,没得又要将这事情闹在明面儿上,那就愈发难堪了下不来台了。” “我寻思着,多半咱们侯府人多嘴杂,消息传到了卫国公府,三姑娘如今是世子夫人,代表着卫国公府的脸面,所以这才借口窦老夫人身子不爽利没过来吧。只是我虽明白,可总也觉着三姑娘在国公府那般得脸,若她多想着你这个堂姐些,肯带着陆世子过来,你往后在京城里也有些体面。” 崔令音听得一愣一愣,这会儿才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想起此事是吴老夫人撺掇大伯母戚氏做出来的,如今事情传开了,崔令胭便是想念着她将二人的算计告知她的情分,也不好这个时候回府。 只怕祖母翟老夫人也是如此想的,所以今个儿府里才这般冷冷清清,没半点儿热闹喜庆。 想来经此一事,祖母也对吴老夫人和戚家更没什么好印象,更将戚家看低了几分。 崔令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半天才哽咽着道:“原来竟闹到了这个地步,我还寻思着早些告诉三妹妹,只要那秋芷没得逞没攀上陆秉之,这事情也就过去了。因着秋芷被发卖,我还松了一口气呢,想着三妹妹无论如何也不该记恨我才是。” “没曾想,再怎么想躲也躲不过去,谁叫戚家有这么个成日里生事的老夫人呢?” 崔令音再没了回门该有的好心情,转头看着窗外,眉眼间露出几分难掩的苦涩来。 文姨娘没敢将老夫人为着恶心戚氏派人给柳姨娘送了份儿席面的事情说出来,怕说出来后更惹得女儿难受。 她强挤出一丝笑意来,宽慰道:“好在是吴老夫人和戚氏闹出来的事情,并非因着你和绍章的缘故,你回去后哪怕吴老夫人不快也不能寻你这个孙媳的不是。” “你和我说说,你在戚家过得可好,詹氏这个婆婆可好相处?绍章待你可亲近?可有因着之前的事情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叫你受了委屈?” 文姨娘句句都是对崔令音这个女儿的担心,落在崔令音耳朵里,不仅不觉着烦,反倒觉着回门一趟总算是有个真心关心她的人了。 果然,姨娘身份卑微,在那些人眼里上不得台面,可不管如何,姨娘才是世上那个不惜拿命护着她的人。 不想叫文姨娘担心,崔令音压下心中的难受,带着几分羞涩开口道:“婆母念着嫡母寻门路将夫君送去国子监的情分,并没难为过我。至于夫君,也并非之前在侯府时那般清高,待我也体贴,方才在樨兰院我都面上难堪,夫君不仅没恼怒,反倒还开口安抚我。他这般,我已是知足了。” 文姨娘听了这话,心里头松了一口气,就怕今日侯府给姑爷难堪叫姑爷心中记恨上,将火气撒在音丫头身上。 虽说事情是吴老夫人闹出来的,可男人一向是不往自家身上寻错处的,音丫头这个新妇总是更好拿捏几分。 好在,戚绍章总算还记着他是怎么进了国子监的,没叫音丫头更没了脸面。 文姨娘和崔令音这边说着话,翠微院里,戚氏坐在软塌上,面色很是难看。 江嬷嬷被赶出侯府,她没求情一句,如今翠微院里这些伺候的丫鬟嘴上虽不敢表露出来,可心里头只怕觉着她不求情实在是对不住江嬷嬷这些年服侍她的情分。 戚氏没理会底下人的心思,听着丫鬟回禀老夫人叫厨房特意给柳姨娘做了席面,说是叫柳姨娘沾一沾姑奶奶回门的喜气,还说等她生下儿子就将翡翠院收拾出来给她住,她半天都没有说话,只坐在软塌上朝窗外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丫鬟敢上前回禀道:“回禀夫人,二姑娘和二姑爷已经到府里了,先去给老夫人请了安,这会儿二姑娘去了文姨娘那里,二姑爷去了前院慎思少爷的书房,和慎思少爷说话去了。” 丫鬟迟疑一下,揣测着问道:“姑爷和姑奶奶若是个有心的,哪怕隔着屏风给夫人请个安见个礼也是有的,夫人,咱们要不要准备起来,好歹送些贺礼才是。” 戚氏听她这样说,知道她的心思,是想着给她寻回几分颜面。 可她这个侯夫人的颜面早就没了,自打老夫人将那串翡翠佛珠打在她脸上,她就再没脸面了。 更别说,之前侯爷因着柳姨娘便对她动过手,如今她还谈得上什么脸面。 戚氏脸上难掩疲惫的姿态,好一会儿才像是有了精神,找回了神志出声问道:“胭丫头和世子可到了?” 听她这般问,丫鬟的脸色有些古怪。 戚氏一阵难堪,想到昨个儿老夫人为何发作她的事情如今只怕已经传遍了整个宁寿侯府,她的脸就有些火辣辣的。 丫鬟也不敢看她的笑话,小声回道:“碧柔已来过了,和老夫人回禀说是卫国公府窦老夫人身子有些不爽利,世子夫人要留在府里侍疾,今个儿就不过府参加回门宴了。” 戚氏听着这话,一下子就愣住了,突然间整个身子都矮下去几分,露出几分难掩的脆弱和落寞来。 戚氏开口道:“她定是知道了,所以才不过来,故意给戚家,给我这个母亲难堪呢。” “可我也不是故意的,世子身边总归不能只她一个正妻,如今她独自占着世子的恩宠就罢了,等往后有了身孕,总有不方便的时候,难道还能不叫世子身边有新人?我这般安排,也是真心替她着想,秋芷肯定记着本分,不敢和 她争抢世子的宠爱的。” 戚氏自顾自说着,看起来有几分魔障。 丫鬟见着这情形不敢插嘴,更不敢上前宽慰,只在心里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夫人也真是耳根子太软了,怎就听了吴老夫人的话呢。若能和世子夫人缓和关系,便是老夫人这个婆母也不会轻易叫她难堪,总要顾忌着世子夫人的想法的。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91节 如今这般,说句不敬的话,倒是咎由自取了。 见着夫人这般模样,丫鬟也只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戚氏独自坐着,整个人像是没了精气神好似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丫鬟进来回禀道:“夫人,二姑爷和二姑奶奶过来请安了。说是夫人既然有恙顾忌小辈的身子当晚辈的自该感激,只是身为晚辈总要过来问个安,哪怕是隔着屏风说几句话才安心。” 戚氏下意识放在脸颊上的手放了下来,隔着屏风和崔令音和戚绍章说了几句话。 又命丫鬟拿了两样贺礼给两人。 待二人退下,戚氏不仅没有觉着舒坦,反倒是觉着被小辈们看了笑话。这般大的事情,音丫头和绍章如何会不知晓,方才隔着屏风问安说话,不知心里头如何想她这个长辈呢。 尤其是绍章,不知如何看待她这个姑母呢? 中午时老夫人叫人在亭子里安排了席面,众人正用着午膳,突然有个穿着杭绸褙子的嬷嬷急匆匆上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翟老夫人蹙了蹙眉,出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有什么话就说吧。” 嬷嬷看了戚绍章一眼,坐在戚绍章身边的崔令音突然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来,脑海里飞快闪过些什么,只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那嬷嬷一股脑道:“回老夫人的话,侯府门口方才跪了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子,说,说是在南边儿时伺候过戚少爷的。老奴怕她跪久了出个什么事,劝又劝不动,只能大着胆子过来将此事回禀老夫人。还望老夫人有个示下,要不然门口跪这么个人招来非议,不知要生出多少揣测来呢。” 第136章 容下 翟老夫人脸色阴沉,视线往戚绍章和崔令音那里瞅了瞅,吩咐道:“将人领进府里来,我倒要听听,这女子当真是我们这位新姑爷身边的旧人?既这般情深,当初怎不一块儿带着到了京城,也不和侯府提一嘴,这会儿跪在外头不是叫京城上下都看咱们侯府的笑话吗?” 崔令音想要开口阻拦,可翟老夫人铁了心思,很快就有婆子将人领了进来。 来人正是在客栈住了好些日子的沈氏,肚子隆起,刚一进来视线就定定落在坐在崔令音身边的戚绍章身上,还未言语眼泪就忍不住簌簌落了下来。 戚绍章见着是她,脸色也是一变,竟是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茶盏。 他这般失态不用旁人问,在场的都知道这沈氏肚子里怀着的定是戚绍章的孩子。 翟老夫人气得几乎要晕厥过去,倒不是她多疼崔令音这个庶出的孙女儿,而是她再如何瞧不上,崔令音也姓崔,代表着宁寿侯府的脸面。 詹氏和戚绍章都没提起过这事儿,如今人寻上门来,翟老夫人只觉着侯府的颜面被戚家踩在了脚底下,丢脸都丢尽了。 “绍章,你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你们成婚前怎不说一嘴,莫不是想着先哄骗着将音丫头娶进门,再如此膈应我们侯府。可真是好本事,竟挑了你们回门的日子跪在我们侯府门前,侯府顾忌着两家情分,可也不是如此叫你们戚家算计羞辱的!” 翟老夫人的话音落下,戚绍章脸上露出几分难堪来。 沈氏脸色也是一白,想也不想就扑通一声跪在了翟老夫人面前,哭诉解释道:“老夫人恕罪,妾身是偷偷跟着老太太进京的,乘坐了旁的船只,到了京城也只住在外头客栈里,并非是想着给主母添堵,妾身人微身贱,如何过活不过是命数罢了,只是妾身有了身孕,到底想着为这孩子寻个出路,总不好叫这孩子刚生下来就是个父不详的,被人欺负作践。” 翟老夫人听她这般说,不仅丝毫不同情,反倒是震怒嘲讽道:“说得倒是好听,可你挑这个时候来,还闹出这般阵仗,不是逼着音丫头容下你吗?你若真是个规矩的,就不会寻上侯府的门,要跪也该跪在戚宅门前。” 翟老夫人这话落下,崔令音的脸色便有些难堪,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夫人这意思是她出了门子就不该给侯府添麻烦了。 崔令音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此时戚绍章起身对着翟老夫人拱了拱手,满是歉意道:“还请祖母容孙婿回去处理一番,等处理好之后改日再登门告罪。” “绍章知此事叫侯府伤了颜面,也对不住音儿,可绍章敢对天发誓,先前并不知沈氏有了身孕,更不知她进了京城。沈氏之父曾教导过孙婿,老师去后,沈家败落,家里由沈氏之弟当家,孙婿和沈氏有私也着实是被她那弟弟算计了,醉酒之后才有了那些荒唐事儿,沈家以此威逼叫孙婿迎沈氏进门,可孙婿没有应下,正好孙婿手中还有些沈家的把柄,这才叫那边将沈氏送去了家庙静养,孙婿则跟着母亲进京,此番种种,母亲和祖母并不知情,都是孙婿一人之过。” 戚绍章说着,视线朝坐在那里的崔令音看去。 “还望夫人理解我的难处,容我将沈氏带去戚家处置。” 戚绍章的眼睛里带了几分祈求,崔令音也深深后悔自己想着回门后再和戚家提起沈氏之事,没想到只差了这一日沈氏竟然闹出这般大的阵仗来。 如今她已是戚家妇,哪怕受了这番羞辱也不好留在侯府,留下来不过是平白被人看笑话罢了,祖母还不知如何恼她。 若此时不帮衬着些戚绍章,保住了他的一丝颜面,难保他心里不记着她一笔。 倒不如这会儿放下身段,叫戚绍章欠了她的人情,等回去后,再委屈一番,想来即便将沈氏留下,戚家也是欠了她的,在她面前便矮了一截。 如此想着,崔令音便起身对着翟老夫人福了福身子,道:“祖母恕罪,孙女儿和夫君便先回戚家了,改日再上门告罪。” 翟老夫人本就精力不济,经此一事更是恨不得崔令音赶紧滚回戚家,别留在侯府碍她的眼。 听她这般说,便点了点头,起身扶着玳瑁的胳膊往樨兰院走去。 宴席出了这么个事情,很快众人都散了,亭子这边只留了崔令音夫妻和跪在地上的沈氏还有伺候沈氏的丫鬟。 戚绍章冷冷看了沈氏一眼,直看得沈氏心中一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崔令音早就知道有沈氏这么个人,所以此时心里头虽恼火可到底也算是有准备了,并没有旁人想象的那般慌乱。 她吩咐人准备一辆马车,叫沈氏和伺候沈氏的丫鬟坐着,自己则和戚绍章乘坐原来的马车一路返回戚宅。 马车上,戚绍章面带歉疚,出声解释道:“为夫实在是不知此事,当初也是她弟弟算计于我,我感到羞辱都来不及,怎会想着瞒着你,算计了你的婚事才将她接到京城来。” “今日这般阵仗,损的也是我的颜面。我如今在国子监,如何能容忍这等事情?” 崔令音听着这话,眼圈一红,像是信了几分,低声道:“等回禀了祖母和母亲,再看如何处置吧。” 戚绍章见她有些松口,心里头松了一口气,他娶了崔令音进门,可不想才成婚就闹和离,想来崔令音也丢不起这个脸。 身后的马车上,沈氏苍白着脸色,心中惴惴不安。 想到方才戚绍章看她的目光,她就全身发寒。 还有他说他们二人有了肌肤之亲全都是弟弟算计,那些全是假话。弟弟虽有 这个心思,可那日醉酒之下,她去给他送醒酒汤,也是戚绍章先搂住她的腰身的。 她本就想给自己寻个靠山,戚家在本地也算是有些脸面了,府里有个嫁出去的姑奶奶听说还是京城宁寿侯府的大夫人,还有个长久住在侯府的表姑娘崔令胭。 她听了弟弟的话大着胆子过来送醒酒汤,也是怕戚家生了心思,想叫崔令胭嫁给戚绍章,两家亲上加亲,戚家的门第也能被抬高几分,就更看不上她这个清苦人家出来的女儿了。 她哪里能想到,詹氏会带着崔令胭进京,还带着戚绍章和戚若柔一块儿进京了。 后来听说崔令胭嫁给了卫国公世子陆秉之,而戚绍章竟是要娶侯府庶女崔令音,吴老夫人听了很是高兴,急急忙忙就乘船上京了。 她偷偷跟在后头,到了京城就是想替孩子寻个出路,也想给自己寻个好前程。 哪怕是当戚绍章的妾,也比留在家里要好。 戚家人丁稀少子嗣不丰,想来是在乎她肚子里这个孩子的。 马车一路往戚宅行驶,到傍晚时才在戚宅门口停了下来。 吴老夫人听到丫鬟回禀说是回来两辆马车,还想着定是侯府老夫人送了他们夫妻什么好东西,后来听说马车上下来的竟是沈家那个女儿,而且还大着肚子,当即就变了脸色,脑子里各种想法翻腾起来。 一旁的詹氏也乱了分寸,急匆匆赶到门口,见着大着肚子的沈氏,想也不想就问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沈家姑娘你怎么进京了?” 她心里有个不好的猜测,见着儿子和崔令音脸上的表情,心中更是咯噔一下,下意识想将沈氏赶出府去,可想着她腹中的孩子,到底还是先将人领了进来。 等到了上房,吴老夫人一看这情形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沉着脸问道:“绍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平日里可不会这般混账!” 戚绍章将他对翟老夫人和崔令音的那番说辞又讲了一遍,跪在地上请罪道:“都是孙儿的错,孙儿不该饮酒被人算计,这才害得侯府和戚家折算颜面。” 见着戚绍章跪下,沈氏和伺候她的丫鬟也跟着跪了下来。 吴老夫人此时也从孙儿口中知道了沈氏跪在宁寿侯府门口的事情,气恼之下心里头又偷偷松了一口气,他们戚家子嗣不丰,沈氏有了孩子她自然还是想留下来的。只是戚家的门第比起侯府来到底是差了许多,总不好前脚娶了侯府的庶女进府,后脚就多了个有身孕的姨娘。 如今孙儿是被沈氏的弟弟算计的,沈氏跪在侯府门前将这桩事情给闹大了。崔令音再如何容不下沈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得不容下了。 要不然,叫沈氏在京城里自生自灭,传出去名声是愈发不好了。若沈氏和孩子一尸两命,还不知有多少人编排崔令音。 吴老夫人的视线落在沈氏身上,没有开口说如何处置,反而是看向了站在那里的孙媳崔令音。 “音丫头,此事说一千道一万都是绍章的不对,可正所谓夫妻一体,事情闹得这般大,若是不将沈氏留下,外头那些人还不知如何编排咱们两家。若沈氏没有身孕便罢了,可她腹中到底怀着身孕,若是将人赶出去,难保外头的人不说咱们太过无情。” 崔令音如何听不出吴老夫人话中的意思,这是逼她容下沈氏。 崔令音没有亲口应下,只福了福身子,道:“音儿已是戚家妇,府里的事情自有祖母和婆婆做主。祖母想如何安排便如何安排吧。” “媳妇有些累了,先回房里歇着了。” 崔令音说着,便转头往自己住的院子去了。 吴老夫人对着戚绍章使了个眼色,叫戚绍章赶紧追过去宽慰宽慰孙媳,说些好听的话。 戚绍章一离开,屋子里就只留下吴老夫人,詹氏和沈氏还有伺候沈氏的丫鬟四人。 吴老夫人也不想追问沈氏和孙儿的过往,毕竟肚子里都有了孩子,再怎么追究过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是早就看出沈氏对孙儿有这个心思的,只是她实在瞧不上沈家的门第,如今叫她给孙儿当个妾室,倒也不错。 “沈氏,你今个儿将事情闹得这般大,我念你顾忌着腹中的孩子,这才不得已为之。可也只此一次,往后你留在戚宅,也不许和音丫头这个主母争抢绍章的宠爱,等生下孩子好生照顾孩子就是了,这样府里才容得下你。” “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沈氏一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当即眼泪簌簌落下,朝老夫人磕头道:“是,妾谨遵老夫人教诲,万不敢对主母不敬。” 吴老夫人挥了挥手,叫詹氏给沈氏安排了个住处,让嬷嬷领着二人下去了。 等到沈氏和丫鬟离开,吴老夫人才对着儿媳詹氏道:“虽说这事情闹得有些大,也有些得罪了宁寿侯府,可咱们戚家子嗣单薄,沈氏肚子里这个,我是万万舍不得叫她拿掉的。” “音丫头那里你也多解释宽慰几分,别叫她因着一个沈氏就对绍章有了意见。这事上她受了委屈,这样吧,你将管家的权力交给她,你往后也能轻省轻省。” 詹氏听婆母这般说,面色微微变了变,她管了戚家这么些年,崔令音不过是个新妇,怎能刚进门就将管家的权力交给她。 崔令音是侯府庶女便已是叫她这个当婆婆的有些拿捏不住了,倘若得了管家权,府里事事都由她一人做主,少不得更不将她这个婆婆当回事儿了。 戚家虽不如宁寿侯府显赫,可中馈之事在自己手中才踏实自在,如何能轻易交到一个小辈手里。 吴老夫人见着她不说话,出声道:“这回是咱们戚家对不住她,总要给她些补偿的,可戚家又有什么好东西能叫她眼馋,便是给她置办首饰头面,说句实在的也有些舍不得,这些都是要留给绍章的。与其如此,倒不如将这管家之事交给她,瞧着体面,实际上你也能轻省轻省。” 吴老夫人压低了声音又道:“再说,叫她管家,有什么缺的她兴许能和侯府开口,叫侯府贴补几分。即便不和侯府那边开口,我看她那嫁妆也有不少。” 詹氏沉思一下,到底是点了点头。 侯府这边的动静闹得很大,不过半日,关于戚绍章和崔令音回门闹出来的新鲜事儿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第137章 散心 松雪院 崔令胭听完碧桃的回禀,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这沈氏,倒真是能豁出去,大着胆子做出这等事情来。 不过在那个梦中,沈氏也是有心机的,自己坏了名声不得已嫁给戚绍章,虽为主母却不得戚家上上下下喜欢,哪怕是吴老夫人这个外祖母,也只嘴上心疼她,将她叫到跟前儿叫她抄写经书,在她被沈氏欺负的时候也只罚沈氏禁足,背地里却是劝她说沈氏是个有心机的,沈氏如今有着身孕,肚子里的孩子最是要紧,她这个主母还是莫要往沈氏跟前儿凑,也省得平白生出些是非来,连她这个外祖母也护不住她。 听着外祖母自以为关心为她好的话,她心中凄然又心寒,她哪里故意往沈氏跟前儿凑,不过是从佛堂抄写佛经出来,路上遇到了沈氏,沈氏不喜她这个坏了名声的侯府之女占了戚绍章正室的身份,这才出言讽刺对她不敬。 外祖母那般说,不过是因着她失了宁寿侯府这层倚仗,如无根浮萍只能任戚家拿捏罢了。 崔令胭回过神来,对着碧桃道:“还以为表嫂知晓沈氏来了京城,会早些发作,看看如何安排这沈氏的。没想到竟是耽搁到这个时候,竟叫沈氏在堂姐回门之日做出这等逼迫羞辱之举来。”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92节 沈氏大着肚子跪在宁寿侯府门前,不知惹得多少人侧目,如今流言蜚语已是传遍了整个京城,崔令音的名声早就有损,这回哪怕再如何容不下这沈氏和沈氏肚子里的孩子,也只能容沈氏进了戚家的门,叫戚绍章身边多个妾室了。 这才成婚三日府里就多了个妾室,这在京城里也是极为少见的,也不知崔令音有没有后悔选择嫁给戚绍章。 碧桃也是不喜崔令音的,可也从碧柔口中知晓崔令音出嫁那日好心叫文姨娘告知少夫人吴老夫人和戚氏的算计,虽然世子本就不会被那秋芷迷住,可崔令音此举也是一番好意,如今听沈氏闹出这般阵仗来,她心中也是一阵唏嘘。 “之前咱们在戚家住时那沈氏虽也来过府里几回,还给舅太太和老夫人请过安,可奴婢实在没看出来沈氏和表少爷竟还有这么一段。说是醉酒之下才有了肌肤之亲,是被沈氏那弟弟给算计了,可表少爷这话分明就是扯了个借口遮盖这私相授受早和沈氏有了首尾的丑事,这话听听便罢了,哪里能当真呢?这下事情闹得这般大,戚家只怕是要多个姨娘,不知要被多少人笑话呢。”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陆秉之从外头进来,也不知将这些话听了几句。 他走到崔令胭面前,拿过崔令胭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随口道“你那堂姐成婚前不发作,也是想着婚后再拿捏戚家,不过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被沈氏抢了先罢了。不过瞧今个儿这一出这沈氏可不是好相与的,这两人也不知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见着他喝完,崔令胭接过他递过来的茶盏又添了一盏茶,轻轻叹了口气道:“自来女子都是处于弱势的,堂姐即便成婚前发作又如何,不过是闹开来连个好好的婚事都叫人看了笑话。她定也没想到三朝回门沈氏竟敢做出这等大胆的事情来,没个准备被沈氏将了一局,沈氏如今还怀着身孕,打又打不得赶也不好赶,只能认下这个亏,默许沈氏留在戚家,叫戚家多了个姨娘了。” “如今还好,倘若十月怀胎沈氏生下来的是个儿子,那才有得闹腾呢。” 崔令胭想到那个梦中沈氏十月怀胎生下个病弱的男孩儿,说是娘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沈氏空口白牙便说是她暗中动了手脚给她下了慢性的药物,这才害得孩子生出来便有不足之症。 戚绍章本就不喜她这个正室,便听信了沈氏的话,叫她挪出主院,搬去了西北角偏僻的院子,还说允许沈氏挪进原先的主院。 她本就和戚绍章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对戚绍章正妻的身份也没多在意,受了这番委屈没找外祖母吴老夫人哭诉求她做主,便如了戚绍章的愿挪了出去。实际上她那时也是精力不济,实在不想应付沈氏这个姨娘,觉着能躲远些也好。 沈氏最后也没如愿住进主院,听说是吴老夫人训斥了戚绍章一番,说即便他不喜自己这个正妻,也要顾全了彼此的体面,不能做得太过了。说她再不好,再如何坏了名声,也是宁寿侯府的嫡女,若侯府知道她被如此作践,知道戚家叫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住进主母该住的院子,侯府上门讨说法,小小戚家可是承受不住。 沈氏没如愿住进主院,没法抱怨迁怒吴老夫人,便到她院里闹了两回,后来许是事情传出去,外头有人说戚绍章宠妾灭妻,戚绍章面上无光才阻止了沈氏的胡闹。 那孩子才过了两岁生辰便夭折了,沈氏经历丧子之痛容颜不如之前,性子也不像之前那般对戚绍章温柔小意百般体贴,戚绍章便常宿在外头,听说是在外头置了外室。 梦中那些,一幕幕都叫人喘不过气来。 崔令胭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摆脱那种压抑的感觉。 见着她脸色有些不好,陆秉之微微蹙眉,拿过她手中的茶壶,扶着她在软塌上坐下来,带着几分关切道:“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崔令胭摇了摇头,子不语怪力乱神,她自然不好告诉陆秉之自己进京途中做的那个梦。 而且,她如今嫁的是陆秉之,沈氏虽也和梦中那般进了戚家的门成了戚绍章的侍妾,可今日她如此大胆做出这等事情来,依着戚绍章的性子,未必能如梦中那般待沈氏。 沈氏以为的锦绣前程,兴许并不能如她想象中那般。 一切都和梦中不同了,她不该被梦中那些情形影响到了情绪。 崔令胭莞尔笑了笑:“没什么,许是在屋子里待久了,有些闷。世子陪我去园子里透透气吧。” 陆秉之见她无事,便含笑点了点头,和她一块儿去了园子里。 此时快到傍晚,花园里有着几分暖意,落在二人身上愈发显得两人格外亲昵。 崔令胭很喜欢这种慢悠悠赏花赏景的感觉,就好像一切都安静下来,就连空气中的花草香和草木微动轻颤都像是生命流动一般。这些静谧,能叫人心绪都放缓,没有任何烦忧和世间嘈杂了。 陆秉之陪在她边,见她明显心情好了许多,温声道:“你若觉着府里待着闷,二皇子的婚事过后我带你去郊外庄子上住几日散散心。” 崔令胭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眉眼间露出几分欣喜来,其实她来京城这么长时间,还没怎么出去散心过。 府里窦老夫人虽待她极好,可到底有几分拘束,不如外头自在。 崔令胭自然也想出去透透气散散心。 见她眼睛这般亮,虽压抑着喜色还端着温婉的模样,可整个人像是一下子多了好些活力一般。陆秉之笑了笑,想到她自打生下来就被戚氏不喜,后来去了戚家也是寄人篱下,好不容易回了京城没得到家人的关心补偿,便不得已之下嫁进了卫国公府。 虽说旁人都说她嫁给自己是老天眷顾,求都求不来的一桩好姻缘,可陆秉之也心疼她的这番不得已,像是从未自由过一般。 哪怕世间女子本就身不由己,身为世子夫人已是旁人口中的福气造化,他其实也想叫她更自在一些,凡事都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不必受那些规矩和名声束缚。 陆秉之眸子暗了暗,暗想有一日他被认回皇家,坐上那个位置,定会叫她活得自在,不叫她这般拘束,好补偿她自小到大这些年的身不由己。 崔令胭没察觉到他的这些心思,只欣喜道:“世子这话可当真?” 她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只我和世子吗?要不要带着两位妹妹一块儿去?” 陆秉之道:“她们自己想出去自有夫人和婶婶陪着去散心,和我这个世子待在一处,只怕玩也玩的不轻松,那才没了兴致呢。” 不等崔令胭开口,陆秉之眉眼间就含着笑意问道:“怎么,莫不是胭儿实在想当个人人夸赞的好嫂嫂?” 府里谁都知道她和陆丹若相处的不好,陆丹嬿虽也时常来梧桐院陪她说话,可面儿上的亲近也不见得有多交心。 陆秉之这般问,分明是故意打趣她。 崔令胭脸颊微微一红,转过头去看着一旁花圃里盛开的花。 假山后,陆丹若屏气听着外头的动静,直到两人走远些了,这才从假山后出来。 丫鬟见着远去的世子和少夫人,少不得出声劝道:“世子好不容易才来园子里散心,您这当妹妹的既然碰着了,何必躲着呢,出来见个礼彼此说些话,这兄妹情分自然也就有了。” 陆丹若脸上有些羞窘,她也是出来散心的,也没想到陆秉之那般性子的也会陪着崔令胭出来赏花散心,远远瞧见人下意识就躲进了假山里。 她也觉着她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哪怕和陆秉之兄妹不亲近,遇着了见个礼说个话,各自别开便是了,可她下意识竟就躲着了,她自己心里头都嫌弃自己丢人呢。 压下这些心思,陆丹若撇了撇嘴,道:“没听见吗,人家不愿意我们跟着呢,何必自讨没趣。” 第138章 帖子 丫鬟脸色微微一变,不自觉朝陆秉之和崔令胭远去的方向看了眼,这才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姑娘快别说这些话了,若是传到世子耳朵里可就不好了。” “再则,姑娘不出去见礼反倒是下意识躲着,传出去可不好听。夫人不是说了吗,要姑娘试着和世子还有少夫人交好,姑娘这般躲着避着,哪里能有情分呢?” 陆丹若脸色一阵红一阵青,看了丫鬟一眼道:“今个儿的事情你别说出去,知道没?连母亲那里都不许透漏半个字。” 丫鬟知道她觉着有些丢脸,自然也不敢违了她的意思,赶紧点头应下。 陆丹若也没了赏花的心情,直接便往自己所住的院子去了。 行至半路,正好遇上了岑氏派过来的人,说是夫人有事寻她,叫她去牡丹院一趟。 陆丹若蹙了蹙眉,随口道:“有 什么事情这般要紧,母亲不能明日再说吗?” 婆子知道她的性子,忙含笑道:“姑娘说笑了,若是没带您过去,夫人那里奴婢可不好交代。再说了,姑娘年轻精力足,只当是去夫人那里尽孝,多陪一陪夫人了。” 陆丹若虽有些任性,可和岑氏母女相依为命这么些年,即便觉着母亲有事叫这婆子说清楚就是了,到底还是听话往牡丹院去了。 进了屋子,就见着岑氏坐在软塌上,手边放着一张大红色泥金帖子。 她福了福身子,走到软塌前挨着岑氏坐了下来,随口问道:“这是哪家送来的帖子,母亲可是为着这个叫我过来?难不成,最近是有什么宴席?” 陆丹若说着便想到了外祖父闹出来的那桩丑事,因着这个缘故,最近交好的贵女都甚少下帖子来邀她出去玩,更是没人来府上作客,好似岑家闹出来的那些腌臜事儿竟也能污了她这个国公府嫡出的姑娘似的。 陆丹若心中憋闷,心中既怪陆秉之将事情做得太绝了,哪怕想着给崔令胭撑腰也不该不顾两家的姻亲关系,更没顾忌半分她在闺蜜间的体面。 这会儿有帖子送到岑氏这里,她还以为事情过去,有人请她去府上作客呢? 见着女儿眼底的欣喜,岑氏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 她含笑道:“若是送你的帖子,门房直接就送去你那里了,哪里会交到我手中。” 她说着,又解释道:“这是定国公府老夫人下的帖子,说是府上办了赏花宴,请咱们娘儿俩过府作客。” 听到是定国公府,陆丹若有些诧异,带着几分不解问道:“咱们府上什么时候和定国公府有这般好的交情了?往日里可没见着有这样的帖子。” 她虽养在深闺,却也知道老定国公随太祖征战天下,战功赫赫,曾为救驾替先帝挡过一箭,犯了终身难治的暗疾,备受折磨。靠着这份儿从龙救驾之功得了定国公的爵位,且是世袭罔替,太祖特赐铁卷丹书彰显肱股之臣。 只定国公府子嗣单薄,到了如今,府上只有定国公裴珣,和一个胞弟裴安,裴珣三十余岁才娶妻,娶的正是最得皇上恩宠的淳安公主,便是如今的定国公夫人。其胞弟裴安定过两回亲,只前后两个未婚的妻子都在成婚前出了岔子。一个染了风寒病逝了,一个去寺庙进香被劫匪掳走坏了清白,人虽救回来了却也得了疯症只能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虽事有巧合,可裴安到底落了个八字硬克妻的名声,京城里的贵女没哪个敢嫁给他,身边只一个妾室,膝下得了个女儿。 陆丹若想到这些,眉头微微挑了挑,带着几分挑剔道:“定国公老夫人怎想到请咱们母女过去了。我可听说,老定国公在打仗时造了太多杀孽,府上杀气重,这才使得淳安公主进府多年都没有子嗣,裴安的两个未婚妻子也在成婚前都出了事儿。那样大凶的宅邸,咱们能别去还是别去了。” 她这话说完,岑氏就一下子变了脸色,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这是哪里听来的胡话,老定国公战功赫赫乃有从龙之功,到了你嘴里怎是这般不中听?若是被人知道了传到外头去,就是咱们卫国公府都保不住你。” 陆丹若抓着岑氏的胳膊,撒娇道:“哪里是女儿一个人说,外头说得可比女儿说的这些还要难听呢。” “要不是府里杀气重,连淳安公主这个金尊玉贵的天家贵女都压不住,淳安公主何必每年都要去皇恩寺礼佛,一住就是小半年。” “为着这个,定国公都甚少去朝堂,更少参与朝堂之事,当谁不知道国公府的那些事情呢。都说定国公如此陪着淳安公主,一则是做给皇上看,二则是也借此诵经驱驱身上的杀气,好叫淳安公主早些有孕呢。” 见她知道的这般清楚,说得还头头是道,岑氏没再出声训斥,反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道:“你们姑娘家私下里聊天竟还说这些个事情,也不怕犯忌讳?淳安公主和定国公如何也是你们能私下里编排议论的?小孩子家家就是没个轻重,也不怕隔墙有耳惹出祸事来。” 陆丹若笑道:“不过私下里说说,之前定国公老夫人给定国公身边送人,被定国公寻了错处当着老夫人的面杖毙的事情可在京城里传了好一阵儿,虽顾忌着淳安公主不好当面说什么,可私下里哪个不看着定国公府,想着公主这肚子什么时候能有动静。毕竟,裴家的子嗣可不丰,裴安膝下又只一个女儿,哪怕先辈挣下来的基业也要有子嗣才能继承。不然,难不成还要过继将这爵位便宜了外人不成?” 陆丹若随口说着,没瞧见岑氏微微变了的脸色,只嘀咕道:“又不是什么大事,您叫嬷嬷告诉我一声就是了,我又不是没参加过宴席,害我白跑了一趟,今个儿在府里闲逛可是有些累了,女儿还想早些回去歇着呢。” 岑氏收敛了表情,含笑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后背,道:“你呀,就会在娘面前儿撒娇,娘这里也没个说话的人,你难道不想多陪娘说说话。” 岑氏留了陆丹若在牡丹院用晚膳,等到用完晚膳陆丹若离开后,丫鬟上前将膳桌上的碗筷都收拾了,岑氏接过大丫鬟落梅递过来的茶盏,眉头紧皱。 落梅知道自家夫人的心思,迟疑一下,问道:“夫人怎不将实情说给姑娘听,好叫姑娘在赏花宴上多表现表现,叫老夫人更喜欢几分?” 岑氏轻轻叹了一口气:“定国公老夫人虽有这个心思,我细细想过倘若丹若能嫁给裴安也是个不错的婚事。可我心里头到底是有些担心,毕竟,之前那两位可是还未过门就都出了事情。我膝下只丹若这么个亲闺女,若是为着结这桩亲事害了我的丹若,我才是哭都没地方哭去呢。” 落梅如何不知夫人的心思,只是二姑娘不得世子这个兄长的喜欢,兄妹间没有多少情分,甚至说是外人都不为过。虽说府上这事情断没有故意往外头说的,可但凡走动多些的,哪个不知这国公府的情形,更别说,二姑娘和岑家之前都和少夫人有过嫌隙,外头哪怕传上几句,二姑娘的婚事难免不受影响。 好不容易听到定国公府裴安松了口想要娶妻,定国公老夫人又办了赏花宴,还私下里叫人递了个信,说是听说府里二姑娘出落得好,正好借着赏花宴叫她瞧瞧。 老夫人这意思只要不是傻的就明白,落梅只觉着能嫁进定国公府也是不错。夫人虽有担忧,可难道二姑娘还能找到更好的人家不成?若有得选,这些日子夫人也不会这般发愁,整日叹气忧心了。 见着落梅欲言又止的样子,岑氏便知道她心中所想。 倘若没有之前两任未婚妻出事的缘故,这桩婚事只怕旁人求都求不来。她更知道定国公老夫人派人递话,并非是有多满意女儿这个卫国公府嫡女,而是因着卫国公府有已故淑宁长公主这层关系,定国公老夫人才有了这个心思。 她虽有些膈应,可细细想来,倘若女儿能平平安安嫁进定国公府,也未必不是桩好姻缘。 听说那裴安也不是个拈花惹草的,身边虽有个姨娘还生了一女,可这些年钟爱游山玩水,并不沉溺女色。女儿说京城里没人敢嫁给裴安也是胡话,多得是人想搏一搏,想当淳安公主的妯娌呢,若这淳安公主不能生,过继的自然是二房的子嗣,若是这般,嫁过去说不得有多大的造化呢。 所以,岑氏虽有诸多担心,可到底还是动了心。 若能结这桩亲事,她和丹若都有了倚靠,也不必在这国公府这般谨小慎微,连新进门的崔令胭都压制不住了。 岑氏拿定了心思,对着落梅吩咐道:“叫绣房给丹若赶制件新衣裳,料子用最好的,再开了库房挑选几样贵重的首饰,别叫丹若在宴席上被人比了下去。” 落梅应了 声是就下去吩咐了。 清德院 窦老夫人听着孙嬷嬷的回禀,眉头蹙了蹙。 “单单给岑氏下了帖子,叫她领着丹若去?没提起嬿丫头?” 第139章 好姻缘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93节 孙嬷嬷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定国公老夫人借着赏花宴不过是替府中次子则正妻罢了,定国公府的门第自然是不差的,可裴安先头那两个定了婚的未婚妻都没个好下场,奴婢虽不信什么克妻之言,可事关府上姑娘,到底还是要多思量几分的,也不知夫人有没有看出定国公老夫人的心思,有没有为此动心,想着叫二姑娘嫁进定国公府去?” 窦老夫人抿了口手中的茶,轻轻叹了一口气:“哪里能不动心呢,若是不动心,何苦吩咐绣房给若丫头赶制衣裳,如今岑家失势,她这个大夫人在咱们国公府又没了多少脸面,膝下也没个儿子,又和秉之这个继子没甚情分,如今送上门的机会,她哪怕心中也存着担心,可多半也想着要搏一搏的。” 孙嬷嬷在国公府这么些年,自然也知道国公府的情形。老夫人这话不假,大夫人岑氏膝下无子,自打少夫人进门后又连这个儿媳都压制不住,不好摆婆婆的派头,这般处境下自然盼着二姑娘这个嫡亲的女儿能嫁进定国公府,和淳安公主成了妯娌的。 只是,听说定国公老夫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二姑娘又是个骄纵任性没甚成算的,若是嫁进门,这日子怕也不好过,很可能结亲不成反倒结成仇,甚至叫二姑娘闯出更大的祸事来。 在她看来,二姑娘最应该挑个清贵人家的公子,虽是低嫁,可嫁过去后凡事都由二姑娘自己说了算,府上婆婆多半也要顾忌她几分不敢给她脸色瞧,他们国公府也能护着二姑娘些,如此一来,待生个一儿半女,这日子定是越过越顺遂的。 孙嬷嬷是老夫人跟前儿的老人了,有些话旁人不敢说怕犯了忌讳,可孙嬷嬷却是没有顾忌的,便将这心思说了出来。 窦老夫人不仅没恼怒,反倒是点头认同道:“你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丹若那性子真是被岑氏纵得不知天高地厚,实在是不像话,哪怕这些日子收敛了些,可骨子里的东西哪里能轻易就改变了,与其选定国公府这般显赫的人家,不如选个清贵人家的公子。” “只可惜,这道理岑氏不懂,也不愿意懂,若丫头自然更是觉着这般是委屈了她,哪怕我这个当祖母的将道理和她说了,她说不得还觉着是我看低了她,故意作践羞辱她,非叫她低嫁呢?” 孙嬷嬷听老夫人这般说,心里头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那老夫人的意思此事就不插手了,由着大夫人带着二姑娘去参加赏花宴?” 窦老夫人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见着老夫人这般,孙嬷嬷就明白老夫人的意思了,便也没再提这事儿。 岑氏吩咐绣房给陆丹若赶制衣裳的事情不多时就在国公府传开了,府上姑娘们向来都是锦衣玉食,每一季都有该有的衣裳规制,可正因着这个,岑氏这般着急且用心,愈发叫人上了心。 这一打听才知道是定国公老夫人举办赏花宴,差人送了帖子给岑氏,叫岑氏大后天带着陆丹若这个女儿参加赏花宴。 再一打听,听说定国公府二老爷裴安从外头游历回来了,府上子嗣艰难,老夫人到底是磨得二儿子松了口则一正妻,这才有了这赏花宴。 松雪堂 崔令胭才和陆秉之用过晚膳就听说了这事儿。 因着是定国公府,她不免上了几分心,犹豫着开口道:“听说那裴安喜好游山玩水,是个爱清净的,这性子怕是和丹若有些不合适。” 陆秉之点了点头:“由着她们折腾吧,定国公老夫人只怕也不是瞧上了陆丹若,而是瞧上了卫国公府的门第。这门亲事成不成也没多大影响。” 崔令胭想说若是陆丹若真嫁进定国公府,淳安公主多了这么个妯娌,肯定有些闹心。 可转念一想淳安公主身份尊贵,最得皇上疼爱,自然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媳妇那般,要不然也不会一年里有半年住在皇恩寺不回来,这般出身,又如何压制不住一个国公府出身的妯娌? 见陆秉之没多在意此事,崔令胭就将话题移开来,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陆秉之不关心,却是有人关心此事。翌日一早崔令胭去清德院请安出来的路上,便遇着了二夫人贺氏。 贺氏说了得了一罐上好的庐山雨雾,请她过去尝尝。 崔令胭自打嫁过来,和贺氏相处的还不错,大姑娘陆丹嬿也时不时来梧桐院做客,所以贺氏这般开口相邀,崔令胭这个当晚辈的自然不好拂了她的好意,便点了点头,含笑道:“婶婶那里的茶自然是不错的,是我有口福了。” 贺氏听她应下来,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几分,带着几分亲近挽着她的手一路往住处去了。 贺氏所住的院子环境清幽雅致,院里靠墙种着一片紫寒竹,风吹过去,竹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旁边拿太湖石做了假山,又有流水,更显静谧悠然。 贺氏领着崔令胭进了屋子,有丫鬟上了茶水和点心。 茶是上等的庐山云雾,入口茶香四溢。 贺氏和崔令胭闲聊了几句,像是不经意将话题引到了昨日岑氏命府里绣娘给陆丹若赶制新衣的事情上。 “按理说她才是国公夫人,可如今老夫人也将一些事情交给了我,我就少不得要说几句了。大嫂只怕不知她这一吩咐,绣房那些绣娘这两日都不能睡个整觉,眼睛都要熬出血来了。我派人过去瞧了瞧,也真是可怜见的。虽说是要去参加定国公老夫人举办的赏花宴,可丹若那丫头什么好衣裳没,何苦闹出这般大的阵仗来折腾底下那些人呢?这若是进宫拜见太后我也不敢替下头那些人说话,可分明又不是。” 贺氏声音压低了几分,道:“我听说定国公老夫人是给次子则妻,虽请了几家的夫人和姑娘,可实际上最中意的还是丹若这丫头,所以牡丹院那边才这般上心。” “只是咱们自家知道自家的底细,胭丫头你嫁进咱们国公府也有些日子了,你这般温柔大度的嫂嫂都和丹若这小姑子处不来,可见丹若被她母亲养的多骄纵任性。倘若真叫她进了定国公府的门,我真怕这结亲不成结成了仇,反倒叫淳安公主给记恨上,最后连咱们卫国公府也给连累了。” 崔令胭原本对贺氏的话也只是随便一听,听她说到淳安公主,眼底才露出几分不解来。 “淳安公主出身高贵,又不时常在京城住着,便是丹若嫁过去,依着公主的性子,想来对妯娌也不会多上心,更懒得起了什么嫌隙吧?” 贺氏早想到她会这么说,带着几分感慨道:“你这孩子哪里知道这 里头的门道呢。定国公府子嗣单薄,淳安公主嫁给定国公好些年了可肚子却是连个动静都没有。定国公老夫人哪里能不着急的,若不着急,如何会给定国公安排伺候的丫鬟,想着将人送到儿子床榻上?可这定国公偏偏对公主一心一意,不管是真在意淳安公主还是做给宫里头皇上和太后娘娘看的,总归定国公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纳妾的。这长房没个动静,老夫人自然将心思打到了二房的裴安头上。说句不好听的,这裴安的妻子倘若生下个儿子,长房这里又一直没个动静,这过继一事自然而然就要放到台面上来说,总不好一直等着淳安公主的肚子有动静?” “若是牵扯到这些,胭丫头你说丹若那孩子应付不应付的来,她肚子没个动静还好,怕就怕有了动静将孩子过继给长房,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反倒叫淳安公主容不得她了。退一万步说,老夫人哪怕不开口提过继一事,只需外头有些流言蜚语,妯娌俩只怕都会有了嫌隙。” “所以说,这门婚事瞧着虽然好,可若嫁的人不对,性子骄纵又任性,就不见得是件好事了。” 贺氏抿了口茶:“我若是定国公老夫人,定则个门第高,知书达理,性子也温婉贤淑,又能识趣知道该低头便低头,不会得罪了淳安公主的人才好。” 贺氏话中的人自然不是旁人,正是府里大姑娘陆丹嬿。 来的路上崔令胭虽早有几分猜测,可这会儿听贺氏这般说,到底还是有些感慨。 她抿了口茶,莞尔笑道:“婶婶这话自然是不错的,只是这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到底都是长辈们做主,咱们这些外人不过闲聊几句,等着这婚事定下来罢了。” 贺氏也不好明说想叫崔令胭帮她去窦老夫人面前替陆丹嬿说几句好话,若是两家真要结亲,丹嬿可比丹若更适合一些。 所以即便心中对于崔令胭不接她这话有些失望,却也只能含笑道:“是这个理呢,也不知哪个有福气能入了定国公府的门。若是挑好了,两家都高兴,若是选得不如意,只怕两家都要跟着不安宁呢。” 贺氏也没再继续说这个话题显得她多有野心多心急似的,左右若真是两家结亲,也不会一日半日就定下来,陆丹若那般性子,岑府老太爷才出了那桩丑事惹得京城里人人笑话,哪怕打听到的消息是定国公老夫人中意陆丹若,也未必没有丹嬿的机会。 若到时候崔令胭能在老夫人面前替嬿丫头说几句好话就好了,崔令胭这个进门不久的孙媳妇如今在老夫人心里头的地位可比她这个儿媳重要多了。 若是秉之再帮着说上一两句,说不定这事情就成了。 贺氏想着这些,不免心绪有些激动,又和崔令胭闲聊了一会儿,见着崔令胭起身告辞,这才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口。 见着崔令胭离开,贺氏派人去将陆丹嬿从后院厢房里叫了过来。 陆丹嬿昨个儿听到定国公老夫人给大伯母岑氏下了帖子,邀大伯母带着堂妹陆丹若去参加国公府的赏花宴。从母亲口中听到这赏花宴的真正用意,她不免对陆丹若生出几分羡慕来。 陆丹若倘能平平安安嫁过去,便是淳安公主的妯娌,国公府显赫,靠着淳安公主这层关系,皇上对国公府也不会生出多少忌惮来。 哪怕那裴安只是个次子没有爵位,当他的妻子定也体面尊贵。且淳安公主一年里有半年住在皇恩寺,回京的半年有时候还住在公主府,府里的事情想来也不情愿插手,所以若是谁当裴安的妻子,谁便能明面儿上执掌府中中馈,实际上比寻常人家的媳妇还要体面些。 她心里头虽羡慕,却也不会想着抢了该落在堂妹身上的好姻缘。 可母亲却是和她讲了一番大道理,说是堂妹嫁过去定会不知分寸叫两家结仇,又得罪了淳安公主。与其叫堂妹嫁过去,不如那个人换成她,这才有了今日贺氏将崔令胭请过来喝茶闲聊的事情。 陆丹嬿缓步进来,视线落在贺氏身上,虽没有开口问,可眼睛里还是带了几分掩饰不住的期盼。 贺氏招了招手叫她到软塌前坐了,笑着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含笑道:“瞧你这心急的样子,你嫂嫂那人最是稳重不过,哪怕是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哪里会将我这心思挑破了还应承下来呢?” 听着母亲这话,陆丹嬿眼底露出几分不解来,不明白既如此母亲怎还要请堂嫂过来一趟,也没个准话不是? 堂嫂不接话,反倒显得她和母亲落了下乘,也不知堂嫂心里会不会笑话她和母亲的谋算。 陆丹嬿虽读书多,平日里也最是稳重不过,可到底没经历过多少事情,心中所想不免在脸上表现出几分来。 贺氏又是自小看着她长大的,当下便猜透了她的担心,毫不在意道:“为着女儿的婚事着想,我有甚丢人的。就是你有了这心思,也是情理之中,你也是咱们卫国公府的嫡女,虽不是出自长房听着像是差了一些,可丹若不也只是个继室所出,她若是淑宁长公主肚子里出来的和世子一母同胞便罢了,我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生出叫你这个堂姐抢了她的婚事的心思来,可她没这个福气,又被你大伯母教养的骄纵任性,和世子这个继兄也不亲近,之前还得罪了崔氏这个嫂嫂,这样一比较,你便不差她什么了。” “而且嬿儿你性子温婉知书达理,名声上不知比她这个堂妹要强出多少去,因此我才敢生出这般心思,替你筹谋来。” 贺氏又解释道:“我请你堂嫂过来也并非是要听她给我个准话,而是叫她心中明白我的心思,倘若这婚事有变数,你有机会,好叫她在不刻意的情况下在你祖母面前儿替你说几句好话。她说几句,可比我说一百句都要管用。” “若她记着丹若那丫头对她这嫂嫂的不敬,再叫世子帮着说上一嘴,就更好不过了。即便她不记仇,我方才将两家结亲的种种厉害都说给了她,她心里头自然也是有个成算,不想叫丹若那丫头嫁去定国公府,叫她将来得罪了淳安公主,叫公主心生不喜反倒连累了咱们卫国公府的。” 贺氏说着,眉眼间带了几分喜色对着陆丹嬿道:“嬿儿你就安心等着,娘定替你筹谋来这桩婚事。只你记着一点,若真能嫁给裴安,你定要处处敬着淳安公主这个嫂嫂,万不能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想来。” 最起码,在今上还在的时候不能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若是新帝登基,淳安公主的恩宠不再,那还能想一想。这话贺氏藏在心里自己想一想,哪怕是女儿也没吐露一个字。 陆丹嬿点了点头,将贺氏的话全都听了进去。她心中有些忐忑也有几分惴惴不安,不知那裴安性子如何,不过听母亲说他为着不害了别家的姑娘,这些年身边只一个姨娘,并未动过娶妻的心思。游历在外身边也没添了人,膝下只一个女儿,可见不是那等痴迷女/色的。 且她也好琴棋书画,想来彼此兴致相投,若这能成了,倒真是个好姻缘。 这般想着,陆丹嬿脸颊微微一红,垂下了眉眼。 贺氏将女儿的表情全都看在了眼中,心中更是下了决心,哪怕定国公老夫人最先中意的是陆丹若,她也要替女儿将这婚事抢过来。 贺氏含笑道:“这些日子你多抄抄佛经,好叫佛祖好好保佑你。咱们嬿儿,肯定比前头那两个福泽深厚。” ...... 从贺氏那里回来的路上,碧柔小声问道:“少夫人,二夫人可是想替大姑娘筹谋这桩婚事?” 崔令胭点了头:“她虽没明说,可就是这么个意思。在她眼里,大姑娘琴棋书画样样都精,就是她口中知书达理贤淑温婉的好人选。” 碧柔有些担忧道:“二夫人那些话虽然有理,可少夫人也实在不好掺和这件事情。” 崔令胭笑着点了点头:“我又不是傻的,哪里会轻易掺和呢?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两家都同意了,二姑娘性子好不好和我这个当嫂嫂的又不相干?” 若淳安公主不是陆秉之的胞姐,她兴许还怕陆丹若闹出什么事情来叫公主迁怒到卫国公府和陆秉之身上。可她知道内情,昨个儿也知道陆秉之对这事情的看法,既如此,何苦为着二房得罪了陆丹若和岑氏呢? 更别说,贺氏为着自己亲生的女儿,定会背地里搅合叫定国公老夫人中意的人选换成陆丹嬿,她哪怕觉着陆丹嬿嫁过去更好,也只需在府里看戏就是了,不必掺和进去。 第140章 争抢 牡丹院 “大夫人,方才二夫人邀少夫人去院里喝茶,两人聊了好一会儿少夫人才告辞出来。” 岑氏听着这话倏然睁大了眼睛:“你说贺氏和崔氏聊了许久的话?这个崔氏,自己是长房的媳妇,反倒和二房的婶婶亲近,真是个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头拐的!” 岑氏眉头紧皱,带着几分担忧道:“我倒不怕她和贺氏走得近,左右我这当婆婆的自打她进门后多少脸面也丢尽了,不在乎府里那些个闲言碎语了。我就怕贺氏也瞧上了定国公府的门第,想要撺掇着崔氏帮着嬿丫头抢了丹若的这桩好姻缘呢。” 齐嬷嬷将这事情回禀给自家夫人,也是担心少夫人会横插一手偏帮了二房的陆丹嬿。 毕竟,自家夫人和二姑娘与少夫人可没处出多少情分来,比起来少夫人竟是和二房走动更多一些。 心中虽担心,可见着自家夫人忧心的神色,齐嬷嬷少不得出声宽慰道:“夫人也别太过担心了,少夫人虽和咱们牡丹院不亲近,可不管怎么说也是长房的媳妇,如何能做出这等帮着 二房抢了咱们姑娘婚事的事情来?” “再说,少夫人瞧着也不是那等耳根子软,听贺氏挑拨怂恿几句,就掺和二姑娘的婚事的。” 岑氏依旧蹙着眉,想开口说什么便听着外头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转眼就见着女儿陆丹若脸色难看从屋外走了进来。 岑氏瞧着她这脸色,想到府里那些揣测,便明白了女儿也是知道了这回参加赏花宴的真正用意的。 陆丹若见着岑氏,眼圈不由得一红,带着几分哽咽质问道:“母亲真如外头那些人说的那般,想叫女儿嫁给那裴安吗?您别忘了,那裴安先后两个未婚妻可都在成婚前出了事情,一个病死,一个坏了名声毁了容貌一辈子青灯古佛没个好下场。京城里可有不少人说裴安克妻,就这样您还想要女儿去冒险嫁给这样一个人吗?更别说,裴安身边还有个妾室,替他生了女儿,我若嫁过去,自己还没孩子就先给人家当继母,传出去不知道有多难听?” 陆丹若心中有说不出的委屈还有一些害怕,怕两家当真议亲,她落得和裴安前头两个未婚妻那般的下场。 她觉着母亲真是魔怔了,京城里和她身份相当的高门公子也并非没有,如何瞧着定国公老夫人有结亲的意思就动了心,显得她这个卫国公府嫡出的姑娘多廉价多没人要似的。这分明是上赶着给人当继母的,想着母亲还叫绣房给她赶制参加赏花宴的衣裳,陆丹若就觉着自己脸上臊得慌,如今这事情在府里传开不知多少人背地里笑话她。尤其是崔令胭这个一向不喜她的嫂嫂,只怕更是乐得看戏,愈发看轻了她这小姑子了吧? 这般想着,陆丹若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 齐嬷嬷瞧着,挥手叫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全都退了下去,才想上前宽慰自家姑娘几句,就听岑氏道:“你可想好了,这婚事你若瞧不上,多得是人抢着要呢。远的不说,你婶婶只怕动了心,想着替你堂姐打算,从你手中抢过这门婚事呢。” “她今日特意请了你嫂嫂过去品茶说话,我虽不知道她与你嫂嫂说了什么,可多半也是为着裴安的事情,你难道想叫你堂姐嫁进定国公府?淳安公主肚子一直没个动静,若叫你堂姐的子嗣过继给了长房,你堂姐可就一辈子压了你一头,你只有羡慕后悔的份儿了。” 陆丹若原以为母亲会和她细细分析其中利弊,半劝半哄的叫她应下了这门婚事。不曾想,母亲会说出这番话来,叫她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和陆丹嬿虽同在国公府长大,可一个是长房嫡女,一个是二房嫡女,自家母亲又只是个继室,父亲的原配夫人还是已故的淑宁长公主,因着这些缘故和性格不同,她和陆丹嬿这个堂姐表面上和睦,实际上是谁都看不惯谁。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94节 堂姐觉着她骄纵任性不知分寸,她却觉着堂姐自以为多读了几本书就瞧不上她了,装出一副才女的样子实在是叫人看得不顺眼。 她本看不上这门婚事,还有些担心裴安克妻,若两家结亲她也会有危险。可想到若是婚事被堂姐抢了去,倘若堂姐以后风光了,她会是个什么心情,她又有些迟疑。 一时间,陆丹若止住了哭泣,眼底露出几分茫然和无措来。 她既觉着嫁给裴安既危险又会被人看笑话,又不想叫陆丹嬿嫁给裴安,心中实在是进退两难,下意识就朝坐在软塌上的岑氏看去。 女儿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岑氏只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的心思。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陆丹若叫到自己身边,语重心长道:“娘膝下只你这么一个女儿,无论做什么都是替你着想,想着为你的前程打算的。” “这门婚事若真那么不好,娘怎么会想到你。你婶婶怎会也惦记上,想着叫你堂姐将这婚事从你手中抢了去?你婶婶惯会算计心思也比娘多,她都替你堂姐瞧上了,你难道还要挑剔,白白将这桩婚事让给嬿丫头?” 岑氏说完这话,又带着几分担忧道:“若你嫂嫂记着你得罪过她的事情,不替你着想反倒向着外人,说不得这婚事还有得波折呢,到时候哪里有你嫌弃的机会呢?” 岑氏了解女儿的性子,果然话音落下后,陆丹若就满是不屑道:“女儿哪里比不得堂姐了?父亲才是卫国公,我才是咱们国公府最尊贵的嫡女,这是祖母还在两房没有分家,要不然,堂姐哪里能沾上咱们国公府的光?” “她们二房不知感激便罢了,竟还生出这种争抢的心思来,真是可恨!崔氏若替二房筹谋,就不配当咱们长房的儿媳。祖母若是知道了她在其中掺和定也不会给她脸面的!” 陆丹若说完这话后,又带了几分不安道:“可若裴安当真克妻,女儿实在是害怕,而且,嫁过去就是给人当继母,传出去也不体面。更别说还有淳安公主这么一个妯娌,我若嫁过去,岂不事事都要听她的,瞧着她的脸色过活?女儿可听说,这淳安公主骄纵任性,为人处世着实是霸道不饶人,半点儿都不顾旁人的想法。” 陆丹若虽和淳安公主没什么交情,可本就是京城贵女,对于淳安公主,如今的定国公夫人众人也时常私下里谈论。嘴上都说淳安公主仗着皇上恩宠便不知收敛,为妻太过善妒半点儿都不贤惠,为媳又不知孝顺,不将自己的婆母放在眼中。可说归说,心里头还是羡慕淳安公主的这份儿肆意自在的,觉着自己若也贵为公主,定也能活得这般自在,不必顾着那些规矩。 陆丹若羡慕淳安公主,却不想有淳安公主这么个妯娌,处处挨了公主一头。 岑氏听完她的担心后没有立刻开解她,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想想崔令徽吧,她如今过得是什么日子,你嫂嫂过得又是什么日子?你难道想你有朝一日会和崔令徽一般悔不当初,后悔太过挑剔,将一桩好姻缘让给了你堂姐白白叫人抢了风光?” 岑氏这话着实是有些重了,可却说到了陆丹若心里去。 陆丹若面色变了又变,好一会儿才松口道:“还是先去参加赏花宴吧,说不准定国公老夫人也只是那么个意思,赏花宴上又瞧上了别家的姑娘呢?” “而且,女儿就是要嫁,也要看看裴安是个什么样的,配不配得上女儿。” 她说出这话来便是不抵触了,岑氏脸上这才露出几分笑意来,摸着陆丹若的头发,含笑道:“老夫人怎会看不上咱们丹若,任凭你婶婶再有心思,再想着替你堂姐打算,定国公老夫人看重的也是咱们长房的姑娘,你堂姐虽贤淑温婉,可论身份就比你差了一层,只要定国公老夫人没有老糊涂,就知道该选哪个进他们定国公府。” 被母亲这么一夸陆丹若有些微微脸红,又有几分得意,觉着任堂姐如何觉着自己是才女,只出身这一点就比不得她这个长房嫡出的姑娘。 正如母亲说得那样,她千好万好,定国公老夫人也不会中意她当自己的儿媳妇。 陆丹若又陪着岑氏说了会儿话,才从牡丹院里出来。 定国公府 秦嬷嬷进了上房走到殷老夫人跟前儿回禀道:“老夫人,公主说这几日身子有些不适,就不过来参加赏花宴了,免得将病气过给了老夫人。” 殷氏听完了秦嬷嬷的回禀,沉着脸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带着几分不满道:“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了?我看她就是故意寻了借口搪塞我呢!” “她虽贵为公主,可到底长嫂如母,老二择妻她这当嫂嫂连个面都不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心里头多不满意这个国公府呢?要不然,怎么好不容易从皇恩寺回了京城,不过在府里住了几日就搬去了公主府,偏偏老大还纵着她,竟是跟着一块儿过去了!公主这般不知孝道,我看都是老大纵出来的!” “我派你去请,她竟寻了这么个借口,分明是拿我这个婆婆当傻子哄呢!” 见着老夫人这般动怒,秦嬷嬷迟疑着问道:“要不明日老奴再去公主府劝一劝,说不定公主身子好些了就变了主意应下了呢?” 殷老夫人皱着眉道:“她这是因着我给老大安排通房的事情还在记恨我,这才故意非要和我这个当婆婆的作对,不肯给我半分脸面呢。” “罢了,她既不愿意出席赏花宴那便随她去,哪里有当婆婆的一连几回派人去请的,传出去我不知要被多少人笑话!” “我当初就说,娶个公主根本就是迎尊菩萨进门,瞧瞧现在如何,她进门多年肚子丁点儿动静都没,还拦着我这当婆婆的往老大身边送人,如此善妒,若不是天家贵女,哪家能容得下这样的儿媳?” 殷老夫人越说越气,可这些话自打淳安公主嫁进门不久,老夫人便隔三差五抱怨一回。如今这么些年了,老夫人说得不腻,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也听腻了。 实在是抱怨了也没半点儿法子,淳安公主最得今上疼爱,又是先皇后嫡出,身份最为尊贵,只要皇上在一日,能庇护公主一日,老夫人即便心中不满,也不能对公主如何。甚至在公主面前还要表现得和气慈爱,就连国公爷跟着公主一块儿去公主府住了,老夫人也只是私下里抱怨,不敢过去质问和公主彻底撕破了脸。 殷老夫人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下心中的火气,想了想对着秦嬷嬷吩咐道:“你去告诉卫姨娘一声,叫她这几日管束着宜姐儿些,别叫她出来乱跑,小姑娘家不小心摔了磕了就不好了。” 第141章 惊动 殷老夫人才吩咐完,不待秦嬷嬷应下,外头就有丫鬟进来回禀道:“老夫人,卫姨娘带着姑娘过来了,说是姑娘睡起来就闹着要过来给老夫人请安。” 殷老夫人无奈看了秦嬷嬷一眼,没好气道:“你看看,这些年老二身边没个正妻,只有卫姨娘一个,还叫她生下了宜姐儿,这不知不觉就将人养得心大了,这是借着宜姐儿过来打听未来主母的消息了,没规没矩的。” 秦嬷嬷道:“您若是不想见,老奴出去就说您歇着了,叫她领着宜姐儿回去。” 殷老夫人摆了摆手:“罢了,我到底只宜姐儿这么个嫡亲的孙女儿,不好在她面前叫卫氏下不来台,叫进来吧。” 丫鬟听老夫人这般吩咐,点头退出了屋子,很快就带着卫姨娘和一个六七岁穿着粉蓝色襦裙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孙女儿见过祖母。” “婢妾见过老夫人。” 殷老夫人招手叫宜姐儿在她跟前儿坐了,问她今个儿吃了什么,睡得可好,宜姐儿一一回答,祖孙间气氛极好,只将卫姨娘撂在那里,连赐座上茶都没有。 秦嬷嬷见着屋子里这情形,想着老夫人说不好当着宜姐儿的面叫卫姨娘没脸,如今这般不将卫姨娘当回事儿,倒不如索性连见都不见了。 她有心想开口帮卫姨娘说句话,提醒老夫人这里还站着一个人呢,只是话到嘴边,想着二老爷裴安即将娶正妻,老夫人这般也算是给卫姨娘一个警醒,好叫卫姨娘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如此想着,便将到嘴边的话又全都咽了下去。 殷老夫人和宜姐儿说了会儿话就叫嬷嬷将宜姐儿带去了厢房,这才得空将视线落在卫姨娘身上。 殷老夫人直接便对卫姨娘道:“还想着叫秦嬷嬷过去告诉你一声,既然你过来了,我就亲自叮嘱你。赏花宴那日你带着宜姐儿在屋子里,免得人多照顾的人一时没顾上叫宜姐儿磕了碰了。” 卫姨娘听着这话下意识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她如何不知老夫人这是怕贵女们见了宜姐儿心中不快,想着嫁进来就要给人当继母了。 她的宜姐儿就这般见不得人吗? 若是老夫人真心疼爱宜姐儿,便该将宜姐儿带在身边,好叫即将进门的主母知道宜姐儿在府里的地位,进门后也不会看轻了宜姐儿这个庶出的姑娘。 她今个儿带着宜姐儿过来本就是想讨这般体面,不曾想不等她开口相求,老夫人便说出这番叫人心寒难受的话来。 卫姨娘心中着实替女儿委屈,怎奈她人微言轻只是个妾室,不如淳安公主那般身份尊贵能够肆意自在不将老夫人放在眼中,所以即便心中难受也只能恭恭敬敬福了福身子,回道:“老夫人放心,那日妾定会照顾好宜姐儿,不会叫宜姐儿随意出去的。” 殷老夫人见着卫姨娘这般恭顺,点了点头,眼底露出几分满意来。 卫姨娘迟疑许久,到底是忍不住出声问道:“妾知道老夫人这回举办赏花宴是想给老爷则正妻,妾斗胆求老夫人告知,老夫人中意的是哪家的姑娘?” 殷老夫人觉着卫姨娘这话问的有些没了分寸,可想着方才她那般吩咐也有些伤人,即便心中有些不快倒也没开口训斥,也没瞒着卫姨娘,解释道:“是卫国公府长房的姑娘,闺名叫丹若,是国公夫人岑氏所出。” “老二和她门第相当,若能结成这门亲事,对两家都好。” 卫姨娘陪着裴安在外头多年,可回京这些日子,对京城里这些高门大族的姑娘们还是知道的,更别说,因着陆秉之的缘故,卫国公府很是出名,府里姑娘们的事情也成了京城里的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一听老夫人这话,她心里头就咯噔一下。 陆丹若?若这位嫁给老爷当了她的主母,她和宜姐儿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老夫人中意卫国公府的姑娘,与其叫这长房的陆丹若嫁过来,倒不如选二房贺氏所出的陆丹嬿。 听说那位姑娘温婉贤淑知书达理,满身的书卷气,想来也不难相处。哪怕是为着贤惠的名声,也不会为难宜姐儿,更不会因着她陪在老爷身边多年便容不下她。 卫姨娘心思百转,殷老夫人却是丝毫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也不在乎她怎么想,放下手中的茶盏吩咐道:“行了,你带着宜姐儿回去吧,我也有些乏了。” 卫姨娘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退了出来,到厢房带着宜姐儿一块儿出了正院。 宜姐儿虽还小,可也是自小在国公府长大,因着是庶出,到底是学会些察言观色,所以很快就感觉到卫姨娘有些心神不定。 想着府里照顾她的嬷嬷们趁着她睡下偷偷说的那些话,宜姐儿带着几分担心问道:“姨娘,即将进门的嫡母是不是可厉害了不好相处?” 卫姨娘听着这话,下意识就伸手捂住了女儿的嘴,朝四周看了看,见着无人,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低声轻斥道:“莫要胡说,小心被人听见了。” 卫姨娘也不想在路上和女儿细说这些,一路带着女儿到了自己的住处。 正好裴安来了院里,见着卫氏魂不守舍,知道她方才带着宜姐儿去了老夫人那里,便问道:“怎么回事,可是在老夫人那里受了委屈?” 母亲是个什么性子裴安最是清楚,他和兄长不同,是被母亲亲自教养长大的。而兄长,是在祖母身边养着的。所以母亲偏疼他 这个幼子,对兄长说关心也关心,可总落不到实处,叫他这个当儿子的看着也觉着寒心。更不想听母亲的话和兄长争抢什么,所以两任未婚妻出事后便任由那些克妻的流言蜚语传开,躲去外头游山玩水,直到几个月前才被母亲一封急症的家书催着回来,这回来才知母亲和兄长还有嫂嫂生了嫌隙,与其说是病了,不如说是装病没脸见人,想到他这个在外的儿子才装病将他哄骗回来。 紧接着,就是张罗着给他娶正妻的事情。 对于娶妻一事,裴安自己也没甚想法,左右不过是京城里的高门贵女,只盼着对方能平安过门,莫要再出些什么岔子。 这会儿见着卫氏失魂落魄,想着过几日赏花宴的事情,便不免关心几句。 卫氏知道裴安性子和老夫人不同,这些年她陪着他在外头也有几分旁人没有的情分,所以迟疑一下,才哽咽着将今日老夫人对她的吩咐说了出来,末了带着几分忧愁道:“听说那陆丹若性子极为骄纵任性,和她嫂嫂崔氏都相处不来,叫人看了不少笑话。若是这位进门,妾身份卑微受些委屈也认了,只可怜了宜姐儿,说不得要在嫡母手中受磋磨。妾一想着这个心里头就发慌,不敢想这陆丹若进门以后的日子。” 卫姨娘说着,眼泪更簌簌落了下来,原本只是诉委屈,想叫裴安偏着女儿一些,往后主母进门也多护着女儿一些莫要任由主母磋磨女儿,可哭到后来越发不安,竟是起身跪在了裴安面前哭诉道:“老爷,妾身陪伴老爷多年从未求过老爷什么事情,这回斗胆求老爷一回,莫要选这陆丹若进门,与其是她,倒不如是卫国公府二房的姑娘,听说这位二房姑娘知书达理温婉贤淑,平日里待下人也好,想来进门后不会委屈了宜姐儿。” “若这位进门,更不会想着和公主殿下争什么,也免了妯娌间好些不快,省得国公爷和老爷兄弟生出嫌隙来伤了和气。” 前头几句裴安也只是听听,不过想着安抚卫姨娘几句,可听到她提及兄嫂,想着母亲殷老夫人平日里的心思,还有她对兄长的不喜和算计,一时眉头紧蹙怔愣在那里。 沉思许久后,才出声道:“此事你只当没说过,我自会处理。” 卫姨娘听着这话,一下子松了口气,见着裴安离开,这才一把搂住了宜姐儿,喃喃道:“只盼你父亲能将我的话听进去,若是叫陆丹若进门,叫她听了老夫人的撺掇,这府里哪里还有安生的日子过。” ...... 赏花宴这日,岑氏和陆丹若去给窦老夫人请安后,就乘了马车往定国公府去了。 崔令胭闲来无事,正好窦老夫人想要诵经,便陪着一块儿去了小佛堂,从小佛堂里出来,老夫人留她在清德院用了午膳,见着老夫人有些乏了这才告辞出来。 才和碧柔回了梧桐院不到半盏茶时间,就见着碧桃面色古怪从外头进来。 崔令胭放下手中的茶盏,问道:“出什么事情了你这般表情?” 碧桃拍了拍心口,小声道:“少夫人,您肯定想不到,今个儿大夫人带着二姑娘去定国公府参加赏花宴,凑巧听见府里伺候人的嬷嬷说外头有流言蜚语说府上二老爷有着克妻的名声,这回二老爷宜娶二房之女,若是娶的是长房的,这长房姑娘也会落得和前头两任未婚妻一样的下场。听说,这流言蜚语已经传开了,听说不知是哪位云游到京城的得道高僧听说裴安的事情给批的命。” “大夫人和二姑娘回来脸色很是不好,途中遇见二夫人和大姑娘,大夫人和二夫人起了争执,质问那些流言蜚语是二夫人放出去的,是为着抢了二姑娘的婚事,这会儿闹得厉害,惊动了老夫人。” 第142章 手段 崔令胭听到这消息露出几分诧异来,却又觉着有些古怪,贺氏虽有心思想叫陆丹嬿嫁给那裴安,可依着贺氏平日里的性子,未必会这般行事。在她猜测中,贺氏最多散播些关于陆丹若骄纵任性的消息,还有她这个继妹和陆秉之这个兄长并不亲近的事情。 这些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关键是在这个议亲的关头上一股脑送到殷老夫人耳朵里,多少会叫殷老夫人心生动摇。 可这云游高僧批命之言,直接就说了裴安不宜娶高门大族长房出来的女子,这般行事,手段其实更果断狠辣,倒不像是冲着陆丹若这个闺阁女子去的,而像是冲着那定国公府二老爷裴安去的。 毕竟这批命一出,那些觉着自己不至于落得和前头两位未婚妻一般结局,想要搏一搏定国公府二夫人身份的女子如何还能心安,必会心生怯意。 碧柔见着自家少夫人眉头紧锁,提醒道:“出了这样的事情老夫人定动了怒,少夫人也过去看看,好歹劝上一劝宽慰宽慰老夫人。” 崔令胭虽才刚回梧桐院不久,可也知道这个时候她不露面实在不好,没得叫人觉着她背地里看戏,半点儿都不将自己当卫国公府的人。 崔令胭自然不会给人留下这个把柄,对着碧桃吩咐道:“你去松雪堂将此事告诉世子一声,就说我晚些时候会回松雪堂,晚膳世子先用便是,不必等我,也不必来这梧桐院了。” 碧桃点了点头,如今早就习惯了世子和少夫人两头住,她不仅不觉着不方便,反倒瞧着世子和少夫人感情愈发好了。 “是,奴婢知道了,少夫人也小心些,大夫人和二姑娘可都不是那等好脾气的。” 可别争执之下殃及池鱼,将少夫人也给牵连进去了。那对母女,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能没凭没据怀疑二夫人贺氏便闹开来,怎就不可能疑心到少夫人身上。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95节 毕竟,岑氏这个当婆婆的可和少夫人半点儿都不亲近,婆媳之间处得连外人都不如。二姑娘陆丹若更是之前得罪过少夫人,姑嫂间不过是面儿上的和气罢了,内里谁不知这彼此情分根本就是张薄薄的纸,半点儿都经不起折腾。 好在少夫人如今稳住了地位,也没谁敢轻易欺负少夫人。 崔令胭知道她的心思,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小心些的。” 说完这话,崔令胭放下手中的茶盏便带着碧柔出了屋子,一路往清德院的方向去了。 她过去的时候,岑氏和陆丹若跪在地上,大姑娘陆丹嬿则扶着贺氏站在一旁,贺氏拿手捂着半张脸颊,头发也有些凌乱,这屋里除了岑氏,大抵没人敢对贺氏动手。 崔令胭心中这般猜测,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子,就站在了一旁。 窦老夫人原本一日的好心情因着这桩事情全都没了,见着崔令胭进来,对着她点了点头,视线依旧落在跪在地上的岑氏和陆丹若身上。 她沉着脸对着岑氏道:“你这般疯疯癫癫像什么话,哪里还有个国公夫人该有的样子!外头那 些流言蜚语你如何笃定是老二媳妇传出来的?没凭没据就这般不分轻重嚷嚷出来,竟还动起手来,你叫底下的人怎么看你这国公夫人,往后还如何执掌府中中馈?” 岑氏此时也寻回些理智,听着婆母这般训斥,心中着实后悔,可她早就知道贺氏打着抢了丹若这桩婚事的心思,她才听外头有了那些流言蜚语,回了府里就遇着了贺氏母女,下意识便以为贺氏是过来看她们母女的笑话的。 她恼怒之下,这才上前质问,争执中想着府中中馈之事被贺氏抢了大半贺氏犹不知足,竟还敢想着抢走丹若的婚事,愤怒之下她没忍住打了贺氏一记耳光解气。 那一巴掌下去,见着贺氏被打得偏过了头,鬓发散开,脸颊高高肿起,她察觉到空气一时安静厉害,丫鬟婆子看她的目光也有些震惊,这才后悔自己这般不理智。 这会儿见着婆母这般动怒,岑氏心中升起一些慌乱来,可也只能想法子替自己辩解,便开口解释道:“可若不是弟妹,又有谁动了这个心思,非要和我的丹若过不去,抢了她这桩姻缘?” 她说着,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哭诉道:“这是谁见不得我的丹若嫁个好人家,见不得女儿有一桩好婚事好叫我这当母亲的也能有个倚靠,莫不是见着我膝下只丹若一个,没个儿子,便欺负起我们母女来了?” “府中中馈落大半落在弟妹手中,婆母说是念着我这些年操持中馈太过辛苦以至于身子病弱,想叫儿媳好生将养。儿媳感激婆母关怀也从未说过半个不字,可弟妹却是想着替嬿姐儿抢走丹若婚事的心思,我这当嫂嫂的如何能忍得下?即便今日那番流言蜚语并非弟妹安排,她生出这番心思来,难道是当婶婶的该有的?丹若这丫头无论如何也是她自小看着长大的,她这当长辈的怎就谋算起自家人了?” 她这般哭诉落在窦老夫人眼中,和外头那些市井泼妇没什么两样。老夫人脸色愈发不好,厉声道:“行了,发什么疯!你没证据做错了事就好好和老二媳妇赔礼道歉,不思悔改竟是和外头那些撒泼的妇人学起来了。” 老夫人说完又对着陆丹若道:“你母亲是为着你才这般糊涂失了理智,只是她到底是长房长媳,代表着咱们国公府的脸面,我不好太过折了她的颜面。” “这样吧,你替你母亲去祠堂跪上一个时辰,好好反省反省。” 陆丹若心中本就委屈的厉害,她和岑氏一样疑心那些流言蜚语都是贺氏和陆丹嬿搞出来的鬼,这会儿只因着没有证据不能指摘质问早就不满了,竟还要被老夫人这般训斥,罚她替母亲去祠堂跪一个时辰反省。 祖母这般偏心,她不服! 见着站在那里的半点儿都不帮着母亲和她开口求情的崔令胭,陆丹若心中憋闷,忍不住开口道:“祖母怎这般偏心,若是不信母亲的话,祖母可问一问嫂嫂,问问她那日婶婶借着喝茶的由头将她叫过去,为的是不是定国公府的这桩婚事?婶婶有没有开口叫嫂嫂帮着堂姐抢走本该属于我的这份儿好姻缘?” 陆丹若这话落下来,满满都是质问和敌意,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崔令胭身上。 崔令胭早就领教过陆丹若的性子,这会儿火烧到自己身上也心中也不着恼,只淡淡道:“二妹妹这是气糊涂了吧?那日婶婶叫我过去品茶,虽也提起了定国公府的事情,却并未开口叫我帮忙,二妹妹也真是太高看了我了,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只是你的嫂嫂,如何能插这个手?” 崔令胭这话,只差说陆丹若愚蠢了。 即便贺氏有这个心思,也不会直接开口叫崔令胭帮忙,毕竟,崔令胭再如何和岑氏这个婆母不和,也是长房的媳妇,如何会落人口舌胳膊肘往外拐呢? 贺氏也不会给人留下这个把柄,当谁都那般愚蠢,将所有心思都放在明面儿上呢。 窦老夫人听着陆丹若这话也是一阵无语,觉着这孙女儿真是半点儿都不像是国公府教养出来的嫡出姑娘,竟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 “行了,别什么事情都扯上你嫂嫂,你嫂嫂心思通透,别说你婶婶没开口,就是开了口,你嫂嫂也万不会应下的。” 窦老夫人吩咐道:“带二姑娘去祠堂跪着。” 说着,她又对岑氏道:“她这般性子,别说有外头云游高僧的那些批命之言了,即便没有,我也不看好她嫁给裴安,没得嫁过去给咱们卫国公府惹出什么祸事来。” “如今的定国公夫人可是今上最宠爱的淳安公主,若和淳安公主当了妯娌,丹若这般脾性没几日就会得罪了公主。我知你的心思,可也要丹若有那份儿本事,她若没那个本事,嫁过去会是个什么处境你可想过?你这是为她好,还是为着自己的那点子念想将她推到火坑里呢?” 她心里头本也不属意这门婚事,之前没劝着岑氏不过是知道岑氏的性子,想着若是阻拦她,岑氏只怕要怨恨上她这个当婆婆的了。 又想着丹若这般性子,也未必能叫裴安满意,殷老夫人再如何中意,那裴安不点头,这婚事也是成不了的,所以她这才没插手。 不曾想,一趟赏花宴回来,竟就闹出这些个事情来,窦老夫人心中一阵疲惫,见着岑氏脸上的不甘显然是觉着她偏心二房,这才揭破了这层窗户纸,将岑氏真正的心思给点了出来。 岑氏面色一变,整个人都僵硬在那里。 窦老夫人眼底露出几分嘲讽来,挥了挥手道:“行了,回你院里好生反省吧,你是长房长媳,这国公夫人的身份贺氏可抢不走,你有这心思不如安下心来好好当这个国公夫人,别三天两头想着谁都要害你,抢了你的风光,竟拿自己亲生的女儿当成赌注,想给自己赌个倚仗。” “都说你最疼丹若这个亲女儿,可我看,你这份儿心疼可假的很,要不然,你怎将丹若教养成这个样子,如今知道她不合适嫁进定国公府竟还非要生出这个念想。” 随着窦老夫人的话音落下,岑氏的脸色一点一点的变白,有些不敢对上窦老夫人能够看穿她一切心思的眼神。 岑氏没敢辩解,只能狼狈起身离开。 贺氏遭了这场无妄之灾,可到底也打过将陆丹嬿嫁给裴安的心思,这会儿老夫人既然罚陆丹若去跪祠堂,她也不好再闹,只好忍着委屈带着女儿离开了。 崔令胭目送二人离开,倒了一盏茶递到老夫人跟前儿。 窦老夫人伸手接了,轻轻叹了口气:“家业大有家业大的坏处,一个个都算计着,倒叫你看了笑话了。” 崔令胭摇了摇头,窦老夫人抿了口茶,随口问道:“你是个通透的,该猜出殷老夫人看中的并非丹若,而是她这长房嫡女的身份,如今这高僧给裴安批命,你猜是你二婶背地里做的吗?” 崔令胭没想到老夫人会问她这个,想了想,摇头道:“婶婶应该不会如此行事,这法子倒不像是后宅的手段,像是冲着裴安去的。” 窦老夫人听她这般说,满意的点了点头:“嗯,你婆婆若有你半分聪慧我也不至于疑心到贺氏头上,叫下头的人白白看了一场笑话。今日这事情传出去,丢的可是咱们卫国公府的颜面。” 第143章 有孕 窦老夫人满意崔令胭这个孙媳妇,想着如今在祠堂罚跪的孙女儿陆丹若,心中又是一阵失望。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当长辈的糊涂,倒叫你特意过来一趟了,快回去歇着吧,你虽年轻可也该注意身子才是。” 崔令胭见着老夫人眉眼间的疲惫之色,知道老夫人这会儿比起叫她陪着,更想一个人安静安静,再说还有孙嬷嬷在,听着这话便点了点头,起身对着窦老夫人福了福身子,退出了屋子。 回了松雪堂时,陆秉之还没用膳,还在等她。 崔令胭眉目温婉,凑到陆秉之跟前儿坐下来将方才清德院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带着几分感慨道:“夫人闹这一场着实叫祖母失望,祖母虽没表现得太过明显,可心里头多半是不好受的。” “也不知是哪个寻了那云游高僧给裴安批命,瞧着真不像是后宅的手段。” 崔令胭一边猜测着,一边顺手拿起碟子里的签子插了块儿点心吃了起来。 点心做成梅花的形状,小小一块儿,一口一个。 崔令胭一连吃了小半碟,才放下了手里的签子。 她没注意到此时陆秉之正看着她,目光里带了几分迟疑和喜色,直到抬起头来见着陆秉之面色有些古怪,还以为他是因着岑氏闹出来的那些事情心中不痛快。 毕竟他自小是作为卫国公世子长大,对国公府对窦老夫人这个祖母定是有很深的感情,定是见不得老夫人这般大的岁数了还被府里这些 事情烦忧。 她想开口宽慰几句,却听他问道:“还饿吗?饿的话吩咐膳房的人多做几样菜式送来。” 崔令胭感觉了一下,觉着自己还是有些饿,定是今个儿陪老夫人礼佛,来回走了几趟,太累了才容易饿。 她对着陆秉之轻笑点了点头。 碧桃她们几个听着世子和少夫人这番话,不用吩咐早就下去命膳房准备了。 不多时,就有几个丫鬟鱼贯而入,摆了满满一桌的饭菜,香气四溢。 崔令胭亲手给陆秉之盛了碗饭便自己用了起来,她一口一口吃得慢条斯理,可一顿饭下来,比平日里多吃了半碗饭,加上之前用的半碟子点心,胃口竟比陆秉之这个男子还好。 崔令胭没察觉出什么不对,毕竟她在陆秉之面前从不装出一副小猫一样的胃口,也不会特意清减自己的身子,反正她吃的也不会太多,每日去园子里散散步,总不会胖了的。 察觉到陆秉之在看她,她顺着他的视线落在自己面前的一碟子酸辣糖醋藕丁上,以为他也喜欢,便将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陆秉之不喜甜的,这种酸甜平日里更是不会碰,今日见崔令胭这个动作,竟是破天荒舀了一勺子放到了自己的碗里,吃了一口也没皱眉。 崔令胭见着他这般动作,不由得轻笑一声,道:“酸酸甜甜的,其实也挺好吃,往后世子该多试试才是。” 等到用完了晚膳,小丫鬟将桌上的碟子都端走了,又在软塌那边摆了茶水。 崔令胭喝了半盏茶,就觉着有些困了,小小打了个哈欠,眉宇间露出几分疲惫来。 “世子去书房处理公务吧,我先进去歇会儿。” 陆秉之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拦腰将崔令胭抱起,往内室走去。 直到将人放在床榻上,才温声开口道:“今日不去书房,早些陪你。” 崔令胭自打和这人圆房早就知道这人在某些事情上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清冷自持,今个儿真是累了,哪里能受得住他的折腾,便推了推他的胳膊,撒娇道:“陪我可以,可世子不许折腾我,今个儿真是太累了。” 陆秉之轻笑一声,低声道:“都听你的。” 崔令胭听着他这话有些诧异,之前他将她折腾的厉害,自己有些日子都没叫他碰了,还以为这人今个儿不去书房绝不会轻易松口,不曾想,今日竟这般好说话。 见着她眼底的诧异,陆秉之也上了床榻,将她搂在自己怀中,解释道:“我哪里有那般急/色,这种事情自然是你同意才好。” 崔令胭总觉着陆秉之今日有些不一样,亏得他说得好听,也没见他之前少欺负人。 如今就会说些好听的哄她,崔令胭可不会信。不过见着陆秉之果真没什么其他的举动,真就是陪着她睡会儿,便也没再说什么,因着太过疲惫,很快就睡着了。 她这一觉睡得沉,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夜色已深。 吩咐碧柔她们准备了沐浴的东西,沐浴一番出来后,崔令胭换了件淡紫色绣着栀子花的常服。 她的头发简单挽起,许是睡足了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反倒是有了兴致,叫陆秉之陪着她下起棋来。 她棋艺还算不错,可到底比不得陆秉之这般自小得名师教导的。好在她和陆秉之下棋本就不是为着争个输赢,陆秉之也会让着她,所以有输有赢倒也不觉着无趣。 而且,她觉着今日陆秉之似乎让了她许多,比平日里还要让她。 她抬眼看向了他,沐浴过后他换了身天青色绣着翠竹纹的常服,头发拿玉冠束起,整个人矜贵中又多了几分温柔。 虽还是平日里那般,可崔令胭就是觉着陆秉之这会儿心情很好。 可是府里今个儿长房和二房闹腾成那样,祖母窦老夫人也不痛快,没道理陆秉之这个当晚辈的会心情好。 她忍了会儿,到底是没忍住问道:“今日可是有什么事情,你心情这般好?” 陆秉之勾了勾唇角,将手中的玉棋子摆在棋盘上,带着几分轻笑道:“长房和二房这般闹腾,难得有这么一出好戏,瞧着是会叫人心情好。” 崔令胭觉着陆秉之没说实话,不过也没追问,这男人的性子她还是知道的,他若不想说,她如何问都不会说的。哪怕是美人计,崔令胭迟疑一下,有些心虚得想,若施美人计,她可吃不消,犯不着为着打听这点子心思赔上自己。 “哼,不说就不说,世子就会说这些骗人的话。”崔令胭嗔怪道。 陆秉之轻轻一笑,指了指棋盘上的棋子,温声道:“多让胭儿一些算作赔罪可好?” 他的眉眼温柔,像是能叫人沉溺在他的眸眼中,崔令胭自己相貌好,本不该为着一副好皮囊沉迷,可对上陆秉之却是屡屡沉醉其中,觉着陆秉之这话着实动听。 谁说这人不会哄人,只是平日里他不愿意哄罢了。 崔令胭觉着,这人说起温柔的话来最是动听了,叫人不好和他计较。 崔令胭眨了眨眼睛,托腮认真看了陆秉之半晌,才出声道:“算了,不和世子计较了。” 翌日一早用过早膳后,宫中太医照例给陆秉之请平安脉。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96节 崔令胭在一旁陪着,突然听陆秉之对着太医吩咐道:“太医给内子也诊一诊脉。”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屋子里伺候着的碧柔和碧桃眼底都露出几分诧异来。 少夫人身子一向好,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莫不是她们伺候的不周,疏漏了些什么? 崔令胭也觉着有些奇怪,却也不会在太医面前拂了陆秉之的面子,见着他朝自己招手,就含笑走到他身边坐下了。 太医也是知道陆秉之的性子,饶是早就看过世子和少夫人感情好,可心中也是一阵感慨。 这高门大族,鲜少有这般相处亲近的夫妻,更何况是陆秉之这般的身份。 太医对着崔令胭拱了拱手,上前给崔令胭诊脉。 崔令胭侧头看着陆秉之,想起昨日陆秉之不合时宜的好心情,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些什么。 她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又觉着不大可能,她和陆秉之圆房也才数月,陆秉之之前还中过毒,哪里能那般快就叫她有了身孕呢? 虽是这般想着,可崔令胭依旧有些欣喜,想着若是有孕也是件好事。毕竟,不管是在世人眼中还是在她看来,生下个孩子才算是彻底在国公府稳固了地位。且她有了身孕,外头关于陆秉之身子不妥的那些流言蜚语就能烟消云散了。 她喜欢陆秉之,可不愿意旁人那般揣测他。 碧桃和碧柔也回过味儿来,眼底露出几分紧张来,细细回想最近一段时间少夫人和平日里有什么不同。 这一想还真叫她们想到了,少夫人容易累,吃的也比往日里要多。可少夫人这些日子不是去侯府就是去戚宅,成婚后几乎没怎么轻闲过,还要进宫给太后请安,哪里就不累的。高门贵女刚嫁进府里,都是这般过来的。再加上世子身子中过毒,她们便没多想。 这会儿反应过来,心中也是掩饰不住的紧张,视线全都落在太医身上,盼着能从太医口中听到少夫人有孕的好消息。 良久,太医才收回了手,又问了崔令胭几个问题,这才脸上带着几分喜色,对着陆秉之和崔令胭道喜道:“恭喜世子,恭喜少夫人,少夫人脉象虽浅,可依微臣的经验,少夫人已是有孕了。” 虽早有准备,可听着太医的话,崔令胭还是怔怔愣在那里,只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手也下意识放在了自己的小腹处。 这里有了她和陆秉之的孩子,往后除了陆秉之这个夫君,她又有一个亲人了。 崔令胭眼圈有些红,心中又是高兴又是酸涩。 感觉到她情绪起伏,陆秉之和太医道了谢,又吩咐下头的人莫要声张此事,等三个月后少夫人坐稳了这一胎再回禀给老夫人。 碧柔和碧桃知道轻重,也明白不管是京城里这些高门大族还是皇宫之中都讲究这个忌讳,所以忙应了下来。只是想着伺候少夫人的时候愈发上心一些,可不能叫少夫人磕着碰着了动了胎气。 消息虽没有传开来,可松雪堂里还是充斥着一股子喜气。 独处之时,崔令胭才对着陆秉之道:“原来昨日世子便有猜测了,是为着这个心情才那般好?” 陆秉之眉眼含笑,点头道:“看你用了那么多点心我心中就有些猜测了。” 崔令胭脸颊有些红,不等她开口,陆秉之又含笑道:“没笑话你的意思,胭儿吃多少,我这当夫君的都养得起。” 他说着,将手放到了崔令胭的小腹处,动作轻柔,声音更是格外好听:“不只胭儿,还要养着这个小的呢。” 陆秉之说完这话,目光有些深邃不知想什么。 虽只有那么一瞬,崔令胭却是敏锐的感觉到他定是想着自己真正的身份,如今她有了身孕,只怕他行事也要愈发顾忌和妥帖一些。 崔令胭将手覆在他手背上,轻声道:“我自然是信世子的,世子和这孩子才是我最亲近的人,我和孩子也 会一直陪着世子。” 陆秉之听着她这话,一时有些动容,想着她并不知道的那些内情,又有几分歉疚。他能做的,也只是好好保护她和孩子。 也只有回到宫中坐上那个位子,才能真正保护好她和孩子。 第144章 补偿 牡丹院 岑氏帮着陆丹若膝盖涂抹伤药,眼圈却是不自觉红了,眼泪没忍住落了下来。 “这一个个的,都欺负咱们母女,崔氏也是,她好歹是长房的媳妇,昨个儿竟没替你这个小姑子开口求情。说到底,还因着我只是个继室,世子没将我放在眼中,崔氏瞧见世子的态度,自然也不将我这个婆母当回事儿,更别说丹若你这小姑子了。” “你被老夫人罚跪祠堂,她这当嫂嫂的竟也不过来瞧一瞧,听说陪着世子在松雪堂等着太医给世子诊平安脉,她真是个会钻营的,知道该讨好哪个。” 岑氏满心愤懑,见着女儿脸色难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替她放下裤腿,温声道:“你今个儿好好躺着吧,定国公府的事情我再叫人打听打听。赏花宴时明明殷老夫人对你很是喜欢,还赏了你一只镯子,难道真能信了云游僧人的那些批命之言叫裴安娶个二房的姑娘。我可听说,这裴安才是在殷老夫人身边长大的,老夫人偏心着呢。” 陆丹若膝盖上疼得厉害,昨个儿母亲和她都丢了颜面,此时听着母亲这些话心中的烦躁一时没忍住,开口道:“还叫人打听做什么?您还嫌咱们母女丢脸丢的不够吗?昨日和二婶她们闹了一场,府里有哪个不看咱们母女的笑话。有了那批命之言,我这长房嫡女上赶着要嫁,说不定人家还嫌弃呢,说不定真能如了二婶的愿,那殷老夫人变了主意选中了堂姐嫁给裴安呢?” “到时候,女儿脸面丢尽,不知要被人怎么笑话呢。” 岑氏被女儿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晌才恨恨道:“哪怕丹若你嫁不进定国公府,也不该叫你堂姐得了这份儿好姻缘。” “都说得势便张狂,还没丁点儿影子呢,你婶婶和堂姐昨个儿就出来看咱们母女的笑话,故意耍手段激怒我这个嫂嫂,才闹出那些个事情来白白叫人看了笑话,叫你祖母对我这个儿媳愈发不满。若叫你堂姐嫁给裴安,有定国公府撑腰,往后府里只怕更没咱们母女的立足之地了。” 岑氏才刚说完,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穿着翠绿色褙子的丫鬟从外头进来,回禀道:“夫人,舅太太带着表姑娘来府里了,这会儿正往牡丹院这边来呢。” 岑氏一听这话,愈发心烦起来,看了眼躺在榻上的女儿,本想着叫女儿去厢房避一避,免得叫嫂嫂看笑话了。可想着她在府中的处境娘家定然也知晓,娘家也不见得有多少脸面,便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吩咐身边的心腹齐嬷嬷道:“我在这陪着丹若,你去迎一迎嫂嫂她们。” 齐嬷嬷觉着自家夫人这般有失礼数,往日里薛氏上门,大夫人总要亲自去迎的,姑嫂间起码表面上相处很是不错。 如今夫人竟是连装都懒得装了,想着岑府如今灰头土脸坏了名声,说不得还得仰仗夫人,婆子便没相劝,福了福身子领命出去迎接了。 行至垂花门处等了一会儿就见着薛氏带着表姑娘岑月娢一边说话一边往这边行来。 齐嬷嬷赶紧迎了上去,福身请安道:“奴婢见过舅太太,见过表姑娘,夫人听说舅太太领着表姑娘来了叫奴婢过来迎一迎。舅太太也有好些日子没上门了,今个儿带着表姑娘过来,也能陪着夫人多说说话。” 薛氏见着小姑子没亲自出来,心中哪里能好受,想着岑家如今的处境,觉着小姑子莫不是因着娘家出了事情便瞧不起她这个娘家嫂嫂了? 可之前婆母也是为着替她这个小姑子出气这才得罪了崔令胭,害得世子动手设计叫老太爷坏了名声,闹出和小倌的丑事来,将老夫人给气病了。 想起这些日子小姑子也没回岑家看看,如今竟还摆架子不将她放在眼里,薛氏心中更是觉着憋闷,说话便也带了几分阴阳怪气:“姑奶奶怎叫你过来迎,听说姑奶奶如今将中馈的一大半都交给了贺氏,怎还这般忙得抽不出空来?到底是国公府家大业大,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齐嬷嬷一听这话,面上的笑容就是一僵,开口道:“舅太太说笑了。” 说着,就在前头领路往牡丹院去了。 岑月娢扯了扯薛氏的袖子,低声道:“都是一家子亲戚,母亲何必因着这点子小事儿和姑姑生分了。” 若是齐嬷嬷将这话添油加醋说给姑姑听,姑姑难保不会对她们母女不喜。 今个儿上门,本就是有事相求,何苦还未开口就将人给得罪了去。而且,这桩事情,只要开了口就会得罪了姑姑。 薛氏面色微微一变,倒没再说什么,只跟着齐嬷嬷往牡丹院去了。 二人刚一进屋里就闻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儿,薛氏一眼就瞧见了靠在软塌上气色格外不好的陆丹若。 她脸色一变,带着几分担心对着岑氏道:“这是怎么了,丹若这丫头可是哪里摔着碰着了,怎气色这般不好?” 岑月娢对着姑母福了福身子,也上前挨着陆丹若坐下,眉眼间也满是关切。 岑氏叹了口气,也没瞒着,便将昨日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薛氏是听说了小姑子带着陆丹若去定国公府参加赏花宴的事情,可想着外甥女这性子,也未必能入了殷老夫人的眼,所以也没多想。如今一听,才知殷老夫人早就看中了外甥女,还在赏花宴上送了外甥女一只贵重的翡翠镯子,只是这赏花宴才散,外头高僧批命之言就传得沸沸扬扬,回了府里又和二房贺氏闹了一场,府里老夫人偏心,责罚外甥女去跪祠堂。 一番话听下来,薛氏的心不住 往下沉,姑奶奶在这国公府的处境竟这般艰难了吗?连本该属于女儿的婚事都护不住? “国公爷竟也不替姑奶奶在老夫人面前说句话?丹若到底是国公爷的亲女儿,嫁给那裴安难道不是件好事?” “僧人批命之言,也未必可信,子不语怪力乱神,若都信这些个无稽之言,咱们这些高门大族结亲难道就有这般多的顾虑吗?我看是有人见不得两家结亲,这才闹出这些个流言蜚语来,想叫殷老夫人打消了这个主意。说不准,真就是你那弟妹闹出来的,偏偏你婆母偏心,不责罚她,反倒是责罚了你们母女。” 岑氏心中也苦闷,听嫂嫂这么一说,也吐了一番苦水:“只怪我膝下只丹若一个,若有个儿子,谁还敢如此欺我。” 薛氏知道国公爷不常来姑奶奶这儿,姑奶奶自己也没这福气,这些年肚子都没再有动静,所以也不知如何接这个话。 岑氏没再提这事儿,将话题转移开来道:“嫂嫂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母亲身子可还好,这些日子府里事情多,我自己都顾不上,便也没回家里看看,倒是我的不是了。” 薛氏听着岑氏这话,眉眼间露出几分难色来,迟疑一下才叹了口气道:“知道姑奶奶有自己的难处,只是府上如今也不安生,婆母自打上回气病之后身子便愈发不好了,成日里补药不断,还要下头的丫鬟婆子见天儿的看顾着,这见天这样开销,公中的银钱都有些紧张了。可我当这个家亏了谁也不能亏了老夫人的药钱,不得已只能回娘家开了口。只是,这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薛氏这么一说,岑氏如何听不出这是上门来要银子的。 岑氏心中恼怒,母亲不过病了一场难道就能将整个岑家都吃空了? 再说,她一个外嫁的姑奶奶,帮衬些是情分,可薛氏这个当嫂嫂的也不能理直气壮和她这般开口。 只是想到母亲落得这般境地都是那日为着给她出气得罪了崔令胭的缘故,心中到底是有些不落忍,不想为着一点子银钱叫薛氏这个嫂嫂和她生了嫌隙,回头再在母亲面前阴阳怪气的。 这般想着,岑氏吩咐齐嬷嬷拿了梳妆台下头的一个檀木雕花盒子来,接过来递到了薛氏手中。 “这些嫂嫂拿去用吧,想来母亲身子再不好,咱们这些当晚辈的也不至于连这点药钱都要计较。” 薛氏作势推辞几句,到底是将这盒子接了。然后,才解释道:“原本也不会那般艰难,只老太爷自打失了颜面,便破罐子破摔了,将那小倌儿安置在了外头,给人花起银钱来更是不知比过去多了多少,姑奶奶怕是不知,老太爷竟暗地里叫人将婆母的一些嫁妆卖了换了银钱,这事儿我们这些晚辈查出来却不敢和婆母说,怕将婆母气出个好歹来愈发伤了身子。” “这想来想去,只能一边叫人看着些,一边来姑奶奶这开这个口。毕竟到底是一家子亲戚,往常婆母为着姑奶奶在这国公府立足,也贴补过不少,互相帮衬着这才是一家子呢。” 陆丹若听着舅母这话,心中涌起一阵厌恶来,恨不得将薛氏这个舅母赶出牡丹院去。 要不是外祖父闹出丑事,她的婚事何至于如此难,母亲这才想着将她嫁给裴安。 如今却白白叫人看了一场笑话,这婚事不成便罢了,若是她进不了定国公府的门反倒是叫堂姐陆丹嬿进了门,这才是叫人笑话,外头那些人不知如何背地里编排她这个国公府嫡出的姑娘呢。 陆丹若心中有着事儿,压下了眼底的厌恶有一句没一句应付岑月娢的话。 岑月娢自然听出了她的敷衍,脸上露出几分难堪来,薛氏注意到这边时瞧着女儿脸色有些不对,便问道:“怎么了?” 岑月娢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着府里二夫人也太欺负人了,老夫人也偏心,明明受委屈的是姑姑和丹若表姐,怎就罚表姐跪祠堂跪了一个时辰。” “一些日子没见,表姐竟是清减了许多。” 薛氏对此也深有感慨,只是岑家如今也帮不上忙,再则她这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她便将话题转移开来,朝岑氏问道:“姑奶奶,丹若那丫头被责罚了怎不见着崔氏这个嫂嫂过来?上回我和姑奶奶说的那桩事情,姑奶奶可和崔氏私下里说过了?” 岑氏一听便皱了眉,没好气道:“她这个儿媳哪里将我这个婆母放在心上,我是没那个脸开这个口,没得事情不成反倒传出去愈发叫府里上上下下瞧了我的笑话了。” “嫂嫂若真有这个心思,不如我将崔氏叫过来,嫂嫂自己去问。” “只是我也要说句嫂嫂不爱听的,崔氏可不是嫂嫂想得那般性子,对她那个弟弟也不见得多在乎,甚至因着戚氏偏心说不得心中还有恨意呢。要我说,嫂嫂还是歇了这个心思吧。崔氏自小在戚家长大,可你也听说了吧,崔令音回门那日,她愣是寻了借口没参加回门宴,明摆着不将外祖家放在眼里,这般性子的人,哪怕和她扯上干系,你也占不到半点儿便宜的,嫂嫂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岑氏又说了另外几件事情,件件都说崔令胭如何心冷薄情,薛氏也只能歇了原先的心思,对崔令胭也生出几分厌恶和迁怒来。 “崔氏这个儿媳,可真真是世上少见。如今她都不将你放在眼里,等她怀了身孕生下孩子,只怕更是眼高于顶,眼里没姑奶奶你这个婆母,说不得还要磋磨丹若这个小姑子,甚至为着当初丹若得罪她的事情插手丹若的婚事呢。” 薛氏语重心长道:“姑奶奶还是早些防着些,若是崔氏肚子不争气,这气焰也就消下去了,老夫人对她多半也会生出不满来。到时候,她才知道轻重呢,不敢得罪了姑奶奶你这个婆婆。” 岑氏如何听不出这话的意思,只是崔令胭如今在梧桐院和松雪堂两头住,陆秉之也日日陪着她,别说她根本没机会下手了,即便有机会,她也不敢生出这个心思来。 万一被陆秉之知晓了,依着他这个继子的性子,才是她们母女的灭顶之灾呢。 岑氏道:“陆秉之之前中过毒,身子总归受了些影响,我就不信崔氏会这般快就有了身孕,她定也没这份儿福气。” 薛氏知道小姑子如今胆子小,也不敢对崔令胭下手,所以便也没再说什么,又坐了一会儿就带着女儿岑月娢离开了。 等到出了府里坐在马车上,薛氏才打开檀木盒子,里头是总共五千两的银票,底下是一层碎银子。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97节 五千两不少,可薛氏觉着姑奶奶掌管国公府中馈这么些年,岂会只能拿出这么一些。这五千两,根本就是拿来打发她,将她当成那些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的。 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岑月娢在一旁瞧着,劝道:“这也不少了,如今姑姑在国公府处境也不好。” 薛氏却是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替她们母女想,也没见丹若给你个好脸色,她以前还装一装,如今见着咱们岑家在京城里名声不好,心中指不定觉着咱们岑家拖累了她这个国公府嫡出姑娘的名声,恨不得一辈子不见咱们这些亲戚呢。” 薛氏指着手中的檀木盒子,道:“你祖母为着她得罪了崔氏,害得世子动手这才坏了咱们岑家的名声,叫你兄长被姜家退了婚,别说只这五千两了,就是一万两两万两,都补偿不了你兄长被退婚的损失。” “和那崔慎泊的事情如今瞧着也不靠谱,娘再替你好好谋个婚事。左右也不是只你的婚事发愁,你看丹若,她可是卫国公府嫡女,不也为着婚事发愁,想要嫁给那裴安却是不能得偿所愿吗?真不知那高僧批命之言是怎么来的,我倒是愿意见着丹若嫁进定国公府去,到时候,咱们岑家多少能沾些光,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出了个当国公夫人的姑奶奶,却是半点儿好处都沾不到,只能拿到这些个银子。” “说到底都是你姑母不中用,连个儿子都没给陆家生下,要不然,怎会落得这般处境,连崔氏这个进门不久的儿媳都不将她放在眼里。你瞧着吧,这才是刚开始呢,倘若崔氏有福气很快有了身孕,你姑姑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马车徐徐驶出卫国公府的巷子,一路往岑府去了。 清德院 窦老夫人听到薛氏来了一趟,这会儿告辞离开了,轻轻叹了口气道:“她过来定没什么好事儿,可别撺掇岑氏这个姑奶奶做什么才好。” “岑氏耳根子软,自己又不聪慧,实在容易被人忽悠。” 窦老夫人说着,吩咐孙嬷嬷道:“你派人去打听打听今个儿薛氏过来说了什么。” 孙嬷嬷领命下去安排了。 第145章 批命 定国公府 赏花宴上殷老夫人对陆丹若这个卫国公府长房嫡女另眼相待,还将戴了多年的翡翠镯子当作见面礼送了出去 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只等着两家换了庚帖,将这门亲事定下来等到正日子迎新妇进门了。 只是殷老夫人还未高兴多久,外头关于高僧批命的流言蜚语就传入了她耳中,随即而来的还有儿子前头两个未婚妻的事情又被拿来说,说儿子克妻,所以这些年才没娶妻,身边只卫姨娘一个。 殷老夫人沉下脸色,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厉声道:“什么得道高僧的批命之言,分明是见不得老二迎陆丹若进门。” 殷老夫人眉头紧皱,好半天才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你说,会不会是淳安叫人做的?” 她话音落下,屋子里就是一阵寂静,伺候在一旁的丫鬟脸色俱是一变,心腹秦嬷嬷更是脸色一白,下意识就道:“这如何可能?老夫人莫要多想了。” 公主进门这么些年,行事一向坦荡,因着身份尊贵又得皇上看重,无人能叫公主不顺心。哪怕膝下无子,国公爷也没有纳妾的意思,还说迎娶公主之时便给过公主承诺,此生哪怕无子也不纳妾。所以老夫人将那丫鬟送到国公爷床榻上,国公爷才那般恼怒,直接将人带过来当着老夫人的面给杖毙了。然后直接陪着淳安公主去了皇恩寺礼佛,留老夫人一人在府里没有半点儿法子。 所以,依着公主的性子,她对于二老爷裴安娶哪个贵女进门,应该是半点儿都不上心的。更别说,会背地里闹出这些个流言蜚语了。 殷老夫人见着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哼了一声道:“她身份再尊贵也并非不食人间烟火,我看她就是见不得安哥儿娶的正妻身份高一些。不想有这么个妯娌往后给她添堵。” “她是自己肚子不争气又拦着老大纳妾,没替咱们裴家诞下子嗣,心里头发虚呢!” 秦嬷嬷是知道老夫人想着要将二老爷膝下儿子过继给国公爷的,可此事也只是老夫人自己心里头想想,外人即便猜测老夫人有这个心思也不会当着公主的面儿说免得得罪了公主。 不过,这事情难保不会传入公主耳中,公主肚子不争气,国公爷又没纳妾的心思,所以早晚这过继一事早晚要提到明面儿上来说。 所以,这事情兴许还真是公主安排的?淳安公主又不蠢,旁人都能猜出老夫人的心思,公主如何猜不出来?兴许在老夫人装病骗二老爷回府后公主就有这个猜测了。 秦嬷嬷此时一时又有些拿捏不准了,只开口道:“不管是不是公主做的,这事情咱们可不好查。再说,若真是公主手底下的人做的,只怕咱们也查不出什么,传出去反倒叫京城里的人看了笑话,若被皇上听到了,还以为咱们定国公府欺辱了公主,叫公主心中不安,没得给府上招来祸端呢。” 殷老夫人本想叫人去查,若是查实了真是淳安公主所为,她便亲自去公主府一趟将那些证据摆到这个儿媳面前,看看她到底羞愧不羞愧!她甚至能拿着证据叫公主答应叫老大纳妾,或是等老二有了儿子,将这孩子过继到老大名下。 只是听秦嬷嬷这般分析,一时又有些犹豫。 若是将事情闹开来,他们定国公府是显赫,可再显赫也比不得皇家。闹得灰头土脸的,反倒惹得皇上对国公府生出厌恶来,觉着定国公府侍上不周,不敬公主。 说来说去,就是府里得罪不起淳安公主,当初儿子娶了公主有多风光,公主进门后她这个当婆婆的就有多束手束脚的。别说摆婆婆的架子了,淳安公主不给她摆架子就是恩典了。 正想着这些,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帘子打起,却是二儿子裴安过来了。 殷老夫人以为小儿子是听到了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心中不痛快所以才来她这边。 才想开口宽慰几句,劝儿子不必将那些流言蜚语当真,就见着儿子挥手叫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退了下去,和她说道:“母亲可听到了外头关于高僧批命之事?” 殷老夫人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恼怒道:“那些混账话你不必当真,还高僧,这是见不得我儿娶那陆丹若进门呢?要我看,保不准就是你那公主嫂嫂背地里指使人干出来的,真是可怜了我儿!” 裴安听着殷老夫人这番话,只定定看着她,直看得殷老夫人心中一个咯噔,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测涌上心头。 殷老夫人猛地攥紧了手中的佛珠,看着裴安带着几分试探和迟疑道:“那高僧批命之事......” 不等殷老夫人说完,裴安就点了点头承认了:“是儿子做的,儿子早就说了,儿子什么都不想和兄长争,母亲也别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叫我和兄长有了嫌隙。” 殷老夫人听着他这混账话,登时大怒,扬手便想打小儿子一记耳光,可小儿子是自小在她身边养大的,磕了碰了她这当娘的都心疼,又叫她如何能打的下去,只能用力打了几下他的肩膀,恼怒道:“你这混账东西,真要气死娘才肯罢休是不是?哪里是娘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还不是你嫂嫂肚子不争气又善妒,不许你哥哥纳妾早些给咱们裴家绵延血脉。难道我这当娘的连过问都不能过问了,就看着咱们国公府人丁单薄叫这显赫家业没人继承?” “我纵有那个心思,也得过两年等公主肚子依旧没动静,你迎了正妻进门膝下有了儿子,这才会开这个口。你这般急着放出那些话做什么?是怕那些高门大族的姑娘嫌弃你还嫌弃的少吗?” 因着前头两位未婚妻的下场,京城里这些高门大族的贵女对小儿子本就嫌弃,若不是公主进门后迟迟没有身孕,长子还不纳妾,叫她们有了和她一样的心思,这才想着进了他们定国公府,赏花宴怕也请不来那些贵女。 她处处替儿子想,怎奈儿子和她不是一条心,殷老夫人又是无奈又是伤心。 她也并非是偏心非要将小儿子的子嗣过继到长房,还不是长子不听她的话纳妾,她这才生出这些个心思来。 到头来,是两头不讨好,竟都是她这个当长辈的错了。 殷老夫人心中很是委屈,眼圈一红,道:“瞧瞧你干的这些个事情,你是这辈子都不想娶正妻了吗?我都将翡翠镯子当见面礼给了陆丹若了,赏花宴上来的可有不少人,谁都知道我送这镯子的心思。如今这流言蜚语出来,这门婚事不成了,不是得罪了卫国公府吗?你闹出这些流言蜚语,真是半点儿都不替我着想。” 裴安淡淡道:“儿子倒觉着如此更好。听说那陆丹若性子不好,骄纵任性被她母亲宠坏了,未必能容得下宜姐儿。要不然,怎会连个赏花宴您都叫卫氏带着宜姐儿避开人,躲在院子里。” “与其如此,倒不如娶个心气儿不那么高,性子温柔娴雅的,既不会委屈了宜姐儿,往后也不会和嫂嫂生出嫌隙来。” “再说,卫氏也陪了儿子多年,虽然身份卑微,可总不能迎个不容人善妒的主母进门,将卫氏给磋磨死。” 话说到这里,殷老夫人如何还不知儿子这是铁了心要和她这个母亲作对。 她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好一会儿才埋怨道:“你若早有这个心思,早和我说就是了,何苦见着我举办赏花宴你再闹出这些个事情,是存心想看我白忙活一场吗?” 裴安心里头也有几分歉意,只是他也有他的难处,他开口道:“没这么一出,母亲哪里会听我的劝?我信中早就劝您好好和嫂嫂相处,您怎么做的?竟往兄长床榻上送人,惹得嫂嫂从皇恩寺回来连国公府都不住了,直接就搬去了公主府。” “您再这么闹腾,叫我和兄长有了龃龉,儿子只怕要离开京城,不能留在您跟前儿尽孝了。” 他这话就有些重了,可他说得极为认真,并非是说笑。 裴安像是没见着殷老夫人难看的脸色,起身对着殷老夫人拱手道:“高僧批命之言儿子不能不重视,还劳母亲去卫国公府一趟,给儿子定下二房的姑娘 。如此一来,两家依旧结亲,不会交恶。” “至于国公夫人岑氏那里,您也备一份儿赔礼,就说我不能不顾高僧批命之言,还请大夫人体谅。” 殷老夫人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想着儿子的性子,到底是应了下来。 裴安离开后,秦嬷嬷才从外头进来。 从殷老夫人嘴里听了二老爷干的事情后,她的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惊讶之下,又松了一口气。 二老爷明事理,没想着和国公爷这个兄长争,连点儿苗头都不允许,对老夫人来说是不懂她这个长辈的一片苦心。可对于定国公府,对于府里的人来说是件好事。 不然兄弟生出嫌隙来,没得闹得阖府不宁,更得罪了淳安公主。 如此想着,秦嬷嬷宽慰道:“老夫人别动怒,二老爷也是敬重国公爷这个兄长,兄弟和睦,是老夫人您的福气呢。” “京城里这些高门大族多得是兄弟离心酿出大祸,叫长辈们不安生的,二老爷没这心思,老夫人该高兴才是。” 殷老夫人也知此事到了如此地步,她强求不得。有了那高僧的批命之言,京城里高门大族的长房嫡女应该没人愿意嫁进定国公府。 若是选二房的,卫国公府二房嫡女陆丹嬿是最合适的。也如儿子说的那般,性子温婉贤惠,平日里喜爱读书,娶进门来定能和淳安公主相处得来,也不会容不下卫姨娘和宜姐儿。 “罢了,罢了,由着他吧,我替他走这一趟。你准备份儿赔礼,和我明日去卫国公府。” 第146章 失势 因着前日府里长房和二房的一些隔阂,府里的气氛有些不同。 崔令胭去给窦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贺氏已经带着陆丹嬿到了清德院,并不见岑氏和陆丹若的身影。 坐下来说了一会儿话后,岑氏身边的齐嬷嬷才过来告罪,说是二姑娘着了凉半夜里有些发热,大夫人半夜里请了府医过去,这会儿正照顾二姑娘,不能过来给老夫人请安了。 齐嬷嬷这话落下,屋子里的气氛便有些古怪。 前日明明是岑氏没有证据不分青红皂白便上前质问,甚至还动手打了贺氏这个弟妹。可这会儿陆丹若因着被罚跪祠堂着了凉,大夫人因着要照顾二姑娘遣齐嬷嬷前来告罪,一番话说下来倒显得是二房压制了长房,是贺氏得势,窦老夫人这个当婆婆的偏心,叫岑氏这个长媳受了委屈。 毕竟,人都是惯会同情弱势一方的。更何况,府里还有流言传出,说是殷老夫人既然想着和卫国公府结亲,虽因着批命之言大抵不能想着叫二姑娘嫁过去,可大姑娘是二房的,兴许会入了殷老夫人的眼,能够嫁去定国公府和淳安公主做妯娌。 若有这般造化,也是着实叫人羡慕的,这便愈发衬得岑氏和陆丹若势弱落寞了。 贺氏脸色微微一变,出声道:“竟是半夜里惊动了府医?”她说着,对着窦老夫人提议道:“母亲,府医到底不如宫中的太医,要不然,命人拿了名帖请宫中太医来给丹若好好瞧瞧,这女子身子最为要紧,可别留下什么病根儿才好。” 贺氏抢先说这么一番话,表现出她对陆丹若的关心,齐嬷嬷当即眼底就是微微一变,觉着怪不得自家夫人斗不过贺氏,若是今日换成是自家夫人,肯定不会这般提议,说不得心里头还巴不得二姑娘落下病根儿呢。 贺氏这一番关切,一副好婶婶的样子,倒叫人寻不出错处来。 窦老夫人想了想,点头道:“也好,那就请太医过府给丹若瞧瞧。” 窦老夫人说完这话,看了齐嬷嬷一眼,道:“你回牡丹院伺候吧,丹若既然身子不好,这几日就叫你家夫人安心照顾她,不必过来给我请安了。” 齐嬷嬷应了声是,心中却是有些打鼓,不知老夫人这话是真心实意体谅夫人还是对自家夫人已经不喜到连见面都不想了。 她心中有些难受,觉着夫人好歹是长房长媳,之前的事情纵然有错,可也是一时失了理智才对二夫人动了手,老夫人震怒之下不也责罚二姑娘替夫人去祠堂跪了一个时辰吗?都这般折损了长房的颜面,老夫人还要揪着这桩事情不放吗? 她下意识就朝坐在窦老夫人身边的崔令胭看去,想着少夫人好歹是长房的媳妇,即便和夫人这个婆婆不亲近,好歹也替夫人说句好话。 崔令胭察觉到她的视线,却是什么话都没说,也没想着去看看陆丹若,她若过去探病,指不定将陆丹若气成什么样子,觉着她这个嫂嫂是过来看她笑话的。 齐嬷嬷见着崔令胭半点儿都没想着替大夫人和二姑娘说话,心里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当初少夫人刚嫁进府里来的时候没有劝着夫人还有二姑娘和少夫人好好相处。若当时能好好相处,没闹的这么僵,如今二夫人也不至于将府中中馈从自家夫人手中抢走了大半,甚至还想着抢走二姑娘的婚事。 即便那高僧批命之言不是二房闹出来的,可二夫人和大姑娘若真没这个心,就该在夫人面前儿保证即便二姑娘不能嫁进定国公府,大姑娘也不会动这个心思。 若有这么个保证,自家夫人也不至于心中憋屈成那样,失了理智对二夫人动手了。 齐嬷嬷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下去。 贺氏不着痕迹朝崔令胭看了眼,心中对崔令胭也生出几分佩服来,觉着她这世子夫人当得可真是自在肆意,若是换了旁人,即便不喜陆丹若这个小姑子,听说陆丹若发热,总也要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来过去探病。可崔令胭却是连装都不装一下,也不怕老夫人觉着她气性小记仇,对她这个孙媳妇生出什么不满来。 崔令胭抿了一口茶,并不觉着自己这般有什么不妥,若是表现出关切的样子来,她才会觉着膈应。毕竟,陆丹若只是发热,又没真有什么不妥,她也才嫁进卫国公府数月,和陆丹若这个小姑子可没处出什么情分来。若是表现出担心的样子,她自己都觉着太假了。 她了解窦老夫人的性子,她若是这般做,老夫人才会对她生出不满,觉着她装模作样呢。 既如此,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崔令胭没提出去探病,贺氏和陆丹嬿即便想做的妥帖些,也不好前去探病,免得显得有些咄咄逼人看人笑话了。 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屋子里气氛变得愈发古怪起来。这一大家子,倒是将岑氏和陆丹若隔离开来,谁都和她们处不好了。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98节 窦老夫人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没觉着崔令胭这般有些无情叫人心寒,正如崔令胭所想,她若是为着表现当嫂嫂的大度而装出关心的样子来,甚至去探病,她瞧着才觉着崔氏心思多呢。 经此一事,只盼着岑氏和若丫头能好好反思,别因着自己是长房便能行事毫无顾忌了。 想 起陆丹若来,窦老夫人有些后悔,想着若是早知丹若会被岑氏养成这个样子,当初她生下来就该将她养在自己这边,也省得今日这般祖孙生出隔阂来。 她有心想多疼她一些,可丹若这性子一日不改,总也叫人觉着失望。 这边齐嬷嬷拿了府里的帖子,从宫中请了太医过来。 太医给陆丹若诊了脉,开了退烧的药便告辞离开。 岑氏命大丫鬟将太医送出去,又给了厚厚的红封,看向靠在床榻上脸颊依旧有些发红的女儿,叹了口气道:“你好好喝药,将这烧退下去再说。再叫膳房做些吃食,没胃口也吃一些,要不然哪里能好了。” 陆丹若却是看向了齐嬷嬷,出声问道:“你和祖母说我病了,祖母只叫你请了太医过来,没说什么别的吗?也没叫人送些补身子的东西给我?” 齐嬷嬷一向知道陆丹若的性子,听她这么问,一时面色微微一变。 想起过去二姑娘在老夫人面前虽不如世子得脸,可倘若病了老夫人也会关心几句,会派心腹孙嬷嬷过来替她探病,往这边送些补品吃食的。 可如今姑娘病了,老夫人虽叫人请了太医,可实际上却没表露出什么关切来。好似姑娘因着跪祠堂得了这场病,全都是姑娘咎由自取,半点儿都没将姑娘这个嫡亲的孙女儿放在心上。 见着齐嬷嬷不说话,陆丹若脸色一沉,咳嗽了两声又问道:“祖母没说要来看我,那崔氏呢?你过去时崔氏定也在清德院给祖母请安,她真就半点儿都不怕人指摘,说她对我这个小姑子不闻不问,她连装装样子都没有吗?” 陆丹若的手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甲因着太过用力有些发白。对她来说,这般对她不闻不问,更叫她觉着憋屈难受。明明她是长房嫡出,是这府里除了陆秉之这个世子外身份最尊贵的。如今发了热,祖母不闻不问,崔氏这个嫂嫂也是连装都不装。 是觉着她和母亲失了势,根本就无需她这世子夫人放在眼中吗? 想起那些自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她们的嫂嫂是如何讨好她们,如何怕她们对自己生出不喜来,到了她这儿,却是这般情形。饶是陆丹若早就知道崔令胭是个什么性子,心里头也觉着被人怠慢,觉着有些气愤。 听她提起崔令胭这个少夫人,齐嬷嬷轻轻叹了口气,出声宽慰道:“少夫人想来是怕过来探病,反倒惹得二姑娘生了气,这才没想着过来吧。” 在她看来,姑娘何必多问这么一嘴白白叫自己颜面扫地呢?这高门大族姑嫂间多的是表面的和睦,可像姑娘和少夫人这般的,也是少见。 说到底,都是夫人和二姑娘自己将局面弄成这个样子。往根子上说,甚至和少夫人也没多大关系,都在世子那里。 夫人这个继母和世子相处不好,二姑娘也和世子没多少兄妹情分,处得还不如二房的大姑娘陆丹嬿亲近,崔氏嫁过来得世子喜欢,自然将世子的性子喜好摸透了,心里头如何会想着和夫人还有二姑娘相处好。 即便早先想着处出几分面子情,可二姑娘好几回不敬崔氏,崔氏如何还会有这个心思。 更别说,梅老夫人还曾拿康寿侯府先夫人的事情故意叫少夫人难堪,世子为着给少夫人出气,叫人撞破老太爷和小倌儿的丑事闹得人尽皆知,彼此本就撕破了脸面,哪里还能有好好相处的道理。 有诸多事情在前,二姑娘问出这话来就是自取其辱了。 这话若是传到少夫人耳中,只怕少夫人会愈发看低了二姑娘。 不过人都是这样,总觉着少夫人再如何也是长房的媳妇,她不也在清德院时盼着少夫人也能向着夫人和二姑娘吗? 只可惜,少夫人并非那种以德报怨的,不会为着有个好名声便委屈自己做不愿意的事情。 陆丹若问出这话来,自己也觉着有些难堪,低着头攥着手中的帕子,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岑氏也替女儿委屈,女儿本该是府里最尊贵的姑娘,可如今老夫人偏心,根本就半点儿都不关心女儿这个嫡亲的孙女儿。 她这国公夫人,手中的中馈也交出去大半,府里那些伺候的丫鬟婆子只怕也从心底看低了她。 “快别哭了,好好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昨个儿娘家嫂嫂薛氏过来一趟朝她拿了五千两银子,她想着娘家的事情本就心烦,这会儿女儿病了没得了老夫人半句关心,她更是觉着面上无光,对女儿也失了几分耐心。 陆丹若因着在病中本就有几分敏感,如何听不出母亲语气中的烦躁,心下更是委屈,可见着岑氏难看的脸色,也不敢闹脾气,只恨恨道:“舅母说的对,如今崔氏便这般怠慢咱们母女,等日后崔氏怀了身孕生下孩子,只怕更不将咱们母女放在眼中了。” “您之前劝我和她好好相处,可我也示弱了,见着她也是一口一个嫂嫂的叫,对她没敢再有半分不敬,可她是如何对我的,她是半点儿都不接我的示好,连我这个小姑子病了都不过来看看,也不表露出半分关心,昨个儿您和婶婶起了争执被祖母怪罪,也没见她给咱们求半句情。她这样子,若真叫她有了身孕生下孩子,女儿不敢想会是个什么样子,说不得真如舅母说的那般撺掇祖母早些将女儿嫁出去呢?” 岑氏想说些什么,这时候外头却有丫鬟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岑氏沉下脸来,道:“有什么话就说吧,这般吞吞吐吐做什么?” 丫鬟见她这般,也不敢迟疑,出声回禀道:“回禀夫人,定国公府殷老夫人来府上了,这会儿在老夫人院里。” 第147章 赔礼 岑氏听着丫鬟的回禀,愣怔一下,想了想问道:“可打听到是来做什么的吗?屋子里除了殷老夫人和老夫人外,还有哪个?” 岑氏心中有些不安,想着那高僧批命之言,又想着殷老夫人平日里的为人和性子,心中生出一个不好的猜测来,只差问丫鬟殷老夫人登门是不是来换亲的? 在她看来,殷老夫人在赏花宴上将那翡翠镯子送给丹若就算是将两个孩子的婚事定下来了,那么多人看着,若是因着高僧批命便不作数了,甚至换成了二房的陆丹嬿,她和女儿还不知被京城里的贵妇和姑娘们如何笑话。 她这个卫国公夫人可丢不起这个脸了。 哪怕这婚事不作数了,也不能便宜了陆丹嬿! 丫鬟见着她脸色阴沉,面上也露出几分紧张来,摇了摇头道:“只知道殷老夫人来了,身后跟着的嬷嬷手中还带了个盒子,老夫人留了二夫人和少夫人在屋里,不知为何将大姑娘给遣了出去。” 丫鬟这么一说,岑氏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猛地一下子站起身来铁青着脸就要往外头走去。 齐嬷嬷见着自家夫人的动作,连忙上前劝道:“夫人可别冒然过去得罪了人,再说,夫人才告罪说因着二姑娘发热要留在这里照顾二姑娘,怎这才多久二姑娘的病就好了,您要老夫人心里头如何想,叫外头的人如何议论您这个国公夫人?” 齐嬷嬷说着,也带了几分祈求看向了靠在软塌上的陆丹若,想叫陆丹若劝一劝夫人,夫人这般过去有什么用处,不管殷老夫人是何心思,难道夫人还能阻止了吗? 殷老夫人一句不想害了二姑娘,叫二姑娘落得和裴安之前两位未婚妻一样的下场,夫人难道还能抢叫二姑娘嫁给裴安,进了定国公府的门? 如今只盼着殷老夫人登门是说和卫国公府的婚事罢休,莫要选了大姑娘陆丹嬿。 齐嬷嬷能想到的,陆丹若自然也能想到,她死死攥紧手中的帕子,带着几分讽刺出声道:“母亲这会儿过去又有什么用处,咱们母女叫人看笑话还看不够吗?” “左右那殷老夫人也只是表露出些意思,两家又未换了庚帖将婚事定下来,说到底也算不得什么。再说,我好歹也是卫国公府长房嫡出的姑娘,论身份可不比他裴安差什么,难道还要上赶着非要进了定国公府的门吗?您不嫌丢人女儿还嫌丢人呢?” 这些话是陆丹若心中所想,可也满满都是不甘。她不想嫁给裴安是一回事,甚至因着那高僧批命之言裴安心中顾忌选了别家的二房贵女进门是另外一回事,她也不会多想。可若是殷老夫人选了堂姐陆丹嬿,她心里如何能不怨恨不窝火,明明本该是自己的婚事被堂姐给抢走了,叫外头那些人如何议论她? 岑氏听着女儿这番话心中也是一阵酸涩,理智回归自然也不想这般冒然过去叫人看了笑话,只对着小丫鬟吩咐道:“你去盯着老夫人那边,探听清楚殷老夫人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丫鬟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清德院 殷老夫人和窦老夫人寒暄了几句后,便道明了来意,带着几分歉疚道:“原本我瞧上了府上的二姑娘,谁能想到婚事还未定下来外头就有了那高僧批命之言,那些话也落入了安哥儿耳中,他过来和我说不敢不将那批命之言当成胡说,就怕有个万一反倒是结亲不成害了府上的二姑娘,我也赞成他的想法,便上门亲自和老夫人您赔个不是,却也依旧有想和府上结亲的心思,听说府上大姑娘也还未议亲,知书达理最是温柔贤淑,不知老夫人您可舍得?” 殷老夫人这话真是半点儿都不拐弯抹角,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明白了。 崔令胭坐在下头,听着殷老夫人这般说,也着实有些诧异。不过想到她听到的关于殷老夫人平日里的性情,又觉着殷老夫人这般也并非太过唐突。老夫人本就看重了卫国公府的家世,长房不成,自然换成二房的姑娘了。 窦老夫人好一会儿都没开口,她看了眼二夫人贺氏,见着贺氏面露紧张,眼底还带了几分祈求,想了想才开口道:“这事关小辈们婚事,哪里是能这般轻易就定下的。不过老夫人您顾忌高僧批命之言也在情理之中,左右只是长辈们动了心思,孩子们的庚帖还未交换没彻底将婚事定下来,所以只当没这么一回事儿便是,毕竟该顾忌的还是要顾忌的。” “至于嬿丫头,此事还是莫要仓促,要我说还是将八字往寺庙里送一送,叫高僧给两个孩子看一看,若是妥帖咱们再往下说,若是连八字都不合,咱们这些长辈不是白忙活一场吗?” 窦老夫人没当即就应了下来,贺氏心中有些紧张,面色也跟着微微变了变,好在听着之后一句话,要先给两个孩子合了八字,贺氏心里头才松了一口气。 殷老夫人也知窦老夫人为人强势,能这般回应也算是应下一半了,脸上便露出几分笑意来,视线落在崔令胭身上,含笑道:“老身今日上门特意给府上二姑娘带了赔礼过来,那高僧批命之言虽也不在我意料之中,可到底换亲一事还是叫二姑娘受了委屈,就劳烦世子夫人帮忙将这赔礼送去二姑娘那里,就说哪日二姑娘出门子,老身定会准备一份丰厚的添妆,只当是补偿她了。” 殷老夫人这般行事也算是周全了,毕竟正如她所言,高僧批命也不是她能左右的。 如今亲自登门,虽是换亲,可也给陆丹若准备了赔礼,还说等陆丹若日后出嫁会送上一份儿丰厚的添妆,如此安排,也算是尽心了。 不然还能怎么,岑氏和陆丹若非要闹上一场,非要叫陆丹若嫁给裴安吗? 崔令胭听着殷老夫人这话,也不好拒绝,毕竟殷老夫人的身份绝对不会亲自去和陆丹若赔不是的,能送这份儿赔礼已是顾及岑氏和陆丹若的心情了。如此想着,只能起身含笑应了下来。 窦老夫人对着她道:“叫孙嬷嬷陪你一块儿过去吧,正好我近日得了两罐上等的六安瓜片,你给你婆婆和丹若送过去,也不必特意叫人跑一趟了。” 崔令胭知道老夫人这是怕她过去被岑氏迁怒,心中一暖,点头应了下来。 她福了福身子告退出来,孙嬷嬷则是接过秦嬷嬷手中的檀木盒子,拿了两罐茶叶陪着她出了清德院。 刚一出来,孙嬷嬷便感慨道:“这下子,府上怕是又没得安生了。” 崔令胭知道她的意思,之前岑氏就因着那高僧批命之言和贺氏这个弟妹闹了一场,甚至还动了手,如今殷老夫人上门,果真将人选换成了陆丹嬿,岑氏心里头不会觉着是殷老夫人和裴安体贴,免得叫陆丹若进了门真就应了那高僧的话,落得个不好的结局。只会觉着是二夫人贺氏,是陆丹嬿这个堂姐抢了本该属于陆丹若的婚事。 崔令胭想了想,出声道:“祖母也不好拒绝,定国公府和咱们国公府门第相当,婶婶又想着叫大姑娘嫁进定国公府,如今因着批命之言殷老夫人登门赔礼,祖母也没理由不应承。” 若不应承下来,就不止岑氏和陆丹若不好受,二夫人贺氏和陆丹嬿也不好受。 孙嬷嬷笑了笑:“是这个理,再说两家结亲也是桩好事,叫大姑娘进了定国公府的门总比二姑娘要好。二姑娘那般性子,嫁过去如何和淳安公主当妯娌。之前老夫人心里头也不愿意,只是不好劝,如今出了高僧批命之言,殷老夫人又亲自登门,虽说是换亲可实际上之前两家也没交换庚帖,老夫人还备了赔礼,已是给足了大夫人和二姑娘面子,若要再闹腾,才是闹得两家都下不来台呢。” 两人一路往牡丹院去了,到了牡丹院门口,孙嬷嬷对着崔令胭道:“大夫人和二姑娘性子急,少夫人注意些,别叫二姑娘气恼上来冲撞了您。” 崔令胭点了点头,不用孙嬷嬷说她也会小心注意的,毕竟她如今有了身孕,如何能不好好保护腹中这个孩子。 “我知道,多谢嬷嬷替我想着。”崔令胭道谢道。 孙嬷嬷算是知道老夫人和世子为何都这般满意少夫人了,少夫人这样的性子,谁能不喜欢? 也就大夫人和二姑娘心里头没成算,婆媳姑嫂间闹得不成样子,没得叫外人看了笑话。 孙嬷嬷走在前头,和崔令胭一块儿进了牡丹院。 自打嫁进卫国公府,崔令胭来牡丹院的次数屈指可数,原先还会过来请安,可后来她和岑氏这个婆婆关系不和,之后有了梅老夫人和岑家老太爷那桩事情,岑氏就愈发不喜她这个儿媳,只叫人过来告诉她不必过来请安了。 崔令胭也没心思做这个表面功夫当个好儿媳,便听话没再往牡丹院来。 今日进了这牡丹院,只觉院子里安静得厉害,廊下站着两个身穿翠绿色褙子的丫鬟,安安静静的,气氛很是压抑。 见着崔令胭和孙嬷嬷过来,两人的表情僵了僵,一个上前福身请安,一个打起帘子朝里头通传。 过了片刻,帘子打起,齐嬷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将二人领了进去。 待崔令胭将来意说了,岑氏的脸色当即就阴沉下来,面带嘲讽道:“不过送个赔礼,怎就还劳烦崔氏你亲自来牡丹院一趟了,我这当婆婆的如何敢使唤你?” “还是说,你这丹若的嫂嫂,长房的媳妇,不仅不关心自己小姑子,反倒落井下石特意过来看笑话了?” 第148章 笑话 岑氏这番指责的话落下,屋子里的气氛一时就凝滞到了极点。 齐嬷嬷想说什么缓和氛围,好替自家夫人描补几句,夫人真是失了理智,哪怕心中再如何不痛快殷老夫人将人选换成了大姑娘陆丹嬿,也不该将这火气撒在少夫人身上。 少夫人的性子可不是唯唯诺诺,任由婆母磋磨撒气的。 齐嬷嬷还未来得及开口,崔令胭便朝靠在软塌上的陆丹若看了一眼,淡淡道:“夫人说笑了,殷老夫人这个当长辈的开口,我如何能拒绝了。赔礼既已送到,夫人这般误会我,我这便告辞了。” 崔令胭说完这话,对着岑氏微微福了福身子,便径直往外头走去。 岑氏说出那番话来也自知有些不妥,可崔令胭什么时候过来不好,偏偏特意过来送这个赔礼,她如何能将这个儿媳妇往好处想。 只是,她也没料到,崔氏竟这般气性大,连这点儿委屈都受不住,便直接告辞离开,哪里有将她这个婆母放在眼里? 而且,听听她方才话里一口一个夫人,竟是连婆母都不叫了。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99节 “你站住!”岑氏心中的怒意愈深,厉声就对着朝外头走去的崔令胭道:“这便是你这当儿媳妇的礼数和孝道吗?我是你婆母,哪怕有些话叫你心里头不痛快,身为晚辈你也该受着才是。” “我这当婆婆的挑你的错处,也是你这儿媳妇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你别忘了,你是长房的媳妇,胳膊肘往外头拐,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丹若才是你正经的小姑子!你们姑嫂才该好好相处,而不是亲近二房的姑娘。” 崔令胭脚步停顿一下,却是没有回头,只淡淡开口道:“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只夫人既有这般多的道理,对于殷老夫人送来的赔礼也该感恩戴德才是,如何还发这般大的脾气呢?长者赐不敢辞,更何况是长辈送来的赔礼呢?” “夫人该庆幸二妹妹没嫁入定国公府,要不然,二妹妹随了夫人您的性子,也不知和定国公府是结亲还是结仇呢。” 留下这话,崔令胭便走出了屋外,半点儿都不顾脸色愈发难看的岑氏。 孙嬷嬷也将手中的茶叶放下,深深看了岑氏和陆丹若一眼,没说什么多余的话,赶紧追了上去。 一时间,屋子里愈发凝重起来。 齐嬷嬷发愁道:“这可如何是好?夫人心里头难受奴婢知道,可夫人怎好往少夫人身上撒气,您难道不知老夫人和世子如何喜欢少夫人,您这般撒气,只会更 叫人看了笑话,叫您和姑娘在府中的处境愈发艰难起来,您是有理也变没理了。” 岑氏瞳孔微微一缩,却还是气愤道:“说到底是我和丹若娘儿俩没有依靠,我没本事替国公爷生个儿子,丹若也不如她堂姐还有崔氏一般讨老夫人喜欢,所以我们娘儿俩什么委屈都要往肚子里咽是不是?” “你说我这当婆婆的拿崔氏撒气,也不看看崔氏是如何待我这个婆婆的,可有半分敬重?你听听她走之前那番话,那才是她的真心话,果然世子不敬我这个继母,当媳妇的哪里能将我这个婆母放在眼里?” 岑氏这话就是说陆秉之这个继子不孝,齐嬷嬷心里头咯噔一下,恨不得上前堵住自家夫人的嘴,连忙道:“这话可不好轻易说出口,若是传到老夫人和世子耳中,彼此才是更没了情分呢。您不为着自己和二姑娘想,也为着岑家想想,老夫人因着之前的事情还病着,若不是府里艰难,昨个儿舅太太也不会抹开脸面和夫人您开那个口,要了您五千两银子。” 齐嬷嬷说着,看了眼脸色同样苍白难看的二姑娘陆丹若,没继续说下去,而是看了眼桌上放着的那个檀木盒子,出声问道:“夫人,殷老夫人这赔礼......”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岑氏就带着几分嫌弃道:“有多远扔多远,别放在我屋里碍眼,当我和丹若是那等眼皮子浅的,能瞧上她定国公府那点儿赔礼呢?她当着众人的面给了丹若翡翠镯子表明了想要结亲的心思,这镯子还没焐热呢就想要换人,换成陆丹嬿进定国公府的门,这不是存心打我和丹若的脸吗?” “她若真觉着歉意,即便和丹若的婚事不成,也断不该选了陆丹嬿,该择别家二房的姑娘才是。送这赔礼过来,是拿长辈的身份逼着我咽下这口气,这哪里是给我赔礼,这分明是打了一个巴掌给我一颗甜枣呢?” “那裴安也真是个混账没规矩的,口口声声说为着丹若考虑不想丹若落得和前头两位未婚妻一样的下场,可他行事可有考虑过丹若的名声和处境?他既要了名声又来恶心我和丹若,我看他这辈子都是个克妻的命,谁嫁过去谁送了性命,一家子都克死了才好!” 岑氏在气头上出口更是没了顾忌,却是见着齐嬷嬷面色一变,眼底露出几分慌乱来快步朝陆丹若走去,岑氏一回头,就见着女儿面色苍白,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落下,呼吸很是急促。 岑氏脸色一变,止住了骂人的话,忙叫人准备了冰帕子给女儿擦拭额头,一边拿手替陆丹若顺着背,嘴上宽慰叫她莫要太过动怒,定国公府的婚事不要也罢,她想法子给女儿寻个更好的。 陆丹嬿嫁过去,说不准也落不着什么好下场,就当是替女儿挡灾了。 好一会儿功夫,陆丹若才好转过来,呼吸也恢复了正常,只是整件衣裳都被汗水打湿了,脸色苍白难看,她艰难开口道:“母亲,我不想留在国公府了,咱们回岑家住一段时日吧,左右这府里也没人待见咱们母女。” 岑氏一愣,有些诧异女儿会说出这话来。女儿一向因着自己是卫国公府长房嫡出的身份而骄傲,在岑月娢面前也有种掩饰不住的优越感,再加上岑家发生了那样的丑事,依着女儿的性子该是躲都来不及,怎会提议回外祖家住些时日呢? 莫不是因着婚事换人,太受打击了,这才说出这番不似往日里性子的话来? 岑氏才想开口宽慰几句,陆丹若就扯了扯她的袖子,嗓音里带了几分沙哑:“咱们母女不是自己情愿回岑家住,而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才回去。世人都是同情弱者的,无论是不是因着高僧批命,我的婚事就是被堂姐抢走了。她想名声没有半点儿损伤便嫁进定国公府,她做梦呢?我就要闹得京城里人尽皆知,就说咱们母女被二房欺负的连国公府都待不下去了。” “至于崔氏,她吃里扒外向着外人看咱们母女的笑话,如此品性也该叫人知道知道,看看宁寿侯府出来的姑娘都是什么家教了。” 岑氏依旧有些迟疑,自打嫁进卫国公府她就没太久回娘家住过。这会儿这般狼狈带着女儿回去,娘家只怕也不待见她。 更别说,她带着女儿一走,婆母只怕对她更不喜了。离开容易,回来不是更没脸吗? 她可不指望国公爷能亲自去岑家将她接回来。 岑氏一时犹豫不决,陆丹若声音里带了几分不耐:“您这般唯唯诺诺连叫人知道您受了委屈都不敢,这府里还有谁将您这个国公夫人放在眼中?您和女儿回岑家住着,外头再闹出些流言蜚语,时间一长,婶婶和堂姐肯定坐不住,到时候,您提些要求,譬如分家一事,祖母兴许就答应下了。” “要不然,两房这般在一起住着,婶婶她们沾了咱们长房的光,还惦记着咱们长房的东西,不敬您这个嫂嫂这像话吗。还有崔氏,也偏帮外人。只要分了家,二房就是亲戚,崔氏除了祖母外也就您这个长辈,到时候,难道她真能不顾外人的闲言碎语,半点儿都不敬着您这个婆婆吗?” “如今咱们是做什么错什么,倒不如以退为进,左右这回咱们母女受了天大的委屈,这婚事也被堂姐抢了去,祖母总不能还偏帮着二房吧?” 齐嬷嬷听着二姑娘这话,连忙劝道:“这,这可使不得,哪里有夫家不住反倒住娘家的。夫人您这个关头上带着二姑娘回岑家,老夫人那里可不好交代。” 岑氏听她这交代二字,脸色一沉,当即就拿定了主意:“我们母女受了这般大的委屈,该是二房给我们交代才是,老夫人再偏心,也不能偏心的没边儿了。” “你去收拾东西,我这就带着丹若回岑家住些日子。” 齐嬷嬷愣了愣,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岑氏就厉声斥责道:“还不快去,你也不听我这主子的话,不将我这个当家夫人 放在眼里了?你不收拾,我亲自去收拾!” 齐嬷嬷在心里头重重叹了口气,瞧着夫人和二姑娘这般行事,也怕叫二人留在府里,气性上来更闹出什么大事来。 与其如此,倒不如先回岑家住几日,对外就说梅老夫人身子不好,夫人这个出嫁的姑奶奶回府照顾老夫人,也算是尽孝了。 至于二姑娘提议的那些话,等去了岑家她再细细劝夫人,总不能叫夫人将二姑娘的那些小孩子气的话听进去,反倒是叫自己没了退路。 毕竟,夫人膝下可没个儿子,二姑娘又愈发不叫老夫人喜欢。说句不好听的,如今是夫人离不开卫国公府,而不是卫国公府离不开夫人和二姑娘。 夫人怕是忘了,若是闹得太过,这娶妻还能休妻的,更别说国公爷本就对夫人没什么情分。 这般想着,齐嬷嬷就下去收拾了。 ...... 孙嬷嬷追出来时,崔令胭正在牡丹院门口,低头看着花圃里盛开的花,孙嬷嬷一愣,瞧见崔令胭平静的脸色,半天才说道:“夫人也不知是怎么了,明明不是少夫人的错,偏要将气撒在少夫人身上。” 崔令胭声音温和,没有半分怒气:“许是事情一件件脱离了掌控,眼看着女儿的婚事被二房占了去,夫人心中惶恐吧。” “无妨,左右夫人不待见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既没有这个婆媳缘分,往后疏远些就是了。好歹都是要脸面的,总不会次次见了面就红了脸,叫底下的人看了笑话。” “嬷嬷也不必将此事告诉祖母,叫祖母轻省些吧,年纪大了常动怒可不好。” 崔令胭这话出自真心,窦老夫人年纪大了,哪怕保养得宜身子骨还健朗,也经不住三天两头的动怒。 孙嬷嬷点了点头:“少夫人能处处替老夫人想着,老夫人只有高兴的。您放心,奴婢回话时会顾及老夫人的身子的。” 崔令胭点了点头,和孙嬷嬷一块儿返回清德院。 回去时殷老夫人刚走,丫鬟正收拾桌上的茶盏。 窦老夫人见着崔令胭面色如常,随口道:“赔礼放下就好了,你婆婆那里这几日你就别过去了,至于丹若,她身子不好自有太医看诊,你这当嫂嫂的过去也无用,就不必费那个功夫过去瞧她了。” 崔令胭点头应下,窦老夫人含笑道:“来回跑了这一趟你也累了,去厢房歇着吧,午膳我叫秉之一块儿过来咱们一起用,再叫秉之陪你一块儿回去。” “秉之这孩子有了媳妇忘了祖母,如今甚少陪我这祖母一块儿用膳了。” 窦老夫人一句话就叫崔令胭羞红了脸,老夫人摆了摆手:“去歇着吧。” 崔令胭福了福身子,便退了下去。 窦老夫人这才将目光落到孙嬷嬷身上,开口道:“说吧,岑氏是个什么性子我还能不清楚?若是不知道,何至于叫你陪着崔氏过去?” “怎么,她莫不是连我这个婆母的脸面都不顾,当着你的面就给崔氏难堪了?” 孙嬷嬷轻轻叹了口气,才开口道:“还是老夫人睿智,奴婢瞧着,大夫人是愈发收不住自己的性子了。” 她没详细说在牡丹院发生的事情,窦老夫人却是个精明的,即便孙嬷嬷不说她也能猜得出来,当下只带着几分失望道:“她这是自己心里头虚,知道自己这些年当这个国公夫人没和府里人攒下多少情分。要怪就怪她刚进门为着立规矩就作践起琼姨娘和从安来,从安那时还小,差点儿就叫她这个嫡母害了去了性命。老大再如何给她体面,经此一事心里头也有了疙瘩,若不是不想再折腾,一纸休书将她送回岑家也并非不可。她和秉之也没处出什么母子情分,在老大面前没体面,膝下又只丹若一个,崔氏没进门时还好说,崔氏进了门,她这当婆婆的心里头可不就提心吊胆,生怕崔氏拿了这管家的权力,将她这个婆婆压制住?” “即便崔氏没那个心思,她自己心里头虚,如何能见着晚辈们好?这回想着叫丹若嫁给裴安,明着是为着丹若这个女儿,当谁不知道她是将女儿的婚事当筹码当成另一个倚仗呢。如今算盘落空,反倒促成了丹嬿和裴安的婚事,她那脾气又如何能忍得住不发作?” 老夫人都这般清楚了,孙嬷嬷也不好再瞒着,便将方才在牡丹院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窦老夫人早有心理准备,却也有些动怒,听到崔令胭叫孙嬷嬷回禀时注意着些分寸,免得她气坏了身子,窦老夫人这才宽慰几分,儿媳不像话,孙媳妇如此懂事孝顺,也算是件好事了。 “行了,不提这个了,你叫人传话给秉之,叫他过来一块儿用膳。岑氏那里,叫她自己冷静冷静,也不必管她。” 孙嬷嬷松了一口气,就吩咐人往松雪堂送话去了。 没过多久,陆秉之便过来了。 窦老夫人含笑和他说了一会儿话,对着他道:“你媳妇在厢房,你去陪陪她,过会儿午膳摆好了,你们再过来陪我一块儿用。” 陆秉之应下,转身去了厢房。 厢房里 崔令胭坐在软塌上,许是有孕的缘故,不多时就有了困意,一手支着下巴靠在方桌上,眼皮也有些打架。 陆秉之进来的时候见着的就是这一幕,他走到她跟前儿轻声道:“困了就睡会儿,午膳还要过一会儿才好,等膳房来人了我再叫醒你。” 陆秉之说着,就将榻上靠墙放着的枕头拿了过来,明显不容崔令胭拒绝。 崔令胭只好上了榻,和陆秉之说了两句话后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陆秉之在一旁陪着她,顺手从桌上拿了本佛经打开看了起来。 第149章 闹腾 崔令胭躺在软塌上很快就睡着了,睡梦中,鼻间还能闻到一股熟悉的迦南香,叫她在这清德院的厢房竟也睡得很是安心。不知睡了多久,听到外头的说话声,这才睁开眼睛。 她看了眼坐在她身边的陆秉之,揉了揉眼睛。 陆秉之放下手中的经书,伸手将她拉了起来,轻声道:“醒了?膳房的人才送饭菜过来,咱们去祖母那边吧。” 崔令胭点了点头,接过碧柔递过来的打湿的帕子擦了擦眼睛,这才问道:“世子一直待在这里,怎么不过去陪着祖母?” 陆秉之轻笑一声:“今个儿一大早胭儿就过来祖母这儿了,怎么,胭儿不想见着我?” 崔令胭见着他眼底的笑意,眉眼间也露出几分笑意来,将帕子递给碧柔,轻声将上午发生的事情说给了陆秉之听。 “这下子夫人和二妹妹只怕更不喜我了。” “也不知殷老夫人为何偏偏叫我去送那赔礼。” 陆秉之毫不在意:“这有什么,要她们母女喜欢做什么?胭儿只要得了我这个夫君的喜欢便足够了。” 崔令胭觉着,自打知道她有孕后,这人变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总会说些好听的话。 不过,崔令胭并不觉着这有什么不好,反倒很是享受这般的亲近。 她抿嘴一笑,没继续说岑氏和陆丹若的事情,跟着陆秉之出了厢房往正房去了。 窦老夫人见着他们小夫妻进来,举止间都透着亲昵,眉眼间便露出笑意来,从软塌上起来扶着孙嬷嬷的胳膊往餐桌前坐了,又开口叫陆秉之和崔令胭坐下,含笑对着崔令胭道:“你才睡醒定也饿了,今个儿就多用些。” 崔令胭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看着桌上摆着的各样菜式,也觉着胃口大开。 老夫人这里用膳,又请了世子和世子夫人作陪,膳房的人最是尽心不过,每道菜肴都做得精致。 世家大族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见着老夫人动筷,崔令胭和陆秉之也静静陪着老夫人用膳,等到用完午膳,丫鬟收拾了桌子,上了消食的茶水,才移到软塌那边坐了,和老夫人闲聊起来。 陆秉之性子沉静,在老夫人面前却难得多说几句,窦老夫人极为喜欢这个孙儿,他一句话比旁人多少句都能哄得老夫人高兴。 崔令胭抿着茶瞧着陆秉之哄老夫人高兴,心情倒是格外的好。 正当这时,外头有婆子急急忙忙进来,见着陆秉之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窦老夫人看了她一眼,问道:“出什么事了,这般着急进来回禀竟连半刻都等不得?” 老夫人虽这般问,脸上却没露出不快来。 那婆子也知道老夫人一向待下宽厚,忙回禀道:“回禀老夫人的话,是,是大夫人叫人收拾东西,带着二姑娘回岑家了,这会儿人已经上了马车,瞧着不像是一日两日就回来的样子。” 窦老夫人一听这话,眼睛里便没有了笑意,反倒是带了几分嘲讽,淡淡道:“她带着丹若回岑家就由着她去吧,我这当婆婆的还能拦着她回娘家尽孝吗?”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100节 “只是丹若不是才发热,身子还不好,这一折腾不是自己受罪吗?去了岑家也不知府上能不能照顾好她。罢了,由着她们母女去吧。” 窦老夫人这么两句话,倒叫前来回禀此事的婆子一时间不知 该如何是好了。 毕竟,上午定国公府殷老夫人才上门,将婚事的人选从二姑娘陆丹若换成了大姑娘陆丹嬿。 虽说送上了赔礼,可大夫人和二姑娘心里头如何能好受,这个时候回娘家,外人若是听说了此事,多半要说他们国公府二房压制了长房,将大夫人逼得回了娘家,不仅如此,也要说老夫人这个当婆婆的太过偏心。 所谓人言可畏,要她说来还是派人去将大夫人岑氏接回来,总好过叫人议论。 婆子虽没说这话,可窦老夫人瞧着她的脸色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她不紧不慢抿了口茶,冷冷道:“咱们卫国公府还少被人编排吗?由着外人说去,岑氏觉着娘家待着舒坦爱住多久就住多久,也省得她觉着她和丹若在咱们卫国公府受了天大的委屈。“ “行了,你下去吧。”窦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对着婆子摆了摆手。 婆子也不敢继续再说,不着痕迹看了眼坐在那里面色平淡的世子陆秉之,还有少夫人崔令胭,明显两人都没将大夫人带着二姑娘回岑家的事情放在心上。她一时只能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心道大夫人闹这一出真是何苦来哉,以为自己回娘家能叫老夫人为难,实际上,这国公府上上下下哪个真正在意大夫人的去留。 正如老夫人所说,哪怕大夫人愿意带着二姑娘一直住在岑家,老夫人也不介意,由着大夫人去就是。 怕就怕这时候回了岑家,等回来国公府时更是不招人待见。 她和大夫人岑氏身边的齐嬷嬷素日里有几分交情,便是这齐嬷嬷拜托她过来回禀,看看老夫人对此事是何态度。她来这一趟也算是明白了,彻底看清楚了府中的形势。岑氏这个长媳着实不得老夫人喜欢,看来往后她还是和大夫人还有齐嬷嬷疏远些吧,免得有一日因着大夫人自己也失了体面。 这般想着,她便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下去。 窦老夫人到底因着这事儿影响了心情,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压抑,不似方才那般温馨。 她挤出一丝笑意来,对着陆秉之道:“你和胭丫头回去吧,我也有些乏了歇个午觉。” 陆秉之点了点头,起身带着崔令胭告辞了。 见着二人离开,窦老夫人才沉下脸来,满是失望道:“亏得胭丫头这个儿媳妇还给她遮遮掩掩,怕说出牡丹院的事情将我这个祖母给气着了。岑氏当了这么多年的国公夫人,竟是没一个小辈懂这些道理。殷老夫人前脚离开,她后脚就带着丹若回了娘家,她这是半点儿都不顾咱们卫国公府的名声呢。想叫外头人说咱们府里长房和二房因着和定国公府的亲事生了嫌隙。” 孙嬷嬷开口想宽慰几句,窦老夫人摆了摆手:“行了,扶我进去歇会儿吧,我也不是想不明白,正因着能明白岑氏的心思,这心里头才觉着失望呢。” 孙嬷嬷也知老夫人对大夫人极为失望,好在世子和少夫人都是懂事孝顺的,也算是能叫老夫人有些宽慰了。 崔令胭和陆秉之出了清德院的院子,便带了几分担心道:“你怎么也不留下来宽慰祖母几句?” 她一个人回去也是可以的。 陆秉之笑了笑:“祖母也没那般脆弱,这气来得快散的也快,岑氏那般性子,祖母若是事事和她计较,早就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前些年她还知道收敛些,想着讨好祖母,近些日子是愈发连装都不装了,行事更没了章法,说句蠢笨都不为过。” 崔令胭心想,所谓的近些时日大抵是她嫁给陆秉之当了这个世子夫人以后吧。 她和岑氏这个婆婆还有陆丹若这个小姑子真是八字不合,好在陆秉之早晚都是要被认回皇家的,所以岑氏这个名义上的婆母她更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崔令胭笑着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这些话世子私下里和我说说就好,若是被人听了去,对世子名声可不好。” 陆秉之轻轻一笑圈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窝在了自己手心,毫不在意道:“胭儿说得对,若是被岑氏听了去,大概是要生一场气,说我这个继子不孝没有规矩的。” 崔令胭知道他不喜岑氏和陆丹若,可那又如何,岑氏自己没个当长辈的样子,还指望晚辈处处让着她,替她描补免得坏了名声吗? 岑氏若真将自己当成卫国公府的媳妇,想着国公府的名声,今日即便生气也不会带着还在病中的陆丹若回了岑家。 她们母女这一离开,回了岑家难保不会有什么流言蜚语出来,这些岑氏不会想不到,可见是故意如此的。 如此想着,崔令胭便没再继续说起此事,而是将话题转移开来含笑道:“世子这会儿若是得空,陪我在园子里走走吧。方才睡了一会儿,又用了午膳,正要消消食呢。” 她有这个兴致,陆秉之自然不会拒绝,拉着她的手一路往花园那边去了。 ...... 大夫人岑氏带着二姑娘陆丹若收拾东西回了岑家的事情很快就在卫国公府传了开来,众人议论纷纷,再想到今日定国公府殷老夫人登门为着何事,更是一阵唏嘘。 大夫人好歹也是长房长媳,自己女儿好好的一桩婚事如今被二房的姑娘得了去,大夫人心里头能好过才怪。 众人也不是不知道外头那高僧的批命之言,如今将结亲的人选换成大姑娘陆丹嬿,实际上也是为着二姑娘好,只是,知道归知道,如今瞧着大夫人带着二姑娘回了娘家,大姑娘眼看着就要和那裴安合了八字换了庚帖,和淳安公主当了妯娌了,得了这般大的好处,二房这回可是出风头了,自然衬得大夫人和二姑娘有些势弱,没得叫人生出几分唏嘘和同情来。 国公府规矩虽严,可到底也人多嘴杂,有些不大好听的话还是传了开来,传到了二夫人贺氏耳朵里。 贺氏听完丫鬟的回禀紧蹙着眉头,挥手叫回话的丫鬟退下,这才沉着脸对身边的女儿陆丹嬿道:“你大伯母还真是半点儿不为府里考虑,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两房生了嫌隙呢。” “要我说,她委屈个什么劲儿,丹若和裴安又没交换庚帖,有那高僧批命之言,八字定也不合,殷老夫人登门继续两家结亲,只是将人选换成了嬿儿你,哪里就是你抢了丹若的婚事。你大伯母这是瞧着丹若得不到这门婚事了,也见不得你风光嫁进定国公府才是真的。” “若是殷老夫人选了别家的女子,你看今日你大伯母闹腾不闹腾。我的嬿儿哪里比不得她陆丹若了?” 贺氏说着,伸手拍了拍陆丹嬿的手背,柔声道:“你莫要将外头那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高门大族里名声虽要紧,可得到实在的好处才是真的。不然,你替旁人想着了,旁人可不为着你的前程着想,是恨不得你一辈子被你堂妹压了一头呢?她也就投了个好胎成了长房的姑娘,可那又如何,岑氏不过一个继室,有本事她投生在淑宁长公主肚子里,成了世子的嫡亲的妹妹,这才没人敢挑剔她骄纵的性子,处处让着她呢。” “她自己没那个福气,难道咱们二房还要让着她,将这份儿体面的婚事推出去如了她的意,这才能表明咱们没惦记定国公府的这桩婚事吗,凭什么要这般避着长房?” 陆丹嬿听母亲这般说,点了点头:“母亲放心,一些个不痛不痒的话罢了,正如母亲所说,得到好处才是真的。咱们这样想,祖母心里肯定也觉着大伯母这般迁怒好没道理,要不然怎不见祖母叫人阻拦,由着大伯母带着二妹妹回了岑家呢?” 她说着,迟疑一下,又出声道:“听说裴安身边那卫姨娘一直陪在裴安身边,府上宜姐儿也是养在殷老夫人身边的,您说那卫姨娘是不是在裴安跟前儿特别有体面,待她与旁人不同?” 贺氏听女儿这么说,如何不知女儿心中的担心。 她摇了摇头:“体面自然是有的,可再多也不见得。要不然,依着裴安那克妻的名声,哪怕是动了心思想将卫姨娘扶正,当了正经的妻子,只要裴安自己拿定了主意,怕是连 殷老夫人都只能由着他去。” “他既没这个意思,又同意了叫殷老夫人举办赏花宴挑选婚事的人选,就证明他即便待卫姨娘不同,也不至于真如何看重一个姨娘,不过和旁人一般将姨娘当成个玩意儿罢了,哪怕有情分彼此还有了个孩子,也绝对不会心里头真正当回事儿的。你嫁过去也无需和卫姨娘如何,她生的只是个姑娘,好好待她,对你来说才能博了个好名声,裴安念着这个对你这个妻子也会更满意几分。” 贺氏想了想,又道:“等你们合了八字,我再去寺庙里给嬿儿你求个平安符,再添上些香油钱,佛祖定会保佑你平平安安进了这定国公府的门的。” 对于母亲的宽慰,陆丹嬿点头应下。对于嫁给裴安她没什么排斥,之前裴安云游在外,所以京城里的姑娘才没动这个心思,如今裴安游历回京,多得是姑娘想冒险嫁给裴安。 如今高僧批命之后,身份和裴安相当最好的人选便是她这个卫国公府二房嫡出的姑娘了。所以,这门婚事合该落在她头上,并非是她抢走了二妹妹的婚事,不管外头人如何说,大伯母和二妹妹如何想,她心中都不觉着愧疚的。 见着女儿这般懂事明理,贺氏心中只有高兴的,便没将岑氏闹出的这桩事情放在心上,只叮嘱陆丹嬿道:“你也多和你嫂嫂走动走动,你日后嫁入定国公府,和淳安公主是妯娌,听说公主也肯给你堂嫂几分脸面,你们多走动总是好的。” 陆丹嬿是知道崔令胭和陆秉之刚成婚时是进宫给淳安公主请过安的,而且公主对崔令胭也很是喜欢,更别说,之前定国公老夫人寿宴上淳安公主也叫崔令胭陪在身边,对崔令胭另眼相待一副照顾的样子,所以听着母亲这话便点头应下了。 定国公府 殷老夫人午觉起来也听到了岑氏带着陆丹若回了娘家的事情。 她轻嗤一声,带着几分嘲讽道:“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小门小户的妇人呢,当初窦老夫人怎就叫卫国公续娶了岑氏?这丢人现眼的样子,真是叫人看了笑话,害得咱们定国公府都要叫人编排议论了!真是晦气!” 秦嬷嬷听她这般言语,知道老夫人是觉着岑氏母女太不识趣了,她一个当长辈的都登门送了赔礼,还说等陆丹若出嫁送份儿添妆,这已是尽够了,给足了岑氏和陆丹若脸面,岑氏闹这一场,也是打了老夫人的颜面。 秦嬷嬷想了想,没忍住问了出来:“听说世子夫人替老夫人您送了赔礼过去,岑氏面儿上便不好看,还嘲讽了崔氏几句。外头的人都说岑氏和崔氏婆媳关系不好,世子为着护着崔氏还揭穿了岑家老太爷和那小倌儿的丑事,老夫人今个儿怎就选了崔氏去送这赔礼?” 这不是火上浇油吗?若是换个人,哪怕是叫她这个心腹去,也不过听些不中听的话,兴许未必会闹成这般了。 第150章 打听 听秦嬷嬷这么问,殷老夫人脸上有瞬间的不自在,她说:“不叫崔氏过去,难不成我这定国公府的老夫人亲自过去给岑氏送赔礼不成?你虽是我身边的人,可到底身份差些,岑氏也不是那等好脾气的,若是说些不中听的话,哪里是伤你这下人的脸面,传出去我这老夫人的颜面也挂不住。与其如此,倒不如劳烦崔氏过去一趟,左右都是她们自家人,岑氏如何发作都是她们婆媳的事情。早听说她们婆媳不和,想来也不差这么一桩事情。” 秦嬷嬷听着这话,总觉着老夫人没有将心思全都说透,老夫人不愿意说她也不好追着问,便点了点头,将话题转移开来,道:“今个儿出门一趟您也累了,老奴扶您去里屋歇会儿吧。” 殷老夫人点了点头,扶着秦嬷嬷的手进了内室在床榻上躺了下来,见着秦嬷嬷要告退出去,她将秦嬷嬷叫住,吩咐道:“老二这亲事算是定下来了,你派人去将这桩事情告诉老大和淳安一声,别当兄嫂的还不如外人清楚弟弟的事情,传出去没得叫人笑话。” “过几日我请贺氏带着陆丹嬿过府做客,叫淳安也回府一趟,毕竟往后和陆丹嬿是要当妯娌的,私下里相处相处,人家进了门才不至于太过拘束。“ 秦嬷嬷点了点头,福了福身子退了下来。 走出了屋子,她才蹙起了眉头,公主一向不待见老夫人这边的人,她过去公主府没得讨人嫌。只是老夫人这般吩咐,她这当奴婢的也不好不应,只能走这一趟了。 老夫人这分明是给淳安公主添堵呢。 想到老夫人之前在卫国公府特意开口叫崔氏帮着去岑氏那里送赔礼,秦嬷嬷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似乎崔氏和世子刚成婚时进宫拜见过淳安公主,公主对崔氏的印象不错,还赏赐了不少东西,且上回承恩公府老夫人寿辰,公主也将崔氏留在身边说话,很是给了崔氏几分体面,难不成今个儿老夫人这般使唤崔氏,是因着不喜公主这个儿媳却不能做什么,所以迁怒到崔氏身上,才特意给了崔氏这个拒绝不得的差事。 如今岑氏带着陆丹若回了岑家,心里头还不知如何迁怒崔氏这个儿媳妇,觉着崔氏是故意到她跟前儿添堵呢。 若真是如此,怪不得老夫人方才不好意思将这心思说明白呢。 这不是欺负人吗?偏偏崔氏身为晚辈还推拒不得。 秦嬷嬷想着这些,摇了摇头,出了定国公府的门,往公主府去了。 公主府 奢华雅致的殿内,淳安公主坐在软塌上,黄花梨小方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白玉香炉,烟雾袅袅升起,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清淡好闻的香气。 身边宫女和她回禀着宫中的事情:“二皇子很快要成婚在宫外开府,这些日子倒是安生了几分,每日会去勤政殿给皇上请安,不过皇上因着之前的事情也不如何待见他,也只见了一回,其他时候都是在外头磕头请安。” “大皇子依旧和过去一样的性子,每隔半月会带着大皇子妃进宫给太后和继后请安。至于三皇子,昭嫔倒是想带他在皇上面前露面邀宠,只是前几日昭嫔带着三皇子在园子里玩儿,恰好偶遇皇上,皇上当场没说什么,回去后却是将随驾的一个太监送去了慎刑司。昭嫔受了惊吓,病了一场,没再敢生出什么心思来。” 淳安公主听着这话,面色平静,心中却是泛起一阵嘲讽来。 这宫里头一出一出的,不管是真安分还是假安分,在父皇眼中,不过是冷眼瞧着儿子们和妃嫔演戏罢了。 这些年,父皇的性子是愈发薄情了些,虽也临幸后宫,可真正能称得上得宠的竟是一个都没。 外人嘴上不说,心里头都知道父皇最念着故去多年的母后,至于如今母后成了宫中的忌讳,无人敢在父皇面前提起母后。 做出这副深情后悔的样子给谁看?母后还不是被他和淑嫔给逼死的?当初若肯顾忌多年夫妻情分,也不至于将淑嫔接进宫中,直接就给了贵妃的位分,叫世人看了母后一场笑话。 淳安公主冷笑一声,淡淡道:“父皇如今不好美色,冷落后宫,她们有多少心思落在他眼里也不过是看戏,哪里真正值得他在乎。” 宫女不敢接这个话,正当这时外头有丫鬟进来回禀道:“回禀公主,老夫人那边派了秦嬷嬷过来,公主可要见见?” 淳安公主淡淡点了点头,那丫鬟出去,很快就领着秦嬷嬷进了殿内。 “奴婢给公主请安。”秦嬷嬷恭恭敬敬请安,口称公主,并不叫声大夫人。 淳安公主眉眼间露出几分了然来,这秦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心腹,只是虽有几分聪明,却也劝不动老夫人做些蠢事。 她没有赐座,也没开口问老夫人为何派她过来。 秦嬷嬷知道公主的性子,也没敢叫公主开口问,直接便道明了来意。 “回禀公主,二老爷和卫国公府二房的姑娘陆丹嬿定了亲,老夫人派奴婢过来将此事告诉公主。” 淳安公主听她这么说,微微蹙了蹙眉,道:“不是赏花宴那日老夫人选中了陆丹若吗?怎么,因着高僧批命的那些话,尽是这般快就换了人?卫国公府竟也应下了?” 秦嬷嬷知道公主这样说,其实根本没将二老爷娶谁进门的事情放在心上过,这会儿不过随口这么一问。 公主若是真上心,早就派人盯着府里,知道殷老夫人这个婆母今日登了卫国公府的门,早就将事情给打听清楚了。 她解释道:“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高僧批命也不可不放在心上,毕竟,二老爷前后两个未婚妻都出了事儿,如今再要定亲娶妻,自然是要更注意一些的,若再有什么波折,只怕二老爷的婚事更要艰难了。” “老夫人说过几日请贺氏带着陆大姑娘过府做客,想着公主最好也能回府一趟,陪着老夫人一块儿见见,也算是表示府里对陆大姑娘的满意和看重,毕竟二老爷克妻的名声满京城都知道,卫国公府愿意结这门亲事也是冒了风险的 。” 淳安公主原本不耐烦这样的场合,可陆丹嬿到底是卫国公府嫡出的姑娘,弟弟自小当作卫国公世子养大,是陆丹嬿的堂兄,所以总要给几分脸面的。 这般想着,淳安公主便应了下来。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101节 “行,安排好了日子叫人过府通传一声,本宫会到场的。” 淳安公主这般轻易就应了下来,反倒叫秦嬷嬷有些诧异。 来不及叫她多想,淳安公主放下手中的茶盏,吩咐道:“行了,没事就回府里伺候吧,你是老夫人身边的贴心人,怕是一时半会儿都离不开你。” 淳安公主这般说了,秦嬷嬷也只好应了声是,转身退出了殿外。 待回了府里,等到殷老夫人午睡起来,秦嬷嬷便回禀说是长公主应了下来。 殷老夫人听着这话,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你一说她就应下来了?没多问你几句?” “你瞧着公主脸色可好?可露出什么异样来?她肚子一直没动静,老二媳妇进门倘若生了孩子,她心里头难不堵得慌吗?” 秦嬷嬷摇了摇头:“公主倒没露出什么不快来。” 毕竟是二老爷裴安娶妻,又不是国公爷要纳妾,公主那般性子,只怕不会将这点儿小事放在心上,又哪里会不快呢? 至于老夫人的那点儿心思,公主大抵只会觉着可笑,毕竟皇上龙体康健,只要皇上在一日,公主恩宠依旧,哪怕公主肚子一直没动静,老夫人即便生出过继的心思,也要顾忌皇上的想法。 要她说,老夫人就是年纪大了又因着国公爷不是自小在老夫人跟前儿长大的便有些偏心,想着替二老爷这个小儿子谋划呢。 只是,二老爷这些年游历在外,哪怕如今回京甚至之后娶了妻,也不见得生出和国公爷这个兄长争抢的心思来。 老夫人只怕又要枉做坏人了,甚至因着这点儿心思闹得兄弟不和呢? 秦嬷嬷这般想着,就听殷老夫人道:“罢了,她哪怕心里头不痛快,也不想叫人看出来。我这当婆婆的也不求别的,只盼着等陆丹嬿进门后,淳安这个嫂嫂能好好和她相处,别摆公主的架子不将自己弟媳当回事儿。” 秦嬷嬷听出老夫人护着陆丹嬿的心思,在心中叹了口气,这陆大姑娘嫁过来也真是难做,哪个当儿媳不想叫婆婆喜欢,可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淳安公主和殷老夫人婆媳不和,陆丹嬿这个新进门的儿媳妇反倒和老夫人婆媳和睦,更得老夫人喜欢,即便淳安公主不在乎,陆大姑娘心里头也会有些顾忌吧。 这婆媳关系,妯娌关系如何拿捏,等陆大姑娘进了这定国公府还有得发愁呢。 ...... 公主府 秦嬷嬷离开不久,淳安公主便叫人打听了今日殷老夫人去卫国公府的事情。原本她还没将老夫人登门一事放在心上,甚至也不在意府里哪个日后当她的妯娌,只是听着嬷嬷的回禀,脸色却是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你说老夫人特意叫崔氏去牡丹院送了赔礼?岑氏这当婆婆的当场出言讽刺了崔氏,还带着病中的陆丹若回了岑家?” 第151章 宾客 因着淳安公主脸色阴沉,出口的话也有着掩饰不住的不快,殿内的气氛顿时就凝重起来。 大丫鬟佩儿使了个眼色,叫殿内伺候的丫鬟嬷嬷全都退了下去。 见着殿内只她和公主二人,佩儿才出声宽慰道:“公主息怒,依着世子夫人的性子,即便是老夫人有意如此,应该也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的。” “至于岑氏和府上二姑娘,原本这婆媳姑嫂间也没处出什么情分来,京城里谁不知道呢,哪怕岑氏出去乱说,这不孝的罪名也安不在世子夫人身上。更何况,本就不是真正的婆媳。” 是啊,弟弟乃是皇子,不过是当作卫国公世子养在国公府,岑氏哪里有资格当崔氏的婆母呢。 淳安公主脸色缓和了几分,心中却也猜出婆母殷老夫人为何偏要劳烦崔令胭去送那份儿赔礼,不过是因着她这个儿媳迁怒到崔令胭身上罢了。只那岑氏也太不知规矩不知轻重,真是个没成算蠢笨之人,不敢得罪殷老夫人,反倒将火气撒在崔令胭身上,着实叫人恼火。 淳安公主轻嗤一声,带着几分嘲讽道:“由着她们折腾吧,秉之又没将岑氏和陆丹若当回事儿,想来也不会因着此事影响了他们夫妻情分的。” “至于老夫人那里,她越折腾只会折腾的自己儿子和自己离了心。到时候,才有得后悔呢。” 佩儿含笑道:“是这个理,世子和世子夫人感情好,兴许过不了多少日子世子夫人就有了身孕,到时候公主才要高兴呢。” 淳安公主听着这话,心中的最后那点儿不快也尽数散去。 她点了点头:“本宫自然也盼着崔氏能早些有孕,不过这种事情靠缘分急也急不得,秉之身边如今有这么个贴心人陪着他,本宫心中已经感激了,别的不急在这一年两年。” 这般说着,淳安公主吩咐道:“你最近派人盯着些岑家,岑氏不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最容易办出蠢事来,虽不至于如何可也最恶心人。” 佩儿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 岑府 月照堂 梅老夫人坐在软塌上,看着坐在下头的岑氏和外孙女儿陆丹若,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儿媳薛氏吩咐道:“姑奶奶这回要在府里多住一些时日,你叫人安排个宽敞些的院子吧,再开了库房添置些陈设家具。” 薛氏听着老夫人这般吩咐,心中有些不快,哪里有嫁出门的姑奶奶带着女儿回娘家常住的。岑氏这么一住,卫国公府的中馈难道一丁半点儿都不管了,难不成还能一直赖在娘家。 她张了张嘴本想说几句,可一则她才从小姑子手里拿了五千两银子,二则小姑子和外甥女这都回来了,这个时候她还能说什么,没得叫人听着觉着她这个当嫂嫂的要赶人走。于是,听着梅老夫人这般吩咐,便应了声是,转身就要带着贴身的婆子下去安排。 她这才一转身,梅老夫人便对着孙女儿岑月娢道:“你也陪你母亲一块儿去忙活吧,你们姑娘家喜欢什么摆设,你替你表姐选一选,我和你姑姑还有表姐说说话。” 岑月娢知道祖母这是有话要私下里问姑姑,她也识趣点了点头,起身陪着母亲薛氏走出了屋子。 梅老夫人挥手将伺候的丫鬟婆子遣了出去,只留了心腹阮嬷嬷在屋里。 见着人下去,梅老夫人才看向了女儿,出声问道:“这会儿你嫂嫂离开了,你好好说说怎么就带着丹若回来了,连个信儿都没捎,见着你突然回来我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是不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情? 这些日子我病着,外头好些事情都不清楚,你嫂嫂也怕我伤神所以好些事情都不敢告诉我。” 岑氏心里头本就委屈,方才用膳时也不好说什么,这会儿得空了,母亲又将嫂嫂薛氏遣了出去,她如何能忍得住,听母亲这么问,眼泪当即就涌了出来,细细将这些日子的委屈说给了梅老夫人听。 岑氏哽咽着道:“国公爷不待见我这个妻子,我自己也歇了心思不求什么夫妻情分了,就想着能给丹若寻个好婚事。恰好定国公府二老爷裴安游历回京,殷老夫人也有这个心思透露出口风来,我也觉着这门婚事不错便带着丹若去了赏花宴,明明婚事几乎都定下来了,哪里能想到后来有高僧批命之言,这便罢了,哪怕丹若不合适,也该从别家选择,可偏偏今日殷老夫人亲自登门,将婚事的人选换成了二房的陆丹嬿,还叫崔氏帮她过来牡丹院送了赔礼,这是恶心我和丹若呢,女儿气不过,是一时半刻都不想待在国公府了,才想着回娘家住些时日。” 因着委屈和气愤,岑氏这番话说得有些语无伦次,可梅老夫人却还是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了解了个清楚,脸色先是铁青,随即又换成了落寞,重重叹了口气道:“遇着这种事情,你婆母不向着你和丹若,反而偏向二房,咱们岑家便是心中不忿又能有什么法子?” “你呀,当了这么多年的国公夫人,竟没能哄着你婆婆向着你。那贺氏有什么比得过你的地方,只不过膝下有个儿子,你婆婆的心就偏得没边儿了。” “这事情要怪就怪你自己肚子不争气,若膝下有个儿子,谁敢慢待了你?便是姑爷看在儿子的份儿上也会给你几分体面的。” 梅老夫人说着,哎了一声又问道:“你打算在娘家住多久?” 岑氏没想到母亲不仅不怜惜心疼她,反倒一出口便是如此伤人的话。 岑氏脸色煞白,一时喉咙发紧,竟是半个字都答不出来。 陆丹若陪在岑氏身边,脸色也有些难看。 梅老夫人见着自己女儿苍白的脸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女儿这才刚回来,自己这个当娘的说这种话有些着急了。 她拉过岑氏的手轻轻拍了拍,解释道:“娘问这个自然不是觉着你回娘家住不妥,只是你到底是国公夫人,你这回了娘家,府中中馈不就白白便宜了贺氏?别过些日子回了国公府,府里更是没你这国公夫人的位置了。” “再说,你嫂嫂那人是个什么性子你也知道,哪怕我这个当娘的护着你,你长久住在岑家,你嫂嫂心里头会有意见的。自打我病后她也算是孝顺的,时常侍奉在身边,可有时候她也藏不住脾气,心中想什么就将心思全都写在脸上,我虽年纪大了,可也知道她因着你侄儿被姜家退婚一事,怪我得罪了崔令胭,害得陆秉之为着给崔氏出气揭发出那桩丑事来,连累了儿子的婚事,心里头气我呢。” “娘不想你长久住在岑家,并非是嫌弃你,而是自古以来娘家只能是出嫁姑奶奶的倚仗,如何能算是真正的家呢?除非,我膝下只你一个女儿,你和丹若住过来过得才能顺心。” 梅老夫人一番话说得岑氏又是心酸又是委屈,心中也有些火气。 哪怕这是实在话,是母亲替她这个出嫁的姑奶奶着想,可她才回了娘家,这些话什么时候说不成,非要今日说? 梅老夫人见着女儿这般,温声道:“行了,丹若瞧着气色不好,先叫她在月照院厢房住下来吧,等你嫂嫂将院子安排好,再叫她和你一块儿住去。” 梅老夫人说了这话,就看了阮嬷嬷一眼,吩咐道:“带姑奶奶和丹若去厢房歇一歇吧。丹若病着,带了太医开的药方过来,你派人出去药房抓药,别影响丹若吃药才好。” 阮嬷嬷听着这吩咐,连忙叫人去办事,她则领着岑氏和陆丹若去了厢房,叫人重新换了被褥和一些茶具。 等阮嬷嬷退出去,岑氏的脸色才沉了下来。 陆丹若脸上也带了几分怨怪和不满:“咱们才来外祖家,外祖母就问咱们什么时候走,分明是不欢迎娘和女儿这个外孙女儿呢。” “舅母也是,明明才从您那里讨了五千两银子,这还没拿热乎呢,竟是将此事忘了不成?今个儿她面上瞧着和气热情,心里头还不知怎么想的呢。方才外祖母吩咐她收拾一座宽敞的院子,她竟有些迟疑,真是可笑,咱们国公府多大多气派的院子没有,难道还稀罕外祖家的院子不成?舅母这般,竟是将咱们母女当成上门来攀亲戚的人了,也不想想咱们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 岑氏知道她生气,也知她心疼自己这个当娘的,可听她越说越不像话,言语间竟是对岑家这个外祖家半点儿敬重都没有,反倒满满都是不屑和嫌弃,一时心中也觉着有些堵得慌,可女儿这般性子,她也早就知道,且方才梅老夫人和嫂嫂薛氏对她们母女回来住其实并没有多少欢迎的意思,她心中也有气,所以到嘴边的训斥到底是咽了下去,只开口道:“不管他们如何想,咱们先住下来吧。你不也说了你嫂嫂才和娘讨了五千两银子,娘再怎么说也是卫国公夫人,说句不好听的话,依着岑家如今的处境,岑家往后还要靠着娘这个嫁出去的姑奶奶呢,彻底撕破了脸面对谁都没有好处。” “你舅母是有些自己的小心思和算计,可她也没那么蠢给咱们摆脸色得罪了咱们母女。” 她说完这话,见着陆丹若脸颊发红,明显是有些不大舒服,轻轻叹了口气:“你快去躺躺吧,小厨房熬好了药娘再叫醒你。” 陆丹若点了点头,进了内室躺下来歇着了。 岑氏替她掖了掖被角,这才走了出来。 齐嬷嬷倒了盏茶递给岑氏,温声道:“夫人也别多想,老夫人说那些话也是替夫人着想,哪里是嫌夫人在娘家多住呢。” 岑氏嗯了一声,想到嫂嫂薛氏方才用膳时时不时看她的目光和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心中堵得厉害,想起女儿好好的一桩婚事如何被二房的陆丹嬿抢走,崔氏还拿着赔礼到她这个婆母跟前儿看戏,脸色更是难看。 抿了几口茶,吩咐齐嬷嬷道:“你去将我带着丹若回了岑家的事情传出去,再将婚事被二房抢去的事情也说一说。就说我这国公夫人如今被妯娌逼得连中馈都交出去许多,儿媳妇也胳膊肘往外拐,和我这个当婆婆的不亲近,反倒和二房的婶婶走得近。” 齐嬷嬷愣了一下,开口想要劝几句,便听岑氏继续道:“事情闹大了才能叫人知道我和丹若的委屈。她陆丹嬿要嫁进定国公府,名声也不能一点儿都不受损,总要叫世人知道她这门婚事是从自己堂妹手里抢到的。” “还有,提一提过继一事,就说待日后陆丹嬿生个儿子出来,说不得这儿子就要过继到长房,叫淳安公主一声母亲呢。我就是要她还未进门,就叫淳安公主厌恶迁怒了她。我倒要看看,她陆丹嬿如何在淳安公主这个嫂嫂的手底下过活,看看到时候贺氏知道女儿的处境心不心疼,后悔不后悔!” “你莫要劝我,我和丹若难道只能被欺负吗?若是不反击,往后国公府只怕更没我和丹若的地位了。” 齐嬷嬷只能应下,暗地里寻人将这些话给散播出去。 转眼就到了二皇子萧则和康寿侯府大姑娘郑穗宁大婚的日子。 卫国公府和二皇子并不亲近,甚至之前萧则还对陆秉之这个表弟下毒,彼此生了嫌隙。可萧则到底贵为皇子,身份不同,所以他的婚事陆秉之和崔令胭也是要露面的,所以一大早用过早膳去给窦老夫人请安后,二人便 乘了马车往二皇子府去了。 因着大婚,二皇子府张灯结彩处处挂满红绸,满院的喜字,处处都透着喜气。 陆秉之和崔令胭到的时候,已经来了好些宾客。 众人都是听过陆秉之很是喜欢崔氏的,甚至崔氏嫁进来不到一年,竟是搬去了陆秉之打小住着的松雪堂。 这般体面,就不止是满意,而是格外在意了,京城里的贵女哪个不羡慕崔令胭的好福气。想着倘若当初她们能冒着风险嫁给陆秉之,而不是介意陆秉之中毒一事,兴许也能讨得陆秉之的喜欢,能有了世子夫人的这份儿体面。 可偏偏,那时候嫁给陆秉之的是崔令胭这个才刚回京且并不受宠的宁寿侯府嫡出姑娘,只能说崔氏当时的不得已反倒是成全了崔氏,叫她得了这样一个好亲事,如今才能风风光光有资格在二皇子大婚的场合露面。 不过她们再如何羡慕后悔,想到如今成了萧则侍妾的崔令徽,想着今日郑穗宁进门后,崔令徽还要给主母敬茶,心中就没那么不平了。 她们再如何,也比崔令徽要强。 听说崔令徽和那个叫秋宁的侍妾已经先郑氏一步搬进了这二皇子府,这会儿不知待在哪个院子里听着这边的热闹等着主母进门。 崔令徽和崔令胭,这堂姐妹如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也真是叫人唏嘘。 想着这些女眷们看向崔令胭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深意。 也不知今日崔令胭来了这二皇子府,有没有想起身为侍妾的堂姐崔令徽。 若是今个儿二人能碰面,那可真是有戏看了。不过,府里规矩多,大抵依着崔令徽如今卑贱的身份,是不可能出来露脸,打未来主母郑穗宁的脸面的。 第152章 善意 崔令胭感觉到四周朝她和陆秉之看过来的目光,对着陆秉之道:“世子送我到这里就好,去湖边男宾那边吧,今个儿祖母也来了皇子府,我过去陪着祖母便是。”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102节 陆秉之这般身份,自不必在这样的场合特意过去给翟老夫人见礼,听着她这话,便点了点头,转身径直朝湖边男宾宴席走去,只叫了丫鬟碧柔跟在崔令胭身边伺候。 崔令胭目送他离开,才转回头就见着祖母翟老夫人朝着她招了招手,满是慈爱看着她。 她虽和宁寿侯府这个娘家疏远,可在外人面前还是不好表露出什么来免得被人看了笑话,所以见着老夫人朝她招手,她便缓步走上前去,对着祖母翟老夫人福了福身子,叫了声祖母,这才在翟老夫人跟前儿坐了下来。 翟老夫人解释道:“这段时日你母亲身子有些不好,要不然今日就该是她过来了。你也有些日子没回侯府看一看了,若哪日能抽出空来,回去看一看你母亲。” 翟老夫人这话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她也知道戚氏和吴老夫人做的那些混账事,也难怪崔令胭会心中不快,自打秋芷那桩事情后就愈发疏远了宁寿侯府和戚家,就连崔令音回门她都寻了借口没过府参加回门宴,着实狠狠打了两家的颜面。 这会儿在这样的场合见着,身为长辈的翟老夫人自然想劝几句,盼着崔令胭能心软一些,莫要将秋芷的事情放在心上。 戚氏和吴老夫人是有错,可陆秉之这般身份的人哪里有不纳妾的。她就不信,再过个一年半载的,世子还能如今日这般待胭丫头。这世间男子,纵然如陆秉之这般性子的,尝到了女子的滋味儿,如何只惦记着一人。毕竟,胭丫头若是有孕了,总不好不安排人去伺候陆秉之,免得落个善妒不容人的坏名声。 崔令胭听着老夫人这话,温声道:“最近婆母和二妹妹回了娘家,府里大大小小好些事情要忙,怕是有些走不开,祖母年纪大了,总不好劳烦祖母去管理中馈,我这孙媳妇总要上心一些的。” 她这样说,翟老夫人一时半会儿竟是不好再继续说些什么。毕竟,岑氏带着陆丹若回了岑家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她除了觉着岑氏蠢笨,也觉着胭丫头倒是个有福气的,进门就不用受婆母的辖制,也不用在岑氏面前立规矩,甚至在卫国公府岑氏和陆丹若都要避她三分呢。 崔令胭在卫国公府越是体面得脸,翟老夫人心中的滋味儿就越是复杂。 “既如此,还是先顾着卫国公府那边吧,你到底是新妇,总不能这个时候往娘家跑。” 崔令胭点了点头:“孙女儿也是这样想的,多谢祖母体谅。” 翟老夫此时感觉到孙女儿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合格的世子夫人,对她这个嫡亲的祖母实际上也没多少敬畏,一时不知心里头是高兴多一些还是不快多一些。只想着当初若是叫徽丫头嫁过来,兴许今日就不会这般和府里离心了,徽丫头也不至于落得当萧则身边的一个身份卑贱的侍妾。今日这般大喜的日子,徽丫头却是要等着主母郑穗宁进门,等着明日一早给二皇子妃敬茶。 崔令胭察觉到翟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变得僵硬,明白她心中对她这个孙女儿的不喜。同样也没错过女眷们落在她身上颇有几分打量或是羡慕或是审视的目光。 那些打量和目光叫她不喜,可她也早就习惯了这些目光,所以并未因着旁人的打量而露出一丝局促和不自在来。 正当这时,在场一个身着宝蓝色绣牡丹花褙子的贵妇将目光落在崔令胭身上,开口道:“世子夫人今个儿既然来了,也该去内院看看你堂姐才是,到底是一家子姐妹,以前在宫中因着宫中规矩轻易不能得见,如今二皇子开府大婚,往后你们姐妹若能多走动走动,你多帮衬帮衬你堂姐,传出去旁人也觉着你宽厚大度。” “你堂姐当初虽错了主意,可明明一个侯府嫡女却是和那些丫鬟一般当了个身份卑贱的侍妾,听说还和当初伺候过她的丫鬟平起平坐是一样的位分,听起来真是叫人同情有些不落忍呢。” 这话虽透着几分善意提点,可在场的人都听出来分明是冲着崔令胭去的。 又或者,是冲着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去的。有认出那贵妇的,知道她是淑嫔外家那边的亲戚。今个儿参加二皇子的婚宴,自然是瞧不惯陆秉之和崔令胭的。 不能拿陆秉之这个世子如何,好意提醒崔令胭几句实际却是叫崔令胭陷入窘境进退两难也是好的。 众人都知道,此时崔令胭怎么说都不对。世人惯爱同情弱者,崔令胭这般风光又这般得陆秉之看重,如何就不能不计较过去,帮衬帮衬崔令徽这个堂姐呢? 毕竟,崔令徽虽也有对不住她的地方,可弱不是崔令徽动了心思悔婚,也不会叫这桩婚事落在崔令胭这个堂妹的身上。 如今崔令胭这般风光,最该谢的不是旁人,反倒是崔令徽这个如今当了二皇子侍妾的堂姐呢。 一时间,气氛有些紧张。 说话的是淑嫔外家那边的亲戚,不看僧面看佛面,实在也不好将人得罪了去。毕竟,二皇子因着之前的一些个事情虽屡遭皇上训斥,可再怎么说人家也是皇子,说不得这皇位有一日就落在这二皇子萧则身上呢? 今日得罪了人,往后不知要招来多少灾祸呢。 女眷里也有人听不惯这些话想帮着崔令胭开口,可到底是有所顾忌,话到嘴边又全都咽了下去。 翟老夫人脸色也不好看,才想替崔令胭开口将事情给敷衍过去,便听着崔令胭轻轻一笑,开口道:“您说笑了,堂姐只是个侍妾的身份,日后出来走动,也是跟随在二皇子妃跟前儿才算规矩。如何能轻易出这皇子府坏了礼数呢?” “再则今个儿是二皇子妃进门的好日子,夫人在宴席上说这话,也不知二皇子妃听了心中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说话的夫人被崔令胭这话噎了一下,竟是不知如何 辩解。毕竟崔令胭一口一个规矩,在是皇子府的规矩,她若再说什么倒显得淑嫔娘娘和二皇子没规矩了。 “世子夫人如此伶牙俐齿,怪不得能讨了世子的喜欢。”贵妇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说了,脸色却是格外难看。 因着这个插曲,女眷这边的气氛有些尴尬,所幸崔令胭到底代表卫国公府的脸面,崔令胭又不是个叫人欺负的性子,轻轻巧巧几句话就将人堵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便也没敢再说些什么。 翟老夫人看了眼拿起茶盏慢慢品茶的孙女儿,一时竟在她身上看到了几分上位者才有的气息。 她有些怔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后院西北角的一处院落中。 崔令徽听着外头传来的鞭炮和喧嚣声,脸色倍显落寞和苍白。 新来的丫鬟缨儿见着自家主子难看的脸色,连大气都不敢出,这府里谁都知道,今个儿二皇子妃进门,后院三个侍妾里自家主子的心情肯定最不好。 毕竟,主子是宁寿侯府长房嫡出的姑娘,和其余两位不一样,如今主母进门,对方还是昔日宴席上经常见面的贵女,哪怕并不熟悉如今一个尊贵一个卑贱,如何能不尴尬,叫人心中羞惭无地自容呢。 今日主子就这般难受,明日一早侍妾给二皇子妃磕头敬茶,还不知有多难受呢。 缨儿开口劝道:“主子觉着外头吵闹,不如奴婢扶您进内室歇会儿吧。” 听不着外头那些敲打热闹声,主子心里头总不至于那般揪着,以至于从早起就坐在这里,也不说话,看着叫人心里头慌慌的。 崔令徽还未开口,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竟是玉兰走了进来。 玉兰穿了一身嫩绿色绣着芙蓉花的褙子,缓步从外头进来,看着坐在软塌上的旧主崔令徽,只轻轻一笑道:“今个儿是主母进府的日子,姐姐心里头肯定不好受,妹妹便想着过来陪姐姐坐坐,和姐姐说说话,好歹能宽慰宽慰姐姐。” 她说着,自顾自上前在软塌上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也不吩咐丫鬟上茶,只看了崔令徽一眼,又道:“今个儿府里真是热闹,妹妹我早派人去打听过了,卫国公世子陆秉之和世子夫人这会儿也来了府上,正在前头参加宴席呢。要我说,当初姐姐怎就猪油蒙了心不肯嫁给陆世子呢,若是当初姐姐没错了主意,如今就该是姐姐陪在世子身边,叫众人羡慕嫉妒了。哪里会像现在这般,只能躲在这后院里独自苦闷,想着明日如何和主母敬茶,面对过去的一个圈子的贵女如何能低得下这个头,能豁出这个脸面跪下给人敬茶。” 玉兰不愧是伺候了崔令徽多年的人,她最是知道哪些话能戳中崔令徽最痛,最难堪的地方。 果然,她的话音落下后,崔令徽原本就阴沉的脸愈发铁青起来,她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甚至眼底多了几分扭曲和恨意。 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崔令徽冷冷道:“这些就不劳烦玉兰你告诉我了,今个儿二皇子妃进门,你我同为侍妾难道心里头会真心欢迎郑氏进门吗?你我虽有旧,可如今也不常走动,往后若没有什么事情,就不必来我这里了。” 这话差点儿就直说玉兰不请自来没规矩了。 听着她这般不客气的话,玉兰拿帕子掩了掩嘴角,起身道:“罢了,我只是告诉姐姐一声世子夫人和翟老夫人这会儿在宴席那边呢,姐姐若是有什么难处,不如托人和翟老夫人还有世子夫人说一说,兴许世子夫人和老夫人能怜惜姐姐几分,别的帮衬不上,好歹能给姐姐送进些银钱过来。也省得姐姐如今清减了,身上的衣裳换来换去也就几套,瞧着虽也不错,可大都是淑嫔娘娘赏赐下的,姐姐讨不了娘娘的喜欢,穿着娘娘为着顾忌殿□□面赏赐下来的衣裳,心里头难道不膈应吗?妹妹瞧着都膈应呢,毕竟,妹妹可是见识过当初姐姐有多风光的。” 玉兰说完这话,见着崔令徽被她这些话气得连肩膀都在控制不住哆嗦着,心中一阵痛快,含笑道:“罢了,姐姐既不欢迎我,我便不扰姐姐的清静了。” 玉兰说完这话,就径直从软塌上起身,朝外头走去。 等到出了院子,身后跟着的丫鬟春桃小心翼翼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迟疑一下忍不住开口问道:“主子何苦和崔氏说这些,她如今虽也是侍妾,可到底是宁寿侯府嫡出的姑娘,您何苦得罪了她,她这般身份万一以后叫她翻身了呢?到时候,主子该如何自处?” 春桃觉着崔氏有那样的身份,未必没有翻身的一日。毕竟若不是身份不同,淑嫔娘娘那般不喜她,也不至于因着要顾忌她的身份,顾忌殿下的体面,哪怕心中不喜恨不得将崔氏打杀了,却也不得不做些表面功夫。 玉兰回头往崔令徽的住处看了一眼,轻嗤一声,对着春桃道:“是啊,你也说她身份不同,怕她什么时候翻身了,你家主子我没个好下场。” “我伺候了她那么些年,你当我不知她的脾性呢。” 春桃愣了一下,眼中露出几分不解来。 玉兰眼底露出几分恨意来,原本崔令徽借着秋宁的手将她送到殿下床榻上她该感激才是。刚开始她也是那般的,又感激又有些害怕,怕她伺候了殿下,崔令徽这个旧主就对她生出嫌隙来。可后来,她得了殿下一段时日的喜欢,秋宁甚至给她衣裳打扮,叫她去伺候殿下。一次殿下醉酒之后气性上来,她才知二皇子有多可怕,她身上的鞭痕半个月都没退下去,她这才明白秋宁应下这事儿,哪里是想着抬举她,分明就是秋宁自己不想伺候二皇子,所以才变着法子抬举她。偏偏,抬举的方式叫二皇子觉着很是快意。 若说当初伺候崔令徽,当宁寿侯府的大丫鬟时过得是伺候人的日子,可那时候大丫鬟也是有几分体面的。都怪崔令徽自己不知足,弄没了和陆世子的婚事,害得自己落得个侍妾的位分被人笑话就罢了,却也将她推进了一个逃脱不了的火坑。 若不是崔令徽,如今她也该有碧柔或是碧桃的风光。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被二皇子当成个玩意儿能够随意作践,说不得什么时候就送了性命。 她冷笑一声解释道:“我听说,崔氏托人打听助孕的方子,她本就体寒,是要三分毒,哪怕是助孕的方子她那身子若轻易服用下去,兴许自己就将自己身子给彻底折腾坏了。即便她有了身孕,也未必能生出健健康康的孩子来。” “要我说,她就是蠢,若不是蠢,怎么会故意叫自己落水得了寒症,害了自己,也害了我这个伺候她的丫鬟。我就是故意在她面前提起陆世子,提起崔令胭,叫她心中嫉妒不甘,人在嫉妒不甘之下才会想着搏一搏,做平日里不敢做的事情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第153章 假山 玉兰离开后,崔令徽气得差点儿就将桌上的茶盏全都摔碎在地上,只是她才有动作又有几分舍不得,如今屋子里的东西全都是按着侍妾的份例领的,打碎了什么只能自己拿银钱叫人重新去采买,她如今早已不再是贵重体面即将要嫁给陆秉之的侯府嫡女,而是二皇子府一个小小的侍妾。 比起玉兰和秋宁,旁人更是看低了她,起码玉兰和秋宁不会被人嘲笑,而她这个宁寿侯府长房嫡出的姑娘,落得这般地步,不仅惹人注目议论,也会叫旁人愈发看低她。 正如玉兰所说,郑穗宁进门后府里便多了个主母。即便她上辈子知道郑氏不得萧则喜欢,平白占了个皇子妃的身份。可她如今身份卑微,仅仅只是一个侍妾,面对郑穗宁的时候自然矮了一头,她不在乎萧则和郑氏今晚洞房花烛夜,只是想到明日要跪下给郑氏磕头敬 茶,想到这番羞辱,她的身子就忍不住气愤的发抖。 郑氏进门,未必会将秋宁和玉兰放在心上,头一个要对付的大抵就是她这个昔日身份相当的侯府嫡女了。 崔令徽面色惨然,对着缨儿道:“今个儿殿下大婚镇国公府肯定也会有人过来,你偷偷去看看来的是舅母还是外祖母,若是外祖母,你私下里找外祖母身边伺候的丫鬟叫她给外祖母递个话,就问上回我求外祖母的东西外祖母可有叫人寻到,若有便派人早些送进这皇子府。” “如今郑氏进门,我的处境便是最尴尬的,若能有个孩子,心里也有几分底气。” 缨儿是知道自己主子的这个打算的,原先在宫中的时候就曾偷偷传消息出去,只是消息传出去了,却是迟迟没个回应。 这会儿主子又提起此事,缨儿哪怕心中觉着此事有几分危险,毕竟主子的身子早有寒症,哪里能那般用药,可主子如今这般处境,已经容不得再犹豫了。 如此想着,她便听话应了下来,转身出了屋子偷偷往前院宴席的方向去了。 宴席这边,一派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氛围,康寿侯府大姑娘郑穗宁的嫁妆一一抬进了二皇子府,前来道贺的宾客,送的贺礼也是一个比一个贵重。 宴席过后,女眷们各自在园子里闲逛。 崔令胭陪着祖母翟老夫人走了会儿,就见着翟老夫人的目光往后院那边看去,目光里带着几分复杂。 良久,老夫人收回目光,看了崔令胭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道:“方才宴席上难为你的是淑嫔外家那边的人,你半点儿没给她颜面,传到淑嫔耳朵里就是将淑嫔得罪狠了。虽说二皇子最近屡遭皇上申斥责罚,可皇上膝下总共三位皇子,三皇子才七岁,大皇子也资质平平,别看淑嫔如今失了贵妃之位,可当初皇上为着她,和先皇后生了嫌隙,直接就将人接进宫中封了贵妃,先皇后也是间接因着这桩事情郁结于心难产而亡,可见淑贵妃当时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既然当时有情分,如今未必没有回转的余地。要祖母说,这二皇子能不得罪还是莫要得罪。” “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哪怕是陆世子,虽是淑宁长公主所出,是皇上的亲外甥,可说到底如何能比得上皇子尊贵呢?如今将人给得罪彻底了,万一日后坐上那个位置的是二皇子,卫国公府又该如何自处?你和世子如今还没个孩子,万一到时候膝下有了孩子,却是因着得罪了那位害了一家子,又如何不因着过去的事情后悔呢?” 翟老夫人想到今日陆秉之对孙女儿的亲近喜欢,又劝道:“世子如今看重你喜欢你,你这当妻子的也多劝着些。有些委屈该忍就忍,祖母也是为着你们小辈们好。” 崔令胭听着翟老夫人少见的这般絮絮叨叨,还有几分愁容,心中却是不为所动,并不觉着方才她说那些话有什么错处。 若是事事都要周全,怕是谁都不敢得罪,连被人欺负了都不敢吱声了。 老夫人诸多顾忌,可曾顾忌过卫国公府和陆秉之的脸面?若陆秉之伏低做小,世人又会如何看他这个卫国公世子? 更别说,他身份本就尊贵,乃是先皇后嫡出,最是贵重不过,如何需要和二皇子萧则低头呢? 纵是没这个身份,二皇子那般性子,也未必能坐上那个位置。国公府即便要站队,也不会站在暗中对陆秉之下毒,彼此早已撕破脸面的二皇子萧则。 翟老夫人见着她脸上的神色,就知道自己这些关切担心的话她是半句都没听进去。 她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出声道:“行了,叫碧柔陪着你在这边赏花吧,我回那边坐坐。等到过会儿接回新娘子来,你再和世子一块儿离开,不必过来和我这长辈告辞了。” 翟老夫人说完这话,就转身带着嬷嬷走了出去。 崔令胭没有追上去,见着翟老夫人离开,这才转过身去,带着碧柔在园子里赏花。 行至一处假山后时,耳边传来带着哽咽的说话声。 崔令胭听到声音止住了脚步,回头朝跟在身后的碧柔轻轻摇了摇头。 只听假山后有一女子哽咽求道:“你回去将姑娘在二皇子府的处境告知老夫人,老夫人平日里最疼姑娘这个外孙女儿,自是舍不得见着姑娘在皇子府受罪。” “如今二皇子妃郑氏进门,定会磋磨作践我家姑娘的,姑娘好歹有镇国公府这个外家,若被皇子妃百般欺负,镇国公府面儿上也不好看,老夫人更是不知如何心疼我们姑娘。你就和老夫人回禀,说之前在宫中时姑娘求老夫人寻的东西,最好快些送进皇子府,姑娘只有有了身孕,生个孩子,往后才能有倚仗。” 崔令胭听完这话,没有继续听下去,转身离开了假山处。 碧柔跟在崔令胭身后,脸上带着几分不解,等到走远些了才压低了声音道:“听着像是大姑娘跟前儿伺候的丫鬟,她口中要的东西,您说是不是助孕的药物?可大姑娘落水得了寒症,连宫中太医都没有法子,若要助孕必要下重剂,也着实是有些危险,看来,大姑娘在皇子府如今处境果真不好。” 崔令胭并不将崔令徽放在心上,听着碧柔这话,边往前走边说道:“二皇子妃进门,她大抵是心里头着急,也想着若有个孩子在二皇子妃面前也能有几分底气和颜面吧。” “她这个人,骨子里傲着呢,最怕的就是被人比下去,叫人看低了。”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103节 听着少夫人这话,碧柔点了点头,大姑娘性子高傲,如今落得这般境地,自然想着能靠孩子改变自己的处境,这半点儿也不奇怪。 可大姑娘每回都是自作聪明,做出来的事情都不见得有什么好结果,也不知这回能不能靠着那助孕的方子翻身。 知道少夫人和大姑娘没半点儿情分,如今更无需关心大姑娘如何,碧柔便没再提起此事,而是将话题转移开来,陪着少夫人往回走。 傍晚时,喜庆的吹打声响了起来,礼部派去接二皇子妃郑氏的人返回了二皇子府。 崔令胭听着周围的议论声这才知道今日萧则并没有去康寿侯府亲迎,而是由礼部派出去的礼官迎二皇子妃进府的。 萧则这样的身份,愿意亲迎就是给康寿侯府和郑穗宁脸面,不愿意亲迎而是叫礼部安排的礼官过去迎接,旁人也挑不出他半分错处来,哪怕是康寿侯府和郑穗宁也不能在这点儿上挑萧则的错。 她又记起当初赐婚的旨意是太后宫中出来的,萧则这般,也不知太后是何想法。 有人低声道:“这些日子二皇子去勤政殿外请安,皇上只召见了几回,其他时候只叫二皇子在外头请安磕头。二皇子许是心情不好,这才没去亲迎呢。不过如此一来,二皇子妃刚进府就没了颜面,也不知今晚是个什么情形呢,可别二皇子连洞房花烛的心情都没有。” 最后半句话愈发低了几分,却也落入了身边的崔令胭耳中。 崔令胭想起那个梦中从戚绍章口中听说过郑氏不得萧则喜欢,萧则性子肆意,不顾礼数,所以才和崔令徽私下里有了首尾,甚至在宫宴上闹出那桩丑事来,使得皇上震怒之下命人将崔令徽赐死。 满场喜庆,崔令胭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竟对那郑穗宁生出几分同情来,她这般身份,二皇子大喜的日子都没给她体面,叫京城里的人看了她的笑话,往后怕是更不会顾忌她这个妻子的脸面。 崔令胭这般想着,瞧见萧则的脸色有些不好,人群里也有人小声说,这回二皇子大婚,皇上赏赐下来的东西比不得当初大皇子成婚时。 崔令胭了然,难怪二皇子在这大婚的日子心中不快,即便强自忍耐也没掩饰不住眼底的那点儿烦躁和郁气。 过了 一会儿,宾客陆续离开了二皇子府。 崔令胭也和陆秉之出了二皇子府,坐在了等候在外头的马车上。 第154章 云泥之别 崔令胭知道陆秉之对萧则的事情兴致缺缺,但还是将席间听见的那些话说给了陆秉之听,又将方才在假山后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末了感慨道:“还以为今日大婚有人欢喜有人忧,可二皇子没有亲迎,郑大姑娘虽不好计较可心里头大抵是委屈的,也不知二皇子是怎么想的。” 常言道夫妻一体,萧则如此没给郑穗宁脸面,他这个皇子的颜面又能往哪里放,不过是叫人觉着他心性凉薄,行事肆意罢了,康寿侯府真就没半点儿不快吗? 陆秉之听她这么说,没对此事表现出半分兴趣来,反倒是问道:“今个儿宴席可是有人为难胭儿你?” 听他这样问,崔令胭微微一怔,随即便将席间的那段插曲讲了出来。 她没讲这件事情,只是觉着不过一桩小事,她也反驳回去了,没必要为着不相干的人叫自己心情不好。 比起她,那位夫人想起这事儿才是心中郁结呢。 大抵谁也不会想到她会将人说的无言以对。 “听说是淑嫔外家的女眷,定是因着淑嫔失了贵妃之位,心中记恨,这才非要寻着机会叫我难堪。不过,轻轻几句话她又不占理,不当回事便是了,为着这事儿纠结动怒的肯定不是我。” 陆秉之听着这话轻轻一笑,眼底却是露出几分寒意来,他将她揽在怀中,叫她靠在自己肩上,温声道:“是啊,没必要将不相干的人放在心上。累了就靠在我肩上歇会儿,到了国公府我再叫你。” 崔令胭嗯了一声,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许是因着有孕容易疲乏的缘故,这般靠着他听着马车滚轮的声音,闻着鼻间淡淡的迦南香的味道竟是很快就睡着了。 马车徐徐驶出二皇子府所在的巷子,一路往卫国公府驶去。 快到戌时马车才在卫国公府门前停了下来。 陆秉之轻声将人叫醒,怕她才睡醒出了外头着凉就在马车里又坐了会儿,才扶着人下了马车。 二人刚进了垂花门,就有婆子等候在那里,恭敬地道:“世子,老夫人吩咐了,说世子和少夫人累了大半日,直接回去歇着吧,不必特意去清德院请安,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窦老夫人平日里最喜陆秉之这个孙儿,对崔令胭这个孙媳也极为喜爱,又惯会体谅疼惜晚辈,所以如此吩咐一点儿也不奇怪。 陆秉之点了点头:“嗯,知道了,替我谢过祖母。” 陆秉之说完这话,就拉着崔令胭一路往松雪堂去了。 传话的嬷嬷看着世子和少夫人亲近的样子,心中也是一阵感慨。少夫人可真是好福气,换成那位自小在宁寿侯府长大的崔令徽进门,世子都不见得会对那位有什么亲近之意。谁能想到,这婚事落在如今少夫人身上,进门后竟能一下子就得了世子的喜欢,成婚都快小半年了,世子待少夫人竟还是这般好,半点儿没有过了新鲜劲儿的样子,甚至夫妻间瞧着愈发亲近了。 若是以前,可真真是想都想不到世子那般冷清一个人,对自己的妻子竟这般体贴。 少夫人得世子喜欢,老夫人也疼她,若能再有个孩子可谓是圆满,彻底在卫国公府没了后顾之忧。想想在二皇子府后院的那个崔侍妾,如今一比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和少夫人已是云泥之别了。 二皇子妃进门,怕更是容不得同样出身侯府的崔令徽,也不知崔令徽心中有没有后悔当日瞧不上自家世子,叫自己落得如今这般人人看笑话的地步。 ...... 宁寿侯府 樨兰院 丫鬟伺候着翟老夫人梳洗一番,又换了身常服,就听外头有婆子回禀,说是几位夫人过来请安了。 翟老夫人走到软塌前坐了下来,才吩咐人叫三个儿媳进来。 几人请安落座后,屋子里的气氛有些紧张。 毕竟,今日郑穗宁这个二皇子妃进门,宴席上定都要提及他们宁寿侯府所出的当了二皇子侍妾的崔令徽。 宁寿侯府平日里出去参加宴席的都是岑氏这个长房长媳,可今日是二皇子萧则成婚,二皇子和陆秉之这个表弟又素来不和,甚至颇有仇怨。所以,不适合岑氏出面,而若是叫卞氏或是高氏去,没得叫人觉着是崔家看低了二皇子,没得叫二皇子和宫中淑嫔在心中记上一笔,所以翟老夫人思来想去,只能自己前去参加喜宴。 宴席上,想都能想到有多难堪,那些贵妇们哪怕嘴上不说,心中定也看了宁寿侯府的笑话。 所以,戚氏几个当儿媳的一整日都坐立不安,知道婆母参加宴席回来心情定是不佳,她们还不能不露面,少不得过来看个冷脸吃顿挂落。 这会儿见着翟老夫人不说话,气氛更是有些压抑,叫人喘不过起来,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更是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主子不快,将火气撒在自己这些下人身上。 还是最得翟老夫人喜欢的二夫人卞氏最先开口道:“母亲去参加宴席席上的膳食多不好克化,想来母亲没用多少,媳妇今日亲手做了您爱吃的枣泥山药糕,还叫膳房炖了菊花鸡丝汤,您多少用上一点儿吧。” 卞氏行事体贴,又是处处顾忌着老夫人的身子,翟老夫人听她这般孝顺,面色稍稍缓和了几分,叫人将鸡汤和山药糕摆在软塌上的雕漆小方桌上,拿起勺子喝了小半盅鸡汤又吃了两块儿山药糕后,放下了勺子拿帕子擦了擦嘴,待丫鬟将东西收拾下去,抿了两口清茶这才开口将今日二皇子萧则婚宴的情形讲了出来。 “皇上赏赐下来的东西比不得当初给大皇子的多,太后娘娘和继后也都赏赐了东西,只是都是循着惯例。这倒也不奇怪,二皇子这半年的确是行事出格惹得皇上不喜,不过到底是亲父子,只要皇上一日不立太子,哪家都不敢真的怠慢了。若不是因着皇上心思不显,今个儿宾客定不会这般多。不过也就是瞧着热闹喜庆,实际上二皇子和二皇子妃怕是心中都不痛快,依着二皇子的性子,今晚上若是二皇子妃露出半点儿委屈来,他连洞房花烛夜都宿在别处,明日才更有得笑话瞧呢。” “好在徽丫头不得宠,要不然今晚若是二皇子宿在她那里,她日后的处境只怕更不好,要叫郑氏当作眼中钉肉中刺了。不过即便不这样,我一想到明日一早咱们侯府嫡出的姑娘要给郑氏磕头敬茶,我这心里头就不痛快。唉,老了老了,小辈们一个个都不像样子,实在是气人得很,也不知书都读到了哪里去竟是半点儿孝道和体面都不顾,反倒叫我这个当祖母的操心。” 说到 此处,翟老夫人蹙了蹙眉,看了坐在下头的大儿媳戚氏一眼。 戚氏如何瞧不出婆母的脸色,可今日萧则成婚,和侯府有关系的也就是崔令徽这个长房先夫人所出的嫡女了,哪怕老夫人在席间被人低语议论看了笑话没了颜面,也不该将火气撒在她这个儿媳身上吧? 当初分明是崔令徽变着法子不惜落水得了寒症都不愿意嫁给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的。也是崔令徽自己不自重,在寺庙里就和萧则苟/合将女儿家的清白交了出去,最后坏了名声没了体面只沦落到当了萧则后院一个小小侍妾的。 她这个继母自认为算是尽到了责任,崔令徽自己自甘堕落害得侯府叫人耻笑,老夫人怪谁也不能怪在她身上吧? 这般想着,戚氏心中不虚,只当瞧不出老夫人的不快。 翟老夫人瞧着她这个样子,半点儿都不如二儿媳卞氏体贴孝顺,连个表面功夫都不会做,当即就沉声道:“今个儿宴席上我见着了胭丫头,说你这些日子病了想叫她回府看一看你这个当娘的,胭丫头说是不得空。我叫她劝世子莫要太过和二皇子萧则结仇,免得日后若是萧则坐上那个位置,国公府没个什么好下场,将她给牵累了,我苦口婆心劝了,怎奈这孩子自己有成算,是半个字都没将我这祖母的话听进去。” “我原以为她好歹是侯府所出,也是姓崔,再如何心中也该有三分在乎咱们侯府这个娘家,可今日我算是知道了,她心里头,没当自己是崔家人,如今只认自己是卫国公府的少夫人呢。” 翟老夫人说完,视线直直落在戚氏身上,继续道:“若没秋芷的事情,兴许还不至于如此!” 一时间,戚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分外尴尬。指使秋芷爬/床是戚氏和吴老夫人的主意,如今害得崔令胭这个出嫁的姑奶奶和侯府离心,之前二姑奶奶回门宴都没参加,今个儿对老夫人又是这般态度,在旁人看来,自然大多都是戚氏这个母亲的过错。 戚氏身子颤了颤,喉头滚动了一下,忍不住出声道:“她到底姓崔,哪怕为着自己名声,也不敢彻底和侯府离了心叫外人背地里戳她脊梁骨!” 第155章 绯红 戚氏颤着声说完这话,眼中的那点儿惶然和委屈表露无遗。 谁都看得出戚氏早就后悔了,只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纵然戚氏悔断了肠子,也没有半分用处。 更别说,戚氏也不是能低得下头认错的,更不知该如何和崔令胭相处。 她自以为能拿孝道和贤惠拿捏住崔令胭,可事实证明,崔令胭并不吃这套,反倒叫人家彻底寒了心,戚氏也没了最后一点儿余地,在老夫人面前也愈发没了体面。 屋子里的气氛愈发凝重起来。 卞氏和高氏此时也无心看戚氏的笑话,上回崔令音出嫁回门,陆秉之这个世子没过来也罢了,崔令胭竟也寻了借口没回侯府这个娘家。从那个时候开口,卞氏就愈发觉着崔令胭这个侄女有多凉薄了,这个自小被送去戚家常住的长房嫡女只怕早就对崔家厌恶至极,发生了秋芷的事情后,更是连面儿上情分都没有了。 也不怪老夫人心中难受,想也知道今日二皇子府喜宴上老夫人和崔令胭这个嫁出去的孙女儿相处起来有多尴尬,所谓的祖孙情分大抵彼此都知道不剩多少。 老夫人迁怒戚氏也不算错,说到底,这事的源头还是在戚氏身上。当初若不是戚氏偏心,将亲女儿送去戚家,这么多年都不管不顾,也不至于有今日的事情。 事已至此,想要缓和关系也要看崔令胭愿不愿意。 卞氏也不想留在这里瞧老夫人难看的脸色,便出声替戚氏解围道:“总归是咱们侯府出来的姑奶奶,胭丫头有心结一时解不开也在情理之中,左右都在京城里住着,待过些年等胭丫头心里头的气消了,总能回转过来的。毕竟,她也姓崔,如何能说疏远就疏远了?退一步说,胭丫头日后有了孩子,难道还能不认咱们宁寿侯府这个外家?不叫孩子认外祖母?传出去也不像话是不是?” 卞氏一向最会说话,几句话说下来翟老夫人脸色果然缓和了几分。 她看了眼脸色苍白满是难堪的戚氏,挥了挥手道:“行了,老二媳妇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就行了,其他人都散了吧。” 听老夫人这般吩咐,戚氏和高氏便起身退了出去。 从屋里出来站在廊下,高氏看着脸色苍白脚步都有些虚扶的戚氏,想了想,到底是压低了声音开口道:“胭丫头心里头有委屈,嫂嫂若是觉着亏欠她,还是叫她安安生生当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吧,兴许没了娘家这些亲戚打扰,胭丫头得了清净,过些年也能将这些事情释怀吧。” “总逼着这孩子释怀原谅,换做谁也不能甘心吧?别说是胭丫头才刚出阁,便是咱们这般年纪的怕也轻易做不到。” 高氏说完这话,叹气摇了摇头就径直离开了。 三房乃是庶出,也不争抢什么中馈,这些年安安分分的倒也不怕说这些话。高氏实在是看腻了府里一个个都心中明白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反倒叫胭丫头一个受了最大委屈的人咽下这些委屈,不原谅就是不孝了。 实在是可笑,若一直如此,胭丫头别说是疏远薄情了,怕是要恨上宁寿侯府这个娘家,到时候才更没脸呢。 戚氏闻言瞪大眼睛,实在是没想到一向温婉低调的高氏会突然说这些个话。 看着高氏离开的背影,她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高氏的话,叫戚氏的心脏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她身为母亲的高高在上在高氏的那番话下突然就坍塌开来,撕破了那层拿孝道描摹出来的遮羞布。 对于胭丫头来说,真是恨不得躲得她这个生母远远的吗?人一旦做错了事就再也无法挽回了吗? 身后跟着的丫鬟沁雪见着自家夫人脸色苍白难看的样子,心里头也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上前扶着自家夫人走了两步,就见着不远处肚子已经隆起,身材丰腴的柳姨娘。 戚氏见着柳姨娘,定定看了柳姨娘几眼,就移开了视线,和沁雪出了樨澜院往翠微院的方向去了。 柳姨娘看着院门口戚氏离开的方向,拿帕子掩嘴一笑,低声喃喃道:“咱们这位夫人呀,如今可不如过去有威严了。也对,老夫人这个当婆母的不喜她,侯爷也不给她这个继室几分体面,生出来的儿子还是病恹恹的,好不容易有个贵为世子夫人的女儿,人家还恨不得和她没半点儿干系。要我是她,也是没底气,心里头虚得很。” 柳姨娘说着,抬手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肚子,含笑道:“只盼着这肚子里是个男孩儿,这样你家主子往后才能在这侯府稳固了地位,哪怕只是个庶出子,只要健健康康的,别说在侯爷那里,就是在老夫人跟前儿,这孩子都是有脸面的。到时候,她才有得难受呢。” ...... 翌日一早 崔令胭梳洗完用过早膳后,就和陆秉之一块儿去了清德院给窦老夫人请安。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104节 窦老夫人也叫薛嬷嬷打听了昨日二皇子萧则大婚的事情,今个儿见他们过来也随口闲聊了几句。 不过卫国公府一向不是二皇子那边的,更因着萧则命人暗中给陆秉之下毒的事情彼此愈发有了嫌隙,所以,老夫人也不过是随便闲聊,对于二皇子府如何其实是半点儿都不放在心上的,只在瞧着皇上的态度时,心里头松了一口气。 “皇上赏赐的东西没越过当初的大皇子去,这便能瞧出皇上的心思了,皇上这是在敲打二皇子呢。二皇子若是能改改他的性子,平日里注意着些,往后再不做那些荒唐的事情,兴许还能挽回圣心。若是行事照旧或是更不像话,依我看,皇上和他的父子情分也会慢慢被消磨掉的。” “昨个儿萧则没去亲迎,今个儿这对新婚的夫妻进宫给皇上和太后请安,还不知是何等情形。若是刚成亲就闹不和,夫妻离了心,这才是真正叫人看了笑话呢!” 窦老夫人正说着,外头就有丫鬟进来回禀,说是贺氏和大姑娘陆丹嬿过来请安了。 窦老夫人叫人将人领了进来。 崔令胭和陆秉之给贺氏见了礼,陆丹嬿挨着崔令胭这个堂嫂坐了下来,不时和崔令胭低语几句,姑嫂间相处很是和睦。 窦老夫人坐在上首软塌上瞧着,心中也是一阵感慨。二房一个个都是聪明的,贺氏虽有些小心思,可该收的时候也便将那些心思全都收了起来。表面上更能当个好婶婶,和小辈们说话也慈爱和气。 二房如此,偏偏长房却是反着来的。岑氏原先还没有那么拎不清,自打胭丫头进门,瞧着竟是一日比一日糊涂。母女俩半点儿形势都看不清楚,不想着缓和彼此关系,改掉心中的那些狭隘心思,反倒是心怀不满和怨恨躲去了岑家,真不知岑氏这么些年当国公夫人都学了个什么,没半点儿长进着实叫人气闷。 岑氏便 是那种没有波折的时候瞧着还能看,一遇着事情便撑不起来,过不去心中那块儿疙瘩,连胭丫头这个儿媳都容不下。若是换成个聪明的,不管心里头如何想,总是要和和气气体体面面的,哪里会闹到现在这般地步。 她不愿意回来,长子也没心思去接人,她这当婆婆的便也没开口说什么。兴许在娘家住些日子过得憋屈难受了,岑氏和丹若才能知道国公府的日子有多好,知道知足常乐这四个字是何意思。 陆秉之到底是男子,坐了会儿就起身离开往松雪院去了。 窦老夫人又和贺氏她们说了会儿话,贺氏还有好些事情要忙活,老夫人便叫她忙去了。 没过一会儿,又有嬷嬷过来传话,说是定国公府殷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来府上了,想要给老夫人请安。 窦老夫人听着这话,便叫人将人领了进来。 嬷嬷进来后请了安就道明了来意:“我家老夫人叫人将二老爷和府上大姑娘的生辰八字送去了皇恩寺,给皇恩寺的主持看过后,说是八字相合,乃是正缘呢。老夫人听了高兴极了,赶紧派奴婢过来将这好消息告诉国公府一声,也好早些将两家的婚期定下来。” 嬷嬷说着,视线就往坐在那里的陆丹嬿看去。 陆丹嬿听着这事儿,脸颊羞得通红,起身就避去了厢房。 窦老夫人含笑对着崔令胭道:“这孩子害羞,你这当嫂嫂的过去陪她说说话吧。” 说着,又对嬷嬷道:“嬷嬷也坐下来喝盏茶。” 崔令胭起身福了福身子,便跟着陆丹嬿出去了。 厢房里 陆丹嬿脸颊绯红,神情有些欣喜又有些紧张。 她平日里一向是个娴静文气的姑娘,崔令胭少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抿嘴一笑,挨着她在桌前坐了下来。 “恭喜嬿妹妹了。” 崔令胭一句话就叫陆丹嬿脸颊愈发红了起来。 她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盏茶递到陆丹嬿面前,陆丹嬿伸手接过道了声谢。 迟疑一下,才开口道:“这几日我也想着这八字到底是合还是不合,如今得了消息,我心中才安了几分,实在是叫堂嫂看笑话了。” “只是少不得想起如今住在岑家的二妹妹,我也不怕嫂嫂嫌我心思深,这桩婚事我和母亲都中意,也想争一争。有了高僧批命的事情,这婚事最后落在我头上,我心中其实并不觉着如何愧对二妹妹。只是日后嫁去定国公府后,不知和二妹妹该如何相处,依着二妹妹平日里的性子,大抵是觉着婚事是被我这个堂姐抢了去的。” 崔令胭听着陆丹嬿这话,心想陆丹嬿这话倒是实诚,若这会儿她提起陆丹若来心怀愧疚,反倒叫人觉着虚伪了。 只是,崔令胭也明白陆丹嬿这般说也是不想叫人觉着她心存愧疚,这种事情一但自己认了心虚欠了旁人,往后便会叫人拿捏住错处,甚至得寸进尺,对陆丹嬿的名声也不好。 更何况,岑氏和陆丹若都不是那种好相与的,陆丹嬿也不傻,不会认下是自己抢了堂妹婚事的事情。 崔令胭抿了口茶:“别说是堂姐妹了,便是亲姐妹,也是该如何便如何,连祖母都说若是叫二妹妹嫁过去,这不是结亲反倒是结仇了。再说二妹妹那样的性子,和淳安公主如何能相处得来?妯娌间可不比堂姐妹,公主身份又尊贵,二妹妹只怕应付不来反倒将人给得罪了。” 听崔令胭这么说,陆丹嬿心里头松了一口气。 第156章 遐想 殷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将八字相合的消息过府回禀老夫人后,两家很快就将婚事定了下来。 过了几日殷老夫人下了帖子,请老夫人带着府里姑娘和少夫人过府做客。 崔令胭从碧柔嘴里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她懒懒靠在软塌上,漫不经心问道:“带着大姑娘过去就行了,我过去做什么?” 碧柔知道自家少夫人其实是个不爱走动的性子,尤其如今有孕在身,身上犯懒,更是恨不得无事连松雪院都不想离开一步。每日里除了去老夫人那里请安就是在松雪院后院花园里散散心,所以听自家少夫人这么说,碧柔只道:“只当去定国公府散散心了,听说定国公府景致也极好,之前为着淳安公主过门,更是好生修缮了一番,少夫人还没瞧过呢。” “行吧。”崔令胭点了点头,虽有些不大愿意去,可也知道殷老夫人开口了,她若不去没得拂了老夫人的好意。 碧柔又道:“明日也不知淳安公主会不会在场,听说公主如今和定国公住在公主府,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回定国公府了。不过事关府里二老爷的婚事,淳安公主这个当嫂嫂的按理说也是要露个面,给足了二房面子的。公主待少夫人也亲近,若是有公主在,也无人敢欺负差遣少夫人您了。” 崔令胭知道碧柔这话是个什么意思,碧柔心里头还是觉着上回殷老夫人差遣她去牡丹院给岑氏和陆丹若送赔礼的举动有些不妥,白白害得她这个少夫人叫岑氏发作了一番,听了好些不中听的话。 殷老夫人不知是没想过这些还是对崔令胭不喜,故意给了她这个差事。 崔令胭心中有数,隐隐能感觉出来殷老夫人对她的不喜,细细想想,大抵猜出是因着淳安公主对她亲近,肯给她几分体面,所以殷老夫人不喜淳安公主就连带着不喜她这个卫国公府的少夫人了。 崔令胭觉着多半是如此,不过也没将这些放在心上。毕竟两家也不常走动,哪怕日后陆丹嬿嫁给裴安,也是陆丹嬿自己的事情,她这堂嫂又不会时常往定国公府去。 这般想着,崔令胭莞尔一笑,看着碧柔道:“什么欺负不欺负的,殷老夫人能差遣我一回,难道还能有下回?她心中不管因着什么对我不喜,这种事情也可一不可再,要不然,才是叫人看笑话呢,所以你放心就是。” 二人正说着话,陆秉之从外头进来,听说了定国公府下了帖子的事情,陆秉之微微蹙了蹙眉,上前道:“不想去就别去了,明日我带你进宫给外祖母请安。” 崔令胭听着这话不由得眼睛一亮,比起去定国公府,她觉着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更自在一些。且她也有些日子没进宫了,进宫一趟也算是尽孝,总比将时间浪费在定国公府强。 这般想着,崔令胭点了点头,眉眼间都是笑意,她拉住陆秉之的袖子,含笑道:“那就这样定了,我还想着没个合适的借口不去呢,咱们进宫就不会有人说什么了。” 陆秉之失笑摇了摇头,顺着她拉着自己的动作上前挨着人坐了下来,问她上午做了什么。 崔令胭拿起手中的游记递给他,陆秉之打开一看竟是一本游记。 他道:“书房里也有不少游记。” 相处这么些日子,崔令胭早就了解了陆秉之的性子,他说这么一句绝对不是单单表面上的意思。 她含笑问道:“世子是叫我去书房里看,也不怕我扰了世子的清静,传出去也不像话。” 陆秉之不在意道:“你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看书哪里会扰了我,再说,当妻子的在书房里岂不比旁人红袖添香更正经?” 崔令胭明明知道他没有别的意思,听着这话却也不由得脸颊一红,飞快看了身边的碧柔一眼,见着碧柔忍笑退了出去,这才不轻不重捶了下陆秉之的肩膀,对他道:“什么红袖添香,世子也不怕被人误会了?” 陆秉之任由她捶了一下,在她要收回拳头时就将她的手拉了下来,圈在了自己手中。 “这有什么,本来就没有误会。” 崔令胭听他这么说,脸颊愈发红了起来,目光闪躲着警告道:“我还有着身孕,你可不许胡来。” 陆秉之被她这句话逗笑了,将人搂在怀中闷笑了几声,在她耳边低声道:“放心,我怎么会胡来,胭儿真是想多了。” 他这么一句话,更叫崔令胭羞恼,气性上来没忍住往陆秉之腰间掐了一下。 陆秉之吃痛闷哼一声,按住她的手,整个人往前一靠,就将她压在了软塌上。 身子被陆秉之压住,崔令胭脸颊通红,又有些紧张。 陆秉之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声道:“竟敢对夫君动手,实在该罚。” 还没等崔令胭反应过来,陆秉之就咬在了她的耳垂上。 崔令胭觉着耳垂有些刺痛,又有种奇怪的感觉。 之后,陆秉之压着人胡闹了好一会儿,等到两人起身的时候,崔令胭唇角发红,眼睛里也噙着水光,耳垂上还有留下来的不深不浅的牙印,看着叫人好生遐想。 见她带着羞恼瞪过来,陆秉之轻笑一声,丝毫都没有将人欺负了的愧疚。 崔令胭到了梳妆台前整理了一番,才开口叫碧柔进来,吩咐她将明日她要陪着世子进宫给太后请安的事情告诉老夫人,就说明日不能去定国公府了。 碧柔看着自家姑娘耳垂上的牙印,还有红肿的嘴唇,连忙移开 了视线,脸颊也有些红,点头应了下来,福了福身子就转身出了屋子往清德院那边去了。 崔令胭转头看着陆秉之:“碧柔还不知怎么瞎想呢?” 陆秉之勾了勾唇角:“随她怎么想,她是你身边的人,你觉着她是想我和你这般胡闹还是规规矩矩的?” 崔令胭自然知道是前者,可听着陆秉之这话,还是忍不住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不想从他嘴里再听到什么叫人面红耳赤的话来。 这人真是愈发不像是外人说的那般清冷自持的样子了,尤其是在她面前。 也不知是不是在她面前暴露了本性,所以越来越不愿意装了。 她的控诉全都写在脸上,眼睛更像是会说话一般,叫人一看就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 陆秉之咬了咬她的手指,在崔令胭脸红飞快放开捂住他嘴巴的手时,笑着解释道:“我又不是柳下惠,胭儿过去是高看我了,我愧不敢当。” 崔令胭:“......” 她觉着,陆秉之在她心中的形象慢慢破灭了,若是她说陆秉之有这么一面,旁人肯定以为她在胡说。 可偏偏,这人表面上看起来矜贵清冷,可私下里和她相处,尤其是存心想要欺负人的时候,崔令胭就觉着他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恨不得叫他抄写百遍清心咒。 ...... 清德院 碧柔将明日世子要带少夫人进宫给太后请安的事情回禀了窦老夫人。 窦老夫人听着这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到底是没说,挥手叫碧柔退了出去。 等到碧柔出了屋子,她才不知该笑还是该恼感慨道:“瞧他这上心的样子,是怕胭丫头去定国公府受半点儿委屈呢。亏得他能想出这个法子来,我倒不知秉之成婚后会变成这般性子。” 孙嬷嬷听老夫人这么说,忍不住笑道:“世子如此上心也是好事,起码有人走进了世子心里去。要不然,世子还是过去那般清冷自持的性子,谁都不愿意亲近,老夫人才有得发愁呢。如今世子待少夫人这般亲近,说不得什么时候少夫人就有喜了,老夫人就等着抱曾孙吧。” 孙嬷嬷几句话就叫窦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起来,她道:“罢了,不愿意去就不去吧,之前殷老夫人差遣胭丫头过去牡丹院替她送赔礼本来也不厚道,我就不信她不晓得咱们定国公府是个什么情形,不晓得胭丫头和岑氏这婆媳关系僵得很,当人不知道她是故意的呢。多半是瞧着淳安公主待胭丫头亲近,她发作不了淳安公主,借着长辈的架子欺负欺负胭丫头罢了。” “她呀,年轻时候就是那样的性子,只顾着自己的心思,也难怪这么些年了不仅没和长子相处好,反倒愈发叫长子和她离了心。听说如今定国公陪着淳安公主一直住在公主府,外头人难道不看她的笑话,不说她因着不喜淳安公主这个儿媳,将儿子也逼得不想留在府里了?” 孙嬷嬷伺候了老夫人大半辈子,如何不知道老夫人心中怎么想。 她开口道:“如今皇上龙体康健,有皇上在一日,不管殷老夫人自己有什么心思,都得淳安公主点头答应才行。虽说淳安公主肚子一直没动静,可也不是殷老夫人这当婆婆的能拿捏的。咱们大姑娘行事有分寸,起码不会刚嫁过去一两年就生出什么心思来,大姑娘和二夫人虽有自己的小心思,可行事却也说得上是周全。到时候,老夫人您再提点几句,不至于叫大姑娘和淳安公主妯娌不和就是了。两家结亲是喜事,也不是冲着什么过继不过继去的,说不得这半年淳安公主就有了身孕呢?” 窦老夫人点了点头,正巧这个时候贺氏和大姑娘陆丹嬿过来了。 听到明日陆秉之要带着崔令胭进宫给太后请安,贺氏心中有些失望,可也知道世子定了的事情轻易改变不了,所以她面儿上只含笑道:“世子也有些日子没进宫给太后请安了,自然是在长辈跟前儿尽孝要紧。” 话虽这样说,贺氏心中却也惊讶于陆秉之如此护着崔令胭这个妻子。她又不傻,怎看不出来这是个叫人挑不出错来的推脱法子,她只是诧异陆秉之竟连这点儿小事都护着崔氏,实在是叫人想不到。 贺氏和陆丹嬿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话,中午时就留在清德院陪着老夫人用了午膳。 老夫人知道明日陆丹嬿要去定国公府,便叫人开了私库寻了几样贵重的首饰给陆丹嬿,又叫人给崔令胭送了两支步摇。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105节 贺氏见着老夫人事事都想着崔令胭,也着实感慨崔氏实在是好福气。 想起如今还在岑家住着的岑氏和陆丹若,她在心里头摇了摇头,若崔令胭在府里和谁相处不来,也就这婆婆和小姑子了。 说到底,是岑氏和陆丹若不知足,一个想摆婆婆的架子,一个想叫崔令胭这个当嫂嫂的处处低一头,让着她这小姑子。 高门大族里这样的媳妇不算少,可崔氏却不是个能叫人拿捏的性子,陆秉之又如此护着她,老夫人爱屋及乌也疼爱这个孙媳,所以岑氏和陆丹若看不清形势,这才落得这般处境。 贺氏暗暗想着,往后定不能得罪了崔氏,这卫国公府虽说老夫人才是说话最顶用的人,可实际上,这府里如今身份最尊贵的是陆秉之这个世子。 等到从清德院出来,贺氏便对着陆丹嬿叮嘱道:“你瞧瞧世子是如何护着你堂嫂的,你即便嫁日后嫁去定国公府,也定要和你堂嫂好好相处。可别觉着你祖母对你堂嫂好,心中就有了什么意见。” 陆丹嬿想起方才祖母叫人给嫂嫂送首饰的事情,抿嘴一笑,挽着贺氏一边朝前走一边道:“女儿难道是那等眼皮子浅的?祖母自己的东西,能给我们这些孙女儿,难道不能给堂嫂这个孙媳,这是哪里来的规矩?女儿又不是二妹妹,在这些小事情上钻了牛角尖白白得罪了人。再说,堂嫂这人挺好相处的,也不怕和咱们二房走动的多叫大伯母不喜,有些时候我也挺羡慕堂嫂这般肆意。” 听女儿这般说,贺氏笑了笑:“她未出阁时过得不好,出阁后兴许和世子是天定的缘分,这才过得顺遂自在。没有世子这个当夫君的护着,你当你堂嫂在卫国公府能这般自在,也不怕得罪了你大伯母这个当婆婆的和你二妹妹这个小姑子。如今反倒是你大伯母和你二妹妹落了下风,没脸在国公府住着只能回岑家了。其实,你大伯母和你二妹妹以为自己有多大的脸面呢,这女子嫁人后哪里能回娘家常住,这夫家才是正儿八经的家呢,要是换做是我,肯定不会将到手的好牌给打烂了,明明当时能嫁给你伯父当继室是多大的体面,偏偏她自己作死不知足,弄得如 今这般狼狈。” 二人一边说一边往住处去了。 第157章 发烫 二皇子府 郑穗宁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首饰盒子里一排的首饰,选了一支赤金嵌红宝石步摇。 丫鬟福月拿起步摇帮着自家姑娘簪在发上,眼睛里却是忍不住噙满了泪水,只是强忍着不落下来。 郑穗宁从镜子里见着她这般模样,淡淡问:“哭什么,你家姑娘如今当了二皇子妃,身份尊贵,再不用受府里那些欺负,难道你不替我高兴?” 她不说还好,话音刚落,福月强忍着的眼泪瞬时落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郑穗宁道:“姑娘,要不咱们将这些事情全都告诉老夫人,叫康寿侯府替您做主吧,殿下,殿下也太欺负人了些。” 二皇子大婚当日不来康寿侯府亲迎叫自家姑娘丢了颜面便罢了,姑娘原本在康寿侯府也受过不少委屈的,可哪里能想到,姑娘自己不计较,殿下竟是和姑娘喝过合卺酒后就出了新房,当晚宿在了崔令徽那里。 洞房花烛夜殿下宿在一个侍妾房里,这分明就是狠狠打了自家姑娘一记耳光,是存心作践姑娘呢。 昨个儿几个侍妾过来敬茶,崔氏竟还起晚了,听人说殿下才从她房里出来,所以等到秋宁和玉兰敬茶约莫一个时辰后,崔氏才姗姗来迟,脖子上还留了个青紫的吻痕,瞧着着实不像样子。 崔氏跪在蒲团上给自家姑娘这个正室敬茶,可屋子里的气氛却是格外的古怪。 姑娘这个正室的脸面被殿下踩在脚底下,殿下既不满意姑娘,何不推了这门亲事,哪怕是太后赐婚,这婚事听说也是淑嫔娘娘自己和太后求来的,谁知道这一进门却是叫姑娘受了这般大的委屈。 昨个儿殿下带着姑娘进宫请安,哪里有新婚夫妻的样子,白白叫人看了笑话。 今日是成婚第二日,姑娘还要进宫陪着淑嫔娘娘说话,方才殿下竟是派人过来,说叫姑娘带着崔氏一块儿进宫。 她一个丫鬟都看不下去殿下如此羞辱自家姑娘了,只是人微言轻身份卑贱,只能在心中替姑娘委屈,着实憋闷。 郑穗宁听着她这些话,苦涩地摇了摇头:“过去我在府里的处境旁人不知,你是我身边的大丫鬟,难道能不知道,他们哪里会替我做主。我这样一个女儿,得宠了是家里的体面,不得宠,只是颗没用的弃子罢了。” “别忘了,二妹妹还说我乃丧母长女,这身份嫁给二皇子着实高攀。她也是侯府嫡女,若不是太后赐婚旨意写的人是我这个长姐,她觉着合该是她来当这个二皇子妃的。我如今这般情况若是叫继母和二妹妹知道了,不过是被人看了笑话罢了。” 福月听她这么说,心里头愈发难受,可她知道姑娘已经很难受了,她这当丫鬟的该宽慰姑娘而不是给姑娘添堵,所以很快拿帕子擦了擦眼泪,道:“只盼着明日三朝回门殿下能给姑娘脸面,陪着姑娘一块儿回康寿侯府,不然,姑娘这刚成婚便不得宠,继夫人和二姑娘肯定要说些刺耳难听的话了。” 郑穗宁淡淡道:“都这样了,也不怕再坏到哪里去。左右大婚当日殿下没有亲迎,康寿侯府早就没了脸面,也不差这么一遭了。” 正说着话,外头有丫鬟进来回禀,说是崔姨娘过来了。 郑穗宁从梳妆台前起身,走到软塌前坐了下来,才开口叫人将崔令徽领了进来。 崔令徽今日穿着一身杨妃色绣芙蓉花褙子,梳着流云髻,发上簪了一支赤金芙蓉花簪子并两朵珍珠珠花,缓步进来,身上并不半点儿侍妾的卑微和怯懦。 本就是侯府贵女,又是长房嫡出,崔令徽和郑穗宁身份相当,因着洞房花烛萧则宿在崔令徽房里更叫二皇子府上上下下都高看了崔令徽几分,以至于崔令徽见着郑穗宁这个主母的时候也有了底气所以少了几分恭顺,她只福了福身子,开口道:“妾身给姐姐请安,今日殿下吩咐姐姐和妾身一块儿进宫陪娘娘说话,妾身瞧着是时候出门了,总不好叫娘娘等着咱们。” 福月瞧着崔令徽这般样子,心中实在愤愤不平,可这事情是殿下吩咐的,所以她也不敢说什么,免得将话传到殿下耳朵里殿下愈发不喜自家姑娘这个妻子。 比起福月这个丫鬟难看的脸色,郑穗宁瞧着崔令徽这般半点儿都没有侍妾该有的样子,却是丝毫都没放在心上。 萧则行事本就肆意妄为,不是端方君子,对妻子不宽厚自然对侍妾的宠爱也只是宠爱而已。甚至,在郑穗宁看来,萧则如此行事,兴许是骨子里就存着想要破坏一切的心思,想看她这个当妻子的和崔令徽为着他这样一个男人斗得你死我活吧。 郑穗宁没和萧则相处多少时间,甚至连洞房花烛都没有,可因着自小背负克死母亲的罪过又不被父亲和祖母喜欢,郑穗宁自小也算是看惯了人情冷暖见识了人性,以至于能从萧则的行事中窥探到他心底的阴暗。 所以,郑穗宁心里头其实并不如何迁怒崔令徽,不过都是殿下手中的棋子。譬如今日,崔令徽陪着她进宫给淑嫔娘娘请安,在福宁看来是萧则在羞辱她这个当妻子的,在打她的脸面。可在郑穗宁看来,萧则有这个心思是真,可叫崔令徽跟在她身边,叫崔令徽难堪也是真。 毕竟,崔令徽出身高门,差点儿成了卫国公世子夫人,也曾被人羡慕嫉妒,如今跟在她这个二皇子妃身边,哪怕她这个二皇子妃不得宠,大婚当日被萧则冷落,也改变不了崔令徽如今只是一个妾室的事实。 若她猜测是真,萧则的心性着实阴狠又毒辣,洞房花烛夜萧则离开,对她来说倒是件好事。 “我也收拾妥当了,妹妹这么说那咱们就快些进宫,免得叫娘娘等着。”郑穗宁丝毫不恼,含笑道。 她这般反应崔令徽只觉着是强颜欢笑,是她不想失了主母的体面,所以便开口道:“是,劳烦姐姐带我一块儿进宫了,姐姐和殿下才刚成婚,按理说我不该跟着姐姐进宫才是,只是殿下吩咐,妹妹我也实在不敢忤逆,还望姐姐莫要怪我才是。” 崔令徽直接就将这层窗户纸给撕破了,愈发叫人觉着郑氏面上无光。 福宁眼底露出几分愤恨来,才想开口就听自家主子含笑道:“我哪里会责怪妹妹,别说是天家了,就是寻常百姓人家,但凡是手里有银钱的,哪个不纳妾。殿下肯给妹妹你体面,也是妹妹自己挣来的,我只佩服妹妹,如何会怨怪妹妹呢。” “说句真心话,我反倒盼着妹妹早些有孕,能给皇家开枝散叶呢。” 郑穗宁这番话倒叫崔令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有种说不出口的憋屈。 郑穗宁没等她继续说,就起身带着福宁往外头走 去,崔令徽愣了愣,虽还想再刺郑穗宁几句,却也只能跟了上去。 马车徐徐出了二皇子府所在的巷子,一路往皇宫方向去了。 卫国公府大门口 崔令胭扶着陆秉之的胳膊进了马车,见着陆秉之上来放下车帘,她往车厢边躲了躲,离陆秉之远了些,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脖子。 陆秉之见着她的动作,轻笑一声:“放心,领子遮住了谁也看不见。” 说着,拍了拍自己身边,道:“躲那么远做什么,我难道还能在马车上做什么?” 崔令胭脸颊一红,上前拿手捂住了他的嘴,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你不要胡说,外头有人听见怎么办?” 陆秉之眉眼间都是笑意,揽着她的腰叫她靠在自己怀中,伸手拉开了她的手圈在自己手中,含笑应道:“知道了,都听胭儿的。” 想到昨晚陆秉之又骗又哄逼她做的那些不知羞的事情,崔令胭觉着这话半点儿都不可信。什么都听她的,明明这人一点儿都不听她的。 马车徐徐往皇宫门口驶去,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在宫门口停了下来。 陆秉之先下了马车,又扶着崔令胭从马车上下来。 慈宁宫 太后见着陆秉之和崔令胭进宫,眉眼间都是笑意,满是慈爱叫崔令胭到自己身边坐了,瞧着她气色极好,从容温婉,瞧着还胖了些,心里头就知道他们夫妻两个相处的极好。 只有日子过的顺遂宽心,才能养出这般的从容,在她这个太后面前竟也少了几分拘束。 太后命人上了内务府送来的太平猴魁,又叫人拿了宫里头做的点心,就和二人闲聊起来。 崔令胭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不知不觉碟子里的点心就少了下去。 太后含笑看着她,瞧着她的好胃口却又愣了一下,下意识朝陆秉之看去,出声问道:“胭丫头瞧着丰腴了些,胃口也好,这莫不是有孕了?最近可叫太医诊过脉没有?” 太后在宫里头住了大半辈子,眼力是极好的,心中有了这个猜测也不必顾忌,便问了出来。 崔令胭脸颊一红,身边的陆秉之回道:“太医看过了,诊出来的是喜脉,所以最近胃口好些。” 太后一听这话,脸上的喜色掩饰都掩饰不住,对着崔令胭叮嘱了一番,又对着陆秉之道:“女子有孕可是大事,不仅你要注意着,身边伺候的人更要尽心,平日里的吃喝也要注意。” 太后说着,又继续叮嘱了几句,虽未明说,却是叫陆秉之莫要欺负了人。 崔令胭早已不是未出阁时什么都不懂的,如何听不出太后的意思,她脸颊一红,心想陆秉之只会欺负人,哪怕顾忌着孩子不碰她,也能叫她面红耳赤,哄着她做些羞人的事情。 想着昨晚种种,崔令胭觉着自己脸颊都在发烫,此时耳边传来陆秉之清冷好听的应承声:“孙儿知道轻重,怎么会欺负人。” 太后一直知道自己这个外孙清冷自持的性子,更知道他不是那等好女/色的,所以听他这么说自然也就放心了。 崔令胭听着陆秉之这话却是心中不由得腹诽一声,但也不敢戳窜陆秉之的谎话,只是在太后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瞪了陆秉之一眼,然后很快收回了视线。 陆秉之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眼底有着浅浅的笑意。 安阳宫 淑嫔见着郑氏带着崔令徽进宫,微微蹙了蹙眉。 儿子洞房花烛夜宿在了崔氏那里,这令淑嫔愈发不喜崔氏,觉着崔氏勾得儿子没了分寸,连这点儿脸面都不给郑穗宁这个妻子。 即便心中知道萧则的性子,可淑嫔是当母亲的,总喜欢将过错往旁人身上推,而不是儿子行事肆意妄为,不顾流言蜚语。 所以,淑嫔见着郑氏和崔令徽请安时,只含笑对着郑氏道:“穗宁你起来吧,过来陪本宫说说话。” 说着,像是没看见依旧保持着行礼动作的崔令徽,叫郑穗宁在软塌前坐了下来。 郑穗宁并不因着淑嫔叫崔令徽难堪而心中欢喜,这些个手段只叫她觉着厌烦,她缓步上前坐在软塌上陪着淑嫔说了会儿话,便看了脸色有些发白的崔令徽一眼,开口求情道:“崔氏昨晚侍奉殿下辛苦,娘娘看在殿下的面儿上,还是叫崔氏起来吧,免得殿下知道了不高兴。” 郑穗宁这话明显是替崔令徽求情,言语间又将萧则搬出来,淑嫔本就没有理由责罚崔令徽,此时听着她这话便对着崔令徽淡淡道:“你起来吧。” 崔令徽起身,身子微微晃了晃,脸色有些发白。 淑嫔瞧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不屑,想着这崔氏就是拿这副模样勾引了儿子的。原本在宫中的时候儿子还对崔氏平平,只当成个玩意儿罢了,这才过了多久,也不知崔氏如何入了儿子的眼,竟在大婚当日宿在了她房里。 莫不是学了什么狐媚的手段,在床榻上专会勾人了? 这般想着,淑嫔出声道:“崔氏你也是出自高门大族,该知道自己如今是个什么身份,当妾就该守着妾室的本分才是,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闹得则哥儿后院不得安生,本宫这话你可明白?” 崔令徽眼中闪过一抹难堪,此时却是不敢表露出半分委屈和不快来,她之恭恭敬敬道:“是,妾谨遵娘娘教诲。” 淑嫔从她身上收回视线,对着郑穗宁温声道:“则哥儿是有些对你不住,你多体谅他,不管如何,你才是正儿八经的皇子妃,其他的妾室即便得宠,甚至生下孩子,也越不过你这个正室去。” 这些话在昨日萧则带郑穗宁进宫请安的时候淑嫔已经说过了。郑穗宁知道,淑嫔是怕康寿侯府有意见,是在安抚康寿侯府,也安抚她这个儿媳妇。 郑穗宁心中比起委屈,其实更多的还是一种无力,因为她早就知道萧则不是良人,甚至没有该有的品性。所以,听着淑嫔这话,她心中并不为所动,更不觉着淑嫔替她敲打崔令徽有半分用处,却也装出几分感激来,对着淑嫔道:“儿媳明白娘娘的意思,殿下贵为皇子,儿媳能嫁过来已是高攀了。儿媳会和殿下好好相处,不敢说委屈。” 郑穗宁这番话说下来,淑嫔心中便对这个儿媳愈发满意起来,想着郑氏虽是丧母长女,可到底在府里受过磋磨知道人情世故,所以也没有寻常高门贵女身上的那股子骄纵和矫情,倒是好拿捏得很,不怕她和则哥儿不和闹到宫里头来,害得则哥儿失了皇子的体面,惹得皇上不喜。 正说着话,外头有宫女进来回禀:“娘娘,卫国公世子带着崔氏进宫来给太后请安了,这会儿正在慈宁宫呢。” 淑嫔听着这话,眉头就是一蹙,想起外家派人递话进宫,说是则哥儿大婚那日崔氏是如何堵得外家那边的女眷说不出话来。 她没好气道:“陆秉之不过是太后的外孙,又不是嫡亲的孙儿,这时不时进宫打的是什么主意,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她说着,想了想,就对着郑穗宁道:“咱们也过去给太后请安吧。” 说着,她看了眼下意识攥紧手中帕子的崔令徽,淡淡道:“你也跟着吧,则哥儿大婚那日你那继妹也去了府里,却是没机会见你这个姐姐,本宫宽厚,今个儿也叫你们姐妹见一面,免得侯府觉着则哥儿亏待了你。” 第158章 怨怼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106节 听着淑嫔的话,崔令徽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知道淑嫔是不喜她,所以故意想叫她在崔令胭面前难堪。 她迟疑了一下,就听淑嫔带着几分不屑道:“怎么,你是不想领本宫的情?” 崔令徽心中纵是这般想也不敢将话说出来,只能挤出一个笑意来,道:“娘娘误会了,妾只是自知身份卑微,怕到了慈宁宫惹得太后不喜。” 淑嫔毫不在意道:“无妨,你到底是伺候则哥儿的人,出身也和秋宁她们不同,太后顾忌则哥儿总不会当场叫你难堪的。” 说完这话,淑嫔就扶着郑穗宁胳膊往外头走去。 崔令徽咬了咬嘴唇,只能跟在二人身后。 去慈宁宫的路上,淑嫔句句都是对陆秉之这个卫国公世子的不满,对着郑穗宁道:“他纵是淑宁长公主所出论身份也越不过则哥儿去,却是不知尊卑,竟敢不将则哥儿这个皇子放在眼里。若不是这个缘故,则哥儿如何会和他过不去?可偏偏,太后偏心,陆秉之又惯会摆出那副清冷淡然的样子,倒显得则哥儿是故意和他过不去了。你是则哥儿的正妻,往后也时常进宫陪陪太后,若能讨得太后喜欢,也能对则哥儿有份儿助力。可别叫陆秉之夫妻处处讨了太后的喜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并非世子,而是皇上亲子呢。” 郑穗宁被淑嫔这般倚重亲近,心却是一点一点冷了下来,眼底也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嘲讽。 她算是知道了萧则为何会是那般性子,原来根源竟是在淑嫔身 上。 有萧则这样一个夫君还有淑嫔这样一个婆母,她这个二皇子妃如今瞧着体面,可不知日后会是个什么结局。 压下心中的这个想法,郑穗宁含笑对着淑嫔点了点头,满是恭敬道:“是,穗宁知道了,若能讨了太后的喜欢,也是穗宁的福气。” 淑嫔满意她这个回答,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明白本宫的苦心就好,则哥儿凡事都由着自己的性子,难免叫你受了些委屈,可总有一日能看到你的好,知道你这当妻子的处处都替他着想,是真正和他一条心的。” 郑穗宁点了点头,脸上装出几分羞涩的样子,微垂着眉眼移开了视线。眼角余光看到身后崔令徽的裙角时,想着淑嫔如此不顾崔令徽的面子说出这些话来,也真是将崔令徽当成和秋宁还有玉兰那般出身的侍妾了。 也不知崔令徽此时是什么心情。 慈宁宫 太后听到宫女回禀说是淑嫔带着二皇子妃郑穗宁和崔令徽过来请安,脸上的笑意就淡了几分,对着宫女吩咐道:“将人领进来吧。” 崔令胭见着太后这表情,自然知道太后心中不喜淑嫔过来。 且她想到郑穗宁昨日才跟着萧则进宫请安,今日郑穗宁不待在二皇子府而是进宫陪着淑嫔,甚至还带着崔令徽,这心思就有些叫人觉着故意为之了。 也不知是郑穗宁故意将崔令徽带在身边叫崔令徽难堪,还崔令徽自己在萧则面前挣了这份儿体面,所以才能跟着郑穗宁一块儿进宫。 可不管因着什么,她们一块儿进宫实在是叫人瞩目,在太后眼中多半会觉着没有分寸,所以才面露不愉吧。 听着太后的吩咐,宫女应声退下,很快就领着淑嫔几人进来。 崔令胭想到上回她和陆秉之进宫给太后请安,也是在慈宁宫陪太后说话时,淑嫔带着崔令徽过来请安。 上回如此,今日又是如此。 不用想,淑嫔是故意的。 想起萧则婚宴上淑嫔外家的女眷和她之间生了口角,崔令胭觉着兴许淑嫔心中不满,所以今日才过来。 可她过来又能如何,那女眷在婚宴上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本就没了脸面,难道淑嫔还会质问是她这个世子夫人欺负了人?崔令胭觉着淑嫔应该不会那么蠢。 她将这些心思藏在了心中,看着淑嫔落座后便陪着太后闲聊起来,又很是夸赞郑穗宁这个儿媳,还说郑穗宁最是孝顺,平日里也爱抄些佛经,太后喜爱礼佛,往后就多个孙媳陪在身边了,听着听着,慢慢明白了淑嫔的心思。 毕竟淑嫔一番话说下来,谁都能听出来是说太后该多疼萧则和郑穗宁这嫡亲的孙儿和孙媳,而不是陆秉之和崔令胭这个外孙和外孙媳妇。 亲疏远近,尤其是皇家更该分清。 郑穗宁站在淑嫔身侧,微微低着头,脸颊有些微红,不知在想着什么,崔令胭能感觉到她身上的一股局促和紧张,隐隐还有种难堪。 崔令胭看了她一眼,想到她之前在康寿侯府的处境,又想到她嫁给萧则当了二皇子妃后,萧则给她的那些难堪,不免心中生出几分同情来。 在那个梦中,她嫁给戚绍章面对的便是那般处境。不过同情归同情,她从不小看京城里的这些高门贵女。 郑穗宁日子过得再不好,也顶着二皇子妃的名头,在这京城里有的是体面,外人即便要议论大婚的事情,也只是私下里议论,只要不蠢就不会当着郑穗宁的面说些什么。 崔令胭将心思从郑穗宁身上收回来,一边轻抿着茶一边听淑嫔和太后说话,夸了郑穗宁这个儿媳一阵后,淑嫔自然就说到了大婚当日的事情,随口说道:“则哥儿成婚那日淳安这个当姐姐的竟是没亲自参加,若是身子不适可连句派人过来解释的话都没有,哪里像是姐弟,就是外人也不会如此吧。淳安这些年误会我这个姨母,皇上每每护着,可淳安到底是天家贵女金枝玉叶,有时候若是太过由着自己的性子,没得影响了自己的名声,您不知道外头多少人编排议论淳安呢。她嫁人多年肚子都没动静,这眼瞧着小叔要成婚了,外头都在说等卫国公府大姑娘陆丹嬿嫁过去生下孩子,就要过继到淳安膝下呢。嫔妾这当姨母的心中也少不得为此揪心,不知该如何是好。要嫔妾说,还是给定国公身边放个人,哪怕生下孩子后去母留子将这孩子养在淳安名下,也好过过继二房的孩子,日后牵扯更多。” “殷老夫人劝说不了定国公,淳安一向又骄纵由着自己的性子,嫔妾觉着只有太后您这嫡亲的祖母能管着淳安些了。” 淑嫔这话说下来,殿内一阵寂静。 崔令胭虽没看身边的陆秉之,却也能想到陆秉之眼底此时有多少寒意。 太后听出淑嫔的意思,却是丝毫没将淑嫔这话听进去,只开口道:“你操心则哥儿的事情就行了,淳安自有皇帝操心,有皇帝在一日,定国公府还敢委屈了淳安不成?” “还是说,淑嫔你是觉着过些年皇帝就庇护不了淳安这个亲女儿了?” 太后这话就着实有些重了,尤其当着陆秉之和崔令胭的面说出来,分明是丝毫都没有顾忌淑嫔和萧则这二皇子的面子,可见太后有多不乐意听到淑嫔说这些。 皇帝庇护不了淳安有两层意思,一是皇帝驾崩,二是皇帝健在,权力却是给了旁人。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怨怼诅咒之言,淑嫔哪里敢认! 淑嫔当下脸色苍白如纸,连忙起身跪地告罪道:“太后娘娘,嫔妾哪里是这个意思。嫔妾关心淳安一时失言,还请太后恕罪。” 淑嫔这个当婆婆的跪在地上,郑穗宁自然也不好看着婆婆难堪,也跪在了淑嫔身后,崔令徽只能跟着跪了下去。 一时间,殿内只有太后,陆秉之和崔令胭坐着,倒叫这场面愈发难堪了。 陆秉之丝毫都没有想要起身的意思,崔令胭陪坐在他身边,自然也没有动作。 淑嫔见着二人这般,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心中觉着儿子果然将这陆秉之看透了,真是半点儿分寸和规矩都不懂,以为太后这个当外祖母的疼他,他就能这般张狂无礼了! 她可是诞育下皇子的,郑氏又是皇子妃,哪个身份比不得陆秉之尊贵,如何能叫陆秉之这般安心坐着,反倒是叫她和郑氏跪在下头。 且那崔令胭竟也全然没发觉什么不对,半点儿都不觉着拘束不安,能陪着陆秉之安然坐在那里看着她和郑氏的狼狈。 太后任由淑嫔跪了片刻,这才开口道:“哀家知道你的心思,只是淳安的事情一直都是皇帝操心的,别说是你这个没多少情分的姨母了,就是哀家,也不好管淳安的事情。再说,定国公对淳安情深义重,这纳不纳妾是人家夫妻关起门来的私事,淑嫔你就莫要瞎操心了。有这闲功夫不如多劝劝则哥儿叫他收收自己的性子,叫他好好待郑氏这个妻子,别闹出什么丑事惹得皇帝不喜才是正经。” 太后这话落下,谁都听得出她的不快,还有对萧则这个孙儿的不满。特意点出叫萧则待郑氏好些,定然也是因着太后知道萧则大婚之日没有去康寿侯府亲迎,甚至知道了洞房花烛夜萧则宿在侍妾崔令徽房里的事情。 对于儿子成婚这几日种种行事,淑嫔心中并非不虚。要不然也不会郑氏一连两日进宫,她每每都要安抚宽慰郑氏,今日更在郑氏面前敲打了崔令徽。 可儿子和郑氏刚成婚便夫妻不和的事情被太后毫不掩饰当着陆秉之和崔令胭的面说出来,淑嫔难堪的同时只觉着太后丝毫都没将则哥儿当做孙儿疼爱。 陆秉之不过一个外孙,在太后心中竟是比则哥儿这个嫡亲的孙儿都要重要得多。 怪不得儿子不喜陆秉之这个表弟,甚至恨不得他去死。 往日里她都劝着儿子,可今日这般难堪,她和郑氏跪在这里,陆秉之和崔令胭却依旧坐着,叫她头一回有了和儿子一样的心思。 还有淳安,太后也不见得有多疼淳安这个孙女儿,不过是见着皇帝对淳安疼宠,所以才做出这副姿态来吧,当她不知道呢。 她今日过来本想借着太后的手给淳安添堵,只她没想到,太后竟是半点儿都没将她的话听进去,反倒是给她安了这么大一个罪名,叫她如此难堪。 过了良久,就当淑嫔死死掐着手心,几乎能将指甲刺进肉里渗出血来时,太后才淡淡道:“起来吧,往后说话小心着些,你都进宫多少年了,该知道口无遮拦会招来多少祸事!哀家不与你计较,可你这话若是落在旁人耳朵里,未必不与你计较!” 淑嫔应了声是,这才站起身来。 第159章 人心浮动 太后敲打完淑嫔后,视线落在郑穗宁身上,随即移到崔令徽处,平静道:“你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往后还是莫要跟着进宫了。若你有一日母凭子贵,哀家自然给你该有的体面。” 崔令徽根本就没有想到太后会说出这些话来,比起淑嫔对她的敲打和磋磨,太后 短短几句话,一个母凭子贵才能换来该有的体面,更叫崔令徽颜面无光满是难堪。 她压下心中的难堪,恭恭敬敬应承道:“是,妾谨遵太后教诲。” 看着崔令徽略显苍白的脸色,太后没有半分同情,只将手中的茶盏搁在桌上,带着几分疲惫道:“行了,说了这会儿话哀家也有些乏了,淑嫔你带着人退下吧。” 太后开口赶人,淑嫔心中不快,却也不敢将这些不满表露出半分来,只能应了声是,带着郑穗宁和崔令徽退下了。 太后看着几人离开,才对着崔令胭道:“则哥儿大婚宴席上发生的事情哀家都听说了,好孩子,往后遇着这种事情顶回去就是了,也别顾忌谁的面子。别说淑嫔如今只是个嫔位了,哪怕她还是贵妃,在皇帝那里也没多少脸面。你是秉之的妻子,被人欺负了秉之也没多少脸面,胆子大些旁人才不敢欺你。” 崔令胭点了点头,受教道:“是,孙媳知道了。” 太后点了点头,又对着陆秉之道:“叫胭丫头陪我在慈宁宫用膳吧,你去给你舅舅请个安,若你舅舅留你,就在勤政殿用膳,之后再回来接胭丫头。” 陆秉之听着这话,点头应下,看了崔令胭一眼,这才起身退出了殿外。 崔令胭目送他出去,好半天都没将视线从门口移开。 太后瞧着她这般,忍不住笑道:“你和秉之成日里待在一块儿,竟还这般惦记着人,一时半刻都离不开吗?” 太后一句玩笑话顿时叫崔令胭脸颊羞红,有些不知该如何接太后这话,只能微垂下眉眼,做出一副害羞的模样。 太后笑了笑,突然将话题转移开来,出声问道:“哀家听说定国公府裴安和府里二房的陆丹嬿的婚事已经定下了,你和贺氏还有陆丹嬿相处不错,可知这二人的性情?” 太后这话问出口,便是存了几分打探的心思。崔令胭不是傻的,如何听不出太后是替淳安这个孙女儿担心。想来,淳安虽贵为公主,可出嫁多年没有身孕,即便是太后心中也是难免操心。 崔令胭想了想,开口道:“二婶和嬿妹妹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应该不会轻易做蠢事。再说,有些事情关键不在于旁人如何想,而是定国公如何想。听说定国公对公主情深,从未动过纳妾的心思,若真是如此,定也不会想着拿过继一事伤了公主的心。” 太后知道她的是聪慧通透的,听着她这番话半点儿也不觉着意外。她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些年他待淳安是好,可男人的深情有时候说变也就变了,淳安膝下没个孩子,总是叫人不踏实,更别说定国公府那个老夫人了。皇帝如今身子康健对淳安也一向纵容庇护,可哀家说句实在话,皇帝总不能在那个椅子上坐一辈子,人总有离开的那天。到时候,谁又能护着淳安。淳安那性子,和几个皇子关系都不大亲近,和萧则这个弟弟更是打小就有仇,有些事情哀家不说你定也知道些,这若是大皇子坐上那个位子还好些,可若是二皇子,一但在那个位置上,淳安说不得会落得个什么下场。到时候,没得将定国公府都给赔进去。依着淳安的脾气,未必会想要牵连定国公府。” 崔令胭没想到太后会对她说这些心里话,她只能开口宽慰道:“公主自有公主的造化,再说,太后和皇上如今都身子康建,自能庇护公主。孙媳虽和公主只想处过几回,可也看出公主并非那种轻易能叫人欺负了的,公主未必会将外头那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定国公这么些年都不纳妾,还能时常陪着公主去皇恩寺礼佛,想来夫妻间也是有诸多信任和默契的。若叫太后您这祖母为此太过操心,公主知道了才会心中难受呢。与其担心以后,不如先过好眼前,说不得事情有什么转机,公主什么时候就有了身孕呢?” 崔令胭这些话说得实在,听在太后耳朵里便愈发对她喜欢疼爱了几分。 太后含笑点了点头:“哀家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倒叫你一个小辈来宽慰,不过你这话不错,淳安能叫定国公陪着去皇恩寺,如今两人还一块儿在公主府住着,其实也无需哀家操心,你年纪小,倒是个通透聪慧的,怪不得秉之会对你如此上心。” 崔令胭脸颊微微一红,没有接话。 太后又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就带着她去了小佛堂礼佛。 崔令胭帮着太后抄了几张佛经,很快就到了午膳的时候。 御膳房送来的都是江南那边的膳食,崔令胭陪着太后一块儿用了膳,宫女将饭桌上的东西收拾下去,又奉上了清茶,正喝着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宫女进来回禀,说是世子留在勤政殿陪皇上用膳,还回禀说淑嫔留了郑氏一块儿用膳,叫崔氏先出宫回二皇子府了。 太后点了点头:“知道了。” 见着宫女退下去,太后才对着崔令胭道:“郑氏瞧着不像是难相处的,往后彼此遇着,依着礼数相处就是了。至于你那继姐,彼此既没什么姐妹情分,她好与不好只当不认识就是了,不必在意旁人的话。哀家不喜她并非是介意她如今只是个侍妾的身份,而是瞧不上她的心性,明明是自小在侯府教养大的,却是经不住半点儿事情,性子狭隘,她哪怕生了孩子,我看也教导不好那孩子。到时候,将那孩子记在郑氏名下养着就好。” 崔令胭听着太后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她其实如今也不在意崔令徽如何了,哪怕崔令徽真用了得子的方子有了身孕,成了萧则的侍妾,最后她和孩子也不见得有什么好下场。 既如此,何苦将她放在心上。 太后见着崔令胭表情平静,没有流露出半分看戏和痛快的心思,心中更是赞许,觉着崔令胭自小不在侯府长大,心性气度倒是将崔令徽这个继姐踩在了脚底下,不得不说是这孩子生性良善,骨子里就和崔令徽是不一样的人。 ...... 安阳宫 “娘娘,陆世子去了勤政殿请安,皇上召见了,还留了世子一块儿用膳。” 淑嫔听着宫女的回禀,彻底没了胃口,将手中的筷子重重放在桌上,拿过宫女递过来的茶水漱口后,便起身往软塌前走去。 郑穗宁跟着走到软塌边,微垂着头不敢出声。 淑嫔看了她一眼,心中觉着郑氏也是个没眼色的,今个儿她在慈宁宫吃了挂落,郑氏竟是个笨嘴拙舌连宽慰人的好话都不会说,只陪在她这个当婆婆的身边像是个闷葫芦似的瞧着就叫人心里头憋闷。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107节 淑嫔本想发作,可想着郑氏才嫁给儿子几天,康寿侯府又被儿子下了颜面,儿子不喜郑氏,她这当婆婆的反倒要给郑氏撑腰,别叫外头看了笑话。如此想着,便按捺下心中的烦躁,对着郑氏挥了挥手道:“行了,你才嫁进府中多少事情都要你处理,回府忙你的去 吧,不必在宫里头陪本宫了。” 郑氏听着她这话,脸上露出几分忐忑和紧张来,瞧了眼淑嫔的脸色,这才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道:“儿媳告退,改日再进宫给母妃请安。” 说完这话,郑氏便转身退了出去。 淑嫔见着她离开,这才彻底沉下了脸色,不快道:“之前则哥儿去勤政殿请安去上几回皇上也只见一回,这陆秉之进宫,皇上却是每每都要留他说话,甚至留他一块儿用膳。他这当外甥的,倒是比则哥儿这些皇子都像是皇上的亲子,皇上也不怕寒了则哥儿他们的心。” 淑嫔自打失了贵妃的位分如今在宫中最后一点儿体面都没了,倘若不是膝下还有萧则这个皇子,她没有恩宠位分又不高,在这后宫里处境只怕更难堪。 身边的宫女嬷嬷虽然态度依旧恭顺,可每每淑嫔发脾气,也少有人敢劝,甚至觉着在这安阳宫当差实在是没什么好前程,倒不如想法子换个地方,起码不用整日里瞧着淑嫔娘娘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底下人的心思淑嫔没有感觉出来,可伺候了淑嫔这么些年的端嬷嬷却是察觉出几分人心浮动,她使了个眼色叫殿内的人全都退下,这才出声宽慰道:“娘娘何至于生这般大的气,陆世子再如何也绝对越不过咱们殿下去,这亲子和外甥亲疏远近皇上难道心里头不清楚,皇上这般,也不过是看在太后的面儿上,顾及已故淑宁长公主罢了。” “娘娘如今最要紧的是该劝劝殿下,殿下若是冷落了郑氏,这夫妻不和的事情传出去,瞧着也不像话,兴许皇上还要觉着都是殿下不好呢。若殿下能待郑氏好些,叫郑氏早些诞下皇孙,皇上看在皇孙的面儿上,还能不看重咱们殿下?可别叫大皇子那边儿赶了先,生下头一个皇孙。听说大皇子侧妃许氏快临盆了,只盼着生下来依旧是个女儿,要不然,大皇子那边还不知怎么风光呢。” 听到端嬷嬷这话,淑嫔的脸色缓和了几分,萧瑄膝下已有两个女儿,这一胎若还是个女儿,才真真是叫人嘲笑。 若郑氏早些有孕诞下皇孙,则哥儿在皇上面前也能挣几分体面。 如此想着,淑嫔压下了心中的那些不快,开口道:“罢了,叫他们夫妻先风光风光吧,本宫就不信,陆秉之他能一直风光下去。则哥儿看不惯他,萧瑄那人别看性子温和,半点儿不显,甚至和陆秉之相处的还不错,可实际上,心中怕也早不喜陆秉之了。哪个当皇子的乐意见着旁人在皇上面前如此得脸,反倒衬得皇子们没多少份量了。” “三皇子还小,我看那位子他想都不用想,退一万步说,不管是萧瑄还是本宫的则哥儿登上那个位子,陆秉之怕都没个好下场,他一个臣子倒显得自己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竟然叫本宫跪他。” 端嬷嬷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到底是没说,之前慈宁宫发生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娘娘哪里是跪陆世子和崔氏,分明只是在和太后请罪。 娘娘觉着当着小辈的面请罪难堪,所以才这般迁怒,其实何必呢,娘娘和殿下这般,才显得容不得人。连个外姓的表弟都容不下,落在皇上和太后眼中,只会觉着殿下这人没有气量。 兴许便是看清楚了这个,这回殿下成婚皇上赏赐下来的东西才那般中规中矩,丝毫都没越过大皇子去。 要她说,皇上龙体康健,娘娘动不动就将那个位子放在嘴边,其实着实想早了。 这心思若是藏不住被皇上看了出来或是一星半点儿的话传到皇上耳朵里,娘娘和殿下只怕彻底被皇上厌恶了。 端嬷嬷见着自家娘娘脸色和暖了些,才想退下去,就听淑嫔吩咐道:“本宫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本宫拿淳安她们没有法子,难道还折腾不了崔氏和陆秉之?” 淑嫔招手叫端嬷嬷上前,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端嬷嬷听着听着,脸色愈发严肃,带着几分不安道:“这,这如何使得?殿下之前暗中对世子下毒的事情才过去,娘娘若是对崔氏动手,若是查出来,皇上那里......” 不等她说完,淑嫔就道:“又不是叫人毒死崔氏,本宫只是叫她不易有孕罢了。不是说陆秉之待她好,本宫就要看看,若是崔氏的肚子一直都没动静,她在卫国公府的处境到底还能不能如此好。” “听说那陆丹若和崔氏不和,还因着崔氏这个嫂嫂如今还在岑家住着,她年纪小,心中不喜崔氏,怂恿几句也就成事了。” 第160章 中宫嫡子 听自家娘娘提起陆丹若,端嬷嬷下意识想要开口劝几句,那陆丹若骄纵任性,瞧着就不是个聪慧的,可别事情不成反倒给娘娘招来麻烦。 与其选陆丹若,倒不如想着如何怂恿岑氏这个卫国公夫人。 当婆婆的自打儿媳进门就辖制不住儿媳反倒叫自己的处境愈发艰难,不得不回了娘家住着。这等羞辱和难堪,她就不信岑氏心中不痛恨崔令胭这个儿媳,不想给崔令胭一个狠狠的教训。 “娘娘有这个心思,不如挑拨岑氏。”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淑嫔打断了。 “岑氏再如何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国公夫人,你别看她处境艰难便以为她好拿捏。本宫是想教训崔氏不错,可也不想招惹上麻烦,牵连了则哥儿。” 淑嫔吩咐道:“你着人下去安排吧,小心些,可别叫陆丹若知道这背后是本宫的心思。对了,如今岑家处境不好,你再叫人添把火,叫岑氏她那嫂嫂开口求人,彼此离了心处境才更难堪呢。这人呀,总是自己日子过得不好也最是见不得旁人好,尤其那人还是自己的儿媳。” 端嬷嬷应了声是,就下去安排了。 ...... 宫外马车上,郑穗宁静静坐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出声道:“回府吧。” 丫鬟福月瞧着她的脸色,忍不住道:“崔令徽几乎被太后赶出了宫里,往后也不好时常进宫,姑娘该高兴才是。” 她觉着今日殿下叫姑娘带着崔氏进宫,以为是给崔氏脸面,可崔氏不被太后喜欢,还说出日后母凭子贵才可入宫的话来,叫崔氏丢尽了脸面,姑娘怎么反倒瞧着不怎么高兴呢。 郑穗宁瞧着她这样子,淡淡道:“高兴什么,别说崔氏只是被赶出了皇宫,就是崔氏没了性命,殿下身边只我一个,难道我的处境就好了吗?” 福月有些不解的睁大了眼睛,觉着姑娘这话怪怪的,哪家的新妇不是想着争宠,更何况姑娘还当了这个二皇子妃。 不等她想明白,就听自家姑娘带着几分苦涩道:“你还没瞧出来吗,咱们这位殿下骨子里就不是个良善的。他不见得有多瞧得上崔氏,不过将崔氏当个玩意儿,不论是他宠爱崔氏这几日宿在崔氏那里,还是今日特意派人来传话叫我这个正妻带着崔氏一块儿进宫,分明都是在看乐子呢。” 郑穗宁口中的这个看乐子,不用多说是什么意思,二皇子萧则本就不是良人,性子凉薄狠厉,所以姑娘当了这个二皇子妃就陷入了泥潭,不可能有什么好前程。 想清楚了这些,福月心中一沉,想要开口宽慰几句,却不知该怎么说。 郑穗宁闭上了眼睛,声音里带了几分疲惫:“过一日算一日吧,之前在侯府也是这样熬日子,如今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熬罢了。殿下那里,你们几个丫鬟也无需太过示好想着帮我这个当主子的争宠,不过是徒增难堪罢了。” 听她这样说福月眼圈一红,忍不住问道:“可,可明日姑娘回门殿下若不陪着姑娘一块儿去,夫人和二姑娘还不知如何奚落编排姑娘,侯爷也会觉着姑娘没本事,在殿下面前连这点儿脸面都挣不来。 福月还想再说什么,却是见着郑穗宁闭目不语,很快就呼吸平稳,竟是这般快就睡着了。 一时间,她心中一酸,有些心疼自家姑娘,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更没将自家姑娘叫醒。 姑娘说得对,哪里都是熬日子,殿下那样的心性,真能真正在意哪个人吗?姑娘如今哪怕不得宠可好歹占着正室的位置,殿下哪怕为着体面,该有的份例体面也要给姑娘,如今的日子虽也不怎么好,府里还有一些流言蜚语编排议论姑娘,说殿下冷落姑娘,说殿下待姑娘还不如待崔氏这个侍妾好,可再难也就这样了,殿下总不会要了姑娘的性命。 至于以后,先不能想,过一日算一日,想太多反倒是叫如今的日子都过不成熬不下去了。 想起今日在慈宁宫见到的卫国公世子夫人崔令胭,福月心中涌起一阵羡慕来,倘若姑娘能有崔氏那般的幸运就好了,明明是一桩旁人不要的婚事,可崔氏却是靠着这桩婚事改变了处境,如今的日子着实叫人羡慕,还得了太后的喜欢。 福月心中羡慕,却也清楚崔令胭日子能过的那般好,不过是因着卫国公世子陆秉之品性好,不会将火气撒在崔氏身上。若是换成自家殿下遇上这样的事情,哪怕知道崔令胭是无辜的,定也会折辱作践崔令胭,想着叫宁寿侯府难堪。 马车徐徐往二皇子府的方向去了很快就看不见踪影。 快到申时,陆秉之才从勤政殿来了慈宁宫,太后也没多留二人,说了一会儿话便叫陆秉之带着崔令胭出宫了。 等到陆秉之带着崔令胭离开,太后才对着身边的嬷嬷问道:“可叫人打听出来了,今个儿怎么崔令徽跟着郑氏进了宫,郑氏虽是丧母长女,可哀家瞧着她也不是那等不容人的,不至于会这般没分寸故意将崔令徽带在身边显出自己正室的身份给崔令徽难堪?” 嬷嬷听太后这样说,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太后看了她一眼,道:“打听出来什么就说吧,这般吞吞吐吐做什么,最多就是哀家瞧错了人,没看出郑氏何等品性罢了。” 嬷嬷听太后这样说,只能开口回禀道:“回太后的话,并非是二皇子妃故意如此,是,是二皇子派人传话给郑氏,叫郑氏带着人进宫给淑嫔娘娘请安的。” “听说,大婚那晚二皇子没和郑氏圆房,只和郑氏喝了合卺酒就去了崔氏那里。昨个儿也是,丝毫没给郑氏这个妻子脸面,如今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郑氏这个二皇子妃不得宠,刚进门殿下就不喜她,还有人说,是因着郑氏乃是丧母长女,殿下其实心里头一直不满意这门亲事,只是赐婚的旨意下来不敢抗旨罢了。所以大婚之日没去亲迎,如今还这般冷落郑氏,故意宠着一个侍妾给郑氏难堪。” 太后听她这话,脸色瞬时变得难看起来。 “这个混账!他哪里配得上皇子的身份,这般性子,也不怪皇帝不喜他。” “都是淑嫔这当母亲的没好好教导他,将人养成这么个性子。前些年还没这么荒唐,近半年是愈发不像样子了。” 太后这话着实有些重了,嬷嬷虽不敢接话,可心中也深以为然,觉着是淑嫔没教导好萧则这个儿子。 当年,若不是淑嫔进宫侍奉皇上,没有之后的事情,也不至于如此。 先皇后难产一尸两命,皇上自此就没宠幸过淑贵妃,连对淑贵妃所出的二皇子萧则也淡淡的。那时候宫中有流言蜚语,说先皇后是淑贵妃气死的,淑贵妃的名声也不好,二皇子自小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自然性子就扭曲些,前些年还装一装,近半年不得皇上喜欢,是愈发不会收敛自己的脾气,想如何就如何了。 郑氏嫁给他,身份听着虽尊贵,可二皇子并非良人,这夫妻俩如今就不和,往后的日子怕是有得闹腾呢。 嬷嬷出声宽慰道:“您不必为着此事操心了,二皇子再如何荒唐也是淑嫔娘娘没管教好。若是闹出什么事情,还有皇上管着,您可不必为着他气坏了自己身子,皇上膝下还有其他两个皇子呢。” 嬷嬷提议道:“太后不如和大皇子或是三皇子多亲近些,大皇子孝顺,三皇子如今也八岁,瞧着也是个聪明伶俐的。” 她伺候了太后多年,有些话旁人不好说,她却是无需顾忌。 果然,太后听着她这话并没怪罪,可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哀家管管后宫就行了,可不想掺和这些事情。别说皇帝身子康健,就是龙体有恙,他也自有安排,轮不到哀家插手。哀家若是表现出更喜欢哪个皇子,不是惹得人心浮动甚至叫朝堂不稳吗?” “哀家觉着如今这样正正好,皇帝大权在握,瑄哥儿和则哥儿哪怕都有心思,也只能在心里头想想,谁敢将这心思放在明面儿上。至于旭哥儿,他还小呢,有心思也是昭嫔自己的心思,不过想着多争些恩宠,叫皇上多去看看旭哥儿,昭嫔也不是蠢笨的,她知道自己儿子年纪小,没那个资格争。对她来说,不过是站队罢了。可站错了队,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才没见她和顺妃或是淑嫔走得近。她都能看清楚,哀家难道会想着将这潭水搅乱了,给皇帝添堵?” “到时候,叫皇帝和哀家母子间生出嫌隙来,才更不值当呢。” 说到此处,太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忍不住道:“若是先皇后那个孩子还活着就好了,若那个孩子还活着就是中宫嫡子,皇帝对不住先皇后定也会对那孩子格外心疼,说不定太子的位子也给了他。你看看他对淳安有多纵容疼爱就能想得到他会如何偏爱那孩子了。只可惜,造化弄人,那孩子没那个福气。” ...... 第161章 台阶 转眼又过了十多日,这日早上崔令胭起来时,明显觉着碧桃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蹙了蹙眉,在碧桃的伺候下梳洗更衣,用过早膳,这才问道:“出什么事了?” 碧桃上前一步回禀道:“少夫人,外头人都在说大姑娘和裴安的婚事定了下来,可这桩婚事是从二姑娘手中抢过来的,甚至说这其中少夫人您还帮了忙,您不想着长房的利益,反倒是帮着一个外人。还说,因着此事夫人和二姑娘受了委屈,不得已回岑家住着,可咱们国公府却是一直没派人去接,说府里早就忘了夫人和二姑娘,恨不得叫人一直留在岑家住着呢。” “都说少夫人您得了世子喜欢,和婆母相处不好,将婆母和小姑子逼回了娘家。而且得势便张狂,善妒不容人,将之前秋芷被发卖的事情又拿出来说,非要给少夫人安上个善妒的名声。且这事情牵扯到了二房,说您这个当嫂嫂的亲近隔房的姑娘多过自己真正的小姑子。还说少夫人和世子圆房这么些时日了肚子一直没动静,又拦着不叫世子纳妾,别叫世子落得和如今的定国公一般。” “不仅如此,还说二姑娘嫁去定国公府,生下男孩儿就要过继给淳安公主,说淳安公主待少夫人不错,少夫人却是半点儿都不替淳安公主着想,反倒帮着旁人给公主添堵。” 碧桃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她眉眼间都是不满和恼怒,觉着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分明是想着坏了少夫人的名声。 少夫人性子温婉,从不和人争,在她看来,明明是少夫人受了委屈,如今反倒是被外头的人说成恶人了。 崔令胭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听完之后轻轻松了一口气,毫不在意道:“我当多大的事情呢,不过一些流言蜚语而已,由着他们说吧,咱们还能管着人家怎么说不成?” 碧桃替她委屈道:“明明是大夫人和二姑娘不喜少夫人,如今颠倒是非,奴婢替少夫人您委屈。也不知这些话是谁传出去的。” 她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几分紧张问道:“会不会是从岑家传出来的?怎么还牵扯上了淳安公主,大夫人她们怎有这般大的胆子,敢议论淳安公主说什么过继 不过继的。这话说出来,公主没得对少夫人您有了意见,二姑娘嫁过去怕也会被公主不喜,妯娌间更不好相处了。” 她本以为大夫人和二姑娘住在岑家,一直没动静便没什么事情了,大夫人和二姑娘不在,国公府还安生,少夫人也能清净些。谁能想到,这才安生几日就闹出这些个流言蜚语来,她头一个就想到了岑氏和陆丹若。 只是没想到,这一回二人胆子更大了些,敢将淳安公主牵扯进去,可别因着这些流言蜚语叫公主误会了少夫人。 崔令胭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又不止你家主子我被人议论,还有婶婶她们和淳安公主呢,咱们听听就是了,不必着急。要我看大夫人多半是不想在岑家继续住着了,又不甘心自己回府,被人撺掇着出了这个昏招,得罪咱们府里的人便罢了,也不怕将淳安公主给得罪了,惹得宫中太后和皇上不喜不?” 崔令胭觉着这是个昏招,可大抵高门大族的算计就是如此,昨日进宫淑嫔不也在太后面前提起了此事,所以这些高门贵妇的心思多是差不多的,她听到了才并不觉着惊讶,只是诧异岑氏和陆丹若这一回的胆大罢了。 岑氏如今是愈发乱了阵脚,做出来的事情着实叫人瞧不上。 碧桃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带着几分不解道:“夫人若想回来回来就是了,府里又没人赶她和二姑娘走,何苦弄这么一出,难道还想靠着这些流言蜚语逼着国公爷亲自去岑宅接人?” 不是碧桃嘴巴毒,实在是大夫人嫁进国公府都多少年了,又不是新妇和夫君吵架,闹这么一出人家也愿意配合给个台阶下,大夫人觉着自己在国公爷心中能有多大的份量呢,若是高估了自己,不是更尴尬难堪吗? 到时候,别说国公爷了,就是窦老夫人这个当婆婆的,心中也会不舒坦。 大夫人这点儿小心思,连她想想都觉着有些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了,更何况还将定国公府和淳安公主扯了进去,尤其是过继这样根本就没影的事情。 因着太过不解,碧桃忍不住将这些想法说了出来。 崔令胭开口道:“你能想到的大夫人怎么能想不到,可人都是贪心的,也不想拉下自己的面子自己带着二姑娘回来,多半觉着哪怕不是国公爷亲自去接而是府里派人去接,好歹能少几分难堪。”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108节 “若这些流言蜚语真是从岑家出来的,大夫人的心思更多的是不想叫大姑娘名声没半点儿污损就嫁去定国公府。这人呀,自己日子过得不好就见不得旁人好,总要想法子给人添堵的。下不了牌桌反倒是想着掀翻桌子,叫谁都不好过她就解气了。” 碧桃自小在戚宅长大,进了京城瞧着高门大族里的贵妇,靠得近了反倒觉着也不是一个个都聪慧有手段,就如大夫人岑氏,在碧桃看来实在是一步错步步错,还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不甘心辖制不住自家姑娘这个儿媳,妯娌间也占不了上风,所以和少夫人说的一样就想着掀桌子叫所有人都不痛快。 碧桃觉着,大夫人若能没了这份儿不甘安安分分当她的国公夫人,就不至于叫自己的处境愈发难堪,叫外人看了笑话了。 崔令胭将话题转移开来,问道:“世子早起用膳了没?” 碧桃点了点头:“用过了,观言叫人将早膳放在书房了。世子瞧着少夫人睡得沉,起来后就没叫醒少夫人,还吩咐奴婢们不要打扰少夫人叫您多睡会儿,还说老夫人那里也无需每日去请安。若是起迟了就派人去清德院告个假,老夫人对小辈慈爱,不会计较这些。” 崔令胭听碧桃说完这些,脸颊有些微红,心中也着实受用陆秉之的这份儿体贴。 碧桃问道:“这会儿老夫人肯定也听说了外头那些流言蜚语,正在气头上呢,少夫人还要不要过去请安?” 崔令胭点了点头:“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这当孙媳的哪里能不露面?再说,咱们国公府女眷不多,我既是世子夫人,总要过去宽慰宽慰老夫人的,躲在自己院里像什么话。” 碧桃觉着自家姑娘说得也有道理,便没再说什么了。 崔令胭又收拾了一番就带着碧桃去了清德院。 她进去的时候,贺氏和陆丹嬿已经在屋里了,许是因着外头流言蜚语的影响窦老夫人已经知晓,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凝重。 窦老夫人坐在软塌上,见着崔令胭进来,招手叫她过去坐了。 崔令胭缓步上前挨着陆丹嬿坐下,便听贺氏对着老夫人道:“不是媳妇心眼小疑心嫂嫂,可这种事情对旁人来说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哪里会这般上心。还将几件只有咱们自家府里才知晓的旧事嚷嚷出去,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二房惦记长房的东西呢。” “媳妇是给陆家生了个儿子,可又不是那种蠢笨猪油蒙了心的,知道这爵位是长房的,且秉之还是淑宁长公主所出,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如今嫂嫂心里头不痛快,就将什么腌臜的心思都往二房头上安,还说什么胭丫头不向着长房反倒向着我们二房的,媳妇心里头实在是委屈。难道住在一个屋檐下,我这当婶婶还不能和长房的媳妇多走动一些了。若是如此,倒不如如今就分了家,也省得嫂嫂心里头不痛快处处寻我这个弟妹和丹嬿的错处,甚至还牵扯上了淳安公主。” 贺氏一番话说下来,声音有些哽咽,说完之后看了眼女儿陆丹嬿,因着替女儿委屈,眼泪更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拉着女儿的手,对着老夫人道:“媳妇受些委屈便罢了,也不怕被人指指点点,可外头那些流言蜚语牵扯到了嬿姐儿,说什么我们若是心里头没鬼没想抢丹若的婚事,就不该和定国公府结亲,和哪家定亲都不能和定国公府再有半分瓜葛。” “老夫人,嬿姐儿虽不是长房的,可也是二房嫡出,也是国公府的姑娘,难道丹若自己不合适的,嬿姐儿这当堂姐的也该躲开避开,处处矮她一头才能叫嫂嫂和丹若这孩子满意吗?” “说什么过继不过继的,这分明是想叫嬿姐儿成了淳安公主心里头的一根刺,往后嬿姐儿嫁过去和公主当妯娌,还不知要受公主这个嫂嫂多少磋磨呢。嫂嫂真是好狠的心,嬿姐儿怎么说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怎么忍心......” 贺氏眼泪簌簌,有些说不下去了,因着情绪太过激动连肩膀都在微微颤抖着,拿帕子的手也死死攥着。 崔令胭坐在那里,听着贺氏这番话,心中暗暗感慨,就这一番掏心窝子的话,就能听出贺氏比岑氏厉害多了。 这一番话说下来,她都觉着心里头有气,觉着岑氏和陆丹若太过欺负人了,什么好处都要是她们的,但凡旁人沾上半点儿好处,就觉着是抢了她们的好东西。 贺氏抽噎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了眼泪,老夫人瞧了陆丹嬿一眼,吩咐道:“带你母亲去厢房洗把脸吧,哭成这样像个什么样子。” 陆丹嬿应了声是,起身就扶着贺氏出了门进了厢房。 在二人走后,窦老夫人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见着坐在下头的崔令胭,脸色缓和了几分,出声问道:“今个儿起迟了就不必特意过来请安了,我这当长辈的乐意你多陪陪秉之呢。” 崔令胭面皮薄,不过嫁人后听这样的话也不少,所以这会儿听老夫人这般说虽然有些羞窘,脸颊却不像以前那般一下子就羞红了。 而且,她知道窦老夫人说这话是为了缓和气氛。贺氏哭了那一场,老夫人心中并非没有触动,想着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只怕心中更是堵得慌。 “孙媳自然知道祖母慈爱,哪怕孙媳不过来请安也不会怪罪的。只是孙媳也听到了外头那些流言蜚语,想着过来陪陪祖母,哪怕帮不上什么忙也能宽慰宽慰祖母。叫孙媳躲在自己院里,孙媳心里头也不踏实。” 崔令胭真心是这样想的,自打她嫁给陆秉之后窦老夫人就待她极好,甚至可以说她还未嫁进卫国公府,窦老夫人就已经对她多有庇护。所以她心中很是感激,对于活了大半辈子经历了好多事情的老夫人,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兴许只是一件小事不值当放在心上,可她还是想过来陪陪老夫人,宽慰老夫人几句。 她的目光澄澈真挚,心中想什么都像是写在脸上,窦老夫人瞧着她的表情,心中一暖,开口道:“岑氏进门这些年,竟还没你一个小辈懂事。折腾出这些事情来,除了叫外人看了咱们卫国公府的笑话又能有什么用处?她还蠢到牵扯到了淳安公主,将过继一事提到了明面儿上!也不知她这是打公主的脸面还是打定国公的脸面!” 崔令胭不好接这个话,窦老夫人看着她一眼,出声问道:“胭丫头你说,对于外头那些流言蜚语该如何反应?” 崔令胭愣了一下,觉着这种 事情老夫人该和贺氏商量,毕竟,岑氏是她的婆母,她这当儿媳的掺和进去只会被人说闲话。 不过,老夫人既然问了,她想了想,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若是孙媳,由着外人说就是了,不过是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最多十多日也就没人再说了。这种事情越是上心,外人只会越盯着,其实不管是高门大族还是皇家,哪怕是寻常小门小户,哪家没有这些个事情呢。若是句句都要解释,事事都要有所反应,反倒是叫人拿捏住了。” “孙媳听说淳安公主这些年一年里有半年是在皇恩寺住着,定国公也陪着她,婆媳不和闹得京城里人尽皆知。公主若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大抵也不会如此由着自己的性子。” 窦老夫人听着她这话,忍不住笑了。 “你倒是比你婶婶能沉得住气,瞧你婶婶方才哭诉的样子,是求我这婆母给她做主,也是不想我派人去接岑氏和丹若呢。” 崔令胭往厢房那边看了看,开口道:“婶婶也是怕影响了嬿妹妹的婚事,怕人对嬿妹妹指指点点。” 正说着话,陆丹嬿陪着贺氏走了进来。 贺氏的眼睛红红的,可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见着老夫人的时候,还带了几分失态之后的不自在。 可崔令胭明白,贺氏这般模样也有自己的算计,她哭诉这一番几分是演戏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需要表达自己的委屈。 贺氏是告诉老夫人和这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也是告诉府里上上下下,在陆丹嬿和裴安的婚事上,二房没有半分对不住陆丹若这个堂妹,更没有半分错处。 这一回是岑氏这个当嫂嫂的不顾彼此体面,更不顾国公府的脸面才闹出这些流言蜚语来。 这般态度和之前陆丹嬿和她说过的一样,她没有半分歉疚,哪怕因此和陆丹若这个堂妹生出嫌隙来,也只是觉着以后不好相处,而不是担上个抢了堂妹婚事的坏名声。 崔令胭觉着,贺氏和陆丹嬿不愧是亲母女,无论是性子还是手段都是格外相似的。 正如崔令胭猜测的那般,等到坐下来后,贺氏拿帕子擦了擦眼泪,然后对着窦老夫人道:“母亲,外头流言蜚语那般多,嫂嫂若是一直在岑家住着没得叫人议论纷纷徒增揣测,要不府里派人去将嫂嫂和丹若接回来,只是事情闹得这般大,若派下人去反倒叫人多想,做实了那些流言蜚语,国公若是得空,不如亲自将嫂嫂接回来,这样嫂嫂心里头也能少些委屈。” 她这话说出来,屋子里一阵寂静。窦老夫人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才道:“不必理会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岑氏若愿意一直在娘家住着,由着她去就是了。” 贺氏愣了一下,窦老夫人方才看她的目光叫她心中一沉,好似自己心中所想全都被老夫人看透了。她今日这番哭诉,委屈是真,演戏也是真,她心中清楚起码有七分是哭给府里的人看的,叫人觉着是嫂嫂岑氏无理取闹,将脏水泼在二房身上。 岑氏和她处不来,和崔令胭也处不来,总不会都是他们这些人的错,而岑氏和陆丹若没有半点儿错处。 今个儿她猜到崔令胭会过来,老夫人最看重陆秉之这个世子,这事情牵扯到崔令胭,老夫人爱屋及乌看重崔令胭,自然不会给岑氏这个台阶下。 听老夫人这么说,她心里算是踏实了。不知大嫂在岑家观望着国公府的动静这边却是连个下人都不派过去,不过问一下,岑氏心里头会是什么想法,脸面有多难堪。 到时候,岑氏才会发觉自己这一招有多蠢笨,白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仅没找回颜面反倒是叫人看了一场笑话。 第162章 几斤几两 外头关于卫国公府后院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其中牵扯了长房,二房两位姑娘和定国公府二老爷裴安的婚事,还有崔令胭这个世子夫人和岑氏婆媳不和,当儿媳的竟将婆母和小姑子逼得回了娘家住,所以愈发引人遐想,窥探这高门大族的事情。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将这高门里的事情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也观望着这卫国公府会不会受不住诸多议论,放低姿态甚至是卫国公亲自去岑家将妻子和女儿接回来,或是陆丹嬿受不住抢走堂妹婚事的指责,退了和定国公府的婚事。 可足足观望了十多日,也没见卫国公有什么动静,二夫人贺氏更是带着女儿陆丹嬿去了一趟定国公府,瞧着两家竟是都没将外头那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 如此一来,倒将岑氏架了起来,众人反倒是想瞧瞧岑氏闹出这般阵仗来婆家却是半点儿动静都没,难不成她这个国公夫人还能抹下面子自己回卫国公府去? 紧接着,关于岑氏嫁进卫国公府这么些年为何讨不了国公爷的喜欢,连窦老夫人这个对晚辈慈爱的婆母也对她颇有意见的缘由传得沸沸扬扬,连她当年责罚庶子差点儿害了庶子性命的事情都闹得人尽皆知。 有人信,有人不信,可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尤其是高门大族的这些秘辛谁都想听一耳朵,以至于有人往岑家探听消息,甚至有人去岑家做客时还拐弯抹角的打听岑氏这个姑奶奶难不成要带着女儿一直住在娘家,还是说薛氏生出心思想要撮合儿子和陆丹若,毕竟儿子被姜家退了婚,一时也没个合适的,倘若能娶了陆丹若这个卫国公府长房嫡女,对岑家来说总归是件好事。 这话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所谓人言可畏,诸多猜测根本就没办法阻止,倒将岑家闹得灰头土脸,觉着是岑家哄着出嫁的姑奶奶,心里头想要算计小辈们的婚事呢。要不然,岑氏也不是个蠢笨的,哪怕在国公府不如意到底也是长房长媳,怎会这么长时间了都不回卫国公府去,别是耳根子软被娘家人撺掇着做了这些个蠢事。 薛氏听到外头的议论,气得当场就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砸在地上。 茶盏落地四溅开来,一地狼藉。 丫鬟婆子跪了一地,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薛氏将火气撒在自己身上。 岑月娢才走到廊下就听见了屋子里的动静,她微微蹙了蹙眉,打起帘子进了屋里。 见着碎裂的茶盏和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岑月娢挥了挥手叫人退了下去。 很快屋子里只剩下她和薛氏二人。 她不用问也知道母亲是为着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动怒,便出声宽慰道:“您不必管外头那些人胡说,姑母和丹若也才回来住了不到一个月,如何就值当他们那般编排了,定是有人看不惯姑母,这才故意闹出这些荒唐的话来。” 她的话音落下,薛氏脸上的怒意更甚,重重一下拍在桌上,恼怒道:“我怎么能不气,当我是糊涂的,看不出之前那些话是你姑母故意传出去的。她想抬高自己想叫国公爷亲自来岑家接她回国公府,也想叫国公府为着外人的想法给她这国公夫人该有的体面,甚至能借着这些流言蜚语辖制住崔令胭这个儿媳,可她也不想想自己有几斤几两,这是坏了自己的名声还不够,还将这把火烧到咱们岑家,烧到你哥哥身上了。” 岑月娢听着最后一句话,目光微微闪了闪,细细打量了母亲脸上的神色,她迟疑许久才压低了声音出声问道:“母亲,您是不是想撮合哥哥和表姐?所以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反倒阻碍了您的打算,您才这般生气?” 薛氏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可岑月娢自小在她身边长大,和薛氏这个母亲最是亲近的,她不说话,岑月娢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 她的猜测竟是真的?怪不得最近一段时日母亲瞧着对表姐很是不错,表姐爱吃什都叫膳房去做,竟没对表姐和姑姑一直住在岑家有什么意见。 明明姑姑和表姐才刚回岑家,母亲嘴上不说心里 头还是不快的。 后来似乎没什么意见了,她还以为母亲是怕表露出不喜来惹得祖母生气,当嫂嫂的总要忍耐些免得真将人给得罪了。 如今想来,母亲心里头竟是生出这个心思来。 被女儿猜测出心思来,薛氏倒也不觉着难堪,哪怕她私下里常和女儿说岑氏这个小姑子嫁得好却是一手好牌给打烂了,不仅给不了岑家多少好处反倒是叫岑家因着她吃了不少挂落。甚至之前收下岑氏给的那五千两银子,她都觉着是小姑子该补偿给岑家的,所以小姑子带着女儿回岑家长住,她心里头是不痛快的。 只是,岑氏回娘家后吃穿用度都是自个儿出,打赏底下的人手从来松得很,不像她抠抠搜搜要计算着撑起这一大家子。而岑氏用的衣裳首饰更是比她好出不知多少去。 岑氏如此,陆丹若这个国公府嫡出的姑娘更是,往日里只知道这个外甥女不得宠,可那又如何,到底是国公府嫡出的姑娘,该有体面还是有的。 薛氏越看越瞧着那些东西刺眼,又觉着岑氏是故意这般做给她这个嫂嫂看的,有一回恰好小辈们一块儿过来给婆母请安,见着站在一块儿的儿子和陆丹若,薛氏头一回动了这个心,这几日也有意和小姑子还有外甥女示好,只是她还没将这心思说出来,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就传入她耳中,她如何能不恼。 “我倒是有这个心思,只是如今外头那般说我反倒是有些不好和你姑姑开这个口了。”薛氏道。 岑月娢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微微垂下眉眼,面上有些难堪,咬着嘴唇不说话。 薛氏瞧着她这个样子,连忙将她搂到自己怀中,拍了拍她的后背,问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露出这个样子来,我也是才有这个心思外头就有了那些流言蜚语,还没和你姑姑开这口呢。” 岑月娢沉默几许,才低声道:“之前您不是拖姑姑问崔氏,想要女儿和崔氏的弟弟成婚,只是后来姑姑和崔氏婆媳闹成那个样子,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您这会儿又生出这个心思来,姑姑若是知道了,心里头不知怎么看低咱们岑家呢?肯定觉着您这个嫂嫂惯会钻营,女儿和宁寿侯府少爷的婚事不成,您又动了心思想要撮合表姐和哥哥了。哥哥一向要面子,姜家之前还退了婚,您若是和姑姑提这事儿传到哥哥耳朵里,哥哥肯定不乐意的。更别说,丹若那性子,有哪个能受得了,她若当我的嫂嫂,往后家里还有安生的日子过吗?退一万步说,咱们有这个心思,姑姑未必愿意呢,姑姑膝下可只丹若这么一个女儿,人家惦记的是定国公府裴安那样身份的,哪里是像哥哥这般。” 别到时候开了口被姑姑直接就拒绝了,到时候,岑家才是没了脸面呢。 薛氏听着女儿这话,重重叹了口气:“也是这个理,所以我纵是有过这个心思,如今也只能打住了。瞧着你姑姑辖制不住一个儿媳被逼成这样,我想想若是丹若嫁给你哥哥,府上怕是更不安生,我这当婆婆的别说叫儿媳孝顺敬重了,她那性子,我不知什么时候要被她气死呢。罢了,不提这个了,这事儿你也别和你哥哥说,更别透漏给丹若和你姑姑半分,不然结不了亲咱们也要叫你姑姑给看低了。” 岑月娢点了点头:“知道了,女儿又不傻。” “对了,若是姑父一日不过来接,姑姑她们就一直住在岑家不回去吗?” 听到她这话,薛氏脸上也泛起愁绪:“我这当嫂嫂的又不能开口将人赶走,而且你姑姑也是要面子的,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来,卫国公府不派人来接,她带着丹若灰溜溜自己回去,往后怕是要成了京城里的笑话了。” “也是她没本事笼络住卫国公,好歹都给陆家生了个女儿呢,连这点儿脸面都赚不到,害得咱们岑家也被连累叫人指指点点。” 薛氏这边和女儿为着外头的流言蜚语发愁。 岑府一处院落里,岑氏和女儿一块儿用膳,一顿饭用下来气氛压抑,伺候的丫鬟婆子也听到外头那些流言蜚语,没哪个敢这个时候冒头,只安安分分做自己的事情盼着姑奶奶和表姑娘当她们不存在。 不过想想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姑奶奶和表姑娘在卫国公府的处境还真是不好。要不然,国公爷怎么不肯低这个头过来接姑奶奶回府呢。哪怕国公爷不亲自来接,府里派人过来总也能给姑奶奶一个台阶下,这事情也就过去了,哪里像是如今这般半点儿动静都没,叫姑奶奶先前的举动都成了个笑话。 就这几日,底下的丫鬟婆子当着姑奶奶和表姑娘的面儿不敢说,可私下里可是议论过这两位主子,说得别提有多难听了,姑奶奶是没听见,若是听见了怕是要当即气得晕倒过去。 要她说,姑奶奶也是拎不起看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要不然也不会闹出那些流言蜚语来想着和婆家还有儿媳妇别苗头,这下子后悔了吧,面子里子丢尽了,京城里人人都知道她这个卫国公夫人在府里有多大地位了。 气氛太过凝重,不知过了多久,陆丹若突然放下手中的筷子,猛地站起身来对着岑氏道:“屋子里太闷了,我去外头园子里透透气。” 说完这话,不等岑氏开口,陆丹若就转身走了出去。 她这个表姑娘脾气大,这会儿在气头没开口叫人跟着,伺候的丫鬟便也没上去讨嫌。所以陆丹若一个人出了她和岑氏所住的院子。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109节 才走出院子不多时,就听着有几个婆子的议论声传入耳中。 “唉,咱们姑奶奶闹得如今这 般处境还不是斗不过崔氏这个儿媳妇,如今就这般,倘若崔氏有了身孕生出个儿子来,国公府才没姑奶奶和表姑娘的位置呢。兴许崔氏不喜表姑娘,随便和世子吹个枕边风,表姑娘就被随随便便嫁出去了,这当嫂嫂的作践起不讨喜的小姑子来,还不是专门在婚事上下手。” 第163章 哄骗 “不是说夫人想撮合少爷和表姑娘吗?表姑娘性子虽任性,可到底是国公府嫡出的姑娘,若能嫁进岑家也是一桩好事。有老夫人这个外祖母疼她,夫人也能容下她这性子。” “快别说了,人家表姑娘愿意吗?” “有什么不愿意,她哪里有资格不愿意,若我是崔氏,瞧不惯她这个小姑子也就顺着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将人嫁回岑家了,还能少了个小姑子碍眼,多好的事情。” 陆丹若听着丫鬟婆子的议论,脸色变了又变,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片刻之后便转身往回走去。 岑氏见着女儿回来,脸色比出去时还不好看,想着岑家御下不严兴许叫女儿听了些下人嘴碎的话惹得女儿不快。 这般想着,岑氏便招了招手,将陆丹若叫到自己跟前儿坐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底下那些丫鬟婆子嘴碎你不必放在心上,咱们当主子的还要在意下人的看法不成?丹若你身份在这里,即便和裴安的婚事不成,谁敢看低了你?待过些日子,母亲定给你相看更好的人家。” 不等岑氏说完,陆丹若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出声道:“母亲,明日女儿就回府里了,待会儿去告诉外祖母一声。” 岑氏听着她这话一愣,眼底满是诧异,下意识就道:“回去做什么!这个时候回去不是叫人看笑话吗?等过些日子娘和你一块儿回去,如今有这么多人盯着咱们娘俩儿,这么回去不得叫人指指点点?” 卫国公府没有半点儿动静也不派人来接她这个长房长媳,岑氏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心里头已是知道自己在婆母和丈夫心中有几斤几两了。正因为知道,她才觉着难堪觉着叫京城的这些贵妇看了笑话,这场闹剧无异于自己狠狠打了自己一记耳光,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反倒是颜面扫地。 这个时候,岑氏可不想和女儿回府,觉着能拖一日是一日,等外头流言蜚语平息了,没人关注她这个卫国公夫人了,她再回去,对外就说在娘家给母亲梅老夫人侍疾,好歹还能给自己扯块儿遮羞布,所以听女儿说明日就要回府,她第一反应便是出声呵斥。 陆丹若听着她这些呵斥却是不管不顾,直接便嚷嚷道:“我不管,我是卫国公府嫡出的姑娘,我姓陆,在外祖母家住腻了想回自己家就回去,哪里需要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继续在岑家住下去,她都怕自己真被岑家惦记上,她堂堂卫国公府的嫡女,怎么能嫁进岑家这样的门第。 她说着就站起身来,继续道:“我这会儿就和外祖母说这事儿。”说话间她便要出了屋子往梅老夫人的住处走去。 岑氏拦了一把没将人拦住,只能跟着她去了梅老夫人那里。 梅老夫人听陆丹若说明日早起用过早膳便要离开,眉头微微蹙了蹙,下意识就朝女儿看去,问道:“你陪着丹若一块儿回去?” 岑氏摇了摇头,解释道:“母亲身子不适,我还想留在家里多陪您住一段时日,丹若自己乘马车回去就是了。嬿丫头和裴安的婚事定下来,要亲手绣自己的嫁衣,总不能像之前那样经常陪在老夫人身边,丹若这孩子回去也能替我尽孝。” 岑氏扯了个体面的理由,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听了这话脸上虽没敢表露出半分来,心里头却俱是在想姑奶奶说这些个话也不怕人笑话。老夫人可是事无巨细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姑奶奶这样说,反倒是和老夫人见外了,老夫人听着能舒坦吗? 果然,梅老夫人听了她的话后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只道:“想回去就回去吧,你也是,等过些日子外头闲话少了,也不必留下来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了,府里虽不如之前却也不缺伺候的人。” 梅老夫人这话就有些不大中听了,岑氏脸色微微一变,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将话题转移开来,说起了别的事情。 说了会儿话后,梅老夫人脸上就带了几分疲色,开口道:“行了,你带着丹若回去吧,我也有些乏了。” 岑氏听着这话就带着陆丹若退了出去。 等到她离开后,梅老夫人才叹了口气,指着门口岑氏和陆丹若离开的方向,对着身边的阮嬷嬷道:“你瞧瞧,明明是她在国公府处境不好,想要回娘家借着外头的流言蜚语来拿捏拿捏卫国公府。如今倒好意思说是因着我这老婆子身子不好,回府来尽孝的,都是一家子,她都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竟还和我扯这层遮羞布,是将我这当娘的当成外人呢。” “还有丹若那丫头,来了府里这么些日子也没听她问问我身子如何,成日里待在自己院子里,过来给我这外祖母请安也没见得对我有多亲近,咱们这小小宅邸配不上她卫国公府嫡出姑娘的身份呢。” 阮嬷嬷伺候了老夫人大半辈子,最是能猜得出老夫人的心思,纵是猜不出来,听老夫人最后这几句,也知道老夫人心里头是何想法了。 老夫人是觉着表姑娘这般着急要回卫国公府,是听到外头说府里想将她嫁给大少爷,老夫人最疼大少爷了,更心疼大少爷被姜家退了婚,见着大少爷被表姑娘这般嫌弃瞧不上,心里头哪里能好受。 哪怕要走,也不该是这个时候走,在老夫人看来,表姑娘和姑奶奶就是没将岑家的脸面放在心上,从心里头看低了岑家。 想清楚这些,阮嬷嬷少不得出声宽慰道:“表姑娘性子骄纵,从来都是说一出是一出,兴许想不了这么多,未必是躲着咱们岑家呢。” “再说,表姑娘那性子,和少爷根本就合不来,若是嫁进府里还不知闹腾成什么样子呢。少爷该娶个性子温顺贤淑,知书达理的,往后老夫人也能少操些心。要奴婢说,您只当没听到外头那些话就是了,别为着这些事情气坏了身子反倒不值当了。” 梅老夫人听到这些话,脸色稍稍缓和了些,点了点头道:“罢了,我年纪大了,由着她们自己折腾吧,我这老婆子是管不了了。” 陆丹若明日要回国公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薛氏耳中。 薛氏听着丫鬟的回禀,很是不满意,脸色沉了下来,带着几分嘲讽道:“她记着去和老夫人辞行,怎忘了这家里执掌中馈的可是我这个当舅母的,她和姑奶奶住进来这段时日是谁叫人处处照顾她们。” “也是,人家是国公府出来的姑娘,哪里会记得我这舅母的小小恩惠。” 岑月娢坐在一边,听着母亲抱怨,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道:“想回去就回去吧,如今闹成这样,我是恨不得姑母都跟着一块儿离开,也能过些清净的日子。” 薛氏没有再说什么,挥了挥手叫回话的丫鬟退了下去。 ...... 翌日一早 卫国公府 松雪院 崔令胭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自己还歪在陆秉之怀中。 这人竟是也跟着她犯懒,这个时候还没起。 意识回笼,她才发觉自己双手圈在陆秉之的后背,陆秉之要起来,只能将她闹醒了。 四目对视,崔令胭微微有些脸红,收回了搂着他的胳膊,想要坐起身来。 还未起身却是被陆秉之又揽在了怀中,低沉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道:“再躺会儿吧,反正都起迟了,待会儿我陪你一块儿去给祖母请安。” 听她这么说,崔令胭能想到她和陆秉之一块儿过去,又去得这么晚,老夫人还不知怎么猜测两人晚上做了什么荒唐事呢。 只稍稍一想,崔令胭脸颊就羞红了,觉着热热的。 尤其想到昨晚自己被陆秉之哄骗着做的那些事情,更是脸颊发烫,摇了摇头恨不得将脑海中那一幕幕赶出去,再也不要想起来。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一只大掌将她的白皙细腻的手圈在掌心,崔令胭却是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挣脱开来。 像是看出她在防备什么,陆秉之捏了捏她的手,含笑保证道:“放心,昨晚应承了你这两日不欺负你,我还会反悔吗?” 不等陆秉之继续说,崔令胭用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迟疑一下,问出了自己不解的问题:“之前世子也不这样。”明明清清冷冷一个人,即便两人圆房后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可自打她有孕在身身子不便,这人反倒是哄着她做了好些羞人的事情,在床榻上最后一点儿清冷自持都没了,害她怀疑他书房里是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避火图,所以才这般哄着她。 陆秉之听她这般问,也给了她解 释:“你身子不便,自然该从别处补偿我,是不是这个道理?” 崔令胭瞧着他看她的眼神,怕说下去两人更起的迟了,便不由分说坐起身来,没有要继续睡下去的意思。 陆秉之只好陪着她一块儿起床更衣,用过早膳之后便去了窦老夫人那里。 因着外头那些流言蜚语,老夫人虽未表露的明显,可心情到底是受了些影响的。崔令胭这个孙媳妇每日都会过来陪着老夫人说说话,今个儿来迟了,又是夫妻俩一块儿来的,老夫人自然能猜到是因着什么缘故。 自家孙儿清清冷冷这么个人,如今在媳妇面前倒是换了个人一样,老夫人却是乐意见着孙儿能有个贴心人,能有个叫他满意喜欢的妻子的。 不等两人请安,就指着椅子叫两人坐了,然后含笑对着崔令胭道:“今个儿小厨房炖了血燕炖桃胶,胭丫头你吃上一小盅。” 说话间就有丫鬟去了小厨房,很快就端着一个粉彩瓷盅走了进来,递到了崔令胭手中。 崔令胭早已习惯了老夫人时不时叫她尝尝小厨房的吃食,知道老夫人疼她,所以也不拘束。 吃完小半碗血燕桃胶后,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婆子打起帘子进来回禀道:“老夫人,二姑娘回府了,这会儿正往清德院这边来呢。” 第164章 心性 “大夫人没陪着二姑娘一块儿回来,说是府上梅老夫人身子不适,还要留在岑家陪老夫人一段时日呢。” 随着婆子的回禀,屋子里安静一下,窦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没说什么话。 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却是知道老夫人如今对二姑娘陆丹若有多不喜欢了,也知道大夫人口中侍疾一事有多讽刺。 不过想想也是,二姑娘打小就被大夫人教导的骄纵任性,对老夫人这个嫡亲的祖母也心生怨怼和不满,觉着老夫人偏疼世子,甚至对庶出的陆从安都比她这个嫡亲的孙女儿看重,二姑娘又不会掩饰,那点儿心思这些年老夫人不是没看到,只是装作不知,不想和小辈们计较罢了。 可自打少夫人嫁进国公府,二姑娘行事就愈发不讨喜,叫老夫人觉着难以容忍了。这回二姑娘不顾国公府颜面和大夫人岑氏回了岑家,紧接着外头又闹出那些流言蜚语来害得国公府和少夫人以至于定国公府都被人指指点点成了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老夫人心里头只怕对这个孙女儿更失望。对于岑氏这个儿媳妇,也更不喜了。 要不然,也不会不派人去岑家将人给接回来。 还以为二姑娘会跟着大夫人一直住在岑家,等外头这些流言蜚语都平息了才肯回来呢,谁曾想,二姑娘今个儿竟自己回来了,不仅如此,还寻了这么块儿侍疾的遮羞布,当旁人都是蠢笨没脑子的不成? 说句不好听的,这府里如今可没人高兴二姑娘和大夫人回来,没见着听着二姑娘要往这边来,屋子里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就淡了,反倒添了几分压抑。 就在这样的氛围里,没过一会儿就听着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丫鬟将帘子打起,陆丹若缓步从外头进来。 她今日穿着一件粉蓝色绣栀子花褙子,许是前些日子病了一场,整个人显得清瘦了不少,许是在岑家待着也不舒坦,给人的感觉也带了几分阴郁。 见着屋子里除了祖母窦老夫人以外,还有陆秉之和崔令胭,陆丹若脚步明显停顿一下,下意识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缓步上前对着窦老夫人福了福身子,道:“孙女儿见过祖母,见过哥哥嫂嫂。” 陆丹若本就和陆秉之夫妻不和,如今外头又闹出那么多流言蜚语来,不是傻的就知道出自谁的手,为的是什么目的。 这会儿陆丹若这般行礼,叫一声哥哥嫂嫂,愈发显得气氛尴尬。 陆秉之一向对陆丹若没什么疼惜,若是早些年还提点几句,这些年是愈发不会管着陆丹若了。尤其是崔令胭进门后陆丹若闹出的那些事情,兄妹间更是没了最后一点儿余地。 所以见着陆丹若请安,陆秉之只点了点头,便对着坐在软塌上的窦老夫人道:“孙儿带崔氏先回去了。” 窦老夫人点了点头:“回去吧,正好我也有话要私下里问一问丹若。” 窦老夫人这话一出,陆丹若的后背一下子就僵住了,攥着帕子的手愈发紧了,指甲将掌心掐的生疼。 老夫人这般说,崔令胭就站起身来,对着老夫人福了福身子才跟着陆秉之出了屋子。 二人离开后,窦老夫人这才放下手中的茶盏,将视线落在陆丹若身上。 孙嬷嬷使了个眼色,叫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退了下去,只她留下来服侍老夫人。 她是窦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有些话旁人听不得,可她听了倒是无碍。 随着她的吩咐,丫鬟婆子鱼贯而出,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几乎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陆丹若心中紧张,咬了咬嘴唇,不知怎么开口。 她知道祖母对她肯定很失望,如今她这个长房嫡女倒成了祖母跟前儿最不讨喜的。 她心中憋屈,又有些不甘,可她打小性子骄纵,在窦老夫人这个祖母面前也一向不会讨巧卖乖,这会儿更是不知该怎么和窦老夫人这个祖母相处。 她怕一开口,自己心中的那些委屈和不甘就全都表露出来,愈发惹得祖母不快。 她怨老夫人不肯给母亲和她脸面,哪怕不叫父亲来接,国公府派辆马车去岑家将她和母亲接回府里来,又是多大的事情。 母亲嫁进国公府这么些年,又生了她这个女儿,这些年辛辛苦苦执掌府中中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偏偏这么多还换不来祖母对她的半点儿容忍,他们只觉着是母亲自己不体面,才闹出这些个是非来。 也会觉着她这个长房嫡出的姑娘性子不好,不会和兄嫂相处,如今又连一块儿长大的堂姐都撕破了脸面,说来说去都是她和母亲不对。 她不用想也知道那些人心里头怎么想,此时如何瞧不上她这个二姑娘,如何看留在岑家的母亲的笑话。 心中这般想着,陆丹若眼底就露出几分掩饰不住的委屈和不甘来。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110节 窦老夫人将她眼底的情绪全都看在眼中,直接便问道:“怎么,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你和你母亲还委屈上了?” 窦老夫人不说这话还好,一句话落下来,陆丹若就忍不住红了眼圈,很快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她终是忍不住问道:“祖母如今为何如此苛责孙女儿和母亲,明明之前还好好的,祖母 哪怕对母亲有些不满,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自打崔氏进门,一切才变了,在祖母眼里,我这个嫡亲的孙女儿竟还比不得崔氏这个才进门不久的孙媳妇吗?您为何这般偏心,不肯派人去岑家接母亲和我,害得外头那么多人看了我和母亲的笑话?是因着我母亲是继室,比不得当初的淑宁长公主身份尊贵,您从一开始便看不上她的出身,而她,这些年又只生了个我这么一个女儿吗?” 陆丹若眼中满是委屈和控诉,一番话说下来,眼泪不住往下落,越说越不像话。 孙嬷嬷在一旁听着,心里头也是一惊,尤其见着二姑娘这般怨怼的眼神,更觉着二姑娘去了岑家一趟,愈发不明事理了,竟是不知反思自己,反倒将这一切都推给了老夫人,觉着是老夫人这个当祖母的偏心,这才叫她和岑氏落得如今这般处境。 如此颠倒黑白不辨是非,哪里像是国公府这样的高门大族教养出来的姑娘? 孙嬷嬷连忙道:“二姑娘慎言,别惹老夫人伤心了,您这些话可叫老夫人寒了心。” 窦老夫人却是冷冷道:“让她说,我倒要听听,这些年府里将她娇养着长大,我这当长辈的又有哪里对不住她?” 老夫人叫她说,陆丹若却是愣住了,被吓了一跳。 老夫人见她不说话,又继续道:“你说我这当祖母的偏心,疼爱崔氏这个孙媳妇胜过你这个孙女儿。可你扪心自问,自打崔氏进门,你闹出多少事情来,你心里头可明白,崔氏不是外人,而是秉之的妻子,是你的嫂嫂。你不将崔氏当一家人,便是不敬秉之这个兄长!” “也是,你自小听你母亲撺掇,对秉之除了嫉妒,怕也没什么了。口口声声说是见不得我偏心崔氏,可我看,你是见不得我偏心秉之这个孙儿,更嫉妒秉之是淑宁长公主之子,有宫中的太后和皇上庇护,打一出身份便尊贵,而你,只是继氏所出,又是个姑娘,什么都比不上秉之这个兄长!你见不得秉之和崔氏夫妻和睦,见不得崔氏讨了我的喜欢,所以才不惜国公府的名声闹出那些个事情来!” 窦老夫人一句句质问堵得陆丹若连话都说不出来,她无处辩解,因为老夫人像是能看清楚她和母亲的所有心思一般,将她看得透透的,叫她狼狈不堪。 她心里藏着的那些不甘和难堪,还有那些丑陋见不得人的阴暗嫉妒,祖母一早就知道,甚至此时将她这些不堪全都抖露出来,叫孙嬷嬷这样一个下人看了她的笑话。 陆丹若死死咬着嘴唇,下意识就朝孙嬷嬷看了看,心中的委屈愈发深了。 窦老夫人见她这副拎不清的样子,脸色也愈发铁青,更对这个孙女儿没了耐性,只挥了挥手道:“罢了,我也不想和你一个小辈计较,你既然回来了,就安安分分当个国公府的姑娘。等嬿丫头和裴安的婚事过去,府里也给你相看一门合适的婚事,姑娘家总要嫁人的,嫁出去换个环境兴许你心里的那点子事情就不是事情了。” 陆丹若愣住了,没有想到窦老夫人会这样说。 她以为窦老夫人会质问她和母亲传出来的那些流言蜚语,会警告她不要和陆丹嬿计较,警告她不要再对崔氏这个嫂嫂不敬,对陆秉之心存怨怼,告诉她既然是一家人就要和睦相处。 可她万万没想到,窦老夫人竟对她这般没耐心,竟说等到陆丹嬿嫁给裴安后,就将她也嫁出去。 这是觉着她这个孙女儿在府里待着碍眼,所以迫不及待想将她赶出府去吗? 想到之前在岑家听到几个婆子的议论,又想到今日崔氏和陆秉之都陪在老夫人这里,她一回来,祖母就说要将她嫁出去。 陆丹若所有情绪都变作了恼怒,她止住了眼泪,目光里带了几分怨怼和犀利,问道:“是不是崔氏和祖母说了什么,崔氏想要将我嫁进岑家,她故意恶心我呢?” 她这话说出来,不止孙嬷嬷愣在那里,就连窦老夫人都怔愣住,半天都没开口。 眼前的孙女儿看起来明明还和前些年一样,一样骄纵任性,可却又有些变了,如今的陆丹若身上多了几分偏执,惯会将人往坏处想,觉着人人都要算计她,见不得她好。 窦老夫人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才开口道:“没那回事儿,没人要拿捏你的婚事,你别和你母亲学,成日里就将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你是国公府嫡出的姑娘,该知足该静下心来过日子才是,你这样揣测,哪里有个头,只会移了心性和谁都处不来。” 窦老夫人这话,是叫陆丹若知道知足,知道反思自己,不要将所有过错都推给旁人。 陆丹若闻言,却是有些不大信老夫人这话,退一步说,即便崔氏没有撺掇老夫人将她嫁去岑家,府里也不见得会给她找个多好的婚事。 若是门第比不上定国公府,她不是一辈子都要被堂姐陆丹嬿压了一头。 更别说,倘若淳安公主一直没有身孕,真将陆丹嬿生下的儿子给过继给长房,记在自己名下了,那定国公府往后什么都是陆丹嬿的,自己那个堂姐才是最风光的,不知要被多少人羡慕。 到那个时候,她如何能比得上陆丹嬿,哪怕宴席上见了,身份地位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和如今的崔令胭和崔令徽一样,再也扭转不了。 她心中想什么脸上都表现出来,那点儿心思如何能瞒得住窦老夫人。 窦老夫人摆了摆手,道:“行了,我也有些乏了,你听进去或是听不进去随你吧,你回你院里歇着吧。” 陆丹若闻言,瞧着老夫人脸上疏离失望的脸色,张了张嘴还想辩解几句,可在老夫人的目光下却又没说出半个字来,只能满是委屈退了出去。 等到陆丹若离开后,窦老夫人才失望道:“你瞧瞧她,哪里有半点儿国公府嫡出姑娘该有的样子。崔氏可是她的嫂嫂,哪怕她和崔氏相处不来,也不该如此恶意揣测,将人心想的那般坏,我哪怕对她失望,可我这当祖母难道还能害了她不成?她若嫁进岑家,日子不知过得有多鸡飞狗跳呢,再说她那外祖母和舅母,也不是心思简单的。如今岑家式微,我哪里还会有将她嫁去岑家的心思,她当国公府当我们陆家不要脸面了吗?” 她不怕小辈们做错事,就怕心性狭隘钻了牛角尖,看不清自己的位置,蠢笨的越扑腾越难堪。 “当初就该将她接到我这里住,跟在岑氏身边,看看她将孩子养成什么性子了。” 孙嬷嬷叹了口气道:“若您当初生出这个心思来,大夫人面儿上高兴,心里头怕是也觉着委屈呢。那样一来,也未必比现在要好,走哪条路是其次,关键还是看心性,兴许二姑娘经历些事情,慢慢也就懂事明理了。” 窦老夫人没再继续说这个,起身往屋里走去。 孙嬷嬷扶着她进去,却是压低了声音道:“老夫人如此动怒,奴婢倒不好说件高兴事叫老夫人乐呵了。” 窦老夫人知道她的性子,旁人这个时候说这些是不知分寸,可孙嬷嬷既然提起了,她就停下了脚步。 “你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藏着掖着做什么?” 孙嬷嬷开口道:“奴婢瞧着少夫人应该有孕了,老夫人没瞧出来少夫人最近胖了些,胃口也比往日里好。” “奴婢叫人往松雪堂那边打听了,听说少夫人最近容易犯懒,还有前日少夫人陪着老夫人说话,还小小打了个哈欠,您当时没见着,奴婢却是看到了,应该是有孕了,要不然,世子怎么最近经常陪着少夫人过来呢。” 孙嬷嬷不说起来窦老夫人还没觉着,她这样说了窦老夫人想着崔令胭和孙儿陆秉之最近一段时日的相处,越来越多的苗头出现在脑海中。 她脸上满是笑意,心情也舒朗开阔了许多,含笑道:“这倒是难得的好事儿,秉之他们多半是想满了三个月稳固了胎像才好将消息告诉我,孕中是该忌讳一些,你我知道就好,也别往外头说,由着他们小夫妻吧。” 窦老夫人明显高兴起来,连空气都松快了许多,孙嬷嬷扶着她进了内室,劝道:“小辈们的事情一个个来,操心完了这个操心那个,谁家不是如此的,您不必为着二姑娘气坏了自己身子,老话不是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第165章 改变 陆丹若从樨澜院出来后,想到方才祖母窦老夫人对她疏离失望的态度,难受的闭了闭眼。 “姑娘,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别在外头被人看了笑话。 这话丫鬟没敢说出来,可陆丹若却是清楚她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当下,她的脸色就愈发冷了,她睁开眼睛回头看了眼樨澜院,然后,沉沉道:“回去做什么,在外祖家住了好些时日,有些想念堂姐了,不如去堂姐那里坐坐,正好中午就留在堂姐那里用膳了。” 丫鬟一听这话就愣住了,不知她这是气话还是真话。 她觉着姑娘如今的性子,是愈发不好琢磨了,真是说一出是一出,这会儿不安安生生待在自己院里,去大姑娘那里做什么,还不嫌尴尬吗? 外头那些流言蜚语,难道大姑娘和二夫人没听到,再一块儿用膳那得多尴尬,自家姑娘非要给别人添堵也叫自己心里头不痛快吗?还是说,姑娘因着老夫人方才那番话给气糊涂了,气性上来非要闹一场。 丫鬟开口想劝几句,陆丹若不等她开口就径直往陆丹嬿所住的院子去了。 一路上遇着不少丫鬟婆子,见着她是去大姑娘那边,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和不解。 等她走远了些,还忍不住议论开来。 “二姑娘才回府怎就去了大姑娘那里,可别两姐妹打起来吧,传出去还不知叫人怎么议论呢,外头那些等着看乐子的人更是要议论好些日子了。” “主子的心思咱们哪里能揣测得了,心里头哪怕存了嫌隙,表面上大抵也会装出堂姐妹亲近的样子,兴许是故意表露这样的态度给老夫人看的,也不知老夫人知道了心里头作何感想?” “慎言!快别议论主子的事情了,咱们当奴才的哪里有资格议论,自己的事情都顾 不过来。” 陆丹若不用猜,也能想到身后的丫鬟婆子如何编排她这个主子。 方才她们看她时眼底的打量和同情当她看不出来呢,二婶也不知是怎么执掌中馈的,还有崔氏,御下不严,竟叫这些身份卑贱的下人议论起主子的事情来了。 明明母亲执掌中馈时,府里还不是这样的规矩。 还是说,之前她们不敢议论,如今见她和母亲失了势,就敢放肆起来,不顾忌她这个主子的体面了? 陆丹若越想心里头越堵得慌,脚下的步子加快,没多一会儿就到了陆丹嬿所住的院子。 刚踏进院子,廊下站着的两个丫鬟当即就面露诧异,一人挤出一丝笑意来上前给陆丹若行礼请安,另一人打起帘子将陆丹若过来的事情回禀了自家姑娘。 屋子里 陆丹嬿正坐在软塌上看着自己的嫁妆单子,听着丫鬟的回禀知道陆丹若过来,只诧异一下就恢复了正常的表情,视线往门口看去。 很快,帘子打起,陆丹若就从外头走了进来。 四目对视,堂姐妹间早没有了往日里的情分和亲近。 陆丹嬿先开口道:“妹妹怎么今日就回来了还以为会过些日子和大伯母一块儿回府呢。毕竟,外头流言蜚语那么多,伯父或是府里不去岑家接,脸面上总是不怎么好看。” 陆丹若没想到她还没责怪陆丹嬿抢了自己的婚事,陆丹嬿就敢说出这些话来,再加上陆丹嬿平日里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子,哪里有这般伶牙俐齿不饶人的时候。 以至于陆丹若听完这话后,先是一愣,随即才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气得连身子都在颤抖着。 她指着陆丹嬿道:“你,你怎么敢......” 陆丹嬿眸子里带了几分嘲讽,对着陆丹若道:“怎么不敢?难道只许妹妹自己婚事不成就迁怒于我,我这当堂姐的一日不让着堂妹,堂妹就觉着是我亏欠了你的。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多少天了都没消停,当我是泥人捏的性子只能忍气吞声不成?” 陆丹若和陆丹嬿从小一块儿长大,从未见过堂姐这般模样,此时竟被她几句话挤兑的哑口无言,半晌才恼怒道:“哪怕因着八字我和裴安没法定下婚事,可殷老夫人原先中意过我,堂姐要嫁人也该避开定国公府避开裴安才是,怎就非要是裴安不成?” 陆丹嬿听她这样说就笑了,眼底带了几分嘲讽:“怎么,若是换成妹妹,妹妹就会替我想,宁愿选择家世门第低一些的,不如裴安的人嫁了?我可不信堂妹会这般好心,只怕那个时候,堂妹不和我炫耀刺我的眼我就谢天谢地了。堂妹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要求我来做,不觉着可笑吗?我可不觉着自己抢了你的婚事,若依你这般行事,这世上的人就都不必议亲了,省得坏了自己的名声弄得家宅不宁姐妹阋墙。” 陆丹嬿就差点儿明说陆丹若心眼小,见不得她得了这桩好姻缘非要想法子坏了她的名声了。 陆丹若气得连肩膀都在发抖,没忍住道:“你以为你嫁给裴安就有好日子过吗?别忘了淳安公主这么多年了都没有身孕,公主的肚子若是一直没有动静,你生出来的儿子注定是要过继长房名下,叫淳安公主一声母亲的。到时候,你觉着自己能和淳安公主妯娌和睦吗?你抢了这桩婚事,未必有什么好下场!” 陆丹若正在气头上有些口不择言,将心中所想全都说了出来。 话音才刚落下,外头传来一声熟悉中带着几分冷意的声音:“是吗,这就不劳丹若替你堂姐操心了。” 从门外进来的是一脸寒霜的贺氏。 贺氏听到陆丹若从老夫人那里出来没回自己院里反倒来了女儿这,心里头就有些不安,急急忙忙赶过来,没想到就听到了这番话,哪里能不气。 陆丹若这话戳到了她的痛处,女儿嫁给裴安,她最担心的就是因着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得罪了淳安公主,叫女儿成了淳安公主的眼中钉肉中刺,嫁进定国公府就没有好日子过。 一想到外头过继一事闹得这般大,定早就传到了淳安公主耳朵里,贺氏心中对岑氏和陆丹若就再没了半点儿情分,此时听着陆丹若这话,哪里还会给陆丹若什么好脸色。 她不等陆丹若开口就出声道:“我和你堂姐还要讨论嫁妆的事情,就不多留丹若你了。” 贺氏这话就是直接赶人了,半点儿脸面都没给陆丹若这个侄女留。 一下子,屋子里变得很是安静。 陆丹若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在一屋子丫鬟婆子的注视下,愈发觉着难堪。 瞧见坐在软塌上的陆丹嬿手中厚厚的嫁妆单子,陆丹若更是觉着刺眼,忍不住道:“府里姑娘们的嫁妆都是有旧例的,婶婶如今执掌府中中馈,可别因着私心将公中的银钱贴补给堂姐当嫁妆,不然闹出笑话来可就难看了,这国公夫人到底只有母亲一人,母亲照顾外祖母一段时日还是要回来管着中馈的。” 陆丹若这番话够难听了,可贺氏是当婶婶的,又哪里会为着一两句揣测变了脸色失了体面,她反倒是露出几分笑意来,开口道:“这些就用不着丹若你这个还未定亲的姑娘管了,府里自有定例,只是你祖母疼嬿丫头,也满意裴安这个孙婿,所以这嫁妆若是缺什么,想来老夫人也愿意贴补,多疼嬿丫头一些。” “至于中馈一事,我自是盼着嫂嫂赶紧回府,好替我分担一些,也省得我这当弟妹的成日里忙成这个样子,只是嫂嫂自己不愿意回来,我又能怎么办,丹若你今个儿回来怎么不劝你母亲一块儿回府,出嫁的姑奶奶总住在娘家瞧着也不像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嫁的姑奶奶被夫家嫌弃大归回了娘家呢。” 一瞬间,陆丹若的脸色变得通红,场面很是难看。 贺氏没给陆丹若这个侄女还有岑氏这个嫂嫂留半分颜面,也不怕这些话传到岑氏或是老夫人耳朵里。 谁都知道,哪怕是传出去了,老夫人和国公爷也不会给陆丹若和岑氏做主,毕竟这场闹剧是岑氏这个当嫂嫂的先闹出来的,早就面子里子都没了,如今陆丹若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般见不得堂姐有好日子过,明显是被岑氏教坏了,又或者,骨子里便是如此狭隘刻薄的。 今日的事情传出去,旁人只会说陆丹若的不好。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111节 跟着陆丹若的丫鬟见着自家姑娘气得几乎要晕倒过去,又知道姑娘如今根本就占不了什么上风,再闹下去只会惹得老夫人愈发厌恶,便连忙上前半推半扶带着陆丹若出了屋子。 见着陆丹若离开,贺氏才走到软塌前对着女儿道:“好好的和她置什么气,你平日里也不是这样的性子,面儿上装装姐妹和睦也不是多难的事情,何苦失了端庄贤淑的仪态呢。” 听母 亲这样说,陆丹嬿却是摇了摇头,她合上手中的嫁妆单子,开口道:“她从祖母院里出来不回自己住处歇着反倒是来了我这里,本就没安好心。” “若我不将她的心思挑明,而是和她装姊妹情深,说不定我准备婚事这段时日她时不时就要过来,我得多难受,难道还要忍到出嫁那日不成。” 陆丹嬿不想委屈自己。 贺氏听了她这话点了点头,觉着女儿说的也对。只是她总觉着女儿这性子和往日里有些不大一样了,过去女儿可不敢像今日这般和陆丹若撕破了脸面。毕竟,这国公府本就是长房的,陆丹若是长房嫡出的姑娘,虽说两人一应吃穿用度都是一样的,可实际上,从小到大还是女儿让着陆丹若这个堂妹更多一些。 也不知女儿如今这样是因着陆丹若和岑氏失势,不得老夫人和国公爷喜欢的缘故,还是女儿时常和崔氏这个嫂嫂走动,崔氏别看眉目动人瞧着温婉贤淑,可因着自小被生母戚氏不喜,送去外家寄人篱下的缘故,骨子里是带着几分凉薄和果断的。女儿如今和这个嫂嫂相处不错,难道是从崔氏身上学了一些东西? 心中想着这些,贺氏却是没问出口来,怕问出来女儿觉着这份儿强势很好。其实,她愿意女儿性子里更多的是温婉贤惠,毕竟,女儿不见得能崔氏那样的福气,能叫裴安像陆秉之喜爱崔氏那般喜爱她。 女子以柔克刚,温婉贤淑照顾夫君讨了婆母的喜欢,这才是女儿该刻在骨子里的礼仪。 贺氏没有继续说这个,将话题转移开来,和女儿谈起了嫁妆的事情。 陆丹若和陆丹嬿起了争执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卫国公府。 崔令胭听完整件事情,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 她看向坐在身边的陆秉之,含笑道:“还以为嬿妹妹会忍气吞声呢,没想到会这样果决,果然人还是多读些书好。既能养出满身的书卷气,遇着事情脑子又转得快口齿也伶俐不至于被人欺负拿捏住了。” 第166章 下药 崔令胭觉着陆丹嬿聪慧,消息传到清德院,窦老夫人也笑了笑,对着孙嬷嬷道:“嬿丫头倒也没白看那么一屋子的书,她这个当堂姐的是比丹若要聪慧一些,没一味想着经营自己的名声反倒叫自己束手束脚的,瞧她这样我倒也能放心将她嫁给裴安了。” 孙嬷嬷知道老夫人是什么心思,点头附和道:“奴婢也这样觉着,不过大姑娘之前可不是这样的性子,兴许是因着和少夫人常走动,多少被少夫人影响了一些。” 窦老夫人听着这话就笑了,甚至有兴致从软塌上站起身来,对着孙嬷嬷道:“陪我去园子里走走,小辈们的事情就由着她们吧,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我这当长辈的再怎么想教导她们,也要她们自己想清楚开窍了才好,总归没闯出什么大祸来,等到日后丹若嫁出去,未出阁时的这点儿心结想要理论也不能时常见面,慢慢也就放下了。” “即便放不下,日子过着过着也就顾不上计较这些个事情了。” 孙嬷嬷没有接老夫人这话,只含笑扶着老夫人往门外走去。 ..... 因着白日的事情陆丹若心中郁结,晚膳只动了几筷子就叫人将饭菜全都撤了下去。 她坐在软塌上沉默好一会儿,细细想着自打崔令胭嫁进国公府府里发生大大小小的事情,尤其她和母亲一步步落得如今这般境地,心中的不甘和恨意怎么压都压不下来。 她挥手叫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退了下去,直到夜幕降临,叫人伺候着梳洗沐浴进了内室见着床榻上枕头旁放着的东西时,所有情绪都只剩下了紧张和诧异。 她拿起纸条,折叠的纸条中夹着一个折叠好的小小药包,纸条上只留有几个字。 她看过之后,眼睛猛地睁大,像是烫手般将手中的东西丢了出去。 她的脸色变了又变,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伸出手去,将方才扔出去的小药包拿起来,迟疑片刻压在了枕头底下。 翌日一早,崔令胭去清德院给老夫人请安,刚走进屋里就见着坐在老夫人身边的陆丹若。 她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依着她对陆丹若这个小姑子的了解,昨个儿她闹了一场应该没脸面过来请安,而是装病待在自己屋里。 反正,老夫人对她这个孙女儿的性子早有了解,也失了教导的耐心,即便她装病老夫人也不会动怒,反倒觉着轻省。 所以,陆丹若非但没装病还这般早就过来给老夫人请安,崔令胭实在是有些诧异。 想来想去,想到还留在岑家的大夫人,只能猜测陆丹若是想着讨好老夫人,好叫府里派人去将岑氏接回来。 毕竟,这对母女心里最看重的是脸面,又最是要强,只有这样的目的才能解释陆丹若今日的举动。 尤其,在大姑娘陆丹嬿过来请安时,陆丹若见着她也收起了敌视和不满,甚至没说一句阴阳怪气的话,崔令胭就觉着自己应该是猜对了。 一连几日,陆丹若都早早过来给老夫人请安,甚至在崔令胭和陆丹嬿告辞后,还继续留下来陪着老夫人。 从清德院出来的路上,碧桃忍不住出声道:“二姑娘真是奇怪,她这般行事难道不觉着尴尬吗?” 毕竟,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老夫人如今不喜陆丹若这个孙女儿,陆丹若不可能不清楚,若是放在以前,二姑娘最要脸面肯定躲着了,如今却是这般行事一点儿也不怕被人嚼舌根。 崔令胭笑了笑,道:“她总归是老夫人嫡亲的孙女儿,你没看老夫人即便不喜她,也没想着将人赶走吗?老夫人肯给她几分脸面,咱们又有什么可说的?” 碧柔想了想,觉着也是这个道理。 高门大族里的姑娘,为着讨好长辈哪里有什么拉不下脸面的,二姑娘虽然骄纵任性,可如今这般处境,哪里有什么不能伏低做小的。 更何况,老夫人还是她的祖母,当晚辈的再如何讨好长辈说到底也算不得丢人。 转眼距离陆丹若回府已经过了半个月,正如崔令胭想的那样,陆丹若为着讨好老夫人,甚至对她这个一向不讨她喜欢的嫂嫂也诸多示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崔令胭即便有些不大适应,当着老夫人的面也只能装出一副姑嫂和睦的样子来。 可见着陆丹若一连半月的示好,崔令胭除了初时的不适,不知怎么就变成了一种不安。 她以为这是因着有孕心思太过敏感的缘故,可这种不安在见着陆丹若亲自端过来的一盏冰糖血燕雪梨盅时,心中的不安到达了实处。 她紧紧盯着面前的瓷盅,过了片刻,才定定看着陆丹若。 在陆丹若被她看得有些紧张时,崔令胭莞尔笑了笑,对着陆丹若道:“我瞧着妹妹面前这瓷盏上的桂花猫好生可爱,妹妹可否和嫂嫂换一换。” 崔令胭说着,不等陆丹若同意,便将陆丹若面前的瓷盅拿过来,将自己面前的递过去。 陆丹若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一张脸变得惨白,眼底都是骇然不安还有满满的诧异。 窦老夫人原本有些奇怪崔令胭今日的举动,还以为她真是喜欢瓷盅上的那只桂花猫,想要换过来看看。 可见着此时孙女儿苍白的脸色还有惶恐的目光,窦老夫人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寂静,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几乎都能听到。 窦老夫人吩咐道:“孙嬷嬷,你递帖子请个太医进府,就说我身上有些不大爽利,请他过府给我诊诊脉。” 随着窦老夫人话音落下,陆丹若脸上最后一点儿血色都没了。 在孙嬷嬷抬脚往外头走时,她才突然慌乱的冲到孙嬷嬷面前,挡在了她面前。 她带着几分祈求和慌乱看向了窦老夫人:“祖母!” 见着她这般模样,窦老夫人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砸在地上,示意了孙嬷嬷一眼。 孙嬷嬷在陆丹若的惶恐中走了出去,却是不多时就领了个年余六十背着个药箱的大夫进来。 那大夫接过孙嬷嬷递过来的瓷盅,当着老夫人的面查验了好一会儿,脸色愈发凝重。 好一会儿才起身对着老夫人道:“回禀老夫人,这里头加了凤仙子,熟地和紫草的粉末,女子吃了不宜有孕,若是有孕之人用过,会小腹剧痛以至落胎,甚至一尸两命救都救不过来。” 他的话音落下,陆丹若双腿一软就跌倒在地上。 大夫医术高超又上了岁数,这些年行走在京城里的高门大宅里,见过的事情可不少,见着陆丹若瘫软在那里脸色煞白,他哪里还能不知道又是一些内宅的阴私手段。 想起外头前些日子关于卫国公府的流言蜚语,他隐隐猜测到眼前跪着的这个贵女是个什么身份。 他压下心底的诧异,拱了拱手便要退下去。 孙嬷嬷亲自将人送出来,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递到他手中。 大夫人将银子收下了,明白收下这些银子府里才会安心。 直到他出了卫国公府,他才叹着气摇了摇头,感慨这高门大族总是有这些腌臜事儿,权势利益或是嫉妒迷了人的眼,连还未出阁 的贵女都能做出这种狠辣的事情来。 屋子里 窦老夫人对着碧柔吩咐道:“扶着你家主子回去吧。”说完,视线落在崔令胭身上:“这事儿我这当祖母的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必不会叫你受了委屈。” 崔令胭听着老夫人的话,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等到出了樨兰院,她才生出一种后怕来。 她只是觉着陆丹若最近的举动有些奇怪,近日又有些不安,所以今日陆丹若突然给她递过那盏血燕时才涌起一种不安和抵触,冒着以防万一的想法想着要将两盏血燕给调换了。 她是当嫂嫂的,最近陆丹若又对她示好,她这当嫂嫂的看着那瓷盏上的桂花猫心中喜欢想要换一换,哪怕有些不妥,说到底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最多被人背地里议论几句罢了孩子心性或是故意要抢小姑子的东西罢了。 她自己也想不到,陆丹若竟真有胆子做出这种事情来。 因着后怕,崔令胭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来,脸色也微微有几分苍白。 碧柔瞧着她这个样子,忙上前扶着她,关切道:“少夫人不要害怕,幸好是没出什么事情,老夫人不也说了会给少夫人一个交代的。” 老夫人能容忍二姑娘的骄纵任性,可二姑娘做出这种事情来,老夫人绝对不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这一回,二姑娘定会吃个大苦头,说不得连国公府都待不下去了,会被老夫人送出府去。 主仆二人一路往松雪院去了。 屋子里 陆丹若见着窦老夫人铁青的脸色还有她眼中满满的失望和厌恶,心中的惶恐像是海浪般全都涌了上来,几乎能将她整个人都吞没了。 因着太过恐惧,她的身子都控制不住颤抖着。 她跪爬到老夫人身边,想要抓住老夫人的袖子哀求,下一刻,重重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她一个踉跄身子就往旁边倒去。 脸颊很快就肿了起来,陆丹若一手捂着脸颊,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到此时都不明白,崔令胭怎么会知道那血燕里下了药,她没觉着自己哪里露出马脚来。 明明崔令胭这些日子和她相处的还算不做,看着很是受用她这个小姑子的讨好。 难不成,那些都是崔令胭装出来的? 第167章 血燕 陆丹若没来得及细想,此时对上祖母窦老夫人冰冷的目光,想要开口辩解几句却在老夫人的目光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半晌,坐在软塌上的窦老夫人才开口问道:“那东西你是从哪里弄到的,又是如何知道这害人的药?” 孙女儿自小养在国公府,虽然骄纵任性下头伺候的丫鬟婆子也一向都听她的,不敢有半分的忤逆。可窦老夫人明白,若是没人教孙女儿如何会知道这样害人的药?可那些丫鬟婆子真有胆子唆使丹若害崔令胭这个少夫人,那对她们又有什么好处? 窦老夫人心思百转,想到岑氏,又想到二夫人贺氏,可最终这二人都从她的名单上移开了。 岑氏即便厌恶崔令胭这个儿媳生出这样的心思来,也绝对不会牵扯到丹若这个唯一的女儿。至于贺氏,如今嬿丫头婚事在即,贺氏哪里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更何况,贺氏也没那个胆子。 是岑家的人教唆的,还是有人利用了丹若?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112节 目的是想要害了崔氏,叫孙儿秉之难受? 这般想着,窦老夫人又想到了二皇子萧则和宫中的淑嫔娘娘。 压下这些思绪,窦老夫人将目光落在陆丹若身上:“还不交代!要我叫人上家法不成?” 陆丹若打了个哆嗦,心中又是恐惧又是后悔,又觉着自己太过不幸,怎就好巧不巧叫崔令胭抓住了把柄,害得祖母这般厌恶她。 她不敢瞒着,便将前些日子发现纸条和药包的事情告诉了老夫人。纸条被她藏在书房里的一本书中,窦老夫人使了个眼色,孙嬷嬷便派人出去了,没过一会儿就将纸条拿了过来,递到了窦老夫人手中。 窦老夫人展开看过,脸色铁青。 陆丹若哭诉道:“祖母,祖母孙女儿知道错了,孙女儿只是被挑唆了,一时错了主意蒙了心智,这才做了错事,求祖母原谅孙女儿这一回。” 陆丹若哭着,眼泪簌簌落下来,一张脸惨白惨白。 见着老夫人丝毫都没有露出怜惜和动容来,陆丹若连忙道:“祖母,祖母若是生气,若儿愿意去给嫂嫂磕头赔罪,嫂嫂若是生气,若儿任由嫂嫂打骂,总会叫嫂嫂消气原谅若儿的。” 陆丹若知道这回自己是闯了大祸,肯定不会和之前得罪崔氏一样能够轻易揭过去。 可即便这样她也觉着,自己只是受了挑唆一时糊涂才下了药,而且崔令胭也没喝下那碗血燕,根本就没有出事,她这当嫂嫂的难道还能打杀了自己这个小姑子不成? 陆丹若潜意识里觉着,只要她肯哭求道歉,崔令胭作为嫂嫂,就绝对要原谅她,哪怕她从心里根本不愿意原谅她。 至于祖母,祖母这会儿厌恶她恼她,可他们陆家子嗣本就不丰,两房也各有一个嫡女,堂姐即将出嫁,祖母即便不快还能将她赶出国公府不成? 最多,祖母罚她跪祠堂,或是为着叫崔氏消气,叫她挨一顿家法。虽然痛,可身上的伤总会好的,且府里那些婆子也不敢真正将她打伤了,身上留下深深的疤痕,所以她都受得住,也不会影响往后成婚,叫夫君看到自己身上的疤痕。 这般想着,陆丹若心中的恐惧少了些,也没有那般慌乱不安了。 她继续带了几分哽咽道:“祖母,祖母我知道错了,您再给孙女儿一个改过的机会吧。” 窦老夫人听着她这些话,瞧清楚她眼底的种种情绪,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她带着几分嘲讽道:“你是不是以为你嫂嫂今日没出事,你犯的就不是什么大错,不管我这个祖母还是你嫂嫂都会原谅你,还叫你安安生生留在卫国公府当你金娇玉贵的嫡出姑娘?” 陆丹若没想到窦老夫人会这样说,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大,有些不敢置信祖母会这般嘲讽她。 她张了张嘴还想开口辩解,说自己不是这样想的,可不等她开口,就听窦老夫人道:“你可知道你嫂嫂怀孕了?你今日往血燕里下药,差点儿一尸两命,想要害死秉之的孩子!我这当祖母的如何能饶你,秉之对你嫂嫂何等上心,别说你有所行动了,就是心中想想也不该,小小年纪就这般恶毒,真是给陆家丢脸,陆家怎就有了你这样的嫡女!” 听着老夫人的话,陆丹若的脑子轰然炸开,因着太过惊讶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好半天她才大哭道:“不,崔氏怎么会有了身孕,她才嫁进国公府多久怎会那 么快就有了身孕?更别说,陆秉之他还中过毒,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要有孩子了?” 情急之下,陆丹若说话时失了平日里的顾忌,一口一个崔氏,一口一个陆秉之,老夫人听着这话,看着她的目光愈发疏远了几分。 陆丹若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如何对兄嫂不敬,甚至直呼陆秉之的名字。私下里她和母亲岑氏都是这样叫陆秉之的,可这会儿当着老夫人的面说出来,陆丹若也知道自己犯了错,显露了自己的不满,只会惹得老夫人愈发认定她有多不喜欢陆秉之和崔氏。 对上窦老夫人满是嘲讽和冰冷的目光,陆丹若心中一怯,竟是没敢继续求饶。 窦老夫人挥了挥手,朝着孙嬷嬷吩咐道:“先叫她去祠堂跪着好好反省反省。” 陆丹若心中咯噔一下,听出这回老夫人不是简单责罚她跪祠堂就能饶过她的,一时间就有些惊慌失措。 惊慌间,就有两个婆子上前,架起她的胳膊将她往外头拖去。 “祖母,祖母孙女儿知道错了!”陆丹若被拖出去,这会儿才知道了害怕,哭求祖母能怜惜她几分。 她知道,祖母今日是真的动怒了。 直到她被拖远,出了清德院,陆丹若都没等来祖母的怜惜。 屋子里 窦老夫人沉着脸不说话,气氛格外压抑。 半晌,她吩咐道:“将这消息告知岑氏,叫她回府看看她养出个什么样的好女儿!” 孙嬷嬷伺候了老夫人大半辈子,最是知道老夫人的性子,听她这么吩咐就知道二姑娘这回怕是没什么好下场了。 也是,别说少夫人怀着身孕,就是没有,老夫人也不会将这桩事情轻轻揭过去。 在老夫人看来,晚辈们可以犯错却不能太过恶毒狠辣。若是没有底线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就再也失去了取得原谅的机会。 二姑娘这一回当真是无可饶恕。 若不是少夫人机敏看出不对来,今日就真出了大事。她都不敢想,若真是如此,世子那里该如何交代? 依着世子对少夫人的喜欢,世子将二姑娘打杀了都有可能。可兄妹相残,传出去也是一件丑事。又或许,依着世子的性子,不会要了二姑娘的性命,而是叫二姑娘生不如此,叫她这样受折磨一辈子。 只稍稍想想,她后背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生出几分后怕来。 孙嬷嬷应了声是,忙下去交代了。 ...... 清德院这边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卫国公府。 贺氏听到消息的时候,因着太过惊讶失手将手中的药碗打碎了。 最近一段时日执掌中馈太过辛苦,贺氏小病了一场,女儿陆丹嬿留在身边侍疾,所以今日并没有去清德院给窦老夫人请安。 “你说什么?二姑娘真做了这样的事情?”贺氏哪怕是听清楚了,也依旧有些不敢置信。 陆丹若在她眼中就是骄纵些的姑娘,在她看来,她对崔氏怨恨可也没什么法子,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能想出什么狠辣的手段。 要动手也该是岑氏派人动手,怎么会是她这个未出阁的姑娘做出这样的腌臜事儿。这事情传出去还有什么名声,往后婚事还要不要了?更别说,陆秉之听到这事情会如何处置她这个继妹? 想起陆秉之对岑家的手段,贺氏不用想都知道若是崔令胭出了什么事情,陆秉之会如何对付陆丹若。 “奴婢不敢编排二姑娘,老夫人这会儿叫二姑娘去祠堂罚跪,还命人将此事去岑家告诉了大夫人,约莫晌午大夫人就会回府了,这一回事情肯定不会轻易过去。” 贺氏点了点头,压下了心中的种种情绪,挥了挥手叫丫鬟退了下去。 她对着陆丹嬿道:“真是想不到,若丫头小小年纪竟有这样一副狠辣心肠,还有,那害人的药她是从哪里弄来的?莫不是被人挑唆利用了?” “她这些日子住在岑家,是不是她外祖家的人挑唆她这个表姑娘,所以她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贺氏心中生出好些猜测,想到之前梅老夫人为难崔令胭,之后陆秉之叫人将岑老太爷和小倌儿的丑事闹得人尽皆知,叫岑家名声受损灰头土脸的。 若真是岑家,她那好嫂嫂知道了会如何看这个娘家,怕是要和娘家撕破脸面。 且陆丹若这回真是闯了大祸,岑氏这个当娘的哪怕磕破了头都换不来老夫人的怜惜了。 除非,崔令胭和陆秉之肯松口,原谅陆丹若。 可这有可能吗?人向来是真心换真心,崔氏也不是那种好性子的。 “你二妹妹真是做了一件蠢事,崔氏也是好福气,这样都能叫她躲过。若是真将那血燕吃完了,崔氏这辈子也算是完了,哪里还有什么盼头呢?” 第168章 在意 卫国公府,陆丹若这个长房嫡出的姑娘被关进祠堂罚跪,伺候陆丹若的丫鬟婆子也全都被关进了柴房细细审问,最后却是没问出什么,不知那纸条和药包是怎么出现在陆丹若枕边的。 窦老夫人动怒,将这些丫鬟婆子全都赶出了内院,一时间,府里人心惶惶气氛凝重。 岑家 岑氏正陪着梅老夫人说话,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帘子打起,伺候岑氏的嬷嬷从外头进来,走到岑氏跟前儿低声说了几句话。 岑氏脸色大变,手中的茶盏一下子就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茶水四溅,打湿了岑氏的裙摆。 岑氏脸色煞白,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怎么可能!”岑氏厉声道。 梅老夫人瞧着女儿突然这个样子,脸上的笑意也凝滞了,带着几分担心道:“出什么事了?” 岑氏按捺下心中的慌乱和不安,强自镇定挤出一丝笑意来,对着梅老夫人摇了摇头,解释道:“府里出了些事情,女儿先回国公府了,过些日子再回府陪母亲。” 岑氏说着,就快步往外头走去,伺候她的嬷嬷连忙跟上,回了院子收拾行李。 不到半个时辰,岑氏就乘了马车往卫国公府赶去,甚至都没和薛氏这个嫂嫂告辞。 薛氏听到消息赶到上房,见着梅老夫人,直接便问道:“姑奶奶住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回去了?可是卫国公府派了人来接?” 薛氏觉着岑氏实在不知礼数,再大的事情也不至于连过来告辞的时间都没有。 当岑家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亏得她这个当嫂嫂的这些日子如此照顾岑氏。 正当薛氏还想问什么时,梅老夫人没好气道:“行了,她一个出嫁的姑奶奶一直住在娘家也不像话,回去也好,免得外头指指点点,戳咱们岑家的脊梁骨。” “有什么事情过些日子咱们再派人去打听。” 薛氏听婆母这么说,只好压下心中的不解和好奇,她可是听说方才岑氏不知听了什么不仅脸色白了,还失手打碎了手中的茶盏。 多大的事情能叫她这般失态乱了分寸? 莫不是卫国公府老夫人身子有什么不妥,岑氏这个当儿媳的才乱了心神,不得不急忙回去? 薛氏心思百转,见着婆母也有些凝重的脸色,只能宽慰几句这才回了自己屋子,遣了贴身的嬷嬷派人去卫国公府那边打听,看看府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 马车在卫国公府门口停了下来,岑氏踩着脚凳下了马车,快步往里头走去。 一路上,丫鬟婆子见着她都急忙行礼,一双眼睛里带了几分掩饰不住的同情。 岑氏被这些目光看得心中一紧,却是来不及动怒,只心急火燎快步往清德院走去。 刚进了屋子,见着坐在软塌上的窦老夫人,岑氏没顾得上给老夫人请安便径直跪在了老夫人面前,哭诉道:“老夫人,丹若哪里有那样的胆子,她是被人给糊弄了一时蒙了心智,这才做出这种事情来。您看 在她还小的份儿上,便给她一个机会原谅她吧。崔氏若是咽不下这口气,我,我这当婆婆的给她磕头赔罪!” 窦老夫人听着她这些话,终于知道陆丹若是被谁教成这个样子了。做错了事不知承担后果反倒是要拿长辈的身份来绑架崔氏。 真是可笑,丹若可是想着害死崔氏和她腹中的孩子,哪怕她不知道崔氏有了身孕,可若是那血燕吃下去,崔氏身子也就毁了,这辈子哪怕有个世子夫人的名头也注定没有子嗣,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是比死都难以忍受的事情。 她们母女俩倒是好,觉着这般大的事情,只要赔礼道歉,叫崔氏不追究就行。 真是可笑,崔氏难道是个泥人的性子,对着差点儿害了自己和腹中孩子性命的人也能说原谅,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真当这世上旁人的性命都不值钱,只有岑氏母女尊贵呢。 窦老夫人冷冷看着岑氏,眼中满是失望和寒意,在这样的目光下,岑氏想要继续哭诉的动作一下子就止住了。 她的脸色愈发苍白,身子颤了颤,带着几分不敢置信道:“丹若可是您的亲孙女儿,您难道要她坏了名声,耽误了她的婚嫁不成?” 她这话问出来,窦老夫人带着几分嘲讽道:“坏了她的名声,是我这个当祖母的要坏了她的名声?她若在乎自己的名声,怎会那般狠辣想着害了崔氏和她腹中的孩子?” 不等岑氏继续说话,窦老夫人又开口道:“这回不是你求情就能改变的,叫丹若在祠堂跪上一个晚上,明早叫她去家庙住着好好反省吧。若是反省好了,过些年再回来。”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113节 随着窦老夫人的话音落下,岑氏猛地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家庙?老夫人,丹若她前些日子才病了一场,如何能受得住家庙的清苦。再说,若是消息传出去,这京城里的高门大族,哪个还瞧得上丹若?过上一两年,丹若都及笄几年了,她的婚事也耽搁了,这如何使得?” “您若是恼了她,骂她打她都使得,如何能耽误了这孩子的名声和婚事?这不是要了她的性命吗?” 见着窦老夫人不说话,明显是打定了主意再无转圜的余地,岑氏整个人僵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猛地站起身来往外头冲去。 孙嬷嬷见着岑氏出去的方向,带着几分担心道:“老夫人,大夫人多半是去找少夫人了,她到底是当婆婆的,少夫人那里......” 不等她说完,窦老夫人便打断了她的话:“胭丫头如今在松雪院呢,岑氏去闹,你说她怎么闹?进不进得去松雪院还两说,秉之这些日子可一直在府里呢!” “她过去求情不过是送上门去自取其辱,秉之那孩子的性子我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哪怕崔氏松口了,秉之也绝对不会轻易将此事揭过去,放过丹若这个继妹的。” “不是我这当祖母的不肯给她机会,实在是她性子太过偏执胆大了,若不责罚改改她的性子,往后还不知道闯出什么祸事来?” “再说,我也寻思着,她留在京城不合适,等过上两年,叫她嫁出京城就是了。离了京城没岑氏护着,她也就知道轻重了。” 孙嬷嬷听着老夫人这话,知道老夫人这回是彻底寒了心,不打算给二姑娘一个机会了。 不过这样也好,二姑娘若是留在京城,依着二姑娘的性子未必肯真心悔过,与其叫她怨恨世子和少夫人,往后再闹出什么祸事来,倒不如将人嫁出京城,往后再也不见了才好。 二姑娘也算是自讨苦吃咎由自取,做出那样狠辣的事情来,就得承担该有的后果,这是岑氏怎么哭闹求情都改变不了的。 孙嬷嬷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倒了盏茶递到老夫人手中,宽慰道:“是二姑娘自己做错了事,老夫人不管是罚她去家庙还是将人嫁出京城都是为她好,为着卫国公府的名声好,要怪只能怪二姑娘自己,这些年老夫人也是疼过她的,只是二姑娘自己不珍惜,半点儿不知足非要和世子和少夫人较劲,这才魔障了移了心性,做出这样覆水难收的蠢事来!” ...... 松雪院 上午从老夫人那里回来,崔令胭因着受了惊吓,碧柔便去小厨房煮了一碗安神的汤药,崔令胭喝完之后便在床榻上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陆秉之正坐在床榻边守着她,脸色难看,不知在想着什么。 崔令胭知道他此时十分生气,也有几分后怕,坐起身来搂住他,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道:“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随着她话音落下,陆秉之僵直的后背慢慢松了下来,开口的声音却依旧沉如水:“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定饶不了她。” 崔令胭抬头看着他,伸出手去轻轻抚平他蹙起的眉心:“没事的,祖母说会给我一个交代,祖母行事公允,肯定不会将此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 “好了,我没事,孩子也好好的,是老天在眷顾我,才叫我觉着有些不对劲今日逃过一劫。” 陆秉之眼中的冷意随着她柔声安抚慢慢消散下去,他将手放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开口道:“若你和孩子出了什么事情......” 在他将后边的话说出来前,崔令胭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柔声道:“不会有什么事情,咱们的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陆秉之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在意孩子,也在意你,更在意你。” 听着他的话,崔令胭一时怔愣,清楚的感觉到他心底的不安和后怕,还有他对她的在乎和紧张。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崔令胭的心一下子针扎似的难受,眼圈也忍不住一红,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差点儿就要落下来。 她今日也后怕紧张,也生气动怒,可见着陆秉之这般后怕的样子,又不想叫他这样难受心疼。 正当崔令胭想说什么的时候,陆秉之将她揽到了自己怀中。 鼻间传来熟悉的迦南香,叫她很是安心,她唇瓣翕动,想开口说什么,又抿紧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想这样静谧陪着他,两人相拥着叫这份儿后怕慢慢消散殆尽。 正当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哭诉和吵闹声,崔令胭下意识想要起身。 这时候,碧柔推门进来隔着内室的帘子回禀道:“世子,少夫人,大夫人从岑家回来了,这会儿正在松雪院门口哭诉,替二姑娘解释,说是二姑娘不懂事一时做错了事,说少夫人若是生气由着少夫人骂也好打也好,只少夫人看在她年纪小的份儿上原谅她这一回。” 碧柔迟疑一下,又说道:“大夫人说,少夫人若是不原谅二姑娘,就跪在这松雪堂的门口不起来,什么时候少夫人松口了才肯起来。” 崔令胭听着这话一阵恶心,不等她开口,陆秉之就冷冷道:“她愿意跪着就跪着吧,跪死在这松雪院的门口,府里也不缺她一副棺材!” 第169章 家庙 话音落下,崔令胭一时愣住,站在帘外的碧柔似乎也因着陆秉之这话被吓了一跳,呼吸几乎停了一瞬,没想到世子这般清冷的性子,有一日也会说出这种刻薄难听的话来。 “下去!将我这话告诉岑氏!”陆秉之冷声道。 碧柔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退出了屋外。 屋子里,崔令胭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全都咽了下去。 他护着她,替她后怕,替她动怒,所以才这般刻薄冰冷,连世子的体面都不顾了。 她这会儿不想劝他大度,顾忌自己的名声,因为她看出了他压抑不下去,几乎藏在血液里的怒意。 崔令胭什么都没说,只用力抱紧了他。 松雪院院门口 碧柔将陆秉之的话一字不差说给了跪在那里的岑氏,岑氏听了这话后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满是难堪,几乎要气晕过去。 陆秉之怎么敢,他怎么敢说出这种刻薄冰冷的话来,她可是他父亲 的妻子,即便是继室,也是他名义上的继母,论礼法,他该喊她一声母亲。 岑氏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因着愤怒,因着惶恐。 愤怒是因为陆秉之的刻薄和不敬,因着老夫人对女儿没有半点儿怜惜和慈爱,不肯给她一个认错的机会,直接就要将人打发去家庙,连女儿婚事被耽误名声被影响都不曾有半点儿动容。而惶恐,是因为陆秉之此时的态度,如此刻薄,如此不顾忌体面,可见他心中有多愤怒,有多为着女儿给崔氏下药的事情恼怒。 这话是打她这个继母的脸,也是断定了女儿的下场。 有陆秉之在,没人会帮她,没人会帮女儿。 女儿会在家庙里过上一两年,等到婆母窦老夫人消气了,多半会寻个根本就配不上女儿身份的人家将女儿嫁了,然后女儿这辈子就再也没有什么指望,会被圈子里的这些贵女笑话,会一辈子都比不上陆丹嬿这个堂姐,不仅是女儿,连女儿生的孩子也从出生就不如人。 岑氏的脸色煞白,想要厉声训斥碧柔,可喉咙里像是紧紧堵住了,因着战栗和愤怒难受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碧柔见着跪在那里的岑氏,没继续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咎由自取,没将二姑娘教好,如今自然是要替二姑娘伤心发愁的。早知如此,何必贪得无厌毫不知足想着和世子争抢,处处看低自家少夫人呢? 碧柔往小厨房的方向去了,这会儿世子陪着少夫人,她不好进去伺候,只能去小厨房做些少夫人爱吃的糕点。 ...... 岑氏跪在松雪院逼迫陆秉之和崔氏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卫国公府。 府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听到这消息,个个神色古怪,满心复杂。 “大夫人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还拿孝道压人,想着叫世子和少夫人原谅了二姑娘。她也不想想,她一个继室和世子这些年都没处出半点儿情分来,世子难道会顾及她这个继母的心情。说句不好听的,大夫人和二姑娘哪怕没了性命,世子的眼睛眨都不会眨一下的。” “二姑娘自己想要害少夫人,害人不成叫自己落得这般境地又能怪得了谁?自己酿下的苦酒哪怕不愿意喝也得硬着头皮喝下去,谁叫她不知死活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快别议论主子的事情了,咱们是个什么身份,大夫人和二姑娘又是什么身份,兴许人家什么时候就翻身了,再不好也比咱们这些人要好。” 才刚说完这话,几个议论的婆子脸色一紧,眼中露出几分惶恐和不安来,一个个跪地请罪。 “大姑娘恕罪。” 陆丹嬿眉头轻轻一皱,往松雪院的方向看了看,这才将目光落在跪着的几个婆子身上,吩咐道:“府里有府里的规矩,主子们出事底下人的人才要更谨慎些,更不该随意议论言语没个忌讳,去管事那里领罚吧。” 几个婆子听着这话,连忙应承下来,心中又暗暗叫苦,不过说些闲话怎么好巧不巧被大姑娘听了去,好在大姑娘没有动怒,更没想着将这事儿回禀如今掌管中馈的二夫人贺氏,不然她们才又更大的苦头吃呢。 “下去吧。”陆丹嬿挥了挥手,几个婆子便起身快步离开,很快就消失在眼前。 跟在陆丹嬿身后的丫鬟拂冬忍不住道:“姑娘怎么能轻易就饶了她们,只叫她们去管事那里领罚,管事嬷嬷最多罚她们一个月的月钱罢了,哪里能叫她们真正吃了教训记在心里。如今咱们夫人执掌中馈,大夫人又势弱,哪怕从岑家回来了也是为着解决二姑娘做的蠢事,姑娘该借着这机会立威才是。” 听拂冬这样说,陆丹嬿回头看了她一眼,直看得拂冬有些不安,她才开口道:“这国公府的爵位终究是长房的,母亲能执掌中馈,可也不至于压着下头的人全都喘不过气来,连半点儿错都不能犯。水至清则无鱼,母亲如今虽体面,也得祖母喜欢,可再得脸面也不好太过,这中馈迟早都要全都交到堂嫂手中的,如今就得理不饶人,往后失了中馈日子还怎么过。” “凡事都不能太过,过了那个度就是大伯母和二妹妹如今的下场,谁都不会替她们求个情,也不敢求情。” 陆丹嬿说完这话,就带着拂冬继续往祖母窦老夫人院子走去。 祠堂里 门窗紧闭,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檀香味,正前方的案桌上供奉着陆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叫这祠堂愈发显得寂静阴冷。 陆丹若跪在冰冷的地上,因着膝盖疼痛,她的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身旁有面色严肃一脸刻薄的嬷嬷盯着她,哪怕她只稍稍想膝坐一下,后背就会挨一记戒尺,才在这祠堂跪了半日,她却受了自打出生就没受过的责罚和委屈。 眼泪簌簌落了下来,陆丹若心中又是恐惧又是委屈,祖母如此责罚她,可见祖母心中有多恼怒多不耻她给崔氏下毒的举动。 这一回,祖母大概真不会轻饶她了。她之前想着挨一顿打等她从祠堂出来,事情总归会过去,她还是那个卫国公府身份高贵的长房嫡女。 可到了这会儿,她心中愈发不踏实,一种不安和慌乱从心底涌了上来,叫她心生后悔。 倘若一切能重来,她一定不会受到蛊惑将那小包药偷偷下在崔令胭食用的血燕中,也就不会落得这般被罚跪在祠堂。 后悔在心中慢慢涌起,随即换成了委屈和不甘。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才传来一阵脚步声,陆丹若回头看过去,见着祠堂门口站着的人,眼中猛地露出几分欣喜和委屈来。 “母亲!”陆丹若忍着疼痛跪爬到岑氏身边,拽着岑氏的胳膊求道:“母亲,女儿知道错了,女儿也是被蒙骗蛊惑了,您帮帮我,您去祖母那里替女儿求求情好不好!” 岑氏看着她,半天都没有说话。 陆丹若见着母亲这个样子,心中愈发慌乱起来,更涌起满满的委屈。她的眼泪簌簌落了下来,哽咽道:“母亲,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女儿是生了病,魔障了,被人蛊惑了,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 “您信我,我只是因着之前那场病,又因着担心您,在外祖家过得也忐忑,每日每夜睡不好,这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儿来。我不是故意的,您要信我!” 陆丹若几乎有些语无伦次,尤其是在看到母亲岑氏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只定定看着她,目光复杂又难过,痛惜又失望,像是藏着满满的后悔和难堪时,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祖母太过生气,我,我去给嫂嫂道歉,您告诉祖母我知道错了,再也不会犯了,会好好敬着嫂嫂的好不好?” 陆丹若说完这些,才发现岑氏这会儿瞧着有些狼狈,裙子上沾着泥土,头发也有些凌乱,脸色苍白看着有几分狼狈。 四目对视,岑氏眼眶一红,开口道:“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能做出那种蠢事。这回谁也护不住你,你祖母说明日就叫人将你送去家庙,等过个一年半载,再将你嫁出京城去。” 岑氏说着,忍不住在陆丹若后背重重拍了几下,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她膝下只一个女儿,知道她闯了这么大的祸自己却是丝毫都帮不了她,只能看着婆母责罚她,连带着婚事都受了牵累,她哪里能不心疼,不后悔。她恨不得之前一块儿跟着女儿回卫国公府,要是她跟着一块儿回来,盯着女儿,女儿就不至于做出这种不可饶恕的蠢事来。 陆丹若听到了岑氏的话,可她觉着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不然怎么会听到如此叫她恐惧的话。 她即便犯了错也是祖母嫡亲的孙女儿,明明崔氏没有出事,祖母怎么不仅罚她在祠堂跪着,叫嬷嬷责打她,甚至还要明日就将送去家庙呢? 怎么可 能,她是卫国公府嫡女,自小便在高门大族里长大,那些同为高门贵女的姑娘被责罚送去家庙或是庄子上虽然也听过,可据她所知那些都是不受宠的庶女。 她可是长房嫡女,是父亲膝下唯一的女儿! “您吓我的是不是,祖母叫人责打我叫我在祠堂罚跪我已经受到教训了,还要怎么折腾我呢?我又不是那些身份下贱的庶女,我可是长房嫡女,又不是丧母长女没有您这个生母护着?” 因着不敢置信,陆丹若松开拽着岑氏的手,整个人像是受到惊吓和背叛一般,不敢置信又带着几分祈求看向岑氏。 她的眼眶泛红,指甲死死掐进肉里,很快就渗出血来。她却不觉着疼痛,只是依旧定定看着岑氏,想要岑氏告诉她一切都是她听错了,祖母会原谅她,怜惜她,崔氏这个当嫂嫂的既然没有出事,为着大度的名声也会原谅她。 岑氏不住流泪,想要上前抱住陆丹若,陆丹若见着她这个样子却是像是受到刺激一般狠狠将她推开,嚷嚷道:“你去啊,去求求祖母,去,去求求崔氏,去求她,你这个当婆婆的跪在她面前,她肯定受不起,肯定会认下这个亏不和我计较的!” “你去求她呀,要不是你没有给我生个弟弟,要不是你不得父亲喜欢,要不是你只是一个继室,我哪里会自小就要嫉妒旁人,哪里会做下这样的错事落得这样的地步。”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114节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最后一句话陆丹若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来的,像是要将自己心中所有的不甘和恐惧,委屈和难堪全都寻到一个缘由,有个怪罪的人可以迁怒。 岑氏猛地扬起巴掌,可巴掌停在那里良久,见着女儿几乎有些歇斯底里的样子和苍白慌乱的脸色,这一巴掌到底没忍心打下去。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眼中也慢慢都是失望和后悔,后悔将女儿养成这个样子。失望她即便有哪里不好,对女儿也是极好的,可在女儿心里,竟是如此不堪,自己这个当母亲的只能是她犯错之后能找到的那个迁怒怨怪的人。 她的心有些冷,有些恐惧,这是她头一次发现原来女儿身上竟有着自己的影子。 自己不也是吗?她不得国公爷喜欢,膝下这些年只得了丹若一个女儿,和陆秉之这个继子的关系也不好,在婆母窦老夫人面前更不比弟妹贺氏得脸,在这国公府自以为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最后却是什么都没得到,只剩下了难堪和狼狈。 她也是满心迁怒,满心不甘和委屈,要不然,怎么会回了娘家,怎么放出那么多的流言蜚语来? 岑氏看着女儿和她年轻时相似的相貌,看着她的迁怒和歇斯底里,忍不住想,这回是女儿因着嫉妒和恼怒被人利用给崔氏下毒。可这日子继续过下去,会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人会变成她这个卫国公夫人? 岑氏猛地打了个寒颤,竟是有些狼狈的转身离开了祠堂。 这一晚,崔令胭和陆秉之早早就歇下了,牡丹院里,岑氏却是整夜没睡,守夜的丫鬟婆子也跟着一夜没敢入睡。 ...... 翌日一早崔令胭才刚醒来,碧桃就从外头进来走到床榻前低声道:“少夫人,老夫人已经派人送二姑娘离开国公府了,说是要叫二姑娘去家庙好好反省反省,等过个一年半载回了府里,再给她寻个婚事。” 听到这个消息,崔令胭什么话都没说,她半点儿都不觉着同情,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若不是她没有将那血燕喝下,这会儿她会落得什么下场,陆丹若可会可怜同情她?还是说,事情没查出是她做的,她只会背地里畅快得意,觉着终于除掉了她这个嫂嫂? “听说昨个儿大夫人去了祠堂看二姑娘,可不知怎么就和二姑娘起了争执,母女俩闹得不和,今个儿二姑娘离开时大夫人去送她,她坐在马车上帘子都没掀起来,见都没大夫人呢。大夫人从门口回来时脸色不好,回了牡丹院又痛哭了一场,牡丹院上上下下都提着心,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回虽有些后怕,可说句不该说的,有这么一遭也好,要不然,二姑娘不喜少夫人您这个嫂嫂,住在府里还不知怎么给人添堵。如今她自己犯了错去了家庙,既不必应付她,也不会坏了您的名声。如此一来,倒是因祸得福呢!二姑娘离了府里,府里都清净下来了。” 崔令胭笑了笑,对着碧桃道:“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可别说给旁人听,传到牡丹院可就不好了。” 碧桃笑了笑:“奴婢知道,哪里能这点儿分寸都没有,给牡丹院递话柄呢,奴婢说这些只是替少夫人您高兴,心里头觉着解气。” 碧桃是自小和崔令胭一块儿长大的,主仆二人情分自然不同。 崔令胭也知道她的性子,所以并不觉着她说得有什么不对。 卫国公府发生的事情到底没瞒住,尤其是陆丹若乘坐马车离开国公府去了家庙,消息不过半日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消息传开来,不少人都知道了陆丹若下毒想要害死嫂嫂崔氏的事情,只是崔氏聪慧谨慎发现了不对,这才没出了事儿而是叫陆丹若这个小姑子自食恶果,一时间,之前有同情岑氏和陆丹若的那些人如今都觉着自己是瞎了眼,这般狠辣的小姑子,哪里用得着人同情呢,没见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能有这般歹毒的心肠,她们比陆丹若大这么多,也没这般狠辣,只能说高门大族里的姑娘也真是不简单,心狠起来不管不顾的什么事情都敢做。 梅老夫人本就因着岑氏突然回府的事情提着心,这才过了一日就听到这消息,当即一口气没上来就晕厥过去,顿时岑家乱作一团。 薛氏私下里拉着女儿岑月娢的手感慨道:“亏得我只是动了那个心思,最后也不了了之连说都没说给你姑姑听,要不然,若真叫丹若那孩子嫁给你哥哥,她那个气性那份儿狠辣,说不得被下毒的就是我这个当婆婆的,想想真是后怕。她如今坏了名声,哪怕一年半载从家庙回来难道京城里的人能将这桩事情给忘了,要我看,她除非嫁出京城去,要不然,只能勉强给人当填房继室,人家看在她卫国公府嫡出姑娘的身份上才可能答应娶她进门。” “都是你姑姑将她给教坏了,好好一个国公府嫡女,哪怕上头有个兄长是淑宁长公主所出,那也是件好事,该讨好才是,真是将一手好牌给打烂了,我是半点儿都同情不起来。唯一可惜的,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姑姑在国公府处境只怕愈发不好,咱们岑家想靠她帮衬怕也是靠不住,真是白白有这么个当了国公夫人的姑奶奶了,想起 来就叫人生气。” 第170章 归位 卫国公府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不过半日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宁寿侯府 翟老夫人听到这消息,脸色变了几变,她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坐在下头的长媳戚氏道:“胭丫头这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她受了这份儿委屈大可借着此事拿捏住岑氏和陆丹若,还能给自己博个大度良善的好名声,怎就这般一根筋不饶人,将自己的小姑子送去家庙?到底是年轻,只会由着自己的性子行事,半点儿都不知周全。” 戚氏心里头也诧异,只是自打上回她拿秋芷算计崔令胭后,这个女儿就和她愈发离了心,如今她听着这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左右不管她这个当母亲的如何想,胭丫头总不会听她念叨半句,反倒将她当成了个恶人一样。 所以听翟老夫人这么说,戚氏只无奈道:“都是嫁出去的姑奶奶了,咱们这些娘家人想要提点也怕胭丫头听不进去,索性由着她去吧。” 翟老夫人也知孙女儿和娘家不亲近,只轻轻叹了口气,到底没再说什么呢。 宫中 淑嫔脸色难看,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砸在地上:“没用的东西,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选陆丹若,若是想法子叫岑氏动手,这会儿崔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定都没了性命!” 淑嫔说完,又带着几分不快道:“崔氏倒是好命,她才嫁给陆秉之多久这般快就有了身孕,更别提陆秉之之前还中过毒,老天真是眷顾他们这对夫妻。” 见着自家娘娘这般恼怒,身边的嬷嬷忙宽慰道:“娘娘息怒,好歹这回咱们利用的是陆二姑娘,没留下什么把柄,哪怕卫国公府要查或是疑心到咱们这边也没什么证据。崔氏虽逃过一劫,可她将自己的小姑子送去家庙,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好名声,窦老夫人哪怕如今偏疼她这个孙媳妇,也总有后悔的时候,到那时还能不迁怒到崔氏身上。更不用说,岑氏膝下只陆丹若这么个女儿,经此一遭婆媳间彻底没了和缓的余地,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岑氏这个当婆婆的总有法子叫崔氏不痛快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听着嬷嬷的话,淑嫔虽依旧觉着憋屈觉着陆丹若太过蠢笨,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可也知道只能这样想了。 她拿起手中的茶盏抿了一口,道:“罢了,暂时别有什么动作了,本宫就不信老天能一直眷顾崔氏,说不得临盆之时一尸两命,到时就无需本宫派人害她了。” 她将话题转移开来,又对着嬷嬷吩咐道:“对了,往崔令徽那里送个精通药理的嬷嬷,不是说她有了身孕吗?她那身子,本宫就怕她生出来的孩子不健康,反倒叫则哥儿丢了颜面,叫嬷嬷好好照顾她,也叫太医给她开些滋补的汤药,总要叫孩子在她肚子里健健康康的。” 数日前,崔令徽被诊出了喜脉,淑嫔虽然高兴,可高兴之余想到崔令徽当初落水得了寒症的事情,想着她这般快就有了身孕,不用猜也知道是用了好些助孕的汤药,淑嫔心中的高兴就添了几分担忧,怕生出来的孩子不健康,病病殃殃的不讨喜。 她进宫这么些年,听说过后宫的不少事情,先帝朝便有妃嫔生下畸形的皇子,被先帝厌恶,那孩子不到一个月便夭折了,生母也被先帝厌弃断了前程。 “叫人好好照顾着吧,等则哥儿下回进宫,本宫也叮嘱叫他多去郑氏屋里,毕竟嫡子才是最要紧的。崔氏有孕身子不便,叫他多给郑氏几分体面,也省得外头说他们夫妻不和,康寿侯府那边也有意见。” ...... 陆丹若被送去家庙后,岑氏生了一场大病,成日里待在牡丹院,只每月初一十五才去清德院给窦老夫人请安,短短一月就在府里没了多少存在感。哪怕陆丹嬿和裴安成婚之日,岑氏这个大伯母都没顾忌面儿上的情分送上一份儿添妆。 随着陆丹若被送去家庙,陆丹嬿出阁,岑氏不理中馈之事,府里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下来。 崔令胭的肚子一天一天大了起来,这一日,陆秉之对着崔令胭说要去皇恩寺住上几日,为已故淑宁长公主祈福。 “你身子不便就好好待在府里。” 崔令胭点了点头,心里头却是有了几分猜测,过几日就是先皇后的忌日,她没有多问,只紧握住他的手,道:“嗯,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的。” 她说着,又吩咐碧柔拿了抄好的经书递给陆秉之:“这是我的一份儿心意,也帮我供奉在佛堂吧,我身子不便这回倒是不能亲自陪着去了。” 陆秉之怔了怔,很快就将眸底的情绪压了下来,将人搂在自己怀中嗯了一声。 翌日一早天才刚刚亮,陆秉之便离了府里。 崔令胭也早早起了,心里头有几分不踏实,因为她知道过几日便是先皇后忌日,依着陆秉之的性子,他这回去皇恩寺必不是简简单单去诵经祈福的,她心里隐隐有些紧张和不安。 碧柔伺候了她这么些日子,见着她有些思绪不宁,便出声宽慰道:“世子过些日子就回来了,少夫人若是觉着闷,奴婢给少夫人念念话本子解闷吧。” 崔令胭莞尔一笑,听出碧柔的打趣,却是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陆秉之离开几天,崔令胭不大习惯,白日里还好,夜里身侧无人更觉着有几分冷清。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离不开陆秉之了,他才离开几日她就如此思念他,盼着他回来。 这日一大早,天才刚亮,外头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碧柔推门进来,叫醒了崔令胭:“少夫人快醒醒,老夫人派了身边大丫鬟过来,说是叫少夫人去趟清德院。” 崔令胭心里头咯噔一下,觉着出了什么事情,窦老夫人最是怜惜她,她如今大着肚子,若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窦老夫人应该不会这么早就叫她去清德院。 “外头下了雪,少夫人身子不便,老夫人吩咐了叫少夫人坐软轿过去。” 崔令胭点了点头,用了两块儿点心就扶着碧柔的胳膊出了院子,乘了软轿去了清德院。 进了屋里,她一眼就见着坐在软塌上,一脸凝重的窦老夫人。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丫鬟婆子都被窦老夫人遣了出去,只留了孙嬷嬷在屋里伺候。 窦老夫人怔怔出神,不知在想着什么,直到崔令胭福身请安才回过神来,忙叫崔令胭在自己跟前儿坐了。 窦老夫人看着崔令胭一会儿,才开口道:“几日前先皇后忌日,淳安公主去皇恩寺礼佛,秉之也去了皇恩寺,恰好那日,皇上微服,无意间听到秉之和淳安说话,秉之称淳安为皇姐。” 饶是崔令胭做过那个梦,知道陆秉之的身世,可此时听到窦老夫人这话,还是因着惊讶睁大了眼睛。 窦老夫人继续道:“胭丫头,秉之并非淑宁长公主亲子,而是先皇后之子。当年先皇后失宠失势,淑贵妃势大,帝后离心,先皇后不放心将孩子养在宫中,早就求了淑宁长公主将这孩子养在了长公主名下。长公主滑过一回胎已经不能有孕,遗言待秉之被认回皇家后,便将从安记在她名下当作嫡出。皇上一一细查,传召你公公进宫仔细回禀了当年之事,秉之身上还有和皇上一样的胎记,今日早朝皇上根据祖制将秉之认回皇家,并立为太子入主东宫。” 见着崔令胭呆愣在那里,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窦老夫人拉过她的手继续道:“你公公和长公主瞒得紧,事关皇嗣,连我这个当母亲的也被蒙在鼓里,也是昨个儿皇上传召你公公进宫,进宫前他才将这些事情告诉我,你怀着身孕我不好轻易和你说这些,也怕你提着心对腹中的孩子不好,今个儿早朝皇上认回了秉之,将秉之立为太子,消息传出来我才想着这事情不得不告诉你了。” 崔令胭知道陆秉 之的身世,可陆秉之如今成了太子,她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替他高兴,可又觉着他突然一下子离她远了些。 虽然他才离开数日,她也知道他并非和今上一样薄情,可她心中依旧觉着两人突然间就隔了一层。就像有些事情知道它会发生是一回事,可事情真正发生了,那种感觉和给人的冲击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在窦老夫人的注视下,崔令胭开口道:“孙媳定会谨慎些,不会给世子,给殿下添麻烦的。” 窦老夫人听她这么说,十分欣慰,眼底却也多了几分担忧。 若说这事儿对她没有打击那是假的,自己最疼爱的嫡孙原来并非是陆家血脉,而是先皇后之子,窦老夫人震惊之下有难受有不舍,却也盼着这孩子有个好前程,能顺顺当当坐上那个位置。 因着这个孩子,卫国公府也被牵扯到皇位争夺中,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可事情既已发生,卫国公府就是秉之最大的助力,总要好好护着那孩子登上皇位,要不然,不仅是秉之,还有整个卫国公府都不会有什么好结局的。 她心里头担心,崔氏从世子夫人突然要成了太子妃,不知被多少人盯着,哪里会没有压力呢。 窦老夫人拍了拍崔令胭的手,安抚道:“别怕,皇上辜负过先皇后,因此皇上心中有愧,因着这份儿愧疚才这般快就立了秉之为太子,这是件好事。如今你又有了身孕,这也是一桩好事。” 听着窦老夫人的宽慰安抚,崔令胭点了点头,压下了心里头的那点儿不安。 ....... 早朝过后,陆秉之乃是先皇后之子,被认回皇家并立为太子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造成了极大的轰动。谁也想不到陆秉之竟会是这么个身份,又想到这些年皇上对陆秉之的看重和偏爱,甚至因着这份儿偏爱使得二皇子萧则嫉妒不满,在宴席上叫人给陆秉之下毒。如今陆秉之被认回皇家,又被立为太子,再回头看这些旧事,就不得不说皇上对陆秉之的格外喜欢,兴许便是因着血缘,因着皇上对先皇后的愧疚和思念。 知道陆秉之是先皇后给他生的儿子,便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送到他面前,这份儿补偿的心,着实叫人心惊。 在这极大的轰动中,连京城的空气都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气息。 宫中,因着陆秉之入主东宫,前朝后宫都像是突然被打乱了节奏一般。 淑嫔脸色苍白,抓着儿子萧则的手摇摇欲坠,几乎要晕倒过去。 “怎么可能,本宫不信,本宫不信,当年先皇后的确是生产时大出血一尸两命,本宫远远瞧着那孩子身上都是青的,刚生下来就断了气,怎么会还活着,还好好被淑宁长公主养大了?” “骗人,他怎么会是皇上亲子,分明是卫国公居心不良,想要混淆天家血脉!皇上怎么会信了,还封了他为太子叫他入主东宫,那位子,明明该是则哥儿你的!” “他当了太子,若是日后坐上那个位置,怎么会饶过咱们母子?” 淑嫔声音发颤,软倒在地上,眼底露出满满的惊恐来。 萧则却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淑嫔道:“如今咱们动不了他,可崔氏不是还住在卫国公府吗?崔氏怀着身孕,母妃你说,陆秉之身份骤然成了太子,崔氏会是个什么心思,会不会担惊受怕,不是说她自小在戚家长大,根本就没学过多少高门贵女该学的东西,她这样的,如何能配上太子妃这个身份?倘若叫崔氏因着惶恐不安担惊受怕动了胎气一尸两命,我看他陆秉之也会去了半条命去!” 淑嫔理解了儿子话中的深意,她的肩膀颤了颤,脸色愈发白了几分,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才起身进了内室拿出一个精致的荷包来,递到萧则手中。 “这百濯香出自西域,能迷人心智,叫人夜里睡不安稳噩梦连连。陆秉之才入主东宫,应该有好些事情要忙,崔氏被册封为太子妃的旨意肯定不会这么快就下来,所以咱们借着这机会,好好叫崔氏惶恐不安,疑心自己到底配不配当这个太子妃,会不会被人逼着降妻为妾,将这太子妃的位置让给旁人。哪怕她不担心这些,觉着自己铁定会被册封为太子妃,她难道就不知道陆秉之若只是卫国公世子,不纳妾就不纳妾了,可他成了太子,入主东宫,他的后院注定不能只有崔氏一人,总归是要纳妾的。” “这会儿不知就有多少人动了心思将府中女儿送给太子当侧妃或是宝林呢。都说崔氏善妒不容人,她听了这些,再被这百濯香影响睡不安稳,会是个什么情形呢?” 萧则死死捏着手中的荷包,视线透过窗户往东宫那边看了看,眼底泛着冷意和狠辣。 淑嫔想了许久,提醒萧则道:“如今没人轻易能见到崔氏,不过宁寿侯府原先和崔氏疏离,这会儿肯定哪怕舍下脸面也会去陪着崔氏,缓和彼此关系的,你想法子将这荷包里的百濯香用到戚氏身上,戚氏若去卫国公府陪着崔令胭,肯定会影响了崔令胭。” “不是说陆秉之最看重崔令胭这个妻子吗?他抢了则哥儿你的太子之位,那咱们母子也要叫他痛失所爱,夫妻间生出嫌隙来。” 第171章 信任 淑嫔和二皇子萧则有心算计,不过两日功夫戚氏随身戴着的香囊里就换成了百濯香。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115节 随着陆秉之入主东宫,关于崔氏何时进宫,何时会被册封为太子妃又成了旁人茶余饭后议论的话题。甚至有流言说太子请旨册封崔氏为太子妃的折子已经在皇上案桌上,只是皇上并不满意叫崔氏当这个太子妃。毕竟,崔氏自小在戚家长大,当个卫国公世子夫人已是高攀,如何配当这个太子妃,日后入住中宫? 宁寿侯府 翟老夫人叮嘱戚氏:“你记着,之前是咱们侯府,是你这个当母亲的偏心,对不住胭丫头,叫她受了这么些年的委屈。这回你登门陪着胭丫头,该道歉就道歉,不管怎么都不能叫外人觉着胭丫头和咱们侯府半点儿情分都没。” “还有,那位刚回宫就被封为太子,入主东宫,外头不知有多少人惦记着进了太子后院呢,说不得连太子妃的位置都敢惦记。胭丫头年纪小不懂这些,你好好宽慰,将道理细细给她讲清楚,好叫她问一问殿下,将这太子妃的身份给落在实处,免得心里头不踏实又叫人惦记。” 戚氏连连应是,这会儿心中也满是恍惚,半点儿都不真切。 可她也知道婆母这话没错,胭丫头若只是个卫国公世子夫人便罢了,和娘家疏远就疏远了,左右侯府也不靠她这个出嫁的姑奶奶什么,更别说,萧则和陆秉之还不和,倘若萧则日后登基,卫国公府肯定落不得什么好下场,侯府和胭丫头疏远些也是为着以后着想,好给胭丫头留条后路。 可如今陆秉之身份归位,入主东宫成了身份贵重的太子殿下,宁寿侯府就万万不能和胭丫头疏远了,还得提点胭丫头,叫太子殿下念着这大半年的情分,将这太子妃的身份给落在实处。 幸好旁人再惦记,胭丫头如今怀着身孕,殿下总不至于当了太子就突然移了性子,瞧不上胭丫头这个发妻了吧? “行了,你快些去国公府吧,胭丫头这会儿心里头肯定也不踏实,你这当娘的过去陪陪她,总归是娘家人,她心里头也能有个依靠。” 戚氏应下,从樨澜院出来便带着大丫鬟乘了马车一路往卫国公府去了。 卫国公府,梧桐院 碧桃打起帘子进来,走到崔令胭跟前回禀道:“姑娘,夫人来府上探望姑娘了,说是想担心姑娘的身子,想来府里陪姑娘小住一段时日,这会儿正在老夫人那里呢。” 崔令胭听着这话微微蹙了蹙眉,眼底露出几分嘲讽来,脸色不怎么好看。 碧柔她们几个近身伺候的都知道自家少夫人和戚氏母女不和,和外人也不差什么 了,甚至情分还不如外人,所以见着崔令胭脸上半点儿喜色都无,反倒带着几分嘲讽并不诧异。 只是戚氏登门,说要陪少夫人小住几日,少夫人总不好将人赶出去。如今太子才刚入主东宫,多少人盯着太子和少夫人,出不得一星半点儿的岔子,所以即便少夫人心中不快,懒得应付戚氏,也不好表露出来叫人拿捏了错处坏了名声。 “要不奴婢陪您去老夫人那里坐坐,也免得旁人说闲话。” 崔令胭点了点头,出了梧桐院乘了软轿,没多一会儿就到了窦老夫人所住的清德院。 她进去的时候,窦老夫人正陪着戚氏说话,二夫人贺氏也陪在一旁。 见着崔令胭进门,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谁都知道,崔令胭和戚氏不和。今日戚氏登门说要陪着崔令胭小住,多半是因着陆秉之当了太子,侯府想要和崔令胭这个出嫁的姑奶奶缓和关系的缘故。 正因为知道,这些算计才叫人觉着心寒。可高门大族这样的事情也多得很,不止这一桩,戚氏肯登门,就连窦老夫人猜出她的心思都要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母女俩这一碰面,各自都知道各自的心思,怎么能不尴尬。 崔令胭缓步上前,还未福下身子就被窦老夫人拦住了:“快别拘着这些规矩了,你如今身子重,赶紧坐下吧。” 窦老夫人说着,示意了一旁的孙嬷嬷一眼,孙嬷嬷便上前扶着崔令胭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戚氏也有些不自在,陪着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便开口要和崔令胭回梧桐院去。 “太子殿下才刚入主东宫,不知有多少事情要忙,一时半会儿肯定顾不上胭丫头,我这当娘的之前对不住她,叫她受了不少委屈,心中实在有愧,如今只想多陪陪她,补偿她,还请老夫人成全。” 戚氏这般说了,窦老夫人也不好说什么,心中虽有些不大高兴,可也只能叫戚氏陪着崔令胭回了梧桐院。 刚进了屋子,戚氏便想扶着崔令胭在软塌前坐下。 只是她才刚碰上崔令胭的胳膊,崔令胭身子便是一僵,下意识就躲开了她亲近的动作,语气疏离冷淡:“叫碧柔扶着我就是,咱们母女过往如何相处,往后也如何,这样彼此都能自在些。“ 说话间,碧柔上前一步,扶着崔令胭在软塌上坐了下来。 戚氏有些难堪,即便一早就知道崔令胭不喜她这生母,可真正听着这话,见着她连扶都不愿意叫自己扶,她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像是被人当着丫鬟婆子的面狠狠打了一巴掌,叫她颜面扫地,将那层遮羞布给扯了下来。 戚氏忍着难受走上前在崔令胭对面坐了,然后对着碧柔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和胭丫头有些话要私下里说。” 碧柔下意识看了崔令胭一眼,崔令胭大抵能猜出戚氏要和她说什么,左右不过是那些算计,还有想要和她缓和关系。这些心思她也不想叫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听得清清楚楚,便对着碧柔点了点头。 丫鬟婆子鱼贯而出,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戚氏和崔令胭。 戚氏的视线在女儿身上看了片刻,见着女儿眉眼间毫不掩饰对她的疏远,轻轻叹了口气道:“娘知道过去是娘和侯府对不住你,叫你受了不少委屈。这错娘认,侯府也认,只是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娘和侯府也只能往后补偿你。如今最要紧的不是这些,而是太子殿下的事情。” “殿下入主东宫,皇上又想着要补偿他,如今身份尊贵炙手可热,你这太子妃的位置,不知惹得多少人惦记呢。这册封太子妃的旨意一日不到府里,娘心里头哪里能踏实呢?” “哪怕这旨意下来,外头那些人也会想着将女儿送去东宫,当太子殿下的妾室,这些,我不说你心里头想来也有数。你祖母为着这事儿也有几日睡不安稳了,临出门前叫娘和你说,你若有法子往太子那里递个信,好叫太子殿下想着你和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早点叫这册封的旨意下来。” “外头那些人嘴碎,风言风语的,拿你不在京城长大来说嘴,还说什么皇帝不满意你这个儿媳,这太子妃的位置合该叫旁人来坐,你听着这些心里头如何能好受,这些不安和委屈你都该在信中告诉太子殿下,殿下多怜你一分,你这太子妃的位置就会稳固几分。这历朝历代,并非没有太子妃被逼无奈迫于形势自请让出太子妃身份,降为侧妃的事情。更何况,太子殿下自小不在宫中长大,如今虽贵为太子又有皇上偏爱,可也未必不想着在朝中拉拢朝臣,咱们宁寿侯府虽有几分体面,可也不是拔尖儿的,哪里能比得过国公府或是旁的勋贵之家,既如此,娘和你祖母如何能不替你担心,不叮嘱你这些?” 听着戚氏这些话,崔令胭面色不变,没有露出半分慌乱和不安来。 若说在嫁给陆秉之之前她会提心吊胆,想着若有一日陆秉之归位,她这个原配发妻兴许不适合当这个太子妃,哪怕她想,旁人也有法子拿捏她,叫她让出这个位子。因着这些心思,她洞房花烛夜还央求陆秉之,说她若好好当这个世子夫人,日后他可能应允她一桩事情,那时,陆秉之应了她,她心里头便有了条后路。 可是随着她和陆秉之相处这么长时间,她愈发少去想那条后路,因为她信他对她的好,信他的品性,信她不会舍得叫她落得和先皇后一般的下场。 所以,这几日她虽然也听到一些闲话,可心中并没有多少担心。以至于此时听着戚氏这话,她只淡淡道:“殿下若看重我和孩子,自然会给我太子妃的位置。我若开口相求,便是不信殿下,反倒伤了夫妻情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崔令胭语气平静,说出口的话叫戚氏变了脸色,她下意识就对着崔令胭道:“男人如何能信?更何况是处于高位?太子殿下他......” 不等她继续絮絮叨叨,崔令胭就打断了她的话:“殿下若想给我这个太子妃的位置,自然不用我说,若不想,或是殿下有自己的筹谋和安排,又哪里是能靠着一点儿情分能求来的?求与不求又有什么不同,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我并非不懂这些道理,我只是信殿下会念着我和孩子,在殿下没有亲口叫我让出这个正妻之位前,我不想疑心殿下,伤了和殿下的夫妻情分,所以这些话您就不必在我跟前儿说了。” 戚氏一愣,紧接着眉头蹙起,觉着崔令胭是被之前陆秉之待她的好给迷了心智,当初的世子哪里和如今的太子殿下是一样的呢? 身份改变了,人也会变,陆秉之如今改回萧姓,成了萧秉之,入主东宫成了太子,就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了。 她不知道,胭丫头怎会这般信他,半点儿都不替自己筹谋?思来想去,只以为是崔令胭自打嫁进卫国公府就过得顺顺当当的,没受过什么委屈,所以才养成这般性子。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见着崔令胭冷淡疏离的神色,又将到嘴边的话全都咽了下去。她的话她一时半刻听不进去,反倒会起了逆反心,不如慢慢说,总归她是要在国公府小住一段时日的。外头流言蜚语那么多,她就不信胭丫头听着那些话,心中真能不担心,真就那般信了萧秉之? 有孕在身的人疑心本就重,胭丫头多半只是不敢想,不愿意去想,去面对这桩事情罢了。 第172章 东宫 戚氏在卫国公府梧桐院隔壁的小院住了下来,许是为着修复母女情分,她一日里有大半日过来陪着崔令胭,即便知道崔令胭不爱听那些唠叨,也不免念叨上几句。崔令胭有心避着她,更想赶她回宁寿侯府,可这个关头上多少人盯着卫国公府,盯着她这个原先的世子夫人,所以心中即便觉着不快,到底也没说什么重话,就怕戚氏性子上来闹上一场,拿孝道拿捏她,传出去叫人拿来当筏子中伤她。 只是许是因着心情不好,几日相处下来,崔令胭即便强忍着,情绪依旧有几分烦躁,夜里也有些不好入睡。 碧柔见她气色不好,便叫小厨房熬了安神的汤药,哪里知道喝了几日不仅不见好,一日早上去清德院给窦老夫人请安时,竟是当着老夫人的面晕倒过去,将老夫人骇得不轻,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也乱作一团,还是老夫人拿主意,拿了帖子请了宫中的太医暗中来府上。 窦老夫人有心瞒着,不想太过高调,可如今多少人盯着卫国公府,以至于不到半个时辰,崔令胭晕倒的消息就传了开来,京城里的高门大族和宫中都知晓了。 说是崔氏有孕在身,册封太子妃的旨意却是迟迟未下来,崔氏是心中焦急,对太子和皇上心存怨怼,这才将自己给气成这个样子。 要说这崔氏也真是不懂事,太子才刚入主东宫不知有多忙,即便册封太子妃的折子呈送上去,皇上也未必一两日就准了,既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又在萧秉之被二皇子下毒之后 代替不愿意嫁人的崔令徽嫁给萧秉之,多少是有几分夫妻情分的,往日里瞧着是个聪明通透的,怎一遇着要紧的事情就沉不住气,竟这般不稳重,半点儿都不信任太子殿下这个夫君。 这般女子,虽是宁寿侯府嫡女,却自小在外家长大,果然是配不上太子妃这个位置的。 崔令胭不知道自己昏迷之后,不过半日就生出不少流言蜚语来,多是说她配不上太子妃的身份,甚至说她这般性子,就该自请为侧妃,将太子妃的位子让出来,也省得坐上这个位子叫人耻笑,也叫太子不满。 卫国公府 随着外头流言蜚语越来越多,说得越来越不像话,戚氏满眼担心,脸色阴沉得厉害,当着老夫人的面忍不住道:“胭丫头可是明媒正娶进了卫国公府的,和太子殿下也有互相扶持的情分,即便如今殿下回宫入主东宫,也万不能不念着这份儿情分,更别说,胭丫头还大着肚子快要临盆了,哪里能受得住这般委屈,殿下不念着夫妻情分,也要念着这孩子呀。” 戚氏见着窦老夫人站在一边,情急之下便想扯着窦老夫人的袖子说上几句,好叫窦老夫人保证会进宫劝一劝太子殿下,老夫人当了萧秉之多年的祖母,说话总比他们宁寿侯府的人有用。 她张了张嘴才想开口,就听着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见着穿着一身墨绿色龙纹锦衣的萧秉之快步从外头进来。 屋里屋外的喧哗一时止住了,戚氏到嘴边的话也全都咽了下去。 见着萧秉之周身的气势和威严,戚氏心中更是生出几分局促和紧张来。 因她偏心太过对不住胭丫头,和女儿没多少母女情分,所以在这个女婿面前就没多少岳母的底气,更别说如今陆秉之成了萧秉之,成了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她就更端不住岳母的架子了。 萧秉之对着窦老夫人行了礼,快步走到床榻前看着崔令胭,见她脸色发白,昏迷中眉头紧蹙,依旧有些不安,周身的气压更低了几分,坐在床榻边握住了崔令胭的手,然后对着跟在身后的太医使了个眼色。 太医便是当初给陆秉之清除毒素的裴太医,原先也是见过崔令胭的,所以对于外头那些说太子也有意想叫崔令胭自请为侧妃,将太子妃的位置让出来的流言蜚语并不信,更何况,他这么些年跟在太子身边,知道太子对先皇后与今上还有淑嫔之间的芥蒂,太子这么多年都放不下那件事,又怎么会和今上一样,将自己的发妻逼迫到那个地步,做出如此负心的事情。 他上前几步,跪在地上给崔令胭诊了脉,又问了身边伺候的丫鬟崔令胭最近这些日子的饮食和起居习惯,听碧柔回禀说崔令胭最近几日睡不安稳,想到外头那些流言蜚语,不免在心里头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册封太子妃的旨意没下来,崔氏听着那些流言蜚语心中自然是不安的,也怪不得会睡不安稳了。 这些话裴太医自然不好说,怕萧秉之觉着崔氏不信任他这个夫君,世间女子本就过得艰难,崔氏打小因着生母偏心也是受了不少委屈,就连和萧秉之的这桩婚事也是迫不得已,不过是老天眷顾,叫她得了这场造化罢了。他身为太医,并不想因着自己多嘴叫太子殿下心中多了一根刺,影响了崔氏在殿下心中的印象。 这般想着,他又细细诊了一回脉,眉头紧蹙良久才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崔令胭的气色,眼底露出几分狐疑和不解来。 瞧着他的动作和脸色,屋子里的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戚氏心中担心,没忍住走上前去问道:“太医,胭丫头这是怎么了,怎就突然昏厥了过去?这孩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裴太医没有答她的话,像是细细闻着什么,随即视线死死盯着戚氏身上戴着的那个荷包,直将戚氏盯得有些不安的时候,这才开口道:“夫人这荷包里装着什么香?可是日日都戴在身上?”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戚氏身上戴着的那个荷包上,没人是蠢笨的,太医这般说是个什么意思,不用想都能想明白。 萧秉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冰冷,眼底满是寒意,窦老夫人也一脸不敢置信看着戚氏。 戚氏被二人的目光唬了一跳,下意识退后几步,想了想,将荷包拿了下来丢到了裴太医面前,声音高扬了几分,颤抖中带了几分不安和慌乱:“胭丫头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这当母亲的如何会害她?再说,我又不是傻的,这京城里没有哪个比我这个当娘的,比宁寿侯府更盼着胭丫头能平平安安诞下腹中这个孩子,又怎么会想着害她呢?” 戚氏说着,脸色却是一点一点变得苍白。 她困于后宅没有多少城府,可此时也察觉到了一丝恐惧和不安,知道京城里不知有多少人盼着胭丫头出事,最好一尸两命,将太子妃的位置给让出来。 如今这个时候旁人轻易见不到胭丫头,可她这个当母亲的,只要亲自登门,碍于孝道碍于名声,不管是胭丫头还是窦老夫人都不可能避而不见,给人落下把柄的。 所以,她就在卫国公府住了下来,也陪了胭丫头几日。 可就是这几日,胭丫头就出了事儿。 戚氏脑子轰然炸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多半是被人给利用算计了。 她的声音颤抖,眼眶泛红,有些不敢看躺在榻上的崔令胭,只眼睛死死盯着裴太医,盼着胭丫头这回晕倒和她没有半分关系。 可是,裴太医将荷包打开,将里头晒干的花瓣和香粉倒在掌心,细细捻了一点儿尝过粉末之后,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凝重严肃。 “这香粉里掺杂了百濯香,闻之对孕妇有害,容易惊厥夜不能寐,时间长了,更容易出现幻觉,动了胎气一尸两命!” 他话音落下,戚氏脸上的最后一点儿血色褪去,脚下一软就瘫倒在地上。 萧秉之面色冰寒,转头对着窦老夫人道:“秉之接胭儿入宫,过些日子再回府探望您。” 窦老夫人想着皇上那里册封太子妃的旨意还未下来,怕萧秉之如此行事惹得皇上不快。可见着萧秉之的脸色,到底是没劝什么,只点了点头道:“叫胭丫头去东宫也好,胭丫头一日不进宫,外头不知有多少闲言碎语呢。你入主东宫才几日,也不知外头那些人是疯了还是怎么,怎就传出那些个话来,这便罢了,竟还有人想着害了胭丫头和她腹中的孩子。” “胭丫头住进东宫我也能安心些。”窦老夫人想着外头那些中伤崔令胭的话,到底是对着萧秉之道:“胭丫头怀着身孕心思敏感些也是寻常,你可别听外头那些流言蜚语,你们夫妻一场,别忘了你当初是如何待她的。” 萧秉之点了点头:“胭儿是秉之的发妻,秉之自然会爱重她,如何会叫人欺负她。” 这回也是才刚入主东宫事务繁忙,一时失了防备,没想竟叫人借着戚氏的手下了那百濯香,着实可恨! 萧秉之急匆匆来,急匆匆带着昏迷不醒的崔令胭住进了东宫,还直接就搬进了萧秉之自己所住的寝宫。 此举在前朝后宫引起了巨大的震动,以至于翌日早朝,便有御史上折子弹劾萧秉之,说他此举不敬圣上。 萧秉之也在朝堂上,闻言只冷冷道:“崔氏是孤明媒正娶的妻子,既为正室,便是太子正妃,如何入不得东宫?还是说,诸卿家中有爱女,有谁惦记上这太子妃的位置了?”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116节 他这话说得毫不留情,将好些人的脸面打得啪啪响,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想着这位还是卫国公世子的时候虽瞧着清冷寡言,可也不是那种说话刻薄难听的。怎突然归位入主东宫当了太子殿下,反倒是嘴巴这般毒,丝毫不给人留情面。 这话心中想想就罢了,哪里能在朝堂上说? 萧秉之几句话堵住了御史和朝臣的嘴,哪知这还没完,下一刻,他便将有人借着戚氏给崔令胭下百濯香的事情回禀了皇上,并请旨叫锦衣卫严查此事。 这件事仿若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堂上一时议论纷纷,想着哪个朝臣有这般大的胆子,竟敢这个时候对崔氏动手。崔氏便罢了,她肚子里还怀着皇孙呢。 若不是朝臣,便是皇上膝下几位皇子或是后宫了。 气氛一时凝重,连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清楚。 太子在早朝时直言此事,多半是心中早有猜想,逼着皇上给他这个新认回来的太子一个交代了。 皇上若真心想补偿他这个儿子,自然会命锦衣卫严查,且多半不会心存包庇,要不然父子间难免多了一层嫌隙,这自然不是皇上想要看到的。 谁都不敢打破这份儿寂静。 半晌之后,皇上开口道:“就依太子的,叫锦衣卫严查,若查出背后之人朕定严惩不贷!” 第173章 圈禁 早朝上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来,萧秉之一句崔氏是孤明媒正娶的妻子,既为正室,便是太子正妃,如何入不得东宫?还有暗讽有些朝臣惦记太子正妃的话很快也传遍了整个京城。 一时间,众人都看清楚了崔氏在这位太子心中的份量,更明白了新入主东宫的太子不是随意能叫人拿捏的。哪怕这位自小不在宫中长大,可到底是中宫 嫡出,又是先皇后所出,自小被已故淑宁长公主教养长大,无论是心性和手段比起养在宫中的大皇子和二皇子来强的不是一点半点,至于三皇子,毕竟才八岁,朝臣本就没将他列入夺位之争,觉着他年纪小,哪怕前头两个皇兄不争气,那个位子也大抵轮不到他这个幼弟。 如今太子归位,依着皇上今日在朝堂上的态度,命锦衣卫严查崔氏中了百濯香一事,谁都知道皇上对太子的态度了。 皇上此举,这明显是在替太子立威。 一时间,宫中的气氛愈发凝重起来,京城里也人心惶惶,暗中虽也有些不满太子的强势和对朝臣的态度,可也只能在心中想想,不敢表露出半分来,只留着心思看戏,看看锦衣卫会查到哪家头上,甚至,是查到宫中哪位妃嫔,开府出宫的皇子身上。 淑嫔听到朝堂上的消息,脸色一白差点儿就晕厥过去。 她满眼不安,心中涌上来说不出的惶恐:“皇上也太过偏心了,崔氏不过晕倒过去,哪里就值当闹出这般大的阵仗,闹得人心惶惶的后宫不宁。” 这个时候,淑嫔已经顾不上崔氏册封太子妃旨意还未下来就被萧秉之接入东宫,甚至直接住进萧秉之寝殿有多不合祖宗规矩了。她只觉着,锦衣卫若是查到她和则哥儿头上,她和则哥儿这回怕是要完了。 本想着借着戚氏这个生母暗害崔氏,好叫萧秉之尝一尝痛失爱妻和未出生孩子的痛哭,若能叫萧秉之一蹶不振心性大变,未必不会惹得皇上不满对太子心上不喜,慢慢那点儿歉疚和补偿的心思也就淡了,到时候则哥儿未必没可能坐上那个位子。 明明算计的好好的,可她万万没想到,崔氏不过晕倒过去,萧秉之这个新入主东宫的太子竟不顾体统直接就回了卫国公府,还带了裴太医,好巧不巧叫裴太医查出戚氏荷包中的百濯香来。 若非如此,也不会闹得人尽皆知,一发不可收拾。 淑嫔想着这些,太阳穴突突直跳。 正当这时,外头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有宫女面带惶恐进来回禀道:“娘娘,不好了,锦衣卫那边来人了,说是要将娘娘身边几个大宫女带去问话。” 宫女才刚回禀完,外头就有两个锦衣卫进来,对着淑嫔请了个安示意一眼就叫人将淑嫔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全都带了下去。 淑嫔满心愤怒有心想拦,可来人一句娘娘可要抗旨不遵,就将她到嘴边的话全都咽了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锦衣卫将几个大宫女带了下去。 淑嫔脑中一片空白,脚下一软就瘫倒在地上,低低喃喃道:“完了,都完了。” 严刑逼供下,哪里有问不出来的东西? 不到半日功夫,锦衣卫就将供状呈送到了勤政殿。 紧接着便是一道废黜淑嫔为庶人,将其打入冷宫的旨意。随之而来的,还有二皇子萧则不敬太子,谋害太子妃崔氏和其腹中孩子,皇上下旨将其和后院女眷圈禁宗人府的旨意。 萧则听到旨意,当即脸色煞白不敢置信,甚至神志有些不正常,竟当着传旨太监的面怨怼圣上,说皇上被太子蛊惑,说皇上偏心,不疼养在身边的儿子,竟只看重一个自小养在外头的萧秉之,甚至疑心萧秉之并非皇上血脉,兴许就是卫国公和淑宁长公主亲子,想要狼子野心谋朝篡位混淆皇室血脉。 这话虽是在二皇子府内说的,可也将听到的人骇了一跳,传旨的太监更是脸色苍白,怕他说出更不敬圣上,更荒唐的言论,便使了个眼色,叫人将萧则给敲晕了。 跪在萧则身后的女眷也是个个脸色苍白面露惶恐,最后还是二皇子妃郑穗宁强撑着出面说殿下神志不清,朝着皇宫的方向磕头告罪。 太监也是知道郑穗宁在二皇子府的处境的,如今见着郑氏这般,脸色稍缓了些,倒是流露出几分同情来。 只是嫁入皇家为妃本就是如此,起起伏伏,一朝鸡犬升天,一朝被圈禁宗人府,从云端跌落泥里,过得连外头的平头百姓都不如,一辈子不得自由。 时也命也,只能说郑氏嫁错了人,康寿侯府上错了船。 比起如今住在东宫的崔氏来,郑氏这个康寿侯府嫡女,确实是少了几分运气。 不过再不好,应该也好过此时跪在地上,肚子已经隆起,明显有孕在身的崔令徽。 太监的视线落在崔令徽苍白复杂的脸上,将她脸上的表情全都收入眼中,不同于对郑氏的同情,他看这位太子殿下原先的未婚妻,只觉着这位当初瞧不上殿下,如今落得如此地步,不过是自食苦果罢了,哪怕值当旁人半分同情。 他们这些阉人虽是去势之人,却也最瞧不上那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更何况,当初太子殿下不过是中毒,崔令徽这个未婚妻便动了悔婚的心思,不仅叫继妹替嫁,还当了二皇子萧则的侍妾以此羞辱太子殿下。 种种作为,着实下作不堪,叫人看轻。 这样品性的女子,原也配不上太子妃的身份,更比不上如今住进东宫的太子妃娘娘半分。 二皇子萧则和女眷被圈禁宗人府的消息不过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宁寿侯府 翟老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戚氏,原本脸色就难看得紧,如今听到二皇子萧则被圈禁,孙女儿崔令徽怀着身孕也进了宗人府受罪,当下也只不过是满脸不耐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之前瞧不上太子殿下,自己闹得这般境地,我这个当祖母的又能如何?” “她自己猪油蒙了心不要这桩婚事,不知道给咱们宁寿侯府带来多少麻烦!如今落难,那是她自己活该!我还要怪她不孝不知分寸,白白教养了她一场呢!” 戚氏听着翟老夫人这话,脸色愈发白了几分,身子有些颤抖。 她如何听不出,婆母这是见她彻底得罪了胭丫头,被人利用差点儿害了胭丫头和她腹中的孩子,叫宁寿侯府和胭丫头这个太子妃离了心,还在太子萧秉之那里有了罪过,彻底没了日后沾光的念想,恨不得当日嫁进卫国公府的是崔令徽呢。 起码,若是崔令徽,怎么也不会和侯府离了心,无论如何都会念着娘家,想着要侯府这个倚仗的。 只是事已至此,婆母不敢怨怼胭丫头这个太子妃,只能话中有话,将心中的不满说给她这个儿媳听了。 屋子里一时气氛凝重,回话的婆子听着老夫人这般无情的话,也不知该说什么。 大姑娘崔令徽自小在府里长大,也是得过老夫人疼爱的,哪怕再有过错,如今落得个跟着二皇子萧则被圈禁宗人府的下场,老夫人这个当祖母哪怕帮不上忙出不了力,多少也要怜惜担心几分,哪里能像老夫人这般心狠,半点儿难过都没有呢。 不仅如此,还说出这些话来。 怪不得太子妃娘娘不喜侯府这些亲人,这侯府上上下下也不知怎么了,原本也好好的,可这些年是一点儿人情味儿都没了。 都说天家无情,可天家的日子不是她们这些下人能瞧见的,可侯府这样的高门大族,这般无情,长辈不像长辈晚辈不像晚辈,也着实是叫人唏嘘,也不知别家是不是如此。 婆子心中唏嘘感慨,却也不敢表露出半分来,见着老夫人无话吩咐,便恭敬退了出去。 翟老夫人瞧着瞧着戚氏不满,才要发作一番,外头又有丫鬟回禀,说是吴老夫人和詹氏带着二姑奶奶上门了,这会儿正往樨澜院这边来呢。 翟老夫人一听这事儿,心里哪里猜不出这是戚家知道了胭丫头中毒一事,甚至知道此事牵扯到了戚氏,这才急急忙忙来了府里。 她心中又是烦躁又是觉着可笑,戚家还想着攀附胭丫头这个太子妃,真是痴心妄想,他们宁寿侯府这个正经的娘家都沾不上半点儿光,在胭丫头眼里没有半点儿份量呢,更别说戚家了。 吴老夫人带着詹氏和音丫头上门,不过是两家大眼瞪小眼,谁也没个法子。 毕竟,如今胭丫头又不是在卫国公府养病,而是在东宫,哪里是他们轻易想见就能见着的。 才出了戚氏被人利用差点儿害了胭丫头和她腹中孩子的事情,这个时候哪怕是侯府借着探望太子妃娘娘的借口想要递牌子进宫,也是没那个脸,想想也知道不会得见的。 与其闹个没脸,叫京城里上上下下看了笑话,还不如什么都不做。 想到太子萧秉之直接就将昏倒的胭丫头带进东宫,如今叫她们不得见,求都求不到胭丫头面前,翟老夫人只觉着萧秉之心思深沉,只怕是早就算到了,想要胭丫头落个清净,不想胭丫头这个太子妃和宁寿侯府这个娘家有半分牵扯呢。 第174章 生产 崔令胭醒过来时,全身无力,一睁眼就听到碧柔满是欢喜的声音。 “娘娘您总算是醒了,担心死奴婢了。” 强撑着身子坐起身来,她才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淑嫔被打入冷宫,萧则被圈禁,郑穗宁和崔令徽这些女眷都被圈禁宗人府,宫里头一下子就变天了,前朝后宫都闹了好大一场。 听着碧柔说完这些,崔令胭一阵恍惚。 瞧着她的脸色,又见她迟迟不说话,碧柔劝道:“娘娘养好身子才是正经,无需理会外头的人。这回夫人差点儿害了娘娘和腹中孩子的性命,想来也是没脸叫人递牌子进宫的。如今娘娘住在东宫,有殿下护着,谁也不敢叫娘娘受半分委屈了。” 正说着话,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殿门被推开,崔令胭看去,不多时内室的帘子被打起,崔令胭就见着身着一身金丝龙纹常服的萧秉之从外头进来。 见着面前愈发显出几分威严气势的人,崔令胭只觉着他又清减了一些,眼下也有些疲色,叫她有些心疼。 不等崔令胭开口,萧秉之就上前将人揽在自己怀中。 碧柔很有眼色退了下去,心中高兴殿下对娘娘的这份儿记挂和在乎。 “没事了,是孤一时不查,竟叫人差点儿害了你和孩子。” 崔令胭心中也是一阵后怕,听着这话更是酸涩,下意识紧紧搂住了他的后背。 “不怪殿下,谁能想到会有人借着......”崔令胭不想提及戚氏,也不想过问如今她住进东宫,宁寿侯府会是个什么情况。 萧秉之知道她的心思,轻轻叹了口气,将人搂紧了些:“戚氏差点儿害了你和孩子,往后你这太子妃就和侯府远着些,皇嗣为重,又有孤在,旁人也不敢挑你的错处。” 崔令胭才刚点头,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宫女进来回禀,说是皇上册封太子妃的旨意下来了,顾忌太子妃娘娘身子,不必跪接。 这份儿恩典足以叫后宫众人知道皇上对太子萧秉之的看重,再加上如今淑嫔和二皇子萧则的下场,前朝后宫都不会因着萧秉之自小在卫国公府长大而有什么轻慢或是异议,皇上如此态度不管是心存后悔还是补偿,对于萧秉之和崔令胭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萧秉之叫人将圣旨收了起来,吩咐碧柔她们伺候崔令胭梳洗一番,崔令胭出来时,御膳房就送来了清淡可口的膳食。 用过膳后,崔令胭有了些精神,只是到底有着身孕容易困乏,陪着萧秉之说了会儿话就有些困了,萧秉之陪着她进了内室躺下歇息,见她呼吸平稳睡着了,这才去了书房处理宫务。 东宫的日子过得平静安宁,因着淑嫔和萧则的下场,还有册封崔氏为太子妃的旨意,众人对东宫更敬畏几分,愈发看清了皇上因着已故先皇后心中对于这位太子殿下有多少在乎,几个皇子加起来只怕都比不上太子殿下的一根手指头。 皇上这般在乎先皇后,当初又何必那般糊涂,将新人接进宫呢?这么些年下来,白白折腾了一场,先皇后去了,皇上伤神伤心,太子殿下也自小在卫国公府长大,如今淑嫔和二皇子又是那个下场,真是何苦来哉。 崔令胭身子好了一些,就依着礼数乘坐轿撵去给太后请了安。 太后本就对她很是喜欢,如今知道了萧秉之真正的身份是自己嫡亲的孙儿,虽惋惜女儿膝下没个孩子,可到底心里头还是高兴更多一些,所以见着崔令胭这个孙媳妇的时候对她更亲近了几分。 继后和二公主也来给太后请安,母女二人在宫中本就低调丝毫不张扬,也不想着拿捏崔令胭,如今见着太后对崔令胭这个新进宫的太子妃如此态度,愈发想着彼此相处好,免得将人给得罪了。 好在继后和二公主过去和萧秉之虽没多少亲近,可也从未给人使过绊子将人得罪了了,如今萧秉之当了太子,二人只要多往太后宫里走动,讨好太后,哪怕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萧秉之总能给她母女一份体面。 从慈宁宫出来,继后对着二公主道:“如今宫里头变天了,你多和太子妃亲近亲近,太子看重太子妃,往后这后宫也是要在崔氏手中的。” 二公主点头应下:“女儿知道轻重,哪里会将人得罪了,自然是要好好相处的。” “太子自小不在宫中长大,想要有些情分,也只能借着崔氏了。” 继后点了点头,携着女儿的手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声道:“母后早就想好了,等日后太子登基,母后就出宫常住皇恩寺礼佛,看在母后如此识趣的份儿上,太子也能对你这个妹妹宽厚一些。” 二公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到这些年母后在宫中的处境,到底是没有反对。 嫁给继姐未婚夫 第117节 萧秉之的生母是先皇后,母后这个继后若不识趣,往后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萧秉之那样的性子,哪里肯奉着母后这个继母呢?哪怕因着孝道和礼法给了母后太后尊位,想来也生不出什么母子之情的。 与其日后在宫中碍眼,倒不如看开些,远离京城里的这些是是非非,这是母后长远打算,也是对她们母女最好的。 到时候她嫁了人肯定是在京城,往后去皇恩寺对陪陪母后,也算是另一番自在了。 日子一日日过着,有宫中太医照看,崔令胭的身子彻底调养好了,这一日淳安公主进宫陪着她说话,才要告辞,崔令胭想要起身亲自送一送,不曾想身下一阵疼痛,崔令胭立时白了脸。 东宫本就有稳婆在,知道崔令胭临盆在即也日日在殿内守着,这时见着崔令胭这般,哪里不知她这是发动了。 “娘娘这是要生了。” 淳安公主连忙叫人回禀了萧秉之,殿内的气氛紧张,却又有条不紊,稳婆和嬷嬷扶着崔令胭进了产房躺下,碧柔带 着宫女准备热水,剪刀等物。 萧秉之得知崔令胭发动时,正在勤政殿陪着皇上说话,听到消息,当时就起身赶往东宫。 他这举动有些失礼,可皇上却是一点儿都不介意,反倒从这随意中寻求到几分当父亲的感觉。 毕竟萧秉之当卫国公世子的时候,每回进宫对他亲近虽有,可更多的是恭敬。 如今若不为着先皇后心中对他有几分怨气,表现的恭恭敬敬父子亲密,没有半分隔阂,反倒叫人觉着他这些年早就对皇位有所算计了。 萧秉之到了东宫,就被淳安公主拦在了产房外。 “里头有稳婆她们,你又插不上手,还是等在外面吧。” “崔氏福泽深厚,定会平安诞下皇嗣,好好的陪在你身边。” 萧秉之心中焦急,却也没想着往里头去,他如今这个身份,若是冲进产房,自己不要紧,皇上那里对胭儿这个太子妃必是不满,长姐虽没说这话,可他心里头如何不清楚。 屋子里 崔令胭躺在床榻上,因着疼痛额头上满是汗珠,一阵一阵的疼痛叫她死死攥紧了身下的褥子,只能听着稳婆的话不断调整呼吸保存体力。 不知过了多久,崔令胭几乎觉着自己筋疲力尽要晕死过去时,身下剧痛侵袭,疼痛过去,崔令胭全身都没了力气,紧接着,就听到婴儿嘹亮的哭声在殿内响起,还有稳婆满是欣喜的声音:“恭喜娘娘,是个小世子呢。” 稳婆说着,就拿襁褓包好小世子,递到崔令胭身边。 崔令胭精疲力尽,看了眼皱巴巴的婴儿,眼中露出几分笑意来,就再没了力气睡过去了。 稳婆安顿好里头,就抱着小世子去外头报喜。 不多时,宫里宫外就都知道了太子妃崔氏诞下一个男孩儿的事情。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却也没法子,毕竟这孩子一落地,崔氏这太子妃的地位就愈发稳固了。 宗人府的一处破败荒凉的偏殿内,崔令徽听闻太监所言,愣在当场良久都没有动静,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瞪着传话的小太监,起身冲过去疯疯癫癫道:“胡说,她崔令胭算是个什么东西,她是不被待见的戚家妇,哪里会是什么太子妃,本宫才该是太子妃,才该是那个给殿下诞下男嗣的太子妃!” 一连重复了好几遍,崔令徽捂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不管不顾往外头冲去,嘴里不住嚷着:“殿下,殿下!妾身才是你的妻子!” 她的鬓发凌乱,言语疯癫无状,刚跑出殿外便在台阶上跌了一跤,身下当即就见了血。 崔令徽满眼慌乱,大声道:“本宫肚子里是殿下的骨肉,快,快传太医,殿下,殿下快救救妾身!” 小太监的议论声传入耳中:“这崔氏疯了!真是晦气,这不知死活的话传到宫中定会惹得太子动怒,还不快堵住她的嘴,这话也敢胡说!” “她自己落得这个下场还后悔了,真是做梦呢,世上哪里有后悔药?” 第175章 大结局 崔令徽的疯癫之语着实荒唐,这话传入圈禁中的萧则耳中,更对崔令徽这个卑贱的侍妾厌恶至极,恨不得亲手将其掐死,更不许人为着腹中孩子进宫求个恩典请太医,以至于入夜时崔令徽便没了性命。 闭眼之时,想起两辈子自己竟是没个好下场,崔令徽面容扭曲,只觉着是老天不公,既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为何叫崔令胭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荣宠。 早知道会如此,崔令胭跟着詹氏进京住进府里时,她就该想法子叫崔令胭没了性命,再不济,也该叫她坏了名声彻底在京城待不下去。而不是为着不嫁给萧秉之,亲手将这桩亲事让给了崔令胭,害她如今落得这般狼狈,被人耻笑,圈禁宗人府早早没了性命的地步,而她一向瞧不上眼的继妹,却是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还诞下了皇孙,日后更是要入住中宫母仪天下。 可悲,可恨,想着这些,崔令徽在不甘怨念中再也没了气息。 萧则被圈禁,崔令徽也是戴罪之身,尸身只拿一副薄棺装殓送回了宁寿侯府。 翟老夫人正因着不能进宫给崔令胭请安因而叫众人看了侯府笑话的事情心中不快,听着崔令徽这个孙女儿死在宗人府,如今棺材被放到侯府门口,脸色愈发不好,觉着实在晦气。 只萧则如今被圈禁,他们虽白白教养了崔令徽一场没换来她多少回报,可孙女儿人都没了,如今棺材停在府门口,身为娘家人也不能全然不管,没得叫人觉着侯府薄情。 翟老夫人这般想着,便对着戚氏吩咐道:“出嫁之女向来不能葬回娘家,徽丫头又是侍妾更是戴罪之人,如今棺椁摆在府门前本就不像话,可侯府到底是徽丫头的娘家,你就安排安排叫人寻个风水好的地方将人下葬了吧。” “太子妃才刚诞下子嗣,乃是天大的喜事,徽丫头这丧事便简单些,也无需惊动旁人,免得冲撞了太子妃和小皇孙的喜气。” 戚氏这几日心中也不痛快,婆母成日里给她摆冷脸,女儿当了太子妃,却是和她再无半点儿情分,如今住在东宫,更是恨不得没她这个亲娘,没宁寿侯府这个娘家。 她心中不痛快,如今还要帮着办继女的丧事,自然也觉着晦气,只是她好歹是继母,婆母吩咐她也不能不应,只能应了声是,起身出去传了管家进来和他商量着将崔令徽简单下葬了。 崔令胭是在儿子满月宴散了之后才听说了崔令徽已经去了的事情,更听说了崔令徽在宗人府的那些疯癫之语。 她的面色稍稍变了变,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对着淳安公主道:“去了便去了,圈禁宗人府也是受罪,她心高气傲更会生不如死。” 淳安公主知道她们继姐妹一向不亲近,听着这话也不觉着如何,只笑了笑,一边拿起拨浪鼓逗着床榻上的承哥儿,一边继续和崔令胭说着话。 皇上看重萧秉之这个太子,爱屋及乌便极为喜欢新添的小皇孙,孩子生下来第二日便赐名萧承璟,更是赏赐了不少东西,着实又叫东宫和崔令胭这个太子妃占尽了风头。 见着皇上对承哥儿的态度,如今宫里宫外更无人敢小觑了崔令胭这个太子妃。 正说着话,外头有宫女进来回禀,说是宁寿侯府又递了牌子,这回戚氏没来,马车里只有翟老夫人,老夫人想要进宫拜见太子妃娘娘,也想讨个恩典探望探望小皇孙。 且这回翟老夫人像是铁了心要进宫,刚到了宫门口就下了马车,也不顾自己上了岁数,更不怕被人瞧见看了笑话。 崔令胭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还未开口一旁的淳安公主就含笑起身道:“你家这个长辈倒是会倚老卖老,拿孝道逼人了,你若应下倒是被她给拿捏住了。这回若见了,往后见是不见?若你不应,外头又是一番编排,承哥儿得父皇喜欢不知惹得多少人心里头拈酸不平,这个关头倒不必平添是非叫人拿来做文章了。” “知你不想和侯府来往,你若放心,本宫这会儿正好要出宫,不如替你和老夫人说道几句,免得老夫人上了岁数糊涂了,瞧着你如今的尊贵体面心里头生出妄念来。” 崔令胭听着她这话便笑了:“皇姐为我出头,我哪里有不放心的,只是劳烦皇姐替我费心了。” 淳安公主伸手捏了捏小包子细腻的脸颊,不在意道:“你这话便是生分了,不为着你,我难道还能叫秉之为着这事儿操心?” “他那个人,若是动起气来,只怕前朝后宫都要震动了,到时候才是惹得京城里流言蜚语,知道你们不怕那些闲言碎语,可也不必如此,倒不如本宫出面叫老夫人彻底歇了心思。” “这有些话啊,外人说起来才更能听得进去。” 淳安公主说完这话,便起身往外头走去,崔令胭亲 自将人送了出去,这才折回殿内。 萧秉之回来时也知道了这事儿,只对崔令胭道:“皇姐既肯出面,自然比咱们大动干戈要好。孤倒是没想到,翟氏这般大的岁数了倒是能豁得出去,也不怕站在宫门口自取其辱叫人看了笑话,前些日子瞧着倒还沉得住气些。” 崔令胭心想,自己那个祖母的性子她如何不知,若她生下的是个女儿老夫人未必这般快想着要和她和缓关系,可她生下的是个儿子,这个小皇孙又得皇上喜欢,还亲自赐名,便是翟老夫人能坐得住,宁寿侯府其他人都坐不住,更不想被京城里的世家勋贵看了笑话。 正如淳安公主所说,翟老夫人不顾脸面,就是想要拿孝道拿捏她这个孙女儿,更不怕旁人看清楚她的心思。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崔令徽死在宗人府,宗人府将棺材停在了宁寿侯府门前,难免惹得京城里议论纷纷,侯府脸面难堪,将崔令徽下葬后自然想着挽回体面和名声。 这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进宫和她这个风头正盛的太子妃还有小包子亲近亲近。 但凡彼此缓和了关系,宁寿侯府只有叫人羡慕嫉妒的,如何还会嘲笑议论。 老夫人不是失了稳重太过沉不住气,而是利益在前,实在叫她坐不住了,崔令胭只觉着讽刺,并没有被宁寿侯府讨好奉承想要攀附而生出高兴和得意来。 在她心里,自打她进宫就不打算理会宁寿侯府那些人了,她们如何后悔如何想要补偿,她都不为所动。 想到今日淳安公主说的崔令徽死在宗人府的事情,崔令胭不经意道:“听皇姐说崔令徽在宗人府摔了一跤动了胎气,这才没了性命?” 萧秉之看了她一眼,拿过她递过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毫不在意道:“一个死人而已,何必问这一句?孤倒不知,你对她竟然还有几分姐妹之情?” 崔令胭知道萧秉之不喜崔令徽,任凭谁都不会喜欢崔令徽这样一个曾经的未婚妻。 她解释道:“哪里来得姐妹之情,只是今个儿听她去了的事情,到底是觉着有些突兀。” 萧秉之勾了勾唇角,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和不屑道:“她那不知收敛的性子,哪怕那日不是摔了一跤动了胎气出血死了,萧则也绝对不会叫她活下去。” 不等崔令胭开口,萧秉之就解释了在宗人府里崔令徽如何癫狂妄言,如何说自己才该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 存了那样的心思,哪怕崔令徽只是个侍妾如今还陪着萧则圈禁宗人府,皇家也绝无可能容她活下去。 萧秉之语气中带着少见的厌恶:“她这样的,也配生出这样的妄念,听着都污了孤的耳朵,死了才是清净。” 崔令胭微垂着眉眼,心中倒是真正确定了崔令徽当真是重生一回的人,要不然,她怎么会说这太子妃的位置本该是她的。只是,重活一回,她依然只想着利益,不曾有半分情分,这般性子,若是有几分气运兴许还能落个好下场,可偏偏崔令徽没有这样的福气,便只能在宗人府里死不瞑目了。 正如萧秉之所说,崔令徽说了那些疯癫之语无异于狠狠打了萧则一记耳光,将萧则这个夫君的脸面往地上踩。依着萧则的性子,如何能叫她这样羞辱,如何能容她活下去? 即便萧则如今被圈禁不能亲手掐死崔令徽,这些言语传到皇上耳中,皇上也必不会容崔令徽多活一日。 毕竟,萧则乃是皇子,皇上如何能容许崔令徽在萧则和萧秉之之间挑来拣去,坏了皇家的名声? 若是那日崔令徽没有摔倒动了胎气见血而死,等着崔令徽的怕是和梦中一般被皇上一杯鸩酒或是白绫赐死。 活了两世,自己这个继姐落得差不多的下场,崔令胭虽并不同情,可也不得不生出几分唏嘘来。 好在,她并未如梦中那般随着詹氏进京被崔令徽害得坏了名声不得已嫁给戚绍章这个表哥,落得和梦中那般早早死去的下场。 如今她当了太子妃,身边有萧秉之这个夫君,膝下还有承哥儿。 她已是满足,余生只想好好陪着夫君和孩子。 闺阁时得不到的亲情和怜惜,萧秉之都给了她,她也会和萧秉之相守一生,更会给承哥儿足够的疼爱,好好护着他长大。 如此,才算不辜负老天对她的一番眷顾。 三年后,一日早朝上,皇上昭告天下禅位于太子,退居宁寿宫,东宫和朝臣依礼请太上皇临朝训政,太上皇推拒,并于半月后离开皇宫,云游天下,数年后回京常住皇恩寺,此时新帝帝位早已稳固,膝下又添一对龙凤双胎,并早早立皇长子萧承景为太子。 天下承平,帝后和睦,储君已定,宫中自是另一番光景,比起先帝朝多了几分生机。 坤宁宫内 崔令胭看着殿前又一次盛开的玉兰花,又望着身边身着明黄色缂丝常服的萧秉之,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 萧秉之放下手中的折子,眉眼间带了几分笑意:“怎么,可是闷了,朕陪胭儿去园子里散散心?” 崔令胭莞尔一笑,含笑道:“前几日听皇姐说谭光寺有珠极为有名的佛门圣树山玉兰,正是花开之时,问臣妾这几日皇上可得空,咱们带孩子们出宫赏花,全当散散心了。” “定国公也会陪着,如今皇姐有了身子,国公恨不得时时刻刻陪在身边。” 萧秉之笑着点头:“好,住上几日也无妨,正好将宫务交给太子,反正他自小性子持重,最是喜静,也不爱和咱们凑这些热闹。” 听他这样说长子,崔令胭忍不住笑了,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正是太子萧承璟带着弟弟妹妹过来请安。 很快,整个坤宁宫都热闹起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