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心不正》 第1章 《居心不正》作者:倾城微雨【完结】 文案: 攻:林枕书,受:楚卿辞。无敌甜宠! 林枕书,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朝会就干三件事,无视幼帝,无视朝臣,削弱楚、苏两家为代表的各家势力。 朝臣暗里都想弄死他,多次派人刺杀,却总以失败告终。 楚卿辞,楚家外室所生二公子被其父设计前去刺杀。 恰巧碰到林枕书中了媚药,他打不过,反倒被吻到腿软。 林枕书将他压在榻上,看着身下冰肌玉骨、眼含秋波的楚卿辞,邪魅一笑:“想杀本王?唯一的机会便是在榻上。给你机会过府,如何?” 楚卿辞过府后,林枕书对他只做四件事,亲他,抱他,把他压在身下,还有……宠他。 楚卿辞咒骂了声:“你……混蛋!” 林枕书眉眼含笑:“若轻薄于你,便算是混蛋的话。那……本王诚然是……混蛋!” 楚卿辞骂又骂不过,打又打不过,杀又杀不死,还以这般姿势被他压在身下……满腔情绪,最终化作委屈,眼眸浮起了薄雾。 林枕书心疼地吻在他的眼眸上:“我的好卿辞,本王差点被你掐死尚未言委屈,你怎么还反倒哭上了呢?” 后来,楚卿辞离开王府,已登皇位的林枕书得了他的线索便去寻他,他却易容成旁人,换个身份重新站在他身旁,他们又一次相爱。 原来,他所有的纵容,皆始于见色起意。 而他所有的居心不正,终成了情深似海。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甜文 腹黑 钓系 主角:林枕书 楚卿辞 配角:离末 苏清柠 楚文晨 苏明锐 其它:耽美,纯爱,朝堂,,极限拉扯,美人受,痞帅,腹黑 一句话简介:所有的居心不正终成了情深似海 立意:日久生情 第1章 刺杀未遂一吻即成 夜色微凉,沉静如水。 “吁!”缰绳猛地拉紧,马车在摄政王府门口稳稳地停了下来。 车帘被急急撩起,摄政王林枕书匆匆下了马车,他步履依旧平稳,只是微乱浅喘的气息,英挺俊逸脸上浮起的淡粉,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微微曲指的动作……此时的他,微恙。 他压了压嗓音:“速去找解药!”这帮人是愈发地大胆了。竟公然在宫宴上给自己下药,还是不入流的媚药,这笔账,日后定然是要讨回来的! 只是现下,身体的反应清晰……他低吼了声,该死!便大踏步跨进了王府。 侍卫离末虚掩了把汗,他自然知道解媚药最快的方法,便是欢好。可……摄政王府,除了几名粗使的婆子,连半个年轻女子的身影都没有。他突地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暗道:想什么呢,王爷从不近女色!思及此,他驾着马车,急急去寻郎中。 有人!林枕书眸色深沉,一道粗重的力气推开了门,几乎同一时间,腰间软剑陡然而出,凌历的剑锋朝暗色中一处角落劈下,与一柄利剑凌空交锋,闪出一阵阵银白光芒。 林枕书很快占了上风,他手腕灵活转动间,对方便在他的凌厉招式下败下阵来。 对方的手臂几欲被震碎,“哐当”声响,利剑应声落地。 林枕书手持软剑快速逼近,薄如蝉翼的剑锋在对方的脖子间划开一道浅浅的血痕,雪松的清冷香气夹着丝丝缕缕的桃花香瞬间袭来。 对方手上正欲动作。 抵在他脖颈的软剑又压深了些许:“别动!否则要了你命!”寻常时候他的嗓音低沉悦耳,自带一股慵懒痞气的劲儿,现下开口时却是微哑缱绻。 盈盈月光透过窗棂落在来人身上,他看到对方婀娜的倩影,墨发如瀑柔滑地铺在身后,泛着冷光,一双眼眸明媚如许,直叫人萌生起一探究竟的欲望。 空气中短暂凝滞。林枕书只觉得气流在体内横冲直撞,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可笑,王爷还惦记着在下的性命。即便在下不动手,只怕你也会因血脉喷张而死。”对方声音干净清冷,一如他身上清冷的雪松香,分外撩人。 林枕书忍不住想看看,什么样的脸配得上这样勾人的声音和眼眸,实际上,他不光想了,还做了。 他轻易扯掉他脸上的黑色面纱,露出楚卿辞一张清绝无双的脸,他皮肤莹白如冷玉,眼眸清浅剔透,随着他眼睛的眨动,便漾开潋滟波光。唇部殷红,嘴巴微张成好看的弧度,似是在邀请林枕书一亲芳泽。 他眸色暗了暗,倾身靠了过去。 “王爷,郎中已请到,是否……”屋外传来离末的声音。 林枕书看着眼前的清冷之人:“不必了,本王屋内便有现成的解药。” 离末带着郎中立于门外。又一声“哐当”声响,软剑应声落地。 听及此处,郎中面露难色,轻声问离末:“敢问大人,小老儿是否还要侯着?” 离末抱拳一礼:“烦劳先生等等,瞧这架势,哪里有半分解药的样子。” 郎中点了点头。厢房内,听着倒像是打架! 林枕书俯身便压了过来,反应过来的楚卿辞快速脱离他的禁锢,凌空一掌袭了过来,却被林枕书轻易地化解。 双方武功相差甚远,楚卿辞只觉得一双滚烫的手抚上了他的腰身,重重一带,紧紧扣住了他的腰身,而后一道颀长的身影欺身压了过来,将他径直抵在门后。 楚卿辞刚想出掌,哪知对方预判似的,抢先一步握紧他的手腕。身体又一步拉进,贴着他的身体。随即滚烫热烈的吻如暴风雨般落下。初时拙劣生疏咬得楚卿辞唇上生疼,而后凭着本能无师自通,在他唇上流连辗转抵死缠绵,复又长驱直入,与他唇舌交缠。 周遭一片漆黑幽静,只闻二人娇喘之声低回婉转。 楚卿辞在突如其来的吻里,如坠梦幻。待他反应过来时,只觉得一股异样在身体流串,些许气恼,半分无措。 一张嘴被对方堵地发出断断续续“呜呜呜”的响声。他一急,本想就此咬下去,想着咬死彼此得了。怎料,对方先一步从他的唇上移开。 楚卿辞重重地咬了自己的下唇,一阵痛感袭来,唇上漫开了血渍。他轻呼一声,自己生来痛感便比旁人来的强一些,此时,更是疼得眼眸中浮起一丝薄雾。 他恼羞成怒再次出手袭向林枕书:“好个登徒子!在下听说王爷有隐疾,不好女色,难道好男风不成?” 林枕书轻笑了声,退开了半步:“这个问题嘛……本王倒是没想过。”世人皆传他有隐疾,只是他自己知道,不过是没遇上心仪之人罢了。至于是男是女,倒也不是那么重要。 眼前之人,他便觉得有趣,如此想着,脚上使了使巧劲,轻轻一勾,楚卿辞一个身形不稳,向前扑倒。本做好了摔个人仰马翻的准备,不料,预期的痛感没有传来,反倒是落入一个坚实滚烫的怀抱。 林枕书:“美人,竟这么急着投怀送抱吗?”他说话时,尾音轻挑,一句话被他说的万般旖旎。 他拦腰抱起怀中之人,快步走向了床榻,将他扔到了床上。 楚卿卿慌忙手脚并用,急急起身:“你个无耻之徒!到底想干嘛?” 林枕书压抑地低吼了声:“送上来的解药。还是个美人,你说……本王要干嘛?不是你提醒本王的吗?” 楚卿辞修长的腿朝他踢了过去:“哪个是你的解药,我堂堂一男子,王爷还真是……饥不择食。” 林枕书热得灼人的手准确地握住他的脚踝,随后用劲一拉,另一只手扯开了被子。 楚卿辞身体一滑,重重砸到床上,随即林枕书俯身覆了上去,将他不留一丝缝隙地压在了自己身/下。 楚卿辞一声惊呼,屁股上清晰的痛感席卷着四肢五骸,想站也站不起来,他的理智瞬间被撕碎,怒骂了句:“滚!你弄疼我了!” 林枕书捏着他的下巴,邪魅地笑了声:“哦?你竟怕疼?这就承受不住了!”他尾音挑起一丝缠绵,“等一下岂不是……更受不住。” 话音方落,滚烫的吻复又落下。 楚卿辞抬起莹白玉手,如期的“脆响”并未传来。 林枕书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与他十指相扣,顺势有力地按在了榻上。 他的另一只手手指缠绕而上亦和他十指紧扣。复而带着他的手举过头顶。一只腿抵着他的腰腹。 二人几乎重叠的姿势严丝合缝,在外人看来,说不出的缠绵悱恻,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正暗暗发力。 林枕书嘴上也不闲着,他的柔软低头便含住他的殷红,以舌尖细细描绘他好看的唇间弧度。 楚卿辞微恼怒地微张开口,正想骂人,便被他灵活的舌轻易进入。而后与他的舌交缠在一起,溢出面红耳赤的声响。 林枕书体内的药愈发控制不住,面色浮起潮红。他看着身下冰肌玉骨,眼含秋波的美人,邪魅一笑:“想杀本王?唯一的机会便是在榻上。给你机会过府,如何?” 第2章 什么……过府?楚卿辞愣住了,事情发展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林枕书看着他,喉间溢出低吼,浑身上下都在渴望着身/下之人,连同骨头都泛着难耐的痒。贴合的身体,只想进一步结合。 他修长有力的腿蹭着他的,引得楚卿辞不由自主地阵阵轻颤。 楚卿辞已不知作何反应,在来回对峙中过招中虚脱地没了力气。他愤恨地想,干脆带着他一块死在榻上得了,也算功劳一件! 林枕书恰似看出了他的迟疑,他轻抬了他的下巴,柔声道:“不急,你大可……慢慢想,本王有的是耐心。”随即温柔炙热的吻复又落下,他轻舔他的耳垂,从他的眉眼,流连至他的唇角,极尽温柔而又缠绵。 楚卿辞被蛊惑了般身体渐软,他亦只不过是个未经人事,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如何禁得住他刻意地魅惑与撩拨。 林枕书看着彼此衣袍已凌乱,他肩头的衣袍滑落,露出半个雪白的香肩。形状圆润,皮肤无暇。而他的眼眸中浮起丝丝缕缕的水雾,他并不知他是因为屈辱还是因为疼痛。 他浑身燥热到了极点,只觉得身下之人愈发地吸引着他。自己向来克制,投怀送抱的女子亦数不胜数,可他始终毫无兴趣,因此世人传其有隐疾。 如今,身下之人眼波流转间皆是媚色,他浑身都在叫嚣。 林枕书轻笑了声,似想通了什么,燥热的气息流连在他的耳畔,蛊惑般开口:“帮我!可好?”而后又是倾身一吻:“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楚卿辞看着压在他身上之人,这位权倾朝野的权臣,一张脸俊美风流,薄唇勾起,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欲语还休,是个极好看之人。此时,额上青筋凸起,汗水凝成珠子滚落在他的脸上。 楚卿辞伸出手,搭在他的手腕,如此血脉喷张,却还是忍着不强迫自己。他下定了决心一般,即便要他命,也该是凭真本事,而不该是以这样卑劣的行径,趁人之危! 他反手拉了下他的手腕,他随即压向了自己,不留一丝缝隙。 楚卿辞轻咬上他的脖颈,林枕书得了他的反应,卸下周身戒备,全然凭着心意与他痴缠。 在林枕书看不见的地方,楚卿辞浮起了一抹算计得逞的笑容,而后敛了笑意。从袖口中滑落出了几根银针。 身上的林枕书突然软了下来,而后没了动静。 楚卿辞将他翻过身去,在他身上几处施针放血,直至他粗喘的声音慢慢沉稳,脸上的潮红慢慢褪去。他方收了银针。 他理了理凌乱的衣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拾起地上掉落的剑,翩然离开。 第2章 命定之人 一声响动过后,室内恢复静谧。 离末心觉有异,率先步入其内,郎中紧随其后。袖离看着昏迷的林枕书,急急喊道:“先生,快看看!王爷这是……” 郎中手指搭上林枕书的脉搏:“大人请宽心,已有高人出手,王爷媚药已解。” 离末神情松弛了些:“谢过先生。” 须臾,林枕书便悠悠转醒,只觉得口中干渴万分,他半撑着坐了起来,在房中扫了一眼,却未见男子踪影,他意犹未尽地轻笑了声,他跑的倒是快! 林枕书幽幽道:“这是本月……第三回了吧!看来护院该换了,如此下去,王府倒成了他们试刀的靶场。” 身体恢复如常,看来身上媚药已解,他目光落在离末身上,询问道:“是……郎中解的药?” 离末如实转述郎中之言。 林枕书直觉唇间微疼,他回忆方才慌乱的场景,遂以舌间轻舔了舔唇,唇上还余有血腥,是自己的抑或是他的?已分不清。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速去查探,是何人夜闯王府。”果真是……嘴硬心软的美人,刺杀不成反倒救了自己。 离末得令欲离开之际,林枕书唤住了他,回忆道:“是一名长相绝美,身上带有雪松香及淡淡桃花香的……男子。” 菩提山下,烟雨蒙蒙中,一人长身玉立,手持暗紫色墨竹骨伞,一身暗藏近玄色锦袍,同色玉锦腰带束腰,勾勒出有力的美感,微风轻卷袍角,平添几分潇洒俊逸。 同旁边的人说话时,握伞的手微倾,露出下半张脸来,唇形饱满好看,薄厚适中,此时唇角勾起自带痞气与风流。 “王爷,看着这天气,山路泥泞,车马难行,是否改日再行拜访?”离末看着微陷入淤泥里的车轮,开口劝道。 林枕书又将伞压低了些,挡着倾斜飞扬的雨雾:“无妨!本王自行上山便可。” 话音方落,便见林枕书持伞撩袍,行走间如履平地,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离末暗自惊叹了声,自家王爷武功精绝。 光佛寺中,大门轻叩了三次后,身着灰色罗汉褂的小和尚迎了出来,见其双手合掌于胸前:“敢问施主,所为何来?” 林枕书浅笑道:“在下文澜,特来拜访法一大师!还望通传。” 小和尚目光落在他身上多看了几眼,一双眸子滴溜溜转着,暗自思忖:这位公子此前倒是来过几次,就是未知身份,现下,师父不过前两日方云游归来,眼前这位公子便踩着点来了。 林枕书轻唤了声:“可是有为难之处!” 小和尚回过神来:“施主稍等!” 禅室的门敞着,小和尚轻叩两下门扉,得了应允后径直入内:“师父,师兄!门外有位自称文澜的公子求见师父。” 法一大师抚须笑得慈祥:“他倒是有心,罢了!请他进来。卿辞,你且先行回避。” 楚卿辞清冷开口:“是!师父!”他起身理了理衣袍,便从禅房后门离开。 “施主,方丈有请!”小和尚引着林枕书进入寺院,寺院内曲径通幽,禅房隐于花木深处。偶有雀鸟低飞绕树,一声低鸣响彻寺院。 林枕书看着眼前一草一木,回想着记忆中的寺庙。十年前,还是十几岁少年的他曾和母妃来过。如今,母妃故去,寺庙却还是当初的样子。 法一起身双手合掌行礼,看着满身贵气又仪态超然的林枕书:“十年前一见,王爷如今已是高居摄政王!” 林枕书还以一礼:“十年,恍如一梦!却已物是人非。大师仍是仙风道骨!” 法一做了个手势:“王爷过奖了,请坐!” 小和尚给林枕书端来一杯茶,便退出了禅房,转身之际将门轻轻合上。 林枕书续道:“本王前来,一为还愿,本王愿捐功德一万两,以作寺庙开支。” 法一轻撵佛珠,满目慈祥带着笑意:“光佛寺香客众多,山路难行,寺庙会将一部分银两用作修路,老衲替寺庙和百姓多谢王爷!” 林枕书眸中亮了亮,笑道:“大师慈悲。”他顿了顿,续道:“十年前,大师一语道破,今日看来,所言皆已应验。今日本王冒昧前来,二为未来事!” 法一面色平静,似早有所料,他缓慢开口,声音浑厚低沉,透着一股平和的力量:“王爷富贵之相,一生顺遂,即使偶有波折,也必定能逢凶化吉。” 林枕书眉眼带笑:“谢大师指点,只不过,本王想问的乃是感情之事。未知……” 法一目光落在林枕书身上,又好像透过他看着什么人:“王爷红鸾星动,命定之人已出现!” 林枕书愣住了:“大师,命定之人……” 法一微微一笑:“王爷因何困惑……” 林枕书略显尴尬,想起昨夜春风玉露一相逢,他犹豫着开口:“虽不妥,本王仍想问一句,本王的命定之人有没有可能是……男子?” 法一爽朗地笑了起来:“王爷只须问心!只是……”他敛了敛笑意,“老衲还想提醒王爷,他半身坎坷,此后亦会为了王爷驱邪挡灾,望王爷能善待贵人!” 林枕书心里突地有些不适与不安:“本王堂堂男子汉,又岂能让他人为我驱邪挡灾,未知可有破解之法?” 法一摇了摇头:“一切皆乃命中注定!” 林枕书不确定所谓命定之人实际指的谁,他试探着开口:“大师可知,他现下何处。” 法一轻笑了声:“眼在天边近在眼前!” 林枕书看着法一,脸上变幻莫测:“这……何解?” 法一知他误会,爽朗地笑了起来:“王爷莫要误会!出门所见之人便是。” 半个时辰后,林枕书拜别法一。他步履轻快,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他的命定之人! 林枕书忽然眉眼舒展,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檐角下立着一青衣男子,他身姿挺拔,眉眼清冷澄澈,纯洁如雪,风起,衣袂飘飘,似流云相伴,墨发丝丝缕缕垂在胸前,连扬起的发丝都生得极好。他就那么站着,便已成画。 较之昨夜的惊鸿一瞥,此刻的他,更是让人挪不开眼!林枕书唇角一弯,漾开一抹笑意,眸中灿若星辰,是他!真好。 见楚卿辞安安静静地望了过来,林枕书抬步正想过去找他,却见他已经离开。再找时,却不见他踪影。罢了!来日方长,他心中暗自想着。 第3章 楚卿辞也认出了林枕书,他有意避开,径直返回了法一房中:“师父,方才那人可是摄政王?” 法一温声开口:“正是!你这几年随为师清修,如今缘分已定,明日便下山吧!” 楚卿辞纳闷道:“师父,徒儿不解……”什么缘分?怎么突然又说到了缘分之事! 法一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卿辞,凡事顺其自然!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楚卿辞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他已合上了眼,只能作罢。 次日,暮春晨雾未散,朱漆王府门前却已乌压压聚着一群人。数十名身着广袖青襟的太学士子将朱门围得水泄不通,声浪如潮:“还政于陛下!还政于陛下!” 身着朝服的林枕书眉峰微挑间,原本浮在唇角的浅淡笑意便如春雪遇暖般消融殆尽,不悦地斥了声:“大煞风景!离末……” 离末会意,转身从府内拎出了个血淋淋的人头:“王爷,昨夜的刺客头颅在此!”只见那头颅双目圆睁,发间还凝着未干的血渍。 太学士子瞬间噤若寒蝉,离末冷笑了声,随手将红布盖上。 林枕书随即抬手指了指近前一名的太学士子:“你,过来!” 方才还士气高涨的他,此时萎了般,竟腿软的愣在了原地。 离末单手将他拎了过来。 林枕书眼神暗了暗:“受谁指使?” 士子颤颤巍巍,手紧了紧,却是端着一股士气,闭口不言。 林枕书声音陡然转冷:“他没告诉你,本王嗜血,血溅五步亦是常有之事。说!” 此人被他一喝,瘫软在地,支支吾吾开口:“王爷饶命!乃是……楚家他们……说……让我等来此!” 离末踢了他一脚:“还不快滚!”士子们忙慌乱地离开。 林枕书见状,轻笑出声,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凶狠劲:“百无一用是书生,离末,你瞧瞧他们!楚家那群名门世家,整日串兜太学士子,无非就是太安逸了,本王是时候给他们整点事做了。” 他走了两步,转身看了眼离末:“这次的头颅不错,愈发逼真了,赏!” “属下谢过王爷!”离末眉开眼笑,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 在林枕书抬脚进入马车前,有名探子飞身落在他身旁:“启禀王爷,人找到了。” 林枕书疑道:“哦?何人?” 探子压低声音:“乃是楚府中人。” 林枕书嘴角噙着一抹带着痞气的笑:“哦?”话音落下便步履轻盈地进了马车。 朝堂之上,年仅九岁的幼帝身着明黄色龙袍高坐主位龙椅,脸上稚气未脱,悬着的两条腿轻晃着。 摄政王林枕书坐于御侧,身着一袭玄色暗蟒朝服,他姿势慵懒随意,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朝堂之下众臣却无人敢直视。林枕书此前便是凌安国武将,现高居摄政王之位权倾朝野,其无害的外表下,手段狠厉非常,传言多了,便令朝臣生了畏惧之心。 太监刘公公掐着细尖的嗓子:“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楚家家主兵部尚书楚文晨出列:“启禀皇上。兵部正值用人之际,目前侍郎一职空缺,老臣举荐……” “楚尚书!”林枕书截住他的话:“兵部侍郎一职,本王已有人选,倒不用劳烦楚尚书记挂了!” 楚文晨满脸涨红,自己好歹是两朝老臣,林枕书是丝毫不给自己面子,他看着年幼皇帝再次开口:“皇上,老臣私以为……” 林枕书再次毫不客气地开口:“楚尚书!本王记得上个月兵部员外郎才因侵吞公款下狱。这……兵部头等大事乃是立规矩!好了,无事便退朝吧!”说着也不等皇上开口,径直离开了。 在三呼万岁后,众朝臣退出,空荡荡的大殿,独留幼年皇帝和刘公公两人。 刘公公心疼地道:“皇上,无需介怀,再过几年……” 幼年皇上此时敛了童气:“朕心中有数!” 楚文晨脸上挂不住,吹胡子瞪眼,甩了下绣袍率先离开。 一辆缀满繁复枝纹的鎏金车驾停在宫门口,车帘以金线绣着湘妃竹纹,车顶玉色流苏轻垂。 林枕书慵懒斜倚车旁,里衣绣玄色湘妃竹暗纹,其眉目舒展间带着三分闲适,可那垂在身侧的手指却微微蜷着,分明是在等什么人,偏生一副从容模样。 见楚文晨从宫门内转出,他眼尾微挑,眼神示意离末。 离末立刻会意,抢步上前,拱手一礼礼:“楚大人留步!我家王爷请您借一步说话。” 楚文晨脚步微顿,抬眼望去。这位极其俊朗的年轻公子,不过弱冠过六载的年纪,却已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偏又生得一副闲云野鹤的姿态。虽与他分属不同派系,可单论才干,满朝文武里能与他比肩的,倒真找不出第二人。 林枕书噙着笑意:“楚大人,明日休沐,本王欲……到贵府叨扰,不知楚大人,意下如何?” 楚文晨眸中满是讶异之色,此前包括楚家在内的世族大家,曾百般拉拢却不得见。更遑论过府,如今却主动开口。他忽而想通了什么,转而满脸笑意:“老臣恭候摄政王亲临。”仿若方才朝堂上的不愉快,皆已抛诸脑后。 林枕书抱拳一礼:“如此,便有劳楚大人了!” 次日辰时正刻,楚府朱漆大门被扣响。管家领着林枕书和离末二人入了楚府。府邸九曲十八弯,院中一草一木皆是雅趣,不奢华却极是雅致。 林枕书与楚文晨分居左右,同坐主位。 楚文陈面带笑意:“未知王爷,今日过府所为何事?” 林枕书看了他一眼:“昨夜本王遭刺杀……” 正轻抿茶水的楚文晨听及此处,呛了一口,猛地咳嗽起来,手杯一抖,手上的茶水漫出来了些:“抱歉,老臣失礼了。王爷贵体未损,实乃我朝之幸。” 林枕书目光落在他身上,这只老狐狸,不打自招。面上却笑着表明来意:“楚家乃是世家,人才济济,今日本王前来,乃是有意从楚家后辈中择一人过府,协理朝务。未知楚家……可有适合的人选?” 楚文晨受宠若惊,此前苦于寻不到法子在摄政王府安插眼线,他登时眉开眼笑地满口应承:“来人呀!叫小姐公子到前院集合。” 不出一刻,楚家儿女悉数至前院。 林枕书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楚家女儿见其生得极好,被他这么一瞧,皆羞红了脸。再看楚家男子,他们莫不是挺直了腰杆,谁又不想去摄政王府一展治国抱负! 林枕书却只在他们身上扫过一眼,便转头看向楚文晨:“楚家儿女可是皆到场了?特别是公子……” 楚文晨看着在场众人,一眼便看到楚卿辞未在其内。昨夜,他自告奋勇要去王府刺杀林枕书,不料回来时却一言不发,只言刺杀未遂。 楚文晨再问,他却什么也不肯说。楚文晨还只道是楚卿辞初回楚家第一桩事没办好,自觉失了面子。况……未知他昨夜是否有和林枕书打过照面,若被认出…… 思及此处,楚文晨淡定道:“我楚家儿女确然皆已到场,未知可有入眼之人?” 林枕书眸色暗下:“哦?”手指摩挲着手中的杯盏,稍微用上力便能将其捏碎。 楚文晨心中微冒冷汗,不知他是何意。 突然回廊中走过来一人,周身清冷却无边绝色。 林枕书轻抬右手指了指他的方向:“他!” 楚文晨回首望去,正是清修归来的楚卿辞。他迟疑了下,装傻充愣:“未知王爷何意?” 林枕书并未计较他话语欺瞒,好脾气地重复道:“不是楚大人问的本王‘可有入眼之人’吗?”而后,缓慢而又坚定道:“他,便是那入眼之人!” 楚文晨婉拒道:“卿辞早年同他师傅清修,对朝务不甚了解。其兄长久居庙宇,更能帮衬王爷……” 林枕书呢喃着重复他的名字,楚卿辞,名字取得极好!人如其名。 他目光落在楚文晨身上:“楚大人,明日便可让楚二公子过府。本王还有事,先行一步。告辞!”而后深深地看了楚卿辞一眼,眸中不易察觉的戏谑与温柔交织。 楚文晨见他主意已定,只能道:“老臣恭送大人!” “王爷!”楚府门口,身后之人唤住了他,声音清冷悦耳。 林枕书转身看着他,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嘴角带着一丝痞气地不怀好意:“楚二公子,这般着急赶来!难道是……现下便想随本王回府?” 楚卿辞冷然地看着他:“王爷邀我入府,不怕……”他走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本公子,杀了你吗?” 林枕书单手揽过他的腰身,将他拉近,几欲抱在怀里,使坏地在其耳畔轻呼了口气,声音旖旎道:“本王说过,唯一能杀死本王的机会,在……榻上。本王……等着你!” “登徒子!”楚卿辞推了他一把,不等他反应,转身入府。 林枕书看着他的身影,笑得更加恣意,笑声飞扬在风中,带着甜甜的暖意。 第4章 第3章 过府入住主屋 次日,烟雨朦胧。楚府的马车停在摄政王府门口。 一只莹白修长的手轻挑车帘,紧接着便瞧见楚卿辞微曲着上半身,轻盈下车。暗香浮动处,公子踏香来。 离末迎上前来,恭谨行礼:“公子,王爷特命属下迎公子入府。”他目光落在楚卿辞身上,带着好奇与猜测,毕竟,此前从未有外人入住王府,他,乃第一人! 离末看了眼旁侧的随从,为难道“王爷仅允公子一人入府,其余人等,请回吧!” 楚卿辞看着随从:“你且先回去。” 离末对着侍卫道:“将行李搬至主院正房。” 楚卿辞听及此处,脸色稍显不悦,随即隐得无形,他自嘲了声,如今“身如羁鸟,心若悬丝”,哪里还容得他挑拣。终是开口:“有劳!” 楚卿辞进入正房,行李亦随之搬入其内。他随带的行李寥寥,书籍便占了大半,细瞧之下,乃医书、农书、针绣、制香等书籍,足见其涉猎广泛。 另有一把冰弦桐所制古琴。他眼眸流转掠过屋内陈设,发现并无琴案,仅靠窗位置有一张长形的桌案,他以手指抚了抚桌案,一尘不染,方将古琴小心地搁置其上。 此时静下心来,方闻到屋内有丝丝缕缕的雪松香,比之常日里自己所用,多了几分甜腻。他朝烟气的来处望了望,抬步走了过去。只见方几之上置一精致香炉。 楚卿辞回首,眼神带着疑问。 袖离几步近前:“此物名唤紫山炉,乃是用外邦之物风磨铜所制,不锈不腐,用此燃香,香味弥久不散,乃王爷征战偶得。王爷言公子高雅圣洁,与此物最是相衬。特命属下谨取来,专供公子雅用。” 楚卿辞眸色暗了暗,情愫未明,缓声道:“王爷有心了!对了,王爷可是惯用雪松香?”怎有如此凑巧之事? 果不其然…… 离末对香味并不敏感,他回忆着开口:“属下并不谙此道,王爷常日里用何香料,倒是未曾注意。”他犹豫了下,“大抵是翠竹之类的。至于现下房中所燃之香,乃是王爷依据公子喜好,特寻香料师傅所调。” 楚卿辞颔首:“多谢!未知小哥如何称呼?” 离末如实说完便退出了主屋。 待至日暮,离末来请:“公子,晚膳已备妥。” 楚卿辞前往就餐,落座时只见各式菜色一应俱全,荤素搭配得宜。 他用餐时姿态优雅,亦不挑菜色,桌上所陈列,皆一一品尝,却不多食。 一整日未见林枕书,他本想开口询问,话到嘴边,却生生咽了下去。心里暗自嘀咕,寻他作甚?没在更好,省得相看两厌。 离末却眼尖地读懂了他的神色,他如实回禀道:“王爷今日赴宴,要晚些回府。常日里,忙到深夜归府,亦是常有的事。公子随意便好。” 楚卿辞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餐后,楚卿辞闲逛了半个时辰,却连王府的一半都还没走完。王府从建筑到布景,华贵与雅致兼而有之,足见主人品味之不俗。 回到主屋时,已暮色沉沉。主屋床榻上的的被褥乃是新换的,只是……一想到曾经此榻,林枕书曾日日夜夜卧于其上,他内心免不得泛起异样的波澜。他让自己睡在主屋,那他……又在何处安枕?莫不想……同床共枕? 想到此处他忽觉得有些烦躁,身心满是戒备。加之,他向来认床,突然换了地方,诸多不适,辗转难眠。至子时初刻,还睁着眼,全无睡意。 索性起身,伸了伸修长笔直的双腿,靠坐在床头。 他细细地回想,自己是如何被“哄骗着”到了此处。 昨日,林枕书走后,楚卿辞返回内厅。楚文晨已在那等候。“卿辞,来,坐!”他急急唤住了他。 楚文晨犹豫着开口:“你老实告诉父亲,昨夜在王府,可有发生什么?林枕书武功深不可测,你与其交手,他又如何会放你回来?” 楚卿辞眼眸中闪过一丝隐忍,终隐地不动声色:“昨夜他中了药,无暇顾及孩儿。孩儿自知不敌,便离开了。”他放低了声音道,“终是孩儿有负所托,辜负了大家。” 只听得父亲轻叹了声:“自林枕书当上摄政王,不断削弱各大家族势力。目前,六部中有一半掌握在其手中,今日朝堂他连兵部侍郎的人选亦要插手。怕是余下三部,不日亦将被收归旗下。” 他缓声道:“这几年孩儿随师傅清修,家中之事皆仰仗父亲和兄长,如今孩儿既已归来,必当为父亲分忧。” 父亲欣慰道:“所以……你可愿意过府?” 楚卿辞摇了摇头,坚定道:“孩儿不愿!总归会有其他办法保全楚家。”他想到林枕书看他时,目光中几分轻挑和不怀好意,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了似的,便阵阵恶寒,他着实不愿做那待宰的羔羊。 楚文晨看着他,暗道他虽清冷寡言,却自有主张。自己苦口婆心许久,竟未能改其心意半分。 门外激烈的争论声响起。 “哼!你倒是说我,摄政王不是亦瞧不上你?” “你个嘴碎的,摄政王就瞧得上你了?王爷权倾朝野,又哪会稀罕你,整天就知道哭,一事无成。” “真羡慕二哥,能入王府。此前各大家族给他送了多少美女,环肥燕瘦,皆被他丢了出来。” “何止美女,就是那刺客,亦是站着进去,横着出来!” “哦?那二哥怎么还能轻易入府又毫发未损地回府!” “所以我说嘛,二哥乃是入府的命定之人!” “你们懂什么,若是由着摄政王继续削弱楚家。我们楚家危矣!” “大哥所言极是!换成是我,若我一人牺牲能换得楚家无虞,莫说入王府,哪怕是牺牲性命亦绝不怨言。” 楚卿辞看着眼前的父亲,几年不见,他愈发地善于布局。一扇门之隔,内外之人与其合唱双簧。 他缓了缓情绪:“罢了,父亲,孩儿答应便是!” 楚文晨立马应道:“我儿果是大义,你此番前去,务必先行拉拢,若他执意与各大家族为敌,那也休怪各世家容不得他!” 楚卿辞颔首:“是,父亲!”他突然觉得有些心累,此前离家乃因倦了各世家党争,如今,亦不知重新归来的决定是对是错。 待楚卿辞走后,楚家长子楚若辞入内:“孩儿拜见父亲。方才我看二弟神色,似不愿过府。” 楚文晨冷笑了声:“凡事怎可皆随本心!若不是四年前他执意离家清修,京城世子公子必定有他一席之地。此前各世家想在王府安插眼线皆不得,如今林枕书主动提出让卿辞过府,绝佳机会,又怎能错失!” 楚若辞终是心疼弟弟:“还须得派个武艺高强之人随行,护卿辞周全。” 楚文晨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待思绪从昨日转至现下,楚卿辞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自己便是楚家为了家族前程,安在摄政王府的一枚眼线,亦是一枚棋子。既是棋子,用之,亦可弃之。 说是楚家二公子,其实他乃外室所生。母亲在世时,是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楚卿辞的容貌,八分随了他的母亲。 父亲年少风流,终是博得美人一夜春风,却因其身份低微,不得入楚家族谱。 虽养在外室,却因母亲是位样样精通的才女,在培养楚卿辞方面更是倾注全部心血,加之,楚卿辞聪敏好学,一点即通,因此,便习得诸多知识,甚至于针绣、花艺亦是精通。渐渐便有了“六艺君子”的雅称。 楚家这才将其接进楚府,只可惜,母亲红颜薄命,没享得两年温存,便香消玉殒。 夜色沉静如水,突然窗外一道黑影飘过,打断了楚卿辞的回忆。 他伸手取下了挂在床边的剑,戒备地看着门扉处。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门由外至内推开了来,随即走进一个人,他背着穿透窗棂的月光,影影倬倬。步履轻快而沉稳,行走间姿态翩然,好不潇洒。 他突然逼近床榻,楚卿辞持剑在暗色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剑招,剑锋扫过床幔。 林枕书却软剑未出,只以食指和中指夹住利剑,而后倾身欺向楚卿辞。 一股翠竹的清芬之气夹杂着淡淡的酒香瞬间盈满鼻尖,随之轻挑的声音道:“怎么?楚二公子,方过府,便想谋杀亲夫吗?” 楚卿辞微涨红了脸,持剑的手正欲进一步动作,却被林枕书的两根如烙铁般的手指紧紧扣住。 剑挥不开亦抽不出,他清冷的眸子,瞪了林枕书一眼:“无耻!”随即,索性弃了手中之剑。 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林枕书伸长了腿踢了一脚,室内昏暗,却也未知他这一脚将剑踢至了何处,只听得一声轻响,便没了动静。 楚卿辞见状,自知打不过,索性懒得理他,直挺挺地立在了床边,只从其略为紊乱的气息,听得他很是不满。 林枕书径直坐在床边,抬眸将目光直直地落在楚卿辞脸上。盈盈月光洒在楚卿辞的脸上,足够林枕书将他看个清楚。 第5章 气氛陡然变得诡异。忽地,林枕书伸手一捞,揽过楚卿辞的腰肢。 楚卿辞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手,身形一个不稳落在了他的怀里。 林枕书稳稳接住,将他压坐在自己的腿上,而后埋首在他的脖颈,声音旖旎缱绻道:“卿辞,你就不能乖点吗?” 楚卿辞浑身一僵:“哪个许你这般唤我!就不怕……”随之,袖口滑出两根银针。 正欲动作,林枕书却腾出一只手按在了他手上,转腕间扣住他的手腕,指节微屈,不轻不重的力度,使得楚卿辞无法挣脱。 林枕书垂眸望着两人交叠的手,唇角勾起半分笑意,声线里三分调侃:“楚二公子,当真以为……本王会在同一处栽两次?” 另一只手随即从他的手间取下银针,手指快速伸进他的袖袍,用力一扯,鹿皮针囊被扯了下来。他扣住了楚卿辞,将两根银针细心的归于原处。 而后手随即抬起,针囊随之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楚卿辞急急喊到:“不……”话音未落,却见林枕书已倾身覆上他的唇,楚卿辞未尽之言被他悉数含在了嘴里。 第4章 浅浅交心初破防 楚卿辞原以为林枕书要么会强行留人,要么会借势迫他就范,谁料温存过后对方竟洒脱离去。唇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他愣愣地想,他究竟图什么?是想借他牵制楚家,还是另藏旁的心思?想到此处又自嘲地摇了摇头,自己再愚钝,也断不会真信他图的是自己这点皮相。 这般念头在脑海里来回萦绕,楚卿辞便觉眼皮渐沉。屋内烛芯噼啪脆响,他无意识地蜷了蜷身子,将被角往颈间拢了拢,意识慢慢变得混沌,终是沉沉地睡去。 待再睁眼时,阳光透过窗棂,光影交织在屋内,他用指尖在被面上轻轻一撑,方觉浑身还软着,眉心还绕着丝未散的倦意。 离末侯在门口,见楚卿辞出了房门,便迎上前来,恭敬道:“公子,这是您的早膳。”话音落下,便抬袖揭开廊下的描金食盒,几碟点心腾起的热气裹着桂花枣泥香飘了出来。 离末见他神色有疑,开口道:“王爷特嘱厨子给您备着!” 楚卿辞见着点心色香味已占了两样:“劳烦了!”接过食盒,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家王爷,待客如此周到吗?” 离末轻笑了声:“公子说笑了,王府从未留宿外人。至于王爷……据在下所知,也仅对公子这般上心。” 楚卿辞眼神微冷,上心便是让他过府变成笼中雀吗?他冷笑了声,随口问道:“王爷可是去早朝了?” 离末如实回答:“王爷今日告假,现下在书房。特嘱咐,您用完膳后,便去书房寻他。” 楚卿辞点了点头,算是应下。心里却有了盘算,借此机会,或许能有所发现,毕竟知己知彼。 王府书房位处西院,此时林枕书正斜倚桌案前,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细细翻阅着探子最新呈递的情报。 情报大致载着两点,其一楚卿辞因外室所生,并不怎么受楚家待见,却是习得百般才艺。其二楚家人想利用他拉拢或者干脆杀了自己。 不过……他凝眉嗤笑了声,既入了王府,自当是……将他收归己用! 楚卿辞到书房门口时,见门半掩着。他朝里面望去,一眼便瞧见,林枕书正执笔蘸墨,朱笔落下时一气呵成,颇有大家风范,却多了几分自带的风流。 林枕书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抬眼直直地望了过来,冲着他招了招手,语中带着笑意夹着几分缱绻:“进来!” 楚卿辞款款而入,书房内竹香的清芬混着茶香的淡苦瞬间盈满鼻尖,想是林枕书的衣袍均是沾染了这种气味,他靠近自己时,身上便是这种味道。 林枕书并未收回目光,而是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自己。方想请他落座,却发现除了自己落座的椅子,便再无其他。 他轻笑了声:“抱歉,本王倒给忘了,书房椅子有些年头了,本王寻思着该换一换了,新的一批明日才能送到,倒是委屈楚二公子了!” 楚卿辞清冷地看着他,幽幽开口:“王爷,不必和在下解释这些,不过站着听几句闲话,何敢言委屈。” 林枕书嘴角噙着笑意:“过来……本王允你和我同坐。” 楚卿辞睨了他一眼:“感谢王爷恩典!大可不必!”说着他分毫未动,直挺挺地站着。 林枕书嘴角勾起,眼眸中带着一丝狡黠:“卿辞,你这是……暗示本王亲自过去抱你吗?” 楚卿辞咬牙切齿:“不必!在下绝无此意!”这人总是能轻易将自己噎住!他不情愿地迈开了步子,毕竟……他更不愿被他抱着。待至桌案旁,他幽怨地瞪了林枕书一眼。 林枕书见状,心情莫名愉悦。伸手使了一股劲,反手一带,楚卿辞便落坐在其腿上。随即埋首在他的颈窝。 楚卿辞倒吸了口冷气,加重语气:“王爷!请自重!我一男子,你老这么调戏着,不觉得别扭吗?” 林枕书轻捏起他的下巴:“男子又如何,本王看上的便是你这个人!”而后尾音微挑语中旖旎,“至于……你是男子还是女子,本王岂会在乎?” 楚卿辞看着他,忽而绽开盈盈笑意若吹起一汪春水,眼波流转间全然没了常日里的清冷,尽显娇媚之色。 林枕书炽热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在他脸上游走,而后停在他殷红的唇上,他以指尖摩挲着他的下巴,而后轻轻捏住,压抑地低吼了声:“卿辞,你真是……要命的妖精!” 林枕书眸色渐深,猛地将他抱了起来,手上动作间,桌案上的笔墨纸砚滚落一地,发出深浅不一的声响。紧接着将他后背抵在桌案,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待楚卿辞反应过来,便已被他压在了身下。 楚卿辞倒吸了一口气,只一瞬,复又笑得更加妩媚动人。 林枕书如何招架得住,俯身便噙住他的柔软。 楚卿辞双手环上他的脖颈,这双极擅抚琴的手亦极擅撩拨。林枕书很快沉沦在他精心布下的陷阱。 楚卿辞无声笑了,手上力道陡然加重。顷刻间便感觉身上之人软了下来,本游离在他脸上的气息亦跟着消散。 他清冷地笑出了声:“王爷,这……便是牡丹花下死!”说着他嫌弃似的,去推林枕书的身体。 怎料方才没了气息的林枕书,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复又压在他身上,二人严丝合缝,而后自喉咙溢出缠绵的轻笑:“做鬼也风流!” 楚卿辞咒骂了声:“你……混蛋!” 林枕书定定地望着他,眉眼含笑低回婉转地应了句:“若轻薄于你,便算是混蛋的话。那……本王诚然是……混蛋!” 楚卿辞……他就没见过林枕书如此不要脸面之人!更遑论他还是位高权重的摄政王。 骂又骂不过,打又打不过,杀又杀不死,还以这般姿势被他压在身下……满腔情绪,最终化作委屈,眼眸浮起了薄雾。 林枕书见状,有些无所适从,他敛了敛神色,一个轻吻落在他的眼眸上:“我的好卿辞,本王差点被你掐死尚未言委屈,你怎么还反倒哭上了呢?” 说着他站起身,一双手从他后背的间隙穿过,将他轻易带了起来。 楚美人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林枕书只觉得百般心疼了。他复又拉了拉他的手,见他并没有很抗拒。便将他轻轻一带,坐在自己的腿上,一只手却是抚上他的脸,轻拭着他眼角一滴清浅的泪。 楚卿辞愤恨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抓过他的手,狠狠地咬在了他的手腕上。 林枕书吃痛轻呼了声,却是任由他咬着。直至楚卿辞感觉到口中满是血的腥甜,方松开了口,清冷地说了句:“若有下次……要的便是王爷的命!” 随后欲将他的手甩开,林枕书低笑了声,反手握住他手腕。从他的手背与他十指相扣,而后曲着手指,轻易将他的手包住。 他低头看着手腕间深深的血色月牙印,嘴角笑意深深,眼眸亦是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将他捞回怀中:“如此,便是定情了!”他手臂放低了些,让他仰视着自己,而后倾身吻上他的唇,极尽缠绵。 楚卿辞彻底无语!带着气恼撕咬着他的唇瓣,直至血从他的唇上漫开来,血腥在彼此唇舌交换间融进对方的身体。 楚卿辞终是陷在他的深吻里,眼神变得迷离。 终是,林枕书以一个轻吻,结束了这场慌乱,两人却皆是气息不稳。 他一双手在他腰间游走:“卿辞,楚文晨举荐的兵部侍郎人选,你怎么看?”他顿了顿,续道,“本王问的是,不涉党争,只以安邦定国考量。” 楚卿辞睨了他一眼,他来问他父亲举荐之人?眼眸皆是讶异之色:“王爷,朝堂官员任免乃朝中大事,你问我一介平民的意见,王爷不觉得可笑吗?” 林枕书握住他的手,指尖薄茧摩挲着他掌心温热,眼尾微弯:“本王知你有经纬之才。再者,选拔得百姓真心拥戴的良吏……”他声音放得更柔,“卿辞,你说……这难道不是最合民心的上选么?” 第6章 楚卿辞细想自己近日听得的传言,诚然在楚家等世家大族眼中林枕书已成其眼中钉肉中刺,如鲠在喉。楚家亦向他细数林枕书的桩桩罪行,可……说到底,终归只涉党争。若……抛开这个不论,他武能马上安天下,文能纸上定乾坤。 楚卿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亦不过是个风光恣意的少年郎。这一刻,此前坚持的信念,轰然崩塌。 良久之后,他抬眸看着林枕书,眼眸中有些东西消失了,而有些东西又是那样清晰地显现了。 他缓缓开口:“我离开京城长达四年之久,京中局势亦不大明了,所知皆系各往来世家相传。有时……” 他顿了顿,看了眼林枕书,续道:“难免偏颇,说到底皆因立场不同。若单从为着百姓这一点出发,若父亲所选之人正直忠义,那便可担此重任。若不是……那又为何……非他不可!” 林枕书听他一番条分缕析的陈述,原本半垂的眼尾渐渐挑起,眼底的光逐渐漫开,终是朗声笑了起来:“我就说嘛,本王瞧上的人,怎么可能会差!” 楚卿辞垂眸望着二人交叠的手,眉峰仍凝着三分疏淡,唇角却洇开极淡的弧度。 林枕书攥住他微凉的手腕,将他带着站了起来,缠绕着与他十指相扣,边走边说道:“走,带你去见个老熟人!” 第5章 体贴入微何所图 王府的马车悠悠穿行街巷,市井喧嚣打破沉寂。当马车经过糕点铺子时,只听得店小二高声吆喝:“卖桂花糕咯!” 几乎同一时间,楚卿辞素手掀开了车帘一角,嘴角微微上扬了个弧度。 本就将目光落在楚卿辞脸上的林枕书敏锐察觉他的变化,遂开口问道:“卿辞,可是要吃糕?” 楚卿辞回首看了他一眼:“是如何,不是……又待如何?” 林枕书轻笑了声,果真是嘴硬心软:“停车!”他轻盈一跃,跳下了马车,温声道:“等我!” 片刻之后,他复又回到马车,只是手中多了一袋油纸包裹的糕点,他将还温热的糕点塞到楚卿辞手中:“喏……给你的!” 楚卿辞愣愣地接过,方打开,一股浓淡适宜的桂花香便盈满鼻尖。 他清冷的眸子蕴着淡淡的柔光,怀念道:“早些年,母亲还在世时,时常给我买这家的糕吃。我嫌这边的味道甜腻,母亲和掌柜一番交流后,掌柜听进母亲的建议改了方子,后来买糕之人多了,后来,他还因此事特来感谢母亲。” 林枕书英俊的脸上难得有丝慌乱:“卿辞,我本想讨你欢心,不想……还勾起你的伤心事,抱歉。” 楚卿辞抬眼看着他,眸中似有千言万语,欲语还休,只一瞬神色又恢复如初:“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王爷如实告知!” 林枕书尾音轻挑:“哦?” 楚卿辞轻叹了声,像是下定决心般开了口:“王爷待我事事周全,所图为何?” 林枕书低笑一声,声音中透着几分愉悦:“本王一开始便说过,本王图的便是你的人。偏你又不信。真是叫本王……好生为难!” 楚卿辞微拢着的手紧了紧,清冷的眸子审示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神色分辨出他话中真假。 只是……林枕书的目光过于灼热,他终是败下阵来:“王爷,总是这般……” 林枕书轻挑了下眉,嘴角笑意浓得化不开似的:“如何?” 楚卿辞悠悠续道:“不正经!” 他眸色渐然暗下,倾着上半身,欺身逼近了他。 惊得楚卿辞两只手忙捂上自己的嘴,林枕书却轻笑了声身子往后靠了靠,与他拉开距离:“卿辞难道是觉得……本王会亲你不成?” 楚卿辞状似若无其事地将双手从唇上拿开,自然地垂落在双腿上,轻咳了声掩饰尴尬。 谁料,林枕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近,在其未反应过来之际,他的双手将楚卿辞的手按在他的腿上,噙着无尽痞笑的双唇印在了楚卿辞的唇上,而后嘴角上扬,自喉咙溢出轻笑:“是这般……不正经吗?” 林枕书本只是想戏谑地浅吻回应他的话,却在触及他的唇后,变成了极尽缠绵旖旎的深吻。 马车外的离末早已修炼得处变不惊!只是在听到王爷称自己不正经时,嘴角抽了抽,一则王爷待旁人总是端得几分威严的架子,二则洁身自好从不涉及男女情事。在他看来,王爷再正经不过了。只是……一想到他对楚卿辞言行孟浪。心中暗自评价了句,诚然,不正经! 马车停下时,离末轻声开口:“王爷,到了。” 林枕书看着怀中之人,笑了笑:“走吧!”而后放开楚卿辞,率先下了马车。 楚卿辞被他吻地晕乎乎地,暗自骂了声。 而后定了定神,正欲走出马车时,却见一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撩开了车帘,而后一张无边芳华的俊脸带着满脸笑意闯进视野。另一只手掌心朝上,向他伸了过来,意图再明显不够。 楚卿辞本想拒绝,在看了眼马车外熙熙攘攘的行人时,终是轻叹了声,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毕竟比起被他抱着下马车,被他牵着更容易接受些! 一只手刚放入他的掌心,便被轻轻握住,而后对方紧了紧交握着的手,将他带下了马车。 站定后,林枕书放开了他。 楚卿辞抬眸一看,此行竟是来风雨楼。秦楼楚馆总能传出些风流才子和伶人歌伎的佳话,大抵他们骨子里都刻着那份“不负深情,不负烟霞”的浪漫。 风雨楼自是不例外。楼内有文人墨客挥毫作画,轻纱低垂处丝竹管弦流淌,高台处美人轻纱曼舞,执手对弈间黑白棋子定胜负,空气中茶香混着墨香胭脂香。 他微蹙眉,清冷的眸子变得幽暗。 林枕书回首冲他点了点头:“非是来寻欢作乐,不过是寻人。你可安心!” 楚卿辞这才松弛了些,只是……他余光掠过身旁之人,怕是他早已将自己调查了个仔细,他喜欢吃什么糕,用什么香,做什么事……他都一清二楚。自己清修之事,自然他亦是知晓,他暗道:果是一只老狐狸! 林枕书等人步入其内,管事满脸堆笑迎了上来:“王爷,楼上雅间请,苏公子已在楼上等候。” 姓苏?难道是京城世族大族苏家?楚卿辞心中疑道。 林枕书扬了扬手:“赏你的!”一锭银子在空中划了个漂亮的弧度,管事准确无误地接住,朗声道:“谢王爷赏赐!”便领着他们上楼。 三人拾阶而上,很快便见到了林枕书口中的老熟人——苏家长子苏清柠,此时他左右各坐着一美歌姬。 林枕书率先入内“子恒兄!” 苏清柠笑看着林枕书:“文澜,姗姗来迟呀!”说着看向左右两人:“先退下,公子我回头去找你们!”话语好不暧昧。 楚卿辞见状,冷笑着嘀咕了声,果然是……人以群分! 不过……文澜?他心中暗自评价道,名与字倒是取得颇为讲究,不过……他曾为武将,名字倒听起来更像文臣。 楚卿辞眼眸复又落在他身上,见其好不风流倜傥……转念道,这名与字倒是与他相得益彰。 林枕书有意削弱各世家力量,却与苏家公子称兄道弟,与自己又…… 他愈发觉得此人捉摸不透! 二人落座后,苏清柠方将视线落在楚卿辞身上,眼神瞬间透亮:“这位美人是?”他见楚卿辞长相绝美,一声美人便唤出了口。 楚卿辞幽幽道了句:“苏公子,可有眼疾?” 林枕书补了句:“诚然,正如所见!”他睨了苏清柠一眼:“收一收你的目光!” 楚卿辞…… 苏清柠叫喊了起来:“喂!你们以多欺少是吧?” 林枕书心情愉悦:“是!又如何?” “所以,文澜你特地唤我过来,便是为了联合外人来找我乐子吗?” 林枕书轻笑了声,目光却是落在楚卿辞身上:“你才是外人,至于卿辞……他是……内人!” 苏清柠:“好!所以你唤我这个外人过来作甚。”他被林枕书绕着,愣是没反应过来所谓内人,外人! 楚卿辞却清楚林枕书意有所指,清绝的脸上,不禁地浮起一抹红晕。 这一幕恰巧落入林枕书眼里,他眸色愈发地清亮如星,只觉得楚卿辞这般样子着实勾人。 他定了定心神,介绍道:“这位是楚家二公子楚卿辞,现在是我的……”他故意顿住,眼神挑逗地看着楚卿辞。 楚卿辞瞟了他一眼,怕他说出什么虎狼之词。遂续道:“得王爷垂青,在下乃是王爷的……入幕之宾!” 苏清柠眼神落在二人身上,手中一把折扇轻转着:“不对劲,很不对劲!文澜,你不是与我等世家大族向来不对付?竟肯定是让楚二公子入你王府!入幕之宾?” 他看了看楚卿辞,而后挨近了林枕书,附耳道:“文澜,你莫不是……在酝酿着什么坏事?” 第7章 林枕书嘴角噙着笑:“你觉得呢?”眼睛却是看着楚卿辞。 楚卿辞……这俩这是当我不存在是吧? “二位,在下一大活人,耳清目明!”他顿了顿,“若二位有要事相商,在下便先行一步。告辞!”说着,真就起身欲走。 林枕书眼疾手快,一只手准确地拉住了他,唤了声:“卿辞……”语调几分宠溺几分商量。 苏清柠自是听出了林枕书语气中的异样,心中愈发觉得二人不对劲,却是笑而不语。 林枕书将楚卿辞拉回座位,直截了当开口:“我今日寻子恒前来,乃是有要事相托。” 苏清柠:“文澜,且先说说看。” 林枕书看了眼楚卿辞,将目光复又落在苏清柠身上,直言不讳道:“兵部侍郎一职空缺,你正适合!” 楚卿辞眼眸暗了暗,原来如此!他驳了父亲建议,便是想给苏清柠铺路。只是……苏家不也联合楚家,多次对他下以杀手。 苏清柠眉眼挑了挑:“文澜,你知我闲云野鹤惯了。闲时逗鸟,静处听风。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林枕书轻叹了声:“你们倒是落了个干净,一个个舍我而去,辞官的辞官,闲游的闲游”他眸色暗了暗,语气凝重“死的死……若……子允还活着……” 苏清柠眸中浮起一丝怀念,声音却更多是痛苦:“若他还活着,必然是比我出彩得多。若不是他为了救我……” 林枕书按了按他的肩膀:“你还活着,他九泉之下定感欣慰。他生平最遗憾的事,便是不能入职兵部,一展抱负。你既还想着他,尽他未尽之事,何尝不是一种成全!” 楚卿辞对他们的事几无所知,二人年长自己六七岁,严格论起,都还隔着辈儿。他们风光恣意那几年,自己还小,后来也仅得只言片语,如今听当事人讲述,与传言相差甚远。 良久,听得苏清柠掷地有声道:“好!” 他顿了顿,看着楚卿辞:“不过……文澜你莫不是忘了,我与这位楚二公子,可都是你欲牵制的世家大族中的一员。” 林枕书看着他,朗声笑了起来:“若你们和他们一样,我便也不会找你们了。既然我来了,便是信得过。” 苏清柠笑着:“文澜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心思缜密!”说着他素手执起酒杯,“敬二位,如此……日后便有劳摄政王了!” 林枕书爽快应了句:“好说!” 此间事了,他便起身带着楚卿辞离开风雨楼。 回到马车内,楚卿辞清冷的眸子凝视着林枕书:“你并不了解我”他可命人查探他的所言所行,可总归他内心深处如何,他又怎会知晓,轻易地便让自己知晓了这许多。 林枕书拉过他的手,轻轻握住,不同以往的轻挑,此刻显得格外珍重又深情:“卿辞,倾盖如故亦是要拿半生去应的,我们……有的是时间!” 楚卿辞冰封的内心忽地裂开了条缝,虽细细小小,却清晰异常。他不禁莞尔。 林枕书见状,心里的弦忽又被他无声撩拨,他倾身便吻了上去。 楚卿辞……果然,不正经! 第6章 吾爱子允 大殿之上,林枕书目光落在幼帝身上,出言提醒道:“皇上,下旨吧!” 幼帝顺从地将圣旨递给刘公公,圣旨内容是依照林枕书的意思拟写的,只字未改。 刘公公手持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家长子苏清柠德才兼备,居科举榜首,曾任员外郎……现擢生为升兵部侍郎。钦此!” 朝臣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科举榜首?苏清柠中的可是……七年前的榜首!那会儿他既主动辞官,便已是弃了仕途,如今……时过境迁,如今又如何能作数? 朝臣哗然,这事能是幼帝所为吗?若不是林枕书授意谁敢如此倒行逆施,个个却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朝臣中唯一开心之人便是苏清柠的父亲——刑部尚书苏明锐。他抬眸看了眼端正高台的林枕书,见他目光正审示着他,似乎想从他的反应中看出丝毫的不妥。 苏明锐立刻垂下了眼眸,与他错开目光,这位看似随性洒脱甚至带着点痞气的张扬的年轻人,说一不二。言他权倾朝野都已是其独断专权的雅称,这点朝臣早有共识。 又听刘公公高喊道:“宣苏清柠觐见!” 苏清柠身着绯色绣云雁官袍,身姿英挺,面上却是一派沉静,端得荣辱不惊的气派,迈着四方步缓缓走近。待日近前,撩拨恭谨跪地:“下官参见皇上,参见摄政王!” 幼帝看了眼林枕书,见他冲着自己点了点头,他方道:“苏大人,平身。” 朝臣面面相觑,圣旨方下,他便已官袍加身,显是早已量身定做,无论是这官袍,还是这正四品侍郎一职。 朝会后,林枕书和苏清柠并肩走着,边交谈道。 “文澜,这身官袍不错,我喜欢!至于朝臣的反应……我更喜欢。”说着苏清柠笑了起来,“瞧他们一个个的,若不是干不过你,怕是早就把你千刀万剐了。” 林枕书不以为意道:“哦?本王晾他们也没那个能耐。暗地里却多次派人刺杀。每个月都能抓捕到那么三四个刺客。不过……” 苏清柠看着他,眸中皆是好奇:“如何?你把他们杀光了?” 林枕书睨了他一眼:“那倒是没有,不过……近半月除了楚二公子上门刺杀一回,倒是无人再来。” 苏清柠低笑道:“莫不是几大家族想开了!” 林枕书冷笑了声:“你觉得呢?我只不过是让人放出消息,说将他们削成了人彘,离末每日拎出个人头,在王府门口走上一圈。他们许是找不到人了!” 苏清柠放声笑了起来:“真不愧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他顿了顿想到了什么,“等等,你方才说楚卿辞入府刺杀?那你还将他就在身边,还说什么入幕之宾。果真是嫌命太长!” 一提到楚卿辞,他不觉加快了脚步:“本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苏清柠看着他步履生风,很快便没了踪影,他自顾自道:“这两人,着实不对劲!” 而苏明锐这边被楚文晨正唤住“苏大人!” 苏明锐回首看着他:“楚大人!” 楚文晨直言道:“苏大人果真是好福气。清柠年纪轻轻便高居侍郎之位。” 苏明锐看着前方的两人:“楚大人,说笑了,毕竟……”他压低了声音道“有人年纪轻轻又位高权重,当属摄政王莫属呀。” 楚文晨赞同道:“苏大人所言极是呀!不过……摄政王既然能力排众议推举清柠,想必……”他理了理思绪,“苏大人,此前各大世家结盟之事,怕要告吹作罢了吧?” 苏明锐目光直视着楚文晨,眸中似有讥讽。 楚文晨说了句:“苏大人,何故以这眼神瞧着在下,仿若我在说一件玩笑之事!” 苏明锐幽幽道:“难道不是吗?楚大人!楚二公子早已入了王府,便已是王府中人。您这算是有了王爷的庇护,我们这结盟便早就不作数了吧?” 楚文晨轻笑了声,意味不明道:“你当真以为卿辞入了王府,便是王府中人了?是的话,侍郎人人选就不会是清柠了吧?卿辞此前刺杀未遂,我就存疑,第二日王爷便来府中要人,现在想来……一开始他便是冲着卿辞来的。”可笑他还白高兴一场。 苏明锐审示着他,似分辨着他的话:“如此,怕是他还想继续削弱各大家族势力,毕竟我与清柠……也许多年未见了。” 楚文晨赞同地点了点头:“所以呀!我们各大世家,还是得同仇敌忾,莫要离心才是!六部中已被四部安插了他的人,再下去怕是……你我这尚书之位,未该动一动了!” 苏明锐若有所思:“清柠我是指望不上了,楚二公子这边……无论如何,他可是能入住王府的第一人,说来……他去王府也好几日了吧?可有传出什么消息。” 楚文晨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说来确然是好几日未见到他了。” 苏明锐语重心长道:“先下手为强呀!楚大人!” 楚文晨沉思了半晌,笑看着他:“苏大人,所言极是!” “清柠!”苏明锐见林枕书已离开,便箭步追了上来。 苏清柠看着他:“苏大人!何事?” 苏明锐面色一沉,无奈道:“你非要这么和父亲说话吗?” 苏清柠眉宇间微微皱起,眸中浸染着几分痛苦的神色:“五年前子允死的时候,我便说过我们父子恩断义绝。苏大人,你莫不是忘记了?” 苏明锐眸中亦凝成薄霜:“你还要为父解释多少遍,为父皆因被人设计才错杀的他。你怎么就是不信为父。” 苏清柠低吼了声:“够了,证据呢?连传信的人都寻不到,保不齐便是你自导自演。这样的事。难道苏大人你做得还少吗?你扪心自问,没有存杀害子允的念头?” 苏明锐被他一番话堵地,他知道,有些误会一旦在心里扎了根,便随着岁月疯狂成长,爱有多深,恨便有多深。他终是叹了口气:“罢了!既不愿回去,便随你吧!” 第8章 他率先走迈开脚步,走了两步终是顿住了脚步,他并未回头,只开口道:“你祖母身体不好,她小时候最是疼你,现下亦时常念叨着你。若有空……便回家看看她吧!”说完未等苏清柠反应,便径直离开了。 苏清柠看着他略显沉重的身影,方才看到他鬓角已有了几根白发,他方才想起,苏明锐早过了不惑之年。 内心忽地升腾起几分为人子无法尽孝在前的愧疚。这些年恨意淹没了理智,后来的诸多事又与此前所知相差甚远,看来……当初之事还须得重新调查。 苏清柠低语:子允,这会是你想要的吗?思绪却飘回五年前。 叶知予,字子允,彼时,他和苏清柠同为员外郎。只不过,叶知予供职兵部,而苏清柠供职户部。林枕书、叶知予、苏清柠和白晓生并称京城有四公子,曾是何等风光恣意。 四个当中属叶知予最是有抱负,短短两年便能员外郎晋升为兵部侍郎,他却死在了上任的前一日。 那日晴光方好,苏清柠在书房来回踱步,他想送一份礼贺子允高升,礼要独一无二,他想了很久很久。他还想对他说那句,多年来藏于心间却不敢宣之于口的话。 良久,他眸中清亮,一抹笑意在其嘴角绽放开来。朱笔落下,笔墨游走间一位风华无边的贵公子已跃然纸上。 书房的门被急急扣响,林枕书闯了进来,拉住他的手:“走!子允出事了!兵部中有人告发他私通敌国,且有其亲笔书信为证。全然不顾他解释,便下令射杀,子允无奈出逃,反坐实罪名。” 苏清柠眸中神色暗下,眉头紧蹙:“子允现在在哪?” 林枕书:“城西。” 待二人赶到时,苏明锐正派人抓捕,不料,队伍中有利箭飞出,直直没入子允身体。 林枕书怒吼:“苏大人!还不收手!” 苏明锐看着队伍:“谁让你们擅自放箭!”队伍中无人应声。 林枕书和苏清柠冲进队伍。子允身体倒下的那刻,苏清柠飞身抱住了他。鲜血瞬间染红他胸前的衣袍。 苏清柠跪抱着他,眉眼低垂间已有水雾,声音却格外温柔,像是怕惊扰了他:“走!我带你去找大夫。” 子允却绽开了一抹笑容:“不必了……来不及了。只可惜……子恒,有句话一直想和你说,不知道现在开口……是不是太晚了!”他伸出一只手抬了抬,终是没了力气地落下。 苏清柠握住了他的手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倾身附在他耳旁低语,用尽了平生最大的温柔:“吾爱子允!” 子允轻声笑了,红了眼眶,眼角清泪如同断了线,顺着脸颊汇流淌成成细细的泪河:“原来你也……够了……我……此生已无憾” 苏清柠已泣不成声:“我本打算明日朝会后再和你说的,没想到……会来不及。” 他紧了紧交握着的手,倾身吻了上去,直至唇上的温度转为温凉。 林枕书眸间悲痛之色浸染,他看着二人,常日里最是玩世不恭的他和最是端方温润的他,终究是……错过了余生! 事后,林枕书出面保全,最终因证据不足,叶家幸免于难。 苏明锐震怒,苏清柠好男风之事传遍京城。苏清柠心灰意冷辞官离京,带着子允生前的愿望踏遍千山万水,此后五年便再也未回过苏家。 第7章 我是你的夫君 林枕书一个利落的动作,撩袍便下了马车。 离末神色慌张地迎了上来:“回禀王爷,公子回楚府了。” 林枕书顿了下,一路上的期待陡然转了个弯:“他……可有说何时回府?” 离末摇了摇头:“楚家人前来传信,见过公子后,他便匆忙出门了,许是……来不及交代。” “罢了,本王也没想羁着他。去留全凭他本心。”林枕书率先迈出步子,转身进了王府。 他径直走到书房,见下人正在将新采买的上好紫檀木椅搬进书房:“小人参见王爷!” 林枕书看着摆放齐整的椅子,不由地想到前两日和楚卿辞的对话,还有……桌案旁温存的场景,忽地莫名烦躁了起来。 待日暮时分,离末来书房回禀,林枕书又问了一次:“公子……可回府了?” “公子还未回府”离末抬眸看着王爷,“是否派人前去查探?” 空中忽地电闪雷鸣,而过狂风骤起,庭院中的花树被吹落满地,雨水点点落下,而后汇成雨幕。 漫天雨水将林枕书的心情也搅作混沌,他眸色暗了暗:“去吧!” 派出去的探子很快便有了消息,离末得了消息,暗道了声不好,便箭步来到书房回禀:“王爷,公子他……被罚跪雨中。” 林枕书提高了声音道:“可知因何事被罚?” 离末:“探子问过楚府下人,今日是公子生母的祭日,公子坚持让其牌位入楚家祠堂,楚大人不允,二人吵了一架。” 林枕书面色冷如寒霜:“速去准备马车!” 马车停在楚府门口,林枕书撩起车帘:“伞!” 离末:“王爷,雨太大,不若由属下……” 林枕书打断他:“不必!你在此处等着便是!” 楚卿辞挺直了背,却到底压不住肩头的湿意,雨水顺着发梢滴进后颈,洇透了中衣,连膝下的青布直裰都浸成了深靛。 他在大雨中足足跪了一个时辰,凄风苦雨似要折悔他的倔强。这张清绝的脸上,几近没有血色,他低声喃喃道:父亲,我要的从来都不多……你竟连我的这点心愿都不愿成全吗?既如此……他眼中闪过决绝,而后低笑出了声:“孩儿感谢父亲的决绝!” 林枕书手持靛青色墨竹骨伞,足间起点间翻身飞跃,稳稳落在楚府庭院,一眼便瞧见了楚卿辞。他眉峰微蹙,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喉结动了动,终是快走两步上前。 那柄伞斜斜撑起一方雨幕,玄色鹿皮靴便撞入眼帘,靴面绣着湘妃竹的波纹,楚卿辞抬眸望去,正撞进那双熟悉的眸子里,持伞之人素日里总含三分坏笑的眼尾,此刻却凝着层阴翳,晦暗得教人看不真切。 看着看着,眼中忽觉得酸涩,一股温润顺着脸颊滑下时,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林枕书轻叹了声:“我家卿辞,怎地如此没出息?被人欺负成这般样子!” 他一手持伞,一手从怀中取了块帕子,蹲了下来,而后仔细擦干他脸上的水渍。 楚卿辞突然握住他的手腕:“王爷,是嫌弃我丢了你王府的脸面?” 林枕书轻笑了声,捏了捏他的脸颊:“不然?很长脸不成?你现在可是……我的人!” 楚卿辞还想说什么,却见林枕书将手中的伞递给了他:“喏……拿一下!” 楚卿辞愣愣地接过!却见林枕书转过身去,矮了矮身子,晴朗的嗓音道:“上来!再蹲下去,本王腿都要蹲麻了!” 见楚卿辞并未动作,他回过头来,软了语气:“我的好卿辞,权当是体恤下我成吗?若让楚文晨看到本王这番样子,我威严何在?” 楚卿辞看了看他坚实的背,终是轻叹了声,两只手轻搭上他的肩膀,而过环了过去。 林枕书轻易将他背了起来,掂了掂,轻笑声自喉咙溢出。 楚卿辞惊呼了声,环在他胸前的手臂,抱地更紧了。只觉得两条腿又麻又酸,连带着浑身都泛着冷意。而林枕书的背宽厚带着暖意,他不自觉地在他背上蹭了蹭。 林枕书感觉到他的动作,笑得更恣意了。 楚卿辞气息落在他的脖颈:“王爷,今夜心情似乎格外地好!” 林枕书只觉后颈泛起细密的痒,像是被雨丝裹着的风挠了似的,连带着心口也跟着发痒。他眼尾微挑,笑意在唇角漾开:“有这么明显?”声音里却似浸着蜜似的甜,“本王不过是突然想起……那话本子里说的,猪八戒背媳妇……” 楚卿辞的耳尖瞬间染红,连着脖颈都浮起了红晕,他嗔道:“哪个是你媳妇……” 林枕书足间轻点青石路面,玄色鹿皮靴的湘妃竹纹在雨里晃了晃,风卷着雨丝掠过两人。他眼底闪过促狭:“哪个被我背着,哪个便是!” 楚卿辞被他颠得轻喘:“不正经!哪个要当你媳妇……” 话音未落,便感觉到他背着自己的手,突然掌心朝上,在原来的位置轻轻地摩挲抚过。 林枕书嗓音微哑道:“这才是……不正经!” 楚卿辞浑身轻颤,轻扭了下臀部,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放我下来!登徒子!” 林枕书果将他放了下来,不过……却是抱着他进了马车:“回府!” 离末立马驾着马车离开! 楚卿辞看见他的背后的衣袍已湿了大片,清冷的眸子不可察地暗了暗:“抱歉,你的衣袍……” 林枕书笑看着他“不必如此,本王无碍,倒是你……”他将一套干的衣袍递给了他,而后转过身身去:“换上!莫要着凉了!” 楚卿辞攥着衣襟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他向来最是守礼,莫说在旁人面前宽衣,便是换件外袍也要屏退左右。况……此刻马车内,偏还是林枕书。 第9章 他咬了咬唇,指尖刚要碰到腰间束带,又像被烫着似的缩回来。 只是……很快他便改变了主意!! 林枕书见他许久没动作,回首看了他一眼:“莫不是想让本王替你宽衣解带……” 他的双眸落在他的眉眼,鼻尖,唇上,而后流连至腰际,至…… 楚卿辞只觉脊背窜起一团火,从耳尖烧到脖颈,连指尖都在发颤,声音都变了调:“转……转过去!我要更衣!” 林枕书略带遗憾地说:“如此……倒是错过了良机!”而后放声笑了起来! 待他穿戴整齐,轻咳了声:“可以了!” 林枕书转过身来,眸中闪过惊艳:“卿辞你……人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他的衣袍穿在楚卿辞的身上稍微宽松了些,却被他穿得别有一番风味。 他的眼眸有些炽热,望向时总是眸深似海,他的身体也透着一股炙热的气息,他微弓着身,向他的位置靠了靠。 小小一方天地,彼此吞吐气息时声音轻微可闻,楚卿辞略有不适地回望着他。 林枕书取了块描金锦帕,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躺下,本王给你擦头发!” 楚卿辞的喉咙滚了滚,本想拒绝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此时再说些旁的什么话,总显得有些不识抬举。 所幸车内宽敞,他就势侧躺,头枕着他的大腿。挪了挪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林枕书带着锦帕的指尖先是落在他的发顶最上方。 他的发丝皆被雨水浸过,带着微凉,触感细腻光滑。他小心地用指腹轻轻按压、梳理,将那些打结的地方一点点解开。他的动作缓慢而又仔细,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楚卿辞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指尖带着暖意,不轻不重的力道,莫名令他心安。紧绷的身体不知不觉地松弛了下来,枕着大腿的头颅也微微向后靠了一些,像是一只寻求温暖和庇护的小兽,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依赖姿态,让林枕书的心莫名地有些慌乱。 马车内格外安静,谁也没再开口,此时无声胜有声。 待头发的水头发渐干,林枕书眉眼低垂,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他双眸中的清冽光色渐次褪去,终是缓缓合上了眼。 直至看他脸上慢慢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枕在自己腿上的侧脸慢慢变热,他伸手抚上他的额头,眉头一皱——发烧了!他冲着离末喊了声:“快!” 待马车稳稳停在王府朱漆门前时,雨势已收得只剩几缕游丝,沾在青石板上洇出浅淡的水痕。林枕书紧了紧怀中人,足尖轻点跃下马车,疾步跨进王府,空中传来他的声音,带着急促:“快!传张太医!” 廊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太医捧着药箱小跑而来,发须皆被夜风吹得微乱:“老臣拜见王爷!” 林枕书退后半步:“免礼,快给公子看看。淋了一夜的雨……” 张太医见了榻上之人,忙上前搭脉。诊完脉,又翻看了楚卿辞的眼睑,这才躬身道:“回王爷,公子这是风寒入体引动的发热之症。老夫开几服驱寒发汗的方子,用生姜、葱白煎服,再配合羌活、防风的汤药,连服三日,再盖被发发汗,便可大安。” 林枕书声音放得极轻:“有劳张太医。”转头又对着下人道:“快去煎药,火候慢些!” 离末将太医送到府门口,抱拳一礼:“张太医,今夜之事。还望您务必三缄其口!” 张太医连连点头:“老夫非是那爱嚼舌根之人,小大人尽管放心。” 烛火噼啪炸响,映得主屋内忽明忽暗。林枕书伸手替楚卿辞掖了掖被角。 榻上之人睡得极不安稳,不停翻着身。林枕书正欲将被子拉好,他却先一步蹬开了被子,而后翻了个身,将被子紧紧地压在了身下。 林枕书俯身将他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楚卿辞的手却攥紧了被子,抽都抽不开。 他看着楚卿辞,无奈地笑了笑,想到自己小时候生病,母妃照顾自己的情景,他开口哄道:“卿辞,乖!好好听话,给你糖吃。” 梦魇中的楚卿辞却听不见似的,手上动作更紧了些。 林枕书看着他,坏坏一笑,在他的臀部轻拍了下:“再不乖的话,可是要打屁股了!” 谁知楚卿辞一阵“嘤嘤呜呜”的声音响起:“娘!你不疼卿儿了……” 林枕书……他在床侧坐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他的背:“乖,叫爹……” 谁知楚卿辞撇了撇嘴,眉头紧锁,又一阵呜咽的声音:“坏人!明知我没爹,你还……” 林枕书心揪地一疼:“卿辞,乖!没有爹没关系,你有本王呀!以后我疼你,好不好?” 楚卿辞似是听见了似的,眉眼松弛了些,却是言语满是疑问道:“你,又是谁!” 林枕书眼眉含情,俯身吻了上去,语气缠绵道:“我……是你的……夫君呀!” 楚卿辞眉眼紧蹙,呢喃道:“夫君……”那又是什么?带着疑问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林枕书看着他,眉眼极尽温柔,而后伸手环住他,倾身侧卧着,将他的头拢进自己的怀里:“对!夫君!” 第8章 提醒与盘算 “离末!你家王爷何在?”苏清柠踩着晨光便到了王府。 离末此时正在院中指挥着几个下人打理花草,他作揖一礼:“苏大人,早!王爷还未起床!” 苏清柠轻摇折扇,边往王府里头走:“我记得文澜书院读书时,可是雷打不动卯时起,作息规律到令人发指,难道……这些年转性子?” 离末笑了笑:“那倒不是,只是……事出有因。苏公子找王爷,可是有要事?是否需要属下去通禀……” 苏清柠收了折扇,不在意道:“不必扰他清梦,先带我去前厅等着!” 苏清柠眼神扫过王府,发现满院子皆是男子,竟连个丫鬟都没有,他惊叹了声:“啧!你们偌大王府竟然没个女的吗?啧……每日对着你们一群臭男人。” 离末……他轻咳了声:“苏公子,你不也是男人。” 苏清柠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离末,你说你这般较真。你家王爷的率性而为,倒是半分未学得。” 离末想了想续道:“其实,王府也不皆是男的?” 苏清柠抬了抬下巴,手中一把山水折扇轻摇了摇:“哦?在哪?”甚至连泡茶这种雅事也都是男子在做,他实在好奇,金屋藏娇? 离末淡定开口:“膳房便有几个粗使的婆子!” 苏清柠一口茶喷了出来:“果然……近朱者赤!和你主子待久了,还学会噎人了!对了,楚二公子可在府内。” 离末如实答道:“公子昨夜染了风寒,正病着!” 苏清柠眼眸转了转,猜测着开口:“所以……你家王爷晚起,是因为楚二公子?” 离末看着他,思量着怎么回答,最后只说了个字:“嗯!”至于旁的,还是苏大人自己猜吧!毕竟,王爷不喜欢多嘴之人。 而此时,主屋内,还在榻上相拥而眠的两人浑然未觉。 柔和的阳光穿过窗棂,紫山炉内烟气袅袅升腾,光线和烟气梦幻交织。 楚卿辞虽下半夜已退了烧,却终是病了一场,此时仍觉得身体虚浮。 他缓缓睁开了眼,一张面容清俊的脸闯进视野,看得却不真切,仿若还在梦中。 楚卿辞瓷闭眼复又睁开,眼眸清亮了些。最后视线落在他含笑的唇瓣上。 那唇瓣忽而弯成了个好看的弧度,随后睁了开来,语气软绵,带着股慵懒的劲:“卿辞……你都盯了本王许久了……还不打算吻上来吗?” 楚卿辞低嗔了声:“流氓!” 林枕书放在他腰间的手动了动,在他腰间流连,而后轻捏了把:“便是这流氓,抱了你一夜,照顾了你一夜!卿辞,你呀……果是个……白眼狼!” 楚卿辞只觉得腰间一股暖流游向周身。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内心的躁动。由衷地说了句:“多谢!” 林枕书接口道:“哦?卿辞打算如何谢?” 楚卿辞方想开口,林枕书已低头噙住了怀里那抹殷红。 楚卿辞不知是因着他的吻,还是暖炉内的雪松香桃花香,亦或是他身上独有的竹香,只觉得在二人唇齿痴缠深吻中逐渐迷离。 他又想大抵是因为热病太过磨人!最后一丝清明,终是淹没在与他的缠绵旖旎中。 林枕书这一等便是半个时辰,光是茶水便换了五回,他终是显出一丝不耐:“离末!去把你家王爷叫醒,生拉或者硬拽……什么方法都好,和他说再不来,本公子便走了!” 离末无奈地看着他,终是幽幽道:“嗯!” 主屋内,林枕书双目清明,唇角上扬的笑意压都压不下来,一只手抚着他的墨发,低头细细闻着:“卿辞,你连发上都漫着清冷的雪松香。” 一早上便被他吻地,楚卿辞只觉得头更晕了,听到他的话,他才想起来什么似的,绵软道:“莫要让人再往紫山炉内添香了,味道不对,太过甜腻。香,我已细细调过。” 第10章 林枕书握了握他的手,语气中不无赞赏:“这香……竟是你自己调的?赏一个……”说着便又要吻下去。 离末来禀:“王爷,苏公子在前厅前厅等候已久。” 楚卿辞趁着林枕书愣神之际,修长的脚迅速抬起。随着“砰”的一声,林枕书没防备,竟被他径直踹到地上。 林枕书幽怨地看着他:“卿辞,你好歹毒!谋杀亲夫吗?果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离末听得屋内动静,暗道,还是让苏公子多等一会儿吧! 楚卿辞看着他一副狼狈的样子,清冷的脸上露出浅浅淡淡的笑意:“王爷,慢走,不送!” 林枕书站起身来,一抹笑意藏着坏:“回来再收拾你!”说着便穿戴齐整步履轻快地走了出去。 楚卿辞看着他的背影,眸色暗了暗,或许……真能杀了他也不错。 苏清柠看到林枕书便腾地站了起来:“文澜,有你这么待客的?整整一个时辰,本公子的娇贵的臀都坐出花来了!” 林枕书笑了笑:“子恒见谅,乃事出有因。你今日突然来府,可是兵部出了问题了?” “昨日去兵部,我发现兵部上下皆已成了楚尚书的家臣,兵部已成了楚家私宅,但凡出入兵部文书,除了盖兵部官印,还须加盖私印。甚者,无官印有私印即可作数,反之则不行。我这才赶早便来同你商议!不成想……你倒是睡到日上三竿!” 林枕书看着他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何急着让你入兵部?兵者,国家根基也,掌柜兵部的人都其身不正,必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苏清柠幽幽道:“既如此……文澜,你这是把我推往火坑呀!” “子恒又不是怕事之辈,况,不还有我吗?”林枕书轻笑了声。 苏清柠睨了林枕书一眼:“我虽不怕事,可我也不想找事!如今呀,算是误上贼船了,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 林枕书笑意更深了:“兵部侍郎,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职位,这么想是不是释怀了些?” 苏清柠手执折扇,在手掌着轻拍着边说道:“巧舌如簧!在下佩服!”他话锋一转,“对了,楚家既与你不对付,你还留着楚家二公子干什么?他在你身边,始终是个隐患?” 林枕书修长手指轻转着手中的玉色茶杯,杯中茶色清透一眼见底,他轻抿了口,缓慢又带着坚定道:“他不会!” “不会?他第一次潜入府中不正是为了杀你!”苏清柠声音略提高了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向来疑人不用,凌安国人才济济,你又为何偏选了他当你的入幕……” 林枕书截住他的话,温声道:“子恒,你冷静些。我知道你的顾虑,只是……我和他……总之,他是不会伤害我的。况,他和楚文晨怕是决裂了。至少目前是这样。” 苏清柠见他听不进自己半句劝慰地话,无力地轻叹了声:“你好自为之吧!我先回去了!”说着便起身走了,子允的死仿若还是昨日之事! 只是,如今林枕书有他自己的坚持,他多说无益,也只能多留意楚文晨的动向。 楚府这边,楚文晨半夜起身,见院中已不见楚卿辞身影。他自顾自说了声,想开了就好! 直至过了早膳的时辰,仍不见他起床。他敲了敲楚兮辞的房门:“卿辞,是爹!父子哪有隔夜仇。事情过去便算了!卿辞……”许久未听屋内动静,他径直推了进去,却发现屋内空荡荡的,哪还有楚卿辞的踪影。 他提高了音量:“来人!二公子呢?” 下人匆匆入内,战战兢兢看着楚文晨:“姥爷恕罪,小人不知。” 楚文晨轻斥了声:“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要你何用!还不快滚。”他表情凝固一瞬,随即理清了头绪,莫非……“来人,去摄政王府查探,看二公子是否过府!” 半个时辰后,楚兮辞入内:“爹,下人来禀说卿辞已被接回王府。爹,孩儿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楚文晨不耐烦道:“你说便是,还打什么哑谜?” “依孩儿看,卿辞颇得王爷重视,如今若为他生母牌位一事和他有了嫌弃,难保他会转投王爷。到时候于楚家更为不利!” 楚文晨眉毛微微皱起,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厉:“他娘的牌位断不能进楚家祠堂,她一歌姬入祠堂,只会辱没楚家清誉,到时楚家沦为世家笑柄!你说,卿辞怎么不懂这个道理?人都死了,还在乎这个作甚?” 他顿了顿,续道:“不过……你说的亦有道理,还须得防着便是。如今苏清柠又入了兵部,为父行事亦是诸多受限。偏他又是苏家人,虽说他与苏明锐暂时不和,可到底血浓于水,亦不能对他出手。为父现下是如鲠在喉!” 楚兮辞看着楚文晨:“说到底,根源在于摄政王!他若一倒,各大世家方没了限制,此方为一劳永逸之策!”他眼中闪着阴狠,低声道:“明日太傅六十大寿,王爷必会赴宴。趁着人多眼杂……”他抬起手比了个抹脖子的架势。 楚文晨眼眸轻垂:“摄政王武功深不可测,有遇强则强的架势,到底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且明不能明着出手!武力怕是难以取胜!” 他心里盘算着,片刻后便有了主意:“倒是可以……”他附耳对楚兮辞交代了几句,楚兮辞点了点头,便快步出了楚府。 第9章 真的要守寡了 次日,夜华倾泻如水,正值太傅六十寿宴。太傅府邸,门口早早地挂起娟帛大红灯笼,府门口的整条街悬挂着各色灯笼,在风中摇曳,落在地上交织成梦幻光影。 太傅寿宴,朝中文武大臣来了过半。林枕书携楚卿辞和离末赴宴。王府的马车穿行街巷,终在府邸近处停了下来。 楚卿辞修长的手指轻挑车帘,见各家华贵的马车从街头至巷尾,停满了整条街。他看了眼林枕书,感叹了句:“比起朝臣对你喊打喊杀欲除之而后快,这位太傅可谓是深得百官爱戴。” 林枕书凑近,与他挨着头,双眸看向马车外,轻笑道:“太傅乃两朝帝师,德高望重。自是承得起这份荣耀。至于本王……倒也不稀罕他们的青睐!” 听及此处,楚卿辞清冷的眸子更加清冷了,他眼波流转间似在说,我为何要同你废话! 楚文晨父子在府衙门口翘首以盼,似在等着谁。二人见林枕书与楚卿辞走近,便迎了上去:“见过摄政王!卿辞,昨夜你怎么不声不响便离开了?倒是叫为父好生担心。” 楚卿辞清冷的眸子此时如坠寒潭,他扯了扯嘴角,怒骂委屈失望的话……他说不出口,亦无法坦然面对,终是一言不发。 林枕书看着他这幅样子,心里暗叹了句:出息!随即跟着心一揪,声如寒冰,先一步开口:“楚大人,他为何半夜离开,你难道心里没点数吗?还是你……”他话锋陡然一转,“想看着他……死在雨中?” 楚文晨一听,脸上笑意登时收起:“摄政王言重了,下官怎么会有此念头。我可是他的生身父亲!” 林枕书勾起一丝轻蔑:“没有便好,有的话……”而后对着楚卿辞笑得温和,便和他并肩入了太傅府邸。 方走两步,林枕书猛地回首,看了眼楚文晨,眼里意味不明,让人看地并不真切,可楚文晨却看懂了,他紧了紧握住的手,手指在掌心掐出了两排深深的月牙印。 见太傅迎上前来,林枕书忙趋前一步,长揖道:“学生以‘椿庭日暖,槐鼎春深’为贺,恭祝老师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太傅含笑扶起他,眼尾尽是慈和:“枕书来得巧,可是带了新友?” 楚卿辞垂袖躬身,执晚生礼道:“晚生谨以松柏之寿、鹤算之龄为贺,恭祝太傅福泽绵长,春秋不老。” 太傅目光在楚卿辞面上稍作停留,见他眉如远黛,目若朗星,周身气度清润如松竹,不禁抚须而笑:“枕书,你这小友生得如此清绝,可担得起凌安国第一美男子!” 楚卿辞眉眼带笑:“太傅过奖了,不过是皮相之姿。” 林枕书抬眼望来,面上笑意漾开:“太傅所言极是!”倒像自己得了夸奖般。 楚卿辞见他灼灼目光落落在自己身上,耳尖微红,这人又在打什么主意?他忙移开视线。 太傅唤住走过来的丫鬟:“带王爷去曲水亭。”又转向林枕书:“那边安静雅致,枕书可引小友过去。为师先去照顾宾客。” 二人辞别太傅,沿水径行至曲水亭。途中经过一段水榭,便见亭台已立在水中央,四周遍植睡莲,各色品种错杂相间——橙红、浅粉、嫣红、鹅黄,色泽皆鲜妍明丽。风掠过水面,捎来几缕若有若无的莲香。 曲水亭内石桌上早已摆好美酒佳肴,林枕书先一步坐了,抬袖朝楚卿辞轻招:“过来坐!” 楚卿辞依言在对面坐下,林枕书却又唤了一声:“卿辞,过来,坐本王身边!” 楚卿辞斜睨了他一眼:“这良夜美景,王爷不好好赏景,倒在这儿……” 第11章 话音未落,林枕书已在他身侧石凳上坐了,单手托腮,眼尾含笑:“如何?本王瞧着……你比这景致更美上几分!卿辞……”最后的名字他尾音挑起,被他说的万般旖旎。 见他不再理会自己,林枕书一会儿扯扯他的广袖,一会儿拽拽他的衣襟……最后索性将他抱坐在自己的腿上。 楚卿辞急唤一声,刚要起身,已被他圈进怀里。双手双脚如八爪鱼般缠上他。 楚卿辞无奈道:“敢问摄政王,可还记得自己今年贵庚?” 林枕书将脸埋在他后背蹭了蹭,低笑出声:“我今年……三岁了!” 楚卿辞被他逗得……这人脸皮倒比城墙还厚! 林枕书手臂猛地一倾,低头便要吻下,楚卿辞一急,随手抓了块糕塞进他嘴里:“既是三岁,便做点三岁该做的事!” 林枕书空出一只手将半块糕轻咬在口中,余下半块用指尖一弹,稳稳落回碟中。 楚卿辞一手攥着石桌边沿,微抬起身,不想半空中竟与他撞了个正着,正欲错开…… 林枕书已捏住他的下巴,借着这个势头将糕抵进他口中。 楚卿辞一急,卷着舌尖去推,一来一往间,糕也不知进了谁的肚。 见二人气息渐乱,林枕书抱紧他直起身,笑意里浸着几分痞气:“味道如何?” 楚卿辞耳尖泛红,嗔道:“王爷……脸面何在?” 林枕书大笑:“本王问的是糕!卿辞呀卿辞……谁料你满脑子想的都是……本王一亲芳泽!” 楚卿辞睨了他一眼!懒得再理会他。 曲水亭不远处,突地一声轻响,一树枝被折成两段,一株枝繁叶茂的树后面隐着两人,正是楚文晨和楚兮辞。 楚文晨满脸阴郁,眼神中皆是冷厉之色。 楚若辞眼中讶异之色一闪而过,随即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他压低声音拱火道:“父亲,卿辞竟然……楚家列祖列宗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楚文晨听及此处,脸色更是如染寒冰:“果真是……不成器!走。”父子二人随即从树后隐退。 随着水榭一抹阴影落下,便见离末快步来到曲水亭,附耳低声向林枕书禀报。 林枕书边听着,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继续去盯着!” 待离末走后,林枕书目光落在楚卿辞身上,欲语还休。 楚卿辞清冷的眸子看向他,语无波澜道:“楚文晨父子又在谋划什么了?王爷,何必这副表情?” 林枕书伸手捞了他一把,楚卿辞复又落入他的怀抱,轻笑出声:“啧,卿辞,你也别老想着噎我。你父亲都已发现你我情投意合,此刻必然在那谋划着如何将本王千刀万剐!” 他一副云淡风轻无所谓的样子:“我嘛,倒是也不怕他,就是怕有个万一,我家卿辞你……怕是就要守寡了!” 楚卿辞挪了挪臀部,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死了正好,我还落得个自由自在!” 林枕书一双手在他腰间上下抚过,力道不轻不重:“卿辞,讲良心。我何时囚着你?一切皆随你本心,不是吗?”一句话被他说出旖旎深情来,惹得楚卿辞一阵轻颤。 林枕书似有所察,嘴角勾起,拉下他的头便含住他的殷红,似是要惩罚他的胡言乱语,亦或是口不对心。他的牙齿撕咬着他的唇瓣,先是轻咬着,而后加重了力度。 楚卿辞吃痛,轻呼了声,伸手便推开了他,微有怒气道:“你干什么?” 林枕书拉开了些许二人的距离,见一抹血红从楚卿辞的唇上漫开,衬得他愈发地动人。 他不作犹豫,复又吻上了他的唇,轻舔着将那抹血渍,将其含在嘴里,怎么要也要不够似的。 楚卿辞昏昏沉沉地想,莫不是自己唇上抹了蜜,才惹得他没完没了,永远也亲不够似的。 突然,两支利箭先后凌空呼啸而来,林枕书放开楚卿辞,腾地而起,手腕翻转间,腰间软剑陡然拔出,迎击而上,最先射出的利箭被生生斩断,一二为二,应声落地。 他眉眼略带得意地看向楚卿辞,一抹笑意方浮起,便见另一支箭却朝着楚卿辞的方向直直飞了过去。 楚卿辞已有所觉,正欲跃起避开,却不料林枕书已先他一步,揽住他的腰将他带离原处。 箭矢擦过林枕书的手臂,林枕书一阵刺痛,手臂立马渗出一抹鲜血。他朗声喊道“离末!” 话音方落,离末与王府另一名暗卫已如离弦之箭扑向那两名射箭者,四人瞬间缠斗作一团。那两人不敌很快便落入下风,不多时便被逼得连连后退,不过片刻工夫,便被离末两人擒住。 楚卿辞抬眼扫过林枕书手臂的箭伤,玄色瞳孔里忽地一暗。他迅速扯下腰间玄色锦袍的一角,指节收紧布料,在箭伤上方的肩膀处的位置紧紧勒住,低声说了句:“你忍着些。” 言罢,他从腰间针囊中取出三根银针,精准刺入伤口周围肩井、肩髃两处大穴。指尖在针尾轻轻一捻,待麻劲漫开,他手腕猛地发力“咔”的一声轻响,那支染血的羽箭被他稳稳拔出。 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涌出,楚卿辞立刻伸出右手掌心紧压伤口,待血流渐缓,才从怀中取出一白一黑两枚羊脂玉瓶。他旋开白瓷瓶的盖子,倒出两粒朱红药丸塞进林枕书口中:“服下!”又倾了倾黑瓷瓶,将药粉均匀撒在渗血的伤口上,其动作熟稔得仿若做过千百回。 林枕书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卿辞,不过一点小伤!你……” 楚卿辞睨了他一眼,截断话头:“箭上有毒,且不是寻常毒。”话音刚落,伤口处血液便渐渐凝成暗红,边缘泛起青紫色。 离末两人押着两名被制住的黑衣人来到曲水亭,正是方才在暗处放箭的两人。 林枕书抬眼扫过二人,语气冷淡:“解药在哪?谁指使你们的?如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见二人垂首不语,离末反剪他们手臂按在地上,抬脚狠踹二人膝弯。二人痛哼一声跪伏在地,额头抵着青石板:“说!谁指使你们的?” 二人刚要开口,口中突然涌出黑血,未及吐出半个字便软软瘫倒在地,没了声息。 林枕书只觉得头脑发晕,身体如被万蚁啃食,他看着楚卿辞嘴唇张了张,楚卿将他圈在怀里,俯身附耳去听,却只听得他气若游丝地说道:“卿辞,这下……你是真的要守寡了!” 楚卿辞…… 第10章 轻覆眉眼 楚卿辞垂眸望着怀中昏睡过去的林枕书,指尖轻轻拂过他染了薄汗的额角,声音里裹着几分冷肃的急切:“离末,速将王爷送回王府。若毒液攻了心脉,怕是药石难医。” 离末惊讶地看着楚卿辞:“公子您……不跟我们一起回府么?” 楚卿辞抬眼扫过他:“我何时说过不回?只不过……你家王爷现下这副样子,你难道指望他自己走回马车?” 离末看着他三分委屈七分试探:“公子,您说笑了。只是……王爷堂堂摄政王,如何能被属下扛着走?”他循循善诱道,“公子,您晕倒的时候,王爷可是一路抱着您回府的。若王爷知道您这么无情,想必会伤心吧?公子,您扪心自问,王爷对您还不够好吗?且王爷是因您受伤……” 他赌楚卿辞必定会心软出手,毕竟……且,若让王爷知道是自己抱的他,恐怕得把他的手砍下来! 楚卿辞扶额,截住他的话:“行了!再说下去,你王爷就快一命呜呼了!你速去请张太医过府!”又对着另一名侍卫道:“你来驾车,先送王爷回府!” 他看着怀里的林枕书,他轻叹了声,躬下身,一手自他的膝下穿过,一手环过他的背部,借着腰腹之力将人稳稳抱了起来。 林枕书昏迷中无意识往他颈窝蹭了蹭,楚卿辞顿了顿,到底没推开,只垂眸望着他苍白的脸,低低叹了口气。而后足间轻点,几个起落间便跃出了院墙。 姗姗来迟的苏清柠赶到时,未见林枕书到场,问了太傅,方知林枕书和楚卿辞在曲水亭,哪知赶到时却只见两具尸体。他当下心一沉,便知林枕书已出事。 寿宴之上,丝竹并作,余音袅袅。持觞把盏间觥筹交错,众宾皆笑语喧阗。众宾客举杯:“恭祝宋太傅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席间忽有窃语:“今夜摄政王未临盛宴,诸君可曾得见?” 忽闻另一人低应:“适才见其往曲水亭方向去了,想是太傅是有意为之。” 楚若辞与楚文晨闻言相视,目中精光稍闪,倏然离席。 此时苏明锐执酒盏上前,笑意如春风拂面,声线却暗藏机锋:“楚大人,适才见公子急趋曲水亭方向,今夜......大人可是有所筹谋?” 楚文晨嘴角似笑非笑:“苏大人,你便等着瞧好了!” 不一会儿,楚若辞神色慌张,匆匆来到楚文晨旁边,附耳低声道:“父亲,不好了。” 楚文晨轻斥了声:“怎么回事。” 第12章 楚若辞脸色深沉道:“父亲,派出去的两人已毙命,只是……曲水亭未见林枕书二人身影,怕是已经离开!” 楚文晨眸色暗了暗,沉思了一会儿道:“当务之急是要派人去确认林枕书是否中毒,若中毒还好,若没有,怕是会派人追查!”他一想到自己家儿子竟被他……难怪,当初去楚府要人,想是一开始便是打了这主意! 思及此处,他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他顿了顿,续道:“杀手尸体可处理干净了?” 楚若辞:“父亲,放心好了!已处理妥当!定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楚文晨:“如今已经和王爷撕破脸皮,日后行事当更谨慎才是!速派人去王府盯着!” 楚若辞应下后便快速离开。 摄政王府主屋内,张太医赶到,小心查看了林枕书伤口,他眉头微皱:“王爷中的乃是九转离魂散,这毒实属罕见,据老夫所知,京城中知晓此毒者不出三人。” 他续道:“不过……老夫看这伤口处置得当,王爷暂无性命之忧。不知是哪位高人?” 离末目光落在楚卿辞身上,看来公子秘密还真不少。 楚卿辞看着张太医,谦逊道:“高人不敢当,恰巧在下识得此毒。虽然毒性暂时得以压制,可若治疗不彻底,日后恐受病痛折磨。匆匆请先生过来,乃是为商量救治之法。” 张太医手抚了抚胡须:“中毒者脉象呈现‘鱼翔浅底’与‘屋漏滴水’特征,若以常规解毒药施治时,毒素会随药性转化而转移至心脉,引发‘假愈真危’现象。” 楚卿辞赞同道:“张太医果然经验老道,这九转离魂散乃需要用九味药对症治疗。天山雪莲、千年何首乌、深海鲛人泪、雷公藤花蕊、箭毒木树脂、钩吻花粉、封喉树脂等七味草药入药方能彻底治愈。我只知道雷公藤花蕊寻常药铺有卖售卖,其余药……未知张太医可知何处寻?” 张太医双眸透亮,赞赏道:“公子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见地,属实难得。天山雪莲、千年何首乌、深海鲛人泪此三味药,老夫记得年初番邦进贡,现下当藏在宫中,若和他们言明摄政王要用,宫中不敢不给。” “这钩吻花粉和封喉树脂。”他轻叹了声,“老夫的不肖子,偏生爱制毒,恰好偶得这两味。” 楚卿辞温声道:“张太医,在下知道钩吻花粉乃产自西域,封喉树脂则产自南疆,皆是轻易不可得的珍贵药材,想必令郎也是费了一到功夫才得到。只是……现下性命攸关……您看……” 张太医郑重地点了点头:“老夫必极力劝说小儿!只是老夫有个不情之请……小儿一直有意效力王爷,待王爷无恙,还请公子能帮其美言几句。”自上次见楚卿辞住主屋,他便已察觉二人关系匪浅,故而尝试着开口。 楚卿辞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他要提什么难事,他遂欣然应下:“这最后一味箭毒木树脂……” 张太医:“箭毒木树脂生长于百毒崖,其有瘴气且生长于悬崖峭壁,若不慎树脂接触皮肤会引发三时辰麻痹,届时需服下离魂散抵毒。” 楚卿辞略作沉思:“嗯!张太医所言,在下定当牢记。至于吻花粉和封喉树脂便劳烦张太医了,在下替王爷谢您高义。” 张太医抱拳一礼:“公子言重了,那老夫便先行告辞!” 离末送完张太医后又折返回到主屋。他单膝恭谨跪地:“公子,王爷便拜托公子照顾了!属下明日便去将箭毒木树脂取回。” 楚卿辞:“你知道箭毒木树脂长什么样吗?” 离末摇头。 楚卿辞:“你知道如何将箭毒木树脂取回?” 离末再次摇了摇头。 楚卿辞睨了他一眼:“起来吧!你且先退下!明日再说,他……暂时无碍!” 离末正欲离开,却在门口与匆匆赶来的苏清柠撞个正着。离末被他撞得一个娘跄差点倒下。却是生生稳住了身形。 苏清柠被撞地吃痛却也顾不得自己,他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林枕书,一张俊逸的脸顿时拧做一团。不曾想此前告诫林枕书的话,竟一语成谶! 而后他看向楚卿辞,凌厉道:“楚二公子,伤了文澜的人不正是你的好父亲吗?你现下在这般假惺惺又是做给谁看?你不觉得……可笑至极吗?” 楚卿辞看着林枕书,想反驳的话到了口中却生生咽了下去。 离末看不过去,跨步上前,挡在楚卿辞面前:“苏公子!我知您心疼王爷,可张太医也说了,若多亏了楚二公子,王爷才得保全性命。且……若王爷醒着,他定不会责备楚二公子。” 他暗自补充道,王爷简直将楚二公子当成心头宝,哪里舍得责备半分。 苏清柠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才过府几日,便将你们主仆二人迷得五荤八素!” 离末轻咳了声:“苏公子,您冷静些!” 苏清柠一口气堵得慌,想甩袖离开,又担心林枕书安危。 楚卿辞看着他,真诚说道:“苏公子,对我有诸多误会,我与他……” 苏清柠直直地望着他。 他却突地顿住,竟不知道如何描述他们的关系。过了好一会儿,方开口道:“家家都有难唱的曲,人人都有难念的经,这一点……苏公子岂会不知!” 见苏清柠神色缓和了些,楚卿辞续道:“现下王爷身体无碍,只是需彻底治疗还须得花费些功夫。我明日动身去采药,王爷这边……便劳烦苏公子照顾了!今日……苏公子先请回吧!” 苏清柠冷哼了声:“楚二公子这是下了逐客令?可不要忘了,你亦是客。现在倒是做起了王府的主!” 离末无奈地看着二人,却也知此行诸多危险,楚二公子虽面上不说,心里定也是念着王爷的。他开口道:“苏公子,接下来几日,王爷还要劳您照顾,不若您今日先请回去休息!明日再来!” 苏清柠看着二人,心中不悦,却也觉得他们说的亦是有理。便冷哼了声:“离末,看好你家王爷!我明日再来!”听到离末连声应下后,方转身离开。 离末识趣地退了出去,小声地将门带上。 楚卿辞看着床上之人,平时那样鲜活的他,此时便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那双看着自己时,总是不怀好意的眼眸,此时轻轻合着,眼睫毛长而密,轻轻颤动着,像把小扇子。而那双总带着痞气将自己便宜占尽的唇,此时紧抿着。 差点忘了,第一次交手,便被他狠狠压在身下调戏,而后一发而不可收!他从未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竟然被一个男子…… 一股怨气突然涌上心头,他反手从袖中抽出短刃,寒光映着眼底翻涌的情绪。短刃贴着他脖颈缓缓游移,最终重重压进皮肉。 转腕的瞬间,刀锋已划开一道细口。鲜血如细线般渗出来,他却笑了,眼尾微挑,嗓音甜得发腻:“倒真让你说中了......要取你性命,唯一的机会……便是在这榻上。” 昏迷中的林枕书睫毛轻颤,似有所觉般皱起眉头,苍白的唇瓣也下意识抿成了一道紧绷的线。 楚卿辞低笑一声,反手将短刀收进袖中。修长的食指轻轻点在他微张的唇上,尾音里带着几分无奈的软:“我本就能避开,你又何必以身犯险?” 话音未落,他五指并拢着覆上对方微蹙的眉眼,指腹擦过那抹因疼痛而轻拧的褶皱,像是安抚又像是贪恋。而后缓缓俯下身,最终将自己的唇轻轻覆上他的,像蝴蝶掠过花瓣,极轻极柔,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第11章 入府刺杀 次日,晨光熹微,雾气轻笼王府。 临行前,楚卿辞仔细交代:“王爷最迟明日便会清醒,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务必加派人手保护王爷安全。此外,对外务必守口如瓶,一旦王爷中毒之事走漏风声,势必引起朝堂动荡。” 他神色稍显凝重:“昨夜王爷提前离开,楚文晨必定有所怀疑,不若这样……你今日便去楚府,就说王爷让他好自为之,若有下次,死的便不只是刺客,他兵部尚书的脑袋恐怕也要搬家了!” 离末此前觉得楚卿辞只是个文弱的世家公子,经过诸多事,发现他不似表面看得那般简单,想着他不顾危险为王爷求药,忍不住道:“公子,只身前往恐遇危险,不若带几名王府侍卫随行!” 楚卿辞摆了摆手:“罢了,百毒崖地势险峻,若非轻功绝顶,根本无法登顶。且,瘴气毒药遍布,若非学医者,即便去了,也是枉送性命。” 他深深看了眼林枕书一眼,暗道了声:冤家!便策马离开京城。 楚卿辞前脚刚走,苏清柠后脚便进了王府。他见着离末便开口问到:“文澜可醒来了?” 离末如实回答:“并未,楚二公子说他须待明早方醒。” “哦?他人呢?”苏清柠扫视了圈,见并未看到楚卿辞。 “楚二公子他去了百毒崖!”离末言语略沉地开口。 林枕书幽幽道:“算他还有点良心,知道替父赎过!” 第13章 离末轻叹了声,见苏清柠对楚卿辞误会之深,忍不住开口:“小人一外人,都看得出王爷待楚二公子极好,断不会因此事牵累他,此事和楚公子也毫无关系,王爷救他乃出于本心。至于……楚二公子和楚尚书,他们压根就不是同一类人。” 苏清柠略有不悦打断他:“离末,你张口闭口都是楚二公子,果真连你也被他蛊惑了?” 离末闭了闭眼,很是无语,他复又缓缓睁开:“苏公子!你为何对楚二公子成见这么深?哪怕是欢心王爷,也总该有个度!” 苏清柠被他说地一愣……为什么?只因在他追查子允死因过程中,发现他们楚家人乃始作俑者!因此,连着对楚卿辞亦有了敌意。 离末开口道:“百毒崖,凶险异常,就冲着他为了王爷的伤义无反顾,小人也是由衷佩服的。” 侍卫拎着一人匆忙入内,其手脚皆被捆着:“统领,苏公子,此人在王府门口鬼鬼祟祟,见楚二公子离府,便想去通禀,被巡查的侍卫逮个正着。” 离末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是楚府的人?” 那人慌忙摇头:“小人只是路过,什么楚府不楚府的,真的一概不知!求大人高抬贵手,饶了小人吧!” 苏清柠冷笑一声:“既这么说,拉出去砍了!敢在王府里鬼鬼祟祟,保准不是好人!” 侍卫应声朗喝:“是!”说着便攥住那人后颈,拖着他便往外拽。 那人吓得腿一软,瘫在地上直磕头:“大人饶命!小人是楚府的没错!您要不信,尽可差人去楚府查证!” 离末提高声音喝道:“先押入大牢,等王爷回来发落!”说罢冲苏清柠使了个眼色,“苏公子,王爷吩咐属下即刻去楚府一趟,我先走一步。” 离末转身径直进了楚府,手中举着王爷令牌,声势十足地要当面见楚文晨。 楚文晨带着楚若辞撩帘急急从内堂出来:“统领今日怎么有空过府,可是有要事?” 离末抱拳一礼,而后冷声道:“楚大人,小人奉王爷命令,来楚府传一句话!” 楚文晨父子对视一眼,正想反驳,却听离末厉声道:“楚大人,我家王爷让小人转告您,好自为之,若有下次,死的便不只是刺客,怕是您这脑袋恐怕也要搬家了。” 楚文晨还想辩解一二,离末率先截住他的话:“楚大人是聪明人,多说无益!望大人好自为之,在下告辞!” 楚文晨望着离末远去的背影,低呼一声:“中计了!投石问路!这下倒把昨夜的事坐实了!若是……王爷昨夜真中了毒,必定会去宫中取药!速派人去查探!” 一个时辰后,探子匆匆回报:“回大人,小的见王府统领进了皇宫,约莫半柱香后才从宫里出来。” 楚若辞挥手示意探子退下,转身看向楚文晨,眼底泛起一丝急切:“父亲,看来林枕书确实是中了毒!不如……趁他毒发未绝……” 楚文晨眉峰微蹙:“你不是说这九转离魂散是见血封喉的毒?怎的他到现在还活着?” 楚若辞支支吾吾开口:“孩儿……亦不知!此前也用过此药,从未出现差池!”而后冷厉道:“父亲,趁着林枕书毒还未解,不若……先下手为强!” 楚文晨认同地颔首,目光微沉间似有思虑翻涌:“只是……此前几次尝试皆以失败告终,依你之见,如今谁能担此大任?” 楚若辞单膝点地,声线坚定:“父亲,孩儿愿替您与楚家除此心腹大患!” “虎父无犬子,为父自然信你本事。只不过……王府守卫森严,若有半分闪失,岂不是白白折损你?” 楚若辞抬眼时眼底跃动着锐光:“父亲莫不是忘了,孩儿武功早胜卿辞?何况林枕书此刻毒药未解,孩儿有八成把握能成!” 楚文晨垂眸沉吟片刻,声线放得温和平缓:“莫要冒险。你且在府外接应即可,万不可强自为之。” 楚若辞躬身应下,眉峰紧拧着重重点头:“儿臣记下了。父亲,儿臣这便去安排。” 楚文晨抬眼望他,指尖轻叩案沿:“去吧,行事务必周全。” 夜色微凉,万籁寂静无声。王府主屋内烛火摇曳,苏清柠支着下巴伏在案上,竟不知不觉睡熟了。 离末放轻脚步走近,低低唤了两声:“公子……苏公子……” 苏清柠脖颈一沉,脑袋磕在案角,疼得眯起眼,这才猛然惊醒。 离末又劝道:“已至子时,还请您先回西厢房歇下,王爷这儿属下守着便成。” 苏清柠固执地摇头:“没亲眼见着文澜醒过来,我哪能安心?你先去......” 说话之际,已有一帮黑衣人闯入王府。 厮杀声四起,整个王府充满了刀剑相击的刺 耳声响,空气中弥漫中浓重的血腥味。紧接着有人倒地的声音。 苏清柠与离末对视一眼:“终于来了,再不来,本公子都等得快不耐烦了!速带王爷去暗室,我出去看看。” 离末看着他:“苏公子万事小心!” 苏清柠眸光微动,人已冲出主屋,和领头的黑衣人打作一团,刹那间两剑交锋闪出银白光芒。黑衣人剑招如暴风骤雨般落下,攻势迅猛。 苏清柠渐落下风,很快,他便发现对方弱点,瞄准攻击,招招致命。 黑衣人很快反应过来,持剑的手手腕灵活一转,快速变换招式。冲着苏清柠连续砍了过去。 苏清柠暗道不好,急急想躲。对方剑招却如灵蛇攀咬了过来。 眼看着剑招就要落下,剑却凌空被另一道剑招轻易化解。 苏清柠一看,脸上浮起一抹笑意:“文澜,你再不来。我的小命今日怕是要交代在这了!” 林枕书噙着一抹笑意:“多谢! 你退后。”说着剑势凌空而上,又化作万千光芒直坠而下,却是招招朝着镜头黑衣人。 领头黑衣人眸色暗下,暗道不好,便被剑招阵痛了手臂。他勉力拿着剑,大声喊到:“走!” 领头黑衣人方想离开,林枕书身影一闪,还未看清他动作,人已逼近黑衣人。 他冷厉地看了眼黑衣人:“阁下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真把我王府当戏园子逛了。”说着软剑直取黑衣人咽喉。 黑衣人持剑的右手急急去迎,岂料林枕书虚晃了下剑招,手腕翻转间,凌厉剑锋划过,黑衣人右手被斩落在地。 鲜血飞渐在地,领头黑衣人左手点了穴位,极速退后,而后忍痛,足尖轻点青石路面,飞身跃过围墙。其余黑衣人纷纷逃串,侍卫正想去追。却听到急促的呼喊声响起: “东厢房着火啦!” “西厢房着火啦!” 林枕书喝了一声:“穷困莫追,先去灭火!” 只不过片刻功夫,王府中东西厢房的火便被扑灭。 林枕书冷哼了声:“声东击西!他们倒是计划周密。”他看着地上那一只断臂,“来人,去一趟楚府,就说将手臂物归原主。” 近前一侍卫恭谨应下。 苏清柠眼尾含着笑意,抬眼望向林枕书:“虽说楚家下毒在先,你又是如何断定那黑衣人的身份?” 林枕书抬眸与他对视,声线清透:“他的武功路数,原是楚家最高密宗的功夫——这类功夫向只传于嫡长子。若不是我恰好修得克制之法,怕也未必能稳赢他。子恒,今日劳你照顾,深更半夜,你且先去休息!” 苏清柠点了点头,忽地又想到什么,终是没开口,转身离开。 林枕书看着近前的离末:“公子可在主屋?”从他暗室醒来到现在,却不见楚卿辞踪影。 离末喉结动了动,脸色一黯,将事情原委如实禀报后,又急道:“公子他……天没亮就独自往百毒崖去了,说要给您寻解药!” 林枕书原本垂着的指尖骤然收紧,指节泛白,脸色随着话音一点点沉下来。他抬脚踹了离末小腿一脚,咬牙骂道:“你怎不拦着他?回头再找你算账!” 话音方落,他便转身冲门外吼道:“备马!快!”百毒崖那般凶险,他怎可不顾性命?一想到卿辞此刻会遇到的凶险,林枕书只觉心口发闷,忍不住低唤出声:“卿辞……” 离末垂首退到一旁,看着从来淡定自处的王爷,却屡次为楚卿辞破例。心里叹了口气,果然楚二公子已成了王爷的软肋。 不多时,王府门前两匹快马如离弦之箭,朝着百毒崖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声踏着月色,转眼间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12章 天上掉下个楚美人 而此时,楚卿辞已行至百毒崖附近村庄。他扫视了圈,见有座寻常院子,屋内尚燃着烛火。 他加快了两步,抬手敲响院落的门,提了提清冷的声音:“请问,有人在吗?在下乃过路书生,未知可否借宿一晚?”音量不大,婉转悦耳,在寂静地夜空中格外响亮,听得屋内的两人顿生好感。 老妇人对着老丈道:“听声音清润有礼,想来不是个坏人,不若……与他行个方便?” 老丈点了点头:“也好!”便起身去开门。 第14章 “吱呀”声响起,屋子的门从内而外推开了来。老丈手执一盏灯笼,有至院落,另一只手打开了院落的人。 一张清冷绝色的脸映入眼帘,老丈定定地看着他竟给愣住了。 楚卿辞浅笑地看着他,开口道:“老丈,在下路过此地,见此地并无客栈。可否在此处借宿一晚?” 老丈反应过来,笑得温和:“寒舍简陋,公子不嫌弃便行。公子,里边请!”他说着侧身让了让。 二人行至屋内,老妇一看到楚卿辞眸色亦是闪过惊艳之色,忍不住赞叹道:“公子,天人之姿。老妇还以为来了位活神仙。” 楚卿辞一抹笑意绽开:“二位过奖了,在下冒昧叨扰,有劳了!” 二人一看更是不由地心生好感:“公子肯来,我这陋室蓬荜生辉,公子且安心住下。” 说着老丈领着他在院落的另一间小屋住下。楚卿辞再次感谢老丈。 晨光熹微,昏暗的光线透过小屋窗棂照金小屋,光影落在他的脸上,明暗不一。楚卿辞缓缓睁开眼眸,吃了点随身携带的干粮,便轻手轻脚离开了小屋。走时,特地留下了三锭银子,以示感谢。 天亮起时,老丈来到小屋唤他吃饭,却剑没有动静。他推开门,发现了银子,这可是抵得上他们好几年的收入。他赶紧唤来老妇人。二人只道他是神仙下凡,遂跪在地上,叩拜起来。 而快马加鞭,骑着千里马的林枕书二人,此时亦经过这处小院。 二人将马绑在院子外,离末看着院中忙碌的老丈和老妇人,提了提嗓子道:“敢问,可否讨口水喝?” 老丈和老妇人通过矮墙向外望去,目光落在林枕书身上,不禁交换了眼神,老丈加快几步去打开了院落的门,满脸慈祥道:“两位公子请自便,穷乡僻壤的,水倒是管够!” 二人表示感谢! 林枕书见二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似有话说,他爽朗一笑:“我瞧二位神色,可是有话说?” 老丈迟疑了下开口道:“二位公子欲往何处?”他又补充道,“非是小老儿想探查公子行踪,乃是昨夜亦有位天人之姿的公子路过。今日……又见二位……” 林枕书一听眸子亮了亮,打断他道:“可是一位青衣男子,周身清冷,却生得极好。特别是一双眸子尤其摄人”他顿了顿补充,“身上还有淡淡的雪松香……” 老丈和老妇人笑了起来,连点了几下头:“正是!公子谪仙般的人物,昨夜便宿在此处,” 林枕书眼眸顿时清亮:“他离开多久了?” 老丈抬眼看了下天上:“约莫半个时辰前公子方离开,临走前还放了三锭银子。您若是他的朋友,请将银子还与他!”说着老妇取出了银两! 林枕书并未接过,而是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百两银票,塞到二人手中,心情格外愉悦:“赏你们的!你们立大功了!” 二人还未反应过来,林枕书已带着离末翻身上马,两声“驾!”落下,马又极速驰骋。 两人看着林枕书他们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怀中的银票和银两,感动地眼泪打转。老丈激动地握住老妇人的手:“等我儿回来,变给他谋个营生,再也不要离家背井了!感谢恩人呀!” 楚卿辞来到百毒崖下,他利落下马,将马绑在近处的树干上。仰头看去,岩壁如刀削直立,岩缝间仅零星点缀着几株歪斜的毒藤和矮丛树木。登临者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渊,而深渊底部终年瘴萦绕。 崖顶至崖底落差百丈,云雾在半山腰形成环状漩涡,偶有飞鸟掠过,稍触瘴雾便哀鸣坠落。 他凝视着崖壁上交错突出的石块,双眸微转间,顷刻间便有了主意。修长手指自怀中取出玉色药瓶,从中倒出一颗白色除瘴药丸,吞服后将药瓶放回怀中。后足间轻点地面,以崖壁突出的石块为落脚点,飞跃而上。 脚落下时,石块陡然松动滚落,很快便没了声音。他心中一惊,急急抓住毒藤,背部陡然撞在石壁上,疼痛感瞬间席来,脸部扭作一团。手上的藤上尖刺瞬间注入血液!他眸色变了变,看了眼毒藤,又服下了一颗黄色药丸。 他往下看去,雾气弥漫,地面已变得不真切。复又抬眸向上看去,发现才至崖壁中部。他复又调整了内力,足间轻点石头,几个起落间,已接近崖顶,他累得气息不稳。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气息,飞身而上,终是落在了崖顶。 崖顶雾气弥漫,阳光艰难穿透瘴气后形成晦暗不明的光影。 钩吻茎蔓细长柔韧,攀附于树干。卷须缠绕树干向上攀爬,覆盖整棵树冠。两棵树木因被毒藤缠绕而死致枝叶枯萎。 楚卿辞跌坐在地上,只觉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方想喘息,却听得密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而后一条约莫两丈长的巨蟒吐着信子,张着血盆大口,游了过来,径直扑向楚卿辞。 他向来最是怕蛇,何况还是体型如此庞大的蛇,他瞬间瞳孔地震,却来不及腿软。手掌一撑,瞬间从地上弹起,飞身避开。 反手从腰间抽出佩剑,打蛇打七寸,他径直攻击其头部往下七寸位置。 蟒蛇快速逼近,卷着尾巴,欲将其团住缠死。 楚卿辞身形如鬼魅,极速避开,上了一棵大树。哪知蟒蛇绕着大树缠绕而上,转瞬一张血盆大口近在眼前! 楚卿辞跳至一旁枝上,同时手中之剑,凌空劈下,划过蛇的心脏位置。蛇吃痛,发出哀嚎声,而后重重落地。 整棵树跟着为之一震,楚卿辞看着树下,蟒蛇确实没有死,却已没了攻势。 楚卿辞方松了一口气,却见伏倒在地的蟒蛇,头复又扬起,就在他以为又得一场恶斗的时候,那条蟒蛇却灰溜溜的从密林中逃走了。 书籍上有记载,蛇报复心极强。楚卿辞怕蛇回去拉来同伴,也不敢耽搁,轻轻一跃,衣袂翻飞间已落在地上,竟连旁边的草都未惊动。 未免多生枝节,他复又往密林中走去。此处常年无人,杂草重生且茂盛,几欲与他的肩膀齐高。 他只能边挥动着剑,边在密林的枝干间飞跃穿梭。 最后他落在了一棵古树下,其树干笔直如利剑直插云霄,树冠呈广卵形或伞状展开,枝杈交错如虬龙盘踞。树干基部膨大,生有数条板状根。树皮呈深灰色至灰褐色,表面粗糙如老树皮,布满纵向裂纹与瘤状凸起,叶片呈椭圆形。 楚卿辞眸色闪过光亮,此树正是箭毒木。他持剑在树下割了几刀,树干割伤处渗出乳白色汁液。他立即从腰间取出一密封着的瓷瓶,打开了盖子,让白色树脂沿树皮沟壑缓慢流进瓷瓶。 待取够箭毒木树脂,他小心盖上瓶盖,将其密封! 林枕书与离末二人已至百毒崖下,见一匹马被绑在了树干。 离末快步近前去辨认,一眼便瞧见了缰绳上的王府标记:“禀王爷,正是公子骑的马!” 林枕书方松了一口气,却在仰头看向百毒崖的时候忽又神色凝重:“你在此处等候。” 离末急急开口:“王爷,崖壁陡峭,且有瘴气。登顶尚且困难,更不用说上面到处是有毒植物……” 林枕书眸色暗了暗:“本王主意已定,无须多言。”卿辞为了他自己身入险境,万一……他的心已揪作一团。 他观察了崖壁上的落脚之地,足间轻点间,脚已经落在了崖壁的石头上。 崖顶上的楚卿辞行至崖边,往下一看一片雾气缭绕,根本看不清落脚之地。正寻思着如何稳妥下崖。 不料密林草丛又是窸窸窣窣的响动,只不过这次的动静更大。 楚卿辞头皮发麻,暗道不好,没等他反应,两条蟒蛇已朝他扑了过来。他纵身一跳,只觉得宁愿冒险一试,也不愿成为蟒蛇的腹中餐! 他的身体直坠而下,急急在半空中翻转身体,剑用力插进崖壁,剑擦着崖壁闪出火光,发出刺耳的鸣响,却依旧挡不住坠落的势头。 终于,他的两脚被一棵矮树撑起,暂时缓解了下落的态势。哪知还没等他缓过气来,手中的剑却断开两段。 他的身体复又如直坠而下,手中的剑柄根本无济于事,慌乱中,他闭上了眼,忽而浮起那人的脸,他几乎咬牙切齿地大声吼道:“林枕书,你混蛋!”声音响彻百毒崖,惊起一片飞鸟! 想着便要摔个粉身碎骨,他的四肢百骸都在发疼。随之有股力量,自下方托住自己,而后他落入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楚卿辞咻地睁开了眼,却发现一张熟悉的脸。此刻他的心激烈的跳着,不知是因劫后余生还是旁的什么情愫,只知道此刻无比心安,又暗暗窃喜。 林枕书一手揽住他,一手将剑插入崖壁,缓解坠落速度。 楚卿辞已没了力气,索性两手环上他的脖颈,任由他揽着自己飞掠下崖。 第13章 嘤嘤嘤 片刻之后,二人终于平稳落地。林枕书发现怀中之人仍是浑身绵软,且带着一丝颤抖。他索性就势抄抱起他,让他紧紧贴在自己胸口。 第15章 林枕书看着怀中的楚卿辞,露出的一截手臂满是伤痕。一张清绝的脸上,此时亦是纵横交错着浅浅的粉色痕迹,显是被草割过,所幸只是皮外伤。 离末识趣的站在远处,转过身去,暗暗想着王爷和公子定然不愿旁人打扰。 二人静默无言,林枕书眼眸中满是疼惜,楚卿辞的双手还勾住他的脖颈,混蛋耍流氓之类的言语却被堵住了似的,无法宣之于口。 他最终撇了撇嘴,清冷的眸子不禁浮起薄雾。 林枕书见状,突地不知所措起来,只觉得自己是个让他受尽委屈的混蛋,满腔情绪最终化为一声轻笑:“我家卿辞,怎么变成了小花猫了!” 楚卿辞所有的委屈被他一句话说得彻底绷不住了,无力地说道:“你混蛋……你……” 林枕书俯身噙住他的柔软,舌灵活地进入他的嘴里,与他的舌交缠。楚卿辞反客为主,清冷的唇热烈地迎上他的温热。直至二人的体温逐渐上升,娇/喘连连。 林枕书动情开口:“卿辞,我好担心你,好想你,好怕……失去你……幸好,你无恙!” 楚卿辞看着他,如释重负道:“药取到了。”终是眼角一滴清泪滑落:“山上有两条巨蟒……我……自小便最是怕蛇……我……” 林枕书见着他这副样子,心揪得生疼,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卿辞,不怕,有我在!”说着又吻上了他,极尽温柔,仿若想以此缓解他的不安与害怕。 感觉到怀中之人的气息逐渐紊乱,脸色也愈发不对劲。 林枕书放开了他,急急唤道:“卿辞,你怎么了?” 楚卿辞意识逐渐模糊:“瘴气……” 林枕书追问道:“如何解?” 楚卿辞在晕倒前的最后一刻,极细极低的声音道:“温泉……泡……” 离末赶紧将马牵了过来。 林枕书将楚一手将卿辞圈在怀里,另一只手勒住缰绳,马瞬间飞奔离开。离末紧随其后。 三人返回农家小院,林枕书看向离末:“去问下,此处是否有温泉。” 片刻后,离末近前:“沿着小屋竹林走两里地,便有一处天然温泉。” 林枕书看着离末:“今夜只能宿在此地了,去和老丈讨个方便。” 马匹穿过竹林,风过处竹叶沙沙作响,松涛阵阵。穿过竹林忽见一泓天然温泉氤氲如雾,水汽与山丘缠绵,岸边野花肆意生长。花丛间蝶舞蜂鸣,落英逐水,浮沉于温泉涟漪之上。水面倒映竹影婆娑,与天光云影共舞,仿若水墨丹青晕染。夜来香、玉兰花在暮色中吐着花蕊。 林枕书将楚卿辞抱至岸边,脱了靴子和外袍,只留丝绸材质里衣底裤。 他看着楚卿辞仍在昏迷中,将他抄抱起来,稳步走向温泉。 起初,林枕书很有君子气度地将楚卿辞抱坐在温泉里,后背抵着岸边。谁料,楚卿辞却因背部不舒服,扭动了下,一个柔软险些倾倒在温泉。 林枕书眼疾手快,将他捞起,抬手轻拍了拍他红扑扑的脸颊,轻声在他耳边说着:“我的好卿辞,可不是我想占你便宜,乃是你不好好泡,本王可不能看着你溺水。” 说完他眸色暗了暗,绕到他后面,抄手将他抱坐在自己腿上,让他的背抵着自己的胸膛,而他自己将他揽在怀中,背部靠着岸边。 泉水温度冷暖得宜,他将二人距离拉开了些,内力缓缓注入他的体内。似有瘴气从楚卿辞的体内逼出,二人周围的水温也随着升高。 约莫半个时辰后,楚卿辞幽幽转醒,他运行了下内力,周身气息已恢复平稳,瘴气已除。 他突然感觉自己正以暧昧的姿势坐在那人腿上,而那双有力的手正扣着自己的腰肢,若有似无的摩挲着,他手上温度热得灼人。 身后的林枕书察觉到他已醒来,下巴抵着他的肩膀,气息落在他的耳畔,声音略带嘶哑:“瘴气可解了?” 楚卿辞浑身轻颤,强装镇定地点了点头,温声道:“解了!” 林枕书复又问道:“身体可还有哪里不适?” 楚卿辞摇了摇头:“没有!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却见林枕书已就势将他抱起身来,随后掉转了个方向,让他面对面坐在自己的腿上。 楚卿辞正想开口,却见他常日里如星光凝就的双眸,此刻被丝丝缕缕的朦胧雾气笼罩,竟满是情/动之色。 楚卿辞嘴角上扬起一抹笑意,眼波流转皆是魅色,一切已了然! 林枕书见他这般,眸色更加暗了暗,压抑地一声低吼:“卿辞,我的好卿辞,你真是索命的妖精!”说着不再犹豫,细密缠绵的吻落在他满是魅色的眼,而后是好看的眉。 他的鼻尖抵着他的,轻轻地来回蹭着。 又往下吻在他微笑的唇角,而后以舌尖仔细描绘他的唇,流连地仔细吻过。 暮色渐沉,月华皎洁倾泻如水,萤火虫穿花绕树。竹林中,温泉里雾气升腾,与月色交织,如梦似幻。 温泉中的两人忘我的拥吻,天地间只容得下彼此,声声娇/喘在温泉中溢开。细看之下,二人已闭上了双眸,此时,他们皆用心感受彼此。 泡在水中的衣裳早就不知飘向何处。恍惚中,楚卿辞只觉得有个外来物,溜进了自己的身体。 他惊呼出声!早就红透的耳尖一直蔓延到了颈部,脸上亦是更加像个熟透了的苹果。 还在忙活费力的林枕书,突地听到一阵“嘤嘤嘤”的声音,他咻地睁开眼,发现楚卿辞已哭得梨花带雨。他心疼地拉开了二人距离。 面上满是愧疚,他用尽轻声温柔:“抱歉,你有没有伤着……我……”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楚卿辞主动拉近了二人距离,重新坐在他的……上:“疼!”而后微仰着头迎上了他的吻。 虽仅短短一字,林枕书却听了个清楚,他说的是疼,而不是不愿意或者旁的什么话。 得了他回应的林枕书,不再压抑,细密缠绵的吻复又落在他的唇上,而后是他的耳尖,复又落在他的脖颈。 楚卿辞迷离中只觉地随着他的动作忽高忽低忽上忽下。仿若要将此前的二十余年尽数倾注在自己身上,他周身轻颤着毫无招架之力。 月光下楚卿辞的身体泛着莹白冷光,在锁骨凹陷处凝成细碎星芒,他身上的雪松香,混着竹的清芬之香,夹着玉兰花的幽香…… 林枕书只觉得有些恍惚,他看着怀里掌中身体内的他,他要的不过是怀中的他而已,便只是想往后余生,这般和他长长久久! 第14章 呀!背后的伤 一个时辰后,楚卿辞只觉得浑身发软,力气一点点被抽干,腹部亦涨得慌。 林枕书还在动作着。楚卿辞挣脱出一丝清明,虚浮无力地按住他,一口咬在他的肩颈处,一排月牙形血珠渗了出来。直至他压抑地低吼一声,停止了动作,楚卿辞亦低吼出声! 他一双有力的手托住楚卿辞的腰身,让他绵软的挂在自己的身上,他的右脸轻蹭着摩挲他的左脸,而后退开了些许距离,伸出了左手,轻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掰了过来,让他看着自己,嗓音低哑旖旎:“卿辞,我此般……可讨得你欢心?” 楚卿辞……有那么一瞬他竟认真地思考起他的话,想着想着淡粉色的脸颊又慢慢变成潮红,他嗔了句:“流氓!”却不料出口的声音万般旖旎缱绻。 听及此处,林枕书落在他唇上的双眸又暗了暗,将他猛地拉进,唇贴上他的,嘴角勾起深深地的弧度:“那就做点流氓该做的事!” 楚卿辞急急说了句:“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一句话被他吻地断断续续。 身体轻颤间眼神迷离,意识逐渐变得混沌,只知道这下好了,怕是三天都走不了路了! 楚卿辞是被林枕书侧抱着骑在马上回得农家小院。到了小院,林枕书也未放他下地。 林枕书问了离末:“可安排妥当了?” 离末:“禀王爷,已安排妥当。两位老人特找村里人买了床新的被褥。王爷,这边请!”跟着离末,二人来到小屋。 楚卿辞看了眼,正是自己昨夜住的地方,他温声开口:“可放我下来了!” 离末这才发现,原来公子竟然是醒着的,再看看自己王爷,竟然并未将人放下,而是径直将他抱到床上。他只觉得自己长了针眼!遂识趣地极速退出小屋。 不一会儿,离末给二人端来了老妇准备的农家饭菜,虽看着简单却也相当可口,都是些农家特色菜式。 方才老丈和老妇在屋内,透过窗棂分明看见楚卿辞被林枕书一路抱着回得房间。二人思虑再三,实在放心不下,便赶了过来。 二人至门口看见离末守着,便关心地问离末:“公子可是身体有恙?适才看见他被抱着回来。早晨出去的时候分明还好好地!” 声音不大,在安静的夜中,却格外清晰,直叫其余三个听了个仔细。 离末……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第16章 楚卿辞脸咻地又红了,所幸他背对着几人,权当他现下“有恙”,也确实……一晚上被翻来覆去地折腾,此刻只觉得浑身绵软无力,微微发涨,他配合地轻咳了声。 林枕书见他这般样子,不由地轻笑出了声:“感谢二位关心,公子无恙。”楚卿辞松了一口气,本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虎狼之词! 不料林枕书话锋一转,续道:“皆是因我之故!” 楚卿辞……他睨了他一眼,眼神似在说,你还不如不说! 二老楞在原地。离末轻咳了声:“感谢老人家关心,公子无恙,多休息即可,劳烦关心!” 二人听完,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呀!”说完便放心离去。 林枕书起身合上了门,见床上楚卿辞曲着腿侧身背对着他,他一双手轻抚着他的腰,一双温热的手慢慢灼热起来:“卿辞,可有哪里不适?” 见楚卿辞并未回应,他径直将他掰过身来。却只见楚卿辞清冷的眼眸中有几分迷茫,几分迷离。 林枕书俯下身来,声音柔软道:“卿辞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楚卿辞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他只是……此前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与男子这般痴缠,他看着林枕书,他的那双眼眸望着自己时,总是眸深似海,他轻叹了声,脸颊的那抹粉色晕染开来,慢慢成了红色。 林枕书见他此般,身体猛地一颤,就势搂住了他:“卿辞,你随身携带这许多瓶瓶罐罐,可有治疗伤痕的药?” 楚卿辞清冷的眸带着丝暖意,望向了他:“嗯!你可是哪里受伤了?” 他边说着边将玉白瓷盒递给了林枕书。只不过……他回忆方才温泉中,二人坦诚相见,他的身上分明肌肉紧致,线条流畅,皮肤光洁无暇,哪有半分伤痕。想着想着,脸上稍退的红晕咻地又泛起。 林枕书嘴角噙着痞笑:“卿辞,没想到呀没想到……”说着附在他耳边暧昧道“你竟是在回味方才,你我交颈……” 楚卿辞抬起手来,急急捂住他的嘴:“莫要胡说!” 林枕书笑意深深,微张了张嘴,灵活的舌轻舔了舔他的掌心。 楚卿辞一惊收回了手,却被林枕书先一步握住手腕:“不是我受伤了,是你!你的背部纵横交错皆是浅浅的伤痕”他隔着衣服轻抚上他的背:“疼不疼?” 方才泡着温泉不觉得,现下一经他提醒,突觉得背部微微疼痛、火辣辣之感瞬间袭来。 林枕书坐起身来,手指轻抚着他的一缕墨发,温声道:“卿辞,翻过身去,我帮你上药!” 楚卿辞本能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来便可!”毕竟伤在背部呀,他可不想被赤裸裸地盯着,何况此人还是林枕书! 林枕书噙着笑意,满脸戏谑:“哦?我怎么不知,你还有三头六臂,能够得着后背?”他看了看楚卿辞的表情,“你不会又想着方才温泉……的情节了吧?本王有那么禽兽吗?你都受伤了!卿辞,你竟如此不信任我,叫我好生伤心。”后半句话被他说的百般委屈。 楚卿辞打断他:“适可而止!”他轻叹了声:“那……有劳了!” 林枕书眼眸亮了亮:“乐意之至!” 楚卿辞的里衣在温泉中泡了水,此时正晾在院中,此刻,他身上只着外袍中衣。 林枕书手微抖着,小心地将他的衣袍退至腰际,一股凉意袭来,楚卿辞倒吸了一口气。 林枕书见状,伸手扯过被褥盖住他下半身。他莹白无暇的背部,此时满是浅浅的伤痕,林枕书的眸色暗下,心跟着生疼:“卿辞,你……忍着点!” 他仔细打开玉白瓷盒的盖子,一股丹参羊脂膏的清香瞬间盈满鼻尖:“卿辞,此药倒是和本王常日里所用皆不一样,这是……你自己做的?” 楚卿辞点了点头,低声应道:“嗯!丹参活血化瘀,羊脂润泽肌肤,可渗透经络祛除风热毒气。” 林枕书不吝夸赞道:“我家卿辞,就是能干!”他净手后,修长的手指取了些膏,在他背上的伤痕处,细细涂了个遍,边涂边在伤痕处轻轻地吹着,惹得楚卿辞阵阵轻颤。 方才在温泉光线晦暗,看得并不真切。此时,小屋内莹莹烛火,一室暖黄,叫他将楚卿辞的背部和腰际,全然看了个清楚。他的皮肤莹白无暇,指尖的触感细腻柔滑。他不禁俯下身去,避开他背上的伤痕,在他背上细细吻过。 楚卿辞倒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背部更凉了。 林枕书翻身覆上他的背,贴紧了他,没来由地说了句:“卿辞,如此,便不冷了!” 而后他将自己的头埋在楚卿辞的后颈,温热的气息落在他的皮肤上,而后唇一寸一寸吻过,楚卿辞浑身忍不住轻颤起来,咬牙切齿:“我……谢谢你!大可不必如此!” 林枕书低笑出声:“卿辞,你我……何须如此见外?” 随着他的动作,床轻轻地晃动起来。楚卿辞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你……不是说不动了,现在,又是在作甚?” 林枕书紧了紧二人十指相扣而落在楚卿辞头侧的双手。声音低哑旖旎而又无辜:“卿辞,你……冤枉我了!” 楚卿辞……果真是全身上下嘴最硬,他一把手按住他动作的地方:“这……便是你说的没有?” 林枕书倒吸了一口气,先是忍不住轻颤着,低吼了一声,随即没忍住呻吟了几声,直至最后只剩下声声唤着他的名字:“卿辞,我的好卿辞……你倒是说清楚……我哪里动了?动的人,分明是你!” 楚卿辞……他无奈地弃了烫手山芋。 终是跟着他一起沉沦。 突然“吱呀”一声,是床裂开的声音,而后“砰”的一声,床在激烈地震动后,直接塌了。林枕书眼疾手快抓住被褥垫在楚卿辞下面。 睡梦中的离末听到响动,匆匆赶了过来:“王爷!” 林枕书低吼了声:“退下!” 楚卿辞扭了扭,以手臂撑起上半身:“起来!”却发现二人紧密结合的地方,竟丝毫未松动。 他见林枕书并未搭理自己,以为他哪里伤着了,回过头来,关切地问:“可是……伤着了?” 林枕书顺势含住他的唇,动了动,含糊道:“这里……”他轻咬着楚卿辞的耳尖,“它贪得无厌……卿辞……你这药膏……甚好!还能有此般妙用!” 楚卿辞阵阵颤动,想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却连不成完整的一句话。随着他的动作,最后一丝意识也陷入了混沌。 第15章 返京发难 林枕书离开小院前,专程和老丈说了床塌了的事,还贴心赔偿了银两。 两位老人推辞着,说什么也不肯收:“公子给的已经够多了,一张床而已,不值几个钱。只是……”他二人看着楚卿辞未下地,还是由林枕书抱着,二人关切道:“公子瞧着更虚弱了!还是得尽快找个大夫看看才是。” 楚卿辞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热,本就把脸面向林枕书,此时更是往他怀里埋了埋,装死为上。 林枕书低笑了声,一本正经地回答:“二位所言极是,在下回去定当……好好给他做个全身检查。这两日叨扰了,保重!” 上马前,楚卿辞挣扎了两下:“放我下来!” 哪知林枕书一放手,楚卿辞只觉得双腿发软,身形一个踉跄,他惊呼一声,用手扶住了马背。 林枕书见状一把捞过来横抱了起来,愉悦地笑了两声:“看来……卿辞还是比较适合抱着!”说着也不待他开口,便将他抱着侧坐在马背上。而后一个利落地动作,轻快地上了马,从背后环住了他。 林枕书下巴抵着楚卿辞的肩膀:“前夜,楚家派人入府刺杀,本王……砍了黑衣人一条手臂。” 楚卿辞愣了愣,将埋在他怀里的头抬了抬:“哦?可知他的身份?” 林枕书审示着他的表情:“根据武功路数,当是楚家长子,你的大哥楚兮辞!” 楚卿辞面色沉静,幽幽开口:“若能以此长个教训也好!” 林枕书一只手勒着缰绳,一只手抬起捏住他的下巴,轻笑了两声“我还以为卿辞你,多少会斥责本王两句。” 楚卿辞清冷的目光迎上他:“我倒是也没那么是非不分,若是他也得了机会,怕是不会只是要你一条手臂这么简单。” 林枕书眼眸瞬间透亮如星,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我家卿辞,就是明事理!” 楚卿辞微微别过脸去,缓了缓情绪:“不过……我倒是有一事不明。” 林枕书边骑着马,边低声笑着:“让我猜猜,卿辞你是不是想问,为何我对你手下留情?” 他察觉到楚卿辞埋在他怀里的头轻轻地点了下。 林枕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腾出一只手掐了把他的脸,朗声笑了起来:“因为……本王见色起意!” 说着也不等楚卿辞反应,策马奔腾起来。楚卿辞紧紧抱住了他,风呼呼地从耳旁掠过,只听得彼此心跳“扑通扑通”!他贪恋地往他怀里蹭了蹭! 第17章 楚兮辞断臂的消息一夜之间便已传得满城风雨。 大殿内,朝臣议论纷纷。楚文晨本想告假,却在思虑再三后改变了主意。 林枕书高坐大殿之上,他睨视朝臣,不疾不徐开口:“两日不见,诸位可好?” 朝臣头更低了,心中嘀咕着,却是大气都不敢出。 林枕书轻笑了声:“看诸位气色红润,想必是无忧无恙。至于本王……”他提高了声音,盯着楚文晨,“先后遭人下毒,刺杀!你们说……本王是不是该将这贼人千刀万剐?” 朝臣窃窃私语,各怀心思。 林枕书突然看着楚文晨:“听说贵公子右臂断了?你说巧不巧,入我王府刺杀的黑衣人,正是被砍断的右手臂?”他提高了音量,“对此,楚尚书可有说辞?” 楚文晨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撰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面色惶恐道:“禀摄政王,昨日我楚府亦是遭了贼人,我儿奋勇反抗,怎料贼人出手狠厉,竟然将我儿一条手臂生生砍断!我楚府中人皆可作证呀!望摄政王明察!” 林枕书看着他,突然爽朗地笑出了声:“哦?竟是如此!楚尚书,你说说你,怎么就跪下了?快,请起!” 楚文晨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心里却是恨到了极点,偏生又敢怒不敢言。 林枕书续道:“不过……令郎既已失了右臂,这刑部员外郎一职,倒也不能继续供着了!” 楚文晨眸色一暗,猛地又跪地:“摄政王,我儿方遭此劫难,如今若失了这员外郎一职,他如何能活呀?”他看着幼帝,言辞恳切带着恳求道:“皇上,我楚家世代为了凌安国,请皇上看在我楚家尽忠的份上,酌情考虑。” 幼帝为难地看着林枕书。 枕书书看着幼帝,朗声道:“此等小事又何须劳动皇上。皇叔处理便可。” 幼帝点了点头:“此事便交由摄政王全权负责。” 苏明锐不动声色看着林枕书和楚卿辞,暗道了声,愚蠢至极!林枕书什么人?可是曾经凌安国的战神,从战场上厮杀过来的,若真有这么好杀,早就死了多少回了,此一遭,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过……楚家势力削弱,对他苏家来说,反倒是件好事。 陈文晨又想开口求情!林枕书摆了摆手,打断他:“也罢!既如此……刑部员外郎一职给你楚家留着?” 楚文晨面上一喜:“谢过摄政王!” 却听林枕书话锋一转:“不过,人选嘛……便换成楚家二公子楚卿辞!” “卿辞虽然从未涉足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如何能胜任。请摄政王三思呀!”楚文晨虚掩了把汗,虽是父子,二人关系却是疏离,如今他们又凑到一块儿,怕他早已成了林枕书的人。 林枕书面上不悦,截住他的话:“据本王所知,楚家二公子样样修得好,这才有了‘六艺公子’的雅称。即便未涉官场,却有经世之才!本王私以为他是可造之材。倒是……” 他顿了顿,续道:“倒是楚尚书,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何至于如此看不上他?” 楚文晨惶恐道:“下官……绝无此意!”他转念一想,好歹楚卿辞是楚家人!其余,日后再说,他恭谨道:“下官谢过摄政王!叩谢皇恩!” 林枕书看着他一副哑巴吃黄连的表情,冷笑了声,杀一儆百,王府接下来倒是可以清静一段时间了! 林枕书一下朝便步履轻快地走出了宫门:“快,回府!” 离末:“王爷,属下看您心情格外地好。” 林枕书隔着车帘:“刑部员外郎一职换人了!又拔了楚家的一枚钉子!” 马车方在王府门口停下,林枕书便轻盈一跃,下了马车。进了王府,便有一名侍卫迎上来行礼:“参见王爷!” 林枕书:“公子何在?” 侍卫恭谨道:“公子现下在膳房熬药。” 林枕书摆了摆手:“退下吧!”便径直往膳房走去。行至膳房门口,果见楚卿辞正在膳房里专注地忙活着。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如梦似幻。 林枕书顿住了脚步,慵懒地斜倚门扉,就这么静静地将目光落在楚卿辞的身上,嘴角不由地上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眉眼中有丝痞气又有几分柔情。 半响,见他轻呼了口气,将熬好的药,细细地倒入碗中。他方搁下药罐,便察觉有人靠了过来,那人带着淡淡地清芬的竹香绕到了他的身后。 楚卿辞并未转身,而是清冷地开口:“下朝了?来的正好,药煎好了!”声音却不由地多了些暖意。 林枕书一双手绕过他的腰际,紧贴上了他的背,头自然落下枕在他的肩头:“卿辞,我好想你!” 楚卿辞手覆上他的,任由他抱着:“你……怎么了?” 林枕书在他肩膀蹭了蹭,动情地说道:“好感动,你竟为了我洗手作羹汤。” 楚卿辞满脸一黑:“要夸也该寻对由头!这分明是药!” 林枕书轻笑出声:“都一样,都一样……哈哈哈!” 楚卿辞看着他:“朝臣知道堂堂摄政王,竟是这般地……” 林枕书将他掰转身来,笑意盈盈看着他:“如何?” 楚卿辞睨了他一眼:“傻样!” 林枕书拉近了他:“便是这傻样苦心为你谋划!我革了楚兮辞刑部员外郎一职,换成了你!” 楚卿辞看着他:“王爷这般自作主张,就不怕……”他在他腰部使劲掐了一把“我弄死你吗?” 林枕书轻拉过他的手:“好卿辞,我可是知道你舍不得!况……本王不过是拨乱反正罢了。这礼物……可讨得卿辞你欢喜?” 楚卿辞毫不意外,想必他早将自己调查了个底朝天,当初若不是楚兮辞李代桃僵…… 他看着林枕书:“王爷,怕不只是为了我吧?再者,王爷不是一直在寻找机会瓦解楚家?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对楚尚书下手!” 林枕书轻咳了声:“即便有其他的,也不过是顺便的事。至于楚文晨……楚家势力盘根错节,不光是在京城,在军队中亦有他的人。徐徐图之,方为上策。且朝堂向来讲究平衡,若楚家灭了,最大的受益者便是苏家,到时候一家独大,更难控制。” 楚卿辞笑了,眉眼皆是魅色:“你就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毕竟……我也是楚家人!” 林枕书附在他耳后,轻吹了一口气,语气暧昧:“卿辞,你我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楚卿辞脸色一红,睨了他一眼:“果然是只狐狸!” 林枕书眼眸灿若星辰:“过奖了!卿辞。”话音方落,便低下头想吻上他的唇。 楚卿辞反手挡住了他:“该喝药了!”说着转过身去,将盛放着药汁的青瓷碗递给了他。 林枕书端过来便一口喝尽,却在放下碗时呢喃了句:“卿辞,苦!” 楚卿辞看着他,不可置信道:“我可是听说,王爷连刮骨疗伤都不用麻药,竟是连着点小小的苦都受不住。”他看着林枕书,脸上仍是眉头紧锁,似真的苦,他率先动作起来,翻找着瓶瓶罐罐:“王爷,可知这膳房的糖放在何处?” 林枕书痞痞一笑:“中和一下,便不苦了!” 楚卿辞点了点头,肯定道:“嗯!” 只见林枕书猛地将他拉近了怀里,稍低头便吻上了他娇艳欲滴的唇瓣,舌灵活在他的嘴里搅弄着,汲取他口中的甘甜,良久之后,额头相抵,笑了起来:“卿辞,甜!” 楚卿辞耳根都羞红了:“你……又不正经!” 林枕书瞧他这般样子,更是耐不住体内躁动,拦腰将他抱了起来,快步往主屋走去。 楚卿辞轻呼了声:“王爷!现在方过午时!” 林枕书低头附在他耳边:“俗话说得好,白日宣……” 楚卿辞一抬手将他嘴捂得紧紧地,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 第16章 共赴骁骑营 饭后闲适,睡意自然而生,楚卿辞一沾着床榻,便不觉入了梦乡。 “公子,王爷传您去书房!”有人在主屋门外恭敬喊道,声音不大不小,等了半响未见回应,声音略提高了些,又将话重复了遍。 午后阳光透过窗纱,微有些刺眼,楚卿辞缓缓睁开双眸,嗓子有些微哑又有几分散漫:“知道了,稍后便至。”说完,却又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离末经过,和那人说了什么,那人便转身离开。 又过了半个时辰,楚卿辞双眼朦胧,却已可见饱足之态。他理了理衣袍,方去开了房门,便见离末已等在门口,见他神色,倒是等了自己许久,想着便也就问出了口:“可是有事?” 离末如实道:“王爷在书房等您。” 楚卿辞率先迈开步伐往书房走去,离末快步跟上,又听楚卿辞问到:“王爷这几日忙些什么?”这一想,满打满算,倒是足足三日未见着他人。 离末加快了脚步,看着前面步履生风的楚卿辞,感慨了句,公子轻功可真好!他有些气喘地追上:“北边战事吃紧,京城的将领却还在内斗不休,支援的人选迟迟未定。” 第18章 楚卿辞放缓了脚步,回头看了眼离末:“所以……王爷这几日是宿在书房?” 离末如实道:“嗯!王爷这几日早出晚归,为了不扰您清梦,便在书房将就了!” 楚卿辞扫视了眼离末,眼眸中尽是意味深长:“不用跟着,我自己过去便可。” 行至书房门口,楚卿辞扣响门扉,清冷的嗓音道:“是我!” 林枕书朗声道:“进!”声音带着几分愉悦。 楚卿辞推门入内,没来由地有些慌乱,多日未见,他……有些想他。转身关门的时候,他特地将速度放缓了些许,略调整了情绪。 一阵风过挟着淡淡的竹香,眨眼间,林枕书便飞身来到了他身后,从背后抱住了他:“卿辞,我想你想得快疯了!” 他下巴的胡渣长了出来。下巴落在楚卿辞后颈的时候,扎得楚卿辞刺刺痒痒,连着心也微痒。 楚卿辞唇角微微挑起,像是有了什么主意,猛地转过身来,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微仰着头,笑得明艳而又魅惑,林枕书看得晃了神,却见楚卿辞缓缓地闭上了双眸。 林枕书低吼了声:“妖精!”而后细密缠绵的吻,落在他殷红的唇瓣。 楚卿辞含糊地重复了句:“妖精?”似是要印证他的话,今日的他格外情动,两人做起那事分外地和谐,彼此身心都感觉前所未有的愉悦。 直至一个时辰后,缱绻方歇,书房的榻间犹存缠绵印痕,累叠的痕影中,方纾解了数日难耐的相思。 林枕书又与他温存了片刻,率先动作起来,穿戴整齐后,又仔细帮楚卿辞穿戴好。 楚卿辞目光落在他身上,眸深似海藏着一点小心思,道了声:“有劳了!”话语听着倒像是客套话,并无半分麻烦之意,反倒是藏着几分理所当然。 林枕书很是受用,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将他抱了起来。他抱着楚卿辞稳稳落座在太师椅上:“卿辞,这几日在刑部如何?苏明锐可有刁难于你?” 楚卿辞双眸流转,低笑了声:“怎么?王爷这是……将我当成了孩童,便是谁都可以欺上一欺?” 见他分明意有所指,林枕书拉过二人交握着的手,在他手背上亲了一口:“好卿辞,便是让我欺负了,你也不吃亏不是?”他尾音挑起,旖旎着几近是哄着:“卿辞,莫要计较了,成不成?” 楚卿辞冷哼了声,林枕书见状在他唇上重重地啵了一口,见他脸上又泛起起了红晕,方将一颗提着的心放了放。 林枕书猛地抱起了他,便往外走去:“走!” 楚卿辞仰头看着他,缓声道:“去哪儿?” “军营!”林枕书竟是不顾王府中人的反应,一路抱着他出了王府。 楚卿辞倒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却是将头深深地埋进他的臂弯。他暗暗的想,只怕是楚家开始反击了,兵部虽无军队指挥权,却掌管着军队后勤、武官人事、和布防等事务。而楚家不光楚文晨是兵部尚书,在军队中两名中级将领亦是楚家一脉。 楚卿辞颈侧微偏,余光掠过林枕书。他究竟对自己怀着什么心思,当真是不设防,还是城府至深? 楚卿辞紧了紧环在他腰间的手,无声地笑了,自己不愿深究,也……并不在乎! 林枕书将他托上乌骓马背,自己则利落地翻身上了另一匹马的鞍鞯。缰绳收紧的刹那,两骑昂首长嘶,墨鬃迎风飞扬,蹄声裂地,朝京郊骁骑营方向奔去。 京郊骁骑营位于京城西面方位,依青城山筑营,居高格局,据险而守,背山面水。营区外围挖深壕沟,设双层木栅栏,内层为削尖的树干埋入地下半截,外层涂泥防火。栅栏上建栈道与箭楼,每数丈设瞭望哨。营门道路以石子沙砾夯实,直通京城官道,便于骑兵驰援。 “吁”两匹马在骁骑营门口停了下来,林枕书率先跃下了马。 楚卿辞见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朝他伸了过来,他摇了摇头,一双清冷的眸子浮起淡淡的笑意,一个优雅翻身的动作,衣袂翻飞间稳稳落在地上。 林枕书唇角勾起,不吝夸奖:“啧,我家卿辞不愧是六艺公子,连下马都是别有一番风采!” 楚卿辞睨了他一眼,径直往前走去。 林枕书低笑了声,一撩袍,箭步跟上,与他并肩走着:“卿辞,我问你。对骁骑营可有了解?” 楚卿辞略作沉思,缓缓开口:“就统兵官职来说,便有大将军杜晓笙”他看了眼林枕书,“我倒是差点忘了,他便是你的心腹大将。至于四镇将军,分镇东西南北四方。前两名乃是楚家及旁支所出,至于镇南将军乃隶属于苏家,这最后一人镇北将军,穷苦出身,却骁勇善战,明面上并不投靠谁,倒是各方拉拢的对象。” 林枕书面上笑意渐深:“卿辞一语中的,只是……我听说你这几年随师傅外出清修,又如何知晓这京中局势?” “只不过稍微费了点心思,用点脑子罢了!”楚卿辞回答得自然。 林枕书听及此处,却忍俊不禁:“卿辞呀卿辞,几日不见,你这……骂人的功夫见长。这么说来,大抵那些人便是没脑子的!”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楚卿辞身上:“楚文晨便是之一,否则,又怎么会放着卿辞你这个宝贝不要,却错把鱼目当珍珠?” “启禀王爷,镇西将军和镇北将军又打起来了!”楚卿辞方想开口,便被一爽朗的声音打断。楚卿辞一回头,便见一位身量高大,眉目几分狂野,脸部轮廓如刀削般硬朗,高高束起马尾随着他奔跑的动作而肆意飞扬,好不英姿飒爽。 待其走近又郑重抱拳一礼:“王爷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您当好好管管镇西和镇北两位将军了,三天能掐四回!” 林枕书带着笑意看向他:“反了他们,连你这堂堂大将军的话也不听!” 杜晓笙吃瘪:“王爷,您这话……莫非是在指责我御下无方!” 林枕书爽朗地笑了起来:“有吗?错觉。对了,今天给你带了一人” 他往旁边侧了侧,目光灼灼看着楚卿辞:“楚卿辞,现任刑部员外郎。” 杜晓笙目光落在楚卿辞身上,带着几分审示与探究:“楚卿辞我倒是知道,这几日军营都传遍了,那位楚家的镇西将军前几日便在军中到处散播,好似被加官进爵的是他自己似的。不过……”他顿了顿,“倒不曾想,楚家竟出了个如此绝色的的公子。” 林枕书但笑不语,楚卿辞正想客气两句。 却听得杜晓笙续道:“不过……说到底,这位楚公子也是楚家之人,王爷您倒也是放心。” 楚卿辞……他轻咳了声,清冷的嗓音道:“杜将军,我一大活人在这,这话当着当事人说,您觉得可妥当?” 杜晓笙淡定开口:“本将军虽一介武夫,可也知圣人有云背后不语人短!私以为有话当面说更适合些!”他无辜地看着林枕书,“王爷,您觉得呢?” 林枕书脸上表情已然控制不住,拉了拉楚卿辞的手:“本王觉得……非常有道理。” 楚卿辞睨了他一眼,方想挣开手,却被林枕书握地更紧了。 楚卿辞无奈嗔了一声:“登徒子!” 饶是林枕书一介武夫,不通情爱,此时却也察觉这两人言行举止不同寻常,他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转动,支支吾吾开口:“你们……不会是……” 林枕书顺势与楚卿辞十指相扣,朗声笑了起来,笑声恣意而又放纵:“诚如你所见!圣人没告诉你,非礼勿视吗?” 杜晓笙不死心地举起手,指着楚卿辞:“他……他……他……” 林枕书心情颇好的续道:“他现在是本王的人,本王还得受他管教!” 楚卿辞面色红得不成样子,轻叹了一口气:“王爷,倒也不必如此……”张扬! 林枕书看着校场方向:“想必二位将军已然打完架了,未知胜负如何?走吧,我等前去瞧瞧!” 第17章 乱吃横醋 三人赶到校场时,却见掐架的两人在还激战。长枪交锋间,银色光芒凌空划过。 杜晓笙本欲上前阻止,林枕书却先一步拦下了他。却是转头看着楚卿辞:“卿辞,不若我们来打个赌!” 楚卿辞嘴角似噙着笑意,淡淡地,看得并不真切:“哦?王爷想赌什么?” 林枕书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就赌他们俩谁会赢,如何?” 楚卿辞抬眼看着台上两人,缓声道:“既是赌,那便得有赌注才有趣。若是我输了,我许王爷一个心愿。若是……我侥幸赢了,也请王爷许我一个心愿,如何?”他犹记得欠了张太医一个人情。 林枕书眼中仍是噙着笑意:“甚好!” 林枕书指着台上:“我赌……他,红衣男子,赢!”他顾及到楚卿辞不一定认得了台上之人,故而直接用二人衣服颜色指代,印象中,此前他们二人几次交手,楚青弦胜多败少。 杜晓笙看着二人明晃晃暗戳戳不顾旁人死活,只觉得眼睛都快瞎了!他不动声色离远了些,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第19章 楚卿辞专注地看着高台上比武的两人,其中一人便是镇西将军楚青弦,他乃是自己的堂兄。 不过,楚卿辞在楚家前后不过三年,见过这位堂兄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印象中他恃才傲物,为人张扬了些,倒也并无过分值得指摘之处。现下,见其武功招式凌厉外放,却亦能收驰有度,比上自己倒是高出了些许。 至于另一位,便是镇北将军了,他的武功路数和楚青弦相反,其内力深厚却故意收敛锋芒,不动声色间便如绵绵春水轻易化解对方招式。 这时楚青弦朝着几人的方向看了过来,蓦地身形一滞。 楚卿辞收回目光,眉眼微挑,开口时已带着几分笃定:“黑衣男子,镇北将军,胜!” 他话音方落,镇北将军李今朝直接杀了个回马枪。 楚青弦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李今朝手中长枪已直抵楚青弦胸口。他爽朗笑出了声:“楚将军,承让!” 李今朝收了长枪,上前一步,向楚文弦伸出了左手,作势想将他拉起。 楚青弦气恼地扔了长枪,自行站了起来,鼻孔微动着冷哼一声:“倒是让李将军得了空子!” 李今朝轻咳了声,略尴尬地收回了手。 二人说话间,目光不约而同投向林枕书方向,理了理中衣,顾不得穿上外袍,箭步走了过来,单膝行礼道:“末将拜见摄政王!” 林枕书噙着笑意:“两位将军好不威武!想必……上阵杀敌亦是势不可挡!” 二人对视一眼,军营严禁私下斗殴!他们自知不妥,遂齐齐喊道:“请王爷责罚!” 林枕书摆了摆手:“起来吧!下不为例!” 红衣男子楚青弦将目光落在楚卿辞身上,嘴巴微张间话已出口:“你是……卿辞?” 楚卿辞点了点头,不露声色地看着他,而后抱拳一礼:“嗯!堂兄安好。”便再也无话。 林枕书静静地看着二人,说是堂兄弟,瞧着二人反应,倒是生疏得很。不过……既是卿辞赢了,他倒是很好奇,卿辞会提什么要求,毕竟在他看来,楚美人此前总摆出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至于……现在嘛,林枕书直勾勾地将目光落在楚卿辞身上,他望着自己时,眸中多了几分情动之色,所以“无欲无求”四个字对他来说,倒也是只剩下后面两字。 李今朝看着楚卿辞,有一瞬间晃了心神,他敛了敛神色,抱拳一礼:“想必这位便是楚将军口中惊为天人的刑部员外郎了吧?” 他目光带着几分审示,这几日听楚青弦谈论起堂弟楚卿辞,听得他耳朵都快磨成茧了!如今一见,果是长了一副倾国倾城的好样貌。 楚卿辞清冷的眸子看向李今朝时,多了几分赞赏,回礼道:“过奖了!李将军武艺超群,与北夷的几场战役,更是成了茶楼酒馆说书的钟爱,为凌安国百姓津津乐道。” 李今朝爽朗一笑,如阳光般耀眼:“楚公子过奖了。” 林枕书看着二人,突地心里一堵,面上却依旧沉静,扔下了句:“移步帐内议事!”便率先迈开步子。 楚卿辞与李今朝并肩而行。 李今朝谈起战场,双眸瞬间澄亮,和楚卿辞说到战役时绘声绘色,时而慷慨激昂,时而叹息扼腕。 楚卿辞亦受了他的情绪感染,不由地赞赏道:“将军,实乃保家卫国,铮铮铁骨,着实令卿辞佩服!” 林枕书背对着二人,只觉得楚卿辞的声音搅得他抓心挠肺。相比之下,又觉得李今朝的声音格外刺耳。 骁骑营专门设议事帐篷,其内宽敞透亮,中间置巨型紫檀木军案,案上置放作战地图与军事文书,案周设紫檀木椅若干,案旁立兵器架,陈列陌刀、铠甲、长枪等物。 楚卿辞眼神掠过兵器,伸手轻轻抚过,恍惚间,金戈铁马、沙场点兵的声音充斥耳际。他掂了掂长枪,跃跃欲试。 李今朝见状,主动上前为其介绍。李今朝朗声一笑:“卿辞若有意一展身手,改日来营中寻我,为兄必定奉陪。” 杜晓笙立在林枕书旁侧,轻笑了声:“楚二公子倒是和李将军相谈甚欢!” 林枕书看着二人,眸中陡然变得幽暗,开口时声音变得冷厉:“各位将军坐,正事要紧。” 他看着楚卿辞的时候,不觉又放软了语气:“卿辞,过来。坐本王身边!” 杜晓笙笑了笑,倒是稀奇了,第一回见着堂堂摄政王此般模样。 楚青弦看着在场几人反应不一,嘴角微微上扬,心里暗道了声:“有意思!” 林枕书直言道:“北方战事吃紧,北夷部落频频来犯。诸位,可有应对之策?” 楚青弦:“王爷,北部向来由李将军坐镇。北疆防务纵横三千里,山川要塞、夷部习性,军队惯用战术,李将军莫不是如数家珍,若贸然换人前往,又岂能做到知己知彼?” 李今朝直视着他:“楚将军谬赞!若是换做三年前,那会主将还是王爷,自然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现在嘛……”他话锋一转“北部的军队忠的是楚家与苏家,还是这凌安国,在下倒是要问上一问了!” 楚青弦:“好你个李今朝,当着王爷的面尚且如此胡言乱语,大放厥词。王爷,请您治他个诬陷之罪!” 林枕书抬眸看向李今朝:“李将军可有话说?” 李今朝单膝跪地:“即便要抛头颅洒热血,也当是死得其所!军心不齐,这阵没法打!末将不愿我镇北军白白牺牲!恕末将无法胜任!” 林枕书看着杜晓笙:“杜将军意下如何?” 杜晓笙沉思片刻,方开口道:“末将觉得楚将军所言极是,李将军说得也不无道理!” 林枕书扫视着三人:“如此,便是没个人能出战了?” 李今朝坚定道:“若不是楚苏两大家族手伸得太长,末将愿意出战!” 林枕书头疼,现在的症结不正是在此吗?“看来今日达不成意见了,诸位且再想想,本王改日再来。告辞!” 三位将军起身道:“恭送王爷!” 临走前,李今朝唤住了楚卿辞:“贤弟,你我一见如故!后会有期。” 楚卿辞拱手一礼:“后会有期!” 返程时,林枕书执意要和楚卿辞同乘一马。楚卿辞拗不过,便顺了他意。 林枕书从背后将楚卿辞紧紧地圈在怀里,却仍觉得不够似的,又紧了紧手臂。 楚卿辞双手按在他手上,微侧过头,抬眸看着他,却见他眸中却已是惊涛骇浪,似是在酝酿着狂风暴雨。 楚卿辞眸中清冷,开口时却有几分暖意:“你……怎么了?怎地无端如此?” “无端?”林枕书低声呢喃,而后双腿夹紧了马背,突然放开勒住缰绳的手。脱缰的乌骓马没了束缚,如离弦的箭般疯狂地奔跑起来,却像是没头苍蝇般到处乱串。 眼看着就快撞上大树,楚卿辞急急勒住缰绳,惊呼了声,急急吼道:“林枕书!你疯了吗?” 林枕书眼眸微冷,没了常日里的痞气。他只愣愣地想,卿辞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竟是在吼他,压抑的情绪化作满腔委屈。 极速勒紧的动作,令马乱舞的前肢猛然扬起,马背上的两人却重重地朝前摔去。林枕书就势一捞,抱着楚卿辞飞掠而起,双双滚落近处的野草丛中。他却是在半空中带着楚卿辞翻转了身体,楚卿辞稳稳地落在他的身上。 正值春末夏初,满山遍野山花烂漫,红如骄阳,白胜冬雪,蝶舞翩翩,穿花绕树,空气中青草香混着野花香,甜而不腻。一切都恰到好处,最适宜温存浪漫的景,却因两个别扭的人,显得有些多余。 林枕书抬眸看着身上的楚卿辞,愣住了,嘴唇张了张,终是撇了撇,默不作声。 楚卿辞本想斥责他几句,却是在看到他这般样子后,彻底没了脾气,他俯下身,莹白玉手抚着他密密扎扎的胡须,拇指细细摩挲着他的双唇,而后将自己柔软殷红的唇瓣覆上他的,蜻蜓点水般一下一下轻啄着,几乎诱哄般:“现在,可愿说了?” 林枕书有些茫然,却是沉默不语。 楚兮辞趁机翻下了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坐起身来,两手撑着的地方赫然开着鹅黄雪白的小花,他轻撵着,有些心慌意乱:“你既无话可说,那……我走了!”他假装起身。 林枕书一抬手握住他的手腕,下定决心般,低而缓地开口:“我……不舒服!” 楚卿辞眸光复杂地落在他的脸上:“哪儿不舒服?” 林枕书拉过他的手,其手心被花瓣染成了彩色,衬得他莹白的手更加地好看了。林枕书将二人交叠的手落在自己的心口处:“这儿!” 楚卿辞愣住了,修长手指轻点他的心口:“这儿?”见林枕书重重地点了下头! 楚卿辞温声道:“为何不舒服?” “你眼里只有他李今朝,看他时,眸中皆是欣赏。而你,看我时……”他别过头侧过脸,避开楚卿辞的目光,声音愈发低了下来:“他,究竟哪里比我好?他那般看着你,你竟也不知躲一躲。” 第20章 楚卿辞彻底懵了,没想到他介意的、生气的点竟是这个,他有些微冷的手掌抚上林枕书的侧脸,轻轻一带,迫使他的脸朝着自己,忽而低笑出声:“所以,堂堂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这是……醋了?” 林枕书猛地一扯,将他带进自己怀中,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语气有些无措又有些气恼:“你,笑什么?没看出来,本王在嫉妒?” 楚卿辞笑容愈发深了:“你乱吃什么横醋!”他笑得浑身轻颤起来,眉眼含笑着抬起手勾住他的脖子,微弓起上半身,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林枕书本能地噙住,吻着吻着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方想松开,便听楚卿辞一口温热的气吹在他的耳畔:“我对你……” 他缠绕着与林枕书十指交缠,而后将交叠的手放在自己的心上,眉眼中柔情似水:“枕书,这里很小,此生……便仅容得下你一人。”说完主动献上自己的吻。 林枕书紧了紧交握着的手,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微哑:“卿辞!我的好卿辞!”他珍重地在他眉间落下一吻。 正当楚卿辞以为这场慌乱会戛然而止时,林枕书的吻流连至他的双眸,仔仔细细地在他的鼻尖、侧脸、耳畔吻过,复又回到他的唇上。 不待林枕书抵开牙关,楚卿辞已朱唇轻启,探出的粉舌与他的碰在了一处,舌尖试探着轻舔交缠,惹得彼此阵阵轻颤。 缠绵温情中的两人逐渐迷离。恍惚中,楚卿辞只觉得今日比起往时,他要自己要得更狠了。意乱情迷中自己和他仿若两叶扁舟,起起落落间,一遍遍登临高/潮。 第18章 肚子里的蛔虫 离末见林枕书回了王府,方想上前请安,待及看清他怀抱之人,一个极速掉转,圆润地跑开了。 楚二公子现在出入王府皆由王爷抱着,着实让人羡慕,可……又想到始作俑者正是他家王爷,他脸不由地一红,一时竟不知该羡慕谁。 二人进入主屋,林枕书小心翼翼地将楚卿辞放到床上。 看着楚卿辞周身绵软柔若无骨,脸上仍是缱绻未消,他眸色暗了暗喉咙一紧,手不自觉又扶上楚卿辞的腰身。 楚卿辞嗔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林枕书!”清冷的嗓音却不觉有些旖旎。 林枕书见状,嘴角噙着痞笑,眉眼含情道:“我在!”手上动作却愈发放肆。 楚卿辞彻底无语,腿上一个动作,朝他踢了过去,声音清冷无力:“再不圆润走远点,让你以后都动不了!” 林枕书急急闪身,避开他的攻势。 楚卿辞方松了一口气,却见林枕书快速逼近,一只手握住他的脚踝,楚卿辞往后仰去,径直倒在了床上。 林枕书顺势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一只脚抵在他的腰腹,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低笑着:“卿辞,踢坏了,你可就要守活寡了!” 楚卿辞脸上一红:“流氓!”随后抬起双手,轻捏着他的脸颊:“你这脸倒是如城墙一般厚!” 林枕书反握住他的一只手,拉至嘴边细细吻着,从掌心流连而上,轻咬着他莹白纤细的指尖。 楚卿辞忍不住轻颤,开口时清冷的嗓音不禁带着些嘤嘤声:“不行了!再折腾下去,骨架都拼不起来了。” 林枕书自喉咙溢出轻笑:“卿辞,你这话说得,本王倒是和禽兽似的。” 难道不是吗?楚卿辞睨了他一眼,索性闭上了眼! 林枕书看了他一眼,在他双眸上轻吻了一口。一只手爱怜地抚过他的腰腹,而后落在他的后背上。 楚卿辞只觉一股内力缓缓输入他的体内,而后暖流在周身游走,四肢百骸瞬间舒展开来。闭着的眼眸弯起了个细微的弧度。 片刻后,林枕书收了内力。倚靠着床头,将他捞进怀里。 楚卿辞一缕墨发垂在前胸,林枕书手指漫不经心地缠绕着。 想到二人在校场的赌约,他倾身看着他:“卿辞,你的心愿是?” 楚卿辞被他突如其来的发问,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张太医之子,擅长制毒。据张太医所言,其武艺高深。他倒是满腔热血,一心想跟着王爷建功立业。” 林枕书不作犹豫道:“既是卿辞你举荐之人,自是可以!只是……卿辞你,是何时和张太医熟识的?”毕竟据他所知,二人并无交集。 楚卿辞强撑着困意,声音低低开口:“受某人牵累,九转离魂散所需的两味药,便是找张太医儿子讨要的,这才欠下的人情。” 某人?不正是自己嘛!林枕书眉眼含情,将他用力搂着:“卿辞,这人情既是本王欠下的,理当由本王来还!至于心愿,先欠着,等你哪天想到了,再来与本王说。” 也不知楚卿辞听没听清,嘤嘤嘤的低声呢喃着“枕书……”便合眼睡了过去。 林枕书看着他,眸深似海:“卿辞,此生得你,夫复何求!” 次日,林枕书着人传张太医之子张然过府。 张太医千叮咛万嘱咐:“务必好好感谢楚家二公子,多亏他美言。要谨言慎行,摄政王府这水太深了,若不是你执意跟着他,为父真不想你趟这浑水。另外,务必牢记,切莫以毒害人!否则,莫说王爷容不得你,便是为父也饶不了你!” 张然跪地一拜:“父亲请放心!孩儿定牢记于心。” 当日未时正刻,张然便过府求见。 离末王府门口迎他,只见其一张娃娃脸,一身素衣,打扮颇有几分游侠的味道。笑起来时,一脸无害,脸颊两侧酒窝深深,格外明显。让人不由地生出好感。 离末心中暗自赞赏,倒是个明事理之人,倒是掐着时间过府,若再早些,王爷还在午枕。他浅笑道:“张公子,请随我来!” 张然抱拳一礼:“大人客气了,唤我张然即可!多谢大人。” 离末回礼道:“那公子也不要称我为大人了!唤我名字即可,在下离末!负责王府守卫和大小事务。” 他轻叹一声,说来在这王府他还真是管着大小事务,又当侍卫御敌又当管家操持王府事务,还要跑腿传信……难呀!所幸,王爷不曾亏待自己。 二人步入王府正厅,便瞧见林枕书和楚卿辞撩帘自内堂而出。 张然重重跪地,对着林枕书行礼道:“小人张然,拜见王爷。”他其实也没见过林枕书,只不过看王爷周身气度华贵,虽面上带着浅淡笑意,眼眸却透着一股精明和威严。 至于楚二公子……他对着楚卿辞的方向,又是跪地一拜:“拜见公子!” 他抬眸望向楚卿辞,适才慌乱并未看清,这下一看,双眸突然瞪大了些,他忽又觉得不妥,低下了头。 林枕书看着他的反应,轻笑了声:“起来吧!怎么,觉得公子惊为天人?” 楚卿辞轻咳了声,一口茶水急急咽了下去,险些噎到,而后冷然地睨了林枕书一眼。 张然见林枕书倒是和传闻中的不一样,这般瞧着,倒像是个平易近人的兄长。 只不过,待日后,他便晓得,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也只有在楚卿辞面前才是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他胆子大了起来,头如捣鼓:“男男女女算起来,属下从未见过比公子更好看的人!” 属下?楚卿辞清冷的眸子觉带着笑意,他倒是机灵,这便是表了衷心。 林枕书爽朗地笑了起来,很是受用:“你小子倒是有眼光!随后让离末带你熟悉下王府。” 张然复又跪地:“王爷,小人终日捣鼓一些毒药,怕是不适合呆在府中。” 楚卿辞看了眼林枕书:“王爷,我王府近处可有适合炼药的地方?” 林枕书:“王府隔壁的别苑倒是适合,只是荒废已久,倒是得找人收拾出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他看着张然,“你意下如何?” 张然兴奋道:“谢过王爷,公子!” 林枕书目光略带审示:“听你父亲说你武艺还不错,可愿比试一番?” 楚卿辞看了眼林枕书,暗道了声:果真是只狐狸!明着便试探起来了! 张然倒是没想那么多,爽快地便应下了。 林枕书指着离末:“便由你和他打!若是输了,接下来三日,王府的卫生便由你包了!” 离末洗耳恭听,等着他下半句话,怎料,听得林枕书复又开口:“还不开始?” 那边院子前面的空地上,张然撩袍已做了准备! 离末…… 楚卿辞见着林枕书,果然腹黑!他接口道:“若是你赢了,本公子送你一瓶疗伤圣药!去吧!” 离末登时眉开眼笑:“得嘞,谢过公子!” 随即纵身一跃,轻点足尖,一个起落间已至张然面前。 楚卿辞看着台上的张然,话却是对着林枕书:“王爷觉得张然如何?” 林枕书目光亦跟着投向张然:“看起来倒是心无城府之人。我已命探子调查过,目前没发现其不妥之处。看他武功路数,倒是有几分坦荡。” 楚卿辞赞同地点了点头:“先观察些时日,若是可造之材,王爷不妨将他放到骁骑营磨炼一番,或能改变现下平衡的局面。” 第21章 林枕书目光重新落在楚卿辞身上:“所见略同!卿辞,你真是让本王惊喜!要么说你那老爹眼盲心瞎。” 楚卿辞睨了他一眼:“好端端地无故提他!” 林枕书本就和他挨着坐着,顺势轻拉了拉他的手,陪笑道:“我的错!” 而后倾身靠近了他,唇似有若无的划过他的耳际,声音旖旎道:“夫君错了!” 夫君?开什么玩笑!只是……夫君?这两个字莫名熟悉,仿若此前曾唤过。楚卿辞面上一红,旋即瞪了他一眼! 林枕书心情愉悦地和他来了些许距离,继续看着台上二人。 离末武功招数沉稳,看得出来内力浑厚而又训练有素。 张然武功灵活多变,倒像是杂糅了各家所长,又自成一体。 二人一时竟难分胜负! 离末鬼使神差地想到,此前看过王爷抱着公子走路时步履生风,他突地灵机一动,极速逼近。 张然一时心神不稳,持剑的手一晃。 最终离末以半招险胜! 离末收了剑,对张然拱手一礼:“承让了!” 张然抱拳,反倒是称赞道:“离末兄不愧是王府统领!等我再练习练习,再与你切磋!” 林枕书目光仔细落在张然脸上带着审示,直至看到最后,唇角才勾起一丝弧度。 楚卿辞不动声色地看着林枕书的细微变化,又暗道了声:老狐狸! 林枕书猛地回过头来,眉目含笑看着他:“卿辞,可不能无端骂人!” 楚卿辞无辜道:“我并未开口!” 林枕书眉眼挑起:“卿辞,心里骂也不行!” 楚卿辞:……他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吗?! 第19章 美人有毒 正值休沐,晴光方好,林枕书抬眸看了眼淡蓝天空,连再寻常不过的云朵,也显得格外顺眼可爱。 今日,他宣布了件王府大事,便是将王府的管家权交给楚卿辞。 只是……对于他的这个决定,王府上下哗然,楚美人幽怨,一早上竟再没理会过林枕书。但无论如何,此举便是坐实了楚卿辞在王府的地位,若是婚嫁了,那便是名正言顺的王妃,现在也只不过差了个仪式罢了! 林枕书心情愉悦地想,哪天寻个极好的日子便把这仪式给补上。 书房内,精致的紫檀木书案上笔墨纸砚一一陈列,林枕书素手执笔,嘴角笑意深深,微闭上了双眸想着他的容貌。再次睁开眼眸时,朱笔不作迟疑地落下,笔墨勾画游走间细细铺陈,浓淡相宜,一位翩然绝色谪仙般的公子跃然纸上。 停笔收锋时,他嗓音清朗唤了声:“离末!”见他入内,他珍重地将画递了过去:“寻个匠人,将此画裱起来,挂在主屋!” 离末方欲离开书房,便见苏清柠匆匆入内,唤了声:“水!本公子快渴死了!” 林枕书轻笑了声:“来人,给苏公子看茶!” 苏清柠目光落在离末身上,却见他拢了拢手中的画。 苏清柠伸长脖子,更加好奇了:“哦?什么好东西?” 离末微冒冷汗,为难地看着林枕书。 林枕书冲他摆了摆手:“还不赶紧去办!”话音方落,离末竟是提了内力一溜烟跑远了。 不一会儿,侍卫便端来了茶水。苏清柠也顾不得画不画的事,猛灌了几口。 林枕书上下扫视了他一眼,轻笑出声:“啧!怎么折腾成这般样子。被抢劫了?” “抢劫?我倒是想,本公子要钱有钱要颜有颜。可惜……”他幽怨地续道,“自从你砍了楚兮辞的手臂,楚文晨和疯了似的,兵部上下不眠不休好几日,还打着勤勉的旗号。他这是报复不了你,把满腔的恨意倾注在我身上,还不好做得太明显,倒是平白拉着兵部上下做垫背。” 他看着林枕书,突然顿住:“我看文澜你倒是红光满面,可是有喜事?” 林枕书轻咳了声:“你不是最喜无尘师傅的话,近日我偶得了一幅,待会儿便让人送至你府上。” 苏清柠眉目舒展,爽朗的笑了起来:“倒也不用那么麻烦,我走得时候顺上捎上便可。” 林枕书轻笑了声:“也好!对了,你在兵部可有什么发现?” 苏清柠:“还真有一事,昨日楚青弦来刑部拜访!怕也是为了北方战乱一事。不行,就先派李今朝出去顶一顶。虽说也不一定抵挡得住,至少表明了凌安国积极应战的态度。如今,这般躲着,北方夷族还以为我们怕了他,就更加猖狂了。且……边关将士和百姓亦需要安抚。” 林枕书看着手中的奏折:“朝臣亦是上奏请求李将军出战,只是……他所言亦不无道理,有苏楚两家安插在镇北军的人马,李将军指挥起来处处掣肘,关键时刻还恐腹背受敌。且他还是太傅的义子,更不能轻易出战。” 他眸中闪过一丝犹豫:“若是有第三人能制衡楚苏势力便是再好不过了!” 苏清柠听着他的话逐渐觉得不对劲,意识到他话中有话,突然叫了起来:“文澜呀文澜!你这如意算盘打得!都快崩我脸上了!” 林枕书爽朗地笑了起来,从绕过桌案,在苏清柠旁边的椅子落座:“知我者莫若苏清柠!我思来想去,也就你最合适了。换做旁人也不是不行,但是效果必定得大打折扣。有你在,楚苏两家势必有所忌惮,反倒利于行事。” 苏清柠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啧啧!果然是只老狐狸。你这也太过了!我刚升兵部侍郎,你便让我去领兵!合适吗?而且,本人全无作战经验!” 他睨了眼林枕书,见林枕书眼眸中闪过精明:“得!我懂了,你就是让我去营中当个靶子!” 林枕书郑重地抱拳一礼:“凌安国人才济济,本王能倚仗的却也不多!子恒你,便是这其中之一。” 苏清柠冷哼了声:“你也别给我灌什么迷魂汤!你呀,一开始便是将我算计在内了吧!” 林枕书嘴角扯了扯:“子恒,只要目的是一致的,倒也不必那么计较了吧!你若点头,李今朝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另外,张太医之子张然武艺高强,精通医术,本王亦会命他和你同往。” 苏清柠看着他:“文澜,果然是走一步算百步。” 他终是轻叹了口气:“答应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他神色忽地暗了下来:“近日,我查得一些线索,子允的是或者和楚家有关。当初放线索给……苏明锐的,便是楚家之人。当年追查未果,乃是因其逃到了江南,近日,才回的京城。若我离开了,怕是线索又断了!” 林枕书眸光闪动:“此事你大可放心,我定会彻查清楚,子允不仅是你的知己,亦是我的挚友。” 苏清柠脸色沉静:“什么时候出发?” 林枕书沉思了片刻:“至少得半个月之后!这段时间你先到骁骑营熟悉下作战情况。圣旨明日下达军营。若有需要,你可寻卿辞帮忙,刚好他在刑部也便宜行事。” 苏清柠看了他一眼,似是想看穿他的心思:“你既要对楚家出手,为何还要将楚二公子放在身边?你当真就这么信任他?” 林枕书突然笑出了声:“子恒呀,我不也是这么信任你?况……” 苏清柠等着他说完后半句,却见他嘴角不自觉上扬了个好看的弧度。 在苏清柠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林枕书开口道:“我心悦他!” 苏清柠轻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好自为之!希望他不会负你!”情之一字,最是难解,他自己都还未参透,又何必掺和别人的因果!” 送走苏清柠,林枕书回到主屋,见那幅画已被挂在了墙上,却未见楚卿辞踪影,房间被收拾的齐整,几本楚卿辞常日里搁在桌案的的医术却不见了。他突地心里有些慌乱,两步并作两步,按住衣柜的手迟疑了下,方打开衣柜。 看着衣柜中,他的锦袍还和他的挨在一起。提着的一颗心,方放了放。只是……见侍卫经过,林枕书唤住了他:“可看到公子去哪里了?” 侍卫行礼道:“禀王爷,适才,属下看到公子往王府后门方向走去。” 林枕书:“下去吧!”后门?王府别苑?去找张然?他隐隐地有点不舒服。想着,脚步便不听使唤地往别苑走去。 王府别苑,不过几日功夫,便被张然整理地有模有样。别苑变得开阔明亮起来,院中新增了两个药炉,一处制毒,一处制药,几十种草药正在晾晒着。 行至别苑不远处,便听见楚卿辞与张然交谈的声音。林枕书嘴角牵起,听起来他心情颇好! 张然看着楚卿辞里外忙活,一早上便制出了几罐药丸,他的眼睛亮了亮:“公子,你的医术可真好!我看您这炼制的药丸,倒是比我那老爹,高明了不少。” 楚卿辞轻笑出声:“你过誉了。张御医的医术我可是知道的,绝不在我之下。” 他说话时,声音婉转悦耳,听得林枕书心尖一颤。 张然心里替老爹开心,面上却别扭着,他撇了撇嘴:“就是为人古板守旧了些,总叨叨着要遵守前人的方子。凡事总得有人做这第一人,否则,前人乃至前人的先人,又是怎么破旧立新的,公子你说是与不是?” 第22章 “我嘛,私以为……张然你说的非常在理!”楚卿辞暗道果然没看错,倒是很有干劲的年轻人。 他见张然动作未停,便凑近了些看个清楚:“这几味草药都是剧毒,合在一起可有妙用?” 张然瞥了一眼院落不远处,见林枕书远远地站着,一想到王府中人的传言,又见楚卿辞一早上心事重重,他神秘兮兮压低了声音,说了什么。惹得楚卿辞面上一红,却还是不确定地开口:“当真?” 张然郑重地点了下头:“当真!” 张然伸手抹了点膏药正欲抬手,楚卿辞对着他摇了摇头,而后伸出手取了点膏药轻点在自己的唇上。 林枕书一个飞跃闪身便到了二人跟前,他一手握住了楚卿辞的手腕:“你,涂得什么?” 张然……我让你涂脸上,没让你涂唇上呀!见着林枕书那副紧张的样子,他叹了声,这两人可真会玩,索性他也装死。他边跑开了些距离,边喊到:“毒药,必须马上解!再晚就来不及了!” 楚卿辞清冷地看着林枕书,却是一言不发。 林枕书冷厉地朝张然的方向看了一眼,想杀死他的心都有了,只是现下正事要紧。 林枕书目光复又落在楚卿辞身上,抬起手,指尖擦着楚卿辞唇上的“毒药!”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似的,他的唇本就殷红,此时更是红艳艳的,仿若是邀自己一亲芳泽。 毒便毒死吧!林枕书眸深似海的看着他,仿若做了个重要的决定,他一手揽住楚卿辞的腰身,一手轻捏着他的下巴,低头便吻了下去。 怀中之人热情似火,恋恋不舍分开的唇瓣更加肿胀了。 楚卿辞唇边分明挂着一抹笑意:“怎么,不怕被毒死吗?” 林枕书嘴角噙着笑意,眸亮如星:“怎么可能是毒药,卿辞!你何时学的?还会拿我寻开心了。” 楚卿辞绽开一抹明艳勾人的笑,林枕书一时爱怜,又想吻下去,哪知竟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卿辞你……谋杀亲夫!”话音方落,便彻底晕了过去。 楚卿辞反手揽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毒不死你!让你自作主张!” 他轻笑出声,低下头,在林枕书的额间落下一个轻吻,而后抄手抱起了他,心情颇好地离开了别苑。 第20章 整顿骁骑营 楚卿辞抱着林枕书回到主屋,哪知等到了日暮时分,林枕书还未醒来,反而见他的嘴唇肿胀异常。 楚卿辞看着俊朗不凡的他,如今成了这般样子,眸色暗了下来,也顾不得计较他的擅作主张。匆匆便返回了别苑。 张然又在倒腾他的毒药,见到楚卿辞竟无半分反应,他不禁好奇道:“咦,公子,那药对你竟无半分作用。”他围着他绕了一圈,“也不对,好像公子又美了几分!” 楚卿辞轻咳了声:“我无事,只是王爷的嘴唇红肿,至今未醒,你可知为何?” 张然沉思道:“当是王爷对其中的草药比较敏感,喏,这是解药!至于公子您,看着无碍!吃与不吃倒是无所谓。” 楚卿辞看了眼张然,轻叹了声,拿起药丸,又闻了闻,自己先吃了半颗。 张然这下不乐意了:“公子,好伤心,你竟不信我!” 楚卿辞温声开口:“倒也不是,只是……”他脸上一红,“我不愿他无端又这副样子。” 楚卿辞暗自想,既已小惩过,便也不和他计较了,毕竟说到底他也是为了自己好。 也不知道张然听没听懂,只听他应了一声:“哦!” 确定药没问题后,楚卿辞告别张然便离开了别苑。 药丸稍苦,林枕书想是养尊处优惯了没怎么吃过苦,即便是睡着了,也是轻皱着眉头,悉数吐了出来。 楚卿辞见他这般样子,无奈地叹了声:“冤家!”只好将药丸含在嘴里,喝了半口水,轻捏着他的嘴巴,嘴对嘴将药渡进他的口中。 随着林枕书喉结上下滚动,“咕噜”一声,将药悉数吞了进去。 楚卿辞方想起身,腰身却被一双温热的手环住。方离开的唇,复又落在对方的唇上。 楚卿辞轻呼了一声,看着近距离的那张脸,双眼清亮,分明早就清醒,他脸上微有愠色,略有气恼地轻咬着林枕书的唇。 林枕书反倒温柔的与他唇舌交缠,他轻笑出声:“卿辞,甜!” 楚卿辞与他拉开了些许距离,喘息时有时无落在他的脸上,见他唇已恢复如常,他柔声开口:“你现下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林枕书将他的头复又拉了下来,二人额头相抵,四目相对,气息缠绵在一处。 林枕书见他神色有些慌乱,轻舔了下他的唇:“楚二公子,这是……心疼了?” 楚卿辞敛了敛神色,眸色清冷:“哪个会心疼你!” 林枕书见他嘴硬心软,无奈道:“卿辞呀卿辞,你此前满身是刺,现在却满身是毒!” 楚卿辞嗔道:“那你还不离我远些!” 林枕书紧了紧落在他腰间的双手,温声开口,言语中皆是欢喜:“不过……卿辞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楚卿辞伸手在他腰间掐了一把:“让你下回再自作主张!” 林枕书反手将他的手拉了过来,与他十指相扣。目光灼灼地盯着楚卿辞,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得今日的他格外地美艳,比起常日里又美上了几分。他一个翻身将楚卿辞压在身下,轻咬着对方的耳垂,声音低哑:“下回不敢了!原谅夫君这一回,可好?” 如何能说不好,楚卿辞方想开口,却见他双眸中已满是情动之色,最后一声“好!”字被林枕书含在了嘴里,吞进腹中。 玉色纱帐低垂,轻掩满室旖旎。 随着一道圣旨下达,满朝哗然,骁骑营亦是议论纷纷。 楚青弦在帐内,直接捏碎了手中的茶杯:“开什么玩笑!一个上任不久的文官来将军。难不成觉得在座诸位,还不如他一个文官不成!” 杜晓笙嘴角抽了抽,摄政王是怎么惹怒众人怎么来,不过……几人能有他的魄力,各种势力僵持不下,打破平衡,确然是个好办法,他暗道了声佩服。 “呦!这位将军气性怎地这般大?”来人未见其人已闻其声,接着一双纤长细白的手,撩了帐篷,满脸带笑地走了进来。 楚青弦一看苏清柠一张白净的脸,活脱脱就是一小白脸!怎能上阵杀敌,不屑地轻嗤了声。 五人中唯杜晓笙和苏清柠熟识,他率先起身,拱手一礼:“苏将军好!” 苏清柠笑意盈盈道:“末将见过杜将军!此次,皇上命我为副将乃是为了全力辅助镇北将军。” 李今朝不动声色地看着苏清柠,他倒是想看看他的应变能力。 苏清柠扫视着帐中其余三人,忽而嘴角上扬:“前日在下路过酒馆,只听里头听书的在那编排李将军,说是有一女子……” 其余二人眸中皆是好奇,巴不得伦长了脖子。只有李今朝一脸平静。 却见苏清柠话说一半,便没了下文。其余两位将军皆好奇道:“然后……” 苏清柠见三人反应,已确定了李今朝身份,他径直走到李今朝面前:“末将苏清柠,参见李将军。”说着单膝下跪。 李今朝眸中闪过赞赏之色:“苏将军,请起!”随即扶住他的手臂暗暗发力。 苏清柠暗骂了声孙子,面上依旧带着盈盈笑意,反手握住李今朝的手臂,使上了七分内力。 李今朝吃痛放开了他,一番试探,便已知他远非看起来那般文弱无害,也对,他只不过是文官不是文弱,若真是,又怎会堪以重任! 楚青弦并不知苏清柠会武一事,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苏清柠供的一直是文官。 见苏清柠显是得了李今朝的认可,这两人勾搭在一起,怕是苏家的势力便要超过楚家了。他亦有意试探:“苏副将,军营讲究的是拳脚功夫,可不是随便什么人,便能胜任这副将一职的!” 苏清柠理了理身上的衣袍,楚青弦见了更加不屑了! 苏清柠笑得云淡风轻:“哦?那依楚将军之言,待如何?便是我自诩武功高强,想必楚将军亦是不信。”他长叹一声,“楚将军,真叫人好生为难!”随即他朝楚青弦抛了个眉眼,心道恶心不死你。 楚青弦满脸一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喂!你说话便好好说话。拳脚上见功夫!请吧!” 其余几个人也想看看苏清柠武功深浅,故而并非出言阻止。 苏清柠自是知道几人心思,他扫视了几人,心中骂了两句。率先迈开了步子:“既然楚将军有此雅兴。末将愿意奉陪!” 有热闹可看,其余几位将军巴不得!纷纷随同二人到校场! 楚青弦拿出自己惯用的长枪,长枪已跟着他上阵杀敌许多年。他手拿长枪往高台一阵,便已是威风凛凛。 苏清柠从兵器架上选了几把长枪,放在手中掂了掂,眉头微蹙,长枪略重不称手。 第23章 这时有一把较为精致的银枪递了过来,苏清柠抬眸一看,见是李今朝,他接过在手中试了试,非常称手:“李将军这兵器倒不像军中所用。”军营所用长枪对锻造有严格要求,重量一定要够,可这把长枪,倒是如剑一般轻盈。不过还是很合苏清柠的眼。 李今朝爽朗道:“苏将军。好眼力!此乃外邦之物。乃是我第一次征战的战利品。” 苏清柠握紧长枪随手舞动了几下,极其称手:“谢过李将军!” 楚青弦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前两天输给了李今朝便心有不悦,今日若是还输给了苏清柠,怕是脸面挂不住,他手心薄汗微起。 苏清柠面上仍挂着笑意:“请吧,楚将军!” 楚青弦长枪凌厉,枪锋过处,呼啸声长鸣。其长枪一转,直直刺向苏清柠。 苏清柠早已敛了笑意,全力应战,其招式轻盈灵活多变,不断避开攻势,又紧接着出招,迎击而上。 楚青弦微觉不妙,与苏清柠过招时总有种打在棉花上之感,一股力量无处发挥,被吞没其中。两人着着实实过了五十招有余。 苏清柠见好就收,轻轻一跃,飞掠下了高台。只留楚青弦愣在原地,不过他亦知再打下去,也未必能胜,随即冷哼一声,离开了校场。 在场众人惊愕,随即爽朗大笑起来。纷纷围了过来。 杜晓笙走过来,拍了下苏清柠的肩膀:“苏将军,果真是位妙人!” 李今朝目光落在苏清柠身上,见他潇洒地吹了下额间乱飞的发,对杜晓笙拱手一礼:“杜将军过奖了!” 苏清柠抬眸目光和李今朝的汇在一起,而后绕过杜晓笙,笑意深深地朝着李今朝走来,双手恭敬地将银枪递还李今朝:“再次谢过李将军!” 李今朝笑意深深,眸中意味不明:“宝剑赠英雄!若苏将军不弃,这把银枪便赠与苏将军。算是……入营礼!” 其余几人暗自腹诽,骁骑营什么时候多了这项规矩!不过转念一想,也并未在意,只道是李今朝有意拉拢苏清柠! 苏清柠收了银枪,手腕轻转间,银枪亦闪出好看的弧度。他嘴角绽开了个漂亮的弧度:“不蛮将军,这把银枪末将耍着顺手!感谢将军相赠!”他想着回头再备一份礼送他便是,礼尚往来,情意也便有了! 他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这把银枪在送给他之前,日日挂在李今朝的床头。 李今朝凝视着苏清柠,声音低沉悦耳:“不若由我带苏将军熟悉下军营?” 苏清柠回以一笑:“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李将军,有劳了!” 李今朝今日话格外的多,常日里大概一个月讲的话也没今天之多! 苏清柠乐在其中,在心里暗自评价道他倒是个好相与的! 第21章 为其缝补十指受伤 林枕书坐于高台之上,他扫视了一眼大殿,发现今日倒是无一人告假。这才想起来,后日便是祭天大典。 在凌安国祭天大典与战争并列为国家大事,乃是为祈求凌安国来年国运亨通。 届时文武百官莫不是盛装出席,毕竟谁也不想触了霉头,成众矢之的。 幼帝尚显稚嫩的嗓音响起:“祭天大典在即,礼部与内务府已操持了月余!届时,诸位大臣可务必都要到场。” 群臣异口同声:“臣等谨遵圣谕!” 楚文晨出列:“老臣犹记得,那年摄政王大败北夷归来。捷报抵京时,先帝正率群臣于龙文坛行祭天礼,当即以顺天凯旋之名,命礼部开内库取御用织金妆花缎,制成四爪蟒袍,先帝朗声道:蟒衣加身,当永守社稷如守边关。” 他顿了顿,言辞恳切道:“如今北夷战乱,明日大典,摄政王若再着此袍,定可让万民睹我朝战神威仪,彰山河永固只意!” 群臣听得热血澎湃,齐齐下跪高喊:“臣等附议!”如今林枕书一言堂,手段强硬,更是让他们怀念先帝在位时施行的怀柔之政。 林枕书无声冷笑,楚文晨这老狐狸,故意挑起蟒袍,倒是惹得群臣激愤,他们当然怀念先帝!仁政施行,天子权威减了一半,即便群臣犯错,也是小惩大诫!施政的那些年,君不君,臣不臣,倒是让他们好拿捏。 至于那件蟒袍,他叹了口气,犹记得肩膀处破了个洞! 林枕书睨了楚文晨一眼,他无端拿出此事来说,必定是有所察觉,只是……他又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群臣面面相觑,幼帝看着林枕书:“皇叔,意下如何?” 林枕书轻笑了声,听不出情绪:“既然诸位是诸位的意思,不如成全了各位!” 幼帝松了一口气:“诸位大臣平身!” 群臣各怀心思,楚文晨则是一副看戏的姿态!据他所知!当年制作那件蟒袍的宫人在一场大火中丧生,工艺也随之失传,后面几年竟再也未见过此工艺。前几年,派去刺杀的刺客,回禀说伤其肩膀。如此说来,那件蟒袍如当是缺损才对! 只是,他抬眸看了眼林枕书,不料和林枕书的目光碰个正着,他心中一慌,忙低下了头! “楚大人,请留步!”苏明锐远远地唤住了楚文晨。 楚文晨朝他拱手一礼:“苏大人,可是有事?” 苏明锐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在下着实陪你楚大人,公然给摄政王挖坑,就不怕得罪他吗?” 楚文晨讶异道:“苏大人何出此言?在下只不过为着江山社稷,苏大人可是误会了什么?” 苏明锐拍了拍他的肩膀,与楚文晨并肩走着,嘴角扯了扯,朗声笑了起来:“楚大人,不若在下做东,一块去喝两杯?” 楚文晨看着他,笑了笑:“请吧!苏大人!”他没打算和苏明锐言明!只不过,他倒是忘了,有一回醉酒后自己得意忘形地大放厥词,说是破了战袍。 苏明锐余光看着他,今日他又一次触碰林枕书的逆鳞,楚家怕是越来越难以保全了!倒是他苏家……如今苏清柠又入了军营,势力渐盛。 无论他苏清柠怎么想,只要他还姓苏,辱也好,辱也罢,都必定将他与苏家绑在一块! 在识时务这方面,他自认比楚文晨高明不少! 林枕书回到府中,见楚卿辞并未在主屋,便问道:“公子何在?” 离末支支吾吾道:“公子又去别苑了!” 离末抬眸小心地看了林枕书一眼,果然王爷一提到公子笑意便压不住。 一想到楚文晨不要命的给自己挖坑,林枕书敛了敛笑意:“对了,本王那件织金妆花缎蟒袍可是在库房?” 离末想了想:“在的!前两日公子去查看库房,属下亲眼所见!” 林枕书:“速去找出来!” 离末:“是!王爷!” 不一会儿,离末便将蟒袍取了过来,一看肩膀上的破洞,果然……他一只手扶额,叹了声:“走!带上蟒袍,随本王去一趟如意坊!” 二人径直到了京城最大的绣坊如意坊。 绣娘们手指灵活翻飞,手中的线上下穿梭。花鸟图案栩栩如生,融色针法叠绣牡丹花瓣,接针绣实虚针留白,虚实相应。远观如画,近看千丝万缕藏玄机。 林枕书见此处绣娘绣艺高超,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即向坊主表明了来意。 坊主一听是织金妆花缎,便为难道:“织金妆花缎乃是多年前皇宫特有的工艺,并在民间流传。” 林枕书续道:“若是银两的问题,坊主大可放心。在下愿出千金!” 坊主一听便已知其修补之物并非寻常锦袍,她看着林枕书贵气不凡,猜测着他的身份,怕是皇宫中人,她虽有幸学过,却并不精通,也不敢贸然接下:“公子重金相求,我如意坊岂有不赚钱的道理。只是,这工艺中的暗纹需要挑花技艺,该技艺几年前便已失传!恕如意坊无能为力! 林枕书眸色暗了暗,欲转身离开,有位绣娘唤住了他:“公子,请留步,可否让我一试?” 她方才已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坊主脸色一变:“云娘!” 云娘错开坊主的目光,屈身一礼:“在下曾从一好姐妹处学得此技艺,想斗胆一试!” 林枕书看着她:“请入内说话!” 事已至此,坊主也只能答应下来。她引着三人到了内室。 林枕书眼神示意离末。 离末从包裹中小心取出织金妆花缎蟒袍。 坊主和云娘看着传说中的战袍,二人眼睛对视了一眼,便已知林枕书身份,随即双双跪倒在地:“民女拜见摄政王!” 林枕书轻笑道:“二位快请起!二位倒是好眼力。你们既已猜出本王身份,便也知此战袍非比寻常,还望你们能出手相助!” 他见两人面露难色:“二位师傅,尽可放心!若是修补不当,亦恕你们无罪。” 二人得见传说中的战袍便已是激动要分,如今又得了林枕书的应允,有幸修补战袍,自然是满口应下。 坊主:“王爷请先在内室稍作休息。稍等片刻!” 第24章 蟒袍使用织金妆花缎需通经断纬工艺,二人尝试将破损处周边的金线剥离,哪知竟无法复原。妆花缎金线为蚕丝裹金箔双捻包芯线,剥离时大部分断裂。 一个时辰后,坊主云娘对视一眼,轻叹了口气,终是放弃了!坊主双手奉上蟒袍:“王爷见谅,恕我二人才疏学浅!” 林枕书摆了摆手道:“二位师傅手艺精绝,宫中师傅手艺亦是比不过。只可惜,偌大京城竟无人精通此手艺。罢了,多有叨扰,本王先行告辞!” 坊主与云娘:“恭送王爷!” 坊主看着林枕书离去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她的好姐妹,亦即是楚卿辞的母亲,生前倒是精通此技艺,只可惜红颜薄命!她倒是知道她将技艺传给了她的儿子,只是自她死后,就再也未见过她的儿子,亦不想让他无端惹上麻烦。 夜暮渐沉,主屋内,紫山炉中雪松烟气袅袅,皎皎明月倾泻如水,透过窗棂照见纱帐内二人身影交叠,动作起起伏伏间,满是旖旎,不胜娇羞。 林枕书搂着楚卿辞,怀中的他莹白的皮肤泛着冷光,情事方歇,二人身上皆出了一层薄汗。 他垂眸看向楚卿辞时眸深似海, 他抬眸看向林枕书时柔情似水。 林枕书把脸埋在他的发间,细嗅着他发间的雪松香,流连至脖颈时又是一股淡淡的桃花香。 林枕书在楚卿辞的唇上又是深情一吻,开口时皆是情动:“卿辞,你好香!”说着又在他后颈舔了几口。 楚卿辞忽觉得后颈一凉,他伸手一摸,湿漉漉的感觉,这是……口水? 他低吼了声:“林枕书!你属狗的吗?” 林枕书轻笑着,眼底里皆是痞气:“啧!既然我家卿辞这么想被舔,那……夫君岂有不满足的道理。”说着细密的吻复又落在上面,着着实实又舔了一遍。 楚卿辞认命地闭上了眼,克制着忽略这种异样的感觉,着实觉得自己被狗舔了!不一会儿,身体又忍不住轻颤起来。 林枕书握着他的腰身,感觉到他细微的变化,复又将他压在身下,声音微哑:“卿辞,长夜漫漫,正事要紧……” 楚卿辞意识清醒前愣愣地想,林枕书的身体是什么构造,一天天用不完的精力和体力,只是……不等他多想,他的意识又陷入了混沌。 楚卿辞起床时,发现旁边他的位置早已凉透。 待他出了主屋,见离末脸色沉沉,竟没见着他一大活人路过,差点撞了上来。 楚卿辞一个轻盈闪身:“离末,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如此魂不守舍?” 离末本不想说,因为王爷千叮咛万嘱咐,莫要徒增公子烦忧! 只是他一想到此前公子过府,便带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书,他想了想,死马当作活马医!他摊开了手中的衣物,将发生的事如实说了个遍。 楚卿辞听完面色沉静,向他伸出双手:“蟒袍给我,此事你不用管了!” 离末先是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满脸惊喜道:“公子,您是说,蟒袍您能修补吗?对吧?是吧?” 楚卿辞点了点头,淡定道:“嗯!”他睨了他一眼,果然是主仆,和林枕书一个傻样! 直至亥时正刻,外出了一整日的林枕书方回到主屋。 他眉头微蹙,明日便是祭天大典,那蟒袍虽不是非穿不可,可若能穿上便是再好不过,只可惜…… 他的目光投向床榻,却见床榻上,枕头边,堆叠放着那件代表着他战神身份的蟒袍。 他箭步走近,蟒袍已修复,细看之下,竟也看不出丝毫缝补痕迹,整件蟒袍浑然一体,仿若从未受损过! 正在他纳闷之际,却见侧躺着背对着他的楚卿辞十指指腹满是针眼,他心猛地揪得紧紧的。 他克制地将蟒袍仔细收好,脱了外袍和中衣,轻手轻脚爬上了床,侧躺着一只手绕过他的腰身,轻又珍重地抱住了他。 楚卿辞嘤嘤了两声,翻了个身,与他面对面,迷迷糊糊道:“蟒袍补好了!你怎地这般晚归?可用过晚膳了?” 林枕书扯了扯嘴角,却难言只字片语。他轻轻握住他的手,目光又落在他受伤的指腹上,耳畔中似又在回响法一大师那句“他是你驱邪挡灾的贵人!”心中万般酸涩! 楚卿辞只觉得脸上有什么滴落,一滴,两滴……而后越来越湿,他咻地睁开眼。 却见那双湿润的双眸盈盈地望向自己,林枕书见他醒了,不自然地别过脸去,温声问道:“好卿辞,手指还疼不疼?” 楚卿微撑起上半身,轻抬左手,将他的脸掰了过来,直视着自己。 而后轻叹一声,在他的眸上落下一吻,柔声细语:“疼!” 林枕书声音紧涩:“卿辞!对不起!” 一抹潋滟的笑意自楚卿辞的嘴角绽开:“无妨!我……心甘情愿!” 林枕书紧紧地将他搂在怀中,声声唤着:“卿辞!我的好卿辞”却怎么也唤不够似的,终是深深地吻着他,仿若欲将其融入骨血。 第22章 祭天大典 东方泛白, 晨曦微透云隙,林枕书睁眼的刹那,楚卿辞清绝的睡颜近在咫尺。他?喉间一紧, 喉结无声滚动, 似要将那咫尺春色吞咽入骨。 楚卿辞殷红的唇如玫瑰初绽,在朦胧晨光中无声引诱着他?。 林枕书俯身贴近, 掌心?顺势扣住他?纤窄腰身, 气息交缠间,唇瓣相触。 楚卿辞还在睡梦中,直觉有什么东西在唇上轻啃着,扰他?清梦,他?嘤嘤了两?声, 抬起手来便甩了出去。 随着一声脆响, 沉醉在情欲中的林枕书, 左脸结结实实挨了楚卿辞一巴掌。 他?揉了揉脸颊, 手上使了巧劲, 轻轻扣住楚卿辞的手腕,将他?的手拉到了心?窝处:“好卿辞, 也就是?你,才敢对本王如此放肆!” 说着,他?又自顾自笑了起来:“不过……打都打了, 本王总得再收点利息。”话音方落, 他?又专心?地吻着怀中之人。它雄赳赳气昂昂, 他?一个翻身将楚卿辞压在身下。 楚卿辞迷迷糊糊地嘤嘤了声:“别闹!” 林枕书温热的手掌,滑进他?的里衣,细细地抚过每一寸肌肤,仿若琴声无声流淌。惹得楚卿辞阵阵轻颤, 不自觉地呻吟出声。 听得林枕书喉咙一紧,眸色暗了暗,更加肆无忌惮地动作起来。 直至林枕书一鼓作气,楚卿辞方咻地睁开了眼。 他?顿时眼眸清明,在看?清林枕书正在对自己?做的事情后,他?蹭得脸上如红透的彩霞,一开口?,声音却被撞地断断续续:“林枕书!好你个……登徒子!” 林枕书俯身压了下来,声音低哑带着无尽魅惑:“食色,性也!何况,我的卿辞乃是?绝色。” 楚卿辞被蛊惑般直直凝视着他?。 林枕书略一用力,柔声哄道:“好卿辞,先专心?办正事,可好?” 楚卿辞只觉得阵阵酥麻传遍全身,思绪早已被冲得七零八落,如同狂风中的一片羽毛,只能被动地起落飘摇,直至最终无力地归于平静。 云消雨歇,林枕书神采奕奕,命人备好热水,亲自细致地为楚卿辞擦拭身上留下的痕迹。 楚卿辞本想推开他?,奈何浑身软得没有半分力气。 稍做清理后,林枕书手臂一揽,将人捞起,抱坐在自己?怀中倚靠着。他?低声轻笑,温热的呼吸拂过楚卿辞耳畔:“卿辞乖,今日还有祭天大典。且打起精神,待大典结束,再回来好好歇息。” 楚卿辞抬起那双清冷的眸子,幽幽地瞪了他?一眼:“你既知今日有祭天大典,还这?般胡闹……”话虽如此抱怨,他?还是?强撑着打起精神。毕竟,他?也深知祭天大典是?国之重典,容不得半点疏忽。 林枕书笑得一脸痞气:“夫君的错,色令智昏!” 楚卿辞回身,见?林枕书满面笑意,不禁轻叹道:“毫无诚意!” “卿辞乖,站好!”林枕书柔声哄道,手里拿着特?意吩咐离末备好的青色锦袍,“夫君替你更衣。” 他?动作轻柔,先为楚卿辞穿上纯白滑软的绸缎里衣,再穿上绣有桃花暗纹的白色斜襟中衣,最后披上那袭湖水般青碧的华美?外袍,袍上斜襟处以金丝精细绣出翠竹纹样。 林枕书望着眼前人,眼中笑意更深了:“啧,卿辞你生得这?般好。即便布衣荆钗,怕也难掩你这?绝世芳华!” 楚卿辞被他?说得耳根子都发软了! 离末在门?外候着,轻声唤道:“王爷,可要命人伺候更衣?” 林枕书嘴角勾起笑意,眸色深深:“不必!有你家公子呢!”他?贴紧了楚卿辞:“那便有劳夫人了!” 楚卿辞睨了他?一眼:“油嘴滑舌!”话虽这?般说着,人却已走上前去。 他?从衣柜中小心?翼翼取出织金妆花缎蟒袍,一丝不苟地替林枕书穿上。林枕书本就生得丰神俊朗的,华贵战袍上身,更添几分英武逼人,气度凛然。 第25章 楚卿辞仔细为他整理战袍,指尖拂过挺括的下摆,束紧鎏金的腰封,理顺斜襟的纹路。 他已习惯了平日常爱逗弄嬉戏、总带着轻佻风流之态的林枕书。眼前这位身着战袍、气势凛然的战神,曾于万军阵前浴血奋战,守疆卫土、护佑黎民! 纵然清冷如楚卿辞,此刻亦是心中翻涌,眼底染上不自知的钦慕与炽热,竟忘了移开目光。 林枕书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薄唇笑意更深,眉眼弯起好看的弧度:“卿辞!”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得意,低声问道:“这般模样,可还入得夫人的眼?是不是……觉得夫君特别威武不凡?” 楚卿辞竟难得地没有反驳。他抬眼,定定地看着林枕书,清澈的眸中光华流转,指尖轻触上他的脸庞轮廓,终是低声应道:“嗯!” 他顿了顿,平日里清冷的声线带着暖意,裹着前所未有的柔意与认真:“王爷这般,披甲执锐、气吞山河的模样……甚好!比任何时候,都要好!” 林枕书心里蓦地一暖:“卿辞,此生得你,何其有幸!” 他轻执楚卿辞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温声开口:“夫人,请!” 龙文坛背倚菩提山峦,依山势层叠而筑。仰观万丈苍穹浩渺,俯瞰群山逶迤如黛。近处草木葱茏蓊郁,坛前地势平阔如席,视野豁然开朗,可极目远眺云霞翻涌,坛周古松虬枝盘结,常年薄雾萦绕,仿若仙境。 林枕书与楚卿辞赶到时,文武百官已夹道依次而立。 一辆宫廷规制的马车停了下来,皇后与幼帝先后下了马车。 百官三呼皇上万岁,皇后千岁! 司仪引着幼帝先一步登上龙文坛。皇后一双美目却直直望向林枕书。 不待林枕书上前行礼,她便径直走到林枕书面前,盈盈道:“摄政王有礼!”眸中闪过惊艳与钦慕。 林枕书笑意浅淡地看着她:“微臣拜见皇后!” 这是楚卿辞第一次见到幼帝和皇后。皇后盛装出席,一袭明黄色锦绣华服,金丝线绣凤凰图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却掩不住眸光投向林枕书时那一瞬的幽深。 此前,他便听闻府中人私下议论,这母仪天下的女子与林枕书一般年纪,待字闺中时曾将芳心暗许,却因缘错落嫁入天家,可惜先帝一场大病,驾崩了!留下孤儿寡母。 似是察觉楚卿辞的注视,皇后倏然收回凝在林枕书身上的视线,转而向他望来。四目相接的刹那,她丹唇微抿,眼底掠过一丝惊澜,她素以冠绝京城自恃,却见楚卿辞容色清绝似雪中红梅,自己竟被一男子生生比得黯然失色! 更刺心的是,林枕书的目光始终胶着于楚卿辞周身,未分她半分顾盼。 皇后喉间发涩,面上却浮起端雅浅笑,凤眸掠过楚卿辞的眉眼:“本宫竟不知,摄政王身侧藏了这般谪仙似的人物”她尾音微扬,似叹似探,“未知公子出自哪家清贵门庭?” 林枕书目光却仍落在他侧脸,言简意赅道:“这位是楚家二公子!” 楚卿辞顺势垂首,嗓音清冷道:“小人拜见皇后!”林枕书率先一步,将他欲跪的身形稳稳托住。 皇后分明在林枕书的眼眸中看出了爱意!而他对自己连回答都透着敷衍,她看着二人,一位艳绝无双,一位龙章凤姿,任谁见了,不叹道,好一双璧人,可她偏觉得着实碍眼。 “本宫倒是好奇,摄政王日理万机,怎的偏与楚二公子形影不离?”尾音刻意拖长。 “皇后娘娘”林枕书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前朝之事尚需本王劳神,这等微末私务,便不劳您挂心了吧。” 他倏然转身,眉目柔和地看着楚卿辞:“随我走!” 楚卿辞垂眸避开皇后的目光,却仍觉得她的冷寒目光追随着自己,这分明是女子对情敌的嫉恨!他轻叹了声,幽怨地睨了林枕书一眼。 林枕书领着楚卿辞,径直来到龙文坛近处,林枕书拾阶而上,出卿辞却停了下来,不再抬步。 林枕书回头看着楚卿辞,见他摇了摇头,林枕书略一思索,嗓音清亮,音量不大,却叫在场百官听了个清楚:“你便站这!” 幼帝和皇后回眸想说些什么,终是转过身去,摄政王要做的事,谁也无法拦着,这一点母子两人早有共识! 在场官员反应不一,纷纷猜测楚卿辞的身份,此前只当他是林枕书的入幕之宾,如今见他身着华服又站在那个位置!赫然是百官之首! 楚文晨见状眸色暗了暗。看来自己儿子着实讨得摄政王欢喜。楚兮辞被废,已然指望不上,他双眸微动,似已有了盘算。 祭天大典,骁骑营几位将军自然也须在场。 苏清柠嘴角噙着笑意,一副看戏的姿态,皇后嫉妒心极重,此前倾慕林枕书的事,他亦知晓,瞧她神色分明是将楚卿辞当成了情敌。 李今朝立于他的旁侧,留意到他的神色,忍不住轻声开口:“苏将军,因何事欢喜?” 苏清柠唇畔仍噙着笑意,只眼神望向高台,龙文坛中央,置放一尊丈余高的青铜夔龙大鼎岿然镇守。炉鼎周身雕刻繁复图案,麒麟献瑞,龙首高昂,百兽俯首,鼎内燃着的香一柱擎天。 林枕书话锋一转:“李将军,祭天大典就要开始了!” 话音方落,高台上司仪声音洪亮,在菩提山脚下回响:“吉时已至,祭天——启!” 幼帝颂祭天词:“朕躬率百官,谨遵祖制,亲临祭坛,以告天地神灵……朕愿以虔诚之心,祈求国泰民安,五谷丰登。愿神灵庇佑我凌安国江山永固!”1 司仪高喊:“拜!” 高台上三人带头跪拜,高台下文武百官跪地齐呼:“愿神灵庇佑我凌安国江山永固!” 第23章 套话 祭天大典结束, 百官有序退去! 皇后携幼帝返宫,走前她深深地看了林枕书一眼,眸中情意缠绵。待其看向楚卿辞时, 眸中闪过一丝怨恨。 李今朝看着苏清柠, 见他慵懒闲适胳膊抱于胸前,却丝毫未有离开的意思。 他挨近苏清柠开口:“苏将军, 还不返营吗?” 苏清柠面带笑意:“末将还有事, 稍后自行回营!若杜将军问起,还望李将军代为转告。”说完他冲着李今朝抱拳一礼:“有劳李将军!” 李今朝拱手回礼道:“苏将军客气了!那本将先行告辞!” 林枕书与楚卿辞不疾不徐并肩走着。 他抬眸见李今朝隔空和楚卿辞挥了挥手,以示道别,眸中突地微冷,直至目送着李今朝离开, 方神色如常。 楚卿辞感受到他的目光, 悠悠地转过头去, 轻叹了一口气!这一天天的, 不是这个醋就是那个醋! 待至近处, 他方绽开一抹笑意,朗声开口:“子恒!这几日在营中如何?” 苏清柠:“倒也还好!要是没有那楚青弦便更好了!他嘛, 有事没事总地寻个由头触我霉头!不过嘛,我也不是软柿子说捏就能捏的!” 林枕书笑出了声:“我就说,子恒你在哪都能如鱼得水!” 苏清柠嘴角撇了撇:“文澜你也不要给我灌什么迷魂汤!既来之则安之, 你挖的坑我来填!别忘了子允的事。” 林枕书正了正神色:“我已命离末去查, 这几天想必便能有消息。” 苏清柠看着林枕书那眼神, 楚卿辞走到哪,他的眼神便跟到哪!他轻咳了声:“倒是二位……” 他看了眼楚卿辞,本又想说几句提防之类的话,却在看到楚卿辞目光后, 生生咽了下去。 楚卿辞看向他,周身清冷,不疏离亦不亲近,目光直直迎上苏清柠的,不做半分躲闪。 苏清柠反倒觉得自己唐突了佳人!总归子允的事,也怪不到楚卿辞头上,他和楚家的关系大抵同他与苏家一样,充满了诸多无奈。 如此一想,便觉得突然想通了!他不禁莞尔:“你们二位看起来倒是……一双璧人!羡煞旁人呀!” 林枕书心情大好:“所见略同!”他见苏清柠对楚卿辞的态度缓和了些,不禁心情愉悦,一个是挚爱一个是挚友,他亦不想卿辞夹在中间为难,虽然以他对楚卿辞的了解,他大抵不会去理会旁人说些什么。 楚卿辞清冷的眸瞟了过来:“有些话总归是不要当面说吧!苏公子!” 苏清柠故作为难:“楚二公子,在下是在夸你们!” 楚卿辞冷哼了声:“在下岂非要道声谢!” 苏清柠不以为意道:“不客气!应该的!” 楚卿辞……这都是些什么人!林枕书与苏清柠果然物以类聚,脸皮更是厚得别无二致! 第26章 苏清柠忽地想?到:“那位张太医之子……哦对?,张然!他在?府中表现可好?若是?靠得住,倒是?可以过来营中历练一番,也好早日出师。” 林枕书一想?到几日前,张然合着楚卿辞给自?己下药,他面色一沉:“他嘛!胆子大的很,还敢给本王下毒……” 楚卿辞睨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王爷,确定他给你下毒了!”明明就是?他自?己吻上自?己的唇,想?到此处,不禁脸上一红。 林枕书脸色仍是?不好看:“那也是?他制的毒!” 楚卿辞两眼一黑,这人油盐不进呀!他轻叹了声,软了软语气?:“枕书……” 楚卿辞一声轻唤,似春风拂过心湖,林枕书只觉心尖一软,周身暖流暗涌,方才的冷硬早被熨得服服帖帖。 他立马眉开眼笑,话锋一转:“尚算是?个?可造之材!待过几日新兵入伍,他可一同前去。有些事……还不如与他们?打成一片来得便宜行?事。”话音落下,他便看向楚卿辞! 楚卿辞意会地点了点头:“我同他说!” 苏清柠看着他们?:“文澜,你方才说话了吗?没有吧?”他突然反应过来,不禁惊叹:“二位果然是?心有灵犀!” 林枕书与楚卿辞相视一笑,彼此眼里再也容不下他人! 皇后回到慈宁宫,越想?越不舒服,宫女上茶的时候,茶水稍微偏热了些许,她?一气?之下,将茶水砸到宫女头上。 宫女吃痛,却丝毫不敢吱声,只能颤抖着跪地,一个?劲求饶:“皇后恕罪!请饶恕奴婢这一回吧!” 近身常嬷嬷冲宫女使了个?眼色:“还不快滚!” 宫女见皇后未有异意,连滚带爬出了慈宁宫。 常嬷嬷还在?皇后是?小姐的时候便跟着她?,今日在?祭天大典上,亲眼目睹了一切,她?自?然是?知道皇后对?摄政王的情意:“皇后娘娘,不若先派人查清楚公?子的底细。王爷对?楚公?子,也未必存了旁的心思,有可能只是?将其当成好友罢了!他对?那苏家公?子,不也是?极好的吗?” 皇后缓了缓情绪:“来人”待侍卫入内,她?续道:“速去查探,那位楚家公?子与摄政王……是?何关系?务必事无巨细!” 林枕书在?对?待他对楚卿辞的关系上,从未想?过要对?外瞒着,就差昭告天下了。因此,宫中侍卫很快查到了二人关系。 侍卫自然不知道这位母仪天下、高高在?上的皇后,竟然对?自?己的小叔子、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存着这样的心思。 因此,他只是?将得来的消息毫不隐瞒,一股脑地全然回禀:“启禀皇后,那位楚公?子便是?楚文晨的二子,只不过其为外室所?生。所?以很多?人知道楚卿辞六艺公?子的雅称,却不知道他与楚文晨乃父子关系。摄政王将王府管家权交予楚公?子。” 皇后听了唇角微笑弯起?,此前的不悦,瞬间得到了平复,她?看了眼侍卫语气?平缓:“还有事?没的话便退下吧!” 侍卫支支吾吾:“不过,小人打探到楚公?子入住主屋,且经常被摄政王抱着出入王府……” 皇后一听,面色骤变。 常嬷嬷怕皇后做出什么有失仪态之事,赶紧让侍卫退下。 果不其然,在?侍卫退下后,皇后拿起?桌上的近前的花瓶,看都不看一眼便砸到地上,瞬间青瓷碎片瞬间飞散一地! 常嬷嬷无奈,最担心的结果还是?发生了。只是?,哪怕没他楚公?子,也会有其他女子,她?与他又怎么可能!且不说,她?瞧着摄政王对?皇后从未表现出男女之情,可是?,这话她?又岂敢当着皇后的面说。 她?恭敬地立在?旁侧,思绪飞速转着,还在?想?着如何让皇后息怒,却见皇后已然冷静了下来。皇后理一理衣袍,身子又恢复端坐着的姿态。 常嬷嬷见状,躬身端起?桌上地茶,凑近了她?,语气?缓声道:“皇后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为今之计,要想?个?对?策才是?!” 皇后接过茶轻啜了一口?:“前些日子,楚文晨的大儿子不是?被摄政王砍了手臂,他又怎么会让他的儿子入住王府?”脑海中又浮起?楚卿辞那一张清绝无双的脸,她?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地道:“难道是?,美人计?” 似又觉得用词不够准确,她?幽幽地补了句:“美男计?” 常嬷嬷为难道:“这个?……老奴不敢乱评价。只是?,此前听闻王爷有隐疾。这个?……” 皇后一脸震惊:“难道王爷……在?下?”她?蓦地脸色发青,暗自?想?着,他若有隐疾,那自?己又图他什么!当务之急,得先弄清这个?问题才是?,毕竟……这么多?年?,她?缕缕示好,她?自?信以她?的姿色,一般脑男子断难以招架,若是?他真有隐疾,她?轻呼了声,竟觉得多?少有点欣慰,可若不是?……一想?到林枕书对?楚卿辞的态度,她?气?不打一处来。 她?眸色暗了暗:“来人!去请张太医入宫!” 张太医得了口?谕,误以为皇后身体有恙,背上药箱匆匆进宫。不到半个?时辰后,张太医便出现在?慈宁宫。 皇后轻咳了两声:“本宫近日感觉食欲不振!劳烦张太医帮本宫好生瞧瞧!” 张太医恭谨道:“是?!”常嬷嬷递过来一块玉白锦帕,轻盖住皇后的手腕。 张太医手指轻卿搭在?皇后手腕的脉搏上,片刻后他收了手,垂眸道:“皇后娘娘身体康健,只是?胸中稍有块垒难抒,并无大碍。待微臣开几副疏肝解郁,提振食欲的药,连服三日便可大好。” 皇后面露喜色:“那便有劳张太医了!” 见张太医起?身欲走?,皇后唤住了他:“对?了,张太医,本宫还有一事请教。” 张太医惶恐道:“皇后折煞老臣了,您有事但凭吩咐!” 皇后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近日本宫那娘家妹子来寻本宫,直言钦慕摄政王,想?让本宫帮忙牵线,成了这一桩好姻缘,只是?本宫听闻世人皆传摄政王……” 她?顿了顿,续道:“说是?王爷那方面……有隐疾!本宫想?着若果真如此,断然不能害了两人!”张太医医术精湛,定然也给摄政王把过脉!不知可否如实相告。” 张太医一听,朗声笑了起?来:“皇后但请放心,摄政王非但无隐疾,反而身体强健,异于常人,令妹若能嫁与王爷,定然是?夫妻和睦。” 皇后听完,喜不自?胜:“感谢张太医如实相告!常嬷嬷,送张太医!” 张太医躬身告退,走?时不经意憋了一眼皇后, 却见其脸上浮起?了一抹红晕,竟是?娇羞姿态。 他心里蓦地一惊,联想?到此前坊间传言,又想?到摄政王对?楚公?子的态度!他暗道了声,坏了!皇后唤自?己进宫竟是?为了套话。 他加快了脚步,匆匆出了皇宫。 第24章 被抓入宫受虐 张太医深知?自己一时口快, 恐是闯了大祸!也?顾不得?回府,便径直赶往摄政王府。 离末正跨出王府大门,便一眼瞧见了张太医神色匆匆, 他加快了两步迎了上去:“张太医, 可是有急事?” 张太医将?宫中?之事如实相告:“这事都怪老夫,一时说?话失了分寸, 竟被套了话!未知?公子可在府内?” 离末摇了摇头:“事已至此, 张太医无须太过自责,想必王爷和公子也?不会怪罪于?您。公子和令郎外出采药,一时半会也?回不来,王爷亦不再府中?。不若您先回府,待王爷和公子回府, 在下再行禀报。” 张太医轻叹了气:“为今之计, 也?只能如此了!此事关系重大, 还请统领务必记得?!” 离末抱拳一礼:“张太医请放心!送张太医。” 日暮时分, 却?见林枕书与楚卿辞一同归府, 离末本想寻个合适的时机,悄悄向林枕书禀告。无奈他们二?人从回府便形影不离, 眼见着就要就寝。 离末扣响书房大门,得?到应允后入内。见林枕书伏案笔锋游走,楚卿辞立于?桌案旁侧, 手中?执一书卷卷宗, 若有所思?! 林枕书头也?不抬, 随意问道:“何事?” 离末支支吾吾:“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楚卿辞抬眸看了他一眼,复又低头,目光专注在书卷之上。 林枕书这才抬眸看着他, 突然冷哼一声:“你当着公子的面,寻我说?悄悄话,公子可是会不高兴的!直接说?。” 离末轻叹了一声,暗自道,罢了!可怜他还顾及王爷的面子,看来自己多虑了,他想了想,一股脑说?完:“张太医特过府相告,皇后请他入宫,特意问王爷是否有隐疾一事,还诓他说?是为了帮王爷寻门好姻缘,可分明皇后唯一的妹妹早已嫁人!张太医便如实相告了!” 林枕书轻笑了声:“张太医也?是老糊涂了,本王确有隐疾。无事的话,便退下吧!” 第27章 离末……好的,对!王爷您有隐疾! 楚卿辞手中?翻阅地动作一顿,书卷险些掉落,他抬眸看了眼林枕书一本正经道胡说?八道,说?话时竟还脸不红心不跳!暗自道了声:佩服。 林枕书将?朱笔置于?笔搁上,慵懒地往后靠着太师椅,唇角扯起一抹笑意,却?是痞气至极。 他扯了扯楚卿辞的衣袖,将?他一带,贴近了自己。随即双手环过,将?头埋在楚卿辞的腰腹,细嗅他身上的雪松香还有那丝丝缕缕的桃花香:“卿辞,好香!” 说?着,不待楚卿辞反应,一手抽走他手中?的书卷,随意地扔在桌案。而后抄手抱起了他径直走向主?屋! 楚卿辞惊呼了声:“还未看完!” 林枕书垂眸看着怀中?之人,眸色中?满是缠绵:“夜已深,该就寝了!” 片刻后,纱帐低垂轻晃,月光皎洁倾泻如瀑,偷偷瞧见了纱帐内两人身形交叠。 楚卿辞轻喘着气,身软地柔若无骨:“嗯哼!这便是你说?的有隐疾?” 林枕书爱怜地在他身上寸寸抚过又吻过,惹得?他阵阵轻颤,嗓音低哑又魅惑:“旁人是外人,你嘛……是内人!自然是内外有别。” 林枕书将?身体往前送了送,埋在对方脖颈处的头微抬,含住了他的唇:“好卿辞,与其?想这些,不若好好想想本王!可好?” 楚卿辞眼神迷离地望进他的眼里,再也?无暇他顾! 王府别苑,一袭碧玉青衣摆映入视野,垂眸专注着碾药的张然未及抬眸,笑意已生,他停下手中?动作,满脸对着笑:“公子,您来了!” 张然每每见着公子,他都觉得?心中?欢喜。他觉得?公子生得?清冷貌美又百般好,多才多艺,待人和善,总之哪哪都好! 楚卿辞温和笑了笑:“张然你可有想过,去军中?保家卫国?” 张然绕过药炉,凑近了楚卿辞:“这个问题嘛,我此前倒是没有认真想过!公子容我想想呀!” 他顿了顿:“不过,公子您突然这么问,是有意让我去军营吗?” 楚卿辞点了下头,温和道:“嗯!北方战事吃紧,楚苏两家势力在军中?僵持,军中?势力是时候重整了!” 张然有些为难:“可是……公子,我一个人吗?” 楚卿辞轻笑了声:“自然不是!苏清柠公子,现任骁骑营副将?,且将?军杜晓笙亦是王爷的人。王爷有意派你前去支援他们,你一身武艺,又精通医术,定能在军中?大有所为!” “当然,愿意与否但凭你心意。”他目光落在张然脸上,话语说?完,耐心地等着张然的答复。 张然神色微变:“公子,王爷不会是还记恨我上次害他中毒!才要将?我发配地远远的吧?” 这事是过不去了是吧!时不时被谁拿出来说?几句。楚卿辞轻咳了声,略略尴尬道:“张然你……想多了!王爷信任你,才委以重任!” 张然低头嘀咕了声什么,再抬头时已是一脸笑意:“那好吧!我愿意去。”他急急补充道:“我可是为了公子才去的!” 楚卿辞……自己这就欠下了个人情了!他轻叹了声:“张然你果然大义!但有所求,只要合道义,公子我有求必应!” 张然扯了扯楚卿辞的衣袖:“公子您真真是顶好顶好的人!至于?要公子做什么,我暂时还未想到,日后再告诉公子!” 楚卿卿辞温声笑道:“好!” 待楚卿辞出了别苑,几名身着飞鱼服的侍卫已在大门口等着。 几人见楚卿辞合上了院门,便迎上前来,领头的开口说?道:“楚公子,在下乃慈宁宫侍卫!奉皇后口谕,请楚公子进宫一趟!”他只受命带楚卿辞入宫,却?不知?具体所为何事,因此态度颇显恭敬。 楚卿辞眸色暗了暗:“各位,稍等片刻,容我回王府知?会王爷……”他本有意核实几人身份,也?担心林枕书不见自己会着急。 哪知?话音未落,便从轿中?传出一人的声音:“楚公子,莫要让皇后久等了!”常嬷嬷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请吧,楚公子!” 见确然是皇后的人,楚卿辞脚步略一顿,便上了马车。一想到昨日张太医的话,他顿觉得?有些头疼,手不禁抚上了额头! 慈宁宫内,朱红色珠帘轻掩处,两名宫女分列左右,抬手拨开珠帘,皇后莲步轻移款款而出。她?眸子望向楚卿辞,只见他长?身玉立,周身一如往常清清冷冷。 见皇后端坐其?未,楚卿辞恭谨跪地:“下官拜见皇后!”他挺直了上身,一副淡然的模样。 皇后冷冷凝视着他,却?不开口让其?起身,与常嬷嬷说?着后宫琐事。面上浅笑,心里却?早已是不耐至极! 约莫半柱香时间,却?见跪在地上的楚卿辞依旧恭敬跪地,神色亦无半分不妥。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却?是语带侮辱:“你便是那楚文晨养在外室的二?子?” 楚卿辞眸中?一丝隐忍一闪而过:“想必皇后早已调查清楚,又何苦多余问下官?” 皇后不悦道:“本宫听说?你母亲乃一歌女,长?得?极其?美艳,当年?可是名动京城,如今看来,楚公子倒是遗传了你母亲的美貌!” 楚卿辞抬眸看着她?,并不作声!似想看看从她?的嘴里还能说?出如何难听之言。他无法?杀了她?,也?无法?像她?那般反唇相讥。 皇后就是想看着清冷的美人,如何歇斯底里,如何谩骂,好似这样,就能让折损他的容颜!亦能使?得?自己畅快淋漓。可她?失策了! 楚卿辞清清冷冷,云淡风轻的态度反倒更惹怒了皇后! 皇后拿起桌上的还温热的茶杯径直砸向了楚卿辞。他侧过了脸避开,茶水却?溅湿了如瀑的墨发,水滴顺着额前的发蜿蜒而下,在他的无暇白皙的脸上留下浅色的痕迹。 可是!哪怕楚卿辞狼狈如此,却?依旧难掩绝世风华!皇后看着那张脸,嫉妒心在胸腔里叫嚣!直想毁去那一张绝色刺眼的脸! 她?笑了,带着阴狠:“你便是凭这张脸勾引的摄政王?若是这张脸毁了,你猜!摄政王还会垂青于?你吗?” 楚卿辞看着她?这般发疯了的样子,也?轻笑出了声:“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你又是以什么立场来指责我!插手我与他的事?以一国之母的身份,还是以他皇嫂的身份?我不知?道,王爷如何看我,可我……知?道天下百姓会如何看你!” 皇后眉头紧蹙,面部都青筋浮起:“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这指摘我?”她?怒吼道,“来人,将?他那一张脸给毁了!看你还拿什么勾引王爷!” 四名侍卫立马从殿外冲了进来,作势制住了楚卿辞的手,将?他昂首的头按倒在地。 皇后手持一把?锋利的短刀,蹲下了身,刀锋抵住楚卿辞的侧脸:“本宫只需这么轻轻划上几刀……你猜!若你容颜不在,王爷还会心悦你吗?”说?着手腕一转,在楚卿辞脸上划下浅浅划过,瞬间血丝在瓷白的脸上分外妖娆。 她?还想动手之际,楚卿辞冷笑了声:“下官倒是无所谓这皮囊,不过……在下想提醒皇后一句,在下乃是朝廷命官!皇后如此滥用私刑,于?国法?礼度不符!且,幼帝还须王爷辅佐,再怎么说?,我也?是王府中?人,皇后当真想好撕破脸皮后的退路了吗!” 常嬷嬷倾身靠近,劝慰道:“皇后娘娘,请三思?!大局为重!” 片刻犹豫后,皇后站起身来,重新回到座位上,却?是笑得?更加阴狠了:“本宫倒是想到另一个法?子!听说?楚二?公子,日夜与王爷缠绵!若是王爷知?道你清白被毁!怕是,再也?不会碰你了吧!” 她?看着在场的几名侍卫:“好好伺候楚二?公子,务必让他尽兴!” 几名侍卫面面相觑,楚公子谪仙般的人物,若他是个伶人小倌,哪怕他们不好男风,美色在前却?也?难抵诱惑,可是……他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的人!他们哪敢染指!以摄政王的行事,怕是得?灭他们九族! 他们异口同声,求饶道:“皇后娘娘,请饶过属下!” 皇后斥道:“没用的东西?!去找几个糙汉子!对了,提醒他们楚二?公子可是会武!下去吧!” 第25章 险失清白 王府演武场, 林枕书正与十几名侍卫过招,几个回合下来。十几名侍卫便已纷纷被打倒在地。 林枕书看着他们,音量提高了些:“传令下去, 明日开始府中侍卫练武时辰多?加一个时辰。” 侍卫纷纷面露难色, 却丝毫不敢做声,眼神看向离末。 统领离末状似不经意看向别处。 探子匆匆入了王府:“禀王爷, 公子被皇后的人带进宫中了。” 林枕书脸色大?变, :“什么时候的事?”她还真敢动?手。 “就?在方才,不到?一刻钟时间。”探子虚掩了把汗,幸亏及时通禀。 林枕书收了兵器:“离末,快!去备马。随我走一趟宫中。” 第28章 片刻后,通往宫中的长街上?, 两匹乌骓马极速驰骋。 林枕书带着离末径直赶到?慈宁宫, 侍卫见其?怒气冲冲, 一只手抚在腰间佩剑上?, 似利刃随时都可能出?鞘。纷纷退至一边, 哪里还有半分敢阻拦。 常嬷嬷迎了出?来,见林枕书的架势, 亦是被吓了一跳,毕竟,他常日里嘴角总噙着笑?意, 虽那笑?意不达眼底!可此时一看, :“老奴拜见王爷。” 林枕书睨了她一眼, 手抬起时,手中的剑已赫然架在了常嬷嬷的脖颈,语气不带一丝温度:“本王只问一次,楚公子呢?想好再答!” 常嬷嬷怎么说也是皇后跟前的人, 常日里谁不是对她礼让三分,哪里见过这架势,脖子上?微凉,吓得她腿脚发软!开口时,唇角发颤:“王爷,饶命呀!老奴只知道皇后命侍卫让人将楚公子带走,可具体带到?哪里去,老奴确然不知呀!老奴要是有半句谎话,愿意……” 林枕书打断她道:“闭嘴!皇后现在在哪?” 常嬷嬷迅速开口:“在……在寝宫。” 林枕书收了剑:“带统领去找,若找不到?……常嬷嬷,我看你也别活了吧。”他转头看向离末:“找到?那几名侍卫,如若不说的话,格杀勿论。” 离末得令:“是,王爷。” 皇后寝宫,宫女见林枕书过来,屈身行礼:“摄政王,皇宫已在寝宫等着您。”随即二人分列左右,敞开了朱红大?门。 请君入瓮?林枕书手指微屈,面上?皆是不耐之色。他当然知道,若换做常日里,外?男私入寝宫于理不合,但事到?如今,他已无?暇他顾。况,自己已权倾朝野,别人又?能说什么,又?岂敢说什么。 说着不再犹豫,提步跨入寝宫。两名宫女随即合上?大?门。 林枕书不由地心下一顿。 室内红帐轻垂,香炉内香气袅袅,玫瑰花香萦绕满室。林枕书提高了嗓音开口:“臣,求见皇后。” “摄政王,请进。”屏风后,声音娇柔传来。 林枕书寻着声音,绕过屏风,只见乳白色的浴桶上?层层玫瑰花瓣,却未见皇后其?人。正当其?纳闷之际。一双玉洁盈润的藕臂从身后环住了他。 随即温香软玉贴紧他的后背,香肩裸露,轻纱难掩雪白双峰,修长玉腿光洁无?暇,若隐若现:“文澜,本宫好想你。” 林枕书镇定地拉下皇后的手臂,嫌弃似的甩了甩袖袍:“说吧,他人现下在哪?” 皇后恼羞成?怒:“本宫自诩容色艳绝京城,不想竟入不了文澜你的眼。” 林枕书冷眼睨他:“本王素来非好色之人,否则王妃之位何至于悬空至今?况且……”他唇角微扬,尽是轻蔑,“并非是什么人投怀送抱,本王都肯纳的。” “并非好色之徒?既如此,文澜你缘何这般紧张他楚二公子?你看中的难道不就?是他的姿色吗?”皇后心有不甘,发狠道“若本宫告诉你,他的容貌已毁,你还会?这般紧张他,还会?日日与他痴缠吗?” 林枕书右手持剑,左手猛地掐住她的脖子:“本王喜欢谁,宠谁,不过是本王的私事,轮不到?皇后在这指点。不过……本王近两年未出?战,倒是让皇后忘了,本王也曾是一代手染鲜血的战神。” 他手上?的力气收紧:“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他在哪里?否则,本王不介意让本朝换个皇帝。” 皇后轻咳出?生,双手掰住他的手腕,眼泪生生咳了出?来:“你敢!” 林枕书面无?表情?看着她:“皇后果?真是一心求死!”他力气进一步加重?,皇上?脸上?顿时泛起了青紫色。 这时常嬷嬷宫女冲了进来,跪倒在林枕书面前:“摄政王饶命。”她又?对着皇后:“皇后娘娘,您还是说了吧,再这样下去,您会?没命的呀。您若这么去了,皇上?可怎么办?老爷和夫人有怎么办?” 皇后爱极了亦恨极了眼前之人:“本宫说。” 常嬷嬷磕头在地:“求王爷放过皇后,再下去皇后可要没命了。侍卫已带王府中人去寻公子,想必这会已到。念在公子无恙,王爷您便网开一面吧。” 林枕书手一松,皇后身形一软,陡然瘫倒在地。常嬷嬷冲了过来,蹲在地上?。 皇后一手抚着胸口,轻咳了几声。 常嬷嬷见状,立马绕到?她背后,轻拍着背部,给她顺着气。 林枕书神色已显然不耐:“快说,本王耐心有限。” 皇后轻笑?出?声:“你那位宝贝的楚二公子,正在西书斋。” 林枕书提剑撩袍,转身便走。 看着林枕书决然离开的背影,皇后眸中闪过一抹阴谋得逞的快意:“林枕书,若是他失了清白,你还会?如此在意吗?” 林枕书回眸看着她,眼神中有怜悯,有愤怒,唯独没有她期待的爱意:“你最好祈祷他没事,否则,勾栏院便是你的归宿。” 西书斋内,三名身形彪悍的男子,面色狰狞,眸中满是欲色。 “青楼里的伶人小倌我等倒是玩腻了,倒是像公子这般姿容艳绝之人,我等还是头一回见着,就?是不知道这床上?功夫……”他用眼神侵略着楚卿辞,言语中皆是赤裸裸的猥琐之色。 有一刀疤男开口:“瞧着公子腰身窄瘦有力,想必在床上?亦是妙不可言。不然,怎会?惹得不近女色又?不近男色的摄政王,夜夜留宿。” 其?他两人听及此处,惊慌失措起来,面面相觑时顿生了退意:“头儿,来之前您可没说他是摄政王的人。小的们可不敢造次,万一被摄政王知道,怕是……” 刀疤老大?啐了一口:“瞧你们这出?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不是皇后成?全,我等哪有这机会?。” 其?余二人家中亦是无?妻无?儿,自从进了这土匪窝,横竖都无?法善终,倒不若成?全风流一回。 三人再次看向楚卿辞的时候,眼神愈发的赤裸。 楚卿辞盘坐床边,早已学会?了充耳不闻的功夫,他冷冷地看向了他们:“若想活,便给你们个机会?,趁着现在走。若想找死,尽管放马过来。” 刀疤老大?大?声笑?了起来:“莫说你被下了药,即便没下药,你又?能耐我们何?真有那本事,也不反抗,乖乖束手就?擒?” 楚卿辞冷冷地睨了他一眼,闭目合眼,大?有懒得同他们废话的架势。 刀疤老大?对着另外?两人说:“转过身去,排着队。”说着便面带猥琐笑?意,激动?地两只手都不知道如何放才好。 只是,不等他碰到?楚卿辞半分,便有一把剑,抵在了他的额头,赫然是一把软剑,仔细一看,竟是林枕书常日里佩戴的那柄。 楚卿辞咻地睁开了眼:“还真有不怕死的!”说着他手腕翻转,剑身灵动?游走,那还有半分被药了的样子。 刀疤老大?随即扑倒,去取剑:“快,来帮忙!” 其?余两人听到?响动?掉转身来,取出?佩剑攻向楚卿辞,四人缠斗在一处,刀剑相击,发出?尖锐的声响。 寻至近处的离末听到?响动?,箭步赶了过来,领路的侍卫见状,极速往反方向跑去。 离末听到?侍卫离开的脚步声却无?暇顾及。待及房门处,见门掩着,他提脚便踹开了大?门:“公子。” 楚卿辞看了他一眼:“离末,你来了,多?谢!” 离末一边与三人交手,一边应道:“公子,王爷特命属下来寻。王爷稍后便到?。” 楚卿辞身形一转,一个凌空斜斜往下刺向刀疤老大?。 对方的手臂被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他飞掠跳开战局,急慌慌道了声:“快撤……” 话音未落,另一道清朗散漫的声音响起:“怎么,不留下点东西便要走吗?” 楚卿辞听到?熟悉的声音,声音轻笑?起来。一道熟悉的身影,随即闪现在门口,他的剑招凌厉,招招带着致命的攻势,比之与自己交手时,狠绝了多?了。 楚卿辞见胜负已定,收起了手中的软剑。他瞧着门外?,与刀疤老大?交手的林枕书,皇后的话却在脑海中不适时宜的浮起。他直视着林枕书,你到?底心悦的是我这个人,还是我这张脸? 他笑?了,格外?地清冷美艳,便是那雪中怒放的梅,亦是不及他半分。收回的软剑再次抽出?,转眼间,脸上?已出?现一道浅浅的血痕,他轻呼了声,果?真是疼。 再次收回软剑后,又?从怀中掏出?了一药瓶。当目光回到?脸上?那一处伤口时,已见其?触目惊心。 林枕书不过是用了几招,刀疤老大?已败下阵来。他随即跪倒在地:“王爷,饶命呀!我等皆是奉皇后的命令……” 话音未落,刀疤老大?的一条手臂已被斩落在地。 其?余两人见状,纷纷扑了过来,却被林枕书一人一脚,踹飞出?去落倒在地。二人捂着□□,脸部已痛到?扭曲做一团,他们痛苦呻吟,只知道这辈子算是这么废了。 第29章 林枕书语无?波澜道:“带下去,着刑部严审。” 楚卿辞缓步走出?了房间,笑?意盈盈地看着林枕书。 林枕书望尽他的眼里,心神不免一荡,温声道:“卿辞……”却在看到?他脸上?的伤痕时,眸色柔情?转瞬变为疼惜。 再次看向为非作歹的三人时,他满脸阴郁,冷声道:“废了他们,再五马分尸。对了,头颅斩下,送往慈宁宫。” 离末得令,冷眼看着地上?三人,这才是他眼中的王爷,过去几年,王爷褪去战袍,入了朝堂,手段难免柔和了些,他摇了摇头,这帮人呀,还将不发威的老虎当成?猫。 待几人退下,林枕书走近楚卿辞,只觉得短短几步,迈得格外?艰难,待及眼前,他扔了剑,抬手抚上?未受伤的脸:“抱歉!我来晚了。” 楚卿辞依旧笑?着,眸中却隐有一丝委屈。 林枕书心中酸疼,一颗心紧紧地揪住。他猛地将他搂在怀里,用尽了力气,复又?怕伤着他,松了松手,哑声道:“我家卿辞,这么怕疼的一个人,却缕缕受伤。都怪我……没保护好你!” 楚卿辞眉眼弯弯,方才那丝委屈已悄然消融。他轻拍着林枕书的背脊,柔声道:“无?妨。你能来……”笑?意自眼底漾开,“我心欢喜。”他顿了顿,声音轻似叹息,“真的,欢喜极了!” 林枕书手臂一紧,揽过他的腰身,将他抄抱起来。温热的掌心轻托着楚卿辞未伤的颊侧,将他按向自己心口,低沉的嗓音里满是化不开的疼惜:“好卿辞,”他道,“归家!” 楚卿辞顺从地抬手环住他腰身,将脸埋进他胸前蹭了蹭,嗓音亦是透着藏不住的欢喜:“好。” 第26章 若我容颜不在 三个?土匪愣愣地坐在地上, 看?着林枕书百般疼惜地抱着楚卿辞离开,直至二人身影消失在视线。 他们轻叹了?声,这回算是踢到硬板子, 玩完了?。 只是, 他们面面相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们伤着他的脸了??” “不对呀, 老大, 和他对战之人不是你吗?” 三人回忆着,而后异口同声:“不对呀!” 他们遂爬到离末的面前:“这位大人饶命呀!我们没伤公子呀,分明是……” 离末冷冷看?着他们:“如何??” 他们坚定开口:“公子他的脸,分明是自己划伤的。” 离末不再听他们废话,看?着旁边的侍卫:“傻愣着干嘛, 方才摄政王的话没听见吗?还不赶紧将功补过?难道?要等王爷将你们一同清算。” 侍卫忙慌不跌地将三人押了?下去?。 离末立在原地回想着他们的话, 方才余光瞥见的那一幕, 果然是楚二公子伤了?自己, 可到底是图什么?罢了?, 谁让三人不知?死活,动了?王爷的宝贝疙瘩。 一回到主?屋, 林枕书便命人去?寻张太?医。 楚卿辞拉住他的袖袍:“不必了?,枕书莫不是忘了?,我亦通晓医理。” 林枕书看?着他脸上的伤, 委实触目惊心:“常言道?医者不自医。还是请张太?医看?看?, 若是留疤了?……” 楚卿辞凝视着他:“留疤又如何??留疤了?, 便入不了?王爷的眼吗?” 林枕书轻叹了?声,安慰人实在非是自己所长,他讷讷道?:“好卿辞,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卿辞直直地看?着他, 语气中显是有了?不悦:“那王爷是何?意?我记得王爷曾说过,对我乃是见色起意,如今容色不在,王爷……” 林枕书看?着他,突然笑了?出了?声,轻挑起他的下巴:“让本?王看?看?,我家卿辞这般样子又是作甚?倒像是民间,怕被夫君抛弃的小娘子。” 楚卿辞见他举重若轻,更生了?恼意,径直往床上一躺,侧着头小心避开伤口,便不再理会他。 林枕书看?着他背对着自己的身影,脑海中又响起法一大师的话,心中更觉得酸涩,他无言走出了?主?屋。 待确认他已不在屋内,楚卿辞转过身来,愣愣地看?着门?外,眼眶不觉有些酸涩,他不知?缘何?伤心,因?何?气恼,若是他嫌弃自己,那便就?会放自己离开王府吗? 他本?该为之雀跃欢喜,却为何?一想到要离开他,离开王府,一颗心便堵地发慌。 林枕书返回主?屋时,亲自端来一盆温水。 楚卿辞见他过来,别过脸去?,却是再也不肯看?他一眼。 林枕书拧了?拧锦帕,将他旋转了?个?身,抱坐在自己的腿上。手上一个?动作,仔仔细细地擦去?他脸上的血渍。 这般面对面看?着,楚卿辞脸上的血红色痕迹更是触目惊心。 他紧了?紧手中的帕子,看?来这些人着实忘记了?自己铁血手腕。 楚卿辞见他盯着自己的伤口,思绪却已不知?飘向何?处,本?就?提着的一颗心更是不安起来。果然……他瞧上的不过是自己的容色罢了?。 也是,也对!他不是说过了?嘛,对自己乃是见色起意,图自己的人。 也罢!如此倒是能心无挂碍。 待处理完伤口,两个?人虽是挨得极近,却是相对无言,一室静谧,连彼此交缠的呼吸都放得极轻。 楚卿辞拉过他的手,反手一扔,锦帕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弧度,稳稳落入盆中,水花四处溅开。 楚卿辞主?动与林枕书十指相扣,言语中已满是旖旎,朱唇轻启间,含在他滚动的喉结上。 林枕书气息不稳,滚烫的双手稳稳地握住他的腰身,看?着此刻的楚卿辞如同雨后玫瑰,虽略有损伤,却美得摄人心魄,他哑声道?:“我家卿辞果然是个?妖精。” 楚卿辞睫毛微颤,眼波流转,他向来知?道?自己很美,亦知?道?如何?做,能让林枕书对自己欲罢不能。 他轻抬右手,反手解了?林枕书的玉冠。修长莹白的手穿进?那一头柔顺的墨发,回来轻抚。随后缓缓闭上了?眼,极尽魅惑地开口:“枕书,要我!” “卿辞,你……”林枕书本?顾及着他的伤,忍着不去?主?动。没曾想楚卿辞却难得主?动。 “枕书,我想你。”楚卿辞按住他的手,将其拉到自己的腰际。 林枕书低哑着嗓音“好卿辞!”他哪里还忍得住,早已叫嚣的身体?极度渴望着楚卿辞。 不做犹豫,手上动作加快,随即,楚卿辞腰带松散,外袍落下,中衣褪去?,里衣从肩头滑落……直至他感觉到一阵微凉。 楚卿辞紧紧地抱住林枕书,常日里清冷的嗓音,此时尽染情动。 林枕书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一手轻捏着微抬起楚卿辞的下巴,小心地错开他脸上的伤,低头吻上他的眉眼,唇部贴合着他的,温柔地寸寸描摹。温热的手掌抚上他的腰身,一手带着他的手落在自己的腰间。直至二人之间再无阻碍,肌肤相亲间,帐内生暖。 良久良久以后,林枕书望着怀中之人,声音无尽低哑。 “卿辞,还来?” “嗯!” “卿辞,你确定你还受得住?” “嗯!” “卿辞,你……累不累?” “不累!” “卿辞,你……” “闭嘴,要我……” 直至天光破晓,林枕书看?着怀中昏昏沉沉睡去?的楚卿辞。头一回在这事上面,生出了?疲惫感。他亲昵地在楚卿辞额间落下轻吻:“卿辞,再下去?本?王怕是要被你掏空了?。”果然牡丹花下死,古人诚不欺我。 今日诸事发生的太?快,来不及理清思绪,以致于楚卿辞方才问?起,他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能令他满意。 现下看?着怀中之人,沉沉睡去?,林枕书方认真思量了?他方才的问?题。 一想到一张绝色的脸有了?瑕疵,他心猛地揪紧,自己如何?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只是,若是楚卿辞的伤痕不愈,甚至容色不再,自己会介意吗?更有甚者,他容颜迟暮,垂垂老矣,皱纹爬满双颊,他又会介意吗? 林枕书轻闭上了?眼眸,想起与怀中之人的初识,及后来相处的点滴,从大打出手,到甘心沉沦,到彼此深爱,他的娇,他的媚,他所有的温柔皆给了?自己。而自己的柔情,自己的宠爱,所有的耐心又何?尝不是仅给他一人。 这一刻,林枕书仿若明白了?什么:卿辞,我便是心悦着这样的你,我爱着你的绝色容颜,亦爱着你垂垂老矣,我所爱的,不过是你而已! 过了?早膳时辰,离末前来查探,见主?屋房门?紧闭,他转告膳房,尽早备午膳。 待至午膳时辰,王府副管事再次来请:“离末统领,这可如何?是好?” 离末轻叹了?一口气,一本?正经开口:“王爷想必是累坏了?。饭菜继续热着。” 二人谈话间,楚卿辞已穿好了?衣袍。他看?着林枕书的睡颜,唇角不自觉漾开一抹笑意。随即俯身,在他唇上印上一个?轻吻。 第30章 林枕书似有所察,一个?翻身,将他搂抱住,加深了?吻:“妖精!” 二人又缠绵了?好一会儿。 “统领,王爷还未醒吗?” 离末摇了?摇头:“还未!” 话音方落,却见房门?已从内打开:“将饭菜送至房中。另,去?备金樱子膏羹,加金樱子一百克,芡实六十克,山药粉四十克,核桃仁三十克。” 楚卿辞简单用过膳食,便返回主?屋,轻声唤着:“王爷,起来用午膳。” 林枕书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拉过楚卿辞的手,眸中蕴着宠溺又有一丝幽怨:“卿辞你,真是要命的妖精。昨夜若是再来几回,本?王的半条命,怕是要交代?在你手上了?。” 楚卿辞本?就?面皮薄,若不是昨夜一时……想到昨夜二人抵死缠绵的情景,他不由?地耳根子发红,竟漫过了?脖颈,攀上了?脸颊:“辛苦枕书你了?。” 林枕书听及此处,不由?地朗声笑了?起来,将他一拉,往怀中带:“卿辞你呀,被我便宜占尽,却还说是我辛苦。”他轻捏着他的脸颊,“如此心软,怕是要吃亏的。” 待看?清他脸上的伤,林枕书眸中不动神色的一暗:“卿辞,你这伤,本?王瞧着倒是全然没有要好的迹象,还是请张太?医过府一趟。” “不必劳烦张太?医。枕书你还信不过我吗?再者,皮囊而已,即便无伤,某天也会老去?,倒也不用太?过在意。” 几乎同时,林枕书开口:“那如何?能行。卿辞容色倾国倾城,毁了?岂不是可惜。” 这话听进?楚卿辞的耳中,却变了?味,他心中又是不由?得酸涩,枕书你,这般在意地,始终不过是自己容色而已。他面上却是笑意盈盈:“王爷所言极是。饿了?吧,起来吃点?” “卿辞,要喂!”林枕书不由?地带着撒娇。 “好!”他柔声开口,“今日,便是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亦会想法子取来。” “卿辞对我这般好。” “喏,先吃饭。张嘴!”楚卿辞真就?一口一口伺候着他用完了?午膳。 用了?膳食,离末端进?来金樱子膏羹。 楚卿辞伸手接过:“枕书,来,将这些羹汤喝了?。” 林枕书疑问?地看?着羹汤:“这是?” “无他,一些补气的食药罢了?,于身体?有意。” 林枕书就?着他执着玉白瓷勺的手,轻轻搅动着羹汤:“金樱子,芡实,核桃仁……还有?” 楚卿辞眉眼弯起好看?的弧度“还有山药粉。我还以为王爷五谷不分,不曾想见识却是这般广。” 林枕书先就?着他的手,先往楚卿辞嘴里送了?一勺:“如何??” 楚卿辞姿态优雅地轻嚼了?几下,而后咽了?下去?,方开口:“嗯,味道?不错。府中的厨子厨艺这般好,怕是枕书你的口味都被养刁了?。” 见林枕书还欲往他嘴里喂,楚卿辞伸手拦下了?他:“这是我特地给王爷备下的。枕书你……更需要。”说着脸上淡下的红晕,又升腾着深了?些。 林枕书突然笑了?起来:“卿辞你不对劲,若是寻常羹汤怎会惹你这般反应。莫不是……壮阳的?” 楚卿辞见被他戳穿心思,眉眼含羞:“枕书你,吃便是,快别问?了?。” 林枕书痞痞地笑了?起来:“夫人,果是良苦用心。夫君怎会不知?你一番心意。”他说着拿过碗,没两下碗便见了?你。 “既补了?身子,不若……”他的手又滑进?楚卿辞的里衣。 楚卿辞急急按下他的手:“不行,房事当以适度为宜。” 第27章 留书出走 虽说王府内多为粗犷男子, 所幸离末品味尚佳,府中亭台水榭、奇花异草一应俱全。湖心亭畔遍植红莲,正值花期, 开得正盛。此亭既可纳凉, 亦堪观景。 风起,纱帘轻扬, 亭中林枕书与楚卿辞的身影乍看之下仿佛交叠重合, 惹得楚卿辞双颊微红。细瞧才?看清,原是二人正吻得缠绵。 二人灼热的气息在?咫尺间愈发?不稳,楚卿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间悸动,唇瓣微离时轻喘着?问道:“枕书, 今日可有要紧事?” 林枕书的头略略扬起, 目光深深, 唇角勾起笑意:“倒无要紧事。卿辞何出?此言?” 楚卿辞便?从他的膝上起身, 复又伸手?将他一同拉起:“我见枕书平日常用竹香, 常着?的衣裳靴履亦多以竹纹为饰,想是偏爱青竹。府苑中虽不乏奇花异草, 却唯独少了这青翠。我欲亲手?在?院中新辟一角,栽几丛修竹。不知枕书你意下如何?” 林枕书双手?悄然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身,低下头, 脸轻轻埋进他的颈窝, 吐息极温热:“甚好?!卿辞竟还?有这般手?艺?” 楚卿辞心下一暖, 覆上他的手?背轻拍几下,倏然转过身来,猛地将他拥入怀中,唤声里带着?悸动:“枕书!” 林枕书看着?他眼中漾开的如水柔情, 心中爱意更浓,忍不住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带着?怜惜,又带点戏谑地轻捏了捏那泛起的薄红:“卿辞,自昨日从宫中回府,本王发?觉你愈发?黏人了。莫不是……憋着?什么坏心思?” 楚卿辞心头一紧,一丝沉重悄然掠过眼底。幸而?,他此刻正埋在?林枕书怀里。他无声地、极轻地叹了口气,很快又恢复如常:“枕书多虑了,向来你最会作弄我才?是。” 林枕书闻言,朗声大笑起来,忽地长臂一伸,将他稳稳打?横抱起:“走!” “这……是要去哪儿??”楚卿辞微惊,下意识攀紧了他的肩。 “花鸟市集,挑竹子去!”林枕书眉眼带笑,抱着?人大步向前。 “卿辞,你看这竹如何?”林枕书手?中轻扬一株翠竹。 “叶面焦尖、病斑,细看亦有虫蛀孔,新叶过少,老叶过多。楚卿辞摇了摇头,给了结论?:“不佳!” “这株如何?” “不够挺拔,分枝疏密不得宜。” 林枕书有些挫败,不由地语气带了些撒娇之意,语音不禁上扬了些:“卿辞,这……倒是为难到门外汉了。”说着?他随手?抓起近旁的一株翠竹,“如何?” 楚卿辞笑望着?他,眸中温柔流转,几欲漾出?波光:“此株当真上品!竹叶青翠欲滴,根鞭饱满莹润,须根密匝鲜韧。更难得这竹秆光洁如玉,节间疏朗匀称。” “好?!那便?定了它。”林枕书颔首,对随从道:“离末,先将此竹带回府中。” 转头又问楚卿辞,语带期许:“翠竹既已挑好?,此刻春光正好?,不若随我再沿街小逛?” “正合我意。”楚卿辞笑意更浓,欣然应下。 暖风过处,忽送来一缕沁甜桂花香。二人循香抬首,赫然发?觉——竟不知不觉间又走到了那间糕点铺前。 林枕书眼底掠过一丝得逞的狡黠,明知故问:“新糕应已出?炉,可要再试试?” 楚卿辞脚步一顿,倏然侧着?头望向他。街市光影在?林枕书含笑的眉梢跳动。他心口泛起一股暖意,低声嗔笑:“原是如此!枕书你……有心了。” 林枕书低笑,指尖拈起一块尚带余温的酥嫩桂糕,旁若无人便?送至楚卿辞唇边。 楚卿辞眼睫微颤,启唇轻咬了一口。 柜台后的老掌柜抬眼瞧见这光景,锦衣公子温柔亲喂,俊美郎君敛眉轻品,两人指掌相碰处,连着?小店内跟着?一室温柔。 他心头一热,慌忙低头佯作记账,微有皱纹的老脸上却已洇开一抹窘迫的红晕。 半块甜糕在?口中化开,那绵密的暖意却顺喉而?下,直漫上心尖。楚卿辞抬眸怔怔地望着?林枕书,万千心绪竟凝在?了心头,唯有眼底悄然浮起一层薄雾。 “卿辞?”林枕书眉峰微蹙,指尖仍虚悬在?他唇畔,“方才?还?好?端端的,这是……”见他眸中泪意愈发?分明,若非碍于街头人潮,自己早已将其拥入怀中好?生?安抚。 楚卿辞含着?泪摇了摇头,唇角却一点一点绽开清浅的笑:“无事,”他声音柔柔:“只是觉得从未如此心安!” 林枕书凝望着?他泪眼含笑的模样,心头蓦地收紧:“傻卿辞……”他含笑轻叹了声,指尖爱怜地抹去他眼角湿意,“令你开怀,便是本王最要紧的事了。” 若此生?平宁,就此与其共守流年,便?抵浮生?几度秋! 二人返回王府,楚卿辞片刻不作耽搁,亲自在?府中寻了块地,将翠竹亲手?种下,未假手?于人。 离末看着?栽好?的翠竹:“公子,这便?成了?” 楚卿辞正为翠竹浇水,闻声向他示意:“离末,你且寻一名巧匠,着?意养护。这株竹实乃不易,是我同王爷好?不容易觅得的合意之物,浇水、施肥、防寒除虫……乃至日后修剪,皆须仔细照看,莫要损了它。”也好藉此寄托情思。 离末只道公子素来心细如发?,并未深想,应道:“是!公子。” 第31章 此时,膳房来人禀道:“公子,晚膳已备好?,王爷让小人寻您过去用餐。” “嗯!先给王爷布膳,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晚膳我便?不吃了。”他又转头看向离末,“王爷若是问起,你如实回禀便?是。” 离末得令告退。 楚卿辞站定,看着?亲手?种下的翠竹,仿若已瞧见其苍翠欲滴的模样,嘴角不禁扯开一抹弧度。 他低声呢喃:“只愿你见它如见我,犹记昔日点滴。若不能……也便?作罢,且让它代我相伴他左右。” 待楚卿沐浴完毕,径自往王府别苑走去。方开了别苑的朱红大门,一股青烟夹着?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他眉峰微蹙,随即以广袖掩鼻,朝那围着?药炉、正手?忙脚乱的身影扬声道:“张然,这是……?” 张然轻咳一声,身影一晃已轻盈地跃至楚卿辞面前,急急道:“公子恕罪,出?了点岔子,待出?去再细说!” 楚卿辞随他步出?别苑,方一站定,语带忧虑道:“此物可会伤身?” 张然急急摆手?道:“公子放心。此物虽气味辛烈,却无毒害。” 楚卿辞眉间忧色尽散,如释重负:“那便?好?。只是不知你此番又研得何宝物?” 张然抬手?一拍额头,羞赧道:“公子莫要取笑。不过……” 他忽而?眉飞色舞,“这回还?真叫我捣鼓出?件好?东西!” “啊!”还?不等楚卿辞接,张然惊诧出?声,方才?混乱间未曾留意,眼下定睛一看,楚卿辞面颊上竟横着?一道狭长疤痕:“公子,您的脸……!” “旁人瞧不出?端倪便?罢了。不想竟将你也瞒了过去。” 张然闻言,立时凑近细看,待他看得仔细:“公子,您这般遮掩,所为何故啊?” 楚卿辞轻笑道:“说来话长。” 他目光微转,随即问道:“对了,前段日子问及你入军营一事,思量得如何?想来镇北军不日便?将启程出?发?。” 张然正色道:“父亲已准我投军。” 楚卿辞颔首:“男儿?志在?四方,当以身报国。盼再见之日,你已是战功赫赫。”他轻按张然肩头,“沙场险恶,切记戒急戒躁,务必保全自己。” 张然倏然单膝跪地:“谢公子厚望,张然定不负所托!” “快起来,不必如此。”楚卿辞含笑扶起张然。 见庭院烟气已散尽,张然忙引着?楚卿辞往药炉走去。袖袍被他攥起了褶皱,楚卿辞目光扫过,唇角噙着?一抹笑意——到底是存着?赤子心性。 炉中药气氤氲,三张面具覆于陶盘之上。 楚卿辞眸中闪过讶色,绕着?药炉来回走了两圈,方不确定地开口:“这是……人皮面具?” “公子说的也对,也不对!” “此话怎讲?” 张然认真道:“面具实为动物皮佐以树胶熬制,虽覆于人面,却非人皮所造。”忽而?眉目舒展,“可要观看效果?” “正有此意!” 张然神秘地转过身去,对着?一面镜子捣鼓了片刻,再转身时,俨然成了凶悍的武夫。 楚卿辞眼眸瞬间亮了,又围着?张然仔细瞧着?,丝毫看不出?破绽,他啧啧称奇:“此前只是听闻易容术神奇,今日一见果是名不虚传。张然,果真是个中行家。我有个不情之请,张然可愿割爱一二?” 张然将完好?的面具悉数给了楚卿辞:“可惜这最后一张,未能成功。” 楚卿辞仅取了两张,其余两张推拒着?还?给了张然:“两张够用了,张然你可愿教授使用方法?” “自是愿意,不曾想公子您对易容亦颇有兴趣!” 须臾,一位平平无奇的公子出?现在?了别苑。 张然端详着?楚卿辞片刻,不禁叹道:“公子即便?化作寻常模样,也难掩周身风骨。” 楚卿辞揽镜自照,只见镜中人毫无破绽,一时竟忘却了自己本来的样貌,欣然赞道:“甚好?!” 二人相谈甚欢,又耽搁了两个时辰。 待楚卿辞回到主屋,已是暮色四合。他刚推开门,身后一道手?臂便?环住了他的腰身。 紧接着?,林枕书低哑而?清透的嗓音贴着?他颈后响起:“卿辞,说好?了一整日作陪,你……食言了。” 楚卿辞只觉后颈一凉,细密的吻便?如羽毛般落下,引得他微微一颤。他轻哼出?声,语带颤音:“枕书你……要如何罚我?” 林枕书目光灼灼,一把将他打?横抱起,语气暧昧道:“罚你侍寝……至天明。” 次日晨光熹微,林枕书醒来时,身侧已空。他目光扫过枕边,骤然凝滞,赫然是一封信笺。回想这两日楚卿辞的反常举动,顿时清醒了过来,内心突地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他微颤着?展开信笺,几行清隽飘逸的字迹映入眼帘: 与君数月,情逾经年。 思之,慕之,常念卿卿。 此身皮囊,蒙君青目,幸何如之。 然此既已毁,就此别过。 勿念。 卿辞绝笔 第28章 此生挚爱 “卿辞你……”林枕书心头骤然一紧, “怎如此糊涂!”他利落翻身下榻,待穿戴整齐,猛地推开主?屋大门, 扬声道:“离末!速遣人搜寻!便是将京城翻个底朝天?, 也务必将公子带回?!” 离末闻言面露讶色——公子竟离府了?观王爷这般情?状,莫非是擅自出逃?可?这却为何?公子与王爷分明情?谊深笃。 见他愣神, 林枕书沉声斥道:“还不快去!” 离末不敢再迟疑, 垂首应道:“属下遵命!”随即疾步退下,召集王府侍卫倾巢而出。 林枕书则径直亲往别苑。 “属下拜见王爷!”张然见林枕书行色匆匆、面色沉郁,心弦不由得绷紧。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对这昔日的战神、如今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心存敬畏。虽见他时?常展露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但那笑意仅是对着楚二公子时?才?有的。此刻这般情?形, 难道竟是为了…… 思绪纷乱间, 却听林枕书冰冷的声音已然响起:“起来回?话!公子今日可?曾来过别苑?” 张然急忙应道:“回?王爷, 公子今日……未曾踏足!” 虽心知?楚卿辞多半不在?此处, 可?万一呢?闻听张然如此作答, 林枕书面上阴霾更重! 他眼?神凌厉,紧盯张然:“哦?那昨夜他在?别苑盘桓许久, 所为何事?可?曾提及去向?从实道来!” 张然心头猛地一跳,骤然忆起昨日楚卿辞竟破天?荒向他索要一物。难道公子他,情?急之下, 竟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难道公子……是逃了?” 林枕书周身气息骤冷:“你说什么?!”他目光紧盯张然的脸, 不放过丝毫细微变化。 张然右手下意识抬至额前, 虚掩了一把冷汗:“属下失言!属下该死!公子昨夜前来,只询问了投军相关事宜,其余……确未多言!” “昨夜公子在?此,可?有任何异样??”见张然答得含糊, 林枕书声音又冷了几分,“你仔细斟酌清楚了再答。本王平生最恨蓄意欺瞒!” 张然心下暗呼“公子救命!”,惶然无措,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才?能两全:“回?王爷,举止倒与寻常无异,只是公子脸上似乎……新添了伤处。” 闻听此言,林枕书急声追问:“伤势如何?可?有大碍?” “公子脸上的伤倒无甚要紧,只是那伤痕像……”张然话音迟疑。 林枕书厉声打断:“莫要吞吞吐吐!说清楚,像什么?” 张然心一横,脱口而出:“像是公子自己划上去的!” “你说什么?”林枕书嗓音陡然上扬,带着难以置信。 张然定了定神,将心一横道:“属下绝无虚言!公子他……那伤确是他自己所为。” 林枕书怔了一瞬,唇边竟溢出一声冷笑,分明是被这荒谬至极的真相气笑了。他怨楚卿辞未能明白自己的心意,更恨自己竟始终未能及时?与他表明心迹。 指节攥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洇出点点血痕。一念及此生怕是此生难再相见,胸膛间气息猛地一窒,连呼吸都沉重滞涩起来。 张然屏息望着眼?前这骤然失了分寸的尊贵之人。情?之一字,果然最是伤人。他暗自想着,此生绝不愿尝此煎熬。 心中不忍,他终是低声回?禀道:“王爷,公子他昨日还从属下这里取走了两张面具。” “面具?”林枕书目光瞬间扫向他,“什么面具?” “可?改头换面之物。”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面具,呈给了林枕书:“王爷请看,便是此物?” 林枕书指尖抚过那面具,薄如蝉翼,触手生凉,实乃不可?多得之物:“仅凭此物便能改头换面?” 张然颔首:“王爷稍待,容属下借面具一用?,即刻为您演示。” 第32章 言罢片刻,眼?前之人竟已化作一垂垂老者,连面上皱纹亦纤毫毕现,宛如天?成?。 凝视这顷刻剑便换了的容颜,林枕书心绪却愈发焦灼,以卿辞之智谋,又得此奇物相佐,恐怕早已隐藏踪迹出了城门。这苍茫天?地间,却又往何处觅? 不过,便是寻遍天?涯海角,终有一日,他也必将他寻回?,锁在?这王府中,教他再不能离开王府半步。 林枕书看着张然,袍袖一动,手已然伸到?他面前:“拿来!” 张然心中叫苦。他不过一时?起了玩心耍了把宝,这下可?好。他慢吞吞地在?怀中摸索半响,方又掏出一张面具,颇为肉痛地递了过去:“王爷,这……这可?是最后一张了!” 林枕书手腕一转便从他手中将面具抽走:“瞧你这般神色,倒似本王强取豪夺一般。” 说着,随手便从怀中取出五张百两银票,拍在?张然面前:“五百两,购你面具!” 张然脸上堆笑,开口道:“谢过王爷,您实在太客气了!”话音未落,他那双手却已急急接过了银票,忙不迭揣入怀中,毕竟,重制面具,也需银钱不是?王爷府家大业大,想必不差这区区五百两。 林枕书方踏出别苑,忽又驻足,回?首幽幽道:“既是公子心愿,几日后你随镇北军北上吧。” 张然抱拳:“属下遵命!” 林枕书心绪茫然回?府。日影西沉,书房内光线渐暗。 离末疾步入府,迎上便问:“如何?公子可?曾回?府?” 守卫:“回?统领,未曾!” 离末又问:“王爷可?在?府中?” “王爷自晨间回?府,便未再出府。” 离末行至书房,见内室晦暗,正欲转身。 “进!”林枕书声音透着疲惫,自黑暗中传来。 离末方推开房门,林枕书便急急追问:“可?寻着公子了?” “噗通!”离末重重跪地:“属下无能!未能寻得公子踪迹!请王爷降罪!” “……罢了。何错在?你?” 一声叹息几不可?闻,“错,在?本王。” 月华如冷水倾泻,透过窗棂落在?他孤影之上。离末抬头望去,那浸在?寒光中的面容满是忧郁伤怀,哪还有半分战神威仪,又哪里还寻得丝毫摄政王尊贵?分明只是个……为情?所困的寻常人罢。 王爷的目光仿佛穿透夜色,自语道:“你说,这些年,本王是否过于纵容了?是时?候收回?本该属于本王的东西了。” 一旁的离末明白,这并?非一个需要他作答的问题。他依命悄然退下,阖上房门。抬眼?间,但见一轮皎月穿云而出,清辉洒落,或许昭示着天?象将变。 林枕书唇角浮起一丝苦涩的笑意,仿佛在?这月夜之下勘破了尘封的心事。他沐月而行,信步踏入太傅府邸。 府中管家立时?认出他,恭谨行礼道:“小人参见摄政王!” “太傅可?在??”林枕书径直询问。 “太傅正在?曲水亭独自对弈。王爷请!”管家深知?太傅对其特殊礼遇,躬身引路,“太傅得见王爷驾临,定然欢喜。”早年,因林枕书频繁到?府中,太傅特准他可?径直入内,无需通传,此乃独一份的恩遇。 曲水亭内,微风徐动。太傅端坐亭中,正与自己对弈。 再次踏入此地,林枕书心头一颤。昔日二人于此处的温存景象霎时?涌入脑海,恍如昨日,却已是物是人非。他失神地轻唤了声:“卿辞……” 察觉脚步,太傅手中落子的动作仅是一顿,旋即神色泰然如旧。他抬眼?看着林枕书走近亭中,率先开口,语气平和:“枕书,你来了?” 林枕书闻言,当即收敛心神,快步走近,依礼向恩师郑重行礼:“学生深夜冒昧前来,叨扰老师清静,还望老师勿怪。” 太傅目光在?他的脸上扫过,便已了然其心中必有所虑。面上笑意却依然温煦,他不动声色地指向棋盘对面的座位:“既来了,先陪为师把这局棋下完罢。” “是。”林枕书应声,已然在?太傅对面的石凳落座。 夜色如水,万籁俱寂,唯有间或的蟋蟀鸣唱与缕缕清荷暗香,悄然抚慰着林枕书白日里积郁的焦灼。 棋盘之上,太傅气定神闲,指节轻抚银须,落子从容笃定,仿佛局中风云尽在?运筹帷幄。 而对面的林枕书,棋风灵动多变,看似深陷危局,每每却又于绝境处觅得生机,转圜自如。 黑白争锋近半个时?辰,终以林枕书半子险胜告终。然而他脸上却寻不往昔得胜的神采,唇边笑意虽在?,眼?眸深处却是一片沉寂。 太傅的目光长久落于正收拾棋盘的爱徒身上,温声笑道:“枕书,你倒是沉得住气,为师瞧你心有挂碍,却依然步步为营,竟未露半分破绽。” 话语微顿,带着一丝感慨与深意,“只是……你与为师弈棋这些年,棋盘之上,你可?是从未有过半分礼让啊。” 林枕书闻言抬起头,发出一阵爽朗笑声:“老师莫怪!学生愚见,唯竭尽心力对弈,方不负老师授业解惑之恩,不敢轻慢。” “你呀,倒是惯会哄人开心。”太傅眼?中笑意未减,话锋却陡然一转,“好了,现下总该说说,你深夜至此,所为何事?” 他凝视着林枕书,试探道:“或者……让为师猜上一猜?你此来,可?是为着皇后扣押楚家二公子一事?” 林枕书缓缓起身,而后屈膝,在?太傅面前端然跪地,背脊笔直。他抬首,目光坚定地凝望着恩师,字字清晰:“学生此行,恳请恩师将先帝传位圣旨公诸天?下!” 太傅双眸幽深,探究的视线牢牢锁在?林枕书身上。诚然,这位胸怀宏图、智略深远的摄政王,比先帝及现今的幼帝更适合执掌乾坤,且他若为帝,亦是名正言顺之事,然而…… 他指尖几不可?察地一蜷,试探着开口,语调深沉:“为师所记不差,枕书你,昔日曾无意问鼎至尊之位。何以……今日陡然生此念头?”他停顿一瞬,目光凌厉,“莫不是……当真只为了那个楚二公子?” 林枕书毫不回?避太傅的目光,言辞恳切:“学生不敢欺瞒老师。”他顿了顿,语声清朗而执著,“卿辞确为学生此生挚爱。即便他日学生承继大业,这六宫之位,唯予卿辞一人。” 他顿了顿,开口说道:“不过,说到?底,那只不过是学生的私事。学生此举,乃是为了国家社稷。” 太傅被此话语所动,急忙说道:“枕书快请起!为师愿闻其详!” 林枕书便接着说道:“如今朝中各自为政,军中亦是各方势力对峙。幼帝身在?其位,饶是他有心治国,可?终归不过是个孩童罢了!学生虽有权势,却也被多方掣肘。若是过几年,幼帝能担起重任,学生愿退位让贤。且学生此生无后,当以幼帝为子,视如己出!” 太傅目光灼灼,赞道:“枕书你思虑周全,一心为国。这皇位本就是你应有之物,此举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待明日早朝,为师便亲请圣旨。” 林枕书闻罢,撩袍跪地,郑重一拜,语气坚定道:“学生谢老师大义!” 第29章 还政于君 林枕书返回?府邸, 将虎符交予离末,沉声?道:“连夜调遣兵马,接管皇宫守卫。若有违抗者, 格杀勿论。” 离末心中一震:王爷这?是要逼宫!王爷果然是威武不凡。 他郑重接过虎符, 朗声?应答:“是!王爷。” 夜色之下,都城静谧无声?, 百姓尚在梦乡沉睡, 皇宫守卫却已被?悄然替换为林枕书的亲兵。 次日破晓,晴光映照大殿。林枕书已在殿内等候多?时。 朝臣陆续步入殿内,纷纷向林枕书行郑重之礼。一切仪程如常,直至太监以尖细嗓音宣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慢着!”群臣正欲三呼万岁, 却被?一道声?音打?断——那?声?音不高不低, 却极具穿透力, 令在场众人听得真切分明。 朝臣们面面相觑, 目光最终落向林枕书。楚文晨与苏明锐无声?交换视线, 二人眼底皆满是疑虑。 幼帝亦不解地?望向林枕书。这?位权臣虽把持朝纲,然军国要务素来先?向自己禀告。他暗自揣度:莫非因昨日母后扣押楚二公子之事?思及此处不禁暗叹:母后当真糊涂! 林枕书对近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扬声?喊道:“宣太傅!” 满殿陡然死寂。太傅位列三公,德高望重,素来只在祭典大朝时方现身。今日突至.…..群臣皆屏息垂首, 纷纷猜测是何要事。 店门口逆光中太傅持卷稳步而来。待其行至近处, 末列官员赫然看清他手中明黄卷轴——竟是一道圣旨! 楚文晨眸色骤暗, 抬眼偷瞧了眼主位上的林枕书,正撞见那?鹰隼般目光扫视群臣,忙不迭又低下头去。 太傅步履沉稳地?越过一众朝臣,径直停在御座之前。他望向高踞龙椅的幼帝, 目光触及那?张犹带稚气的脸庞,心中终究掠过一丝不忍,眼前不过是个孩子,却要早早承受这?江山易主的风暴。 第33章 他迅速收敛了那?一丝心绪,面色凝重,宽大的袖袍随动作拂过。转过身去,面向群臣,双手平稳地?展开那?卷明黄的圣旨,清朗而肃穆的声?音穿透了整个寂静的大殿:“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二皇子林枕书,德才兼备,怀仁天?下……着,传位于二皇子。钦此。凌安国,乐安十年。” 死寂只维持了瞬息,朝堂之上瞬间哗然一片!群臣面面相觑,无不惊骇:这?金銮殿上,怎地?就毫无征兆地?变了天??!惊疑与恐惧交织,却无一人敢贸然发声?质问。 楚文晨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殿门外重重掠过的人影,心猛地?一沉。忆起早朝入宫这?一路所见:那?些宫门值守、廊下巡值的侍卫,虽队列森然、行动整齐,举手投足间却分明透着对宫中规矩的生疏,他起初只道是新人,此刻真相昭然若揭:整个大内侍卫,竟已然被?悄无声?息地?替换掉了! 龙座之上,一片压抑的惊慌失措中,最先?响起的却是幼帝强作镇定的、略带颤抖的童音:“太傅……”幼帝紧盯着这?位昔日师长的眼睛,“这?是何意?” 太傅手持圣旨,缓缓转身,目光落在御座之上:“先?帝在位时,本朝先?祖临终前传位本为二皇子的摄政王,然摄政王一心守卫家国,志不在朝堂,遂自愿将皇位让予当时身为大皇子的先?帝。可?惜先?帝一朝,朝纲动荡。而今摄政王欲拨乱反正,重肃朝堂!老臣不才,愿鞠躬尽瘁,拥立摄政王登基!” 语毕,太傅一撩袍服,朝着幼帝或者说,是朝着那?代表至高权力的位置,深深跪拜下去,声?高响彻殿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砰!”楚文晨紧随其后,双膝重重砸落殿前金砖!几乎同时,一声?闷响,苏明锐也轰然跪倒! 高台之下,群臣目睹此景,殿外森然的甲胄冷光,与这?三位重臣骤然倒戈的姿态,局势顷刻明朗:莫说圣旨在手名正言顺,即便无旨,以摄政王如今倾天?之权,这?御座,他取之如探囊取物!登基与否,不过一念之间罢了。 此刻,谁还敢发出一声?质疑? 随即群臣三呼万岁。 声?音如同雷鸣般,在大殿中久久回?荡。 林枕书目光扫过跪地?俯首的群臣,最终落在身旁的太监身上,声?音平稳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将景儿?带下去安置吧。” 幼帝林闻景,因还未成年,未曾取字,虽是年幼,心中那?点帝王权衡之术,审时度势之道,却早已刻在骨子里。纵有万般不甘,眼下除却俯首顺从,确实已无他路可?走。 太监哪里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躬身趋步靠近幼帝,声?音带着小心,但称呼已然改变:“上……上皇,请移步……” 那曾经的“皇上”二字,终究是卡在喉咙里,未能吐出。 幼帝见此情形,心中早已一片茫然。起初的慌乱过后,竟生出一丝奇异的平静。也好!这?身不由?己的龙椅,这日夜悬心的牢笼,终于可?以卸下了! 这?些年,自己何尝是真正的皇帝,不过是他林枕书手中的一个提线木偶罢了。此刻尘埃落定,那?股压迫着他许久的重负似乎瞬间消散,连带着身体也仿佛脱了力。他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脸上竟有几分如释重负。 他伸出手,搭在太监那?微微颤抖的小臂上,脚步略显虚浮但异常轻快:“走吧。” 在经过林枕书身旁时,幼帝脚步微顿。他看着眼前这?个即将登临大宝的权臣,眼神复杂,混杂着恐惧、屈服和一丝难以言说的感激。他身体一软,便要屈膝下跪,嘴唇微颤:“臣……景儿?……” 显然,他慌乱中不知该如何称呼自己和新帝,昔日的“朕”已不能再用,“侄儿?”与“臣”的界限在此时更是模糊难辨。 林枕书反应极快,在幼帝膝盖微曲尚未触地?之前,已俯身稳稳地?托住了他的手肘,将他扶起。新帝的目光深邃,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沉稳和对眼前少年境遇的复杂审视。“景儿?何须如此多?礼。自此以后,你便在朕身边,安心做个富贵亲王。” 他的语气刻意放缓,带着安抚之意,“朕既受先?帝之托,自会待你如视若己出,保你一世荣华安泰。” 大殿之内,群臣仍跪倒在地?,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林枕书步履沉稳,走向龙椅。虽未着九龙衮服,仅是一身亲王礼制朝服,但他拂袖落座于那?象征至高无上的御座之上时,一股凛然的帝王威仪便不觉弥散开来。 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大殿,只见群臣低垂的头颅深深埋在臂弯之间,屏息凝神,生怕发出半点声?响,偌大的金殿里落针可?闻,沉重的呼吸声?都被?刻意压制。 林枕书嘴角牵起一丝极淡而又带着几分嘲讽的弧度,那?惯有的散漫慵懒重又浮现在眉宇间,只是此刻混合着君临天?下的压迫感,更显莫测高深。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响彻大殿的每一个角落:“诸位爱卿,”语调微扬,带着点玩世不恭的凉意,“往日的旧账,朕可?暂不计较,权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着话锋陡然一转,那?点散漫瞬间敛去:“不过,自今日起,自此刻始!若还有谁不识时务,胆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明知故犯……” 他略作停顿,目光如寒星掠过每一个臣子:“那?便休怪朕不讲情面,绝不轻饶!” 群臣哪里敢说半个不字,齐声?喊道:“臣等遵命!” “平身!” 林枕书低沉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沉寂。 楚文晨随着众臣僵硬地?直起身,冷汗从额角沁出。方才那?一跪,压迫感竟比先?前为臣时沉重多?了!他心中骇浪翻滚:眼前这?人,已不再是那?个需要与楚家虚与委蛇的摄政王了! 如今九五之尊既登龙座,以他的雷霆手段和深不可?测的谋略,昔日的楚家,怕是连牵制的资格都荡然无存,他眼观鼻鼻观心,竭力收敛气息,只求成为这?殿内最不显眼的一个。 此时,礼部尚书沉稳出列,躬身行礼:“启禀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林枕书目光微转,颔首:“准!” “陛下承天?受命,正位大宝。臣以为,当尽快由?钦天?监择定万全吉日,行登基大典。”礼部尚书声?音洪亮清晰,“并?着内务府速制九龙章服、冠冕仪仗。待大礼成,即昭告天?下,以安社稷民心。” “准奏!”林枕书言简意赅,对此毫无异议,“此事由?礼部牵头,内务府倾力配合。” 话音方落,楚文晨心中猛地?一沉。终究躲不过!他知道自己必须动,也存着试探新帝心思的念头。他咬咬牙,硬着头皮踏出一步,站到堂中,对着龙座深深一拜:“臣有事启奏。” 林枕书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意味不明的弧度,语调却平平无波,听不出喜怒:“准!” 楚文晨强自镇定道:“皇上!臣启奏,乃为北方军情。近日北方部落缕缕来犯,愈发猖獗,数处重镇告急,已致边地?生灵涂炭!臣以为,当速发援兵,驰赴北疆,以解燃眉之急!”他急切地?将奏报重点放在国事军务上,试图淡化他的真实意图。 龙座上林枕书带着毫不掩饰的玩味:“哦?”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邃的眼眸望向楚文晨:“楚尚书,此前楚家一脉可?是极力劝阻,怎么?如今又‘突然’为国为民,‘想通’了?” 楚文晨手心微微冒着冷汗,低声?道:“为皇上分忧,乃下臣本分之事。” 林枕书并?不急着开口。这?老狐狸倒是个识时务的,此前刺杀自己,他已折损了嫡子,加上今日暗地?一些动作,现下楚家势力被?削弱了三成。 苏明锐用余光瞥了楚文晨一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屑,却也对他练就的这?一身能屈能伸的本领暗自佩服。 良久,林枕书方才开口:“楚尚书想法倒是与朕不谋而合!传骁骑营众将。” 近旁的侍卫高声?重复道:“传骁骑营众将。” 第30章 更迭落幕 大将军杜晓笙率四镇将军及苏清柠步入大殿。众将目光触及龙椅上端坐的林枕书?时, 神色各异:杜晓笙似乎早有预料,面色如?常;苏清柠唇角笑意依旧,心?中却暗自思忖:“这狐狸, 倒是不声不响做成了大事?。” 旋即, 六人如?受牵引般齐齐跪倒,异口同声, 山呼万岁。 林枕书?目光扫过下方几人挺直的脊背, 颇感满意地颔首,扬声赞道:“众将士乃我朝柱石,当同心?戮力,共卫家国!”他语锋陡然一转,声线骤冷, “然此前探报所及, 言诸位之间, 似有各自为政之风……” 听及此处, 楚青玄掌心?悄然沁出冷汗;李今朝倒是神色自若, 一派坦然;唯独苏清柠却是一副看戏的姿态。 林枕书?冷冽的目光恰在此时扫过苏清柠,见她这般情状, 不由略作?停顿,轻咳一声。苏清柠心?头?一凛,瞬间挺直腰背, 慌忙垂首敛眉, 作?恭谨肃穆状。 第34章 林枕书?这才缓声开口, 字字清晰:“过去种种,朕可以既往不咎。若是日后还?这般行事?……”他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定以军法严惩!记住, 兵是国家之兵,非某家之兵!望诸位牢记于心?。” 六人齐声应诺,声震殿宇:“臣等谨遵圣谕!” “平身。” “谢主隆恩!” 林枕书?再度开口点名:“李将军,苏将军!” 李今朝与苏清柠应声出列。 “命你二人率镇北军整备点兵,大军后日出师,挥军北上!若有违抗军令、不从?号令者——”林枕书?眸光如?电,“斩!” 李今朝与苏清柠肃然抱拳:“末将遵旨!” 朝会结束,群臣依序退出金銮殿。 楚文晨与苏明锐并肩而行。楚文晨瞥了眼四周,压低声音对?苏明锐道:“苏尚书?,一朝天子?一朝臣,往后这日子?……怕是越发艰难了。” 苏明锐闻言,嘴角微扬,轻笑道:“楚尚书?何必如?此忧虑?依在下看,皇上对?令郎倒是格外上心?呢。听闻前两日,陛下竟为楚二公子?之事?,亲手割了三名匪徒首级,径直送入慈宁宫。这般恩宠,非同寻常啊。照此下去,怕是不日之后,陛下都该尊称您一声‘岳父大人’了。” 楚文晨脸色微变,心?中恼怒,恨不得立时堵住苏明锐这张惹祸的嘴,低斥道:“苏大人慎言!此等玩笑,万万开不得!今非昔比,这般话若被有心?人听去,既损小儿清誉,更是大不敬,有折陛下天威!” 他刻意加重?了“大不敬”和“折陛下天威”。 苏明锐见好就收,立刻收敛笑容,点头?道:“是是是,楚尚书?思虑周全,是在下失言了。不过嘛……”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深意,“您与二公子?,趁此良机多亲近亲近,缓和父子?之情,也未尝不是好事??万莫伤了和气才是。” 楚文晨唇角勾起一抹冷淡的弧度,对?苏明锐道:“承蒙苏大人提点!贵府公子?如?今‘圣眷正?隆’,苏大人何不也借此良机,稍事?修和父子?之情?” 苏明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随即化作?一声长叹:“唉……我这孽障,性如?顽石,逆得很,岂肯轻易听我这老?父之言?人老?了……怕是不中用,也管束不动了!” 楚文晨拍了拍他的肩膀,面上带着?几分看似劝慰的笑意:“苏尚书?,你我不过方值不惑之年,何至于颓废至此?”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苏明锐摇了摇头?,苦笑声中满是落寞,算是应答了楚文晨的宽慰。 林枕书?望向苏清柠抬手示意:“子?恒。上前来。”随即,抬手一指那御座旁专设的紫檀椅。 苏清柠依旨上阶,恭敬地在御前落座,唇角轻扬:“皇上此举甚是英明!那林闻景终究不过一介孩童,纵然有几分聪慧,到底心?智未足,安能执掌偌大凌安国之社稷?” “子?恒你呀!”林枕书?敛了神色,“子?恒,出征在即,北方行事?复杂,千万要小心?行事?,守得周身平安!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对?了,张然也会随行军中,他医术高明,却仍有小孩心?性,倒是个可塑之才,凡事?须多加引导。” 苏清柠听及此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皇上,您这是爱屋及乌了。楚二公子?举荐的人……” 他的话戛然而止,只见林枕书的眼神骤然变得幽深,神色异常凝重?。接着?,听到他声音里带着些许哽咽:“卿辞他……离开王府了!” 苏清柠一听,再看到林枕书?的神情,心?中立刻明白事情不妙。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沉默良久,他才开口问道:“他……去哪儿了?” 林枕书?低下头?,缓缓说道:“不知。朕已经派侍卫搜遍了京城,却不见他的踪影。他找张然要了人皮面具,恐怕早已改头?换面,离开了京城。” 苏清柠回想起从?前,每次这两人一同出现时,总是形影不离,十分般配。一个是俊美无双,宠爱至极;一个是清绝冷艳,虽然从?未明说,但?苏清柠也观察得出,那清冷的眼眸中分明也流露着爱慕之情。 他斟酌着?言辞,开口问道:“楚二公子虽然清冷寡言,可是据臣观察,他亦是倾心?于您,又为何会突然离开?” “他一直以为,朕仅贪恋他的美色。慈宁宫那位不知死活,竟纵容三名匪徒折辱于他!他…他便索性划伤了自己的脸,想以此试朕心?意真假。” 苏清柠心?中暗忖:你先前可不就是这般说的?图人家美色罢了!口中却问道:“所以,你未给他想要的答案?果然仍是只图他美色?” 林枕书?语中尽是懊悔:“都怪朕……未能及时向他表明心?意!” 他声音低回,满是惆怅:“朕是…真心?深爱于他啊!”只是,人海茫茫,如?今又要去何处寻他?想到此处,他蓦然眼角湿润,一行清泪滑落,蜿蜒而下。 见此情状,苏清柠默默别过脸去。林枕书?这真切的眼泪,让他深信:他是真心?爱着?楚卿辞,远胜过爱他那倾国倾城的容颜。 慈宁宫内,皇后正?被禁足。 林闻景步入殿中,恭敬施礼:“儿臣拜见母后!” 皇后闻言猛地撑起身,声音因愤怒而尖利:“皇儿!林枕书?如?今是愈发无法无天了!竟敢将哀家禁足在这慈宁宫!待皇儿收回兵权,定要治他个大不敬之罪,以正?宫规!” 林闻景望着?眼前犹自忿恨、浑然不知大势已去的母后,眼底掠过一丝怜悯,却又觉有几分荒唐。他缓缓摇头?,语气平静:“母后,不必再等了。” “什么叫不必再等?!”皇后闻言一惊,扑上前死死抓住儿子?的肩膀,“皇儿此言何意?如?何便等不得了?!” 林闻景轻轻叹了口气:“皇叔……已然登基为帝。儿臣这皇帝之名,如?今已成空。母后的尊位也……”他没有说下去,却已足够让皇后明白他所言何意。 侍立一旁的常嬷嬷听闻此言,脸色骤变,惊恐地看向皇后,难道是因为皇后动了楚二公子??!先前摄政王……不!如?今已是皇上!皇上将楚二公子?视若珍宝,紧张万分的模样?,分明是将那人放在了心?尖上!如?今竟因这事?触了皇上逆鳞?!这可如?何是好啊!她心?头?大惊,更觉得后怕。 只见皇后蓦地松开了林闻景的手腕,整个人如?同困兽般在慈宁宫内焦躁不安地踱起步来,脚步由急而乱,越来越快。 她猛地停住,失控地尖声道:“满朝文武难道就都瞎了眼!坐视那等乱臣贼子?篡夺宝座?!太傅呢?忠心?的老?臣呢?!走!皇儿!速去寻太傅!他在朝中德高望重?,定能……” “母后!” 林闻景沉声打断,脸上尽是无奈与疲惫,“来不及了。正?是太傅亲手奉上了皇祖父临终的密诏。这皇位从?来不是他抢的,而是当年他让与父皇的。” “胡说!这怎么可能?!” 皇后身形剧震,如?遭雷击,连退数步,脸上血色尽失,只余下扭曲的惊骇与不甘,“他林枕书?不过一介王爷有何德何能,有何资格承继大统?!” “母后,大势已成,无可挽回!” 林闻景规劝道,“随儿臣离开皇宫吧。新皇特旨,加封儿臣为亲王,供养丰厚。我们母子?至少还?能保住富贵平安。” 皇后闻言死死攥紧拳头?,良久,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因极力隐忍而发颤,带着?一丝刺骨的寒意:“孩儿糊涂!亲王的富贵……如?何能与九五之尊、权倾天下相?比?!” 林闻景的目光定定地落在皇后脸上,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通透,坦然道:“母后可曾听闻‘德不配位’四字?这……正?是孩儿此前真实的写照。以儿臣现今之能,确非社稷苍生所寄之明主。若一味强踞那至尊之位,于国是祸非福,于民更是百害无一利。” 言罢,他撩起衣袍下摆,向着?母亲恭谨而郑重?地跪了下去。这一跪,未显半分落魄,反透出一股少年人身上少见的沉稳与决断:“万望母后成全!” 皇后凝视着?他许久,谁道他无帝王之气度。便是这份清醒自持,亦是旁人比不得的。 胸中的执念与不甘,在这一刻仿佛冰雪消融。她无声地舒出一口气,神色彻底平静下来,眼底深处甚至漾开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与释然。她抬手虚扶,声音异常柔和:“我儿有此胸襟,更有这般透彻的见地,母后心?中甚慰。母后愿随你出宫。” 母子?二人相?视片刻,心?头?俱是百感交集。那些?压在心?头?数年的沉重?枷锁,此刻似乎悄然卸落。他们低声交谈起只属于彼此的体己话,慈宁宫内弥漫着?一股久违的,让人心?中酸软的暖意。 一炷香后,林闻景整理衣冠,再次拜别:“母后珍重?,孩儿先行告退。” 第35章 皇后面露倦容,无力地摆了摆手:“去吧……” 林闻景身影刚消失在殿外,林枕书?便径直踏入慈宁宫。 “摄政王……哦,现在该称您皇上了。皇上好狠的心?啊!” 皇后看着?他,眼中是刻骨的幽怨与讽刺。 “朕狠?” 林枕书?冷笑一声,“你贵为皇后,却德行有亏,教养储君无方,失德失职!朕念在皇家体面,未将你那几桩荒唐事?公诸天下,已是极大的宽宥!”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威:“你倒还?有脸在此质问朕的‘不是’?!” 皇后仿佛被这话彻底点燃,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哈哈!皇上!您当真是一心?为了这天下万民?您今日坐在这里,难道不是为了报复?!报复本宫折辱了您心?尖儿上的楚二公子?!?不必在这装什么仁义圣君!” 她往前一步,死死盯着?林枕书?:“皇上您不过是高估了自己那点隐忍!若非为了他,您怎会忍到现在才?早就该……” “闭嘴!你找死!” 林枕书?厉声断喝,眉宇间杀意凛然,“朕没空听你这胡言!两条路,自己选:要么安分守己,随你那儿子?出宫荣养;要么便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仔细想清楚,别等到朕替你做主!” 话音未落,他已猛地一撩锦袍下摆,带着?一身寒霜般的戾气,转身大步离去,将皇后的嘶喊彻底抛在身后。 “林枕书?!你……!” 皇后还?想扑上去,却被常嬷嬷死死拦腰抱住。 “娘娘!使不得啊!” 常嬷嬷惊恐万分,声音都在颤抖,“求您别再触怒皇上了!今时不比往日,他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皇后被牢牢锢住,挣扎几下,终于颓然软倒在地。她满目皆是苍凉与悲怆:为何?为何她一生所求,无论是至尊的后位,还?是那人的心?,永远都求不得?!凭什么?! 第31章 合欢树上合欢花 从慈宁宫出来, 林枕书并未在宫中住下?,而是径直返回了王府。 离末正在院中收拾林枕书的一些日常用度,想着或许皇上会需要?带些惯用的物品进宫。见林枕书回来, 他连忙行礼:“属下?拜见皇上。”从主子脸上, 他全然读不到初为帝王的喜悦。 林枕书摆了摆手?:“不用收拾了!他…… 定然更愿意呆在这府中,而非那森严的皇宫。”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院落那株青翠欲滴的翠竹, 心道:“可见他手?艺果真了得。” 这念头?一起, 心中忽地泛起酸涩,他不禁在心底又默念了那个名字:卿辞…… 你到底在哪儿? “继续派人?去找!” 林枕书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便是天涯海角,也?务必将公子带回王府!” “属下?遵旨!” 离末朗声郑重应下?。他看着眼前?的主子,仅仅两?天, 人?却仿佛骤然憔悴了许多, 神情凝重, 眉宇间再寻不见半分常日里的痞气潇洒。 离末暗自祈祷能早日找到楚卿辞。 而远在京都数百里开外的楚卿辞, 对这一切却浑然未觉。果如林枕书所料, 他在离开王府的当日,便改头?换面, 悄然离开了京都。 楚卿辞策马一路南下?,并无确切的目的地。他的行囊极简,唯有几件随身?衣物。那两?箱随他入王府的书册被他视若珍宝, 却终究无法带走。 思及此?, 他心念微动:若有机会……或许再回王府?这念头?刚一浮现, 眼前?便清晰地映出了林枕书那张总是挂着三分痞气坏笑?的脸庞。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瞬间盈满心间,痛意骤然蔓延。他不自觉地勒住缰绳,抬头?遥遥望向京城的方向,唇间溢出一声轻唤:“枕书……我……好想你!” 深深吸入一口山林间清冽的空气, 他将翻涌的心绪强行压下?,猛地调转马头?,不再迟疑。 “驾!” 声音落下?,乌骓瞬间发力,如离弦之箭般向前?疾驰而去,惊得林间飞鸟仓惶四散。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心中那股悸动随之散去。 不知行了多久,眼前?豁然现出一处依山傍水的小城。但?见远山如黛,烟岚微茫;近处碧水萦回,潺湲作响,景致空灵而清雅。 楚卿辞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恬然之意,牵动缰绳的手?腕微沉,缓缓勒紧。 骏马仰颈轻嘶,扬蹄在空中虚踏两?步,终究稳稳停了下?来。 楚卿辞翻身?下?马,拂了拂衣袍上的轻尘,改为牵住缰绳,沿着入城的小路缓步向前?。 “桃花酿咯——上好的桃花酿!” 清亮的叫卖声蓦然响起,循声望去,街角酒肆的朱漆檐下?,一名小二正卖力地吆喝着。 见楚卿辞在店门外驻足良久,目光流连不去。 机灵的小二立刻眼尖地迎了上来。他利落地接过缰绳,径直将马拴在店旁的系马桩上,随即堆起一脸热络的笑?容招呼道:“公子爷,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咱们这新?启的桃花酿可是顶顶好的,不如先尝尝?”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美酒倒也?担得起这“桃花”的雅名。尚未启封,便已有一股清冽甘醇、蕴着桃花幽香的酒气袅袅袭来,沁人?心脾,足见不凡。 再看那盛酒的陶坛,釉色淡雅,呈现温润的桃粉色,坛身?素净,仅以几笔桃花枝影勾勒点缀,透着一派清新?雅趣。 楚卿辞目光淡淡扫过酒桌旁标注的清晰价码,清冷的声音响起:“一坛桃花酿。”话音未落,他已从腰间荷包掏出足额的银两?。 小二眉开眼笑?,双手?接过银两?,掂了掂分量更添欢喜:“得嘞!谢公子。您的酒,您拿好嘞!” 楚卿辞接过那温润的酒坛,指尖触到微凉的陶壁,指腹不经意地在坛身?桃花纹路上摩挲了一下?,方才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小哥可知晓,这附近可有清净雅致的宅子愿意出租?” 小耳闻言,放下?手?中的活计,凝神细想片刻,方认真答道:“回公子话,这附近欲出租的宅子确是不少,只?是不知公子您……可有什么讲究?” “简单清雅些的寻常小院即可,”楚卿辞的声音温润依旧,“在下?就只?身?一人?,有一两?间房足矣。若能带个小院,栽些花草翠竹,便是极好的了。” 小二咧嘴一笑?,显然是明白了他的心思:“嗨,那公子您可真是问对人?了!” 他抬手?往街东头?一指,“您顺着这条青石路一直往前?走,快到巷子尽头?时,左手?边有户苏姓人?家,最是好认不过了——那白墙黛瓦的小院里,探出来一大丛开得正热闹的合欢花树。我听说那户主人?上京投奔亲戚,房子正空出来找人照看呢! 那院子素净整洁,种满了花花草草,料想定能合公子的眼缘。” 楚卿辞闻言,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清亮动容。他微一颔首,抱拳向着小二郑重一礼:“多谢小哥指点。” “公子您太客气啦!”店小二连连摆手?,笑?容热情不减,“我给您把马牵来。”说着便麻利地解开缰绳,将温顺的乌骓马牵到楚卿辞身侧。 楚卿辞温声道:“有劳。”他继续牵着马,向着小二指点的方向缓步前?行,顺便赏这城中风景。 小二站在门边,一时忘了动弹,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一人?一马渐渐融入市井的身?影。 正当他出神之际,后脑勺上却挨了掌柜一记不轻不重的‘板栗’。 掌柜不知何时踱步出来,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道:“臭小子,看什么呢?魂儿都要?跟过去了!那酒坛子都快让你擦出花儿来了!客人?面前?也?敢这般分神?” 店小二抬手?指了指楚卿辞远去的背影,眸中犹带惊叹:“掌柜的,您是没听见!方才那位公子开口买酒,那声音清冷通透,宛如山涧泠泉,真是……真是……”他一时竟找不出更贴切的形容,只?叹道,“宛如天籁一般!” 掌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楚卿辞的身?影已在人?群中若隐若现,只?依稀见得一身?素衣墨发,在风中勾勒出修长挺劲的身?形。衣袂翻飞间,步履从容不迫,那如瀑的墨发随风舞动,丝丝缕缕都透着一股难言的风致和气韵。 掌柜眯了眯眼,以他阅人?无数的老练下?了个判断:“啧,听这形容,看这风姿,定是一位容色倾城的人?物!” 店小二闻言却使劲摇了摇头?,撇嘴道:“这回您可看走眼啦!那位公子的脸面,说句实在话,也?就中人?之姿,实在是平平无奇,丢在人?堆里怕也?难寻出来。” “哦?” 掌柜的捻着胡须,脸上露出几分诧异与玩味,“那倒真是怪事?了!声如天籁,风姿卓绝,面相?却平平?有意思……”话尾拖长了调子,显是心中存了好奇。 楚卿辞循着小二的指引,缓步行至巷子深处。 一座青灰院墙围住的小宅院静静伫立,门前?果见那株亭亭的合欢树,枝桠高高探出墙头?,此?刻正值花期,满树粉绒绒的花球簇拥成团,远观近看皆如一片绯色的云霞,艳丽而烂漫。 第36章 门楣之上悬着一块小小的匾额,匾额上只书着清瘦圆润的“林宅”二字,字迹清秀舒朗,笔锋间带着几分娟秀,俨然是温婉的小楷。 楚卿辞上前,抬手在门环上扣了两下,木门的沉闷回响在寂静的巷中显得格外清晰。 凝神等了片刻,门内寂然无声,唯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响动。 他复又加重了些力道,再叩三声,同时提高些声音向着院内唤道:“打扰了!宅中可有人在?在下听闻此宅有意出租?” 随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位中年大叔出现在门后。他略侧过头看向楚卿辞:“公子,可是有事?” 楚卿辞察觉这细微的动作,身为医者的他立时明白大叔耳力欠佳。 他稍稍提高声音问道:“大叔,此宅可是要出租?” “正是!”大叔眼睛一亮,“公子有意?” 楚卿辞抱拳一礼:“还请大叔行个方便,容在下先进院子看看,再作定夺?”说着,他为难地看了眼身旁的马匹。 “无妨!”大叔提声应道,“公子随我从后门进便是,那边正好有处马厩。” “如此甚好,谢过大叔!” 不消片刻,二人已从后门步入小院。这宅院虽不甚轩敞,却极其清雅。庭院内翠竹挺拔,花草繁盛,彩蝶在合欢树间翩跹,更有喜鹊于枝头声声脆鸣……小小一方天地,自有一番清幽逸趣。 楚卿辞心下甚是满意,开口问道:“敢问大叔可是此宅主人?” 大叔摇头道:“宅主乃家弟,托我代为出租。” “那……”楚卿辞略作沉吟,他最忧心的便是短租频繁,“令弟可有说何时归来?”若时日太促,搬来搬去终是麻烦。 大叔缓缓道:“少则两年,多则……许是不归了。公子且放宽心住下便是。” 闻听此言,楚卿辞安心不少,又问:“未知租金几何?” “此地虽属州县,却是通衢要冲。”大叔略一停顿,道:“比照四邻院落租金,收您纹银一两整,公子以为可否相宜?” 楚卿辞心中暗忖:此地设有马厩、膳房,两间小屋也够用,加之这般的清雅景致,此价着实公道。当即便道:“甚合我意,今日可能入住?” 大叔朗声应道:“自然使得!待你我签了这租契文书,小老儿便将院门钥匙交付公子,权做安顿。” 待手续办完,大叔将钥匙递给楚卿辞:“如此,我便先行离开了,我便住在隔壁宅院,公子若有事,可随时来寻我。” 楚卿辞再次谢过大叔,送他出了院落,便合上了院门。他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安顿下来。 他抬头望着庭院中那株合欢花树,低声呢喃: 相思诉不尽,曲终人已散。 第32章 长得好看太危险 天气燥热, 院中的知了鸣叫声声入耳。 楚卿辞长睫微颤,睡眼朦胧地睁开了双眸。昨日将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个遍,至半夜方才睡下, 本欲多睡一会儿, 无奈惯于早起,此刻已是睡意全无。 索性起身, 简单备了点早膳。久居王府远离庖厨的日子, 差点让他这一身精湛的厨艺荒废了。 正思忖间,一阵鞭炮声“噼里啪啦”炸响,紧接着便是略嫌喧闹的欢笑声,听声音竟是落在了院墙之外。 敲门声随之响起,见无人应门, 一道洪亮的嗓音扬起:“公子, 开开门, 我是隔壁王叔!” 一听那声音, 楚卿辞也不耽搁, 款步前去开门。 待门扉轻启,外面的景象却让他微怔。只见门口众人脸上的笑意霎时凝固, 神色变化竟在一息之间:女子们霎时脸颊飞红,羞涩地垂下眼眸;男子们则个个面露错愕,僵在原地;更有几道目光直直射来, 那眼神分外露骨, 黏着在他身上, 毫无避讳之意。 楚卿辞望向王叔,声音清泠:“在下……可有不妥之处?” 王叔瞪圆了眼,难以置信地惊呼:“公子!您……您这是?!” 楚卿辞下意识抬手抚上脸颊,心中咯噔一沉:糟了!出来得匆忙, 竟忘了戴面具!也罢,区区一小县。所幸无人识得自己。纵然被认出,那又如何?又有谁还会在意。 他心思陡转,当下只能权宜:“想必您便是王叔吧!昨日向您租下此院的,乃是家兄。他昨日便已动身,此去怕是要些时日方能归来。” 话锋一转,他望向门口黑压压的人群,微微蹙眉,“不知王叔及诸位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恰在此时,街巷深处传来阵阵喧天的锣鼓声,由远及近。很快,一名身着县令官服的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我等是来给林家送喜的!”县令声音洪亮,满面喜色,“新帝登基,普天同庆!这林家主人虽说是陛下远房的一支旁系,终究也是沾着皇亲贵胄的福分呐!如今他既已入京投奔,他日衣锦还乡也未可知!县衙特此奉上牌匾一幅,以表庆贺!” 楚卿辞听及此处,彻底僵在原地。自己不过离京数日,朝堂竟已改天换日?!难道……真的是他?! 他强压心头的惊涛骇浪,急急向县令拱手一礼,声音里难掩急切:“敢问大人,不知当今圣上……是何名讳?” 县令王明见他容貌绝俗,声音又清冷悦耳,眼中不由掠过一丝淫亵之意。他嘿嘿笑着,竟又往前凑近一步,几乎是贴着楚卿辞的耳根,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陛下名讳,岂可轻言?不过嘛……公子既然想知道……”他拉长了语调,气息几乎喷在楚卿辞颈侧,才一字一顿道,“正是此前的……摄政王?” 楚卿辞不动声色,拉开距离,却是呼吸一滞,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又在瞬间褪去冰冷。 摄政王……当今圣上?!果真……是他。 这个念头却令他心头发紧。他成了皇帝,从此坐拥天下,后宫佳丽何止三千? 楚卿辞忽而神情恍惚,落寞地垂下眼帘:幸而……幸而自己走得早。否则……该如何自处? 王明神气十足地扬声道:“来呀!把这新匾挂上去,换上!” 几个衙差闻声而动,手脚麻利地拆下旧匾,转眼间便将那块新牌匾悬上了门头。 人群中立时爆发出参差不齐的掌声和叫好声。 一个衙差满脸堆笑地上前一步,高声奉承道:“大人!您这墨宝,功力深厚,当真是精辟超绝的好字啊!小的们瞧着,那是字字珠玑,气韵非凡!” 县令得意地笑睨了他一眼:“就属你这张嘴会说话!” 口中虽这么说着,那眉梢眼角的喜色,却是遮掩不住地流淌开来。 楚卿辞冷眼旁观,面上无波无澜。那牌匾的木料倒是不错,然而这字嘛……在他眼中,也就仅能称得上横平竖直,工整有余罢了。若论精妙,与“好字”二字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若要与自己那手字相比,更是云泥之别! 暗思间,一个身影猝不及防地撞进心间,自脑海中清晰地浮起。 林枕书的字,才当得起潇洒飘逸、峻拔挺秀,自成一派风骨。何止是字,他的丹青妙笔亦是一绝,犹记得王府主屋中他为自己作的肖像,当真画得神形俱肖,巧夺天工,竟令画中人之人比起自己真人还更添几分光彩。 思绪至此,楚卿辞心中微微一悸。何止书画,他的武功更是曾威震四方,贵为一代战神,杀伐果决……总之他,哪哪都好! 偏偏待自己却又是温存细致,极尽体帖。 纷乱的往事骤然涌现,楚卿辞愣怔地望着那金光熠熠的新匾,那匾上的字模糊了,渐渐化作那人含笑的眼。 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蜷紧,感到眸底一阵酸涩难抑,水雾濛濛弥漫开来,无声地氤氲了视线。 “公子?” 县令目光直直落在楚卿辞身上,却见他怔怔出神,便又试探着唤了一声。 楚卿辞蓦地回神,眸中水光瞬间敛去,重新恢复清冷:“大人可是还有吩咐?” 王明脸上绽开一个过分热络的笑容:“本官听王叔说起,公子乃外乡客旅?公子安心,我们小县虽处僻壤,但民风最是淳朴厚道,您放心在此住下。若是日后……有何不便之处,”他刻意拖长了语调,眼神在楚卿辞脸上扫视了圈,“尽管来县衙寻本官便是,无需见外。” 此言一出,周遭人群里立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低声交头接耳:“稀罕!铁公鸡今天怎么拔毛了?” “嘘——黄鼠狼给鸡拜年!他几时这般好说话过?” “还能为什么?瞧他那眼珠子,快黏到人家公子脸上了!准是又起了龌龊心思……” “啧,这是把主意打到这位新来的神仙公子头上了?” 议论声虽低,却如潮水般隐隐传来。楚卿辞只作未闻,神色淡漠如常,仅微微颔首:“小人在此谢过大人好意。眼下诸事安顺,想是不敢劳烦大人费心了。” 第37章 王明的目光扫过窃窃私语的人群,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众目睽睽之下,终究有所顾忌。他心中?冷嗤一声,暗道:不急,日子还长着呢。 面上却堆起笑容,临走前又深深看了楚卿辞一眼,才扬声道:“打道回府!” 衙差们连忙簇拥着他们的县令大人,一路敲敲打打,喧嚣着转过了街头巷口?。 王叔瞧着尚未散尽的乡邻,脸上堆起惯常的和气?笑容,扬声招呼道:“喜也报了,匾也挂了,诸位乡亲父老,眼见着天儿也热,咱们都?各自散了吧。别耽误楚公子歇息!” 众人眼见确实再无热闹可瞧,不免有些意兴阑珊,拖长了调子应着,窸窸窣窣地各自往家走去。 然而,就在这人声渐歇的当口?,一位老汉领着一位面颊绯红的姑娘走上前来,两人目光闪烁,欲言又止。 楚卿辞清冷的目光落在这突兀的一老一少身上,片刻,放缓了语气?问道:“二位可是有事?” 王叔见状,立时?心领神?会,赶忙热络地上前引荐:“哎哟,楚公子,这位可是我们县里有名的活菩萨,方涵方大夫!大伙儿都?敬称一声‘方神?医’!这位姑娘便是方神?医的掌上明珠,名唤蓉蓉。” 楚卿辞微微颔首:“敝姓楚,单名……”他心念一转,一个深埋心底的名字猝不及防地撞上心头,“……单名‘书’字。” “书”字脱口?而出?的瞬间,他自己也是一怔。一股难言的苦涩与自嘲蓦然涌上心头,不自觉地便化作唇边一缕极淡的笑意。 那笑容清浅,却是惹得近旁的方蓉蓉一时?看痴了。 方郎中?轻咳一声,笑得有些羞赧:“楚公子莫怪,女大不中?留!未知公子可曾娶妻?” 楚卿辞摇了摇头,想到林枕书曾说过要娶他过府,可他一介男儿如何能嫁!如今,前缘已尽,他不禁低叹一声。 方郎中?见他神?色,猜他许是为?情所困,正欲开口?,却听方蓉蓉已鼓起勇气?问道:“那……公子可有意中?人?” 楚卿辞几乎未做迟疑,轻轻颔首:“嗯,不瞒姑娘,确有一人。” 方蓉蓉脸上难掩失落,低声呢喃道:“当真?可惜……”她顿了顿,又忍不住追问,“公子恕我冒昧,小女子实在好?奇,不知何等?人物,方能匹配公子这般风仪?” 方郎中?音量微提,带上了几分呵斥:“蓉蓉!不得无礼!”随即转向楚卿辞,拱手致歉,“公子见谅!乡野之地,小女失仪,让公子见笑了。” 楚卿辞温言道:“无妨,不必介怀。世人爱美之心,本是常情,何错之有?”他转向方蓉蓉,语气?诚挚而认真?,“姑娘,在下有一言相告。真?情或许始于容色之悦,然绝非止于此。私以为?,寻觅良人,最要紧者?有二:其一,其人品性是否值得托付终身;其二,彼此心意是否相通。如若不然,他日容颜迟暮,垂垂老矣,乃至……容颜毁伤,对方便心生厌弃,这般情意,又有何意义?” 话已说到这份上,方郎中?父女已不便再作停留。再次打过招呼,便略带失望离开了。 王叔唤住楚卿辞,低声开口?:“公子,你孤身一人,在此无依无靠,千万要提防着县令些,他呀!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楚卿辞早已料到,却不想王叔与他并不熟识,却冒险提醒自己,顿时?感激地直直点头,郑重?拱手一礼:“在下谢王叔提醒!” 第33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林枕书登基不过数日, 便以雷霆手段整饬朝纲。满朝文武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这位新帝拿自己?开刀立威。 昔日他身为摄政王时,对朝中?弊病尚可作壁上观, 如?今登临帝位, 却是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非但当下诸事苛察甚严,便是陈年积案也一并纳入清算。 早朝后, 林枕书特命楚文晨留下, 着其御书房仪事。 御书房内,楚文晨屏息凝神,垂手恭立于御案之下。 林枕书却不急于发话,慢条斯理地?批阅着奏折。半晌,他才冷冷抬眼, 将一本奏疏掷于案上:“楚尚书, 户部所拟奏章, 字句生涩, 条理不清, 近年可是愈发怠慢惰懒散了?连基本的文书都这般有失水准。” 片刻后,又拿起另一份折子?, 指尖敲了敲册页,声音陡然冷厉:“这兵部开销无度,历年耗费银两如?流水, 在册兵员反倒只减不增, 楚爱卿, 你?说……这是何道理?” 楚文晨闻声,双膝登时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几乎贴上冰冷的地?面:“陛下容禀!近年战事频繁, 军械铸造耗资剧增,兵士死伤者众,抚恤银两开销…亦是节节攀升啊!” 林枕书连眼皮都未抬,朱笔在奏折上划过一道冷厉的墨痕,语气?倒似闲话家常:“楚尚书,不必惊惶至此。起来回话。” 楚文晨战战兢兢起身,后背冷汗已浸湿朝服。他心中?惶恐不安,登基大典那日,御座之上皇上明明金口玉言:“此前诸事,朕既往不咎!” 只听林枕书声音再度响起:“今日唤你?留下,实因有两桩大事,满朝文武,非你?楚尚书不可为。” 听及此处,楚文晨立刻躬身:“微臣…但凭陛下吩咐!” 话音未落,他分明捕捉到御案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声音,似是冷笑,又似玩味。 那低不可闻的声响,却听得他喉头发紧,头颅垂得更低,心里?愈发地?慌乱,却不敢抬头窥视龙颜半分。 “这第一桩事,便是命你?协同刑部,重新彻查叶知予之死。此人当初,毕竟是你?兵部的官员。” 这?楚文晨听得一震,叶知予虽曾任兵部员外?郎,可已身死多年,只剩森森白骨,当年事涉的人证、物证也早已湮灭无踪,他又能往何处寻起?身为如?今的兵部尚书,楚文晨只觉胸中?发苦,他无奈暗叹了声。 “时限么……”林枕书声音低沉,幽幽续道,“一月为限。楚尚书与苏尚书,莫要负了朕的期许!” 一月?!楚文晨闻言几乎窒息,这分明是强人所难!可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得躬身应道:“臣……遵旨!” 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件差遣,无论如?何也得咬牙办妥。想起此前多次刺杀未遂,如?今对方执掌乾坤,若要取他性命,不过反掌之间。他绝不能首当其冲,做了那出头之鸟。 “至于这另一桩事……”林枕书顿了顿,目光落在楚文晨身上,“说来倒是楚爱卿的家务,却也是朕的私事。” 楚文晨闻言心下一沉,隐隐猜到必与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楚卿辞相关。他愈发恭敬地?垂首:“臣愚钝,不知圣上所指何事?” 林枕书并不急于点破,话锋一转,冷声问道:“楚尚书,可知卿辞此刻身在何处?”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倒是令楚文晨陡然惊惶失措,气?息顿时不稳:“卿辞他……此刻……理应是在王府?”他话音飘忽不定?,连他自己?都觉心虚。 “王府?”林枕书蓦地?一声冷笑,声音陡然拔高,“你?身为他的生身父亲,究竟多久不曾过问关心了?!只知生养,却弃如?敝履,不闻不问,天下怎有你?如?此狠心的父亲!” 说到此处,林枕书胸口亦是狠狠一揪。他那般皎若明月、惊才绝艳的卿辞啊,竟被自己?的至亲如?此轻贱薄待,弃若尘埃! 楚文晨万没料到皇帝竟会直接发作,吓得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地?:“皇上教训的是!是微臣对卿辞疏于关怀了……微臣今日就去王府……” “不必去了!”林枕书猛地?扬手打断,声音里?透着一丝不耐。楚文晨后半句话生生卡在喉咙里?,不敢再言。 林枕书深深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嗓音是掩不住的疲惫与落寞:“卿辞……他已经离开王府了。” 走了?楚文晨愕然抬头,心底是真?切地?掠过一丝讶异。他壮着胆子试探道:“敢问圣上,卿辞……去了何处?” 林枕书缓缓呼了口气?,眸光瞬间沉静如?水,仿佛刚才的情绪波澜从未发生:“不知所踪。” 这前所未有的四字,竟意外激起楚文晨几分为人父的自觉:“这……微臣立刻着人……” “朕说了,不必!”林枕书目光掠过他,语带冷厉,“朕已派人去寻。”既已言明其失职,眼下也懒得再纠缠旧事,他径直挑明了楚卿辞念念不忘的心结,声音虽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卿辞有一夙愿——欲将其生母灵位,奉入你?楚氏祠堂。楚尚书,你?意下如?何?” 楚文晨心下一沉,暗道此事棘手!若允了,绝不合族规礼法,可皇帝开了金口,便再无转圜余地?,今日即便他不从,皇帝也必有手段迫他就范。 眼底神色一番挣扎,他最终斟酌着开口道:“此举……虽违逆楚氏家规祖训……然,既是皇上金口……微臣自当谨遵圣喻!” 第38章 一番话被他说得冠冕堂皇,将悖逆的责任轻巧地?推给“圣恩”,自己?倒成了忠君不二?之人。 林枕书见他应承,紧绷的面容总算缓和些许:“甚好!卿辞若知此事已遂,必感欣慰。” 楚文晨知道此前皇上对自家儿子?颇为青睐,可他以为到底只限于床第之间……他还?对此不屑!后来又想林枕书登基为帝,必然会有皇后,还?有后宫莺莺燕燕无数,只是……现下看?皇上这番态度,莫非当真?苏明锐所说,自己?要当老丈人了? 他想到此,忽觉一阵恶寒,当即将这荒谬的念头抛诸脑后。 林枕书见他片刻之间神色数变,不由开口:“楚尚书缘何如?此?” 楚文晨踌躇片刻,方道:“恕微臣斗胆,有一事不明,斗胆一问,还?望陛下释疑。” “哦?” 林枕书挑眉。 楚文晨轻叹一声,终是鼓起勇气?问:“皇上对卿辞……究竟是何心意?臣虽未尽多少为父之责,可他终究是微臣的骨血……” 林枕书眸光深邃,语气?却异常坚定?:“朕心之所属,唯他一人。” “可陛下贵为天子?,日后后宫佳丽何止三千?卿辞他一介男子?……岂非要受天下人戳脊梁骨?” 楚文晨再次跪倒在地?:“天下绝色何其多!臣叩请陛下……放过卿辞罢!”话音落下,重重磕头。 林枕书见其言辞恳切,字字饱含真?情?,心中?反倒替楚卿辞生出几分欣慰。 他直言不讳道:“朕岂是那始乱终弃之人?既已认定?,此生断不会更改!” 楚文晨暗暗擦去鬓角冷汗,怎会听不出皇帝语中?敲打?然话已至此,心头一动,忍不住追问道:“陛下……此言当真??”话一出口,便觉不妥。 他余光瞥见林枕书冷冷睨来,他立时醒悟自己?失仪冒犯,慌忙补救:“臣……臣替卿辞叩谢陛下天恩!” 林枕书抬了抬手,意兴阑珊:“罢了。去罢。” “微臣告退!”楚文晨躬身一礼,这才缓缓退出大殿。 楚文晨前脚方退出御书房,离末后脚便踏入。如?今离末已是宫中?的侍卫统领,用其他侍卫的话说:统领走路都带风!他暗自立誓,定?不辜负主上的提携之恩。 跪地?行礼,他恭声道:“属下拜见皇上!” “起来吧。”林枕书旋即急切问道,“如?何?可有公?子?的消息?” 如?今皇上每日必问这一句,可问完之后,神情?总难掩黯然。从前那位嘴角噙着笑意、慵懒痞气?、潇洒不羁的帝王,已然难觅踪影。 离末心有不忍,微不可察地?轻叹:“回皇上,暂无公?子?音讯。属下已增派人手,南下加急搜寻。” “速去请画师!令他们照公?子?的画像临摹百幅,分送各州各县,广发悬赏:凡提供确凿线索者,赏银千两;若能寻得公?子?者,赏银万两!”他顿了顿,眼神凌厉,“若有胆敢编造消息、冒领悬赏者,以大刑论处!” “属下遵旨!”离末恭敬接过画卷。然而,他忽然想到一桩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正犹豫是否该在此刻禀报。 林枕书抬眼,已察觉他的神色:“何事吞吞吐吐?” “禀皇上,”离末躬身,“昨日王府来了一位自称您远房堂侄之人。此人来自江南柳城,名唤林若轩,声称其父名唤林泽清,已于数月前过世,临终嘱其入京投奔皇上。只是他进?了京城才知晓您已…登基御极。属下唯恐有诈,暂时将他安置在城外?客栈了。” 林枕书凝眉沉思?,在记忆中?搜索林姓旁支,终于隐约想起:“朕倒确有一位旁系远亲叫林泽清…至于其子?嗣,朕素未谋面。即刻密令探子?前去核查,若身份属实,便将他接入王府,依其才能,随便安排个差事。” 他语气?陡然转冷:“若是冒名顶替之辈…”他略一停顿,寒声道,“立杀无赦!也好借此杀一儆百!退下吧!” “遵旨!” 退出御书房,离末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画卷上,这显然并非王府那幅。他忍不住好奇,小心展开一角细看?,不出所料…… 画上依旧是一位容色清绝、气?质冷艳如?谪仙的公?子?。自家主子?,早已将这身影,深深地?烙印在了心尖上。 离末望着紧闭的御书房门扉,不禁在心底发出一声感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相思?成疾! 第34章 物是人非 隔日, 离末便将林泽清领入王府。 府中众人好奇地迎上前来:“这?位便是统领口中所说的泽清公子?皇上的远房堂亲?” 林泽清腼腆地挠了挠头:“正是小?人。”见众人态度热络,他生怕惹人误会,连忙解释道:“小?人与王爷……与圣上那一脉, 早已?是远亲了。若非双亲俱已?过世, 父亲念我孤苦伶仃,临终前再?三嘱托我来京中谋份差事, 小?人万不敢贸然叨扰皇上。” 离末闻言轻笑起来:“该说的话都让你抢了去。我已?禀明皇上, 你且安心?住下便是。” 他话音一顿,问道:“可?有什么擅长的手艺?” “回统领话,”林泽清恭敬道,“此前在柳城,家中便是经营花草买卖为生的。” 他目光下意识扫过王府庭园, 见满目花木虽品类繁多, 却多显寻常。忽然, 他眼神一亮, 被那丛格外挺拔苍翠的修竹牢牢吸引住了目光。 林泽清难掩激动?, 主动?询问道:“不曾想在王府中,竟能见到这?等?罕见的翠竹品种!小?人还道它只在古籍图谱中方有记载呢。” 离末眼眸一亮:“当真如此珍稀?” 林泽清郑重点头, 鼓起勇气道:“若不嫌弃……可?否让小?人为府上打?理花草?只是小?人心?中尚有疑虑,怕此前的花匠前辈不悦……”他目光落回那丛青翠,语带钦佩, “单看这?翠竹被养护得这?般精壮润泽, 便知照料者深谙此道。只是……” 他抬头看向离末, 欲言又止。 离末回身,温和道:“但?说无妨,有何疑虑?” 林泽清迟疑片刻,终是开口道:“小?人斗胆直言, 府上庭园之内,除却这?片苍翠,旁的草木……似乎养护得不如这?般精心?如意。想来……”他虽带着试探,但?论及本行,语气却异常笃定,“照料它们的,并非同一能匠之手吧?” 离末听罢,心?知对?方确是行家,面?上笑容更深:“哎哟!看来您这?趟京城,当真来得对?了!记好,这?丛翠竹,乃是陛下心?尖上的宝贝。您若能将它养护周全,日后御前必有重赏。明白?么?”他语气带笑,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纵使这?满园花木尽数枯萎,您也得把这?棵宝贝疙瘩,给我——更得给皇上,好生看顾周全了!” 林泽清心?思何等?机敏,一听这?丛翠竹牵连如此之重,当即毫不迟疑地应承下来。 庭院中,那新植下的翠竹已?然吐露丛丛新绿,嫩芽破土,生机盎然。 楚卿辞离府后,林枕书的身影便时?常归来。他每每在翠竹前驻足凝望,一站便是良久,才默然离去。 自楚卿辞离开后,林枕书便似魂灵也随之而去,眉宇间再?不见一丝笑意,性情更是愈发阴郁难测。 王府也曾请过几位花匠,可?对?方一见是稀珍翠竹,又听闻此乃圣上心?头所系,登时?面?面?相觑,个?个?惶恐不安,唯恐技艺不精,惹怒了皇上。 阖府上下,也因此愈发噤若寒蝉。人人行事战战兢兢,愈发谨慎,生怕触了惹怒了主子。私下里,众人无不暗暗祈愿:盼公子早日归府,或想着皇上哪天能自己?想开了。 此刻见林泽清爽快应允,众人眼中皆是如释重负的感激之色,纷纷围聚上前,面?上堆起热络笑容,你一言我一语地同林泽清攀谈。 这?般突如其来的殷勤,倒着实把林泽清弄得糊涂了。 其中一人按捺不住,笑问道:“林公子既精于花草,除了惯见的,不知可?曾见过奇珍异草?” “世间花草种类繁多,小?人倒也仅见过其中一部?分。”他目光落在院中的草木上,“确实如此,花草各有习性,北地能活的,南方未必适宜;南方长势喜人的,到了北方恐怕就难以成活。” “哦?”侍卫们纷纷来了兴致,围上前来。与其说是真对?养花种草多感兴趣,倒不如说是林枕书进宫后府中事务清闲不少。 起初尚觉惬意,日子久了,便生出百无聊赖之感。此刻林泽清一来,倒成了件难得的趣事。 “比如呢?”有人追问。 “就说柳城吧,”他语带怀想,“那儿遍植杏树与合欢树。我家院中就有一株,此时?正值花期,开得正艳。而这?京都……”他环顾四周,“倒是未曾得见。” “原来如此!”众人脸上显出恍然的神色。 而此时?,远在京都之外的柳城,那庭院里的合欢树,想必正肆意舒展着枝桠,满树粉羽般的绒花,在风中轻轻摇曳。 第39章 楚卿辞静立于合欢树下,仰首凝望着满树如烟似霞的绒花。一个念头悄然浮现:若他日得返京都,定要将这?合欢花也带回去。至于栽种何处……且待那时再细细思量。 此刻他绝然料想不到,不出三年?光景,京都便会遍植合欢。那粉色的绒花,竟成了城中男男女女的定情之物。 “我的儿啊!你若就这?么去了,可?叫为娘怎么活……” 一声凄厉欲绝的哭嚎骤然响起,竟是自隔壁王叔的院墙内传来。 “让你莫要带弟弟去浮水,你偏不听!如今好了,他若有个?三长两短,你拿什么来偿?你这孽障!” 紧接着,便是皮鞭破空的锐响,重重抽打?在皮肉之上,伴随着年?轻女子压抑而痛苦的呜咽。 是王叔家!楚卿辞心?头一紧。此地人生地疏,他本不欲显露行迹。可?眼下人命关天,若袖手旁观,他良心?何安?一念及此,他再?无犹豫,抄起随身的药箱便疾步冲出门去。 隔壁小?院门户洞开,显是事发仓促,连门也顾不得掩上。楚卿辞一眼便瞧见王叔也在院中,满面?焦灼。 楚卿辞目光望去,只见王叔怀中环抱一七八岁男童。那孩子双唇青紫,面?如死灰,气息微弱得几近于无。 院内众人深陷于巨大的慌乱与悲痛之中,竟无人察觉楚卿辞已?悄然踏入院门。 王叔双目赤红,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悲痛欲绝。 而他身旁的一位中年?妇人,却死死攥住站在近旁的方郎中的手臂,声音凄厉:“方郎中!求求你,快救救我儿!” 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郎中的肉里。 “唉!” 方郎中颓然摇头,面?如死灰,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非是我不肯救,实在是……回天乏术啊!” “您可?是本县医术最为精湛之人,若连您都……” 妇人泣不成声,后面?的话已?不忍说出。 话音未落,一道清泠而坚定的声音插了进来:“王叔,让孩子给我看看。” 众人循声惊愕回头,竟是楚卿辞立在那里。 “公子,您……” 王叔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庞,骤然有了一丝微弱的希望,他语声哽咽,“您当真有办法?” 旁边的方郎中眉头紧蹙,带着几分医者的自持与不满,轻咳一声道:“公子,我等?知你救人心?切,可?人命关天,非同儿戏,你如此年?纪……” 他话中带着明显的质疑。 然而,楚卿辞根本不待方郎中说完。 他身形一闪,已?果断地在孩子身侧屈膝蹲下,目光锐利地扫过孩童的状态,随即抬头,直视王叔双眼,声音沉稳得不容置疑:“王叔,且让在下试试!若再?耽搁下去,在下也无力回天了。” 那中年?妇人猛地回过神,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最后的稻草,嘶喊着朝王叔扑来:“你这?死老头子!还愣着做什么!快让开!快让这?位公子瞧瞧!” 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几乎是疯狂地将王叔从孩子身边撞开。“死马也得当活马医!求个?万一!求个?万一啊!” “公子!求您快救我儿!” 妇人的哭喊撕心?裂肺。 楚卿辞当即单膝跪地,一手迅速探向孩童腹部?,五指并拢,运力于掌根,有节奏地向下按压、推挤。一次、两次……每按数次,他便悬掌寸许于孩童胸腹上方,凝神屏息,一股精的内力自掌心?缓缓输入其体内。 如此反复数次——倏地!只见浑浊的积水混合着胃中残物,猛地从孩童苍白?的口中涌溢而出! 楚卿辞眼神一凛,毫不迟疑,手掌再?次聚力,带着破开水浊的劲道,精准地按推在孩子的胸腹部?。又一口浑浊的脏水,被生生挤压喷溅出来! 几乎同时?,孩童那僵硬的身躯猛地一弓,剧烈呛咳!片刻便睁开了双眸,眼泪都止不住地往下掉:“爹,娘,我怕!”说着浑身止不住颤抖。 楚卿辞见孩童已?性命无虞,遂道:“王叔,今令郎既已?无恙,在下便先行告辞了!” 王家上下千恩万谢。 待楚卿辞行出院落,忽闻身后一阵急促脚步声尾随而至。 他回过身一看,来人竟是方郎中。见郎中面?露踌躇之色,楚卿辞唇边笑意清浅:“方郎中,可?是有事相问?” 见心?思已?被对?方洞悉,方郎中当即深深施了一礼,坦陈道:“敢问公子,能否传授方才那救治之法?在下思量……若日后再?遇此症,或可?救人于危急。” “方郎中大义,在下岂有不应之礼?”楚卿辞欣然允诺,倾囊相授。 方郎中果然是杏林老手,一经点拨,很快便能融会贯通。 楚卿辞日子本过得平淡惬意,是日行至街头,蓦然抬眸,惊见一张官家告示——其上赫然描绘的画像与所载文字…… 一夜之间,柳城街头巷尾,凡有公告栏处,皆贴上了一纸悬赏告示,引得城中百姓纷纷驻足围观。 人群里面?,有朗声议论的,亦有窃窃私语的。种种猜测之声,此起彼伏。 第35章 此画彼画 “这画像上之人, 究竟是?犯了何等大事?” “谁晓得又是?哪位‘人物’,竟能惊动朝廷悬出万两?赏银?” “怕不是?江洋大盗?又或是?哪个杀人如麻的?悍匪?” 有人立刻接口道:“未必吧?依在下瞧他这面?相,倒像是?位良善之人。” “兄台此言差矣!”先前那人身边有人高声道, “作恶之徒脸上岂能刻着‘恶人’二?字?古往今来, 那也未必作得了准!” “管他什么来路!若能寻着此人,何止一世吃穿不愁?怕是?连那‘柳城富贵榜’上, 都能争个一席之地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旁边一人粗声粗气?地指点道, “瞪大眼睛瞧瞧那告示最后一句写的?啥?‘若有胆敢编造消息、冒领悬赏者,以?大刑论处!’” 楚卿辞途径此处,听得人群中议论纷纷,只微微摇了摇头,唇角牵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几不可察。 他一向?不爱凑这等热闹。然而, 就在路过一面?公告栏时, 无意间?用?余光扫了一眼那告示, 脚步却猛地一滞。 那悬赏告示上, 赫然写着的?,竟是?他“楚卿辞”的?大名!再看那画像——虽只有四五分相似, 可不正是?他楚卿辞? “幸而这画师的?手艺还欠些火候……”楚卿辞心中暗忖,一股凉意却已爬上脊背,“否则, 此刻怕是?又要准备仓促离开, 另觅栖身之所了。” 普天之下, 能有这般能耐、又会如此大张旗鼓、铺天盖地寻人的?,除了他林枕书,眼下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楚卿辞心中百味杂陈。欣慰是?有的?——林枕书纵是?登基为帝,依然未忘旧情。可更多的?却是?无奈:如此寻法?, 就算踏遍天涯海角,被找到也只是?迟早之事。 还有…… 他心中倏地暗骂了一声:林枕书这个混蛋!堂堂天子,自然不能昭告天下,说自己的?意中人、心尖上的?人……跑了。 可也正因如此,这悬赏告示写得含混不清、语焉不详,难怪围观百姓一头雾水,纷纷猜度捉拿的?是?哪路朝廷要犯。 此刻,京城御书房内。 正批阅奏折的?新帝林枕书,忽然毫无征兆地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侍立其下的?离末见状,眼神一扫,立时有小太监躬身奉上一盏温茶。 林枕书接过轻啜一口,缓声道:“这暑热难当的?时节,朕还能染了风寒不成?莫非……”他忽而停住话头,放下朱笔,唇角无声地向?上弯起,笑得有些渺远,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飘向?了未知的?远方。 诚然,此刻林枕书的?思绪早已被回忆填满。 那人是?惯会嗔他的?——“登徒子”、“不正经”、“无耻之徒”、“混账”…… 楚卿辞微挑的?眉梢、含愠的?明眸、那双染尽春色的?殷红薄唇;还有……云雨之欢时婉转难耐的?低吟、情动处颊边滚落的?清泪、指间?、颊畔乃至背脊上曾令他心痛不已的?伤痕……桩桩件件,历历在目,犹在指尖。 可独独那人,却杳无踪影! 分明就在前一夜,他还那般依恋缠人,极尽缱绻地索求,与他共赴云雨之欢的?温存! 越想,心底那蚀骨的?痛便越加清晰;痛得越深,那过往的?景象便愈发鲜明地灼烫着心扉。 翻腾的?思绪最终化作眼底一抹难以?抑止的?微红与薄雾。心口揪紧,千言万语只能化作无声:卿辞!你?怎忍心离我而去?莫非……真要做那负心薄幸之人? 最终,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幽远,声音也带了几分飘渺的?寂寥:“离末……朕终究是?想,想再听公子他……狠狠骂朕几句。” 离末见皇帝这般情状,喉间?亦是?哽咽,他强压下心中酸涩,声音不免带上几分低哑的?动容:“皇上……还请千万珍重龙体?。公子若是?知晓陛下如此牵挂,定当不忍,必会速速归来!” 第40章 他略作停顿,又提振精神回禀道:“陛下放心,悬赏告示已通传各县,不日必有佳音!” 林枕书闻言,眼中阴霾稍散,眸中有了几分光亮与希冀,连开口时语气也透出些暖意来:“如此便好。” 随即话锋一转,问道:“镇北军可有消息?” 离末趋前两步,从怀中取出一册密报。侍立旁侧的小内侍立刻躬身上前接过,垂首恭敬地呈至御案之上。 林枕书一手拿起,信手展开。 离末顺势回禀道:“黎明时分,属下已收到苏副将军的八百里加急。目前北境战事,仍在拉锯胶着之中。我军与北戎部落数番交手,虽呈胜势居多,然……将士折损亦颇为惨重。幸而李将军坐镇指挥得法,与苏副将军左右呼应,配合极是默契。” 听到此处,林枕书颔首接口道:“甚好!传朕旨意:镇北军粮秣军需,务须保障齐备,不得有误!倘有胆敢克扣军饷、以次充好者——”他眸中寒光一闪,“一经查实,主犯立斩,并株连其首恶三族!” “末将遵旨!”离末嚷声领命。 林枕书顿了顿,想到张然是楚卿辞举荐,又续道:“张然在军中,可还适应?” “张然公子在镇北军中一切安好。”离末忙答道,“他医术精湛,待人至诚,毫无心机。深得将士爱戴,早已和他们混成一片。” 话音落下,他暗自松了口气,心中庆幸自己早前向传信军之人细探问过张然情形,否则,此时怕要语焉不详。 他深知皇上对张然过问,绝非真个在意此人,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但凡沾着楚二公子边儿的人和事,自家主子确是放在心尖上仔细周全的。 林枕书面上掠过一丝缓和:“嗯,如此便好。卿辞他……想必也会欣慰。你再去刑部一趟,看子允那案……查得如何了。” “末将领命!”离末再次躬身应诺。 “退下吧。” “是。”离末依礼后退数步,方转身疾步出了御书房,径直往刑部衙门赶去。 幽寂的御书房内,林枕书再次抬眸,望向壁上那幅自己笔下的墨画。 画中的楚卿辞,容颜清绝出尘,眉宇间带着几分特有的疏离,眼神清清冷冷,似看向画外。 林枕书久久凝视着那双画就的眸,恍惚间,竟觉得那清冷的眸光渐渐晕开,恍若有暖意在深处流转——刹那间,画上之人仿佛正对他漾开一抹若有似无的清浅笑意。 离末刚踏进刑部大堂,只见苏明锐和楚文晨正在内堂议事。他恭谨行礼道:“小人拜见尚书大人,哦?楚尚书也在,拜见楚尚书。” 楚文晨与苏明锐交换了个眼色,率先拱手道:“统领如今可是皇上身边第一等的红人,放眼整个朝堂,就属统领与皇上最是亲近了。往后诸事,还须烦劳统领大人多加照应。” 苏明锐也客气地接口:“圣驾那头,若有需统领关说之处,还望统领大人顾念一二,多多美言。对了,统领今日亲临刑部,可是有公干?” 离末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此人此前多次派人刺杀主上不成,如今倒是知道识时务了。 他面上却不露分毫,沉稳答道:“两位大人实在客气了!小人今日前来,乃是奉了皇上口谕,特为了解叶知予一案的审理进展。” 苏明锐面露难色,开口推脱道:“这……这结案不过才方才过去五日。此案已属陈年积案,眼下物证尚且不足,何况这当初的人证,早已不知所踪,或已不在京中,统领大人您看这…… “苏大人,若小人没记错的话,当初是您收到的证据。才坐实了叶员外郎的罪名,如今您竟说人证物证不足,若是让皇上听了去,您说他会作何感想?”离末语气略缓,声音不大却字字戳心。 苏明锐听及此处,亦知自己一时失言,他稳了稳心神:“本官随口说说罢了,还望统领莫要禀告皇上!本官与楚尚书定当竭尽所能,调查清楚。”他说着看向楚文晨。 楚文晨立马附和道:“诚如苏尚书所言。” 离末看着二人,转而微笑:“有劳二位大人费心了。小人突然想起前段时间,皇上还未登基前,也着人调查了一番,向刑部告秘之人似乎是……” 他欲言又止,眼眸却是望向了楚文晨。 楚文晨看他眼神,内心显是不安得很,手中握着的茶杯倾了倾,面上却强装镇定:“还青统领知无不言。” “探子看其入了楚家大院后便不知所踪……”离末说完目光落在楚文晨脸上,想从他反应看出些端倪。 楚文晨面色稍放松了些,强笑道:“统领此言差矣。即便此人曾出入楚府,也不足为凭便可断定他是府中之人啊!” 思及此处,他心头稍宽。 却见离末不疾不徐地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将其在楚文晨眼前一展:“此物…… 楚尚书莫非也不识得了?” 楚文晨心下一沉,谨慎道:“可否容本官……详察?”他伸手接过令牌,反复审视良久。半晌,他才抬起头,语气已不复轻松:“此物……确然为我楚家家徽令牌。然统领须知,我楚家乃是世族大家,本支旁系弟子众多,持此令牌者逾百。 若单凭一物就妄下定论,恐失偏颇。敢问统领,您既言是尾随密告者至我府附近,那此令牌,又是从何处得来?或系我府中某人遗失亦未可知。” 离末眉梢微挑,显然未料到对方会以此反击。他略作沉吟,方淡然道:“楚尚书所言有理。然则如此重要信物,倘真遗失,贵府必当急于寻回,岂会置之不理?莫如楚尚书便顺着此线详查,一查到底。若果真非贵府所出,不正可洗清嫌疑么?” 他随即转向苏明锐,语带深意:“苏尚书……您意下如何?” 一直旁观的苏明锐,将楚文晨瞬间紧绷的神情尽收眼底。他心中了然:此事无论是否与楚家人有关,楚文晨本人显是毫不知情。 念头一定,他便顺势道:“楚大人,离统领所言甚是!如今距离陛下限定一月之期已过五日。与其漫无头绪,不如就依统领之见,速速以此令牌为线索详查,毕竟……皇上可是紧盯着此事呢!” 说着,他眼神锐利地瞥了楚文晨一眼,意思再明白不过:先应下,稳住局面要紧! 楚文晨在两人无形的威压之下,脸色变了数变,终是沉默片刻,勉强作揖道:“……下官,谨遵圣谕便是。” 第36章 桩桩件件只为你 楚文晨回到楚府, 立刻唤来管家:“即刻传令:凡楚氏族人持有家徽令牌者,限三日内至府中登记造册。若有遗失,务必据实上报;倘有隐瞒, 按族规严惩。速去!” “遵命!” 楚老夫人闻讯, 遍布细纹的面容骤然绷紧。 她即刻赶到正堂,手中拐杖重重一杵地面, 略显佝偻的身躯却挺直了, 声音里压着薄怒:“我儿!此举何意?糊涂啊!你素来明察秋毫,怎就一时迷了心窍?不说此举未必能查出端倪,便是族中上下知晓你这般清查,也要人心惶惶,心生芥蒂。若……若真查出什么, 你待如何?难道真要依律交人不成?” 楚文晨面色凝重, 沉声道:“母亲, 其中利害, 孩儿岂会不知。然而皇上金口已开, 我楚家岂能违逆?此前屡屡拂逆圣意,已然不妥。今日之势, 唯有审时度势,以求自保!如今的楚家,早已非鼎盛之时;而当今皇上, 更非当年尚为摄政王那般可以周旋了!” 楚文晨顿了顿, 声音沉冷:“若真查出什么, 也只得怨他命舛!说到底,朝堂倾轧不过权争。可若……若其行不止于构陷,竟至于通敌叛国——待凌安国破之日,我楚家何来世族尊荣、无上恩宠?母亲, 须知唇亡齿寒。” 老夫人轻叹一声:“为娘老了,想管也管不动了。此事……你自决便是。” 楚文晨忙上前搀扶老夫人落座:“母亲请坐。儿子……尚有一事需与母亲相商。” 下仆识趣奉上茶盏。他待母亲坐稳,方压低声道:“皇上另有一旨,欲将佩儿牌位……迎入我楚家祠堂。” 老夫人面色无波,只捧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半晌,幽幽道:“此事……我此前也曾提过,当时你执意不肯。罢了。终归她也为楚家留下了血脉。那孩子……我看着,倒不比兮辞逊色分毫。” 楚文晨本以为此事有违家规,必费一番口舌,却未料母亲应允得如此痛快。他心头有疑,试探道:“母亲,您……?” 老夫人压低了嗓子,眼中带着探究:“如今兮辞断了臂已成定局,楚家未来不指着卿辞,又能指着谁?只是……” 她话音微顿,“皇上为何独独为卿辞,开这个先例?” 第41章 楚文晨听及此处,脸色倏然?一变。这?话要他如何作答?!难道直言自己儿子?已遭皇帝觊觎?还是说他们两情相悦? 他只得含糊推脱,声音略显紧绷:“许是……卿辞文武双全,深得陛下垂青。” 老夫人缓了神色:“哦?如此最好。若得空,便叫他回家用顿便饭吧。自进了王府,已有许久……未见着?他了。” 语中?带着?长辈的关切,却也难掩考量。 “卿辞他……” 楚文晨下意识想说他已不在王府,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告诉母亲又能如何?徒增烦扰罢了。他顺势改口,应承道:“是,母亲说的是,儿子?安排。” 老夫人离去,堂内寂静。须臾,隔帘轻动,转出一人,正是楚文晨的正室夫人。 楚文晨见她神色阴郁,目光晦暗,心知她已悉数听去,不由得先?声开?口:“夫人……方才所言,都听见了?” 楚夫人愠怒道:“好你?个楚文晨,你?此前如何答应我的?现在竟然?要让一个外室歌女入楚家祠堂,也不怕沦为天下人笑柄?” “非是为夫不守诺。皇上金口玉言,又岂是我能违抗的?行了,人都死了,你?与一个牌位争个什么劲?”楚文晨无奈,软了软语气哄着?她。 楚夫人冷笑连连:“老爷何必拿皇上做幌子?。佩儿?人都死了多?少年了,你?还这?般念念不忘?” 她越说越气,声嘶力?竭起来:“你?不过是将兮辞当作弃子?罢了!可我儿为何断了一臂?还不是为了你?楚家的前程?他何至于此!如今他成了废人,你?便转过头去巴结楚卿辞?” 楚文晨见她愈发口无遮拦,厉声呵斥:“够了!休得胡言!此事已定?,纵你?百般不愿,又能如何?看?看?你?这?般模样,岂有当家主母的体统!” 楚夫人却是半个字也听不进,尖声嘶吼:“是!我没有!你?那位佩儿便有了?你?倒是叫她活过来当这?主母啊!她休想入祠堂——活着?不行,死了,更不行!” 楚文晨见她已全然?失态,高声喝道:“来人!将夫人给?我押回房去!” 下人们面面相觑,瞧着?楚夫人几近癫狂的模样,个个噤若寒蝉,竟无一人敢近前半步。 楚文晨见仆人瑟缩不前,怒骂道:“一群废物!” 满堂死寂。楚夫人见状,越发悲愤交加,哭着?嘶喊起来:“好啊楚文晨!若非我母家倾力?扶持,何来你楚家今日显赫?这才过了几年,便要过河拆桥不成?” 此话直戳楚文晨痛处,他脸色骤变,竟抬手手来…… 楚夫人非但不惧怕,反如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打呀!给?你?个胆子?,只管往妾身脸上招呼!” “啪——!”话音未落,一记响亮的耳光已重重甩在楚夫人脸上。 任凭楚夫人如何撕心裂肺地反对,当日,楚卿辞生母的灵位终究还是入了楚家祠堂。 消息传至深宫,林枕书唇边噙起一抹笑意:卿辞,听见了么?本王终是替你?圆了此愿。你?……还不肯归来么? 半月后的一日,离末本欲赶往宫中?,却猛地想起主子?交待的画作忘了拿。他抬手敲了自己脑袋一下,匆匆折返王府。 行至王府门前,见一陌生人探头探脑,正往府内张望。 离末上前,问道:“敢问阁下,来此所为何事?此处王府,非寻常游赏之地。” 来人自称是林泽清柳城的老乡,此番进京行商,受林泽清所托,带了些家乡特产给?他。 “请稍候,小人这?便去请林管事出来。”离末正欲进府通禀——虽说皇上如今不在府中?居住,但王府重地,亦非等闲可以擅入。 二人说话间,那陌生人忽见一道熟悉身影,忙扬声道:“泽清!是我呀!” 正在院中?打理花草的林泽清听见似有乡音唤着?自己名字,遂身形一顿,循声四处望着?。 王府门口那人见林泽清未发现自己,又语带兴奋地唤道:“泽清,我在这?儿!看?王府门口!” 林泽清循声望去,认出竟是柳城故友陈评,惊喜之下脚步不禁加快,迎上前去。 离末见二人果真相熟,陈评又透着?淳朴,不似歹人,便不再阻拦,侧身道:“随我进府吧。” 陈评得了应允,也急忙跟上。奈何背负一大?袋行李过于沉重,走起路来不免摇摇晃晃,略显笨拙滑稽。 林泽清瞥见前边的离末,忙恭敬行礼道:“参见统领。” 陈评这?才知晓眼?前乃是位大?人,慌忙跟着?施礼:“小人参见统领。” 离末摆摆手:“二位自便。我尚有事在身,恕不奉陪。”言罢,匆匆径自往主屋而去。 “陈评兄,有心了!”林泽清满脸喜色:“陈评,多?谢了!你?不知,这?肉酥糕点我想得紧,今日总算盼来了!” 陈评促狭一笑:“我还道你?在王府锦衣玉食,早已不稀罕这?些乡土味儿了呢!” 林泽清连连摆手,情真意切:“哪能啊!京城再好,也比不得家乡滋味。只是……” 他话音稍顿,眼?中?泛起一丝对京城的慨叹:“此处着?实繁华,举凡所想之物,几乎应有尽有。不如你?也留在京城谋份营生?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陈评闻言几乎脱口而出:“使不得!双亲尚在……”话方出口,猛想起林泽清父母早逝,他心头一紧,立时改口道:“哎哟不行!方家蓉蓉还在柳城等着?我呢!” 林泽清眸底掠过一抹极淡的痛色,转瞬便压下,换上寻常调侃语气:“得了吧你?!就凭蓉蓉那眼?界,非是谪仙般的人物,怕是入不得她的眼?。” 谁料陈评像是突然?忆起什么,声音里透出明显的惊奇:“说来也奇,咱柳城近来当真来了位谪仙似的公?子?!” 他眼?睛一亮,声音陡然?拔高,爽朗笑道:“最巧的是——你?家那宅子?,如今他正租住着?,你?说巧是不巧?” 林泽清轻摇着?头,语气里透着?几分不信:“谪仙般的公?子??在下倒是无缘得见。不过……” 他忽地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王府之中?确珍藏着?一幅画,画中?人物才堪称绝代?风华,飘渺出尘,那等清逸之姿,实是生平仅见。” 正说着?,恰见离末手持一幅画轴自内院走出。 林泽清一眼?便认出,离末手中?所持,正是悬挂于王爷主屋内的那幅画——无他,那紫金色镶边格外夺目,王府其?他画作的装裱皆无此等气派。 眼?见离末走近,又见陈评犹自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林泽清心中?一动,壮着?胆子?上前一步,拱手恳请道:“统领,您手中?这?画卷,可否容我等一观?在下这?位老乡执意言道柳城来了位谪仙公?子?,非是不信小人所说——画中?之人才是真真神仙人物。不知能否让他眼?见为实?” 他说话间,目光不自觉地瞥向陈评。 陈评此时亦是屏息凝神,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卷画轴,满是好奇与期待。 离末心头蓦地掠过楚二公?子?的身影,脚步微顿,随口问道:“你?方才提到……那柳城公?子?,可是恰在半月前方才抵达?” 陈评点了点头:“正是!统领如何知晓?” 离末一听,时间竟与公?子?离开?时对上了!他急声追问:“可知姓甚名谁?” 第37章 再度相见 陈评摇头:“未曾细问, 不过……倒是听王叔提过一句,说他有一位名叫楚书的兄长。其兄平平无奇,远不及他风采。” “楚……书……”离末心中默念这名字, 眸中光亮骤生。 此刻, 所谓规矩已然抛在脑后。他指尖微颤,将那紧握的画卷轴缓缓打开。 画卷初展, 陈评瞥见那画中人的眉眼, 瞬间屏住了?呼吸。卷轴继续向下?舒展,整张面容清晰呈现。 陈评失声惊呼,声音都变了?调:“这……这位公子?……不正是租了?泽清宅院的那位神仙公子?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离末心头一紧,几乎将画举到他眼前:“看真切了??当?真是画中此人?”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急迫。 陈评连连点?头,语带惊叹:“嗯!千真万确!敢问统领, 这位是……” 话?音未落, 手腕已被离末猛地攥住:“速速随我入宫面圣!你立下?大功了?!” 陈评满面疑问:“统领, 此话?从何说起?” “路上细说!” 离末话?音未落, 已不由分说地一把拽住陈评手腕, 疾风般掠出院门。 待林泽清惊觉回?神,疾步追至院中, 眼前却只剩空庭寂寂,哪里还有那两人的半分踪影? 马车疾驰至宫门方停了?下?来。 待二人下?了?马车,离末便再次攥住陈评手臂, 几乎不容他喘息, 便拖曳着?他一路向前疾行。 第42章 御书房中, 林枕书端坐其位,手中执一卷黄色书卷,目光却未落在书页文字之上。他指腹缓缓摩挲着?卷页——这恰是楚卿辞带进府中的其中一卷,乃是一本农书。 得了?通禀, 离末如一阵风般步入其内。 林枕书并未抬头,语中带了?些责备之意:“都是当?统领的人了?,还这般不稳重?。” “属下?拜见皇上!”离末行礼。 “小…小人拜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陈评的声音紧随其后响起,他恭敬叩拜,身子?却抑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谁能料想!就他这样的小人物,若非机缘巧合,此生哪能有机会?入了?这皇宫,还得了?这般近距离一睹天颜的机会?? 听到一道陌生声线,林枕书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陈评身上:“起来吧!这位是……” 陈评这才壮着?胆子?,偷眼觑了?觑林枕书——却不想这位皇帝竟如此年轻俊美!不知怎地,他脑海里愣愣闪过一个念头:恐怕也唯有神仙公子?那般的人物,才堪匹配如此天颜吧? 这念头一起,他又慌忙摇头,心中暗斥:荒唐!他二人俱是男子?,自己怎可生出这等荒谬的想法。 离末定了?定神,开口道:“皇上,此人名唤陈评,乃林泽清同乡。据他所言,公子?现今应在柳城。” 林枕书翻阅奏折的手骤然一顿,双眸却猛地亮起,声音微颤,透着?不敢置信的急切:“谁?你再说一遍!” 离末冲着?陈评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他回?话?。 “画中公子?确在柳城,”陈评眼神看向离末手中的画急忙开口,“现租住于林泽清的宅邸之中。” 林枕书恨不能将耳朵竖起来,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细细听进耳中。 良久,一抹久违的、如释重?负的笑容,终是在他唇边绽放:卿辞! 这忽起的笑意,陈评看得一头雾水。未及反应,又听得皇帝朗声道:“赏!白银千两!” 陈评:……?! 林枕书目光倏地一凝,追问道:“慢着?!你可在县衙见到画上公子?的悬赏公告?缘何这么久竟无人来报。” 陈评面色登时青红交错,他惶恐不安地垂下?头,嘴唇翕动?,支支吾吾开口:“县衙确然贴了?悬赏公告,可……恕小人斗胆……” 林枕书:“说!朕恕你无罪。” “那画中之人,怕是与公子?真容连五分神似也无!”陈评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况且那悬赏公告语焉不详……城中百姓私下?都在揣测,这究竟是何等作奸犯科的凶徒,竟惹得朝廷这般悬拿……” 林枕书目光微凛,猛地扫向离末:“怎么回?事?!” 离末心头一沉,瞬间明白自己犯了?大错,扑通跪下?:“皇上恕罪!此事实?乃属下?疏忽!” 他深吸一口气,愧悔交加,“属下?只道宫中画师皆为丹青妙手,哪知……其中竟有滥竽充数之辈!” 他顿了?顿,声音越发低沉:“至于那布告内容……属下?原想着?不宜张扬,只言‘寻重?要人物’,万没料到……竟会引致如此误解。” “嘭!”一声闷响,林枕书将奏折狠狠摔在御案之上,“如此关乎卿辞的要紧事,竟出此天大纰漏!”他眸中怒火翻涌,“待公子平安归来,自领五十杖!” “……谢主隆恩!”离末喉咙发紧,极力压下?眼底涌上的酸涩,深深叩首。 林枕书斜睨了他一眼:“还不速去准备?明日……不,今日便随朕南下?!命林泽清前来带路。” “属下?遵命!”离末躬身领命,不敢耽搁。 林枕书目光转向一旁兀自发愣的陈评,语气略微和?缓,对离末说道:“带他去领赏。” 谁料陈评“噗通”一声重?重?跪下?,叩首道:“皇上!小人……小人不敢求赏!小人家中有事,正欲返乡归省,未知可否……斗胆恳请允小人随圣驾同行?”他声音忐忑,却又透着?几分坚定。 “允了?!”林枕书几乎没有犹豫,“至于赏赐,朕金口玉言,岂能随意收回??况,此乃你应得。安心收下?便是!” 为保机密,林枕书此次微服南下?,朝中唯太傅一人知晓。 两个时辰后,一应准备妥当?。离末领着?林泽清与陈评策马抵达城门口,扬鞭疾驰而去。 路上,林泽清与陈评二人不见圣驾踪影,满腹疑心:皇上贵为天子?,岂会?与他们一道骑马奔波?想必是乘坐金銮车辇随后而行吧。 三匹马疾行,待至京郊密林深处,却见前方一位身长玉立、如玉临风的翩翩公子?等在道旁。 离末见状,猛地一勒缰绳,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 林泽清与陈评满眼惊讶,虽不明就里,亦连忙跟着?下?马。 离末快步上前,朝着?那公子?恭敬行了?一礼:“主子?!” 二人面面相觑,迟疑地看向离末:“统领……这位是……?” 声音里满是困惑。 离末目光扫过二人,声音清晰了?几分,带着?点?提醒的意味:“正是皇上!还不快行礼!” 话?音未落,只听那位公子?清朗开口,赫然是林枕书的声音:“罢了?!免礼。事不宜迟,速速赶路要紧。”原来他早已易容。也多亏了?张然的人皮面具,方能如此便宜行事。 夕阳西下?,将远山染作一片赤色。 林宅的门扉忽被急促叩响。 楚卿辞端坐不动?,本不欲理会?——料想不会?是什么好事。奈何敲门声执拗不歇,不止搅扰了?他,连邻舍也响起了?咒骂。 “县衙办案!何人聒噪?!”门外衙差一声高喝,周遭的喧嚷顷刻止歇。 楚卿辞心下?微沉:何时竟招惹了?官府?莫不是……那张悬赏告示? 他正暗自拿不定主意,门外声音再度逼迫而至:“再不开门,休怪我等破门!” 楚卿辞暗自叹息——这门,看来是非开不可了?。 门扉“吱呀”一声向内开启,衙差欲要破门的架势猛地僵在半空,显出几分狼狈的滑稽。 楚卿辞目光清寒地掠过二人:“不知在下?所犯何事,竟劳烦二位如此破门?前两日贵县令不是才高悬起这林宅的牌匾?怎么,今日便转脸纵容你等来撞门了??” 两名衙差被他这番凌厉质问噎住,一时语塞。静默片刻,其中一人方勉强抱拳道:“楚公子?见谅,并非您犯事。只是我家大人……想请公子?过府一叙。” “哦?”楚卿辞唇角勾起一抹冷厉,“回?去告诉你家大人,并非什么人来请,本公子?都会?给这个面子?。二位,请便!”话?音未落,不等对方反应,他已反手将门重?重?合拢。 庭院深深,楚卿辞背对紧闭的门扉,心中思忖接下?来的路。 此处虽山色秀美,民风淳朴,奈何县令昏聩妄为,更对自己存了?龌龊念头,终非久居之地。 且看县令今日这番强请做派,只怕明日就要强行发难。他眸色一沉,当?即回?房,连夜打点?行装,决计黎明时分便拂衣而去!可……一时又想不出去哪!也罢,大不了?换个身份。 至于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届时再思虑一番。 两名衙差无功而返,在楚卿辞门外稍候片刻,仍不见那扇门再度开启,只得匆匆返回?县衙复命。 县令听完通禀,勃然大怒:“没用的东西!让你们去带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回?来都办不成!” 二人面露难色,辩解道:“大人恕罪。可……那宅院周围皆是民宅,若强行破门拿人,动?静太大,只怕……只怕会?惹人非议。” 县令冷嗤一声:“哼!一个外乡人,在此地无亲无故、举目无亲。纵使抓了?他,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有何可惧?” 两名衙差对视一眼,犹豫地开口:“据属下?所知,楚公子?似乎……并未犯事。不知大人要拿他,究竟是……” 县令斜睨二人,厉声道:“怎么?本官下?令拿人,还需向你们交代不成?”话?音未落,一抹令人不齿的猥琐笑意已爬上他的嘴角。 衙差顿时噤若寒蝉,心下?明了?:这位县太爷当?真是仗着?山高皇帝远,在柳城做起了?无法无天的土霸王。 他们连忙躬身应道:“小的们绝无此意!大人但有差遣,我等自当?尽力效命。” 县令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算他们还识相。“明日一早,再去找个由头‘请’他来县衙,就说……本官有事相询。若他敬酒不吃吃罚酒……哼,便是用绑的,也得给本官绑来!”他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不识抬举的东西,那就休怪本官无情! 翌日清晨,晨光熹微之时,林宅门口已围堵了?十几名捕快。动?静引得四邻百姓纷纷聚拢,人群里顿时议论?声四起。 “咦,这位公子?才来不到一月,怎地就招惹了?县太爷?” 第43章 “小声点?!听说昨儿夜里县太爷就差人来‘请’过,八成是吃了?闭门羹,恼羞成怒了?。” “啧啧,一把年纪了?,还这般……分明是垂涎人家美姿容!” 此言一出,现场的衙差和?捕快们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领头的一声断喝:“都闭嘴!奉劝各位,闲事莫管,管好自己!再敢妄言嚼舌,休怪大刑伺候!还不快散开!” 就在这时,只听“吱呀”一声,邻近院子?的大门豁然开启。王叔神色凝重?,快步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他面向那帮气势汹汹的官差,声音带着?强压下?的怒气:“诸位差爷!敢问这是要作甚?退一万步讲,这林宅的主人乃是皇亲国戚!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擅闯民宅,强拿清白无辜之人,还有没有王法?!” 领头那捕快闻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狂妄至极:“王法?哼,在这天高皇帝远的柳城地界,县太爷他老人家说的话?,那就是王法!什么皇亲国戚?少拿这套糊弄老子?!” 王叔气得脸色由红转青,胸膛起伏,却竭力稳住声调,猛地抛出一个重?磅消息:“好,好得很!可你们打错了?主意!那楚公子?,昨夜早已向我辞行离去!此刻这林宅根本就是一座空宅!你们若不信——” 他说着?,用力拨开挡在前面的两个捕快,直接挤到林宅门前,掏出钥匙,“咔哒”一声打开院门,豁然推开,“诸位差爷,请便吧!亲自进去瞧个分明!” 他这一连串动?作果断决绝。院门大开,宅内景致一览无余。 衙差和?捕快们被他这突来的一出弄得面面相觑,将信将疑。领头的一挥手:“进去搜!”十几号人立刻蜂拥而入,脚步声杂乱地在不大的宅院里翻箱倒柜,四处查看。 不过片刻功夫,一行人又匆匆退了?出来,个个脸色难看。偌大的宅院,果然早已人去楼空,不见半个人影,甚至卧房内被褥都叠放整齐,只余冷清,显然是昨夜便已悄然逃离! 捕快头领盯住王叔:“莫非……是你藏了?他?” 王叔愤然啐了?一口:“就凭你是官差,便能血口喷人?我与那人非亲非故,藏他作甚!倒是你们,他本就无罪,这般揪住不放,究竟是何道理?” 捕快冷笑:“心虚了??” 王叔侧身让开大门:“我这院门敞开着?呢!诸位尽管搜查!也好死了?这份心!” 片刻后,搜查的衙役折返禀报:“头儿,没人。” 人群中,指责和?议论?声渐渐高涨起来。 捕快头领见众怒难犯,只得对随从衙役一挥手:“撤!” 待捕快们悻悻离去,隐于人群中的楚卿辞已换装现身。他径直走向王叔,抱拳一礼:“劳烦王叔了?!” 王叔打量着?眼前的公子?:“楚公子?,您和?令弟当?真是神出鬼没!方才若非您提前知会?,我还当?是遇见了?什么改头换面的仙术。” 而他心下?暗忖却未说出口:这兄弟二人虽说衣着?迥异,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桃花香混着?雪松的清冽,却是一般无二;加之那双浅淡剔透的眸子?…… 楚卿辞闻言轻笑:“王叔说笑了?。” 王叔面上却浮起忧色:“令弟生得极好,偏还菩萨心肠,救了?我儿性?命,王某感激不尽。故而……不知有些话?当?讲不当?讲……” 楚卿辞心头一紧,暗道:果然被他看穿了?。 王叔却压低声音,点?到为止地提醒:“你兄弟二人身上皆有独特的香气,桃香温软,松香清冷,相伴而来。更别?说那双浅淡的眸子?,连说话?声调都如出一辙的清冷。” 楚卿辞并未否认,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王叔好眼力,心思也缜密。” 王叔神色认真地看着?他:“县令那边,眼下?应不会?再起风波,公子?可暂安心。” 楚卿辞正要开口致谢,背后蓦然传来一声呼唤: “王叔!” 楚卿辞与王叔应声回?首,只见四骑勒马驻足,齐齐望了?过来。 分明戴着?人皮面具,分明来人中仅认得离末一个,楚卿辞的心口却骤然如擂鼓般狂跳,弦音乱颤! 慌乱间,升起一个念头猛地:离末?他分明是林枕书的贴身侍卫!既在此处,那……莫非其余三人中…… 思索间,四骑已至近前,众人纷纷下?马。 陈评朝众人抱拳,恭谨道:“公子?,各位,在下?便先行归家了?!今日有劳!” 被称作“公子?”的那人微微颔首,以?示告别?。 离末与林泽清亦热情同他作别?。 是他!就在那人下?马走来的瞬间,那熟悉至极的身形轮廓,让楚卿辞几乎一眼便笃定了?——此人正是林枕书! 先前种种不安与蚀骨思念,仿佛被这一眼冲散殆尽,心头骤然被滚烫的暖流撑满,楚卿辞的目光再也无法挪移,直直落在了?那位乔装改扮的公子?身上。 此时,林枕书的目光亦落在这位平平无奇的公子?身上。陈评分明说的是一位绝色公子?……难道……莫非……对方也如自己一般? 两道目光于半空无声交缠、探究,彼此心照不宣。 王叔率先打破沉默,看向泽清,温声问道:“你小子?,不是说要往京城投奔亲戚么?怎这么快就折返了??” 话?刚出口,他猛然想起什么,面露难色:“哎呀,你瞧瞧眼下?的状况……你这宅子?,我已赁给了?这位楚公子?……” “不妨事。”林泽清连忙接口,目光却审视般掠过楚卿辞,“屋子?够住。况且我只是回?来小住几日,很快便走,定不会?叨扰公子?清净。” 比起宅子?,他心中疑窦更甚——眼前这位,便是陈评口中的“绝色公子?”? 他正暗自盘算如何旁敲侧击,却见一旁的“公子?”——林枕书,已然不动?声色地又向楚卿辞走近了?两步。 林枕书身上的独有檀香与楚卿辞身上的桃花香、雪松香,猝不及防地交缠、萦绕,弥漫开来,盈满彼此的鼻尖。 林枕书目光灼灼,凝视着?眼前之人。 是你,果真是你!我的……好卿辞! 彼此眼神交织,盛满无声的思念,分明想对方想到近乎疯魔,两人却默契地保持着?沉默,任汹涌的情意在空气里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终是林枕书率先打破沉寂,嗓音带着?一丝因压抑而生的沙哑:“敢问阁下?芳名?” 楚卿辞定了?定神,压下?心潮翻涌:“在下?姓楚,单名书字。敢问公子?尊名?” “在下?姓林,单名辞字!”林枕书轻笑出声。他心下?了?然,对方显然还未准备好与自己相认。无妨,人既已在眼前,还怕日后不能重?新讨得他的欢心吗? “楚书?林辞?”离末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惊疑不定地来回?扫视。他骤然反应过来:这两人可真会?玩! 一旁的林泽清却是一头雾水,愣愣地看着?这打哑迷般的对话?,不明就里。 皇上不是火急火燎地来找那位传说中的神仙公子?吗?如今神仙公子?未见踪影,皇上反而丝毫不显焦躁。 不仅皇上稳如泰山,连旁边的统领大人也是一派淡定从容的模样。 “王叔,这位是林公子?。”林泽清知道林枕书特意隐瞒身份,只以?“公子?”称呼,为二人引荐。 王叔只当?他是寻常公子?:“林公子?,来者便是客,这几日可好好赏一赏柳城的湖光山色。” 林枕书拱手谢过,目光确始终落在楚卿辞身上,自他见到楚卿辞地那刻起。目光便黏在了?他身上,竟再未移开过半分。 反倒是终究按捺不住满腹疑云,开口问道:“王叔,我听陈评说这镇上来了?位神仙公子?,未知……现下?何在?” 他那疑惑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场中唯一陌生的身影——楚卿辞身上,仿佛在无声地寻找答案。 王叔摇了?摇头,略带遗憾地说:“那位公子?昨夜已经?离开了?……不过,怎么,你们几位是专程为他才赶回?柳城的?” 林泽清坦率回?答:“正是。不知……” 他的话?刚出口便被截住。 “不必再问了?!”林枕书果断打断,随即转向楚卿辞,拱手郑重?一礼,语气带上了?不易察觉的恳切:“这几日,我们想在宅院中借宿,未知是否方便?” 楚卿辞目光扫过三人,嘴角微扬,却缓缓摇头:“这宅子?的主人虽是这位泽清小哥,可我在租期之内也算半个东道。院里统共只有两间厢房,恐怕难以?再容下?三位贵客。” 林枕书不动?声色地向离末递了?个眼色。 离末心领神会?,立刻接口道:“楚公子?说的是。我与泽清在客栈歇下?便是,还望您能留我家公子?在此叨扰几日。” 说着?便伸手去拉林泽清的衣袖。 第44章 林泽清下?意识地想反驳,却被离末一句压低的催促打断:“边走边细说!” 半推半就间,已被拉着?往门外去了?。 王叔见状,也跟着?离开。 楚卿辞目送三人离去,眉头轻蹙:“这位林公子?,”他转回?头看向林枕书,“既然是同行,自然也大可去客栈住下?吧?”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疏离。 林枕书闻言,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执拗——他此刻恨不能贴在楚卿辞身边寸步不离,如何肯再去住什么客栈? 若再让他寻隙溜了?,岂不是……念头一起,他心下?主意已定。 他深知楚卿辞向来嘴硬心软,林枕书复又抱拳,神色真诚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实?不相瞒,在下?……住不惯那客栈的嘈杂。” 楚卿辞被他这近乎赖皮的理由气笑了?,扬眉反问:“阁下?住不惯客栈,便要硬住在此处?这是何道理?” 林枕书并未直接回?答,目光反而越过楚卿辞的肩头,望向院中。 小院清幽雅致,花木扶疏,显然被打理得十分用心。一丝倦意适时地袭上眉宇,他抬手轻轻抚上额角,声音低沉下?来:“楚公子?,实?不相瞒,这些日子?,本人……思念成疾,日夜难安。此刻更是头疼难忍……” 这突如其来的、近乎赤裸的思念剖白,让楚卿辞心头猛地一震。原先盘桓在嘴边、打算再度婉拒的话?语,竟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他竟是为此……才这般憔悴? 眼见楚卿辞被这直白的情愫击中,一时怔忡无言,林枕书眸光一闪,趁其愣神之际,已语速灵活地侧身,灵巧地绕过,不由分说地抬脚便大步迈入了?那雅致的小院之内。 楚卿辞下?意识地伸手想拦,指尖却只拂过他衣袖一角。 看着?那人带着?一丝得逞意味快速没入庭院的身影,他立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林枕书望着?款步而来的楚卿辞,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他凝望着?那张面具,不觉眼眶微红,心中翻涌:面具之下?,他的容颜是否仍如初见?而那令他们隔阂、迫他远走的伤疤,如今可已恢复? 时至今日才终于明白,当?年他看似平淡无波地问起自己是否在意那道疤痕时,自己那般含糊其辞、漫不经?心,他眼中深藏的,分明是刻骨的落寞与心伤。 卿辞,终究是我太不坦诚。不知你……是否还会?原谅?心口猛地揪紧,生怕被他看穿眼底的酸楚,林枕书慌忙又别?扭地别?过头去。 目光无处安放,却恰好撞上了?庭院里那一树开得正盛的合欢花。 “瞧这花开得如此热闹,”他强作镇定地移开视线,目光落在楚卿辞身上,“倒真是好看。此花,唤作何名?” “……合欢花。”楚卿辞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分明这便是这花的名字,可不知为何,对着?他念出“合欢”二字时,唇齿间竟觉出几分异样的滋味。 更怕他看穿自己心底那丝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心事。 “‘合欢’……” 林枕书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那两字揉进心底,再开口时,话?语里已饱含深情,“多美的名字!既有情人,便当?如这合欢花般,炽烈而圆满,岁岁年年共此华光。” 他眼中映着?盛放的合欢,似有万千期许。 楚卿辞眸光微动?,望着?飘落的花瓣,声音平缓清冷:“可花开得再盛,花期终究短暂。绚烂一场,终归于寂灭。世间欢好,大约……也都如这花事一般,转瞬即逝罢了?。” 他顿了?顿,声音似乎更轻了?些,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人生天地广阔,值得倾心执着?的,何止于此?又何须……耽于儿女情长。” 这话?语悄无声息地落进林枕书心湖。他眸色骤然一暗,像被针刺了?一下?——他果然……还在介怀着?那件事么? 强按下?喉间翻涌的情绪,林枕书抬眼,目光直直探向面具后的那双眼睛:“公子?……可曾为情所伤?” 楚卿辞身形微微一滞,旋即坚定而轻缓地摇了?摇头,声音竟比刚才柔和?了?少许:“不曾。只不过……” 他目光投向远处的虚空,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庭院,“行路愈多,观遍红尘聚散,便……看得更淡些罢了?。” 那些离别?的缘由、留下?的伤痛,从未让他悔恨过。而心底珍之重?之的那份情意,也始终未曾改变。 不怨,更无悔。 林枕书目光灼灼,直视着?楚卿辞:“楚公子?恕在下?直言,在下?私以?为一段情意之中,无论?甘甜,抑或涩若,皆为此情应有之义。” 楚卿辞眸光微动?,侧转向一旁:“林公子?,你我同为男子?,又方初识,倒在此论?起情深似海,” 他轻笑一声,语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躲避,“着?实?不妥。” 语罢,也不待林枕书回?应,便径自转身前行。 林枕书望着?他背影,脚下?略作停顿,随即快步跟上,竟是半步也不肯落下?。 楚卿辞耳闻那紧随的足音,直视前方的眸中似有星辰掠过,几分亮色悄然漫上唇角。他并未回?头,只温声问道:“林公子?,在下?正欲去备些朝食,你也要同往么?” 林枕书闻声,嘴角瞬间漾开暖意,快步追了?上来,与之并肩:“求之不得……正好向楚公子?讨教一二。” “哦?这么说,林公子?此前倒是位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 林枕书随他步入膳房,略带赧然道:“说来惭愧,但此刻开始学?,应……犹未为晚?” “自然不迟!”楚卿辞含笑赞同。 “公子?可有想吃之物?” 林枕书唇角轻扬,眼中掠过一丝揶揄:“怎么?楚公子?不仅厨艺精湛,还允人点?单么?” “倒也……并无不可。”楚卿辞眸光微转,带着?狡黠,“只是……莫抱太大期许,并非天下?菜式,在下?皆能做得。” 林枕书心头一暖,话?语脱口而出:“只要是出自公子?之手,纵是难以?下?咽,在下?也必……” “林公子?,”楚卿辞截断他的话?,尾音微挑,清冷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意,“这话?听着?,倒不像在夸人?可要仔细斟酌了?再说?” “好……” “好卿尘”这几乎要呼之欲出的熟悉的名字被他生生咽回?,林枕书话?锋一转,语气诚挚,“在下?是真心信得过公子?厨艺。能为在下?洗手作羹汤,已是三生有幸,感激不尽。” 他这般口吻,倒叫楚卿辞心头微烫,暗忖:这人,还是这般没个正形,油嘴滑舌。 楚卿辞手下?未停,熟练地处理着?食材,抬眸道:“既然公子?未谙厨事,不如劳烦生火?可能胜任?” “自然!”林枕书应得干脆利落,人却杵在原地未动?,对着?那堆劈好的柴火犯了?难。 楚卿辞专注于备菜,忽觉有异,抬眼望向他。 林枕书心虚地低下?头,忙不迭去点?火。 他总算引着?了?火苗,却因手忙脚乱塞进一把新柴,几下?捣腾,刚燃起的希望便“噗”地熄灭,只余一缕青烟。他盯着?那缕烟,满脸的难以?置信。 好在耐心他从来不缺,尤其在楚卿辞面前——他暗下?决心,定要好好表现。 思绪,却不受控地飘远了?: 仿佛看见楚卿辞依偎在他怀中,眉眼含情,嘴角噙笑,由着?自己一勺勺将温热的羹汤喂入他口中。他轻咽汤水,还不忘软语夸赞,而后双颊绯红,主动?凑近,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 他甚至能感受到那柔软的唇瓣触到自己时细微的颤栗,不自觉地便想加深这个吻,辗转吮吸,纠缠不休…… 心底那点?不可言说的渴望悄然蔓延,他忍不住更放肆地幻想下?去:若能就此横抱起他,纱幔低垂……将他压于身下?,看他情动?时眼尾泛红的模样,听他喘息着?骂自己“登徒浪子?”、“不正经?”…… 这念头一起,身体便有了?反应,一股燥热骤然在下?腹聚集。 灶炉里猛地涌出一股浓烟,迅速弥漫开来,顷刻间便呛得两人连连咳嗽。 楚卿辞急忙几步抢上前,一手捂着?口鼻,一手利落地翻开炉门,拨弄柴薪,又熟练地扇了?几扇。不多时,那方才偃旗息鼓的火舌复又蹿起,稳稳地燃烧起来。 两人距离骤然拉近,楚卿辞身上那缕熟悉的、混合着?清冽雪松的桃花冷香,瞬间盈满了?林枕书的鼻尖。 方才脑海中的绮念尚未散尽,这气息和?近在咫尺。 林枕书猛地回?神,目光却已不由自主、赤裸裸地落在楚卿辞身上。 那眼神深处灼热一片,翻涌着?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欲望。 第45章 垂落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又松开,蠢蠢欲动?。他几乎要忍不住抬起手,去触碰那张脸,或是狠狠地将人揽入怀中,揉进骨血。 楚卿辞:“……” 这目光太过灼热,他心尖忍不住一颤,胸口蓦地一紧,心悸得厉害。 他仓促狼狈地别?开视线,心跳如擂鼓,刻意用带着?点?恼意的声音道:“爷!您还是去外头等用膳吧!这儿有我就够了?!” 林枕书却固执地摇了?摇头,眼神胶着?在他忙碌的背影上,语气低沉而坚决:“我想留在此处……” 他想说的是“陪着?你,看着?你”,话?到唇边却硬生生咽下?,转而换了?个更冠冕堂皇的理由,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说好了?向公子?讨教厨艺的。公子?……这是嫌弃在下?了?吗?” 那语气里的委屈,倒不似作伪。 楚卿辞微微斜睨了?他一眼,声音淡淡的:“随你吧。” 得了?他的应允,林枕书笑得眉眼弯弯,竟显出几分如稚子?得了?糖果般的纯粹天真。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锅中的粥已熬得米粒绵软,鲜香四溢,热气在膳房内袅袅升腾。 恰在此时,林枕书的腹中配合地响起“咕噜咕噜”的声响。 “饿了?吧?”楚卿辞搅拌着?粥锅,温声道,“再稍待片刻便好。” 林枕书含笑答得轻快:“无妨,倒还不甚饿。” 待到粥羹上桌,楚卿辞慢条斯理地用了?一碗,便觉七八分饱意,他轻轻搁下?了?碗筷。 再看那位方才口称“不甚饿”的林公子?,却已是风卷残云般地连尽三碗,眉宇间尽是餍足,全然看不出停下?之意。 楚卿辞单手托腮,安安静静地望着?他。 即便食速颇快,林枕书的吃相依然保持着?爽利,举手投足间煞是好看。 看着?他略显疲惫却强自精神的侧脸,楚卿辞不经?意般轻声问道:“林公子?此行……可是日夜兼程?” 林枕书动?作一顿,咽下?口中食物,放下?碗筷,才点?了?点?头,唇边依旧噙着?那抹浅淡笑意:“嗯,昼夜不休赶了?两日两夜的路。” 一股酸涩悄然漫过心口,楚卿辞指尖几不可察地收紧:“途中……也未曾好好用过一顿饭么?” 林枕书眸中那强撑的笑意暗了?下?去,声音也沉了?几分:“嗯。想见之人未能见到,如何能……定然是……寝食难安!” 楚卿辞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终究是生生忍了?下?来。 他不再看林枕书,只在跨出膳房的那一刻,缓声道:“在下?突然想到还有未了?之事,林公子?请自便!” 第38章 情不自禁 衙差战战兢兢地赶回县衙。 这位县令大人不仅贪恋美色、昏聩糊涂, 脾气更是格外?暴躁。 衙差接连出动两次,竟连一个普通外?乡人都请不动,这在县令王明任内可谓从未发生过。 果不其然…… 王明扬声怒吼:“就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看来你们这衙差的职位, 也是做到头了!” “大人饶命啊!实在不是我等办事不力,而是……那位公子?已经离开柳城了!”几?名衙差微冒着冷汗说道?。 王明狐疑地挑眉道?:“哦?竟是连夜走的?进屋仔细搜查过了没?有?” 原本他倒也未必非得到那位美貌公子?不可, 可接连三次被驳了面子?, 让他下不来台。 既然如此,就休怪他不客气了。 此刻他心?中烧着一把火,非得找个出口发泄不可。 衙差们纷纷坚定地回禀:“大人,我等几?人已入内仔细搜查,确实人去楼空, 未见半个人影。” 王明眉头一皱, 暗自思忖:柳城交通便利, 若连夜出逃确有可能。不过……他突然想到, 那人总不能插翅而飞, 必得从城门出去。 思及此处,他幽幽开口:“可曾问过昨夜值守城门的人?” 按柳城县令, 凡逾酉时末刻欲出城者,须持户籍文书、详细登记,方可放行。 衙差支支吾吾道?:“小人疏忽……这就去问。” 刘县令目光落在回话?的衙差身上:“你, 速去城门查问。至于你们几?个——” 其余几?人唯恐受罚, 连忙求饶:“大人饶命……” 刘县令一声呵斥:“本官还未发落, 慌什么!” 几?人被斥得一愣,惴惴不安,摸不清他话?中深意。 王明居高临下,望着他们瑟瑟发抖的模样, 一股掌控权力的自得感油然而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在这天?高皇帝远的柳城,他刘茗,便是说一不二的土皇帝。 想到这里?,他心?情渐缓,语气也缓和?几?分:“你们几?个,去林宅外?守着,给我盯紧了。若再出什么差错,休怪板子?无?情!” 跪在地上的几?人齐声应道?:“遵命!” 柳城文兴客栈,日?头西斜,已是午后时分。 林泽清歇了半日?,只?觉神清气爽,却再也睡不着了。 难得回到故乡,他怔怔地想:下一次归来,还不知是何年何月。反正他孑然一身,去哪儿不都是一样?京城也好,柳城也罢,并?无?区别。 刚推开门,就见离末也从房中走出。他赶忙上前?招呼:“统领!您要出去?” 离末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这里?不是京城,叫名字就好。” 他看向林泽清,略带戏谑地问:“有家难回,你可有怨言?” 林泽清连忙摇头,像拨浪鼓似的:“怎么会!公子?愿意屈居寒舍,是我林家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若我父母还在,不知该有多高兴。” 话?虽如此,他眼中却不由掠过一丝落寞。 离末轻叹,拍了拍他的肩:“走,回你的老宅看看。” “统……罢了,我还是叫您离哥吧!” “好。” 林泽清犹豫片刻,又道?:“我总觉得那位楚公子?有些古怪……林公子?也是。他们二人,倒像是旧识。” 他顿了顿,继续问道?:“我们不是来找‘神仙公子?’的吗?为何停在柳城不走了?公子?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寻他?他们……又究竟是什么关系?” 离末看着林泽清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却并?未停步。 林泽清见他并?未回应自己,便大步跟上,低声唤道?:“离哥?” “这个嘛,说来话?长。”离末语气轻松,却并?未细说,“你只?需知道?,楚公子?对林公子?极为重要。待楚公子?,当如待林公子?一般——” 他话?音一顿,像是想起什么,摇了摇头,“不,甚至要更尽心?些。若是没?伺候好林公子?,顶多挨几?句训斥;但若得罪了楚公子?……” 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那可是要挨板子?的。” “原来如此?”林泽清心?中仍有疑惑,但见离末并?无?解释之意,也不多问,只?郑重应道?:“是,我记下了。” 二人赶到林宅时,却见两名身穿县衙差服的人正鬼鬼祟祟地趴在门缝前?往里?窥探。 林泽清下意识朝离末靠近半步,压低声音:“是县衙的人,其中一个我还认得。不知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问问便知。”离末话?音未落,身形已动。只?见他足尖轻点,几?个起落间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名衙差身后。 那二人只?觉身后一阵微风掠过,猛一回头,竟见一个眉目疏朗的男子?已然立在面前?,顿时吓了一跳。 “你是什么人?”其中那名瘦高个衙差强作镇定,厉声呵斥,“鬼鬼祟祟在此做什么?没?事快走!” 离末见对方反倒质问起自己,不由冷笑:“我倒想问问,二位在此探头探脑,意欲何为?” “哦?莫非你是这宅子的主人?”瘦高衙差语带讥讽。他自然清楚这宅子?的主?人早已离乡投亲,此刻不过虚张声势。 正在这时,林泽清也从后面赶了上来,微微气喘地拱手一礼:“两位差大哥,不知围在我家门前?是……” 瘦高衙差一愣:“泽清?你不是进京投奔亲戚去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心?中越发惊疑——先是来了个气度不凡的陌生公子?,转眼不见踪影;现在本该远在京城的人,竟又莫名出现在柳城。 “只?是回来取些东西。”林泽清含糊带过,转而问道?,“二位可是有事?” “也没?什么要紧事,不过是例行公事,怕有贼人闯空门。”瘦高衙差边说边换上一副热络表情,“你如今可是我们柳城的名人了!虽说只?是旁支远亲,但那也是皇亲国戚呐!泽清大哥,日?后若是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携小弟二人。” 林泽清瞥了离末一眼,面露尴尬。转念一想,皇上既然不愿暴露身份,借这层旁亲关系让县衙有所顾忌,倒也不是坏事——毕竟柳城县衙从上到下,最是欺软怕硬、仗势欺人。 第46章 他定了定神,客气道?:“好说。二位可要进屋里?坐坐?” 两名衙差见情况有变,不敢再多耽搁,匆匆告辞离去,想必是急着向县令禀报。 离末上前?叩响门扉,等了片刻却无?人应答。“想来是外?出了,”他转头问道?,“你可有钥匙?” 林泽清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了宅院钥匙,轻易打开了门。 二人刚踏入院内,便里?里?外?外?寻了一遍,却发现院中空无?一人。 离末见状,稍稍松了口气。 皇上此次微服南下,京中皇位虚空,若是被有心?人察觉,后果不堪设想,行踪自是越隐蔽越好。 而此时,楚卿辞与?林枕书二人却仍在城郊密林之中。 楚卿辞本想来此寻几?位特殊药材,林枕书却执意要跟着。 楚卿辞带着林枕书在林中转了半晌,却始终绕不出这座山。 眼见天?色渐暗,他轻叹一声,转向林枕书,略带窘迫地拱手一礼:“林公子?,抱歉……在下似乎迷路了。” 林枕书望着他这般神情,即便顶着一张寻常面容,仍觉得莫名可爱,甚至忍不住想伸手捏一捏他的脸颊。 他含笑温声道?:“无?妨,即便在此处过夜亦无?不可。只?是……” 楚卿辞抬眸看他,静候林枕书后半句话?。 林枕书却凝视着他的眼睛——清冷疏离,本是一张清冷绝色容颜该有的眼神,如今却嵌在一张如此平凡的脸上,显得极不相称、极其碍眼。 刹那间,他指节微紧,几?乎想抬手撕去对方脸上的伪装,再狠狠吻住他、占有他,如从前?一般,看他在自己身下目光迷离、彻底沉沦。 容貌可遮,可那双浅淡的眸、那殷红润泽柔软的唇、那盈润的耳畔、那柔顺轻扬的发丝……无?一不是他熟悉的模样。 楚卿辞察觉他目光愈发赤裸,神色也越发不对劲,就连这那假面都快掩不住他灼热的注视。 而后他视线不经意向下移去,竟赫然看见林枕书某处,衣袍之下轮廓分明。 楚卿辞不由得想起记忆中多次所见。 他不禁面色潮红,所幸脸上还覆着面具,遮掩了几?分窘迫。可那抹红意却不受控制地蔓延而下,直至脖颈,连耳垂也染得娇艳欲滴。 楚卿辞又别扭又慌张,急忙侧过脸去,不敢再看。 林枕书见他这般情态,只?觉一股燥热涌遍全身,几?乎难以自持。他声音低哑,几?乎是无?意识地唤出那个名字:“卿辞……” 这一声脱口而出,顿时将两人惊醒。 林枕书迅速转身,借以掩饰自己的失态,语气略显仓促地解释道?:“抱歉,是在下唐突了。实在是因为……我对夫人用情至深,他离开多日?,我一直洁身自守,未曾……,以致一时难以自控。”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压下翻涌的情动,低声道?:“让楚公子?见笑了。” 楚卿辞也尴尬地回应,强作轻松道?:“无?……无?妨,此乃正常反应,正常反应罢了。” 楚卿辞却始终不敢回头再看林枕书——哪里?正常?他那处分明异于常人……曾经难以抗拒的索取与?给予。 想到这里?,脸上的红晕不由又深了几?分,久久未能消退。 而此时的林枕书,体内的燥热愈燃愈烈,非但未能压下,反如野火燎原般窜涌而上,只?觉气血翻腾,难以自抑。 恰在此时,他耳尖微动,隐约听见远处传来潺潺水声。他声音仍带着几?分不稳,开口道?:“附近似有溪流,水中应有鱼虾。不如今夜就在河边宿一晚?” 楚卿辞抬手轻拍了拍这张不属于自己的脸颊,努力让语气恢复平静:“好。林公子?可先过去,我……稍后便至。”可开口时声线却仍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柔软缱绻。 “好。”林枕书一听再难抑制,几?乎是逃也似的匆匆离开了现场。 第39章 双双掉马 林枕书循着水声在林中疾行, 衣袂极速掠风,惊起几只夜栖的寒雀。 遥遥便见一道银练自半山倾泻而下,坠入山下寒潭, 溅起万千水珠。 月圆之夜, 月光皎皎,将?四野照得澄明如昼。潭水清浅, 潭中可见石头出水, 游鱼嬉戏。 早年行军时?,逢着这般好水,他便与将?士下河摸鱼,以解粮匮。 念头一转,想到楚卿辞还空着肚子, 他不由?地手下动作更快了?些, 四顾扫视, 迅速敛来一捧干柴, 垒成堆;又削尖长枝, 权作鱼叉。 刚逮着条肥鱼,水声哗啦中, 忽闻脚步声自林间来。 听声音,来人步履从容,不疾不徐, 踏在落叶上沙沙轻响, 是他早已刻入心间的脚步声。 林枕书蓦然抬头, 见那人踏月而来,清辉洒满肩头,风姿清越如谪仙。 他凝视着,心头久抑的冲动再难按压:便是今夜, 此刻,他不要再以假面相对,他要与其?相认,要将?积攒月余的思?念尽数相倾。 念头既起,唇角便不自觉扬起,那惯常的狡黠与痞笑也重新回到脸上。 他手下动作加快,鱼叉起落精准无误,不一会潭边石上已多了?七八尾活蹦乱跳的鲜鱼。 此时?,楚卿辞已踱步来到潭边,先是看?着那些鱼,又看?向水中的他。 目光掠过他湿透的衣袍和专注的侧脸,楚卿辞心头猛地弦声乱响,内心悸动几乎难以按捺。 林枕书便站在水中,抬眸朝着楚卿辞看?了?过来:“来啦。” “嗯。”楚卿辞强自收敛心神,不愿泄露过多情绪,只默然走到那堆柴薪旁,屈膝半跪,自怀中取出火折子。 红色火苗遇着干燥的柴木,渐渐火势大了?起来,驱散了?潭边的几分?寒凉。 跳跃的火光映在他清绝的侧脸上,明明灭灭,恰如他此刻难以全然平静的心绪。 借着忙碌掩饰,余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水中那抹矫健的身影,看?其?起落之间,水珠挥洒,每一寸动作都牵扯着他的思?绪。 “没?想倒,”他定了?定心神,一边处理干净的鱼,一边轻声开口,清冷的嗓音夹在风中,凉凉的又似有丝暖意:“林公子竟还有这般手艺。” 林枕书闻声回头,脸上水珠滚落,眼中笑意灼灼:“我会的事多着呢,岂非只这一项。”紧接着涉水走来,衣袍湿透,紧贴身形,却浑不在意。 楚卿辞垂眸不语,只是眼尾微微泛了?红。分?别不过月余,思?念却如隔三秋。 那面具下的容颜,日夜在他心中盘旋,此刻近在咫尺,却仍不得见。 他忽然深吸一口气,抬眸直视对方:“你——” 林枕书眼底掠过一丝狡黠的光。忽然“哎哟”低呼一声,脚下像是踩在了?滑石上面,整个人猛地向后?一仰,重重跌入水中! 水花剧烈溅起,他瞬间没?入水面,只剩几串直往外?冒的气泡涌了?上来,一只手挣扎着伸出水面胡乱抓了?几下,便沉了?下去。 “枕书!”楚卿辞心脏登时?慌乱,扔了?手中的鱼,想也未想,纵身便跃入寒潭。 微冷的潭水瞬间裹挟而来,他急切地摸索,终于触到对方下沉的手臂。 用力将?人往怀里带,正?要托出水面。 却不料林枕书反手猛地一拽,力道又准又狠,楚卿辞全然失了?平衡,被他紧紧箍着,一同?沉入更深的水中。 “林公子你——”楚卿辞猛地一惊,手不自觉环上林枕书脖颈。 水流环绕,月光透过晃动的水面,投下破碎摇曳的光影。 两人挣扎间,面上伪装的面具被水流冲得松动移位。 林枕书不再伪装,扯下了?面具,就?着这极近的距离,于昏暗水底深深望入楚卿辞惊慌的眼眸,用口型无声却清晰地唤了?声:“卿辞——” 听及此处,楚卿辞猛地怔住,挣扎的动作瞬间停滞。纵然光线模糊,面容半掩,但那眼神、那气息,刻入骨髓的熟悉感扑面而来,空落落了?月余的心瞬间被填满,却不由?地揪紧酸涩。 此时?,林枕书揽着他,奋力浮出水面。带着他往浅水处游去。 待至浅水处,林枕书站起身来,将?他打横抱起,径直走向岸边。 至篝火旁方停了?下来,却未再松开他。湿透的黑发紧贴着脸颊颈侧,狼狈不堪,喘息不止,目光却死死胶着在一起。 楚卿辞率先反应过来,慌乱地滚了?一圈,顺势离开林枕书怀抱。 怀中突然又变得空落落地,林枕书嘴角撇了撇:“楚公子,你这是过河拆桥吗?” “林公子,在下还未与你计较,你反倒倒打一耙。你敢说你不是故意滑倒,引在下入水的吗?” 林枕书笑了:“楚公子果然聪慧,那你不妨再猜一猜,在下这般是为何?” 楚卿辞不直接回答,却故作惊讶道:“林公子,不曾想你还有两张皮,倒是像画本子里的妖精。你……” 第47章 楚卿辞余下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林枕书截住,他目光直直地望进楚卿辞的眸中,唇角笑意顿起,“楚公子……方才你唤得何人的名字?” 方才……慌乱中自己直呼出口的不正?是他林枕书的名字吗?楚卿辞愣住了?,别扭地转过头去,怕泄露了?自己的心思?。 可,转念一想,叫便叫了?,又如何!忽又坚定地转过头来,嘴角突然扯起无尽魅惑的笑容:“枕书……林枕书。”一字一顿地唤着他的名字。 复又续道:“一个负心人罢了?。” 林枕书方想开口,却见楚卿辞眼中促狭一弯:“林公子你……又是唤得何人?” 林枕书笑了?,恣意而又放纵,他突然起身,猛地将?楚卿辞抱了?个满怀。 楚卿辞方想挣扎。 “嘘!先别说话。”林枕书手指抵上他殷红微冷的唇部,轻笑了?声:“你的面具都快掉了?。不若我帮帮你……可好?”他声音带着沙哑与缠绵,手上却未动作。 楚卿辞任由?他抱着,笑意盈盈:“若在下说不好,林公子便不看?了?吗?” 林枕书紧了?紧抱住他的双手,眸中的光一点点散去,低着头,良久方郑重道:“嗯!全凭你本心,什么时?候愿意,我再看?。” 楚卿辞见他这般样子,心不禁跟着一紧,下定了?决心般,缓缓抬起来,覆上林枕书的手背。 林枕书方才落寞的神色转眼消失不见,任由?楚卿辞带着他的手,落在其?侧脸,而后?松开。 他颤抖的指尖抚上对方松脱的面具边缘,深吸一口气,缓缓将?它彻底揭下。 月光倾泻如水,清晰照亮楚卿辞的脸——清冷绝艳,眉眼如画,除了?苍白些,与他记忆中别无二致,甚至因水色浸润更添惊心动魄的脆弱潋滟之美。他呼吸一滞,眼中涌上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深重的痛惜。 “卿辞……你的脸……真的恢复了??”他喃喃道,指腹小心翼翼、近乎虔诚地抚过那光滑的颊侧,那里曾可能留下永久的伤痕,“完好如初,真好。” 楚卿辞亦抬手,抚上那张俊朗的脸庞。指尖微凉,带着轻颤,细细描摹他的眉骨、鼻梁、唇瓣,仿佛确认这不是又一场易醒的幻梦。 “枕书,怨我吗?”他问?,声气轻得似叹息,眼底水光氤氲。 “我的好卿辞,你怎么这般傻……这般好!明明是我没?能及时?向你传达心意。害你误解,害你心伤,害你远你京城……卿辞,我……”林枕书抓住他微凉的手,紧紧按在自己滚烫的心口,那里正?为眼前人剧烈地跳动。 他眼中炽热的笑意淡去,蒙上一层深重的愧疚与痛色:“是我糊涂…是我自负,总以为能事事护你周全,到最后?伤你最重的人却是我自己。卿辞我……” “好想你,白日想,入夜了?也想,梦中也想。” 楚卿辞静静地听着,慢慢地眸中水光盈润,两行清泪无声流淌。 林枕书的话未说完,楚卿辞已用指尖轻轻抵住了?他的唇,摇了?摇头。所有的不安与愧疚,在这一刻都被无声的谅解抚平,“无需再言,你来了?,便好。” 语毕,他主动仰首,吻上林枕书的唇,略带凉意与压抑。 林枕书怔了?一瞬,随即反应了?过来,无尽缠绵得唤了?声:“好卿辞。” 很快便反客为主,深深回应,手臂将?人紧紧圈入怀中,仿佛要揉入骨血。 两人唇齿交缠间,是思?念的苦涩,亦是重逢的甘甜。分?离的时?光与痛楚,在此刻被汹涌的爱意尽数冲刷弥合。 良久,他们的唇分?开,转而额角相抵,喘息未定。 林枕书满是情动地开口:“卿辞,我想你,好想好想……”随即附耳在楚卿辞耳旁说着什么。 楚卿辞面上红晕逐渐绽开,他娇嗔了?句:“还是这般不正?经。”声音听起来却像是邀请。 林枕书哪里来受得住,他猛地将?楚卿辞抱起,轻轻放在铺散的外?袍之上。 月光皎洁,将?彼此的情动与渴望照得无处遁形。湿透的衣袍成了?最多余的阻碍,被急切地扯开、剥离。 指尖所及,是滚烫的肌肤、紧绷的肌理、和因喘息而剧烈起伏的胸膛。 林枕书的吻再次落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与怜惜,烙遍他全身。 楚卿辞仰首承受,喉间溢出细微呜咽,手指插入他湿透的发间,将?他拉近,予以同?等的热情与渴望。 月光照亮两具紧密交缠的身体,压低地声息与低吟取代了?所有言语。 林枕书最终深深地……两人皆是一颤。 楚卿辞仰起脖颈,承受着略带痛楚却无比充实的感觉,双腿紧紧环住对方的腰身。 在狠狠地索要中仿佛要将?分?离的时?光尽数弥补,将?对方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岸边只剩下压抑的低吼、急促的喘息、以及交融的声响。 直至最后?时?刻,林枕书紧紧抱住他,两人一同?在极致的光芒中战栗坠落。 万籁俱寂,唯有寒潭流水淙淙,皎洁的月,沉默地照耀着相拥的两人。 第40章 再生波澜 云雨初歇, 楚卿辞颊边红潮未褪。 跃动篝火将他?容颜映得艳色灼灼,林枕书见之心头又?动,将他?再度揽入怀中, 二人复又?缠绵难分。 楚卿辞终是软软推他?肩头, 气息微紊:“不可再闹……若再继续,只?怕明日你?真要?儿孙满堂了。” 林枕书低笑, 指尖轻抚过他?绯红面颊:“卿辞又?说痴话?, 你?如何能孕育子嗣?” 楚卿辞斜倚在他?怀中,眼波流转间?笑意盈盈:“我自是不能,可枕书你?后宫三千佳丽,总有?能为你?开枝散叶之人。” 此话?虽似调侃,却暗藏他?心头隐忧。 林枕书手臂一紧, 将他?更深地拥入怀中:“卿辞至今还不明白?朕所求从来唯你?一人。什么?后宫三千, 不过是虚设。朕的?后宫……从来只?为卿辞你?所设, 只?你?一人。” “倘若……朝臣上书反对?” “朕视若未见。况, 后宫之事乃是朕私事, 谁敢多言。” “百姓若议论纷纷?” “凌安国从未有?禁令言明天子不可钟情于?男子。若有?此律,朕便亲手废之。” “那皇室子嗣……你?也不要?了?” “不足挂齿。若卿辞喜欢, 你?我择一良家子,立为储君,亲手教养便是。” 林枕书敛容正色, 望入他?眼眸深处:“你?离去不过月余, 却是朕这些年最难熬的?光阴。” 他?再度收紧双臂, 声?音低沉似叹:“卿辞现在可晓得我的?心意?我要?的?从始至终,唯你?一人而已,从未作假。别?再离开朕了,可好?” 也许, 所有?的?宠爱,始于?见色起意。 而所有?的?居心不正,终成了情深是海。 怎忍拒绝,又?如何舍得拒绝。 楚卿辞抬手环住他?脖颈,微微仰身?,将温软唇瓣覆了上去。 缠绵交吻间?,一抹笑意悄然漾开,他?轻声?应道:“好。” 楚卿辞轻喘几声?,瞥见二人身?上凌乱衣袍,不禁莞尔:“瞧你?这般孟浪,好好一件锦袍都被扯坏了。” 林枕书忽又?凑近他?耳畔,气息温热:“分明是卿辞方才在下方才那般主动……” “你?……”楚卿辞面上才褪的?红晕再度蔓延,如霞染双颊。 林枕书最爱他?这般情态,体内燥热又?起,却顾及二人尚未用膳,只?得强压下去。 他?轻抬楚卿辞下颌,目光深沉:“莫说是一件衣袍,便是这万里江山,卿辞若要?,朕也亲手奉上。” “臣,谢主隆恩。” 二人相视而笑,清越之声?与?低沉笑语交织,在林间?悠悠回荡,惊起数只?夜鸟。 楚卿辞果然生得一双巧手,即便在这荒郊野外,几条寻常河鱼经他?料理,也成了色香俱全的?美?味。 林枕书一边添着柴火,目光却始终流连在他?身?上。 那张清绝出尘的?侧脸,他?怎么?看也看不够,竟不觉看出神去——若能就这般看着他?,一世一生,便是人间?至幸。 直至楚卿辞将烤得焦香酥脆的?鱼递到他?面前,他?才倏然回神,却仍不伸手去接。 “嗯?枕书你?……不吃吗?” “要?,不过……我想你?喂我。” “好。”楚卿辞轻笑,当真细致地剔去鱼刺,拈下一块鱼肉,递到他?唇边。 不料林枕书并不咽下,反将鱼肉含在唇间?,忽地伸手将他?揽入怀中。 楚卿辞猝不及防,跌入他?温热怀抱:“枕书,你?……” 话?音未落,林枕书已俯身?吻下。唇齿交缠间?,他?将那口鱼肉轻轻渡入对方口中,一番缠绵厮磨,也不知最终是谁咽下了这份鲜香。 第48章 夜色沉如水,四野万籁俱寂,唯林宅灯火通明,映照一夜无眠。 离末与?林泽清坐立难安,频频望向门外。 “离哥,且稍安勿躁。你?这般来回踱步,晃得我心慌。”林泽清忍不住开口。 离末脚步一顿,眉间?忧色未褪:“陛下与?公子离府已久,至今未归,恐生变故。” 他?沉吟片刻,道:“若至破晓时分仍无消息,我便去县衙亮明身?份,派人搜寻。” “嗯。”林泽清虽知县令不是好人,可眼下我没有?更好的?法子,况且,若他?知道皇上亲临柳城,难道还真敢太岁爷上动土? 二人相顾无言,唯有?烛影摇红,映照一夜忐忑。 晨光熹微,才合眼不久的?二人已然转醒。 这一夜,林枕书与?楚卿辞都未曾安眠——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听?着虽风雅,实则并不惬意。山间?露重?,蚊虫扰人,兼之地面坚硬,难免辗转难眠。 楚卿辞大半个身?子都倚在林枕书怀中,虽得几分软意,却也睡得并不踏实。 而做了一夜“肉垫”的林枕书,更是浑身?酸麻,难以安枕。 楚卿辞先从他?怀中起身?,眉眼弯弯地望着他轻笑:“养尊处优的?陛下,这一夜可委屈你?了。” 说着向他伸出手,欲拉他?起身?。 林枕书握住他?的?手借力站起,轻刮了下他的鼻尖:“顽皮。” 楚卿辞正要?俯身?去背装药的?竹筐,却被林枕书抢先一步拎起,利落地背到自己肩上。 他?见九五之尊背着采药筐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伦不类,一时忍俊不禁。 林枕书却浑不在意,反倒一把将他?拦腰抱起: “走,夫人,我们回家。” 林枕书抱着楚卿辞踏入林宅时,晨光正穿过庭中合欢花树的?枝叶,洒下斑驳光影。 离末与?林泽清一夜未眠,闻声?急急迎出,却见陛下亲自抱着楚公子归来,皆是一怔。 他?眼神中满是惊喜,声?音略有?颤抖地唤道:“楚二公子!” “离末——”楚卿辞开口唤了声?算是打过招呼,却微窘,轻推林枕书胸膛欲要?下地,却被揽得更紧。 林枕书面无赧色,只?淡淡扫二人一眼:“备热水与?早膳。”说罢径自向内室走去。 离末目光掠过楚卿辞微肿的?唇与?颈侧红痕,一想到二人此前便是如胶似漆,便不由地微红了脸。 而林泽清却彻底愣住了,方才皇上怀中所抱之人不正是挂在王府主屋那位画卷上的?公子吗? 方才见皇上抱着他?时眸中的?宠爱,及那位公子一副坦然又?不经意间?的?娇羞,啊!原来这两人竟然是那样的?关系。 林泽清这才将前前后后发生的?事,细细思量了个便。 所以……皇上,广布天下悬赏的?告示竟然是为了寻他?的?心上人,还是位谪仙般的?公子?! 他?确认似的?看着离末:“统领,这便是楚卿辞楚公子?” “嗯。” “王府中画上那位谪仙般的?公子?” “嗯。” “最后一个问题,他?是……是……他?是皇上的?心上人?” 离末轻笑了声?:“如你?所见。” 林泽清呆立当场,一国之君喜欢一位男子!可,方才所见,二人随便往那一站便已成画,着实般配。 县衙内,县令王明捻着胡须,面色阴沉。 派去的?探子回报,楚书又?回到了林宅,此前衙差分明问过王叔,对方答复楚书已远行。 可一夜之间?,远行之人回来了,而那位谪仙般的?公子却又?不见了。 眼下,林宅近日又?住进一位气度非凡的?公子,且林泽清不是说要?去京中投奔,怎地又?无故返回青城? 诸多巧合之事,太过巧合,他?凭直觉断定此事定有?蹊跷。 “大人,”心腹师爷悄步上前,低声?道,“探子方才又?来报,说瞧见……瞧见那两位在院中举止亲密非常,不仅出入相拥,更是耳鬓厮磨、亲吻缠绵,夜间?亦是同宿一室,俨然一对爱侣。” 王明指节叩着桌面,冷哼一声?:“这楚苏兄弟两人神神秘秘地,怎么?还是个断袖?” 他?忽又?沉吟,“不过……本官倒是想起一件事来,速去,将公告上的?画像取来。” “是!大人。” 师爷匆匆离去,不一会儿便将画取回,县令一看:“你?来瞧瞧,这悬赏公告上的?‘楚卿辞’与?我们那日在林宅内所见的?那位美?貌公子的?容貌,是不是有?五六分相似?” 师爷端详了片刻:“大人所言不差,属下也这么?觉得。” “可,你?说,这人又?为何……也说不通,除非……有?一种能让人一夜之间?改头换面的?灵丹妙药。” 师爷眼珠一转,压低声?音:“大人,是否灵丹妙药,属下不敢妄断。不过……属下曾听?闻,世上有?一种精妙绝伦的?人皮面具,贴敷之后,可令人容貌大变,几乎瞧不出破绽。若那楚公子当真……” 王明眼中精光一闪,倏然坐直:“人皮面具?难怪……” 他?越想越觉可能,当即下令:“加派人手,给本官死死盯住林宅!尤其是那楚卿辞,一举一动都给本官瞧仔细了,一丝破绽都不许漏!” “是!”师爷躬身?应道,迟疑片刻又?问:“那……眼下是否要?直接发难?” “不急。”王明捻须冷笑,“既然起了疑,便不可打草惊蛇。你?先去,借核查户籍之名探一探虚实。本官倒要?瞧瞧,这楚公子与?他?那位‘贵人’,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隔日,师爷便领着几名衙役上门,假作巡查,目光却时时审视楚卿辞的?容颜。 楚卿辞从容应对,言辞滴水不漏。 林枕书大步走出宅门,面若寒霜:“诸位频频来此何为?巡查?竟查到寻常百姓家中?” 他?语气骤冷,续道:“转告你?们大人,若真有?闲心,不如多关切百姓疾苦。若再行此等唐突之举……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师爷本想呵斥,却被林枕书一身?凛然气势所慑,一时辨不出虚实,只?得悻悻而归。 王明听?得通传,气得吹胡子瞪眼:“没用的?东西!三两句话?就把你?们唬住了?” 师爷与?衙差慌忙跪地:“大人恕罪!” “罢了。”王明拂袖起身?,“本官亲自走一遭林宅,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样!” “是!” 林宅院内的?合欢花开得正盛,红白粉浅缀满枝头,如烟似霞。 此时,楚卿辞正偎依在林枕书怀中,目光轻柔地落在那片绚烂之上。 “卿辞,你?择选此处定居,可是因这合欢花?”林枕书低声?问,指尖拂过他?的?墨发。 楚卿辞在他?怀中轻轻蹭了蹭,耳尖微红:“枕书既已猜到,又?何必再问……” 林枕书低头吻了吻他?的?侧脸,温声?道:“此花寓意极好,回京后,朕命人在宫中遍植合欢,可好?” “此花喜温喜湿,在京中培育怕是要?费些周章。”楚卿辞轻声?道,眼中却漾着笑意。 “无妨。”林枕书将他?揽紧,“只?要?卿辞喜欢,朕便命天下花匠尽心培育。” 正当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院中的?宁静。 林枕书面色微沉:“看来县衙那些人,终究是按捺不住了。”他?低头看向怀中人,“此处纷扰,不若明日便随朕返京?” 楚卿辞寻思了片刻,此处是非多,断然不适宜继续待下去,遂颔首:“也好。” 敲门声?愈急,伴随着王明的?高喊:“开门!本官奉命缉拿要?犯!” 离末听?到响动快步上前请示,林枕书冷声?道:“开门罢。这笔账,朕迟早要?与?他?清算。” 大门开启,王明带着衙役一拥而入。他?见楚卿辞又?恢复了绝色容貌,顿时怒火中烧:“好个钦犯!竟敢易容藏匿于?本官眼皮底下!今日化作楚书,明日又?扮作其弟,如此频繁改换容貌,若非心中有?鬼,又?是为何?” 林枕书将楚卿辞护在身?后,冷笑一声?:“县令所言悬赏公告,画的?可是你?所见之人?且谁和你?说那份公告写的?是捉拿钦犯,依我之见……不过是一则重?金寻人的?告示罢了。” 他?说这话?时,不禁回眸看了楚卿辞一眼,果见他?意味深长又?颇无奈地看着自己。 林枕书内心不禁埋怨起,宫中那些个滥竽充数之辈。 院外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 “这画像与?楚公子全然不像。” “县令莫不是又?要?欺压外乡人?” “上回就见他?对楚公子图谋不轨,如今又?来找茬……” 第49章 楚卿辞抬眼看向王明,目光清冷:“在下不知县令所言何事,容貌乃父母所赐,从未作假。县令若不信,可当场查验。” 他微微侧头,露出光洁的颈项与耳后肌肤,细腻自然,毫无破绽。 王明色心又起,竟欲伸手触碰:“那本官便亲自查验!” 林枕书目光骤寒,一把挥开他的手:“你找死吗?!” 他将楚卿辞护在身后,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若无实证,便兴师动众闯入私宅,惊吓朕……惊吓我心爱之人,该当何罪?” 王明恼羞成怒:“来人!将这要犯拿下!” 离末瞬间拔剑上前,林枕书却已抬脚将冲上前的衙役踹倒在地,动作行云流水,尽显不凡身手。 王明见对方武功高强,又见围观百姓指责声渐起,心下暗忖:新帝方才登基,此刻万不能将事情闹大。加之缺乏实证,只得咬牙道:“我们走!” 行至街头拐角,王明低声吩咐衙役:“给本官盯紧他们,我就不信抓不到破绽!” 院内重归平静后,楚卿辞轻声道:“以王明的性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林枕书颔首:“明日便离开这是非之地。离末,你速去调兵。若他们明日敢妄动,朕不介意取那狗官的项上人头。” 暮色四合时,一个身形佝偻的人驻足于县衙门前。 “快走!县衙岂是你看热闹的地方?”衙差不悦地驱赶道。 正欲离开县衙回家的师爷瞥见那人,出声问道:“怎么回事?” “师爷,这人已在衙门口徘徊了一个时辰,总是向内张望,只怕没安什么好心。”衙差回道。 师爷细看那人,见他神色平静,目光却格外凌厉,嘴角似乎还含着一丝不屑。 有点意思。“你,过来!”师爷朝那人招了招手。 “总得有个明白人。在下姓楚,自京城而来,特来告知:县令大人恐怕要大祸临头了!”那人语气平淡。 “这……此话怎讲?”师爷惊疑不定。 “具体缘由……还需大人引荐。待见到县令,在下自会如实相告。” 师爷见他虽身形佝偻,却气度不凡,又姓楚,莫非出自京城世家大族楚家?他不再犹豫,拱手一礼:“楚先生,请!” 那人轻笑了声:“有劳。” 笑声中透着一丝诡异,师爷忽然生出一种被猎物盯上的错觉。 王明打量着来人:“便是阁下要见本官?” 那人淡然道:“正是。在下今日前来,特为救大人一命。” 王明冷笑一声:“哦?那你倒说说,本官犯了何事,需劳阁下相救?” 那人含笑说道:“王县令,在柳城您固然可以一手遮天,可出了青城……怕是难以为继。” 王明警觉起来:“先生姓楚,来自京城楚家?” “正是。” “来人,看茶。不知先生可否明言?”王明立刻换了一副脸色。 那人却浑不在意,只轻飘飘说出一句:“大人可知,林宅中那两位究竟是什么身份?” 王明脸色微变:“莫非是京中贵人?” 那人朗声笑道:“王大人啊,他可是……当朝圣上——林枕书!” 王明吓得双腿发软,如遭雷击:“先、先生……此话当真?” “在下何必骗你。” “那……那位楚公子又是何人?他可是通缉要犯?”王明迅速盘算着如何自救。 那人笑得更深了:“县令大人,您眼光倒好。他的确姿容绝世,却绝非您能肖想之人——他可是圣上的心尖宠。” “不对啊。圣上乃一国之君,他的心上人怎么可能是男子?况,若真是心上人,怎会成为悬赏钦犯?”王明越想越糊涂。 “谁告诉您那是悬赏钦犯?哪个钦犯值得皇上如此对待?县令大人真是糊涂至极。” 话已至此,无须再多言。王明瘫坐在椅中,只觉得此生仕途已到尽头。 还是师爷先回过神来:“如此说来,楚先生您姓楚,圣上的心上人也姓楚,二位莫非……” “不错,我们同属楚家。不过,楚尚书素与在下不和。此乃私事,就不劳二位费心了。” 王明强打精神,思忖片刻后开口道:“先生既来此,想必是有法子救在下一命?”他观察来人,断定他绝非寻常人物,推测对方必有所图,或自己尚有可利用之价。 “这个自然。否则,在下何必来此。”那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大人所作所为显然已触怒圣上,即便在青城暂时无事,待圣上回京,也必会第一时间发难。” “所以,先生的意思是……”王明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如何行事,全凭大人决断。只不过,此事宜早不宜迟。若等他们察觉端倪,调来军营中人,大人只怕插翅难逃。” 那人并未明确回答,只笑了笑便起身:“在下尚有要事,就此告辞。” 这就让他走了?师爷急忙提醒:“大人!”上前两步拦在那人面前。 王明呵斥道:“退下。” 随即摆手道:“先生请便。” 那人意味深长地看了王明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去。 待他走后,师爷连忙开口:“大人,小心有诈。” 王明若有所思:“本官倒相信他所言非虚。如此,一切便说得通了。” “为何那位楚公子突然来到青城,本欲进京投亲的林泽清却随那位林公子返回……再看那位林公子的气度,确实非凡,威势逼人……” “他是真皇帝也好,假皇帝也罢!总之……绝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柳城。” 既然已彻底得罪,不如搏上一搏,或可换得一线生机。 第41章 了结返京 “师爷!”王明深知自己已无退路, “立刻召集所有信得过的衙役、家丁,再去城西赌坊找那帮亡命徒。告诉他们,本官出重金, 要买林宅里那两个男人的命!特别是那个姓林的, 格杀勿论!事成之后,黄金千两!” 师爷心惊肉跳, 但见王明神色癫狂, 不敢多言,只得应声而去。 很快,一小批精锐衙役和几十名眼神凶悍、手持利器的江湖草莽在县衙后院集结。 王明站在台阶上,一群人在夜色掩映下,一声令下, 一群人乌压压朝着林宅涌去。 与此同时, 林宅内却是一片静谧温馨。 林枕书正执笔为楚卿辞作画。 盈盈的暖黄烛光中, 楚卿辞慵懒地倚在窗边软榻上, 手中拿着一卷医书, 目光却不时飘向专注作画之人。 林枕书的目光时而深情凝视,时而落笔勾画, 笔下的之人栩栩如生,眉梢眼角的柔情几乎要溢出纸面,甚至连发梢都卷着温柔。 离末放低脚步入内, 低声禀报:“主子, 兵符已传出, 柳城大营的驻军最迟明早拂晓前便可抵达城外听候调令。” 林枕书笔下动作未停,只淡淡“嗯”了一声,仿佛那即将到来的兵马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全部的心神,似乎都只在眼前那人、那笔那画之间。 楚卿辞却微微蹙眉, 放下书卷:“枕书,我总觉得心下难安。王明白日受挫,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恐怕不会等到明日。” 林枕书终于停笔,抬眸看他:“卿辞且宽心。”他放下笔,走到楚卿辞身边,将他揽入怀中,“离末已加强了戒备。即便他今夜敢来,以我等功夫,也不过是自寻死路。” 然而,他话音未落,林宅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喧闹声, “主上,公子,我们被包围了!”几乎同时,离末和林泽清匆匆入内。 霎时间,无数黑影从墙头、屋顶跃下,刀光剑影瞬间落下,喊杀声、兵刃碰撞声骤然响起。 王明派来的人手远比预想的要多,且其中混杂着真正的亡命之徒,武功不弱,出手狠辣。 离末武功高强,林泽清武功却是一般,只勉强自保,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瞬间陷入苦战。 几名南下汇合的暗卫也从阴影中杀出,奋力抵挡。 林枕书面色一沉,眼中杀意骤起。他将楚卿辞护在身后:“待在我身边,不要离开半步!”说罢,他反手抽出利剑,剑光一闪,便将一名破窗而入的刺客刺倒在地。 楚卿辞手腕一转,从腰间抽出软剑:“枕书莫不是忘了,我的武功虽不及你,却也不差,顾全好你自己,莫要分心与我。” 林枕书轻笑出声:“好卿辞,回头再疼你。” 良久方听道楚卿辞应了声:“好!”声音夹杂在刀剑交锋和嘶吼声中,却准确落入林枕书耳中。 第50章 林枕书挥剑使出?凌厉剑势,竟无一人能近他身侧。 林宅庭院成?了修罗场,院中?花草在激战中?多数残损。 王明躲在远处暗巷指挥,听?着里面的?厮杀声?,心中?既恐惧又?兴奋。 眼看刺客人数众多,渐渐将林枕书等人逼向屋角,形势危急之际—— 突然,宅外传来更加混乱的?喊杀声?,以及一声?声?怒吼:“奉旨平叛!保护陛下!逆贼受死!” 是柳城大营的?驻军!原是驻营主帅知晓王明秉性,实难放心,提前出?发。 精锐士兵涌入小巷和?林宅,瞬间扭转了战局。 训练有素的?官兵绝非乌合之众能比,很快,王明带过来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纷纷跪地?求饶。 王明在宅外听?得里面动静不?对,又?见火把通明、大军涌入,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逃跑。 “拿下逆臣王明!”林枕书冰冷的?声?音自院内传出?,嗓音清透带着威严。 几名?士兵立刻冲上前,将瘫软在地?的?王明捆了个结实。 林枕书握着楚卿辞的?手,一步步走出?弥漫着血腥气的?庭院。 虽方经过恶战,发丝微乱,锦袍染了血,但身姿挺拔,帝王威仪更盛,令人不?敢直视。 楚卿辞站在他身侧,但目光沉静,清绝风姿依旧。 林枕书转头望向楚卿辞时,却是藏不?住的?柔情似水:“卿辞,结束了。” 楚卿辞紧了紧彼此交握着的?手:“枕书,能与你?并?肩作战……很好,我喜欢!” 而?在场的?官兵、残存的衙役以及被惊醒的邻里百姓,此刻都清晰地?看到了这一幕。 眸中闪过惊讶,不?解与艳羡。 带队将领疾步上前,单膝跪地?,声?音洪亮:“柳城驻军统领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这一声?“陛下”,如同惊雷,炸响在所有人耳边。 围观百姓瞬间哗然,然后纷纷惶恐跪地?。 那些被俘的?刺客和?衙役更是面如死灰,纷纷怒视着王明,齐声?道:“皇上饶命呀!皆是县令授意,我等并?不?知皇上的?身份。” 林枕书目光扫过全场,声?音冷厉:“青城县令王明,贪赃枉法、欺压百姓、意图行刺朕与……朕心爱之人,罪证确凿,罪无可赦,待朕查清,就地?处死!其余党羽,一律按律严惩!” 他顿了顿,目光柔和?地?看向身旁的?楚卿辞,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至于朕身边之人,乃楚卿辞。天下悬赏,非为缉拿,只为寻他归来。朕之心意,天地?可鉴,从无虚假。此后,若再有人因?他是男子而?非议朕之私情、或对他不?敬,便如此逆臣之下场!” “是!”在场众人纷纷齐呼,谁还敢置喙半字。 王明被士兵拖拽着,扔在了林宅庭院冰冷的?地?面上,方才?的?嚣张气焰早已化?为无尽的?恐惧。 林枕书端坐于离末匆忙搬来的?椅上,楚卿辞静立其侧。 “王明,”林枕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朕给你?一次机会,可以不?累及你?的?家人。说,是谁给你?的?胆子,敢行刺于朕?又?是谁,向你?透露了朕的?身份?” 王明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是……是下官鬼迷心窍!是……是一个姓楚的?人!是他告诉下官陛下身份的?!也是他……是他怂恿下官铤而?走险的?!” “姓楚?”林枕书眸光一凝,看向身旁的?楚卿辞。 楚卿辞的?眉头亦微微蹙起?。 “对!对!他说他来自京城楚家!身形有些佝偻,但眼神凌厉。”王明急忙描述,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说他与楚尚书不?和?,还说……还说知道陛下您在这里……他昨夜突然来找下官,说若不?让陛下您……您回不?了京,下官就死定了!下官一时糊涂,听?信了他的?谗言啊陛下!” 他刻意模糊了自己本就有的?杀心,将责任尽可能推给那神秘人。 “佝偻?京城楚家?与家父不?和??”楚卿辞轻声?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冰冷的?讥诮。 他微微俯身,对林枕书低语,声?音清冷足以让近前的?王明也隐约听?到:“枕书,若我所料不?差,此人应是我的?堂叔,楚淮。他年轻时练功出?过岔子,脊背一直不?甚直朗。且在家族中?,素与我父亲这一支不?睦,野心勃勃。” 林枕书眼中?寒光更盛:“楚淮?好,很好。”他记下了这个名?字。 楚卿辞的?目光重新落回王明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冷漠:“王县令,你?可知我这位堂叔,最擅长?的?便是借刀杀人?你?这把刀,他用得可真顺手。” 王明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彻底瘫软下去,面如死灰。 他此刻才?真正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被那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林枕书冷哼一声?:“愚蠢至极!死到临头,方才?醒悟已是无用。”他挥挥手,语气不?带丝毫温度,“况,你?胆敢肖想朕的?人,你?以为……朕会放过你?吗?拖下去,砍了!其余人等,各自散去。” “是!”士兵领命,将彻底瘫软的?王明拖了下去。 围观的?百姓纷纷散去。 院外却由士兵层层护卫,有了今夜之事,离末和?将领都不?敢掉以轻心。 院中?重归寂静。 林枕书握住楚卿辞微凉的?手:“没想到,竟是楚家人。卿辞,此事……” 楚卿辞淡然一笑,反手握住他:“无妨。家族大了,总有一二心术不?正之徒。只是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将主意打到你?的?身上。楚尚书,定当会有所权衡,只需将此事告知,他自会清理门户。” 林枕书语气坚定,“任何欲伤害你?、利用你?我关系兴风作浪之人,朕绝不?会放过。另……” “卿辞还有一事,我想你?听?了定会欢喜。你?母亲的?牌位,我已然命楚文晨放入楚家祠堂。你?与你?母亲,都是堂堂正正的?楚家人。” 楚卿辞双眸不?禁又?泛起?清泪,开口时已是无尽哽咽:“枕书你?,竟这般为我。而?我还离你?……” 林枕书手指抵上他的?唇:“理应如此。卿辞,你?人都是我的?,若不?能事事护你?周全,才?是我的?疏忽。” 楚卿辞心中?暖流涌过,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也只汇成?那句:“夫复何求。” 林枕书见他这般样子,忍不?住脸上又?挂起?那惯常的?痞笑:“不?过嘛,卿辞,甜头还是要管够的?。” 他突地?眸色暗了暗,情欲染上了眼眸:“夫人,夜深了,该就寝了。” 话?音未落之际,已一手揽过他的?腰身,另一手抱起?了他。 楚卿辞在林枕书一开口,便知其意,口中?嘤嘤了几声?:“登徒子。”双手却已不?自觉环上他的?脖颈。 殷红的?唇正对着林枕书的?温热胸膛,忍不?住在上面落下细密的?吻。 惹得林枕书浑身一颤,他压抑的?低吼声?自喉间溢出?:“好卿辞,你?果真是个要人命的?妖精。” 烛火摇曳,明明暗暗。 纱帐内,身影重重叠叠,直叫人羞红了脸。 次日清晨,车驾准备启程。 青城百姓听?闻昨夜之事,又?知皇帝为民除害,纷纷跪在街道两旁,高呼万岁,同时也好奇地?瞻仰着皇帝身边那位风姿绝世的?楚公子。 林枕书问过林泽清意思,他愿同往京城,林枕书也便就顺了他的?意:“你?可继续留在王府。” 林泽清得了应允,神色激动又?惶恐。 林枕书吩咐新任临时主事的?官员善待百姓,不?得效仿王明,新任县令,会择选后到任。 马车缓缓驶离青城。 楚卿辞透过车窗,最后望了一眼那渐行渐远的?合欢树,眼中?情绪复杂,有对短暂宁静生活的?些许留恋,但更多的?是对今后要走的?路满是坚定。 他双眸炙热,痴痴地?落在林枕书身上。 林枕书将他揽入怀中?,低声?道:“王府中?的?合欢,待你?我回去,应已着手种植了。宫中?,回头也命人种下,凡事你?所在之所,便有合欢。” 楚卿辞依偎在他肩头,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好。” 话?音方落,马车便渐渐地?晃动起?来。 第42章 遭天下非议 马车碾过柳城外的官道, 将那?座小城的轮廓渐渐抛在身后?。 车内,林枕书一身墨色常服,更衬得他?面容清俊, 眉宇间?尽是潇洒不羁的风采。 楚卿辞安静地靠在他?身侧, 淡青衣袍,神情宁和, 目光偶尔投向?窗外流转的景色, 最终总是温柔地落回身旁人身上。 第51章 “若是倦了,便靠着我歇一会儿,”林枕书十分自然地握住他?微凉的手,拢入自己温热的掌心,指尖轻轻抚过他?的面颊, “回京尚有些路程, 养养精神也好。” 楚卿辞微微摇头, 将身子更倚进他?臂弯里:“不累, 你陪着便好。” 他?稍顿, 长睫轻垂,眸色转深, “只是…王明虽已伏诛,但?他?背后?之人,心思阴沉难测, 恐怕不会轻易罢手。” “楚淮……我已命离末加派暗哨, 沿途仔细探查。”林枕书神色微凛, 却在低头看向?楚卿辞时,目光温柔似水:“卿辞安心,一切有我。” 楚卿辞心中暖意流淌:“枕书又忘了,不是只有你能护我。” 他?伸手抚上他?的后?脑, 轻轻将他?拉向?自己,双唇相贴,深情道:“我亦可护你!” “卿辞,”林枕书声音微哑,“你这般好,我真是片刻都不愿与你分开。”他?随即加深这个吻,索取给予着。 忽然,林枕书揽着他?肩头的手臂微微一紧,瞬间?警觉起来。 几乎同时,车外传来离末压低的声音:“主子,前路有异,当心!” 话音未落,刺耳的尖啸声骤然划破空气! 数支弩箭疾射而来,直取马车车厢。 “护驾!”柳城驻军统领的怒吼骤然响起。 训练有素的兵士迅疾举盾格挡,叮当乱响中,多数弩箭被?拦下,仍有一支穿透缝隙,直射马车。 林枕书迅速反应,护着楚卿辞侧身闪避,另一手袍袖挥出。 “在车里等?我,千万别出来!”林枕书语速快而坚决,见楚卿辞要跟上,他?轻轻按住其肩膀:“信我。” 楚卿辞却反手扣住他?手腕,眼神清亮坚定:“来者不善,我与你一同应对,勿要为我分心!”言罢,已利落抽出那?柄软剑,寒光流转:“况……你赠我的软剑我也不能白受着。” 林枕书深深看他?一眼,不再坚持,只重重一握他?的手:“好!你我一道!” 两人几乎同时踹开车门,翩然掠出马车。 车外已陷入混战。 数十名黑衣蒙面刺客自道旁林野涌出,与护卫的将士、暗卫厮杀一处。 这批刺客手段狠辣,配合娴熟,远非昨日乌合之众可比。 其中部分人死死缠住离末与驻军统领,另一部分则不要命般扑向?林枕书与楚卿辞。 “护着陛下与公子。”离末长剑疾舞,连刺数人,却被?更多刺客缠住,一时难以脱身。 林枕书长剑铿然出鞘,剑光横扫,冲在最前的两名刺客血光飞溅,轰然倒地。 楚卿辞并未仅是躲闪。软剑在他?手中宛若灵蛇,精准挡开侧面袭来的冷箭。 他?的剑招轻灵飘逸,与林枕书的遒劲刚猛相辅相成。 两人背脊相抵,衣袂翻飞间?,配合得天衣无缝,一时竟无人能突破他?们的防御。 “他?们意在擒我,乱你心神!”楚卿辞在兵刃交击的间?隙低语,气息微促却思路清明。 刺客见久攻不下,死伤惨重,一人忽发尖锐唿哨。 霎时,陷阱发动。空中巨网罩落! “当心!”楚卿辞急呼,软剑疾点,欲破开网罩。 林枕书却暴喝一声,内力?贯注剑身,猛然向?上迎击,剑锋过处,坚韧巨网竟被?硬生生划开个大口子。 他?不作犹豫揽住楚卿辞腰身,自破口处翩然掠出,稳稳落于陷阱之外。 落地时,林枕书的手臂仍稳稳环在他?腰间?,低头急切追问?:“可好?伤着没?” 楚卿辞站定,摇了摇头:“无碍。”话音方落,他?神色一凛,提高了音量:“闭气,是迷烟!” 林枕书与离末等?即刻屏息。 两人极有默契地同时向?后?轻掠,避开那?弥漫的淡淡异香。 迷烟效果虽弱,却稍扰视线。两名刺客趁机自烟尘中突进,双刀直取楚卿辞胸口。 林枕书正欲回护,楚卿辞却已先动。 他?足尖轻点,身形轻盈跃起,避过刀锋,同时软剑下刺,精准刺入一名刺客肩井穴。 林枕书随即挥剑补上,另一名刺客也应声倒地。 那两名刺客惨呼一声,踉跄退去。 楚卿辞落回林枕书身侧,气息稍急,抬眸看他?时,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的光亮,语气仍清冷:“如何?” 林枕书见他?平日清冷,此刻却是锋芒毕露的模样,心中又是后?怕又是骄傲,忍不住朗声一笑:“卿辞好身手!回去定要好好犒劳你!” “贫嘴。”楚卿辞低声嗔道,唇角却忍不住微微扬起。 此时,离末终于奋力?斩杀纠缠他的刺客头目,疾掠而至与二人会合。 驻军士兵亦渐稳住阵脚,开始最后?反击。 刺客见首领毙命,死伤过半,终现溃势。 “留活口!”林枕书冷声令下。 然残余刺客极其悍勇,见事不可为,竟纷纷服毒,顷刻间?口吐黑血,悉数倒地身亡,竟无一存活。 林枕书目光冰冷:“他?们胆子倒是不小,返京后?一并清算。”他?紧握楚卿辞的手。 楚卿辞轻轻回握,低语:“他?越是如此,越显其狗急跳墙。” 经此一役,护卫车队戒备更严,林枕书令全军警惕。 然而他?们尚未抵达京城,林枕书微服南下带回一绝色男子且极为宠爱的消息已迅速席卷京城。 茶楼酒肆、深宅内院,窃窃私语,流言愈传愈荒诞。 这股风自然传入宫墙与朝堂。几位言官老臣已开始聚在一处商议,愁眉不展,商讨如何上奏谏言,维护纲常国体。 楚府内,气氛尤显微妙。 楚文晨坐于书房,面沉如水,手中茶盏端起复又放下。他?当然知道百姓口耳相传得陛下盛宠之人是谁——正是自己的儿子! 心绪复杂,欣慰之余,忧虑更甚,与这殊宠相伴的是朝堂与百姓的非议。 楚夫人闯了进来,讥讽道:“还?道你的好儿子得了盛宠是多光宗耀祖之事,现在京城都传开了。他?不过是靠出卖色相侍君之人罢了。” “你给我住嘴!”楚文晨不悦地斥道,“本就心烦意乱,你还?来添乱作甚?” 楚夫人有了上次的教训,见他?动了怒,也不正面冲突,冷哼了声,甩袖离开书房。 此刻,一辆马车悄无声息驶入楚府近处的一处僻静别院。 车内,身形微显佝偻的楚淮放下车帘,眼神阴鸷,嘴角却挂着一丝冰冷笑意。 “消息都散出去了?”他?声线沙哑。 “爷,放心,都已安排妥当。现今满城风雨,御史台那?边的折子也备下了。” “甚好,”楚淮轻咳两声,“我那?好侄儿…与陛下,料想快到?了。这京城的水,是该好好搅一搅。林枕书…你想安稳护着他??呵,老夫倒要瞧瞧,你这皇帝,能否扛住天下口舌与祖宗规矩!” “退下吧!”楚淮挥了挥手。 “是。” 别院的门被?轻易推开了来。那?人迈着轻盈的步子款款走?近。 “你,来了?”楚淮幽幽开口,语中不禁有了一丝暖意。 “你不是信誓旦旦说?会杀了他?们替我儿报仇?”该女子冷声开口。 楚淮也不气恼,径直走?向?她,一把将她擒在怀中:“楚夫人你可别忘了,兮辞亦是我的儿子。” 楚夫人锤了下他?的胸口:“若不是因为你无用,我女子两何至于委曲求全。一个死去之人都能与我争宠,更不用说?她儿子,代?替了兮辞,成了刑部员外郎!” “如此二人都要返京了。我儿的断臂之仇何时能报。” 楚淮将她在怀中紧了紧:“且看他?林枕书地步抵得住这天下的悠悠众口。” “今夜可要留下?” “不可,最近风口浪尖,楚文晨又机警多疑,还?是小心些。”楚夫人主动与他?亲吻片刻,便匆匆出了别院。 她却在离开别院后?,用帕子擦净嘴唇,满脸嫌弃。 官道上,林枕书车驾仍在前行,京城渐近。 车厢内,林枕书正细心将温茶递至楚卿辞唇边,指尖拂过他?略显苍白的脸颊。“快到?了,”林枕书低语。 楚卿辞就着他?手抿了口茶,暖意入喉,驱散方才激斗带来的寒意。他?抬眼,望入林枕书深邃眸中,那?里清晰映着他?自己:“京城,怕已是流言四起,枕书你……可扛得住?” 林枕书将他?的手拉过,放在唇边轻吻:“自然,只要卿辞你不离开我,便没有能难倒我之事。” “嗯!” 车驾终是抵达了京城。巍峨的宫门次第打开,銮仪肃穆,迎接他?们的帝王归来。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帝王身侧,伴着一位青衣锦袍、风姿清绝的男子。 御书房中,林枕书已屏退众人。 楚卿辞立在龙案旁,看着埋首批阅奏折的林枕书:“枕书,我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第52章 林枕书顿了顿朱笔:“你说?。” “比起皇宫,我还?是更喜欢王府。所以……” “我知道,”林枕书打断他?,语气带着些许无奈与宠溺,“可是我实在不愿与你分开片刻。”说?着将他?轻轻一拉,楚卿辞轻呼一声,便猝不及防落座在他?的腿上。 “积压了不少奏折,不如你先去寝殿休息,待我处理完……便陪你出宫回王府。” “不必……我就在此处陪着你。”楚卿辞说?着,稍稍与他?拉开了些距离。 可随着一股清雅的梅香与甜暖的桃香盈满鼻尖,林枕书不禁心神荡漾。握笔的手微微一颤,一个不稳,在奏折上晕染开一团墨迹。 他?索性搁下朱笔,将人重新揽进怀中。 眼看着林枕书眸中情意渐浓,手也抚上他?的腰间?,缓缓摩挲,细细游移。 楚卿辞轻吟了两声:“奏折不批了?” “嗯……正事要紧。”话音落下,林枕书一手绕过楚卿辞的背,将龙案上的奏折扫至一旁,随即将楚卿辞抱坐上龙案,俯身便压了上去。 楚卿辞仰面看着林枕书,见其为自己痴迷的模样,不禁莞尔,微撑起上半身,轻轻含住他?的喉结:“从此君王不早朝!” “妖精。”林枕书浑身如过电流,哪还?等?得及,哪里还?克制得住。 御书房内,满室旖旎,情浓正当时。 第43章 昭告为凤君 翌日, 朝会?。 金銮殿内,文武百官垂首分立左右,大殿之?内静得?让人心慌。 自打昨日林枕书带着楚卿辞回京, 京城里就暗流涌动。 也不知哪儿?传出来的风声, 说陛下竟要立楚尚书家的公子为后——这消息太骇人,没几?个人敢信, 但也不敢完全不信。 这会?儿?, 不少大臣都偷偷瞟向楚文晨,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可楚文晨只垂着眼,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发?生。这事儿?,他确实也做不了主。 林枕书懒洋洋靠在龙椅上,等日常政务一一议毕, 才朝身旁的内侍监轻轻一点头。 内侍监上前一步, 展开那卷明黄绢帛, 嗓音清亮地传遍大殿: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 就这五个字, 整个朝堂顿时鸦雀无声。 “朕承天命,统御万方, 亦重人伦,笃于?情义。兹有楚氏卿辞,性行温良, 才德敏悟, 与朕相知相惜。其品性高洁, 堪为世范。” 念到这儿?,几?个老臣脸色已经变了——连日的传闻,竟是真的。 “朕心已定?,中宫之?位, 非卿辞莫属。今昭告天下,册封楚卿辞为凤君,位同皇后,掌后宫事,享宗庙礼。钦此!” 诏书不长,却像一块巨石砸进水里,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凤君?位同皇后?男子为后?! 凌安国开国几?百年?,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这简直是翻了祖制、逆了常纲! 大殿里静了一瞬,接着就压不住嗡嗡的议论声,越来越响,终于?哗然。 一位御史猛地出列,扑通跪地,声音发?颤却响亮:“陛下!万万不可啊!祖宗规制,后宫之?主当选贤德女子,才能母仪天下、延绵皇嗣!楚员外郎虽是男子,又与陛下情深……可这中宫之?位,实在不合礼法!这是悖逆纲常、动摇国本啊!求陛下收回成命!” 户部一位老臣也跟着跪下,急声道:“陛下!《凌安祖训·恩赏篇》写得?清清楚楚:‘非军功卓著者,不可破格逾制,享超品之?封’。立后是国之?大事,更要依祖法行事!楚员外郎未曾上过沙场、未立战功,若执意册封,只怕难以服众!请陛下三思!” 有人带头,其他反对?的臣子也纷纷出列跪倒: “请陛下收回成命!战功规矩不能破啊!” “陛下三思!无军功而立后,边关将士的心都要寒了!” “陛下若真心喜爱楚公子,厚赏便是,何至于?此啊!” 劝谏的声音此起彼伏,跪倒的臣子超过了一大半。 只有一些武将、几?个和楚家交好或中立的官员还?站着,面面相觑,神色复杂。苏明锐也在其中。 楚文晨站在队列里,脸色变了几?变,最终仍是低头不语,袖中的手攥得?死?紧。 这场面,比他想的还?要激烈。 林枕书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喧哗声稍弱,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压人的气势,瞬间镇住了场面: “你们的意思,朕听明白了。” 他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臣子,语气转冷:“祖宗规制?纲常伦理?战功?——朕倒要问问,祖宗规制能保边境太平吗?纲常伦理能让百姓吃饱穿暖吗?边关将士的汗马功劳,朕什么时候忘记过?赏赐抚恤,朕何时亏待过?”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你们张口祖训、闭口战功,朕现在就以朕从?前的战功为他正?名!立他为凤君,不是朕的一己私欲,而是为国选贤、安朕的心,也安天下人的心!” “至于?皇嗣,”林枕书嘴角一挑,带点嘲弄,“朕自有安排,轮得?到你们来指手画脚?难道在你们眼里,朕就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 最后一句,重得?吓人,跪着的臣子连连磕头:“臣等不敢!” “不敢?”林枕书猛地起身,声音扬起,“朕看你们敢得?很!朕心意已决,诏书已下,即刻昭告天下。谁再敢非议凤君、阻挠册封——” 他目光冷厉,一字一句道:“以忤逆论处!” “退朝!” 说完,再不管朝臣什么反应,拂袖转身就走,留下一殿面色惨白、惊惶失措的官员。 退朝后,林枕书径直回了寝殿。 楚卿辞正?站在廊下,显然早听说了朝堂上的风波。 “回来了?”他转过身来,声音温和,抬手替林枕书理了理微乱的衣襟。 其内心隐有担忧,面上却是笑意深深:“怎么,朝臣让堂堂一国之主吃瘪了?” 林枕书握住他的手,顺势抬起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语气登时软了下来:“没事,一些老臣守着老规矩不肯放罢了。” 他拉着楚卿辞在窗边的榻上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对方微凉的指尖:“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什么祖制、伦理……还?搬出祖训,说你没军功,不配这个位置。我都驳回去了,你无须放心上。” 楚卿辞沉默了一会?儿?,目光望向窗外,好像能一直看到边关的黄沙似的。 他反手握住林枕书,轻声说:“他们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祖训确实有这一条。” 他声音低了些:“我?不怕别人议论,只是不愿看你为我?一个人,面对?千夫所指,损了帝王威严,更不愿你为我?担一个违背祖训的名声。如果?真有需要……” 他顿了顿,像是斟酌用?词,“我?也可以去边疆,用?战功为自己正?名,让天下人再没话可说。” “不行!”林枕书猛地打断,把他手攥得?紧紧的,眼里闪过一丝罕见的慌乱,“边疆那么苦,打仗那么危险,是你能去的地方吗?我?立你为后,是要你安安稳稳待在我?身边,不是让你去挣军功的。我?好不容易寻回你,只想让你无忧无恙。” 楚卿辞望进他眼里,终于?放缓神色,不再争辩,只温柔地说:“好,我?不提了。只是看你为我?这般为难,心里过意不去。” “若没你,我?才是万难。”林枕书神色缓和了些,仍不放心地嘱咐,“你好好待在宫里,陪着我?,我?便就知足了。” 他语气放柔:“礼部已经在准备章程了,册封大典定?在下月初六。我?要让你风风光光、名正?言顺地站在我?身边。” 楚卿辞望着他,他倾身向前,额头轻轻抵在林枕书的肩上。 “好。”他应道,“枕书,从?此以后,庙堂之?高,江湖之?远,我?都陪着你。” 只是在他低头的那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没有说出口的话。 诏书很快传遍了天下。 果?然,就像朝堂上一样,民间也炸开了锅。 大街小巷、茶楼酒馆,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件惊天大事。“皇上要立男人当皇后?!” “真是千古奇闻!” “听说还?没军功呢,这不合祖制啊!” “那楚公子听说长得?特别美,别是狐媚转世,迷了圣上的心吧……” “嘘!小声点!脑袋不要啦?” 质疑、震惊、不解,甚至一些难听的闲话在民间传开。 百姓们都理解不了。 不过,也有一些不同的声音慢慢出现。 “我?听说,楚公子在青城救过驾,有勇有谋!” “陛下是明君,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救驾不算大功吗?非得?去边疆砍人头才算?”“陛下自家的事,咱们老百姓操什么心?他能让咱们过好日子就行!” 第53章 特别是从?青城传来的消息越传越广,陛下怎么智斗贪官、为民除害,楚公子怎么和他并肩作战,故事越传越神,倒也挽回了不少印象。 —— 楚文晨的拜帖递入时,楚卿辞在王府,精心养护那一丛翠竹。 册封大典临近,宫中人事纷杂,林枕书特意将他安置于?此,既为避扰,亦因知他偏好此间清净,且也是二人定?情之?所。 林泽清过来禀报:“公子,王府门口有位自称是您父亲的,求见公子。” 楚卿辞犹豫片刻,方道:“将人请到书房。” 楚文晨步入书房时,脚步有片刻凝滞。 他显然知晓此处于?林枕书与儿?子而言意味何等特殊。 目光掠过室内旧物——紫檀屏风、宽大书案、壁上却是楚卿辞的画,观其题字,竟是林枕书所画。 他望向楚卿辞。 儿?子一身淡青色袍服,临窗而立,身形窈窕,同这书房、这院中景致浑然相融,透出一种闲适从?容。 “楚尚书。”楚卿辞转身,语气平缓,如对?寻常谒见之?臣。 楚文晨喉间微动,那声“卿辞”辗转片刻,终化作略显板正?的:“凤君。”他依制微躬。 楚卿辞略一颔首,并未虚扶:“此处并无外人,父亲坐吧。” 他语气稍缓,却仍保持着距离。 二人隔着茶几?对?坐。 空气中有清淡墨香与冷檀气息,静得?可闻窗外竹叶摩挲细响。 “朝中那些声音,这几?日平息了些。”楚文晨开口,声在静室中格外清楚。 “陛下心意已决,朝臣们自是明白的。”楚卿辞应淡淡应道。 沉默再度蔓延。楚文晨指腹无意识擦过几?沿光面,终于?低声开口:“那日朝堂之?上,为父未曾为你发?声......”他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这些年?来,家中诸多事务,为父确有失察之?处。彼时顾虑太多,族中压力,朝堂风向......” 他抬起眼,目光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酸涩:“你母亲的牌位已入楚家祠堂。我?知你心有芥蒂。今日此来……是为父对?不住你们母子俩。” 楚卿辞静静听着,面容依旧平静,只在父亲语顿的间隙,目光微微流转。 “父亲言重了。”他声音平稳,“往日之?事,各有立场,谈不上委屈。如今陛下待我?甚厚,一切安好,父亲不必挂怀。” 这般云淡风轻的“不必挂怀”,反而让楚文晨心中沉痛。 他沉吟片刻,方道:“你母亲心中始终牵挂。家中略备薄宴,若你得?暇,可愿归府一聚?只当......全父亲一番心意。” 楚卿辞的目光从?他面上掠过,落向窗上翠竹剪影:“大典事务繁多,陛下亦常临此共商,实难离府。” 他顿了顿,语气温和却疏离:“况且,如今身份已非寻常,此时出入府邸,于?楚家、于?陛下,皆非益事。” 楚文晨所有言语皆被?温和地挡回。 他看着儿?子沉静的侧脸,那上面寻不到半分过往伤痕,亦无对?未来的期许,仿佛楚家的一切对?他而言早已无关紧要。 “我?明白了。”他声音喑哑,“你......自己保重,照顾好自己,以圣意为先。” 楚卿辞微微颔首:“父亲慢走。” 楚文晨起身,动作略显迟缓。行至门前,他忽又驻足,回身问道:“陛下......待你可好?” 楚卿辞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陛下待我?极好,父亲不必忧心。” 这一笑,让楚文晨心中既慰且涩。他点点头,终是转身离去。 楚卿辞立于?书房门内,静望父亲身影没于?门口,目光澄澈如水。 他转身重新进入书房,缓步行至桌案边,指腹轻抚案前桌椅,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林枕书的温度。 二人曾日夜在此温存,林枕书对?他的呵护与宠爱,早将楚家那份迟来的歉意与冷淡,衬得?微不足道。 他心湖无波,只因那份本就浅薄的父子之?情,已在岁岁失望中消磨净尽。 猛地深吸一气,便不再思及那席辞却的家宴。 第44章 完结! 册封大典前夜, 细雨敲窗。 皇宫寝殿内,楚卿辞静坐于铜镜前。 林枕书自他?身后轻轻环住,镜中映出两人身影, 一个雍容华贵, 一个清雅出尘,宛若天造地设的一对?。 “紧张吗?”林枕书替他?取下玉冠, 接过他?手?中的羊角梳, 细心梳理那一头鸦色长发。 楚卿辞轻笑:“你是?天子,有何?可惧。” 林枕书也笑了,格外明媚。须臾,他?自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温润通透, 上刻“长相守”三字, 侧面?有一行小字, 写得“吾爱卿辞”四?字。 “这是?我特意命人打?造的。” 楚卿辞以指尖轻抚玉佩, 眼中已是?波光潋滟。他?回首, 轻轻吻上林枕书的双唇:“谢谢,我很喜欢。” 他?又从一方古雅的紫檀木取出一支玉簪, 通体青碧,簪身雕着翠竹纹样,简约而雅致:“我帮你簪上。” 林枕书顺从地低下头, 轻声问道:“这簪子……是?卿辞亲手?做的?” 他?端详着簪子上别致的纹样, 显然与寻常款式不同?。 楚卿辞含笑点头:“嗯, 喜欢吗?” 他?细心为林枕书簪好,又将铜镜挪近,让对?方看?得更清楚。 林枕书微微偏头,眼底漾开笑意:“甚好。” 他?侧脸轻蹭过楚卿辞的发丝, 呼吸逐渐下滑,温热地拂过对?方颈间,随即吻了上去。 嗓音低哑缠绵,手?中动作也愈发暧昧起来:“卿辞,夜深了……该就寝了。” 说着便揽过楚卿辞的腰,将人一把抱起,走向龙榻。 楚卿辞轻呼一声:“簪子……还未取下。” 林枕书将他?放在床上,俯身压了上去,低声道:“这样……也能取。” 楚卿辞身子微微一颤,定了定神,抬手?抚上他?的发间,指尖轻转,将簪子缓缓抽出。 霎时间墨发如瀑倾泻,掩住两人相贴的容颜。 楚卿辞轻声一笑,主动吻上他?的唇:“从此,长伴君侧,生?死不离。”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林枕书与他?十指相扣,话音落下,再无言语,只余娇踹声连连。轻纱帐暖,二人身影重?重?叠叠,满室旖旎。 吉安元年夏,帝颁新政,革除积弊。 楚卿辞建言设立谏贤院,广纳寒门学子,唯才是?举。又奏请减轻赋税,休养生?息。 朝堂上争议不断。有老臣上书:“凤君干政,国之不幸!” 林枕书拍案而起:“凤君之言,即朕之意!再有非议者,革职查办!” 楚卿辞却温言劝阻:“陛下息怒。诸位大人也是?为国着想,不妨试行半年,以观成效。” 半年后政通人和,百姓安居,非议之声渐息,转而纷纷传颂凤君丰功伟绩。 —— 与此同?时,苏清柠与李今朝率大军班师回朝。 京都旌旗招展,锣鼓升天。 金銮殿上,林枕书犒赏三军。 特下旨意,准苏清柠承袭镇北侯爵位;擢升李今朝为羽林卫中郎将。 张然素来醉心医药,林枕书特谕于太医院中为其新设一科,助其潜心钻研。 次日,举行庆功宴,文武百官同?贺。 子允的案子告破,苏明锐和苏清柠的关系也缓和了些。此时二人正比肩而立,说着些什么。 边关半年,苏清柠眉宇间褪去青涩,添了飒爽英气。李今朝则更加沉稳。 只是?这二人之间…… “枕书,你看?二位将军之间,可是?别有深意?”与林枕书比肩而坐的楚卿辞低声说道,目光微凝。席间李今朝的视线几?乎未曾离开苏清柠,那神情专注,远非寻常同?僚之谊。 林枕书在袖下轻轻握紧楚卿辞的手?,压低声音含笑回应:“朕看?他?们……怕是?早已暗通曲款。” 楚卿辞轻叹,指尖在他?掌心微微一掐:“陛下又胡说。即便真有何?种情意,也当是?两心相许,怎被你说得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卿辞,冤枉啊——我这可比窦娥还冤。”林枕书侧首看?来,眼里漾着几?分痞气,指尖却暧昧地轻搔楚卿辞的掌心,引得对?方微微一颤。 楚卿辞耳根泛红,低声轻嗔:“枕书……注意场合。” 林枕书表面?应了声“好”,一只手?却不安分地滑向对?方腰间,若有似无地流连。 他?忽然凑近,温热的唇几?乎贴上楚卿辞的耳廓,声音压得低沉:“好卿辞,宴席枯燥,何?必在此虚耗光阴?不如随我回宫……做些更有意义的事?。” 楚卿辞霎时脸红如霞,话音未尽:“你真是?……” 第54章 “朕有要事,先行一步。”林枕书骤然起身,声音恢复清朗,“苏将军、李将军,诸位爱卿,尽兴便可。” 群臣伏首恭送:“恭送陛下——” 李今朝用手肘碰了碰苏清柠,低声问:“陛下有何要事,走得这样急?” 苏闻贤冷眼望向二人远去的身影,轻哼一声:“看他那急不可耐的模样,能是什么‘要事’?” 李今朝忽然心领神会,目光灼灼地望向苏清柠,声音也软了几分:“清柠,不如我们也……” 苏清柠瞪他一眼:“闭嘴,你想都别想。”——这人一到床笫之间便如脱缰野马,动作没轻没重,每回都折腾得他好几日缓不过劲来。 李今朝却不死心,又黏糊糊凑近了些,低声连唤:“清柠……清柠……” “闭嘴,离我远点。”苏清柠简直无奈。自打这人尝了滋味,好似智商也跟着退步,整天不是撒娇就是卖乖,这次他说什么也不能心软。 然而夜深酒酣之际,不知怎的,两人又纠缠到了一处。 直至次日清晨醒来,苏清柠只觉得腰肢酸软、浑身乏力,他一气之下,直接抬脚将李今朝踹下了床榻。 —— 天气转凉,王府庭院中的翠竹却依然苍劲挺拔。 楚卿辞正于书房临帖,笔尖游走于宣纸之上,字迹清隽飘逸。 窗外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与笔尖摩擦纸面的细微声响交织成趣。 未及抬头,一股熟悉的檀香已淡淡萦绕鼻尖。下一刻,他便落入一个温热怀抱。 “今日下朝早,陪我去个地方。”林枕书声音带笑,下颌轻蹭他发顶。 楚卿辞微微一怔,笔尖停顿之处,墨迹在纸上无声晕开,宛若一朵骤然绽放的花。他轻声问道:“枕书……要去何处?” “楚府。”林枕书执起他的手,指腹温柔地摩挲他的指尖,低声道:“昨日你父亲与苏明锐在御书房回禀,子允一案已水落石出,确实与他无关。” 楚卿辞眼波微动,语气中带着几分唏嘘:“没想到楚夫人竟会背弃父亲,连大哥也并非他亲生骨肉。” 他轻轻一叹,往事如潮涌来,恍惚间竟如隔世。 “所以他如今……也算妻离子散。”林枕书言语平静,却早已看穿他的犹豫,含笑轻语:“他既开口相邀,我们便去陪他用顿便饭。不必忧心,只是寻常家宴。我已吩咐下去,一切从简,不会惊动外人。” “嗯,”楚卿辞心头一暖,轻轻靠入林枕书怀中,“你有心了。” 楚府门前,楚文晨得报仓皇出迎,见林枕书只着一袭玄色常服,身旁楚卿辞青碧色长袍清雅如竹,二人并肩而立,竟似寻常恩爱夫妻归宁。 “臣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罪该万死!”楚文晨跪地行礼,声音微颤。 林枕书虚扶一把:“今日只论家礼,不必拘束。” 膳厅内,红木圆桌上已摆满精致菜肴,气氛却凝滞得让人窒息。林枕书泰然自若,布菜添汤皆先顾楚卿辞。 说是家宴,也不过林枕书、楚卿辞和楚文臣三人而已。 酒过三巡,林枕书执杯望向楚文晨:“楚尚书。”他声调平和,却令楚文晨脊背微僵,“按礼,朕该称你一声岳父。” 楚文晨慌忙起身:“臣不敢!” 林枕书虚按手势,笑意未达眼底:“念你生了卿辞一场,朕对你该是感激,可你却未尽教养之责。往日种种,朕不予追究。唯望日后,”他目光扫过楚卿辞沉静侧脸,“你好自为之,待他好些。” 楚文晨手中的银筷骤然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他额间沁出细密的冷汗,连声应下,却不敢抬头。 楚卿辞抬眸望去,恰与楚文晨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父子二人相顾无言,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终化作一片沉寂。 三人默然用完这顿晚膳,所谓家宴,却无半分温馨可言。 林枕书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楚卿辞身上,见他整晚郁郁寡欢,自己也失了与楚文晨周旋的兴致:“楚爱卿,朕有些乏了,就同卿辞先走一步。” 楚卿辞淡淡看了楚文晨一眼,轻声道:“您……多保重。” 楚文晨忽然眼眶一热,诸多话语涌上心头,却不知从何说起。这些年来,他与亲生儿子错失太多时光,反倒替旁人将孩子养育成人——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离末早已静候在楚府门外,见林枕书与楚卿辞并肩行出,立即上前躬身道:“皇上,公子,是否此刻回宫?” 林枕书含笑望向楚卿辞,温声道:“卿辞,可想回王府看一看?” “嗯,正合我意。”楚卿辞话音未落,便欲款步踏上马车。 却见林枕书拦下了他,而后转过身去,俯身停在马车前轻声道:“上来,我背你。” 楚卿辞瞥了一眼离末,耳尖微红,低声道:“枕书,这……” 林枕书目光扫向离末,淡淡吩咐:“退远些跟着。” 离末躬身一礼:“遵旨。”依言牵着马在二人身后跟着。 他突然轻叹了声,要是林泽清或者张然也在就好了,何苦他一单身汉在这看他们恩恩爱爱,您侬我侬。 长街灯火昏黄,将两人的身影渐渐拉长。 林枕书背着楚卿辞缓步前行,他们的缘分正如这地上交叠的影子。 原来,他所有的纵容,皆始于见色起意。 而他所有的居心不正,终成了情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