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春雾》 沉溺春雾 第1节 《沉溺春雾》作者:南兮之 文案: 1.京市谢家掌权人谢云渡,生了张骨相优越的脸,气质清贵斯文,城府颇深,可望而不可即。 众人皆尊称一声谢先生。 初见谢云渡时,姜幼眠就起了坏心思。 她用最低级的方式同他搭讪,费尽心思引诱,终换来他一句:“愿意来我身边么?” 后来两人分手。 圈内人都说姜幼眠蓄意利用了谢先生的宠爱,不知好歹。 2.姜幼眠走投无路被迫回京市那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彼时的谢云渡西装革履,他命司机降下半扇车窗,冷眼看她发丝被融雪浸透,在风雪中瑟瑟发抖。 他点了根烟,哑声嗤笑:“别来无恙,姜小姐。” 姜幼眠蜷着身子,泪水打湿了眼睫,只静静看着他,软软喊了声他的名字。 烟卷猩火刺痛皮肤,谢云渡凝着她泛红的眼尾,目光灼烫:“哭什么,我又没死,姜小姐还可以接着用。” 3. 和谢云渡在一起后,姜幼眠才发现,所谓的禁欲斯文不过是端方其表。 无数个夜晚,他吻去她眼尾的泪珠,哄着她:“乖,抱紧些。”诱着她荒唐沉溺。 4.谢云渡这辈子只为姜幼眠疯过。 分手的三年里,他瞒着所有人,数次跨越万里,只为看她一眼。 他不信神,却偏偏想要掌控他的神明,为他垂泪。 没心没肺钓系小仙女x掌控欲超强的京圈大佬 双洁,年龄差6岁 *男主蓄谋已久,顶级恋爱脑,甜文 *这大概是个女主以为在利用男主但其实是男主引她入局,上位者大佬为爱发疯的故事 *作者爱写点古早风甜文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甜文 轻松 主角:姜幼眠 谢云渡 其它:沉溺 一句话简介:上位者大佬为爱发疯 立意:爱可以跨越万里 第1章 六月的清晨稍许炎热,姜幼眠去舞蹈房练了功,这会儿刚洗漱完,房门就被敲响了。 她眉头轻蹙,素手拢起齐腰长发,指尖捏住腕骨处的皮筋,将发束绾起,几缕碎发垂落在颈侧。 晨光透过窗户,打在她瓷釉般细腻的脸上。 姜民康站在门外,手里提了个公文包,显然是赶着去上班,临时被要求来当传话器。 他语气有些不耐:“老爷子在茶室等你,有事商量。” 姜幼眠掀开眼睫,并未看他,目光落在虚空处,只漠声说了句“知道了”。 姜民康深深瞥她一眼,还想说什么,但终究只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这就是他们父女之间的相处方式。 无论什么时候,双方都是冷漠的,谁也不想打破这个冰点。 姜家在京市也算小有名望,姜老爷子这人是出了名的明事理、学识渊博,晚辈们也都对他敬重有加。 姜幼眠从小便跟在老爷子身边,无论是规矩还是仪态,都是按照世家千金的标准经过严格教导的。 晨光斜映茶室,姜济怀端坐在茶席前,腰背如松竹般挺直,满头银发。 他双目温润地看着姜幼眠:“我知道你们父女俩向来不和,但总归是一家人,偶尔也要亲和一些,总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 姜幼眠眼波平静,提起面前的茶壶,水流缓缓入盏,茶汤杏黄般透亮,淡而不腻的香气萦绕在室内。 她右手三指托起茶杯,垂眸轻嗅,水润红唇不满的撅起:“爷爷,是他出轨在先,背叛了我妈妈,这坎过不去的。” “您今早叫我过来,应该不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爹吧。” 老爷子微不可察的叹气,这小妮子向来是聪明的。 他浅饮茶汤,继而放下杯子,语气有些凝重:“你应该也知道家里的情况,我年纪大了,实在力不从心。如今姜氏资金短缺,正是困难的时候,你那个爹……” 他顿了顿,继续说:“唉,他本就志不在此,更是没有能耐解决公司的问题,要不是我守着,咱们姜家几年前就该没落了。” 姜幼眠不语,似乎已经猜到老爷子要说什么了。她没吭声,只小口含入清茶,等着下文。 老爷子知晓姜幼眠的性子,也就不再绕弯儿:“眠眠,周家那小子我瞧着挺不错的,听说他一直很喜欢你,为人单纯磊落……周家也有意与咱们联姻。” “只要你点头同意订婚,他们会尽全力帮咱们,这是一桩好事。” 倒也不是老爷子势利,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现在的世道,这些个豪门世家,不在你低谷时来踩一脚就已经很不错了,人家愿意帮这么大的忙,况且只是订婚,只要不是结婚生子,一切都有逆转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 他前些日子找人调查过,周祁那小子干净单纯,没有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周家清清白白,内里关系也不复杂,对眠眠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听罢,姜幼眠抬起眼睫,语气很是不满:“爷爷,我知道您很满意周祁,但我才二十一岁,大学还没毕业呢,不急着订婚。” “而且,我根本就不喜欢他。” 她吸了吸鼻子,眉头皱在一起,粉嫩的脸颊微鼓,眼中闪着可怜微光,语气装得委屈极了:“您就忍心让我嫁给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吗?” 姜老爷子不语。 眠眠是他一手带大,怎么可能不心疼。 但如今陷入两难的境地,谁也没有好的破解之法,只能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 姜济怀沉沉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要不你们年轻人先试试,这期间我也会继续想办法,你放心,爷爷不会让你受委屈。” 那就是没得商量了。 姜幼眠不再说话,顾不上什么茶道礼仪,忿忿地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 虽然这事儿她早就知道了,但今天听老爷子这么说,却还是生气。 从小到大,爷爷都很宠她,也没有逼她做过任何她不想做的事,如今为了姜家,真就打算牺牲她了吗? 姜幼眠是个不服输的性子,更不会低眉顺眼的接受家里安排,但是她不想因为这事和长辈撕破脸。 自这次谈话后,她就再没回姜家老宅住了。 姜幼眠在学校附近有一套小公寓,是去世的母亲留给她的。 她就读京大舞蹈系,学的是古典舞,今年大三。京大百年校庆在即,作为京大舞团中的领舞,姜幼眠要留校练舞和彩排。 当然,也是借此机会向老爷子表明自己的态度。 中午时分。 夏如宜抱着一本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站在舞蹈室外等姜幼眠排练结束。她长了张圆脸,又总戴一副圆框眼镜,脸蛋儿是纯天然的婴儿肥,可爱又文静。 排练结束,舞团的女孩儿们相继从更衣室出来,同夏如宜打招呼。 “如宜,上次你帮我们写的那个视频文案在网上都火了,真不愧是咱文学系的大才女。” “对,那个舞蹈也火了,好多改编和翻跳,咱们如宜功不可没。” 夏如宜被几个漂亮女孩儿夸得不好意思,脸蛋泛红,声音很小的说:“那都是因为你们跳……跳得好,我只帮了一点小忙而已。” 姜幼眠出来的时候,就见夏如宜红着脸,显然是被夸得害羞不自在了。 “走啦,吃饭去。”她拉住夏如宜的手腕,顺势就把人带走。 夏如宜深呼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你要再晚来几分钟,我很可能就钻下水道了。” 姜幼眠嘴角含笑,侧眸瞧她脸颊还未消散的红晕:“你这腼腆社恐的性子最招人逗。” 夏如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儿,不自在地扯开话题:“别说我了。” “你爷爷真的让你和周祁订婚啊?” 提到这个,姜幼眠心里就烦躁,她深叹了口气,眼底星光消失不见,抿嘴说:“那是他的事。” “反正我是不可能同意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姜幼眠心里是没底的。 爷爷早就算准了,她不可能不管姜氏的死活,所以才没有强制要求她干什么。 订婚这事,不过是时间问题。 夏如宜替姜幼眠着急:“那咱们得快点儿想办法呀,要不出国躲一段时间?” 姜幼眠拧眉:“总不能躲一辈子吧。”不是长久之计。 “可是你又不喜欢周祁。”夏如宜嘀咕着,语气愤愤。 尽管外界对这位周公子褒奖居多,但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总不能真让她家眠眠搭上一辈子。 俗话说,不能在背后说别人,一说就到。 周祁一身浅灰色休闲西装,微靠在车旁,垂着眼,百无聊赖地滑动手机。 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儿,向来是众星捧月,更何况周祁还是京大的风云人物,他今年大四,虽然平时很少来学校,但身份摆在那儿,前去攀关系的人自然不少。 沉溺春雾 第2节 本着良好的家世教养,他刚应付完一位前来搭讪的学妹,转眼便看见了姜幼眠。 见周祁朝她们这边走来,夏如宜心中一惊,拽了下姜幼眠的衣摆,低声问:“怎么办?他不会是来逮你的吧?” 姜幼眠的目光落在周祁身上,很快又收回,她淡定的说:“就算他今天不来我也会去找他的。” 联姻的事,怎么也得找当事人说个清楚。 “眠眠。” 周祁笑着,温色光线落在脸上,他扬了下手机,“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 这样的称呼不免有些暧昧,路过的同学听见也都好奇的盯着两人看。 吃瓜群众早就听说这位小周总明恋舞蹈系的姜幼眠,如今在校门口明晃晃的示爱,真是恋爱脑实锤了。 姜幼眠和夏如宜道了别,瘪瘪嘴,转眸,漂亮杏眼瞅着周祁,拧眉问:“周学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语气有些冷。 “姜爷爷说你这段时间没回家,他很担心你,所以我过来看看,顺便接你去吃饭。” 末了,他低声抱怨一句:“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 这句话,倒显得他委屈了。 周祈是真心喜欢姜幼眠的。 他这个人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对待感情是认真的。自从三年前在京大迎新晚会上见过姜幼眠之后,周祁便动了真心,自此,旁人也都入不了他的眼。 姜幼眠却不吃他这套,眸色微凉,不施粉黛的脸上神色淡淡,错开一步,刻意与他拉开距离。 她明里暗里的不知道表达过多少次自己的想法,也拒绝过他,但这位周公子却依旧锲而不舍,如今又想拿联姻来捆绑她,她自然是懒得给他好脸色看。 “不是要吃饭嘛,走吧。”她冷着脸说。 一直在校门口站着不免太过引人注意,得找个人少的地方说清楚。 周祁那俊朗的脸上再次浮现出笑容,手机揣进兜里,忙不迭的去开车门。 只要眠眠愿意跟他聊,那他就还有机会。 这会儿正值晌午,夏日阳光毒辣了起来,空气中有些闷热。 因为最近两天忙着排练,姜幼眠没睡好,脑子浑噩,下车时打了个困乏的呵欠。 门口穿着旗袍的女服务生小跑着过来为姜幼眠撑伞,那伞柄是木质的,细看有精细的雕刻纹理,伞面绘着彩鹤,阳光洒在上面,栩栩如生。 周祁将手里的车钥匙扔给泊车小弟,接过那女服务生手里的伞,走在姜幼眠身侧。 姜幼眠懒散地抬眸,眼里还噙着困乏的湿意,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银粟居。 有点奇怪的名字,虽未来过,但却有所耳闻。 魏家的地盘,据说,这里只招待老板的亲朋友人。 魏家的亲朋友人,那自然是非富即贵。 有位穿青色旗袍的服务生对两人行了个礼,周祁将手里的铜牌递给她。那人会意,领着两人去往包厢。 缓步进入内院,一片园林景观,气温适宜。园中一池曲水,荷叶翠绿,有白荷初露,菡萏半开,成群的红鲤鱼在水中穿梭游动。 刚踏上青玉台阶,周祁像是看见了什么人,突然停下脚步,低头对姜幼眠说:“眠眠,你在这等我一下,我过去打个招呼。” 他将手里的伞交给旁边的服务生,随后阔步向对面走去。 姜幼眠拧眉,顺着他的方向看去。 对面阁楼的长廊上,素纱宫灯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一行人穿过廊柱,旁边的翠竹林窸窣。 走在最前方的男人气质卓越,肤色是冷调的象牙白,侧脸轮廓流畅完美。 他上身一件剪裁得体的白色衬衣,没系领带,慵懒随意,黑色西装裤勾勒出修长双腿。神色淡然,眉眼间是看不清的深邃。 而他旁边的男人,穿了身惹眼的蓝色休闲装,嘴里叼着根烟,眼角似天生自带笑意,轻挑不拘。 姜幼眠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见周祁快步走过去,笑着弯腰,对着那气质不凡的男人打招呼。 而对方只神色清冷地点了下头,右手随意插入西装裤袋,手腕处露出一截银色表带,泛着金属冷光。 姜幼眠不由得有些诧异,在京市,周家已是名门望族,周祁作为唯一继承人自是身份高贵,能让他这般恭敬对待的,屈指可数。 这男人是何方神圣? 看着,好像有点眼熟,但又记不起来了。 她好奇问旁边撑伞的服务生:“那位……是什么人?” 服务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敢一直盯着,怕失了礼,迅速收回视线后低声答:“那是谢先生,我们老板的贵客。” 其他的,她就不知道了,也不敢妄自议论。 谢先生? 虽然姜幼眠不敢确定是哪位谢先生,但男人旁边穿蓝衣服的那个,她认得,是肖家的肖程东。 这偌大京市,怕是只有京北谢家才有这样的排面,让肖程东作陪。 要知道这位肖家大少可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眼高于顶。 不知是她偷看的动作太过笨拙,还是对方警觉性太强,恍然间,男人掀开眼帘,目光冷然地看过来,两道视线在静谧的空气中相撞,猝不及防。 被发现了。 姜幼眠像个被抓了现行的小偷,心中虽仓皇狼狈,但那皎洁瞳孔中依旧淡然无波,只故作镇定的慢悠悠移开视线。 这位谢先生,长得倒是不错。 她垂下眼睫,睫毛纤长如羽扇,在眼睑轮廓处投下淡影,像是在思索什么。 忽而,姜幼眠嘴角轻扬,面容昳丽,清古艳冶。 彼时,淡雅清风袭来,碧绿荷叶晃动,晶莹的水珠落入池中,激起层层涟漪。 第2章 最近天气比较炎热,姜幼眠向来苦夏,没什么胃口。 周祁点了好些精致的餐食,她只喝了点莲子百合汤,无精打采地靠在椅背上,低头看手机。 “眠眠,我知道你因为联姻的事儿生我气,可是我也没办法,这都是我父亲的安排,只有咱们订婚,他才同意帮姜家。” “你放心,无论是我还是周家,都是真心想要帮你们的。” “话说回来,生在咱们这样的家庭里,到最后不都是这条路,眠眠,我会对你好的,也请你相信我。” 他知道姜幼眠不高兴,但姜家现如今已无路可走,今时不同往日,姜老爷子但凡有其他法子,也不会让他的宝贝孙女联姻。 虽说他确有私心,但也是为她好。 总比嫁给外面那些不靠谱的强。 姜幼眠没好气的放下手机,她冷嗤一声:“周祁,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喜欢你。你口口声声说要帮我,却从来没有尊重过我,你愿意把婚姻当作交易的筹码,那是你的事。” “只是,女主角不会是我。” 听见她这样说,周祁有些急了,他当即拿出手机,点开最近的财经新闻让她看。 “交易?筹码?眠眠,你还是没看清现实。” “近几个月姜氏的合作方纷纷撤资,而剩下那些没撤资的,都和我们周家有交情,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姜幼眠又怎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周祁这番话就差把幼稚俩字吐她脸上了。 商业合作、世家利益,其中关系交织复杂。 她都懂。 事已至此,姜幼眠不想继续同他争论,她垂下眼帘,用湿纸巾擦拭完葱白指尖,下意识的想要去调整耳坠,却发现,右侧的耳坠不见了。 这下,她心里就更烦了,语气很冲的抵回去:“这就不劳周公子操心了。” 周祁知道她在赌气,还想说什么,却见手机响了。 是公司来的电话,他负责的项目出了点问题,需要他回去解决。 “眠眠,我先送你回去吧。” 即使有吵闹,但把女孩子送回家这点风度他还是有的。 姜幼眠眉头紧锁,漂亮眼眸中闪过狡黠的光:“你去忙吧,我的耳坠掉了,得去找找。” 周祁不以为意,随口说:“一只耳坠而已,我再给你买。” “可是……这副耳坠,是我妈妈生前买给我的生日礼物。”她轻抿着红唇,眼睛里布了层雾,娇柔语气中带了些许伤感和不舍。 任谁看了也会心疼。 周祁慌了,低声安慰她:“你先别急,我让人帮着你找。” 墨韵楼。 身着墨绿旗袍的侍者们侯在门口,双手交叉轻贴于身前,无人敢高语,怕打扰了贵客们的雅兴。 有新菜呈上,领班的使个眼色,立马就有人接住,她一只手推开楠木门,领着人进去,井然有序的摆放,然后撤离。 对于吃食,肖程东向来是比较挑剔的,但银粟居的东西一直很对他胃口。 他夹了一块八宝葫芦鸭塞进嘴里,那鸭肉是入口即化的酥烂,还带着股清香,肖公子满意的咋舌道:“还是魏二哥这里的东西好,人这一辈子,要是不能在你这儿吃个痛快,那就白活了。” 被唤作魏二哥的人正是银粟居的老板,魏家这一代的话事人,魏延鹤。他穿一身新式立领中山装,上头的国风翠竹刺绣精湛,衬得人气质温和。 听见肖程东这样说,魏延鹤抬手给自己斟了杯茶,温润的笑着说:“能从你肖大少嘴里听见这样的褒奖,是我这小庙的荣幸。” 转而,他侧眸看向主位上的谢云渡。 外界总说肖程东挑剔,实则不然,这位才是最难伺候的主。 无论再好吃的菜品,谢云渡每回总是恹恹地尝几口,连酒也少饮。每次宴请他,魏延鹤都不免头疼,只能把顶好的东西都呈上来。 沉溺春雾 第3节 不过,要请谢云渡一回,当真是挺难的。 单是这顿,他就等了半个多月。 肖程东酒足饭饱,掏出根烟,但碍于谢云渡在场,只能叼在嘴里过过瘾,没点。 谢云渡不抽烟,也不喜烟味,这规矩,圈里人大多知道。 见谢云渡没有要再动筷子的意思,魏延鹤知道这顿饭已经接近尾声了。 他适时开口:“前段时间我去港城开会,和民贸的张总喝了杯茶,他托我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去他那玩玩,他好尽地主之谊。” 谢家在港城的影响力颇大,这位民贸的意图很明显,使了劲儿想攀上谢家,但一直没有门路可走。 这种传话求人的事魏延鹤本不想办的,但老张是他母方的一个亲戚,母亲即使生着病还挂念得紧。他实在是没办法。 谢云渡接过服务生递来的白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双手,像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嗓音清冷道:“你什么时候爱管这种闲事了?” 顷刻间,偌大包厢内,寂静无声。 约莫几秒,才听魏延鹤干笑着开口:“不管不行啊,那张总是我母亲的远房表侄,我这耳朵都快被念叨出茧子来了。” 他不确定谢云渡是什么态度,但这种时候,坦诚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魏延鹤的母亲是港城人,这不是什么秘密,有一两个亲戚也很正常。 谢云渡慵懒地靠在真皮椅上,右臂随意搭着扶手,腕骨白皙如玉,青筋蜿蜒。他掀开眼帘,神色淡淡的说:“没时间。” 民贸这两年的野心很大,牵扯的项目和利益太多,麻烦。 更何况,他不喜欢有人把算盘打到自己面前来。 “得,有你这句话,我就好交差了。” 魏延鹤倒所谓,他本就只是个传话的人,至于成功与否,不归他管。 肖程东对商业上的事儿不太感兴趣,平日里只惦记着吃喝玩乐,他扯开话题:“听说下周五是京大的百年校庆,咱们过去玩玩?” 魏延鹤接过服务生手里的茶壶,亲自为谢云渡斟茶:“你自个儿去就行了,咱谢老板哪有那空闲。” “没劲。”肖程东低头滑动着手机屏幕,有些遗憾地嘟囔道:“刚才咱们遇见的那个周家小子,听说他未婚妻是京大舞团的,我见过一次,那气质身段,跟天仙似的。可惜了,还想着再去瞧瞧。” 魏延鹤斟茶的手微顿,少许茶水洒落在杯盏上,他抬眸看一眼谢云渡:“据我所知,谢家这几年对京大舞团很是支持,真不去看看?” 至于谢云渡为什么要花重金支持个小舞团,那也是魏延鹤一直好奇的。 谢云渡垂着眼,抬手整理袖口,白皙俊逸的脸上分辨不出情绪,只懒散开口道:“你想看跳舞,把人请来就是,何必这么麻烦。” 魏延鹤摸了摸鼻尖,被这话噎得不敢再说什么。 这会儿外面乌云蔽日,异常闷热,姜幼眠和一位工作人员寻着来时路找耳坠。 她刚才是骗周祁的。 这耳坠不是母亲留给她的,她只是不想和他一块回去,不过这副耳坠她确实挺喜欢,想尽力找找,顺便去碰个运气。 只是天气太热,才找一会儿就出了不少汗。 穿过来时的青玉石桥,凭着记忆,姜幼眠弯腰认真寻找起来。 旁边的工作人员见乌云密布,俨然有下雨的趋势,担忧地提醒说:“姜小姐,要下雨了,不如您先回去,我们找到了再给您送过来。” 来这儿的基本都是贵客,怎么能让客人冒雨找东西呢。 姜幼眠是个倔性子,不会轻易放弃,再说,她的目的也不是找耳坠。 她做出一副焦急的模样,视线不经意间瞥向墨韵楼,声音轻柔:“没关系,我再找找。” 天公却不作美,似乎偏要和她对着干。夏日的雨来得极快,打在荷叶上啪啪作响,工作人员急忙拿来伞,为姜幼眠撑上。 但不免也有雨滴落在额头,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打湿了双侧鬓发。 清新的泥土气息在空中弥漫开来,夹杂着青草香,池中偶尔传来一两声蛙叫,雨势越来越大。 这时,不知是谁叫了声“谢先生”。 姜幼眠抬眸顺着声源瞧去,长廊下,只见身着西装的工作人员小跑着上前,撑开黑色雨伞,及时为男人挡住廊下的瓢泼雨帘。 谢云渡接过那伞,修长的手随意握住伞柄,伞檐微抬,那张清冷的俊脸再次撞入姜幼眠的视线。 男人身姿挺拔,肤色冷白,双眉如墨,眼瞳如幽深般琉璃,清辉寂寥。 谢云渡。 姜幼眠早在吃饭的时候就将这位谢先生的个人信息记下了。 他的信息网络上寥寥无几,几乎都止于表面。 京北谢家谢云渡,位于财力和权力顶端的大人物,也是可笑,如果不是因为周祁,她还真不一定能见着他。 男人神色淡然,并未看她,步伐沉稳地往前而行,似乎是准备过桥。 而姜幼眠恰好站在桥头的位置,瞧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 她声音软软的,带了点可怜和委屈:“先生,请问,您有看见一只银色耳坠吗?” 说着,她还拿出没掉的那只给他看。 谢云渡停下脚步,终于朝她看过来。 男人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姜幼眠不免觉得心虚。 这种搭讪方式,似乎太拙劣了。 可是,这位谢先生什么没见过呢。 她只有赌,指尖紧捏着那耳坠,强忍着,不让自己手抖。 谢云渡看向眼前的女人,一袭淡紫色碎花裙,那蔷薇花纹刺绣精细,雨水将裙摆打湿了少许,却也给那花添了些艳,温柔中不乏娇俏。 此刻,她那张无暇的小脸正望着他,琥珀般的眼睛湿润似闪着泪光,手指捏着只银色耳坠,手背肌肤透着瓷白,腕骨纤细,指骨关节处泛着淡粉,绯色指甲衬得那手如玉脂。 再看那耳坠,细小的蝴蝶形状,外缘铺满碎钻,尾部缀了颗蓝宝石。 倒也不是特别贵重。 谢云渡想从这双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但始终干干净净,不见任何杂糅,就像她的外表一样,清纯素雅,如初绽蔷薇,未经世俗沾染。 又或者,只是表象? “没有。”很淡的两个字。 姜幼眠却突然松了口气。 至少,她没有惹恼他。 她鼓着腮帮子,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声音又轻了几分,垂下湿漉漉的眼睫:“谢谢,打扰您了。” 第3章 她声音极委屈,还带了点鼻音,像是要哭了。 谢云渡垂眸看她,只见小姑娘低着头,手无意识地攥着裙摆,紧张得像要缩成一团,本就瘦弱的身子,显得愈发娇小。 怪可怜的。 旁边的工作人员没想到姜幼眠胆子会这么大,此刻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急忙搭话:“抱歉谢先生,姜小姐不是有意打扰您的,丢的那只耳坠对她很重要,所以着了急。” 又连鞠了两个躬。 实在是怕惹这位爷不高兴。 谢云渡收回视线,并未计较,薄唇轻启道:“多让几个人帮着找。” 魏二的地盘,不至于连个东西都找不到。 听见他说话,姜幼眠这才慢慢抬起头,善解人意般的说:“没关系的,雨太大了,改天再找吧。” “谢谢,我要回学校上课了。”语带失落。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再次望向谢云渡,即使被雨淋湿了裙摆显得有些狼狈,但也不失礼节,姜幼眠礼貌地鞠了个躬,拿着伞,转身往门口走。 她执一把素色油纸伞,那雨轻叩伞面,雨珠串成晶莹的幕帘。 踏过青石小路,她身姿轻盈地避开脚下水坑,裙裾绽开,似那海棠初绽,身形翩跹,就连垂在肩头的发丝仿佛也在起舞。 风姿如画。 谢云渡看她的身影渐远,忽而,眼角余光瞥见地上的银色耳坠,原被草叶遮了大半,在大雨的冲刷下才显露出来,有水珠覆盖在上面,沾了些泥。 原来,真是在找东西。 就是笨了点。 片刻后,魏延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渡。” “站这儿干嘛呢?” 用过午饭,几个人本来是约着打牌的。 谢云渡临时接了个重要电话,所以魏延鹤和肖程东就先去牌室准备着,但等了好半晌都不见人,这才过来看看。 还未等谢云渡说话,随后而来的肖程东突然惊讶开口道:“我去,那不是姜家妹妹吗?” “这身段儿、这小腰,连头发丝儿都绝美……” 他先是夸一通,随后又遗憾地补了句:“唉,真是便宜周祁那小子了,听说两人马上就订婚了。” 肖程东阅过美人无数,姜幼眠堪称最佳。 这在圈子里也是公认的。不然,他不可能仅见过一次就印象深刻。 可惜了,他一浪荡子,舍不得耽误这样的姑娘,否则真不能便宜了周祁。 谢云渡并未说话,修长的手指扣住伞柄,他淡然敛眸,掩住眸中深潭。 肖程东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又朝魏延鹤抱怨道:“二哥,你怎么也不让人送送姜妹妹啊?人一小姑娘,下这么大雨,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魏延鹤笑笑没当回事:“再怎么说她也是姜家的人,不至于没有人接。” 肖程东冷哼一声,低声骂他冷血。 沉溺春雾 第4节 谢云渡走在两人前面,墨色长柄伞将漫天雨雾和两人的声音隔绝在外,白衣黑裤,极简的风格。 仿若他本就是这样的人,骨子里都是清冷疏离。 须臾,他沉声开口,分不清是玩笑还是其他。 “魏二,你的待客之道一般。” - 姜幼眠没想到魏延鹤竟然会派车送她。 都说这位魏二爷向来深居简出,不喜和人打交道,和姜家没什么交情,实在想不通是为什么。 姜幼眠看向窗外,此刻雨已经小了,车窗上布满水雾。 她伸出指尖,在窗上划出一道浅痕。 但这痕迹又逐渐被雨雾覆盖。 希望她刚才在他那留下的痕迹能留得久一些。 姜幼眠对自己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唯一有记忆点的,就是跳舞和这张脸。 这张脸太容易让人心软,她想怎么用都行。 当然她也没有自信到,能让谢云渡这样的人爱上她。 她要的,只是和谢家攀上关系。既然要找个人谈恋爱、联姻,为什么非得是周祁,要玩就玩个大的。 这位谢先生就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真搭上谢云渡…… 人都是趋利的,到时姜家的危机自然可解。 还能借此解除婚约。 只是谢云渡这个人城府很深,她只能一步步试探,不敢太冒进。 至于为什么又放弃找耳坠了,那当然是留着机会再去那地方一回啦。 姜幼眠回到学校,舞团里的姑娘们正准备排练。 这时有人叫住她:“幼眠,你妹妹来了,在休息室。” 妹妹? 听到这两个字,姜幼眠本就还不错的心情瞬间就没了。 舞团的休息室很大,里头摆了小冰箱、微波炉、饮水机,博古架上摆着好些个奖杯,靠墙的位置,摆放了许多储物柜,用来休息的同时,也可以存放些东西,是学校特意批给她们的。 唐栀穿白色连衣裙,梳着低马尾,脚上一双帆布鞋。她很安静地坐在休息室的单人沙发上,双膝并拢,手搭在膝上,时不时左瞧瞧又看看。 姜幼眠推门进来的时候,便见她盯着博古架上的奖杯出神。 听见开门的动静,唐栀像是被吓到了,略显狼狈地收回视线,急忙站起身。 “姐姐,你回来啦。”她声音很小,不敢看姜幼眠的眼睛。 “谁是你姐姐?别瞎叫。” 姜幼眠给自己倒了杯水,斜睨她一眼,语气冷冽:“请唐小姐以后别再打着我的名义出入舞团了。” “这里是私人休息的地方,禁止闲杂人等出入。” 唐栀紧抿着双唇,无措地绞着手指:“姐姐……对不起,我……” 姜幼眠重重放下手里的杯子,砰的一声,打断了她。 “你是姜民康出轨和小三生的种,永远不会出现在我姜家族谱里,所以请你自己要点脸,别学你妈,好吗?” 她原本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但这个唐栀屡次三番的厚着脸皮上门,又总是装着一副白莲花的样子,她瞧着实在恶心。 当初姜民康把人领回家的时候爷爷就说过,姜家永远不可能认外头不干不净的私生子,也不可能让一个小三进门。 “对不起,姐……姜学姐,我只是喜欢跳舞,想来学习。” 唐栀今年大一,也是舞蹈系的,但京大舞团的门槛很高,她这种资质平平的人自然达不到资格进来。 姜幼眠冷笑,对着旁边的镜子整理头发:“跟我就别装了,说吧,来这干嘛?” 唐栀扭扭捏捏地开口:“我……我就想加入舞团,和学姐们一起跳舞。” “呵呵呵……”姜幼眠不由得笑出了声,她无聊地把玩着手里的梳子,漂亮秀眉皱起:“唐栀,你是不是有点蠢过头啦?” 京大舞团成立较早,拿过无数金奖,在全国大学生舞蹈团里当属第一,无论是学校还是当地zf,都是极力支持的,毕竟也算是门面。 自然,舞团的选拔也是很残酷的。 由几位业界有名的舞蹈老师把关,如果自身实力不够硬,根本进不来。 团里哪个不是参加过无数比赛的优秀舞者。 所以啊,这个唐栀简直是痴人说梦。 “就你?进来打扫卫生吗?” 唐栀被她说得心虚,面红耳赤,头埋得越来越低,小声说:“是爸爸让我来找你的。” 她不提姜民康还好,一提姜幼眠心里就来气。 “别动不动就把姜民康搬出来,我听着恶心。” “从哪儿来的回哪去,以后别来了,我们不熟。” 姜幼眠拿起水杯,三两步上前打开休息室的门,她站在门边,不耐烦地盯着唐栀道:“还要我请你出去吗?” 似乎感觉自己被羞辱了,唐栀有些委屈,哭着跑了出去。 正巧遇见准备进来的许梨,她双手抱胸,斜靠在门框边咋舌道:“你这个妹妹,舞跳得不怎么样,演戏倒是一流,每回都是哭着跑的。” 说着,她一双魅惑的狐狸眼看向姜幼眠:“看不出来啊姜幼眠,你还是有点攻击力的嘛。” 最初认识姜幼眠的时候,许梨也曾以貌取人,以为这姑娘只是个娇滴滴的花瓶。 经过长久的相处,她很确定,姜幼眠那副清纯娇柔的外貌只是伪装而已。 这个人,心肠硬着呢。 姜幼眠不自然地笑了下,催促她道:“你可别废话了,快点儿吧,到练习时间了。” 她不想再提唐栀。 这会让她想起姜民康对母亲的背叛。 也总会替母亲感到不值和憋屈。 最近的练习强度很大,光是校庆的舞蹈就有两支,其中一支是开场舞,届时有电视台现场直播,必须要熟练于心,动作神态都要形成肌肉记忆,不能出差错。 所以这两天,舞团的成员们都累得够呛。 指导老师心疼这群姑娘,所以晚上提前让她们回去休息。 姜幼眠回到自己的小窝,刚打开门,一团跳动的毛影就扑了上来,但因为它太小只了,爪印的浅淡印痕只散落在裙摆上,那小身躯跳得欢,尾巴也欢快的舞动。 “元宝,你是不是想姐姐啦。”姜幼眠俯下身看它,脸上笑意如初绽的花,心里升起一股暖意,伸手把小家伙抱进怀里。 元宝伏在她怀中,呼哧的喘着气,眼睛也弯成了月牙。 “抱歉啦,最近比较忙,一会儿就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她摸了摸小狗的脑袋,舒软的毛轻易穿过指缝,一天的疲惫,顷刻间消散了不少。 元宝是母亲养的一只小比熊,今年四岁了。 母亲去世后,只有元宝一直陪着她。 小元宝听见要出去玩就更兴奋了,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看,小嘴巴咧开,充满期待。 就在这时,姜幼眠收到了一条短信。 她将元宝放下,点开信息。 是个陌生号码。 “姜小姐您好,我是谢先生的助理秦南,您掉的耳坠找到了,请您给我个地址,我安排人给您送过来。” 还附带了一张耳坠的图片。 姜幼眠盯着这条信息看了会儿,嘴角缓慢翘起一个好看的幅度,杏眸如星光般明亮起来。 喏,机会这不就来了。 第4章 晚上九点,姜幼眠换了身衣服,浅蓝色雪纺衫搭配白色半身长裙,宽松休闲,脚上随意套了双平底水钻小凉拖便出门遛狗了。 元宝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她身后,开心地摇晃着小尾巴。 姜幼眠居住的地方离京大很近,到了晚上,周遭有许多摆摊的小商贩。整一条街,放眼望去,都是美食小吃。 元宝的鼻子向来很灵,闻着味儿就要往小吃街跑,被姜幼眠及时拽了回来。 她装作凶巴巴的模样训它:“你别那么贪吃,要学会克制,回家给你吃小罐头。” 听见罐头的字眼,元宝突然乖了点儿,仰头看她,讨好地摇着尾巴。 一辆惹眼的红色法拉利停在不远处。 穿着花衬衫人字拖的男人,单手揽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准备上车,女人一头漂亮的波浪长发,动作抗拒,走路跌跌撞撞,站不太稳的样子。 那女孩儿看着有些眼熟。 因为隔着较远,看不太清,姜幼眠只能走近了瞧。 那人正是舞团的成员许梨。此时的许梨双脸酡红,头发有些凌乱,前额渗了不少汗,显然是喝醉了。 “许梨。”姜幼眠喊了声,又对着她招手。 听见声音,许梨这才抬头,往她这边看过来,不确定地问:“姜幼眠?” 姜幼眠也这才看清许梨身旁的男人。 沉溺春雾 第5节 吴北,吴家次子,平日里游手好闲,因为是土生土长的京市人,上面有些关系,行事向来张狂高调。 同在一个圈子里,姜幼眠几个月前才见过这人,只是现在比之前胖了些,她一开始没认出来。 吴北见来人是姜幼眠,嬉皮笑脸地扯着京腔道:“哎哟,姜妹妹,你跟我们小梨花儿认识啊,不过不赶巧,我得送她回家了,改明儿北哥请你吃饭。” 话说得倒是漂亮,完全拿姜幼眠当傻子。 “不用,我送许梨回家就行。” 说着,她就想要去扶许梨,但刚伸出去的手就被吴北挡打开了。 “姜妹妹,你年纪还小,有些事儿呢,哥哥不好说得太直白。这大晚上的,怎么可能是单纯的送回家呢,我不得上她家坐坐啊。”说完还贱兮兮的笑了两声。 许梨听见姜幼眠的声音,迷糊着想要挣脱他的禁锢,却被吴北低声警告:“你给我老实点。” 姜幼眠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情况,但看得出来,许梨不是心甘情愿的。 “吴少,许梨是我朋友,就不麻烦你了。而且,她好像也不想让你送。” 她上前一步,拉住许梨的手:“大家都是体面人,我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吴北看着眼前这张纯得要命的小脸,毫无攻击力,他声音干哑:“就你这样还威胁我呢,我是看在咱们之前的交情跟你唠两句,惹老子不高兴了,小心连你一块儿办。” 姜幼眠可不怕他。 虽然现在姜家不景气,但还不至于怕一个吴北。 在外面吹了会儿风,许梨也清醒了不少,她突然一个大力,从吴北怀里挣脱开来。 “吴少,我自己可以的,你、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许梨不敢惹恼他。她和姜幼眠不同,没有那样的底气。 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吴北哪里舍得。 他嘴角扬起轻蔑的笑,狠声说:“许梨,别给脸不要脸,你知道我脾气不好。” 许梨紧咬着下唇,不甘示弱地盯着他,但什么也不敢说。 姜幼眠大抵猜到了两人的关系,虽然不太理解,但还是选择了帮忙。 她知道继续浪费口舌没用,灵机一动,便扯着嗓子喊,“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欺负小姑娘呢,哎呀,大家快来看啊,这个人仗着自己开法拉利,就要欺负人。” 空灵的声音有一定的穿透力,很快便引来好几个人的围观。 开法拉利的富豪,大街上公然欺负两个漂亮女孩子,许多人都开始声援打抱不平,甚至还有的人拿出手机拍视频。 姜幼眠就是算准了,大庭广众之下,吴北是不敢做什么的,毕竟要顾及吴家,很多东西只能暗着来,豪门家族的声誉还是很重要的。 见吃瓜群众越来越多,吴北气急败坏,平日里都是被捧着的公子哥,哪里吃过这种亏,他指着姜幼眠,恶狠狠的说:“你给我等着!” 只扔下这句话就开车走了。 姜幼眠冷哼了声,接着演戏。只见她可怜兮兮的捂嘴,眼里噙着泪光,向众人哭诉:“他还威胁我。” 旁边的大妈见她弱不禁风的模样,上前安慰道:“小姑娘别怕,现在是法治社会,他要再敢来,我们都帮你。” 社会是同情弱者的。 旁边一骑电瓶车的大哥也附和:“对啊,你别怕,早点回家吧,两个女孩子大晚上的也不安全。” 姜幼眠道了谢,又佯装抹了把眼泪,哭哭唧唧地拉着许梨就走。 但许梨穿着高跟鞋,没走两步就崴了脚,疼得她哇哇直叫。 作为一名舞者,脚是最金贵的,校庆在即,姜幼眠不敢耽搁,立马叫车送许梨去了医院。 元宝很听话,一直晃着尾巴跟在她身边,好奇地左瞧右看。 好在只是扭伤,并未伤到筋骨,医生让回去冰敷,又开了点止痛活血的膏药。 去帮许梨取药的时候,姜幼眠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拿出手机拍了张照,随后,低头发信息。 “呜呜呜,不好意思啊秦助理,我脚受伤了,在医院呢,最近几天不方便走动,更不好意思麻烦谢先生。要不这样,你给我个地址,等我伤好了,自己过来取。” 顺便把照片发了过去。 可不能随便就让他把东西送回来了,那多没意思。 取完药回到急诊大厅,姜幼眠搀着许梨去门口等车。 她作为领舞,不免要唠叨几句:“从小我妈妈就告诉我,咱们跳舞的人,脚是最珍贵的,可不能马虎。” “还好不严重,否则我去哪儿找人顶你的位置。” 许梨垂着脑袋,长卷发挡住了大半张脸,晚风吹来,夹杂着一股黏糊的热气。 好半晌,她才开口:“姜幼眠,你怎么不问我?” “问你什么?”姜幼眠不甚在意,她一向对别人的隐私不感兴趣,况且,刚才那样的情况,大抵也能猜到些。 无非就是掺杂了利益的男欢女爱,可是吴北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有爱呢。 本来这事儿姜幼眠不想管的,为了许梨得罪吴家不划算。 但看见许梨醉成那样,又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她知道这个忙必须得帮。 因为她们都是女孩子。 许梨抬手整理了下脸颊的头发,轻叹了口气,苦笑着说:“其实就是你想的那样。” 她没敢看姜幼眠。 “姜幼眠,我跟你们不一样。” “我爸两年前得了尿毒症,每周要透析三次,每个月靠我妈的工资养活全家人。” “知道我为什么要加入学校舞团吗?” “不是想跳舞吗?”姜幼眠反问。 许梨突然笑出声:“哈哈哈这答案是用来骗面试老师的,又或者是你们这些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才有的想法。” “我就是冲着钱来的,咱们舞团出去表演有报酬,每个月有餐补,还有奖学金拿,这样的条件谁不心动啊。” 因着有学校和背后投资人的大力支持,京大舞团的条件很是优厚。她在学校就能挣钱,养活自己完全不是问题。 许梨敛了笑,眼神空洞的望着远处灯火:“但我爸最近情况很不好,医生建议换肾,我们家哪有那么多钱。” “正好吴北在追我,所以我找他借了五十万。” “今天他约我吃饭,我知道他什么目的,就是想跟我上|床呗。” “可是喝了几杯酒后,我就怕了。” 怕就此踏入深渊,无法自救。 姜幼眠安静的听许梨说完,元宝乖巧的趴在脚边嘤嘤两声,她弯腰把小东西抱了起来。 川流不息的街道,车鸣声划过耳膜,仿佛在叫嚣着世间苦难。 “许梨,那五十万我明天帮你还了。” “算我借你的,记得给我写借条。” 虽然姜家最近也有困难,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点小钱她还是有的。 姜幼眠认真地看向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纯净无暇,语气沉稳:“我知道,你很喜欢跳舞。” 喜欢与否,眼神和舞姿就是最好的证明,骗不了人。 许梨紧抿着唇,不敢看她的眼睛,倏地别过脸去,胡乱擦了下眼角的泪。 “噗嗤。”见她这样,姜幼眠却没心没肺笑了起来:“哈哈哈,你眼妆花了,好像被人揍了一样。” 许梨:“……” 低调的迈巴赫从医院停车场驶出来。 秦南坐在副驾驶,他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看向后座阖眸养神的谢云渡,公式化的汇报:“湛晞少爷这会儿还在酒吧。” 闻言,谢云渡眉头轻蹙,淡声说:“自己的亲爹心梗住院,他倒还有心情出去玩乐。” 看来他大哥的确不会管教儿子。 那只有他这个做小叔的代劳了。 “肖少给您送了张邀请函,肖老爷子的度假山庄周日开业,请您过去剪彩。” “说是之前跟您提过的。” 谢云渡扯了扯领带,指节修长如玉,他慵懒地靠在座椅上,神色疲惫。 墨云山庄是肖老爷子的收官之作,从地皮的收购,到一砖一瓦的设计,都是老人家亲力亲为。 虽然中途有些坎坷,耗时长久,但终究还是将这全国最大的度假山庄打造出来了。 看在肖老爷子的面上,他自然是要去的。 秦南顿了顿,又继续说:“先生,我联系了姜幼眠小姐,但是她说……她脚受伤了,在医院不方便,让我给她个地址,伤好了再过来取那耳坠。” 他也是第一次替老板办这种私事,必然是要请示后才敢回复。 谢云渡没说话。 他侧眸看向窗外,车内灯光洒在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光影打在挺拔的鼻翼处,那双好看的双眸隐在黑暗中,静谧寂冷。 悄然间,一抹熟悉的倩影映入眼帘。 小姑娘怀里抱了只狗,正笑意盈盈地同旁边的女孩儿说话,哪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只匆匆一眼,转而代之的是车流霓虹。 谢云渡收回视线,薄唇微扬,深潭般的眼底染了点碎光,须臾,又重归于寒寂。 男人修长的食指轻叩在座椅扶手上,神情莫测。 “把碧水华庭的地址告诉她。” 第5章 刚把许梨送回家,姜幼眠就接到了姜老爷子的电话。 沉溺春雾 第6节 “眠眠,这周日肖家的度假山庄开业,你替我去一趟。” 老爷子最近为了公司的事殚精竭虑,这种赴宴的事让她去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她是姜家的独女。 不过……也有可能是特意为她和周祁制造机会。 还未等姜幼眠开口呢,姜济怀就出声打消了她的猜测:“周祁最近在出差,我明天让钟正送你。” 周祁出差了?看来,他公司的事儿应该很棘手。 他这人向来顺风顺水,平时做什么,周家也会帮衬,关键时刻,家里长辈会替他把关,这次倒反常了些。 不过,与她无关。周祁不去正随了她意。 “好,我去。您早点休息吧,时间不早了。” 老爷子一大把年纪了,还工作到这么晚,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 姜老爷子不以为意:“你懂什么,没听说过吗,七十岁正是奋斗的年纪。” 姜幼眠:“……您厉害。” 周日一大早,钟正就开车来接她了。 “钟叔,麻烦你了。” 钟正是名牌大学毕业,与姜民康同龄,虽寡言少语,却是老爷子身边的得力干将。 姜幼眠一向很敬重他。 “小姐客气了。”钟正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贴心为她打开后座车门。 肖老爷子的度假山庄修建在城南,占地面积很广,听说是目前国内最大的度假山庄,就是距离有些远,开车过去要两个多小时。 一路上,钟正给姜幼眠介绍了些山庄的基本情况,想着万一交谈起来,也有话聊。 “肖老爷子夫妇以前是有名的建筑设计师,后来经了商干房地产行业。这个度假山庄名叫墨云,是以纪念肖老夫人。” “当初肖老爷子买这块地皮的时候遇到不少麻烦,还是谢家出面帮了忙。” “今天谢家的那位可能也会去。” 说到这儿,钟正不放心地叮嘱她:“肖家这次宴请的贵客很多,小姐你在外行事说话要谨慎小心,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 姜幼眠只听见钟叔说谢家的也去,全然没听见后面这句话,只乖乖点头。 谢家的人也要去?那可太好了。 钟正知道她没认真听,怕误了事儿,又提高了音量继续说。 “谢家老爷子虽然已经退下来了,但他的次子谢淳远风头正盛,上面的事儿谁也说不准。” “如今谢家新的掌权人谢云渡更是个狠角色,行事作风连老爷子都捉摸不透,谢家这几年在生意场上的版图不断扩大,全是靠着这位。” “小姐如果遇到了,敬而远之就好,可别轻易招惹。” 在钟正眼里,姜幼眠毕竟还是个小女孩儿,玩不过上位圈的那些大人物,怕她受欺负。 姜幼眠单手托腮,看向窗外连绵的群山,嘴角扬起好看的幅度:“钟叔,你放心吧。” 敬而远之? 呵,她招惹的就是他。 墨云山庄。 入口处是宽阔的广场,道路两边种满茂密的绿植和缤纷花束,正中间的池中立着两条石雕巨龙,龙口衔珠处有喷泉水柱涌下。 虽然是大夏天,但这山庄竟出奇的凉快。 姜幼眠他们的车子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驶入庄内。 这会儿,到场的宾客已经很多了。姜幼眠一下车,就看见了吴北和他父亲。 前两天的仇他可还记着,但碍于长辈们在场,吴北不敢太过分,只扬起拳头冲她挥了下。 姜幼眠做了个口型骂他:“弱智。” 吴北气得面红耳赤,咬咬牙只能等着下次反击。 姜幼眠不再理他,姿态优雅端庄的整理了下衣服和头发。 今儿个她穿的是新中式浅绿色旗袍裙,那绿如嫩芽般清新,旗袍之上,勾勒着精致的玉兰花,旗袍贴合着她匀称纤细的身段,尽显东方美韵。 发型也是为搭配裙子做的斜扎新中式风格,如绸的青丝被拢至右侧,绾出一个松软的低髻,留出一缕发丝垂在尾侧,再插入一支极简玉簪,带着几分慵懒的美感。 姜幼眠只化了个淡妆,依旧能见肌肤细腻透亮,唇色是温婉又甜美的蜜桃红,淡雅清纯。 单就是这么站着,便引来不少人的注目。 许多人都知道,姜家姜幼眠,不仅颜值绝佳,那舞姿更是惊为天人。只是平日里被姜家保护得太好,鲜少出席这样的场合。 姜幼眠优雅而不失礼貌的抿嘴浅笑,拿着贺礼去往正厅。 刚走到门口,就见肖老爷子正笑意盈盈的同谢云渡握手。 显然,这位也是刚到。 同上次的慵懒随意不同,今天的谢云渡穿一身黑色西装,挺括无褶,衬衫纽扣系到了最顶端,身形颀长挺拔,斯文禁欲。 细看男人五官完美如雕刻,伸出的右手指尖修长干净,气质成熟稳重。 肖老爷子见着谢云渡,笑得合不拢嘴:“云渡啊,我这山庄有你一半的功劳,你今天能来,老头子我很高兴。” 谢云渡不卑不亢,语气淡淡的:“只是略尽薄力,您不必客气。” 气场丝毫不逊色于肖老爷子。 旁边的肖程东眼尖地瞧见了姜幼眠,声音洪亮地喊到:“哟,姜妹妹。” 这一声姜妹妹,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姜幼眠只觉得尴尬。 她和这个肖大少爷貌似不熟吧,叫这么大声干嘛,有点社死。 但没办法,这样重要的场合,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肖爷爷您好,我是姜幼眠,恭祝墨云山庄开业大吉,也祝您身体康泰,万事如意。”她甜甜一笑,双手送上贺礼,言行举止中带着与生俱来的矜雅和从容。 肖老爷子对姜幼眠有些印象,老姜头的宝贝孙女,如今也是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他示意管家收下礼物,笑得和蔼可亲:“姜家丫头有心了。” “待会儿让程东带你到处转转。” “好的,谢谢肖爷爷。” 姜幼眠软声细语的应下,落落大方。 说完,她下意识的抬眸去看谢云渡。 却见男人正目光沉静的看她。 视线交汇的刹那,他眼底似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又转瞬即逝。 她看不懂这其中深意,只觉得心虚,装作若无其事的别开脸去。 耳尖却泛了红。 谢云渡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到底还是没有城府的小姑娘。 就这胆量,竟也敢在他面前耍小心机。 肖程东似乎天生少根筋,根本就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磁场变化,只依旧扯着他的大嗓门高声说:“姜妹妹,走吧,我带你去逛逛。” 姜幼眠点头,乖巧地跟在肖程东身后。 她偷偷转眸去看谢云渡,只见他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接过助理秦南递来的手机,敛了眸接电话。 “姜妹妹,我们这山庄设施齐全,以后如果你有朋友过来,记得跟我说,我带你们玩儿。” “对了,咱们是不是还没联系方式啊,咱加个微信好友。” 肖程东对她似乎热情得过分了,还没等姜幼眠回答,他就已经拿出手机点开了微信,准备扫码。 老实说,姜幼眠挺受宠若惊的,她试探地问:“肖少,咱们之前好像只见过……一次吧?” 也没人跟她说肖家这个纨绔是个自来熟啊。 肖程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多了些,他眼角眉梢依旧扬起轻佻的笑。 “确实只见过一次。” “不过我很早就看过你跳舞,很美。” 当初还想追她来着。 不过碍于周家的婚约,只能作罢了。 凡事讲个先来后到,他这人虽不靠谱,但还不至于去抢别人的东西。 “谢谢。” 加了微信好友,姜幼眠冲他倩然一笑,那笑如明媚春风,让肖程东有瞬间的失神。 肖程东暗骂自己没用,随即转移话题:“我给你说说这些建筑吧。” 他边走边介绍,从石桥到亭楼,又夹杂了许多专业知识,姜幼眠听得没劲儿。 忽而,肖程东忽然指着不远处那栋欧洲古堡风格的楼说:“那是留给咱们自己人住的,不对外。” “你要是感兴趣咱可以去看看,别怪哥哥没提醒你,三楼可别去啊。” “那是老爷子特意留给谢先生的,他那人喜静,这会儿应该是在休息,别去扰了他。” 姜幼眠没想到肖老爷子竟为谢云渡留了层楼,更没想到,连肖程东这样不拘小节的人,竟也会尊称一声谢先生。 足见谢云渡在肖家人心中的地位。 “我知道了。” 她淡声应下。 至于去不去的,得看情况。 沉溺春雾 第7节 肖程东本想领着姜幼眠多转会儿,但临时接了个电话就去忙了。 姜幼眠闲着无事便四处闲逛,走累了,就坐在泳池边的躺椅上休息。 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好巧不巧,又遇见了吴北。 “哎哟,这不是将姜大小姐吗?挺有缘分啊。”吴北吊儿郎当的朝她走近,身后还有两个跟班。 姜幼眠立马站起身。 警觉性她还是有的,对方明显是来者不善。 “是有缘分还是有人刻意为之,吴少心里很清楚。” 他这小肚鸡肠的性子,恐怕早就让人盯着她了。 就等她落单呢。 吴北也不藏着掖着,大方承认:“对,你猜得不错,我就是故意跟着你。” “谁让你跟老子对着干。” 他恶狠狠的咬牙,凶神恶煞的模样仿佛要把姜幼眠给撕了。 随即命令身后的人:“给我把她衣服扒了,扔水里。” “小爷我也让你当众出出丑。” 杀人放火的事儿他干不了,但羞辱人的手段可多着呢。 就算肖老爷子知道了,顶多也就是责骂他几句,不痛不痒的。 情急之下,姜幼眠拿出随身带的防狼喷雾,朝两人喷去,见他们疼得啊啊叫,又脱了脚上的高跟鞋,狠狠朝人脑袋上砸。 然后撒腿就跑。 姜幼眠虽然身材纤瘦,但长期练舞,体能比普通女孩子强了些。 她赤着双脚,顾不上脚下传来的疼痛,很快就跑进了刚才肖程东说的那栋大楼里。 她其实有很多办法逼退这些人。 长辈们都在呢,一个吴北算什么。 不过,既然有人给她创造机会,那她就得用一用。 今天本就是有意来招惹那个人的。 姜幼眠笑得肆意,双手提起裙摆,朝三楼奔去。 第6章 这栋楼本也不高,姜幼眠一口气顺利爬上三楼。 但她失策了。 这层楼内里极宽敞,走廊昏暗,门都是关着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谢云渡在哪儿。 更不妙的是,她的脚好像被小石子儿划破了,阵阵刺痛,得赶紧处理一下。 眼看那些人还没追上来,姜幼眠环顾四周,走到离她最近的房间,握住门把手,一拧,门竟然开了。 她喘着粗气儿快步走进去,然后把门关上。 “呜呜呜……疼死我了。”姜幼眠终于松了口气,她慢慢提起左脚去看脚底疼痛的地方,因为有舞蹈功底,这样的动作倒是能站稳,就是姿势有点滑稽。 好在没流血,白皙的脚底处被划破了点皮,红红的。 “臭吴北,你给我等着!” 她骂骂咧咧的说完,一转身,就见沙发上的男人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姜幼眠蓦然怔在原地。 谢云渡?! 此时的谢云渡慵懒靠坐在皮质沙发上,西装裤包裹的修长双腿随意交叠,上身只穿一件黑色衬衣,顶端的纽扣解开了两颗,露出性感的喉结。 男人就这么看着她,也不说话,墨潭般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 姜幼眠被他看得紧张。 她本以为即使不穿鞋子,也能美美的出现在谢云渡面前,但造化弄人,刚才狼狈的模样肯定全被他看了去,好感度肯定一分不剩,说不定还成负数了。 不过,姜幼眠却没打退堂鼓,立马换上一副可怜小白花模样,双手放于身前,捏着手指头,声音很低很轻:“对不起谢先生,我不是故意打扰您的。” “刚刚有人欺负我,所以才迫不得已跑进来。” 她说的都是实话,不怕谢云渡派人去查。 男人垂着眼帘,端起面前的茶浅饮一口,视线扫及她的双脚。 小姑娘的双足如白玉,脚踝纤细,脚趾圆润可爱,指甲如染了樱红的光泽,许是脚疼,脚趾紧扣着地面,足弓高高弯起,瑟瑟微颤。 再看她头发有少许凌乱,眼角似有泪痕。看着狼狈可怜,但脸上妆容未花,身上的裙子依旧精致优雅。 她的话,不能全信。 “过来。”男人终于开口,嗓音沉沉,示意她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他好像没有生气。 姜幼眠这才哭兮兮地瘪嘴,小脸快拉成一个囧字,佯装委屈。 只见她挪动脚步,浅绿色新中式旗袍裙摆随之摇曳,隐隐露出半截细白的小腿,似花苞绽放,素足褪去禁锢,纯粹干净。 只是那纤细的脚腕上少了点东西。 谢云渡眸光微动。 将片刻的异样情绪压下。 姜幼眠依旧扮演着一个受了伤的小白花,她足跟着地,足掌斜立起来,再次低头查看自己的伤,又壮着胆子问他:“您这儿有碘伏和棉签吗?” “我脚受伤了。” 那双漂亮杏眸望着他,腮帮子鼓鼓的,嗓音甜软。 她倒是随心所欲,敢跟他要东西,还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态度。 但谢云渡没打算为难一个小姑娘,他捞起桌上的手机,沉声对电话那头吩咐:“送些外用消毒药品过来,再带双女鞋……” 听见他这么说,姜幼眠也不客气,反应极快地补充道:“我穿36码。” 谢云渡微眯了下眼。 她便乖巧闭嘴,悻悻地不敢说话了。 这人好凶。 一时间,安静得可怕。 这山庄本就凉快,再加上这栋楼周边都是绿植,这间休息室又不向阳,大夏天的自然不热。 可能是太紧张的缘故,姜幼眠竟觉得有些冷,在这酷暑六月着实也是反常了。 谢云渡似乎看出她的不适,淡声询问:“冷?” “还、还好。” 姜幼眠嘴硬,实在不想麻烦他。他现在对她或许多少有点同情,但如果得寸进尺,必然是会被厌恶的。 谢云渡俊逸眉头轻挑,慢条斯理的开口:“不知道姜小姐有没有听说过当初肖老爷子买这块地皮的事。” 姜幼眠蹙眉,懵懂的摇头。 他气定神闲地把玩着秀气青瓷茶杯,循循诱导她:“当年肖家即使出高价购买,当地的村户也不同意签字,说是祖上的东西动不得。” “姜小姐懂了?” 姜幼眠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她恍然大悟般,小心翼翼的问:“你、你的意思是说,这里以前是坟地?” 难怪当初要谢家出手才能摆平。 怪不得大夏天的这么凉快。 不对,是阴冷。 从小到大,她最怕那些鬼怪陆离了。 此刻的姜幼眠,只感觉周遭有丝丝凉意将她围住,她下意识的蜷着身子,眼珠子转溜着警惕地打量四周。 谢云渡见她一脸惊恐的模样,甚至连唇色都有些泛白,他无声掩下眼底的笑意,并未吭声。 就这点胆量。 他还以为她什么都不怕。 喜欢撒谎,长点教训是应该的。 姜幼眠见他不说话,更是坚定了刚才的猜测,这种事,谢云渡肯定是点到为止,不好说太多。 这山庄建在城南边上,好像以前就是未经开发的荒山野林。 不敢细想下去。 这会儿脚上的刺痛倒是减轻了。但姜幼眠总感觉双脚黏糊糊脏兮兮的,她向来爱干净,刚才赤脚在外面跑了会儿,脚上沾了些灰,很不舒服,得去洗洗。 须臾,她又将视线落在谢云渡身上。 屋内没开灯,光线偏暗。男人此刻正垂眸看手机,指骨分明的手修长白皙,袖口向上挽了些,露出结实的小臂,能看见肌肉的完美走形和蜿蜒青筋。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谢云渡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 姜幼眠捧着桌上的茶啜饮两口,抿抿嘴,怕他嫌自己烦,怯生生问:“请问我可以用浴室吗?我想洗洗脚。” 似乎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声音越来越小。 她倒是一点不客气。 谢云渡挑了下眉,薄唇轻启,冷冷吐出三个字:“在里间。” 姜幼眠这才认真打量起来。这房间很大,前边儿是客厅,真正的休息室在里面,而浴室就在休息室的旁边。 沉溺春雾 第8节 得到谢云渡的允许,她站起身来,双手捏着裙摆,素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慢悠悠的往里走。 但总感觉,凉飕飕的。 谢云渡侧眸看她纤瘦的背影,只见她越走越慢,双手攥得紧紧的,似乎在给自己打气,几秒种后,又突然停了下来。 姜幼眠苦着张脸,小脸惨白,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祈求:“谢先生,您能陪我一起吗?” “我怕~” 声音都在打颤。 真被吓到了? 谢云渡目光深邃的看她。美丽清纯的小姑娘,战战兢兢的,双眼噙着泪光,像受了惊的小鹿。 他这才徐徐起身,提步过去。 本来还觉得害怕的姜幼眠,刹那间被一股淡淡的木质香调围绕,似乎还混着清新茶香,令人舒心。 她嘴角上扬,几乎是小跑着进了浴室。 开了灯,取下淋浴的花洒,温热水流冲洗着脚背,水珠流淌滑过,她低着头细致清洗起来。 因为害怕,姜幼眠没敢关门。毕竟在很多恐怖电影中,浴室出镜率太高了。 她本以为谢云渡已经走了,偷偷支出脑袋去看,却见男人斜靠在旁边的墙上,修长双手插入西裤口袋,修长双腿随意屈曲,光线打在立体的五官上,顺着那光往下,能看见凸起的性感喉结。 他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余晖落在周遭,清冷孤寂。 姜幼眠有片刻的失神,心中恍然涌出一股暖意。 这位谢先生好像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不近人情。 小姑娘心情好了,洗脚的动作都快了几分,抬脚,冲洗,踩踩地上的积水。 还挺悠闲。 谢云渡想不明白,拿个淋浴花洒,她也能自娱自乐起来。 “别磨蹭。”男人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似乎是等得不耐烦了。 姜幼眠赶紧关了水,擦干脚上的水珠,然后穿上一次性拖鞋,仔细整理了裙子后准备出去。 但这拖鞋太大了,应该是按照谢云渡的尺码准备的。 她穿着很不方便,松嗒嗒的,加上脚又受了伤,没走两步,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下去。 姜幼眠下意识惊呼出声,却猝不及防的,撞入了那个带着清冽木质香的怀抱。 她的脸贴在他胸口处,黑色衬衫夹杂着男人的体温,明明这房间挺冷的,此刻却烧得人耳根通红。 谢云渡站在她面前,双手把人牢牢接住,因为惯性的原因,女孩儿的脑袋直冲冲撞进了他的胸膛。 低头看去,她紧紧抓着他的小臂,掌心炙热,像烙下的一道印记,要熔进肌肤之中。 她真是小小一只,身子也没什么重量,毫无杀伤力。 姜幼眠此时窘得不像话,但又突然觉得有点可惜。 时间和地点都不对。 要是在外面,被人拍下这一幕,那绯闻不得满天飞啊。 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大半。 唉,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 不过,这也算是个不错的进展。 嗯,剧情就该这么发展下去。 “站好。” 头顶传来的清冷嗓音打断了她的遐想。 姜幼眠立马老老实实的站直了身子,语气依旧是招人怜的:“对、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幸好您及时接住了我,否则我今天得伤上加伤了。” 那双琥珀般的双眸星光璨璨,哪里有半点可怜样。 倒像是在窃喜。 谢云渡今年二十七,接管谢家已有五年,尔虞吾诈的事和人他见过太多,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小心思。 只是女孩儿的心机太过浅显,他权当看乐子,也不急着拆穿。 这世界太无聊。 有意思的小玩意儿可不多。 第7章 脚洗得干干净净,暂时没了那些恼人的事,这会儿终于能静下来喝喝茶了。 谢云渡这里的茶,想来是极好的,刚才只顾着解渴,都没细品。 她捧起面前的青瓷茶杯,小口啜饮,茶香甘甜,入喉清爽,姜幼眠满足地眯起眼睛,不禁喟叹:“蓝天玉叶不愧为淮南名茶。” 听见她说这话,原本阖眸小憩的谢云渡缓缓掀开眼帘,“你还懂茶?” 世家出来的千金小姐,懂些茶道不是稀奇事,但能品出茶种的不多。 姜幼眠点点头,垂睫盯着杯中的茶,细说道:“香高味浓而汤色翠绿,回味甘甜,这就是蓝天玉叶的特点。” “不对。” “它最大的特点应该是贵。” 说着,她伸出根手指比划:“将近百万一斤呢,我可喝不起。” 这次姜幼眠倒没刻意卖惨,说的是实话。 这茶叶,每年早早就被人拍了去,一般人还真喝不到。 她也只是去年在爷爷那喝过一盏,老爷子可宝贝着呢。 谢云渡倒不以为意。 他斜倚在沙发上,轻阖眼眸,右臂曲起搭在额前,冷白修长的手指半掩住眉眼,嗓音里带了些倦意:“一会儿让人给你装些。” 姜幼眠听见这话,眼睛倏地就亮了。 “真、真的?” 她没听错吧,幸福来得太突然,谢云渡竟然要送这么名贵的茶给她。 难道是被她的茶道知识折服了,对她有了好感? 谢云渡没回答,只懒懒的说:“前提是你保持安静。” 闻言,姜幼眠脸上的笑僵住,眼睛里的光顷刻间黯淡了。她立马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呜呜呜……原来是嫌她吵。 害她白高兴一场。 谢云渡眼眸半阖,透过指间缝隙,见她捂着嘴,小脸气鼓鼓的,眼神像是在骂他。 不过,终于消停些了。 姜幼眠其实也不是话痨,不过是为了刷好感度,但人家觉得他吵,那她便安静些。 连放茶杯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什么声响。 但她坐在那,着实有些无聊,只单手托腮,盯着沙发上小憩的谢云渡。 男人薄唇轻抿,下颌棱角分明,他胸膛轻微的起伏,颈间皮肤白皙,细弱的光打在半敞的领口处,能看见半截性感的锁骨。 真好看呐。 姜幼眠不禁在心中感叹。 像他这样的人,确实应该众星捧月,站在世界的顶端。 她不确定谢云渡是否已经睡着了,但能看出他脸上的疲惫。 不仅要掌管谢家,还要应付各方势力,除了要有卓越的能力和手段之外,还得有颗刀枪不入的心。 否则,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年间,就让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尊称一声谢先生。 姜幼眠突然有点想退缩了。 她不应该来打扰他。 又或者说,她肯定是玩不过他的。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可能是怕打扰到屋内的人,敲门的动作很轻。 应该是谢云渡的助理。 姜幼眠趿着拖鞋,轻手轻脚的去开门。 敲门的男人长相斯文,穿蓝色商务西装,戴了副黑框圆眼镜,手上提着个袋子。 姜幼眠回头看一眼沙发上的谢云渡,男人好像还未醒,她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做噤声状:“谢先生睡着了。” 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压低了嗓音问:“我是姜幼眠,你是谢先生的助理吗?” 看见是个女孩儿来开门,秦南只微愣了下,倒也不是特别惊讶。 毕竟先生都让他带女鞋过来了,想来就是给这位的吧。 秦南扶了扶眼镜,学着她的模样,用极小的气音说话:“姜小姐您好,我是谢先生的助理秦南,之前咱们联系过的。” “哦~你好你好。”姜幼眠刚想要同他握手,就被身后低哑的声音打断。 “你们俩,做贼呢。” 姜幼眠蓦的转身,见谢云渡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此刻正不紧不慢地整理衬衫袖口。 她暗搓搓的瞪他一眼。 沉溺春雾 第9节 这男人嘴真毒,还不是怕吵醒他,竟然说他们是贼。 秦南见自家老板醒了,便用正常的音调汇报道:“先生,东西买来了。” “剪彩仪式将在十分钟后开始,肖老爷子已经在楼下等您了。” 谢云渡不紧不慢地系上顶端两颗衬衫纽扣,从衣帽架上取下黑色西装外套穿上,依旧是那副矜贵斯文模样。 “东西给她。” 他淡淡扔下几个字后就出了门。 姜幼眠接过秦南递来的纸袋子,愣了神。 就……就这样啦? 好像还差点儿什么。 这一瞬间,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姜幼眠竟小跑着追上去,叫住了他。 “谢先生。” 男人竟停下了脚步。 隔着几米远,她望着他挺拔的背影,试探性的问:“我可以要一个您的联系方式吗?” “我的耳坠还在您那儿,可我不确定您什么时候有时间,不好擅自去碧水华庭打扰。” 谢云渡垂眸整理手腕的表带,神色清冷,眼底寂静如水,只沉声说:“秦南会联系你。” 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姜幼眠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男人,可真难搞。 剪彩的主角是肖老爷子和谢云渡,其余的,不过是凑热闹的嘉宾,多一个少一个也无妨。 姜幼眠擦了药,穿上鞋子整理了妆发,不敢在这楼里久待,便匆匆下了楼。 但当她下楼的时候剪彩仪式已经结束了。 人群中不见谢云渡的身影。 听说是因为工作的事提前离开了。 姜幼眠顿时没了精神,只觉得脑子沉沉的,有点不舒服。 她叫来钟正,“钟叔,我有点不舒服,我们回去吧。” 晚宴就不参加了。 反正,她也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钟正看了看时间,点头道:“也好,我去开车。” 这里的山路晚上不太好走,为安全起见,早点回去是最好的。 姜幼眠给肖程东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要回去了,算是打过招呼。 她站在原地等钟正,头有些疼,又觉得浑身发冷,想来是感冒了。 这时,一个穿西装的年轻男士朝她走近,手里提着个袋子,那袋子上,是精致的茶叶绘图。 “请问您是姜小姐吗?” “我是。”她声音干涩微哑,“有什么事吗?” 男人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语气恭敬礼貌:“这是谢先生特意交代送给您的茶叶。” 啊对,谢云渡说了要送她茶叶。 本来还以为只是句玩笑话。 她微笑着接过:“多谢。” 虽然收到了一罐好茶叶,但姜幼眠此时头重脚轻的,身子乏困,实在兴奋不起来。 钟正开车过来的时候,眼尖的瞧见了她手上的东西,疑惑问了句:“小姐,这是?” 姜幼眠不敢告诉他实话,只随口胡诌:“一个朋友送的小礼物。” 可不能让爷爷知道她刻意接近谢云渡的事,否则,一顿家法是免不了的。 老爷子那个人向来恪守礼节,为人光明磊落,从小就给她灌输脚踏实地的思想,就算是和周家的婚约,也只是迫不得已。 最重要的是,偌大京市,谁也惹不起一个谢家。 和钟叔一样,是怕她栽跟头。 听谢云渡说了那地皮的事儿,姜幼眠心有余悸,不敢一个人住,所以回了老宅。 但当天晚上她就生病了。发了高烧,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小脸通红。即使吃了退烧药体温还是反复上升,不见什么效果。 这可把姜老爷子吓得够呛。 请了家庭医生过来,查看之后,说小姐可能是着了凉加上又受了惊吓所致。 惊吓? 一个山庄有鞜樰證裡什么可怕的?这孩子也不是胆小的人。 姜济怀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深夜给肖老爷子去了个电话。 肖老爷子那边的晚宴似乎才刚结束,问了底下的人才知道,姜幼眠差点儿被吴北欺负。 估计是这事儿闹的。 “对不住了老姜,是我这边的疏忽,没能照看好你家姜丫头,明天我让程东来一趟,看看眠眠,顺便给你赔个礼。” “那个吴北……”说到这儿,肖老爷子顿了顿,“这事儿也奇怪。” “说是下午就被他老子狠狠打了一顿,下周要送到国外去。” “明儿肯定也会来登门道歉。” 想来,吴家也是觉得丢人,所以狠狠惩戒一番,毕竟,吴北只是个次子。 听见肖老爷子这么说,姜济怀开口拒绝:“劳你转告,我家眠眠还病着,登门道歉就免了,让吴家的人尽心约束小辈,可不能再有第二次。” 小丫头现在还发着高烧,明天什么情况还不知道,最是需要静养。 烧得脑袋迷糊的姜幼眠自然不知道这些。 她只知道,黏腻的睡梦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着她跑,呼吸急促,无法安稳。 过了许久,手背有针刺的感觉,像有凉飕飕的液体灌入血液。 渐渐的,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便沉沉睡去。 醒来时,已临近中午。 昨晚出了不少汗,她觉得浑身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左手背还贴着输液贴。 有点疼。 姜幼眠费力拿起旁边的手机,见肖程东给她发了好多微信消息。 “姜妹妹,听说你生病了,现在好点了没?我和爷爷都挺担心的。” “你放心,那个吴北被收拾了顿,现在可老实了,以后不敢再欺负你了。” …… 还有几条语音。 该说不说,这人真挺话痨的。 姜幼眠打字回复:“我没事了,谢谢你和肖爷爷关心。” 恍然间,她又想起昨晚那个不太好的梦,抿了抿干涸的唇,索性就直接问肖程东了。 “墨云山庄那地儿,以前真是墓地吗?” 肖程东几乎是秒回:“???” “那地儿以前是荒山,上面只有座遗弃的破庙,但因为冬暖夏凉,当地的村民认为那是祖宗留下来的宝地,所以当时我爷爷买地皮的时候就遭到了他们的阻挠。” “谁告诉你那以前是墓地的?搁这儿造谣传谣呢。” 看见他发来的消息,姜幼眠扯了扯嘴角,忽的把头埋进被子里,欲哭无泪。 她好像被谢云渡耍了。 大骗子,欺负人。 第8章 姜幼眠请假休息了一天,周二又赶紧回了学校。 还有两天就是校庆,礼堂的大舞台已搭建完毕,各个部门都在如火如荼的准备着,她们舞团自然不能掉链子。 但不巧的是,姜幼眠的生理期提前了,本该是在校庆后的。 可能是生病的缘故。 本次校庆的主持们站在台上,念过一小段词,算是走个流程,接下来就轮到姜幼眠她们彩排了。 舞蹈不仅在专业方面有要求,灯光、道具、摄像角度都是需要磨合的。 上午十点,礼堂内,只有零星几个负责的老师和学生会干部在。 夏如宜给姜幼眠带了生理期用品和红糖水,拿了个平板,缩在后排角落里写东西。 冷不丁的,一道轻佻的男声从背后传来:“哟,书呆子,写什么呢这么认真?” 夏如宜一扭头,就见肖程东正双手插兜站在她身后,这人不知什么时候染了头发,显眼的雾霾蓝,还带了点灰,双耳处的银色耳钉格外惹眼,眼角眉梢都是不正经的笑。 真是个显眼包。 她朝他翻了个白眼,情绪淡定的说:“写词。” “你来这干什么,胖冬瓜。” 沉溺春雾 第10节 他俩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夏家是中医世家,夏如宜的爷爷和父亲都是全国有名的中医,医术精湛。 肖程东比夏如宜大三岁,今年二十四。他高中那年生了场大病,吃了许多药后就开始发胖,脸上还长了不少痘痘,那会儿正值青春期,他自尊心强,尝试了许多法子也瘦不下来,整日都是郁郁寡欢的,还总逃课。 肖老爷子就寻思着找个老中医给他瞧瞧,两家人就这么相识了。 因为肖程东以前胖嘟嘟的,所以夏如宜叫他胖冬瓜。 肖程东也不恼。 毕竟他也叫她书呆子。 这小姑娘成天就只知道看书,傻乎乎的,不是书呆子是什么。 “当然是来看姜妹妹啊,难不成是特意来找你呀。”他俯下身,不正经的笑着。 夏如宜向来脸皮薄,性子内敛,经不起他这么逗。 她嫌恶地瞪他,立马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气势汹汹的警告他:“你要是敢打眠眠的主意,我就把你的丑照全发出去。” 肖程东的风流史她多少听说过一些,这种不靠谱的男人可千万别缠上她家眠眠。 面对小姑娘的警告,肖程东只不屑的轻笑:“嘁,”又接着逗她:“那我不打她主意,打你的成不?” 听见这话,夏如宜跟见了鬼似的,惊恐地用平板挡住自己的脸,嘴里念叨着:“邪祟退散、退散。” 肖程东:“……” 见她耳根红红的,肖程东便不再逗她了,省得待会儿又翻脸。他长腿一迈,靠在旁边的椅子上,专心看舞台。 但小书呆子似乎还带着怨气,嘀嘀咕咕的数落声尽数入耳。 肖程东长臂一伸,大掌拍了下她那圆滚滚的脑袋,“再骂我就把你扔出去。” 夏如宜识趣的低了头,噤声不敢说话了。 舞台上排练的姜幼眠就没他俩这么松弛了。 因为生理期的缘故,痛经难受,跳舞动作幅度又大,下腰的动作不少,腰背酸酸涨涨的。 更糟糕的是,有一两个队友频频出错,灯光也需要调整,已经连着跳好几次了。 到休息的时候,她捂着肚子,步子有些飘,赶紧在椅子上坐下。 夏如宜见状,小跑着去给她倒了杯温水,担心地在她耳边说:“要不你请假吧,我看你唇色都白了。” 姜幼眠摇摇头:“不行,今天学校特意安排了老师给我们调灯光的。” 她要是走了,那就是不负责,得被骂死。 肖程东三两步走过来,见姜幼眠整个人无精打采的,以为她还生着病。 “姜妹妹,我给你带了些补品,还有感冒药。姜爷爷说你最近不回老宅住,我让人给你放休息室了。” 他本是替爷爷去姜家赔礼的,但没见着姜幼眠,所以来了学校。 姜幼眠嘴角扯出一抹很淡的笑,也没精力再去拒绝推攘,轻声说了句“谢谢”。 肖程东向来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他叼根烟在嘴里,高声说:“跟我说什么谢。” “走吧,今儿哥哥请你们吃饭。” 肖大少出手阔绰,不仅请了姜幼眠她们吃午饭,还让人买了些奶茶和咖啡给舞团成员们。 断断续续的,直到舞团第二支舞蹈排练完毕,已经是晚上了。 姜幼眠回更衣室换了衣服,今天体能消耗太大,又是生理期,她实在有些撑不住了,此刻迫切的想回家休息。 好在公寓离学校不远,过条街就到。 天已经黑了。 室外温度降了不少,街道上时不时还能瞧见三两同学,手里拿着小吃或提着购物袋。 姜幼眠又累又饿的,没什么精神,走在一排林荫树下,走动间,小腹像是有刀在绞,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疼得腰肢发颤。 她轻咬住下唇,好看的眉头紧拧成一道浅壑,只能被迫蹲在地上,这疼痛才稍稍减轻了些。 慢慢的,直到这阵剧痛退去,她才轻轻的呼了口气。 好在周围没什么人。 否则真是好丢脸。 这时,一辆黑色迈巴赫徐徐在她身侧停下。 姜幼眠此时还蹲着,闻声,她偏头看过去。 车窗缓缓降下,入目的,是谢云渡那张俊逸的脸。 男人上身穿一件深灰色冷感丝质衬衫,未系领带,那衬衫紧贴腰腹肌肉,既不显单薄也不夸张,袖口挽至小臂,能清晰可见手臂肌肉纹理。 只见他单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橘色灯光打在高挺鼻梁处,添了几分暖意,眸色平静的看她。 “上车。” 谢云渡受母亲宁棠所托,去拜访了一位京大退休的老教授。 宁棠是京大外语系毕业,也是位能力出众的翻译官。 远在国外的宁棠得知恩师被查出肺癌,并且最近情况越来越糟糕,便让谢云渡抽了空前去探望,就在京大隔壁的教职工小区。 回程路上,他远远就看见一个穿白色碎花长裙的小姑娘蹲在地上,青丝长发披散在肩头,那纤瘦的背紧紧绷着,娇娇柔柔的。 背影像她。 近了才瞧见她这张惨白的小脸,一点血色都没有。 姜幼眠愣了几秒,有些诧异的眨眨眼。 她不知道谢云渡为什么会在这里,刚才狼狈的样子怕早已被他看了去,可她这副鬼样子…… 最不想的,就是被他看见。 谢云渡见她一动不动,眼底噙笑,修长食指轻点着方向盘:“蹲那儿数蚂蚁呢?” 这人竟然拿她打趣。 姜幼眠耷拉着脑袋,慢悠悠站起身,算了,虽然时间不对,但好歹也是个送上门的机会。 可今天这样,她怎么刷好感度啊。 有点忐忑的坐上副驾驶,车内是清新好闻的木檀香,原本还紧张的姜幼眠,此刻不自觉的放松了些。 下一秒,她很正经的回答他:“谢先生,我没有数蚂蚁,是有点不舒服。” 谢云渡神色微动,这小家伙还认真起来了,和往常不太一样。 “既然不舒服,跑到外面来做什么?”他淡声询问,骨节匀称的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眸光清浅的看着前方。 昨天晚上几个人小聚的时候他听肖程东说了好几遍,“姜妹妹在山庄受了惊吓,回去就发高烧生病了,真是可怜。” “都怪那吴北,吓唬人家小姑娘干嘛。下回要是见了,我也得揍他。” 一个吴北倒不至于。 她没有表面上那么柔弱。 那所谓的惊吓,大抵就是…… 虚无缥聊的东西有什么可怕的。 姜幼眠神色恹恹,嘟囔着回答:“当然是跳舞呀。” 听见这答案,谢云渡眉头轻蹙,似乎不太理解,语气是一惯的云淡风轻:“什么舞值得拿命去跳?” 都这样了,还逞强。 生理期的女孩子受激素影响,加上痛经,本来情绪上就会有些小波动。 总感觉这男人是在嘲讽她。 姜幼眠也不回答,只没好气的反问:“那又是出于什么原因,让谢先生那样戏耍我?” 这小玩意儿脾气还挺冲。 精神这么好,应该用不着去医院。 谢云渡偏头看她一眼,见小姑娘气鼓鼓的,他只觉得好笑,依旧神色平静的问她:“哦?说说看,戏耍你什么。” 姜幼眠语塞。 她原想控诉他在山庄里的欺骗行为,但细想起来,谢云渡似乎并没有说过什么,都是她自己想象的。 “你就是耍我了。”她也不同他争辩了,反正最后的结果肯定都是她输。 谁又能斗得过他呢。 姜幼眠重重靠在椅背上,手紧紧捏着安全带,大有一副躺平了耍无赖的样子。 谢云渡不再接话。 车内寂静下来。 此时,姜幼眠的肚子又疼了起来,感觉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见窗外霓虹一闪而过,她盯着男人几近完美的侧脸,可怜巴巴的:“您把我放前面路口吧,今天谢谢您了。” 这回,加了点儿演的成份。 她怕她刚才一时赌气的话惹恼了谢云渡,那便得不偿失了。 所以现在只能乖乖扮演小白花,挣点同情分。 谢云渡又怎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机。 方才还凶巴巴的质问他,转眼间又变成柔弱的小绵羊了。 着实有趣。 他敛了眸,左手随意搭在方向盘顶端,冷白手指操控真皮方向盘,车子平稳转入另一个方向。 姜幼眠张了张嘴,以为他刚才没听见,又低低的喊了声:“谢先生。” 她声音甜软,叫谢先生的时候,那尾调柔柔的,像淬了蜜。 沉溺春雾 第11节 谢云渡薄唇翕动,嗓音磁沉:“恐怕不行。”是在应她刚才的话。 “还得劳烦姜小姐,陪我吃个晚餐。” 第9章 这语气,带了些上位者的强硬。 让姜幼眠无法拒绝。 她不明白为什么谢云渡会突然要带她去吃饭,或许是见她可怜吧,毕竟刚才那样子,着实脆弱又狼狈。 不过也好,反正她也饿了,蹭顿晚饭的同时还能刷好感度,挺划算的。 一路上,两人无话。 姜幼眠有些困,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时,车子已经停在了一家装潢典雅的中餐厅外,而谢云渡不在车上。 姜幼眠揉了揉眼睛,透过窗户,迷蒙黑暗中,几乎是第一眼,她就找到了他。 男人站在不远处,身形挺括,他单手插进西装裤兜里,另一只手拎着电话,黑暗中带着丝慵懒。因为隔着窗,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许是察觉到她的灼灼视线,谢云渡侧过身来,他修长的指间关节微曲上勾,露出一截冷白的腕骨,示意她下车。 姜幼眠推开车门下去,几步便来到他身旁。 她眼里还晕着朦胧的水渍,软糯糯的道歉,“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 谢云渡默声挂了电话,提步往里走。 饭店经理亲自在门口迎接,态度恭敬:“谢先生,您这边请。” 这饭店是魏家的产业。 开业时,魏延鹤便让人给谢云渡留了个位置绝佳的雅间,虽然他只偶尔过来,但雅间也是随时为他备着的。 包厢位于饭店二楼,进门后有一道屏风遮挡,上面绘的是彩鹤图案,桌上的花瓶里,插了几株新鲜百合,清新淡雅。 姜幼眠第一次来,不免有些好奇,她推开窗户,凉爽的风扑面而来,放眼望去,对面是条清河。 河中漂着艘轮船,船上挂着灯笼,有不少人在上面吃喝玩耍。 河岸边有彩灯和喷泉装置,灯一亮,那喷泉便染了彩光,五颜六色的。 可姜幼眠无心再去赏景,她问了服务员后,提着小包,急匆匆地去了洗手间。 待回来时,已经在上菜了。 一道道精致的菜品陆续呈上,色香味俱全。 而最后上的两道菜,都摆在了姜幼眠跟前。 布菜的经理贴心介绍:“这是我们大厨最拿手的两道温补菜品,小姐您请慢用。” 温补? 姜幼眠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 一道是芝士南瓜盅蒸蛋,闻着有淡淡奶香味儿;另一道是乌鸡白凤汤,加了当归和枸杞。 的确都是些温补气血的食材。 她悄悄抬眼去看谢云渡,他怎么知道的,好尴尬啊。 男人此时正不紧不慢的吃着东西,对上她疑惑的目光,淡声问:“不饿?” 姜幼眠赶紧低下头,拿起汤勺喝了口汤。 用行动给了他答案。 谢云渡眼底划过丝不动声色的浅笑。 这小姑娘一路上时不时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刚才又匆忙地拿着包去洗手间,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那包里装了东西。 很容易猜到,这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这顿饭吃得沉默,但姜幼眠吃得很开心满足。 用完餐已经是晚上九点。 夏如宜给姜幼眠发消息,问她有没有好些,要不要帮她拿点药。 姜幼眠回复她“不用啦,我已经好多了”。 她刚点了发送,视线还未从手机上移开,就听外面敲门声响起,随后,砰的一下,房门被打开。 一位少年绕过屏风进来。 风风火火的,三两步就蹿到了谢云渡跟前。 “小叔,我知道错了,您别让他们送我出国。” 小叔?姜幼眠闻声抬眸。 眼前的少年头发染成银灰色,厚重刘海遮住了额头,搭在上眼睑处,是常见的白t和破洞牛仔裤的韩式穿搭。少年的皮肤极白,嘴唇是自然的殷红,手腕处戴一串黑玛瑙,高高瘦瘦的,干净帅气。 姜幼眠接过服务生递来的红糖姜茶,轻抿一口,漂亮眼睫垂下。这人叫谢云渡小叔,那就是谢家小少爷谢湛晞了。 谢老爷子今年八十高龄,名下有两子。长子谢成柏,次子谢淳远。 谢淳远就是谢云渡的父亲,因上面派遣,近两年很少回京。 长子谢成柏英年早逝,如果现在还活着,也该有六十岁了。 谢成柏的儿子谢恒,也就是谢湛晞的父亲,与谢云渡是一个辈分。 如果资料没错的话,这个谢湛晞今年十八岁,上周才参加了高考。 听他刚才的话,应该是犯错被罚了。 谢云渡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茶具,眸色清冷的看他一眼,“十八岁了,没学会一点规矩。” 谢湛晞头埋得低低的,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他太着急了,言行举止太冒失。 也是这时才注意到,这包厢内还有别人。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 小叔竟然单独和一漂亮姑娘吃饭,太稀奇了。 谢小少爷及时捡回自己的礼数和教养,转身对旁边的姜幼眠打招呼:“小姐姐你好,我叫谢湛晞,不好意思,打扰你和我小叔用餐了。” 说话时,那双澄澈大眼也不忘仔细打量姜幼眠,随后又灿然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阳光可爱。 少年探究的目光太过明显,姜幼眠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双手捧起杯子掩饰自己的尴尬:“没关系,不用道歉,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我叫姜幼眠。” 听见她的话,谢湛晞像得了赦令般,转头就对谢云渡说:“小叔,姜姐姐说没关系,您就原谅我这一回?” 谢云渡没吭声,眼角余光落在姜幼眠身上。 见她正缩在椅子上,忐忑地抱着水喝,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谢湛晞才刚成年,没什么耐性,见谢云渡不说话,又着急忙慌的为自己求情。 “小叔,我真知道错了。”他一脸惨兮兮的模样,老老实实交代最近的行踪:“我这周都没去酒吧,就待在医院照顾我爸呢。” 他才不想被扔到异国他乡去。 没有朋友和亲人,没有好吃的中餐,他会抑郁而终的。 谢云渡敛眸,如玉般的手指轻叩桌面,神色淡淡,虽未言语,但那气场却是压得谢湛晞有些心虚。 谢湛晞静静立在那儿,连大气都不敢喘。 姜幼眠不太适应这样的安静,她将手中的竹杯放在桌上,轻磕出细微的声响,又拿起旁边的手机玩消消乐。 约莫几秒后,谢云渡才缓缓开了口,嗓音磁沉清冷:“出国的事再说。” “看你表现。” 谢湛晞闻言,喜悦瞬间爬上了脸颊,龇着牙傻笑,“谢谢小叔。” 再说?那就是还有商量的余地。 “我肯定好好表现。” 说完,又对着谢云渡鞠一躬,兴高采烈的说:“那小叔我回去照顾我爸了。” “祝你和姜姐姐约会愉快。” 等等!约会? 姜幼眠点屏幕上小冰块的手一顿,谁和谁约会? 虽然她也想搞点绯闻出来,但是太早了,这话不能乱说。 就怕谢云渡回过神来,把他俩这段还未成形的关系扼杀在摇篮里。 她正欲纠正谢湛晞的说法,但这位小少爷没给她机会,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转眼间,包厢内哪还有他的身影。 不过好在谢云渡似乎并不在意。 他只淡声询问姜幼眠是否已经吃饱,要送她回去。 这顿晚餐和临时小插曲便就此结束。 肚子填饱了,有了些精神,回家路上,姜幼眠开始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至今为止,认识好几天了,她连谢云渡的联系方式都没搞到手。 进度太慢了。 她静静坐在副驾驶,一副乖巧模样,琉璃般的眼珠子灵活地转了转。 随后,佯装焦急的看向谢云渡:“谢先生,我手机没电了,可以借您的手机打个电话吗?” 虽然有点冒昧,但这是试探游戏,只能赌一赌谢云渡的态度了。 刚才还津津有味的玩手机,现在又说没电了。 这小姑娘嘴里没几句真话。 沉溺春雾 第12节 谢云渡也没拆穿,窗外霓虹光影掠过他的侧脸,勾勒出凌厉完美的下颌线,轻抿的薄唇微动:“很重要的电话?” “对,我们校庆要用到的舞蹈服装还需和老师沟通一下。”这借口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前方路口是红灯。 车子缓缓停下。 昏暗车厢中,萦绕着浅浅的木质檀香。 谢云渡侧眸看她,黑眸如深邃墨潭,沉静中夹杂着一丝别样情绪。 “姜幼眠。”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意外的磁沉好听。 “我要是不给呢。”男人视线灼热,眸中是玩味的笑,仿若洞穿所有。 姜幼眠莫名紧张起来。 对了,这才是谢云渡。城府极深,不近人情。 最近几次的接触给了她一些错觉,以为这个男人很好说话,实则不然。 她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 男人像是已经洞察了她的小心思,掌控一切,又像是猎人看待猎物那样的冷冽凝视。 姜幼眠不禁哆嗦了下。 她苦着小脸,秀眉微微蹙起,语气带了深深的遗憾:“如果不方便的话就不麻烦您了。” 车厢又重归于寂静。 气氛有些尴尬。 姜幼眠碰了钉子,泄了气,委委屈屈的单手托腮,看着窗外夜景快速从眼前闪过。 这条路走不通,那就下次再找机会。 谢云渡透过窗户上的镜影,能看见她高撅着嘴,两颊青丝在微风中拂动,单手半遮住脸颊,懒懒打了个呵欠。 姜幼眠确实有些困了,但不好在谢云渡面前失礼,毕竟刚才来的时候就睡着了,只能强打精神。 脑袋迷糊间,能清楚听见窗外的车鸣。 有些刺耳,瞌睡都被烦跑了。 她眼角余光瞥见男人白皙的指尖夹着手机递过来,嗓音是清冷的磁性质感。 “拿去。” 第10章 姜幼眠顿时来了精神。 她几乎是压不住上翘的嘴角,捧着手机,在他的默许下,给自己闪了个电话。 小孩子行为。 谢云渡虽然早已看穿,但却任由着她胡闹。 “姜小姐就这点能耐。” 男人语气平淡,半张脸隐在暗处,眼底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姜幼眠这会儿倒没心虚了,垂着眼睫看自己的绯色美甲,心想着校庆后该重新去做一个了。都看腻了。 她努努嘴,“上次问您要联系方式,被您拒绝了。这次再开口要,怕您觉得我烦人。” “而且我爷爷说,女孩子在外要矜持,做事可不能冒冒失失的。” 她说得冠冕堂皇,半点不谈自己的原因。 其实就是想耍点小聪明,但出师未捷被他看穿了。 姜幼眠嘴上不服输,下巴一扬道:“您、您可能还不了解我。” “我能耐可多着呢。” 她开始肆无忌惮的吹牛。 俗话说,想要引起一个男人的注意,就得先勾起他的好奇心。 谢云渡见她笑颜明媚,水润唇瓣一张一合,抬起下巴的时候,那漂亮脖颈在光线下如精琢的羊脂白玉,皮肤细腻,透出淡粉光泽。说话时,声音卷进晚风里,轻轻柔柔的。 男人眸色微动,性感喉结轻滚。 是挺有能耐。 他敛了眸,语调散漫:“其他不知道,但姜小姐怕鬼这事,倒是挺了解的。” 姜幼眠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我……我哪有怕。” “您别乱说,那叫敬畏。” 他似乎觉得有趣,眉头上挑,“怕不怕的,看了才知道。” 起初,姜幼眠以为谢云渡会带她去鬼屋或荒郊的,但没想到,竟来了家古玩店。 老板穿夏款中式长衫,手里摇着把折扇站在店门口,看见谢云渡,急忙迎上去。 “谢先生,您要的东西送来了,是现在看货吗?” 他淡应了声。 姜幼眠跟着谢云渡进了店。 老板招手让伙计把东西抬出来。 那东西用一个行李箱般大小的木箱装着,看起来有些重,放在原木桌上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想来应该是什么珍贵的玉石摆件。 箱子打开,那东西上盖了层绸布,看不见具体是什么。 谢云渡示意姜幼眠上前,沉声说:“摸摸看。” 姜幼眠试探性的伸出手,掌心落在那层绸布上时,感觉一阵冰凉,触感很硬,表面有崎岖,像是石头。 在炎热的酷暑,这种冰凉的实物属实难得,显然,这并非普通石头。 “这是什么宝石吗?触感还挺凉的。”她好奇的问。 谢云渡不紧不慢地掀开那层绸布,入目的,是一颗巨大翡翠原石。 他声线清冽,“这是冰种翡翠中的高冰种原石,天然的触感冰凉。” 旁边的老板适时插话:“这么大的原石难得,还是稀有的帝王绿,昨天才从国外运回来,价值数十万每公斤呢……” 那老板还想继续说下去,见谢云渡眸色渐冷,便悻悻闭了嘴,不敢吭声了。 听老板这么说,姜幼眠不禁咋舌,好贵。 可她不太明白谢云渡带她来此的目的,和这颗原石又有什么关系。 这位谢先生的心思可真不好猜。 可她若不说点什么,会显得自己很笨,就在姜幼眠拧着眉想说辞的时候,男人低沉的嗓音传了来。 “无论寒冷还是炎热,都是自然现象。” “这世上光怪陆离的东西很多,但都有迹可循。” “墨云山庄也是如此,姜小姐不必总放在心上。” 姜幼眠怔怔地望着他,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为了开导她,不想让她被莫须有的东西影响。 这几天,确实偶尔会做些噩梦,影响睡眠。 心中的防线有顷刻的崩塌,一时间,她竟觉得眼前的谢云渡是温柔的。 古玩店老板低声请示:“谢先生,那这原石……” 谢云渡垂眸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副呆呆的模样,眼底有水光,什么情绪都表现在了脸上。 他淡声吩咐:“按我给你的图,雕刻好后送去姜家。” 姜幼眠本想拒绝的,毕竟这东西贵重,但转念一想,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嘛。 这么一大尊翡翠摆件送去姜家,届时,想必整个京市都会知晓。 只是爷爷那边……算了,大不了就挨顿打。 但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 她轻咬着下唇,看似羞赧又善解人意的说:“那怎么好意思呢,让您这么破费。” 这小把戏在谢云渡眼中早就没了意义,但看她这般乐此不彼,他难得配合她一次。 “就当是感谢姜小姐陪我用餐。” 陪小孩子玩游戏而已,这点还谈不上破费。 姜幼眠双手放于身前,捏着手指,忐忑应到:“那、那好吧。” 嘴角那得意的笑意几乎要压不住。 虽然姜幼眠生理期不太舒服,但今天有个不错的夜晚。 回家洗了澡,她握着手机躺在床上,正思索给谢云渡的第一条信息该怎么发。元宝乖巧地趴在旁边小窝里,懒洋洋的睁着眼睛。 不过,这惬意很快就被周祁的消息扰乱。 “眠眠,最近周氏的项目出了些问题,我目前还在港城出差,但会争取在周五赶回来,希望能赶得上校庆,我还给你买了礼物。” “我父亲说,等校庆结束,两家长辈聚聚,选个订婚日子。” 姜幼眠顿时觉得可笑,把手机扔到一旁,揉着怀里的小面包抱枕。 从周祁最近的行踪来看,周家肯定是遇到大麻烦了,这都自顾不暇呢,怎么就急着要和她订婚。 沉溺春雾 第13节 都把她当傻子呢。 姜家如今就靠老爷子撑着,而她作为姜家独女,自小学的就是舞蹈,无心管控家业,姜民康就更不用说了,成天只知道捣鼓他那个破画,和小三诗情画意的。 这时候,周家这么急切,无非就是想要得到姜家的助力,又或者,借着这层关系,掏空整个姜家。 不过姜幼眠倒不是特别担心。 这事儿她能想明白,爷爷肯定也能。 周家与她无关。 目前最重要的,是解了姜家的燃眉之急。 无非就是钱了。 前两天听钟叔说过,资金缺口很大,至少需要八个亿。 可是把她卖了也不值八个亿啊。 姜幼眠翻了身俯趴在床上,又重新拿起手机,满脸愁容。 如今谢云渡对她似乎还算不错,至少不厌恶。 那就不能再这么松弛下去,得主动出击。 碧水华庭。 灰调的书房里,谢云渡坐在真皮椅上,光线阴影爬上他冷白的侧脸,深邃而阴郁。 男人高挺鼻梁上架了副金丝边眼镜,灯光透过镜片折射出清冷的寒光,衬衫顶端的纽扣被解开,露出半截性感锁骨,修长双腿慵懒交叠,室内冷寂,只能听见沙沙的笔触声。 仅仅半天,需要他亲自审阅的文件就已堆积成山了。 此时,手机响了。 谢云渡握笔的手微顿,点了接听,继续看文件。 电话那头传来宁棠温柔的声音:“我就猜到你这么晚还没休息。” “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你请了国内最好的肿瘤专家为他看诊,让我代为感谢。” “举手之劳。”谢云渡的语气有些冷,“本就是替你去的。” 母子俩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交谈方式。 宁棠也不嫌他冷,只继续用讨好的语气说:“那麻烦谢老板,再帮我个忙呗。” 谢云渡没吭声。 “这周五京大百年校庆,我作为杰出校友,照片儿都在官网上挂着呢。校方给我发了邀请函,请我去参加,我哪里赶得回来。” “所以想了想,要不你替我去。” “校长见了你,估计得乐开花。” 谢云渡出席,那就代表着整个谢家,平日里请都请不到的,校长自然高兴。 “再说。”他淡声回应。 没同意,也没拒绝。 宁棠知道他是觉得无趣浪费时间。 “唉哟,你就去露个脸,要不了多少时间。” “京大这次的校庆可隆重了,表演嘉宾都是个顶个的专业。” 表演? 钢笔笔尖划破了纸张,谢云渡微眯了眼。 他缓缓抬眸,看向墙壁上的那幅画,静静的挂在那里,似乎已经很久了。 画中漫天雪花飘落,光影交错,穿着红色舞衣的少女手提一盏素色宫灯,身影单薄,赤脚踩在雪地上,脚踝素净,纤尘不染。 这是根据一张舞台照画的。 不难看出画师精细的画工和笔力,连那随风而动的青丝都描绘得栩栩如生。 谢云渡放下手中的钢笔,嘴角勾起浅淡的幅度。 他的画中人,终于自己走到他面前来了。 宁棠在电话那头噼里啪啦说一通,但久久没听见他说话,提高了音量问:“你在听吗?” 谢云渡只随口应她:“我知道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摘下鼻梁上的眼镜,疲惫地靠在真皮椅背上,冷白俊脸上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直到……手机响起信息的提示音。 “谢先生,谢谢您今晚的照顾,周五我们学校校庆,您不是问什么舞值得我拿命去跳吗,现诚意邀请您亲自过来看,你要是拒绝,我会很伤心的哦。”还加了个哭哭的表情包。 他盯着那幅画,眸黑如墨。 好像也不是很无趣。 第11章 到了京大校庆的日子。 舞台表演是在晚上。 因为人比较多,姜幼眠她们早早就开始化妆了。 坐在化妆镜前,她心中忐忑,两天了,谢云渡至今没回消息,估计是没当回事儿。 其实也在意料之中,毕竟他那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为了看支舞浪费宝贵时间。 她也没这么大的面儿。 夜幕降临,礼堂已经坐满了人。 电视台和某直播平台的摄影机器都已安置完毕。 第一个节目就是舞团带来的开场舞。 作为领舞的c位,姜幼眠穿一身红色唐制汉服,广袖开阔飘逸,袖口为紫白色晕染渐变,外衫后背和衣袖上有灵动的蝴蝶刺绣,内里是同色系的齐胸裙。 妆发也是格外精致,明媚绝色。 额间描了牡丹花钿,头发结成髻,髻上插入两支金色蝴蝶流苏发簪,其余乌发飘垂至腰间,发丝随着走动间而轻拂。 上台前,姜幼眠偷偷看了眼嘉宾席,没见着谢云渡,顿感失落。 他应该是不会来了。 大气震撼的音乐响起,少女头上的发簪随着舞姿而晃动,神韵自然,细腰缓缓下沉,下一瞬,又陡然挺立,裙纱翻涌间,桃夭灼灼。 台下众人的目光皆聚焦于舞台中央。 很多人拿出手机拍视频记录。 随着音乐声渐退,灵动舞姿如浮光掠影,烙进这无边的夜色中。 女孩儿们快速退场,纷纷庆幸刚才没出错,都紧张坏了。 姜幼眠自小就跟着母亲跳舞,演出经验丰富,这样的场面倒也能适应。 只是她和许梨还要跳一场双人舞,得迅速换妆造。 回到休息室,里面堆积了许多花。 “这些都是学弟学妹们送的。”许梨说着,捧起旁边的郁金香:“对了,这是小周总派人送来的,说是他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许梨八卦的盯着姜幼眠,“人在千里之外都想着给你送花呢,你俩到底什么情况啊?” 虽然外界都说俩人近日要订婚了,但许梨总感觉姜幼眠对这位小周总不太来电。 “没情况。”姜幼眠瞥了眼那郁金香,连贺卡都没打开,又放回原处。 她想有情况的人,可不是周祁。 许梨是个识趣的人,没再继续追问。 她苦恼地叹口气,“我现在瞧着这满屋子的鲜花犯愁,该怎么处理呢。这大晚上的,也不知道给咱送点吃的。” 于许梨而言,吃的可能更实在。 她俩从下午就开始准备,到现在都还没吃晚饭呢。 姜幼眠也有些饿,她淡定拿出手机,提议道:“咱们点外卖吧,我知道有家烤串儿挺好吃。” 因为要体重管理,平时大家都很少吃这些高热量的食物,今天吃一回,当是犒劳自个儿了。 许梨两眼放光,连连点头。 姜幼眠正低头选菜,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 她起身去开门。 一身正装的秦南站在门外,他换了副无框眼镜,看起来更斯文成熟了些。 看见秦南的一瞬,姜幼眠睁大了双眼,眼睫不可置信的眨了下,“秦助理,你怎么来了?” “您好姜小姐。”秦南不苟言笑,礼貌打了招呼,说出此行目的:“银粟居出了几个新菜,先生说送来给您尝尝。” 姜幼眠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保温袋,但她这会儿顾不上吃,只伸长着脖子左顾右盼,随后,语气失落的问:“他没来吗?” 秦南将她的失落尽收眼底,笑着答:“先生这会儿正在贵宾休息室同校长交谈。” 他终于来了。 姜幼眠抿嘴轻笑,迅速接过秦南手上的袋子,喜滋滋的说:“替我谢谢你家先生。” 银粟居的新菜,那肯定很好吃。 第二支舞蹈《青衣》是倒数第三个节目。 姜幼眠和许梨的舞蹈服是青与白的搭配,内搭是琉璃绿的吊带和渐变青色长裙,勾勒着纤细腰肢,外搭青鸾外披,古韵风流。 沉溺春雾 第14节 舞动间,那裙纱轻盈起落,翩若惊鸿。 观众的惊呼声是对这支舞蹈最大的赞扬。 嘉宾席正中的位置空着,桌上立着名牌,谢云渡。 直到这支舞结束,姜幼眠依旧没能看见他的身影。 他不是来了吗?难道并不是来看她跳舞的? 她有些失落的退场,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侧门入口处,那道熟悉的身影,终于映入眼帘。 谢云渡穿一身挺括西装,双手插进西装裤兜,懒懒斜靠在墙边。那张俊美的脸逆着光,看不太真切。 校长在旁边同他说话,他漫不经心地听着,深邃双眸却紧紧盯着她的方向。 视线太过灼热,像是要将人融化。 不知他在那儿站了多久,有没有看她跳舞。 对上男人的目光,姜幼眠心中升起股异样的感觉,热浪扑盖脸颊,染上一层绯红。 见她如小兔般惊慌窜逃,谢云渡眼底掠过丝意味不明的笑。 这么容易害羞。 校长见谢云渡似乎对刚才的舞蹈很满意,笑着夸赞介绍道:“刚才那跳舞的姑娘是我们学校舞团的领舞,特别优秀的女孩子,叫姜幼眠,虽然她出身好,但很能吃苦,是个有前途的姑娘。” “不过说到底,还是得感谢您的支持,否则舞团不会发展得这么好。” 谢云渡早没了看节目的兴致,神情恹恹地转身往外走。 不知是哪句话取悦到了他,男人嗓音清冷的问:“这次校庆的耗资,两千万够吗?” 校长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喜悦爬上眉梢:“够的、够的。” “又劳您破费了。” 谢云渡不以为意,只拖着散漫的语调说:“舞团,还行。” 还行? 这位爷说还行,那就是很不错了。 校长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这说明他们的工作做得好,是能让学生们看见未来的。 姜幼眠回到后台,拆了发饰,正准备卸妆,但她害怕谢云渡谈完事儿就会离开,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去找他了。 问了秦南才知道,他还在贵宾休息室,好像是被几位领导绊住了。 周祁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没接。 他又不死心的发了短信过来。 “眠眠,我还有几分钟就到学校了,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谁要他送。 姜幼眠靠在贵宾休息室外的墙边,索性删了那条短信。 等了好久都没见谢云渡出来,站得累了,她干脆靠墙蹲了下来。 谢云渡应付完几个老头出来时,就见她瘦弱的身躯蜷着蹲在墙角,柔软的裙摆垂在地上,小小一只,双手握着手机玩游戏,手机里传来“unbelievable”的音效。 听见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姜幼眠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 首先撞入眼帘的,是男人那双蹭亮的黑色皮鞋。她粲然一笑,蓦然抬头。 “你终于出来啦~”她拖着长长的尾音,像是极委屈,噜噜脸要哭了似的。 谢云渡只眸光清冷的看着她,须臾,他伸出手,淡声说:“起来。” 姜幼眠没犹豫,纤细的手搭上他掌心。 她踉跄着起身,下一瞬,似乎是没站稳,就这么故意摔进了男人怀里。 谢云渡双手下意识环住女孩儿的腰,那腰又细又软,腰间曲线若隐若现,隔着层柔软的薄纱,像是轻轻一握就会断了似的。 舞蹈服外纱有些滑落,露出雪白的美人肩,肌肤如凝脂馥玉。 淡淡的木质香萦绕在鼻尖,姜幼眠趴在男人怀里,单手抓住他的西装外套,俨然像受了惊吓的娇软美人,糯糯的说:“对不起,我脚麻了~” 矫揉造作的模样,又在耍小聪明了。 即使知道她是故意的,但谢云渡仍有片刻的失神。 他眸色深深的盯着女孩儿这张纯欲小脸,掌心越发灼热的温度似要烙进她皮肤,那腰轻轻一颤,更软了几分。 昏暗灯光下,男人喉结轻滚,撕下平日里那张清冷禁欲的面具,黑暗瞳孔中,那潜藏的欲,像是要汹涌而出。 察觉到女孩儿的手不老实,似欲在他腰间探索,行为越发危险,谢云渡眸色阴郁地捏住了她的手腕。 “别乱动。”他声音低沉,似在压抑。 姜幼眠不知道此时的男人有多可怕。 但她能感觉他掌心的温度,愈发滚烫起来。 大概是觉得自己目的达到了,又怕耽搁太久惹恼他,这才借着他的力量缓慢站直了身子。 “真好,您又接住了我。”她朝他笑,那张浅施粉黛的小脸又纯又媚。 小姑娘又接着问他:“谢先生,您是不是看我跳舞啦?您都不点评一下。” 她又开始装委屈了。 刚才还明媚的脸,此刻又垮了下去,微噘着嘴,像小孩子讨糖吃。 “还行。”他语调懒散,短短的两个字,极像是敷衍。 和校长不同,听见他的回答,姜幼眠不乐意了。 “什么叫还行啊,您有没有认真看,大家都夸我跳得超棒的。” 她不服气的拿出手机,点开某短视频软件给他看:“别人拍的我跳舞的视频点赞都快十万了,评论区清一色的好评。” 语气是带着些孩子气的炫耀。 见谢云渡依旧不说话,姜幼眠急了,想翻翻评论念给他听,却被周祁的电话打断了。 她没接,很果断的挂断。 谢云渡自然也看见了。 他眸色渐沉,“走了,送你回去。” 第12章 谢云渡说要送她回家,那自是再好不过。 可姜幼眠身上还穿着舞蹈服,得去换,所以她回了更衣室,又厚着脸皮拜托谢云渡去舞团的休息室等她。 偌大休息室内,靠墙的博古架尤为引人注目,上面摆放着许多奖杯,金灿灿的,象征着荣誉。 各色各样的鲜花堆在地上,满屋芬芳,显得房间略有些拥挤。 一束包装精致的郁金香被放在桌面上,微张的镂金贺卡异常显眼。 署名处隐约可见周祁二字。 谢云渡微眯了眼,修长手指随意掀开那张贺卡,那上头的一行字格外刺眼。 ‘对你的爱,永恒不变。’ 永恒不变? 呵,真敢说。 姜幼眠换好衣服过来,见男人冷着脸,她心中大呼不妙。 谢云渡肯定是嫌她太慢了,没了耐心。 这世上估计没几个人敢让他这么干等着,也就她初生不怕牛犊。 姜幼眠深刻反思几秒钟,认为自己最近确实有点太飘了。 不行,得赶紧补救,她立马老老实实的低头道歉:“抱歉,让您久等了。” 谢云渡只深深看她一眼,语气很淡的问:“喜欢郁金香?” 姜幼眠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瞥了眼桌上的粉色郁金香,随即摇头:“不是特别喜欢,但这束变色郁金香挺贵的,贵的应该都比较好吧,我看许梨她们挺喜欢的。” 荷兰变色郁金香,颜色能从淡粉渐变为深粉色,种植要求极高。 通常只在国外能见到。 姜幼眠承认自己挺俗气的,价格贵,那就是好的,即使是不喜欢的人送的,她也舍不得扔。 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漂亮杏眸紧盯着面前的男人,她语气带着隐隐的兴奋:“您不会是要送我花吧?” 还未等谢云渡回答,姜幼眠踱步上前,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她娇俏的偏着头,视线扫及男人微动的喉结,很认真的说:“如果是谢先生送的,即使是狗尾巴草我也喜欢。” 谢云渡似乎不吃这套,神色清冷地开门出去。 楼道橘黄色灯光洒在他身上,染了层暖意。 他沉声开口:“好,那就送你狗尾巴草。” 口是心非的小骗子。 姜幼眠忙不迭的跟上,她脚步轻快,故意说着暧昧的话扰他:“狗尾巴草的花语是沉默的爱,谢先生不会是暗恋我吧?” 谢云渡脚步微顿。 见她笑得明媚张扬,那被微风吹拂着的青丝,萦萦扰人心智。 他语气很淡,似乎没当回事:“姜小姐有这样的自信是好事。” 姜幼眠顿感挫败。 但嘴上不服输,嘀咕道:“您别不信,暗恋我的人可多了。”甚至还好心的提醒他:“您要不抓紧了,小心连号码牌都拿不到。” 谢云渡不语。 沉溺春雾 第15节 姜幼眠也不敢再说什么,毕竟,拿他开玩笑这种事就已经够冒险了。 是她大言不惭了,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搞暗恋那一套,大把的女孩子争先恐后的想要与他攀上关系,她自己不就是嘛。 周祁马不停蹄的赶到学校,给姜幼眠打了几个电话她都没接,后来收到她的信息。 说已经回家了,让他回去休息。 其实感情的事强求不了,周祁从一开始就知道。 本想着利用这段时间和姜幼眠好好相处,培养感情,但他手上的项目出了大问题,集团也遭遇变故。 他瞒着父亲,今天偷偷从美国回来,就是想要看看她。 可人没见着,电话也不接。 作为周家独子,周祁向来众星捧月,过得顺风顺水,从来都是被人哄着的。习惯了呼风唤雨的日子,他又怎么可能被一条信息就打发了。 - 姜幼眠住的地方离学校近。 劳斯劳斯从学校停车场驶出没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她看一眼旁边闭目养神的谢云渡,抿了抿唇,眼珠子一转,有些纠结地从包里拿出个平安符模样的钥匙扣。扣结处是蓝色的。 “这是我们校庆的纪念品,送给您,我们一人一个,感谢您百忙之中过来看我跳舞。” 虽然他不一定是来看她的,但话得这么说,才有送礼物的由头。 谢云渡掀开眼帘,只看了眼那钥匙扣,没有接。 姜幼眠着了急,也不知哪来的胆子,拉过他的手,囫囵将东西塞进他掌心。 指尖触及男人掌心,滚烫灼热,似乎也是这只手,半小时前还扣着她的腰,有着轻而易举就能让她颤栗的温度。 她下意识收回手,不敢多想。 许是怕男人又退回给她,姜幼眠迅速下了车,关上车门。 没走几步,她又突然倒回来,伏在半掩的车窗旁,施了粉黛的小脸在夜色中更显娇媚,嗓音清脆悦耳:“银粟居的新菜很好吃,希望下次还有机会能吃到。” “只不过……”姜幼眠蹙起好看的秀眉,语气有点遗憾:“打包多少会影响些口感。” 这是暗示了。 她知道谢云渡能听懂。 话外之意就是不想吃打包的,希望下次能和他一块儿去吃。 看着女孩儿逐渐远去的背影,谢云渡神色复杂的拢了拢手心的钥匙扣。 是实心真金的重量,上面刻着“万事顺意”四个大字,再无其他。 校庆的纪念品,怎么可能是真金,又怎么可能没有学校的logo。 小骗子。 姜幼眠从谢云渡的车上下来,还未走进公寓大门,就看见了周祁。 他风尘仆仆,立在路灯下,满脸怒气地质问她:“眠眠,刚才送你回来的人是谁?” 虽然灯光比较暗,但周祁一眼就瞧出那辆车不简单,车内的人,想必也是非富即贵。 姜幼眠觉得有点好笑。 她睁着双纯真干净的眸子,盯着他那张愤怒的脸,巧笑时,像是惯于操控人情绪的妖精:“那个人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语气轻快懵懂,仿佛是未经世事的小孩。 面对这张纯欲小脸,周祁再大的怒气也渐渐随着晚风消散了。 他怕吓到她,语调温柔了几个度:“对不起眠眠,我刚才有些着急。” “怕你被坏人骗。” 在他心中,姜幼眠还真就是个纤尘不染的小仙女,虽然性子犟了些,但心思单纯,不懂世间阴暗,很容易吃亏。 “而且,我们都要订婚了,我关心你不是应该的嘛。” 姜幼眠懒洋洋打了个呵欠,“那是我朋友,你不用担心。”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提步往里走,语气没什么起伏:“订婚的事需要从长计议,明天我会去找爷爷聊,你顾好周家的事。” “我有办法保全姜家,你不必总放在心上。” 这句话,谢云渡也对她说过—— “这世上光怪陆离的东西很多,但都有迹可循。” “墨云山庄也是如此,姜小姐不必总放在心上。” 虽然不是同一件事,但都是劝对方放下心中执念。不知道为什么,她竟将这话记得这么清楚。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有人花了心思,只为开导受了那种惊吓的她。 而旁人大抵只会觉得矫情和可笑。 从长计议? 周祁浑身僵在原地。 原来她已经猜到周家出事了。 周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婚约的事,本来也不是他说了算的。 他想起了父亲的话:“集团这次遇到的麻烦很棘手,你得抓紧时间拿下姜幼眠,虽然姜氏不景气,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最起码,股份还能卖些钱。” 父亲是想利用姜氏最后的价值渡过这次难关。 周祁接受不了。 因为他是真心喜欢姜幼眠的。 不愿意利用她。 不远处,那辆劳斯莱斯停在昏暗的大树下,久久未动。 谢云渡将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 周祁。 他靠在椅背上,眼底染上阴霾,冷声吩咐,“开车。” 秦南这才启动车子。 跟在先生身边已有四年,秦南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不太好,所以他谨慎着沉默,不敢多言。 谢云渡无聊地把玩着手里的钥匙扣,修长指尖一遍遍描着那雕刻的文字,他垂着眼睫,漫不经心的问:“周祁为什么会在京市?” 虽是极淡的语气,但秦南知道,先生此时很不高兴。 握着方向盘的手渗出些冷汗,他强装镇定的答:“周少是瞒着周总偷跑回国的。” 周氏的外资全撤了,美国那边的项目也出了问题,而那个项目,是先生留给周家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所以这段时间,周氏父子都在美国,忙得不可开交。 秦南咽了口唾沫,正襟危坐着说:“抱歉先生,这是我的疏忽。” 霓虹灯光打在谢云渡那张冷白的脸上,在眉骨处投下阴影,他恹恹的,眼底无悲无喜,“看来还是不够忙。” 竟然还有时间回来装情种。 秦南会意,“好的先生,我会安排下去。” 须臾,他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如实汇报:“今晚吴总打了电话过来,说想同您通话,我给拒了,他让我代为求情……” “家里孩子不懂事,也已经受到了惩罚,请您,高抬贵手。” 谢云渡觉得他们这一个个的都没意思。 不经玩儿。 玩得也不尽兴。 真是无聊。 他连眼皮都没抬,盯着手上的小玩意儿。那群人还没这钥匙扣有意思。 “随他去吧。” 他本来也没心思去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第13章 周末,姜幼眠起了个大早。 回到老宅时,老爷子正在用早餐。 “你倒是舍得回来了。”自上次生病后这丫头就再没回老宅,姜济怀也知道,这孩子性子犟,跟他赌气呢。 姜幼眠接过佣人盛来的粥,喝了口,不满的噘嘴:“您都要逼我联姻了,还不允许我反抗啊?” 姜老爷子冷哼了声,放下手中的筷子,“你这死犟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那自然是随了您,我聪明伶俐也是随您,总之,还是您基因强大。” 老爷子不禁被她的话逗笑,装作凶神恶煞地剜她一眼,“甭耍嘴皮子了,说吧,什么事儿。” “我就说您聪明伶俐吧,”姜幼眠继续拍老爷子马屁,“一眼就瞧出来了。” 她单手撑着脸颊,勺子搅动着瓷碗里的粥,“周家最近的事儿您应该比我清楚,订婚的事,咱们从长计议。” 姜老爷子猜到了她会来。 他深深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似乎又多了些,语重心长的说:“周家如今自身难保,联姻的事自然是要放一放,但是眠眠……” “这也意味着我们失去了一个最大的助力。” 之前还有联姻那一步棋可走,如今什么都没了。 沉溺春雾 第16节 如果不抓紧时间,姜家没落也是迟早的事。 姜幼眠没什么胃口,将勺子放回碗中,“您给我些时间,我来想办法。” 老爷子没太把这话放在心上,她一个只知道跳舞的小姑娘,哪里懂这些。 只随口说:“尽力而为吧。” 最终是生是死,都是命。 陪老爷子用过早餐,姜幼眠收到了秦南的消息。 “姜小姐,先生让我中午过来接您,邀您去银粟居品尝新菜。” 这倒是意外之喜。 没想到这位谢先生还真把她的话放在了心上。 姜幼眠准备回公寓小小打扮一下,毕竟要见谢云渡的,不能太素,可就指着这些稀有的接触时间勾他呢。 她出门的时候,正巧遇见从外头回来的姜民康,他手里提了些画画要用的颜料。 不用猜也知道那是谁送的。 姜幼眠看见他就烦,语气也是阴阳怪气:“哟,姜总这大早上可真够忙的,一睁眼就是画画,注意休息啊,别把自个儿累坏了。” 姜民康哪里听不出来她话里的弯酸。 “你管好你自己的事。”他嗓音冷冷的,也不恼,连情绪都没多大的起伏。 夏如宜之前曾对姜幼眠说:“我发现自从你母亲去世之后,姜叔叔好像变了,变得没什么情绪,人也不活泼了,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淡淡的死感。” 姜幼眠却不以为意,这不是应该的嘛,他就该一辈子活在悔恨里。 死不死的,也跟她没关系。 “我的事儿不劳你费心,倒是你,可别再让你那个小三的女儿来找我了,我不可能帮她进舞团,也没那大权力。” “你跟她们是相亲相爱一家人,我不是。” “如果她再没脸没皮的来找我,我见一次,打一次。” 听她这么说,姜民康有些诧异,张了张嘴为自己辩解:“我没让她来找你。” 姜幼眠却低笑出声:“你们父女俩怎么都这么爱演戏,真不愧是一家人。” 她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姜民康一人站在原地,他木讷的看了眼手上的颜料,心中满是无奈。 他一个罪人,怎么可能会让小栀去打扰眠眠。 魏延鹤最近有些受宠若惊。 他没想到,半个月都不见得来一次银粟居的谢云渡,今儿竟带了个姑娘过来。 而这姑娘他有点印象,叫姜幼眠,是那位小周总的未婚妻。 魏延鹤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眼前的小姑娘穿一条及踝的白色吊带温柔风连衣裙,外搭浅蓝色小开衫,大约一米六五的个子,身形纤瘦,五官小而精致,又纯又欲。 姜幼眠察觉到魏延鹤打量的目光,多少有些不自在,但在人家的地盘,她得收着点儿性子,只拘谨礼貌地打招呼:“魏总您好,叨扰了。” 嗓音细细软软的,礼节周到。 魏延鹤笑得温润,“姜小姐客气,跟程东一样叫我魏二哥就行。” 她点头轻喊了声:“魏二哥。” 姜幼眠也曾听过些魏延鹤的八卦传闻,说他为了个女人至今二十九岁了也未婚,守身如玉到现在,还有人说他受了情伤,不喜和外人打交道。 若不是谢云渡,这声魏二哥,她还真不一定有机会能叫上。 此时的谢云渡坐在不远处的檀木椅上,双腿慵懒交叠,微垂着眼看手机,漫不经心听着两人的对话。 魏延鹤抵拳在唇边,轻咳了声,有些迟疑的出声:“敏柒回来了,得知今天你要过来,嚷着要见你,那丫头性子太野,我拦不住。” 这话是对谢云渡说的。 魏敏柒是魏延鹤的堂妹,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常年居住在港城,一直爱慕谢云渡。 他之所以这时候说,其实是在提醒姜幼眠,至少该有个心理准备。 旁人或许看不清这两人的关系,魏延鹤却很清楚,谢云渡对这位很不一样,迄今为止,也只有她,能让谢云渡这般上心。 谢云渡端起面前的清茶,不以为意地轻嗤了声:“你哪次拦住过。” 魏延鹤笑着掩饰自己的心虚,“你别怪我就成,我就是个传话的。” 姜幼眠就算再傻,从两人的谈话中也明白了几分。 不过她并不惊讶,像谢云渡这样的男人,有几个追求者可太正常了。 大不了就见招拆招,算是打发时间了。 肖程东来得晚,说是昨夜宿醉,睡到大中午才醒。 得知姜幼眠在场,还贴心的带了束花。 小雏菊和向日葵的搭配,大抵是真心把她当朋友。 魏延鹤看热闹不嫌事大,席间,拿肖程东打趣:“哟,咱们肖大少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还特意带束花来,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 肖程东大大方方的:“二哥你别八卦,就是个日常小见面礼,姜妹妹喜欢就好。” 姜幼眠喝了口竹筒杯里的青柠气泡水,清爽恣意,声音甜软的说:“喜欢的,谢谢肖少。” 魏延鹤转眸去看谢云渡。 却见他只恹恹的尝几口新菜,同往常一样,情绪也无波澜。 魏延鹤有点看不懂他了。 银粟居这次出了好几个夏日新菜,都是清淡口的,解暑解腻,原本没什么食欲的姜幼眠不禁多吃了些。 只是魏延鹤口中的那位敏柒小姐,到午餐结束也没来。 姜幼眠往嘴里塞了个车厘子,嚼吧嚼吧的有点犯困。 魏延鹤吩咐人煮一壶新茶上来,说是上个月才到的。 他对谢云渡说:“朋友送的西湖龙井御前十八棵,特意给你留着的。” 谢云渡没搭话,目光落在姜幼眠身上。 小姑娘此刻正拿着手机拍那束向日葵,调整了几个角度后,像是终于拍到满意的了,这才坐了下来慢慢欣赏。 穿藏青色旗袍的服务生端着新茶从姜幼眠身后经过。 这时,一道身影急匆匆跑来,娇俏喊着:“谢先生。” 正巧撞了旁边的服务生。 那紫砂茶壶倏地往下掉,来不及补救,啪嗒一声,茶壶被摔个稀巴烂,少许滚烫茶水洒落在姜幼眠的后背,打湿了外衫。 她缩了缩身子,疼得咬牙。 谢云渡脸色微变,几乎是下意识站起身,阔步来到她跟前,“烫到了?” 对上男人关切的眼神,姜幼眠嘤咛一声,忽的瘪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疼~” 他沉着脸没说话,只强硬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拉着人就走。 刚进来的魏敏柒傻了眼。 谢云渡竟然会主动牵一个女孩子。 不可能吧。 她再次没规矩地大喊:“谢先生,您去哪呀?” 就算那女孩儿烫伤了,不也有佣人们照顾嘛,何至于他亲自过去。 谢云渡转眸看她一眼,目光阴沉,与平日里清冷斯文的形象全然不同,竟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魏敏柒缩着脖子半点声音都不敢发。 魏延鹤知道谢云渡是生气了。 两人相识的这些年,他鲜少见谢云渡有情绪波动,永远都是那副漫不经心、冷冷淡淡的模样,好似这个世界对他而言都是无聊至极的。 显然,姜幼眠不一样。 他这堂妹刚回来就踩雷,也是够蠢的。 魏延鹤大声呵斥了魏敏柒,骂她不懂事。 随即又吩咐道:“去给姜小姐找一套宽松的衣服,再送些药膏过去,要快。” 姜幼眠被谢云渡带到楼上的房间。 进了浴室,洗了澡,烫伤的地方用凉水冲了一会儿,她又对着镜子仔细观察伤势。 右背被烫伤一小块,红红的,好在那茶水不是特别烫,加上又有外衫遮挡,否则真得掉层皮。 她套上宽松的淡紫色真丝浴袍,系好带子出来,见谢云渡正垂眼坐在沙发上,神色不明。 旁边还放着支药膏。 “过来。”他掀开眼帘,语气淡然强硬。 姜幼眠踱步过去,半开玩笑的问:“您要给我擦药吗?”漂亮杏眸里染了笑:“如果谢先生给我擦药的话,这伤应该很快就好了。” 她软软的语气,像是在勾他。 看着娇弱,实则满肚子小算盘。 谢云渡眸色阴沉,修长手指拿起旁边的药膏。 答案显而易见。 姜幼眠顺势跪坐在他前方的地毯上。 淡紫色浴袍下摆堆砌在男人的黑色皮鞋处。 她背对着他,松了松浴袍带子,真丝浴袍顺势滑落,露出大半香肩,肌肤白嫩如水。 沉溺春雾 第17节 暴露了伤处,她又赶紧攥住衣服,身子微微前倾,避免泄露更多春光。 姜幼眠缓缓回眸,眼底还噙着水雾,可怜又招人,神态娇媚:“请谢先生轻点儿,我怕疼。” 第14章 谢云渡轻抿着薄唇,眸色渐暗。 女孩儿的肩线如流畅弧光,皮肤白如玉瓷,露出半截精致的蝴蝶骨,骨相剔透,只是其中多了道红痕,透着惑人的易碎美感。 棉签沾上药膏,轻涂抹于肌肤之上。 姜幼眠轻哼了声,眸中水光更甚,娇滴滴的喊他名字。 “谢云渡。” “我疼~” 她并非真疼,是毫不避讳的试探。 在这场较量中,她想摸清楚他的底线。 男人手指顿住,自上而下,能清楚的看见女孩儿完美的颈线和那浴袍并未遮完的雪白沟壑。 他喉结上下轻滚,眼底涌动着压抑的欲。 须臾,姜幼眠感觉男人的气息渐进,淡淡的木质香几乎将她团团围住,挣脱不得。 他倾身而来,气息灼热而勾人心魄,修长手指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冷硬而强势。她被迫转头与他对视。 谢云渡眼底阴沉透着寒意,嗓音低哑磁沉:“这种时候,要乖一点。” 姜幼眠分不清这是警告还是诱哄。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很笃定,谢云渡不会伤害她。 她泪眼婆娑,咬着下唇,眼睫轻颤,柔柔的反驳:“可我就是疼嘛。” “谢先生都不会心疼人的。” 小姑娘控诉着他的无情,吸了吸鼻子,像是要哭。 那无辜可怜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勾着人。 谢云渡眼里染了点笑,大掌轻而易举扣住她后颈,忽的,再次拉近两人的距离,姜幼眠身子纤弱,猝不及防的被这股力量掌控。 掖着浴袍的手不敢轻易放开,白嫩小脸被迫贴在价值不菲的西裤上,青丝如瀑般自然垂下。 男人黑色西裤整洁无褶,包裹着的双腿强劲有力,视线往上,黑色衬衫下,隐约可见腰腹间肌肉紧绷,禁欲克制。 他气息微沉,附在她耳边低语,嗓音暗哑得几乎听不清:“还要我怎么疼你,嗯?” 没良心的小东西。 此刻的谢云渡与往常太不一样了。 不似人前那般清冷寡淡,带着惑人的魅力,像个……男妖精。 姜幼眠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谢云渡,勾得她心痒痒。 她单手掖着衣边,另一只手悄悄爬上他手背,装作无意般,指尖轻触那性感的青筋纹路,顶着张清纯无瑕的脸,说着软话:“你好凶啊。” 之前种种都是试探,这是第一次,她这般大胆的招惹他。 但面对男人那双阴沉的眸,又隐隐升起股胆寒。 谢云渡反握住那只不乖的手。 宽大手掌将柔若无骨的素手紧紧包裹,只轻轻用力,那手便跟着蜷一下,吓得要退缩。 他眼神玩味,似在嘲笑她的笨拙和胆怯。 姜幼眠被他看得心虚,不满的哼唧道:“说到底,我是因为你才受伤的。” 谢云渡微眯了眼,陡然又是那副清冷斯文的模样。 他眉头微挑,等着她的下文。 “若不是那位小姐突然跑进来……茶壶就不会倒。” 刚才她也注意到了。 能这么肆无忌惮跑进包厢,还能不拘礼节的,想来就是那位魏敏柒小姐。 既然是对手,那就没必要客气。 姜幼眠偏过头去,赌气似的嘟囔:“她是特意为你来的。” 咋听,像是吃味了。 谢云渡垂着眼,目光聚于女孩儿漂亮的肩胛线,他伸出手,徐徐提起那单薄的浴袍,指尖无意触碰到那雪白肌肤,光滑似水。 小姑娘的身子也随之一颤。 “不喜欢她?”男人嗓音清冽,似漫不经心的捏了下她的手。 姜幼眠吃痛的拧眉,“我和那位小姐才第一次见,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谈不上喜欢与否。” 说罢,她仰着头,盯着男人流畅的下颌线,再移至那俊逸眉眼。 她瞳孔清澈:“倒是你,你喜欢她吗?” 不知什么时候,她胆子愈发大了起来,对他已不再用“您”这样的敬词了。 对上她期待的目光,谢云渡敛了眸,极绅士的帮她把衣服掩好,风清云淡的说:“我只喜欢有趣的。” “那……怎样才算有趣?”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脱口而问,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毕竟她目的不纯,想从他这里找到捷径,从而一劳永逸。 谢云渡不语。 他握住两只柔荑小手,示意她起身。 姜幼眠原是跪坐在地毯上的,但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身子使不上力,只靠着他手上的力量勉强起来。 只是还未站好,脚被浴袍下摆绊住,一股力量迫使她就这么跌坐在了他怀里。 水润红唇无意触碰到男人流畅的下颌,如有电流划过,姜幼眠身体一僵,红晕悄然爬上了脸颊。 她跨坐在谢云渡那双修长的腿上,冷硬西裤面料摩擦着温热的肌肤。 姜幼眠正欲解释,却见他再度俯下身来,手指扣住她纤细的腰肢,眼底噙着散漫的笑,低沉嗓音穿过耳膜,循循诱人:“像姜小姐这样的。” 她蓦然睁大了双眸。 有什么东西瞬间在脑子里炸开。 姜幼眠强装淡定,脊背挺得直直的,腰被他握着,却是不敢挪动半分。 偌大的房间里,暧昧气氛在逐渐升温。 外面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伴着肖程东关切的声音:“姜妹妹,你没事吧?需不需要叫医生过来?” 肖程东向来大大咧咧,性子直爽,见姜幼眠许久没下来,以为她伤得太严重。姜妹妹是女孩子,皮肤烫伤了是需要重视的。 他本想让魏二哥过来瞧瞧,毕竟他是东道主,但二哥气定神闲的坐那儿喝茶,说什么也不来。 肖程东骂他“果真是冷血动物”。 魏延鹤笑笑没说话。 听见肖程东的声音,姜幼眠赶紧从谢云渡身上下来,埋头整理浴袍,小跑着过去开门。 “我没事,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你说这话可就跟你东哥见外了,”肖程东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喏,这是魏二哥让人给你准备的衣服。” “没事就好,我还以为……”话未说完,肖程东便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谢云渡。 对上男人清冷的目光,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只尬笑着打招呼:“谢、谢先生。” 视线再木讷地移到姜幼眠身上,见她脸颊还有未散的可疑红晕…… 肖程东不是纯情小处男了,这一刻才恍然大悟,原来姜妹妹迟迟未下楼,是因为和谢先生在一块儿。 而魏二之所以不来,卧槽,这不害他嘛。 这个阴险狡诈的魏二哥,竟弃兄弟于不顾。 肖程东悔恨万分,匆匆扔下句“我先下去了,你慢慢来”就溜了。 姜幼眠觉得今天的肖程东有点反常。 刚才的样子,像猫见了老鼠,竟也要夹着尾巴跑了。 她抱着手里的纸袋子,转身见谢云渡依旧坐在原处,此时正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衬衫袖口,神色淡淡,斯文矜贵。 “谢先生。”她低声唤他,嗓音柔柔糯糯,“我要换衣服了。” 是要赶他走了。 谢云渡眉梢上挑,单手插进西装裤兜,踱步至她跟前,弯腰与她平视。 他嘴角牵起一抹很淡的笑,“我若是不走呢?” 男人高大的身子背着光,几乎要完全将她笼罩,俊美的脸隐在半明半昧中,笑意未达眼底。 斯文禁欲只是表象。 姜幼眠从始至终都知道,她根本就不了解眼前这个男人。 不过她也不怕,兀自放下手中的袋子,抬起下巴不甘示弱,漂亮脸蛋鼓鼓的,语气俏皮:“那我就你面前换。” 说罢,就要去解浴袍带子。 下一瞬,她脸颊的软肉被男人捏了下。 似是惩罚她的大胆。 谢云渡并未说话,不紧不慢的出了房门。 沉溺春雾 第18节 姜幼眠舒了口气。 紧绷的情绪顷刻间得到了纾解。 待姜幼眠换好衣服下楼,不出意外的,看见了那位敏柒小姐。 魏敏柒看着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头发染成了浅栗色,穿一件红色复古甜美连衣裙,搭黑色小皮鞋,裙面的玫瑰花在不同的光线下能呈现出各种粉或红的色调,想来也是私人高定。 此时的魏敏柒正在同谢云渡说话。 “谢先生,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她双手放于身前,一改之前趾高气昂的姿态,语气谦卑。 谢云渡没看她,视线遥遥落在姜幼眠身上:“你该道歉的,不是我。” 她听懂了谢先生话中的意思。 可让魏敏柒同姜幼眠道歉,她这样高傲的千金小姐自是不乐意。 本来也不是故意的。 姜家算什么,早些年就开始没落了。 但二哥训她了,说什么这位姜小姐是贵客,谢云渡待她不一般。 没办法,即使心里不乐意,但她还是得装装样子。 魏敏柒转身看向姜幼眠,挪了挪唇,还未等她开口,却被姜幼眠出声打断了。 “敏柒小姐的歉意我收到了。” 姜幼眠笑得温柔,识大体的说:“小事而已,不必介怀。” 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谁稀罕啊。 两句话下来,显得她宽宏大量,善良有格局。 听见她的话,魏敏柒仿佛被什么噎了下,顿时有些无措的看向魏延鹤。 魏延鹤早就猜到他这个蠢妹妹不是人家的对手。 他赔笑着道歉:“对不住了姜小姐,是我没能管教好堂妹。为表歉意,以后你要想吃银粟居的菜,随时、随地,我都让人给你送来。” 这是给她大开方便之门了。 还算有点诚意。 姜幼眠还是比较满意这个歉礼的,但依旧演得拘谨识礼:“魏二哥,您不必这么客气,太麻烦了。” 魏延鹤:“应该的。” 魏敏柒似乎很不爽,狠狠瞪她一眼,低声骂着:“白莲花。” 姜幼眠也没想在她那里留下什么好印象。 在场的,她只要勾住谢云渡就可以了,旁人跟她无关。 见谢云渡和魏延鹤似乎还有事要谈,她眼珠子一转,轻扯了下男人的西装外套,“我在外面等你哦。” 乖巧甜软的模样,像是对待亲昵的恋人。 谢云渡垂眸看她那不安分的小手,眼底情绪不明,淡应了声。 虽然知道她另有所图,但也由着她去了。 得到他的回复,姜幼眠才不管旁人的眼光,提步走得轻盈欢快,那张绝美小脸染了层柔光,明媚恣意。 既然这位魏小姐看她不顺眼,那就再让她破破防好了。 第15章 姜幼眠这一行为,确实把魏敏柒气得够呛。 平日里呼风唤雨的大小姐哪受过这种委屈。 谢云渡不喜她就算了,凭什么这个姓姜的白莲花能在她面前如此嚣张,得了便宜还卖乖。谢先生竟还依着她。 她不服气的跺跺脚,那精致小皮鞋踩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魏延鹤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鼻骨,语气无奈:“敏柒,没规没矩的,很难看。” 魏敏柒悻悻哼了声,转身坐到外面的摇椅上生闷气去了。 “敏柒是小孩子心性,你千万别同她一般见识,回去后,我会叮嘱家里长辈严加管教。” 说这话时,魏延鹤语气极认真,侧眸看向站在窗台边的谢云渡:“必不会再有下次。” 谢云渡难得见他这般严肃,嗓音依旧清清冷冷:“你倒是护犊子。” 如果不是看在魏延鹤的面上,他不可能同那位魏小姐讲什么道理。 “这次是我的疏忽。”魏延鹤再次赔礼道歉,他这妹妹的性子向来如此,他本想着今日能看出好戏,谁知却被这丫头搞砸了。 说到底敏柒也是他堂妹,如果不护着,估计以后再回不了京市。 谢云渡立于窗前,单手插进西装裤兜,窗外有凉风吹来,卷挟着淡淡蔷薇香,亭阁楼下,是那片翠竹林和青玉石桥。 他眸色如墨,薄唇极浅的勾了下,“魏老板的歉礼还差点意思。” 银粟居的这点吃食,也就骗骗贪吃的小孩子。 偏那小孩吃这套。 魏延鹤瞬间哭笑不得。 意思是得出点血了。 离开银粟居的时候,姜幼眠突然想起肖程东送她的花忘了拿。 “我的向日葵还没拿呢。” 她正欲下车,却被谢云渡扯了回来。 男人情绪不明,拖着慵懒的语调:“你那花已经被肖程东扔了。” 姜幼眠:“啊?为什么?那么可爱的花,随手就扔了,真是浪费。” 真搞不懂这些豪门少爷的心思。 过了会儿,只听她又不吝夸赞道:“那位敏柒小姐裙子上的玫瑰花也好看。” 谢云渡靠在椅背上,轻阖眼眸,没接话。 翌日清晨。 姜幼眠刚起床,就收到了谢云渡让人送来的花。 是一束包装精美的玫瑰花。 却又不像是普通玫瑰。 那花瓣紧密层叠,像欧式少女的精致裙裾。从杏粉交融的花心向外舒展,内层晕染橘粉,似羞红的脸颊。 阳光下,内里似鎏金,外层如珠光凝露,上面还沾着点晶莹的水珠,像是刚摘下来。 淡香凌冽优雅。 姜幼眠不认得这是什么花。 但看送花的人谨慎小心的样子,便知价格不低。 她拍了张照发给夏如宜:“帮我看看这是什么品种的花。” 夏如宜:“啊啊啊!姐妹你发财啦?” “这好像是朱丽叶玫瑰诶。” “是英国奥斯汀耗时半世纪培育出来的珍贵品种,听说曾拍出三百万英镑一株的天价,这可是世界上最昂贵的玫瑰花了,它代表的是守护的爱。” “我们搞文学创作的都不敢写,因为太贵了,没几个人见过,国内根本买不到。” “呜呜呜,谁送给你的呀,周祁?” 姜幼眠还是第一次见夏如宜这么激动。 她打字回复:“不是。” 竟然这么贵,而且路途遥远,想必他花了不少心思。 心里涌上不知名的情绪,被这股温柔的浪漫触动。 姜幼眠不傻,一个成熟男人送女人玫瑰花,她自是知道意味着什么。 可她不能心急。 偶尔也要玩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毕竟,他谢云渡想要什么没有。 念念不忘的,才是最好的。 夏如宜心思细腻,见姜幼眠似乎不想说,也没继续追问。 她转移话题道:“下周的慈善晚宴,你去吗?” “听说是市里主办,连京北谢家的人都会去捧场,不过我就不去了,那些晚宴简直就是社恐的炼狱。” 虽然夏如宜比较宅,但消息却异常灵通。 看见“京北谢家”四个字,姜幼眠勾唇轻笑。 “当然要去。” “夏如宜同学,我常常因为有你这样的好闺闺而感到自豪。” 这消息可太及时了。 以京市名义承办的慈善晚会,每年一次,在各界的影响力极大,周家也收到了邀请。 作为周家代表的周祁临时回了国,邀姜幼眠作他的女伴。 毕竟两家名义上是有婚约的。 沉溺春雾 第19节 再者,姜幼眠也没找着合适的男伴,正好有个免费的,不用白不用。 夜幕降临。 会场门扉缓缓打开,姜幼眠穿一袭白色抹胸轻纱礼裙,森系薄纱裙摆层叠铺展,行走间摇曳生姿,如踏光而来。后背深v开至腰窝,泄出雪白凝脂肌肤与漂亮的蝴蝶骨。 周祁的掌心虚悬于她那纤细的后腰处,绅士而体贴。 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于两人身上,同时不忘夸赞一句“真是男才女貌”。 姜幼眠向来不在意别人怎么说。 她刻意来迟了些。 视线在会场中虚虚晃过,轻而易举就落在了谢云渡身上。 京北谢家掌权人,该是这场晚宴最受瞩目的人物。 不对,无论是在哪里,他应该都是受万人景仰的存在。 此时的谢云渡一身禁欲整洁的黑色西装,坐在暗红沙发上,双腿慵懒交叠,指间斜握一只酒杯,那酒液漫溢着碎光,在他冷白的指节上划出流动的暗痕。 男人漫不经心地听着周围人说话,神色恹恹。 那些扰人的夸赞亦传入他耳中,他掀开眼帘,眸色如墨。 姜幼眠却选择直接忽视那道灼热目光。 她看一眼身旁的周祁,随即,白瓷般清纯的脸庞张扬一笑,那笑在琥珀瞳中肆意漾开。 周祁瞬间失了神。 他从未见姜幼眠这样笑过。 甜溺而明媚,令人着迷。 这场宴会来得人实在太多,纷纷扰扰的,都忙着交谈攀附。 有谄媚者想要上前敬酒,皆被秦南给挡了去。 其余人自是识了趣,不敢再去扰了谢先生清静。 周祁正和一位生意场上的前辈说话,姜幼眠觉得太无聊,起身出去透气。 不巧,她刚走进后院,就听见了魏敏柒在打电话。 “妈咪,我真的不想嫁给那个丑八怪啦。” “你放心啦,我肯定、肯定能把谢云渡拿下,他现在对我可好啦。” “况且我还有二哥的助力,除了我,谢先生还能看上谁。” 她声音嗲得很,姜幼眠差点听不下去。 这位大小姐真是张口就来啊。 很快,魏敏柒讲完了电话,一转身,就看见了姜幼眠。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想起刚才撒的谎,窘迫又慌张。 “你、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魏大小姐声音洪亮刺耳,着急的跺着脚,以己度人道:“你是不是还录音啦?” 姜幼眠顿觉无语。 录音?这个魏敏柒未免有些反应过激了。 一个谎话而已,值得她录音嘛。 “我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姜幼眠不想搭理她。 偏这位魏小姐又气又窘,无理的不让她走。 她踩着红色小高跟,三两步就跨到姜幼眠跟前,踩住她的薄纱裙摆,装着一副很凶的模样说:“你撒谎。” “你要是不说实话,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姜幼眠无奈的笑了下,魏延鹤这个堂妹,还真是娇生惯养,就这点小伎俩还威胁人呢。 “我就听见魏小姐说谢先生待你很好,还有你要把他拿下什么的。”姜幼眠学着她刚才那嗲嗲的语调,将听见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魏敏柒就更生气了,觉得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你这个骗子,你刚才还说没听。” 呜呜呜,真的被听到了,好丢人。 姜幼眠佯装一副委屈无辜模样,娇娇弱弱的说:“那能怎么办呢,我又不是故意的。” 还特意加重了“不是故意的”几个字。 魏敏柒狠狠踩住她的裙摆,“你果然是因为上次的事怀恨在心。” “你这个阴阳怪气的白莲花。” “白莲花怎么啦?就算是白莲花,姐姐我也是最招人喜欢的白莲花。” 姜幼眠笑得清冷美艳,哗啦一声,撕开那被她踩住的薄纱,如透明羽翼般,浮于空中,而后,悉数落至魏敏柒脚边。 “既然魏小姐喜欢,送你啦。” 她说得潇洒,只留给魏敏柒一个妩媚的背影。 魏敏柒气得牙痒痒,用脚踢开那薄纱,“讨厌死了。” 其实姜幼眠也没那么潇洒。 撕完裙子就后悔了。 好几万块呢,就这么糟蹋了。 幸好她习惯带一套备用的。 去车上取了礼服,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去了二楼更衣室。 楼下觥筹交错,喧哗吵闹,吵得人头疼。 姜幼眠正欲关门,那门却被一股力量推开,砰的,又极重的关上。 灯光在狭小的更衣室晕开暖黄的光圈,空气中浮动着清冽的木质香。 姜幼眠的脊背抵在冰凉的墙上,眼前阴影笼罩下来,谢云渡一只手抵在她耳侧,就这么将她困于身前。 她有片刻的慌乱,呼吸急促,锁骨随之起伏,想挪动脚步,却被男人屈膝抵住,西裤摩擦着薄纱,窸窣作响,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暧昧。 “你、你什么时候……”姜幼眠紧张得有些无措。 光影落在谢云渡身后,他忽的俯身,薄唇几乎要碰到她的耳垂。 “才几天不见,姜小姐就不会叫人了。”他嗓音磁沉,灼热气息钻进她耳廓,让她有些腿软。 男人另一只手附在她腰后,纤细腰肢被迫前倾贴上他冰凉的西装,他眸光深暗,修长指尖摩挲着她小巧的耳垂,那里似红得要滴出血来。 这样的触碰,引来她一阵战栗,姜幼眠眼睫轻颤,低着头,声音很轻地喊:“谢先生。” 显然是有些怕他。 谢云渡戏谑一笑,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她发烫的脸颊,“不敢看我,还是,故意不看?” 他指的是刚才在宴会上。 姜幼眠顿觉得头皮发麻,仿佛在他面前如透明一般,那些拙劣的小心机,根本藏不住。 这个男人心思缜密至极,竟连这个都猜到了。 在他面前耍小聪明可真心累。 她强装淡定的抬眸看他,眼眸一如既往的清澈似水。 “我没有。” 她偏不承认。 谢云渡那双清冷的眼眸微眯,光影打在俊逸侧脸,勾勒出流畅的下颌线。 他指骨匀称修长,贴上女孩儿雪白的脖颈,轻轻触碰那不断跳动的血管,嗓音低冷:“那就是看别人去了。” 闻言,姜幼眠却没躲。 素手扯住他那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绕着手指打小圈圈,纯欲小脸上扬起得意的笑:“谢先生不会是吃醋了吧?” 谢云渡并未阻止她手上的小动作。 可放纵的后果就是换来女孩儿更肆无忌惮的任性。 她踮起脚,双手攀住男人的宽肩,小脸浅施粉黛,嘴唇红润似玫瑰晕染,清甜笑意撞入他眼中。 “谢先生送的玫瑰很漂亮,我好喜欢。” 嗓音又甜又软,像裹了层蜜,带了点撒娇的语调,是在讨好他。 谢云渡眸色阴沉,大掌掐住她的腰,盈盈一握。 他嘴角牵起意味不明的笑,嗓音暗哑的问:“有多喜欢?” 姜幼眠感觉周遭的温度愈来愈高,仿佛要将她吞噬焚烧。 男人的西装和衬衫丝毫未乱,蹭亮的皮鞋抵在她高跟鞋前,矜贵禁欲的模样该死的勾人。 她脑袋晕乎乎的,哪里还有思考能力,只随口说:“就是很喜欢啊。” 软糯的回答,勾人得紧。 谢云渡猛地将那纤腰扣于身前,腰腹肌肉紧绷,温度灼人,他捏住那小巧小巴,女孩被迫仰头,承受着男人炙热的吻。 逼仄的空间里,谢云渡背着光,清贵斯文的表象下,因她而染上了欲。 第16章 谢云渡的吻强势而热烈, 姜幼眠被迫仰起头,颈线弧度流畅完美,眼睛里晕出潮热的水汽, 沾湿了眼睫。 男人那滚烫的掌心灼着她的腰肢, 她浑身颤栗,无助迎合, 发出低低的嘤咛。 沉溺春雾 第20节 红润的唇瓣被他含住,起初是缱绻的厮磨, 后又发了狠的抵开唇缝, 似要进一步攻城略地。 这时, 急促的敲门声在狭小空间里响起。 “眠眠,你在里面吗?”是周祁的声音。 打断了暧昧的升温。 姜幼眠气息不稳,双腿早已发了软,她下意识的扯住男人的黑色衬衫, 双颊滚烫绯红, 极力平复着呼吸。 而此刻的谢云渡, 已然恢复了平日里那般清冷斯文模样, 只那性感的薄唇沾了点蜜桃红,那是她唇釉的颜色, 还散发着淡淡的果香。 男人垂眸看一眼被她紧攥住的衬衫, 那小手似乎太过用力,指节泛着白。 他俯身, 低声在她耳边说:“这么紧张?” 姜幼眠觉得有些痒,偏着头闪躲后, 忙伸出食指抵在他唇上。 示意他别出声。 谢云渡眼底噙一抹玩味的笑,英俊的脸庞在灯光下棱角分明,衬衫领带依旧纹丝不乱, 好似刚才那般疯狂的人不是他。 姜幼眠这才清了嗓子,抽出精力去回复门外的周祁:“我在换衣服。” “这礼服好麻烦的,需要点时间。” 周祁似乎很担心她:“怎么好端端的要换礼服,出什么事了吗?” 虽然是和魏敏柒有过冲突,但姜幼眠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只说:“没什么,不小心被树枝刮破了裙纱,别担心。” “你去下面等我吧。” 周祁犹豫了几秒钟,失落的应到:“那好吧。” 听见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姜幼眠这才下意识的去看谢云渡。 对上男人戏谑的目光,她心虚得不行。 “姜小姐说起谎话来真是得心应手。”他语气淡然,握住她的手指,把玩似的捏了捏,眸色清冷。 姜幼眠兀自往侧边移一步,秀眉不满的蹙起:“那我该怎么说。” “万一被别人知道你在里面,那……” “怕什么。”谢云渡嗓音低沉,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我又不是见不得光,还能怕人看?” 听他这么一说,姜幼眠突然觉得自己太蠢了。 她接近谢云渡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别人知道嘛。 那些攀权附势的,一旦知道她和谢云渡有关系,那姜家的门槛儿不得被踏破了。 什么合作、投资商,根本就不用愁了。 可是,这孤男寡女的,又面对周祁,她总觉得怪怪的。 像是在……偷情。 唉,还是道德感太重了。 姜幼眠不太敢看他,像犯了错的小孩子,及时低头:“我刚才太紧张了嘛,毕竟我和周祁还有婚约。” 她是故意的。 刻意在谢云渡面前提婚约,如果他想要她的话,自会帮她摆平婚约的事。 可姜幼眠终究是低估了这位谢先生。 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至于她和周祁的婚约,在谢云渡眼里不过是形同虚设。 一个破婚约而已。 见谢云渡不再说话,姜幼眠抿了抿唇,红唇上似乎还带着疯狂之后的余温。 “我去换衣服了。”她抱着礼服,小心翼翼拉上帘子。 可是身上这件礼服太复杂了。 背后的薄纱绑带怎么都解不开。 姜幼眠苦着脸,虽然觉得很尴尬,但还是决定求助帘外的男人。 “谢云渡,我解不开~” 一如既往,拖着撒娇般的软语,带着点哭腔和小孩子的稚气。 谢云渡眉头微动。 到底是年纪不大,遇到这么点小困难就可怜巴巴的。 墨绿色的帘子被拉开,更多的光线照射进来,映照出镜子里那张清纯的美人脸。 谢云渡高大颀长的身子立在女孩儿身后。 镜子里的小姑娘长了张极致清纯绝色的脸,身形纤瘦,偏生腰臀曲线妖娆妩媚,像暗夜里专噬人心魄的妖精。 礼服抹胸处立体的玫瑰刺绣托起饱满弧度,仅那露出的少许肌肤,便可见白如玉瓷。 姜幼眠见他未动。 她噘嘴求他:“后面的丝带解不开,请谢先生帮帮我。” 谢云渡垂眸,视线落在女孩儿的后背。橘色灯光打在她雪白的肌肤上,那蝴蝶骨随着动作浮动,像是下一秒便要翩跹而舞。 男人微凉的指尖拾起薄薄的白色丝带,不疾不徐地去解那缠绕的结。 丝带与裙纱的材质相同,随着他指尖的动作漂浮,落在女孩儿漂亮的脊背上。 纯洁的白,衬得她那肌肤如粉如琢。 原是只能容纳一个人的隔间,现如今进了两人。 而谢云渡的身材实在高大,帘子被全部拉开,却依旧显得拥挤逼仄。 姜幼眠透过镜子,见他低着头,高大的身子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男人缓缓俯下身子,温热的触感透过薄纱传来,细细麻麻。 湿热柔软的感觉,与刚才吻她时一模一样。 压抑克制。 “好了。”谢云渡嗓音低哑,颈间喉结轻滚,垂眸看一眼手里的纯白丝带,嘴角轻勾:“这就算是姜小姐的谢礼了。” 姜幼眠转眸看去。 男人正慢条斯理的将那白色丝带卷成规整模样,随后将它放入前胸的西装暗袋。 谢云渡要这个作什么。 怎么感觉有点……羞耻。 明明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觉得有些燥,轻舔下唇,脸颊通红地说:“谢谢。” 慈善晚会迎来重要的拍卖环节。 周祁却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往二楼看看,直到耐心快要磨尽,才见姜幼眠下来。 她换了件酒红色丝绒抹胸小短裙,俏皮又妩媚。 “眠眠。”周祁喊了声,示意她坐他旁边。 “拍卖已经开始了,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周祁这个人,虽然死脑筋,但在追女孩儿这件事上,还是挺大方的,至少比那些铁公鸡强。 不过,姜幼眠不太感兴趣。 她也不会要他的东西。 谢云渡作为这场慈善晚会最重要的嘉宾,也是姗姗来迟。 主办方的人见这位谢先生出现,忙不迭的引他去到前排的主位。 可谢云渡神色恹恹,没什么兴致。 刚上的拍品是枚粉钻项链,来自澳大利亚,起拍价1.5个亿。 艳彩色的粉钻极稀有,晶莹剔透,充满活力,如阿盖尔玫瑰,倒是衬她。 谢云渡淡然回眸,看一眼后侧方正在打呵欠的女孩儿。 他吩咐秦南几句,随后起身离开。 这位谢先生行事向来随心所欲,即使是第一个离场的,也无人敢说半分。 姜幼眠有点困了。 因为这漫长的拍卖着实太无聊了。 无非就看几件宝贝,听几个数字,对她这种不太懂行的人来说,还没电视剧有意思。 周祁见她好像困了,温声安抚道:“再坚持会儿,现在离场不太好。” 还未等姜幼眠说话,他手机就响了。 是美国那边打来的电话。 项目有新进展,但对方行程紧张,需要他尽快过去洽谈。 姜幼眠坐在他旁边,听了个大概。 周祁神色歉然,支支吾吾的开口:“对不起啊眠眠我……” “没关系你去吧,工作要紧。”她本来也不需要他陪着。 周祁点点头,又不放心的叮嘱她:“那你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 对于不感兴趣的事,姜幼眠自然也没多少耐心。 待周祁走后没多久,她便拎着小包出来了。 举办宴会的位置离家有些远,她解了手机锁,正准备给钟叔打电话,却收到了谢云渡的消息:“停车场。” 沉溺春雾 第21节 虽然仅短短三个字,但却让姜幼眠瞬间来了精神。 不消片刻,穿红色丝绒小短裙的女孩儿爬上劳斯莱斯后座,语气俏皮娇嗲:“你出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呀~” 这位谢先生在众人的注目下早早离了场,没想到竟还等着她。 此时的谢云渡靠坐在真皮椅上,西裤笔挺,双腿慵懒交叠,他修长的指节漫不经心的勾住领带结,指尖向下滑过,那红色暗纹领带结扣松散的悬在黑色衬衫前,金属领带夹也随之落入掌心。 在暗灯下,男人这张棱角分明的脸神色淡漠,不似人前那般衣冠楚楚,禁欲斯文。 更多的是倦懒、散漫。 他垂着眼,嗓音低沉:“姜小姐有男伴作陪,不方便。” 闻言,姜幼眠抿嘴一笑,单手撑着座椅,倏地靠近他,盯着男人冷白的俊脸,她眼睫一眨不眨,似想要从这张脸上看出点异样情绪。 “更衣室才提过一回,现在又提,谢先生的醋意可真大。” 谢云渡掀开眼帘看她。 女孩儿笑意岑岑,皮肤肌理似初雪纷落,光晕下,可见细小绒毛,没有半点瑕疵。 这小东西,有这么开心吗。 他伸出手,捏捏那鹅蛋小脸。 沉声说:“坐好。” 姜幼眠吃痛的捂着脸颊,眼泪汪汪的控诉他:“谢先生怎么欺负人呀。” 她装作很痛的样子,理所应当的开口要补偿:“没有一个亲亲哄不好。” 谢云渡斜睨她一眼。 惯会折磨人的小东西。 似乎并不打算理会她的无理要求,男人从身侧捞起个礼物盒,递给她。 “魏二给的,看看。” 姜幼眠接过去,这礼盒出奇的重,她不明所以地拆开上面的丝带,揭开盒子,里面赫然躺着几十根金条。 “这、这……” “魏老板是要买我的命吗?” 这么多金条,少说也得上百万了。 虽生于豪门,但姜幼眠还真就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金条,只在电视剧里的不法交易中见过,谁一次性带这么多金条出门啊。 不过金子好呀,保值。 这位魏老板,真是接地气。 其实魏延鹤也不是故意接地气的。 他也细想过送其他礼物,比如车、房、名贵首饰之类的,但这些东西都太私人了。 怕惹某人不高兴。 所以深思熟虑之下,才送了最稳妥的。 “瞎说什么。”谢云渡音色清冷,见她一副财迷样,顿觉好笑:“很喜欢?” 这种时候,姜幼眠也不装了。 抱着那盒子,笑得傻傻的:“喜欢。” “可是有点太贵重了。” 她能猜到魏延鹤为什么要给她送礼,但她不过是小伤而已,跟摔了跤擦破皮一样,一点疤都没有,哪能收他这么贵重的礼。 “这算什么贵重。” 谢云渡帮她把盒子盖好,似是看不上这点东西,语气极淡:“他给你什么你就收着,要是不喜欢了,再让他送些别的。” 听听,这是人话嘛。 简直壕无人性。 感情这金条是拿给她玩的。 玩腻了,再换一样。 不过…… 姜幼眠捏住男人的衬衫一角,漂亮大眼望着他,一派乖巧模样,嗓音甜溺:“谢谢你,我好开心啊。” 要不是谢云渡,那位魏老板怎么可能给她送礼。 大开银粟居的方便之门就已经给足她面子了。 谢云渡没想到这小孩竟这么容易被满足。 几根金条就乐得摇尾巴了。 他乐此不彼的掐上她脸颊软肉,软软的,手感颇好。 “没出息的东西。” “哎呀,疼~”她又娇声娇气的喊疼,吸了吸鼻子,装柔弱可怜样勾他:“这回要亲两下才能好了。” 谢云渡清隽的眉梢微挑,大手揽过女孩儿细腰,将她搂坐在腿上,那红丝绒蓬蓬裙摆散开,男人的黑色西裤被遮挡了大半。 小姑娘晃着雪白纤细的腿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扣住后颈。 男人的吻,落在她唇上。 却比在更衣室克制了许多。 只轻触几分,又快速离去,而后,慢条斯理亲吻她绯红的脸颊。 清淡的木质檀香沾染了情欲的味道,最是让人沉沦。 或许是碍于还有司机在场,这样的亲吻并未持续多久。 他垂着眼,眼底情欲渐退,单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轻抚她凌乱的发丝,温柔而贴心。 姜幼眠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接吻是什么感觉,但和谢云渡这样的男人接吻,感觉还不错。 他应该是个顶好的情人。 下一瞬,一条冰凉的粉钻项链出现在她手中。 就在姜幼眠惊讶之际,谢云渡抵着她的额头,嗓音磁沉:“请问姜小姐,现在哄好了吗?” 月光洒向车内,落在男人清辉般冷然的侧脸,镀上了温柔的色彩。 第17章 男人编织出温柔的梦网, 似要诱着她沉溺。 只是下一秒,谢云渡便放开了她,身子后仰, 懒散的靠在椅背上, 眉眼清冷如初。 姜幼眠在这温柔的陷阱中及时回神,视线落在那粉钻上, 熠熠光彩夺目,是难得的珍品。 她刚才也在拍卖现场, 知道这玩意儿的价格, 可比刚才那箱金条贵重多了。 姜幼眠蜷着手指, 坐在男人修长的腿上,细白小腿儿轻晃两下,水润红唇饱满迤逦:“谢先生哄人的手段真不一般。” 这钻石要是拿去卖了,应该也够姜家支撑一段时间了。 但也只是想想, 这东西既送给了她, 要真卖出去, 必然是会惹谢云渡不高兴的。 见她这小嘴伶俐的模样, 谢云渡只懒懒挑了眉,并未说话。 好歹是出身名门, 姜幼眠到底还是有些矜持在的, 她迟疑的挪挪唇:“可是太昂贵了。” 她装作羞涩难为情的模样,耷拉着脑袋嘟囔:“我受之有愧。” 谢云渡眸光清浅的看她, 哪里不知道她是在演。 修长手指不紧不慢的摩挲着女孩儿的脸颊,稚嫩柔软, 他嗓音沉沉,听不出喜怒。 “很衬你。” 她本就如皎月璀璨,这钻石不过是衬她光芒的星辰。 姜幼眠也不矫情, 琥珀般的眼珠转了转,嗓音甜甜的奉承他:“还是谢先生有眼光。” 谢云渡似乎被她这狗腿的模样取悦到了,眼底划过戏谑的笑,缓缓起身,垂首在她耳边低语:“我也收了姜小姐的东西,这叫礼尚往来。” 姜幼眠瞬间涨红了脸。 下意识去看男人的西装口袋。 剪裁得体的黑色定制西装外套,虽看不出异样,但那胸前的暗袋里,好像还整齐叠放着她用过的丝带。 原本是绑在腰上的。 旖旎的气氛被电话声打断,是钟正打来的。 姜幼眠从男人腿上下来,整理裙摆后点了接听。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小姐,老爷子病了,您得尽快回来一趟。” 姜老爷子如今快七十了。 每天都要忙到很晚,劳心劳力,身子是迟早扛不住的。 姜幼眠赶回老宅时爷爷已经吃了药睡下了。 钟正面色凝重:“医生刚走,说老爷子本来有高血压,再加上操劳过度,心血管条件本就差,不能再这样下去,需好好养着。” “您得劝劝他,身体要紧。” 工作上的事,姜幼眠不懂,的确也帮不上什么忙。 最近几天她都留在老宅,照顾老爷子的饮食起居。 这天下午。 姜老爷子被姜幼眠监督着喝完中药,似乎是觉得被人管着太别扭,没好气地说:“你也别成天守着我一个糟老头了,自己找点事做,你那舞团不忙啦?” 沉溺春雾 第22节 姜幼眠收了药碗,觉得这小老头怪好笑的,天天赶她走。 “我在家也能练舞,您就别操心啦。” 这时,佣人小跑着过来说,谢先生让人送来一尊翡翠摆件。 姜老爷子脸色不太好看,吩咐人把东西拿进来。 那是一尊顶级冰种翡翠雕刻而成的仙女摆件。 晶体清澈如冻结的寒冰,自然光线穿透时泛起朦胧光晕,雕刻也独具匠心,那裙裾层叠翻卷,褶皱间暗藏流水纹理,仙女腰肢微倾,手臂舒展如垂柳,裙下隐约露出纤巧素足,似在起舞。 这摆件雕刻的衣裙和舞姿……看着有些熟悉。 姜幼眠秀眉紧蹙,好像是她之前跳过的某支舞。 大概是巧合了。 不过这翡翠确实好看,她很喜欢。 可姜老爷子却没闲心欣赏了。 这尊翡翠价值连城,雕刻的形象也与眠眠相似。 谢姜两家几乎没有交情。 他浸淫商场几十年,又怎会猜不到谢云渡送这翡翠的缘由。 老爷子坐在椅子上,盯着她,神色严肃的开口:“这就是你说的法子?” 姜幼眠杵在那儿,埋着头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她知道这翡翠一旦送来姜家,爷爷定然会痛骂她,说不定还要挨顿打。 “胡闹!” “他谢云渡是什么人,是你我能招惹的吗?” “我平日里教给你的那些道理,都到狗肚子里去啦?” “你想借他的手救姜家,那你有没有想过,人家凭什么要帮你?” “你若真把自己搭进去了,他谢云渡会同你结婚吗?” 姜老爷子猛咳嗽几声,又语重心长的说:“谢家那样的门第,咱们姜家连边都碰不到,更别说联姻了,你年纪小不懂事,及时回头还来得及。” 姜幼眠咬着唇,面色淡然,“还没到那一步,况且,我也没想过要跟他结婚。” 男欢女爱,各取所需罢了。 姜老爷子听见她这话就更生气了。 “自作聪明,你觉得你能全身而退吗?” “马上把东西给人退回去,以后都不准再见他。” 他一手带大的姑娘,怎么可能由着她任性,拿自己的青春和幸福去赌。 谢云渡那样的人……这傻姑娘不过是羊入虎口,哪玩得过他。 如今只是派人送点东西,想来还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该及时止损。 否则,后面想要抽身就难了。 姜幼眠双拳紧握,长长的指甲几乎要陷入掌心,她扬起脸,倔着性子说:“我不退。” “砰”的一声,青瓷茶碗被老爷子狠狠摔在地上,碎片零落一地,他脸色涨红,被气得不轻。 “好,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我的话也不听了。” “拿着你的东西给我滚。” 这是姜幼眠近二十年里,第一次见爷爷发这么大的火。 老爷子学识渊博,平日里就算再生气,也会耐着性子同她讲道理,更不会让她滚。 姜幼眠又怎会不懂。 爷爷是为她好。 什么样的人,就该做什么样的事。 可是已经到这一步了,要让她放弃,怎么可能呢。 现在,好像已经不仅仅是因为姜家了。 离开老宅的时候,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姜幼眠到底还是没有把那尊翡翠摆件拿走。 钟正说要送她,被姜老爷子骂了一顿,只偷偷给她拿了把伞。 “小姐,您别怨老爷子,他都是为你好,现在在气头上,等气消了,就过去了。” “我知道。”姜幼眠强撑着笑意,打开伞,走进雨幕里。 夏日的雨水多,又来得急,风一吹,那豆大的雨滴直往身上打。 她穿一件素白连衣裙,裙摆已经被雨水打湿了。 街道上,积水逐渐多了起来。 来往车辆开得急,唰啦一声,淌过泥水,疾驰而去。 心里有什么东西压着,闷闷的,和这阴郁的天气无差。 鼻尖酸涩,姜幼眠偏过头,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强忍着心底的难过。 挨顿骂而已,她才不要哭。 几分钟后,劳斯莱斯在她身侧缓缓停下。 秦南扯着嗓门,声音穿过雨幕:“姜小姐,先生请你上车。” 姜幼眠顿觉得有些好笑。 老天爷也是挺会开玩笑的,她前脚才因为他挨了骂,后脚就来了。 她撑着伞走近,透过车窗,能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谢云渡穿一件黑色衬衫,没系领带,随意慵懒,鼻梁上架了副金丝边眼镜,他面前的电脑屏幕还亮着,似是在处理工作。 车窗降下,她朝他倩然一笑,“抱歉谢先生,我就不上来打扰你工作啦。” 她今天已经很不高兴了。 何况她这一身狼狈,不想再惹得他不快。 只是这一拒绝,恐怕以后得花些心思才能弥补回来了。 谢云渡的视线从电脑上移开,落在她那张强颜欢笑的脸上,他没说话,只深深看着她,那眼神炙热,意味不明。 姜幼眠以为自己在他面前能全然伪装,但她低估了这个男人的气场和洞察力。 每次都被看得心虚又紧张。 须臾,他收回视线,示意司机开车。 看着劳斯莱斯逐渐远去,姜幼眠却突然觉得有些失落。 像在期待什么,又落了空。 堂堂谢先生,这世上恐怕没人舍得拒绝他吧。 姜幼眠自认为不是个容易内耗的人,收起心里那点失落,她瘪瘪嘴,提起裙摆慢慢往前走。 她穿的平底小凉鞋,垂眸盯准脚下的水坑,啪,一脚踩下去,那水花四溅,怪解压的。 只是裙子又遭了殃。 不管了,反正脏都脏了。 雨势渐小,她踩着小水坑,乐此不疲,一个人傻乐呵。 “姜小姐惯会给自己找乐子。” 磁沉悦耳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含戏谑笑意。 姜幼眠脚步微顿,心跳似漏了半拍。 她终于知道刚才在期待什么了。 谢云渡撑一把黑色雨伞,修长的身影立在路灯下,冷峻轮廓被柔光虚化,灯光坠入他眼底,似浮沉着碎金般的暖意。 她脸上绽开孩童般的笑,仿若水中涟漪直荡微翘的嘴角,神色懵懂,装作不解:“谢先生怎么又回来了?” 昏黄路灯穿透雨帘,男人静立在那儿,几缕湿发垂落在额前,颈间喉结轻滚。 他温柔地问:“喜欢那尊翡翠吗?” 姜幼眠偏头一笑,眼睛里噙着光,掷地有声的答:“喜欢。” 这次,不是撒谎。 也没有演。 谢云渡朝她走近,握伞的指节如玉,青筋在冷白皮肤下蜿蜒,视线几乎凝在她身上。 沉沉低语穿透夜幕,携满温柔诱惑:“那姜小姐,愿意来我身边么?” 第18章 雨和风都停了。 姜幼眠提着她那沾了泥的裙摆, 狼狈的跟在谢云渡身后。 在今天之前,她并未想过谢云渡会对她说那句话。 “愿意来我身边么?” 像是心仪已久的大公司老板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这脑袋瓜子都还没转明白呢, 就跟着谢云渡回了碧水华庭。 沉溺春雾 第23节 进了浴室, 姜幼眠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糟糟的, 裙子又湿又脏,实在不太好看。 她在这位谢先生面前的小仙女形象估计也丢了。 待洗完澡, 贴心的佣人送来崭新的衣服和鞋子。 紫色油画般晕染的吊带连衣裙, 款式和材质都属上乘, 尺码竟也合适。 真是细心。 姜幼眠下楼的时候,见谢云渡正坐在沙发上喝茶,面前的ipad上是她看不懂的英文文件。 他换了白衬衫和西裤,干净工整, 衬衫袖子卷至小臂, 露出手腕上的银色表带, 鼻梁上架一副金丝边眼镜, 成熟斯文的模样,像是影视剧里最受欢迎的禁欲系大学教授。 察觉到她的靠近, 谢云渡放下手里的茶杯, 淡声说:“把姜茶喝了。” 姜幼眠双手捧着杯子,试探性地轻抿一小口。 这姜茶有些甜, 倒不像普通的姜茶那般辛辣,她这才大口喝起来。 谢云渡想不通, 为什么她喝水也能这么有趣。 小姑娘先是伸出粉嫩的舌尖,轻轻舔了舔杯沿,像是试探。 待嘴唇抿住杯口时, 两颊鼓鼓的,每喝一口,喉间便发出细小的吞咽声,许是喝得急了,被呛到咳嗽两声,眼角泛起泪花,睫毛上颤巍巍的挂着小水珠。 “唔。”姜幼眠倏地抬眸,茫然的眼神看向他,“喝完了。” 乖得要命。 谢云渡眸色微动,依旧是那清冷俊逸的模样,沉声说:“自己玩会儿,晚餐很快就好。” 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 姜幼眠点头,很自觉地缩在沙发上玩手机,不去打扰他。 谢云渡喜静,平日里在家也习惯了独处。 佣人们都是有眼力劲儿的,除了日常必须,都默默干活,不会来打扰。 整栋别墅特别安静。 安静得让人想睡觉。 洗完澡浑身轻松,一个人玩着又无聊,姜幼眠刷了会儿视频就开始打瞌睡。 她拿了个小抱枕抱在怀里,眼皮子终究是撑不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负责餐饮的佣人轻手轻脚的走过来,扫一眼睡着了的姜幼眠,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先生,晚餐……” 话还未说完,就被谢云渡打断了。 男人神色清冷,示意她出去。 随后,他不紧不慢的起身,来到沙发一侧。 浅灰色的意大利真皮沙发宽而柔软,女孩儿蜷在沙发深处,发丝散乱的铺在靠垫上。 月光洒在紫色裙摆上,镀上一层淡淡的柔光,像绽放到极致的鸢尾花。 她脸颊透出淡粉色,唇瓣无意识的微微张开,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纤薄的肩头随着呼吸起伏,一双素足露在裙摆之外,脚趾可爱的蜷着,怀里还紧紧抱着个抱枕。 谢云渡本是个怕麻烦的人。 觉得这世间无聊得紧,没什么意思。 偏这时候,想逗逗她。 他俯下身子,缓缓将小姑娘怀里的抱枕抽去。 察觉到怀里的东西被抽走,她蹙眉咕哝一声,似是不满,小手胡乱一抓,将男人的手臂抱在怀里。 滑嫩的脸蛋紧贴着温热手臂,满足的蹭了蹭,显然是找到了合适的替代品。 谢云渡眼底划过一丝无奈的笑,曲腿坐在她身侧。 可她睡得太香了。 让人忍不住的想欺负。 姜幼眠似有察觉,悠悠然从美梦中转醒,睡眼朦胧,对上男人那双沉静的眸,瞌睡瞬间醒了大半。 又急忙放开他的手。 刚睡醒的声音有点哑,带着倦意:“你、你怎么不叫我呀。” 她睁着那双迷蒙的大眼看他,无意识的轻舔下唇,微缩了下脚,摩擦着沙发,发出窸窣的响声。 谢云渡伸出手,微凉的手指摩挲着女孩儿淡绯色的脸颊,沿着下颌向上,似在临摹骨骼走向,镜片后的眼睛晦暗不明。 姜幼眠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戴眼镜的他。 清贵斯文,又高深莫测,让人更看不透了。 “休息好了吗?”他声线磁沉,带着细小的颗粒感,极为绅士的询问,眼中却是不加掩饰的翻涌欲念。 姜幼眠点头。 “那就好。” 男人话音一落,俯身贴近,寒洌的唇覆上来,慢条斯理,不轻不重地碾过女孩儿的唇瓣,似每一寸都不想放过。 冰凉的镜框骤然贴上她不断升温的脸颊,激得她阵阵颤栗,喉咙深处溢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呜咽。 谢云渡短暂的松开那樱唇,大发慈悲的给她喘息的机会。 大掌揽过女孩儿的腰,将人抱进怀里,亲了亲她的唇角,诱哄着:“乖,帮我把眼镜取下来。” 姜幼眠不敢去看镜片后那双极具侵略性的眸子。 她手指微颤,勾住镜架,须臾,那镜架无声从他挺直的鼻梁上滑脱,落在沙发角落里,无人在意。 理性的禁锢彻底被撕开。 男人气息陡然滚烫,扣着她腰的手猛然收紧,灼热的吻如燎原之火,急促的落下,颈侧、耳垂,蓦的,唇瓣被抵开,勾着那柔软小舌缠绵。 姜幼眠无助的攀着谢云渡的脖颈,紧贴着他炙热的胸膛,周遭是仿佛弥漫着浓烈的檀木麝香,引着人一步步沉溺。 月色清辉洒落在窗前,皎洁光晕,拖曳出欢爱的痕迹。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似终于餍足,薄唇退开半分,黑如浓墨的眼睛凝着她,小姑娘原就饱满的唇瓣有些肿,泪眼迷离,好不可怜。 谢云渡伸出手指,轻拭她那殷红的唇,拖着懒懒的语调,好似在自喃:“怎么就肿了。” 明明也没用力。 真是个娇娃娃。 姜幼眠脑袋晕乎乎的,现在还处于缺氧状态,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嗓音却是软软的:“谢先生不能再这么欺负人了。” 明明是控诉,但这娇软的嗓音和语气,听着却像是撒娇。 谢云渡眸色渐深,喉间溢出声轻笑,捏着她的下巴,再度贴上那柔软的唇,食髓知味般的,侵略厮磨。 片刻后,他放开气喘吁吁的她。 男人眼底逐渐恢复清朗,清冷英俊的脸上不带半点欲色,又绅士地替她整理凌乱的发丝和裙摆。 姜幼眠整个身子发软,陷在舒适的沙发里不想动。 倒也乐得被他伺候。 “谢云渡,你好讨厌啊。” 这男人,接个吻都像是要搞死她。 真是恐怖。 谢云渡似乎并不把这话放在心上,小孩子被欺负了,有点脾气很正常。 他蹲下身捡起那双被她踢到角落里的拖鞋,垂着眼帘,语气很淡:“伸脚。” 姜幼眠愣了一瞬。 这位谢先生竟还会屈尊给她穿鞋。 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她乖乖把脚伸出去,纤细的脚腕被男人握住,素脚被迫钻进那双拖鞋里。 吃饭的时候,谢云渡接了个电话。 他要去趟港城,今晚的飞机,派了司机送姜幼眠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夏如宜打了电话过来,语气激动又不可思议:“眠眠,你看八卦新闻了吗?” “那些新闻说谢云渡谢先生给姜家送了尊超大的翡翠,那翡翠还是按你的模样雕刻的,还有还有,他花巨资让人拍下的那颗粉钻,也是送给了你。” “是真的吗?” 姜幼眠语气平淡的说:“我看看。” 她随机点开条娱乐新闻,上面的标题赫然是——谢姜两家好事将近? 内容大致和夏如宜说的差不多,还配了翡翠和钻石的图。 动作倒挺快。 夏如宜在电话那头替她着急:“啊?你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那就是媒体造谣咯,他们怎么敢的,敢造谢家的谣。” 姜幼眠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些消息就是她泄出去的啊,还花了些钱。 因为怕得罪谢家,几乎所有的大媒体都不敢接,所以她只找了几个不靠谱的娱媒,真真假假,让大众自己去揣测。 怕夏如宜担心,姜幼眠安抚她说:“我是知道一些,我和谢云渡……反正不是媒体说的那样。你别担心,都是些不入流的八卦媒体,热度很快就下来了。” 可这热度终究没下来。 也超出了姜幼眠的预料。 像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沉溺春雾 第24节 短短两天时间,这事儿就在京市上流圈传开了。 钟正来电说,几个之前想要撤资的老总,突然又改了主意,决定继续与姜氏合作。姜氏的股票也在慢慢回涨。 但毕竟只是不靠谱的花边新闻,绝大多数清醒的人还是选择继续观望。 能有这个效果,姜幼眠是满意了。 拯救姜氏仅靠花边新闻肯定是不可能的。 她有耐心,可以慢慢来。 不过……前提是不能让那位谢先生厌烦。 姜幼眠给谢云渡打了个电话,没接,她思索片刻,又发了信息过去。 “谢先生,真的很抱歉,我也是刚知道,给你和谢家添麻烦了。现在的娱乐媒体真是乱来,不知道他们在哪找的照片,真就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 “呜呜呜……你别生气啊。” 她又点了好几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包发过去,以此证明自己的无辜和不知情。 第19章 由谢云渡坐镇的这场会议开到凌晨。 散会时, 参会高层们累得够呛,走路都是轻飘飘的。 凌晨三点的港城,褪尽了白昼的喧嚣, 只余下浓稠如墨的寂静。 人行道上, 宿醉的三两人群跌跌撞撞,低吼着满嘴胡话在楼宇间碰撞、回荡, 最后再隐没于街道拐角。 秦南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困意来袭, 他不自主的打了个呵欠, 又赶紧晃了晃头, 强打起精神来。 “先生,民贸的张总来电,说想同您约个时间见面。” 谢云渡有些疲惫的扯松领带,懒散的靠在椅背上看手机, 眼皮都没抬:“拒了, 没时间。” 他不想沾这些麻烦人和麻烦事。 无聊且浪费时间。 旁边的街道有出租车疾驰而过, 蹿入不远处的老街居民楼, 猩红的尾灯在夜幕下渐暗。 谢云渡倦懒的捏了捏鼻骨,目光落在姜幼眠发来的几条消息上。 她倒是很会装无辜。 表情包真丑。 还孜孜不倦的发这么多。 浓厚倦意仿佛在这一刻被驱散。 谢云渡瞥一眼窗外夜色, 眉眼清冷:“让那些媒体把稿子都撤了。” 差不多了。 引诱小孩的糖果, 不能一次性给太多。 秦南听见这话,先是愣了一瞬, 随后才反应过来,“好的, 先生。” 可能谢云渡那边工作太忙,姜幼眠第二天起床才看到他的回复,只四个字“不用担心”。 极具温柔的大格局。 大抵是没往心里去。 也是, 他这样的身份,估计每年应该都有很多人想着法子和他攀上关系。 这样的娱乐新闻,自然是无关紧要。 他的态度,让姜幼眠松了一大口气。 京大的考试周如期来临。 学生们都忙着恶补知识、挑灯夜读,姜幼眠也不例外,但好在他们专业没几门理论,不需要死记硬背。 上午,她刚考完古典舞身韵,出来时便碰见了夏如宜。 “眠眠,明天就是你生日了,有什么安排吗?” 经夏如宜这一提,姜幼眠才恍然想起,哦对了,明天是她生日。 姜幼眠不喜欢过生日,所以没放在心上。 “没安排呀,估摸着大概是和古典舞历史理论一起过吧,周五就得考呢。” 夏如宜遗憾的叹口气,幽怨的看她:“唉,我就知道~” 姜幼眠这几年都不过生日的,她知道原因,作为朋友,选择尊重的同时,更多的是开导。 “眠眠,咱们不能一直往后看,要向前看,未来时间长着呢,自己活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不要总把自己困在过去。” 姜幼眠笑了一下,挽着夏如宜的胳膊,“好嘞,我尽量。” 夏如宜摇头叹息,劝不动。 和往年一样,她给姜幼眠送了个生日礼物和花。 生日这天,姜老爷子让钟正给姜幼眠打了电话,叫她回老宅吃饭。 姜民康不在,就祖孙俩人。 老爷子因为上次的事儿还在生气。 吃饭的时候依旧板着个脸告诫她:“你别以为在谢家那尝到些甜头就肆无忌惮了,及时抽身,咱们家不需要你一个女娃在外抛头露面。” 语气倒是比之前缓和了不少。 姜幼眠剥了个虾,放进老爷子碗里,语气平淡的说:“您别担心,我有分寸。” 其实她心里哪有什么底。 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好在谢云渡这个人,貌似还不错。 姜老爷子冷哼了声,将训斥的话压下:“算了,今儿就不提这些。” 毕竟是孩子的生日,万一再吵起来不欢而散,大家心里都难受。 “一会儿用过饭,也去看看你母亲。”老爷子提醒她。 姜幼眠点头。 今天天气还算不错,不热不燥,也没乌云压着。 姜幼眠的母亲秦挽是国内有名的古典舞演员,端庄优雅,睿智聪颖,在世时参加过许多重要开幕式的表演,拿过无数金奖,也曾担任过国家歌舞剧院的首席。 在姜幼眠十八岁那年,秦挽因乳腺癌晚期,不治而逝。 那时,外面的人都感叹红颜多薄命。 像秦挽这样为古典舞而生的仙女,人间自是留不住的。 她觉得可笑。 哪里是人间留不住。 而是母亲的心早就死了。 她不想再拖着一具痛苦的躯体和姜民康互相折磨。 姜幼眠捧着一束百合花踏进墓园。 母亲生前最爱百合,孤芳清淑,淡雅独立。 周遭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一两声鸟鸣。 她没想到,会在墓园看见姜民康。 他坐在石阶上,盯着墓碑上的照片,喃喃自语,像是已经来了很久。 直到看见姜幼眠,这才撑着地慢慢站起来,满脸沧桑的说:“我不打扰你们。” 姜幼眠没吭声。 漠视着他离开。 人家都说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她真是搞不懂姜民康了,在外都有家室了,还来装什么深情。 姜幼眠从墓园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在老宅用过晚饭,简单尝了口蛋糕,这个二十一岁生日就算过了。 钟正开车送她回公寓。 姜幼眠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华灯初上,路过京桥,这是京市最繁华的地段,道路拥堵,不少车辆鸣笛长响。 她无聊的看向窗外。 对面的原本滚动着奢侈品广告的led巨幕,此刻映出两道鎏金文字。 “姜小姐,欢迎降临我的世界。” “生日快乐。” 这是…… 姜幼眠的心像突然被什么抓住了一般,酸甜异样的情绪在心窝荡开。 她急忙下了车,跑至江岸,莫名有些紧张,呼吸紧促。 霓虹光影在字体边缘流淌,游客中有人拍照,有人惊呼:“我的妈,这大屏可是一分钟百万啊,都快半个小时了,又是哪位霸总在哄小娇妻啦。” 夜幕下,数千架无人机腾空而起,如星河般汇聚成巨大的生日蛋糕和烛火,旁边跃动着jym三个字母。 是她名字的缩写。 沉溺春雾 第25节 那些无人机又继续列阵,幻化出生日快乐字样,还有她的照片,一张张一幕幕,都是她跳舞时的模样,从小到大都有。 夜风拂过,吹动她柔顺的发丝,也吹动着姜幼眠慌乱的心跳。 是他吧。 数千架无人机需要军方空域特批,气象局实时监测,再加上巨屏,这样的规模和协调难度,短时间内,只有他能办到。 姜幼眠拿出手机,拨通谢云渡的电话。 对面很快就接通了,他那边有些吵,伴着呼呼的风声。 “喜欢吗?”他似猜到了她打电话的目的,问得直接。 是他。 姜幼眠那颗慌乱的心渐渐平息下来,她仰起脸,任晚风吹拂着脸颊,声音脆脆的:“喜欢。” 像是得了漂亮公主裙的小孩。 眼角眉梢都是稚嫩干净的笑。 男人嗓音低沉温柔的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姜幼眠佯装纠结地拖着“嗯”的单音调,几秒后,反问他道:“我想要什么礼物谢先生都可以马上送来吗?” “嗯。” 得到他的允诺,她像是拿了尚方宝剑,仗着自己今天过生日,知道他现在还在港城,却提着无理的要求。 “那如果是……我想见你呢?” 这话,九分真心,一分试探。 她想任性一次,用真心,勾他一回。 姜幼眠声音嗲嗲的,用可爱的语气说:“谢先生可以满足我这小小的生日愿望吗?” 男人低笑了声,沉沉悦耳。 他说:“当然。” 握着手机的指节猛然收紧,像是猜到了什么,姜幼眠下意识的转身。 这一刻,夜空中的无人机突然散开,如烟花般炸裂,化作漫天鎏金星火。 她见谢云渡站在绚烂光影下,背后,是他为她编织的璀璨流星雨。 姜幼眠不喜欢过生日,是因为她十八岁成人礼那天,得知母亲被查出乳腺癌,姜民康的小三和私生女也在那天找上了门。 本该是人生中欢愉无虑的时刻,却在那天,被老天爷打得稀巴烂。 后来她渐渐习惯了一个人,也逐渐淡忘了自己的生日。 她本以为,这个世上,除了爷爷和夏如宜,再不会有人记得她的生日。 偏偏,这位被她蓄意接近的谢先生,竟还能费心为她做这些。 姜幼眠强忍着鼻尖的酸涩,将矜持与假意暂时抛至脑后,直直扑进男人怀里。 她抱着他劲瘦的腰,脸颊贴在他冰凉的衬衫上,像极了在主人身上汲取温暖的小猫,声音甜甜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惊喜。 谢云渡伸出手,搭在她发顶轻揉了揉,“刚才。” 姜幼眠从他怀里抬头,杏眸睁得大大的,眼尾还有些红,拧眉“啊”了声。 惊讶、疑惑。 怎么可能是刚才。 男人嘴角勾起很浅的笑,修长手指轻拭她白皙精致的脸颊。 起了逗她的心思,他佯装无奈:“唉,本打算明天回来的,但刚才听到姜小姐的愿望,又答应了你,自然是马不停蹄的赶回来。” “否则,姜小姐肯定要骂我言而无信。” 第一次听谢云渡讲玩笑话。 姜幼眠被他逗得咯咯直笑,甚至还配合着说:“那谢先生岂不是从天而降,是老天爷给我的礼物?” 谢云渡低头亲吻她微翘的嘴角,眸色沉静的凝着她淡红的眼尾,温柔的应到。 “嗯。” “是你的。” 第20章 原本无精打采的姜幼眠, 因他的出现的确开心了许多。 但她知道,谢云渡才不是独属于她的礼物。 说到底不过是这位谢先生慷慨,愿意说好听的话哄她, 是个合格的……情人。 但谢云渡也没骗她, 确实是刚回来,连晚饭都没吃。 姜幼眠被他哄着去了魏延鹤名下的私房菜馆, 是上次那家。 依旧是熟悉而安静的包厢,桌上的白瓷花瓶里插着新鲜的玫瑰。 姜幼眠在老宅吃过晚饭了, 所以不饿, 只陪着他偶尔喝两口汤。 她将手机放在桌上, 声音开到最小,百无聊赖的滑动着短视频,时不时偷偷抬眸看一眼谢云渡。 到底是出生在顶级豪门的天之骄子,举手投足间尽显世家涵养, 仪态矜贵却不倨傲, 有着让人舒适的松弛感。 不过他对这些菜好像没什么兴趣, 恹恹尝几口, 按部就班,只像是在完成任务。 姜幼眠现在胆子大了许多, 开口笑他:“谢先生今年几岁, 怎么还挑食呢。” 谢云渡放下手中的筷子,慵懒靠着椅背, 不疾不徐的饮了口茶,眼底是戏谑的笑:“二十七岁, 正是挑的年纪。” 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姜幼眠脑子突然宕了机。 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说的不仅仅是挑食。 包厢门被敲响。 餐厅经理推着精致的生日蛋糕进来,恭敬请示:“谢先生,是现在点蜡烛还是?” “放着吧。” 谢云渡看向姜幼眠,绅士询问:“还吃得下蛋糕吗?” 于他而言,这些东西不过是俗套的仪式,没什么意思。 虽然可有可无,但得依小寿星的喜好。 姜幼眠眼珠子转溜两圈,兴致勃勃的说:“当然吃得下。” “我还要许愿呢。” “你得给我戴小皇冠。” 她扬着小脸,语气里是傲娇的强势,壮着胆子指挥他。 下一瞬,就见男人眼睛危险的眯起,似是对这样的越线有些不满。 姜幼眠顿时有点怂,耷拉着脑袋装委屈,声音细细糯糯。 “谢先生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那委屈的模样,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好不可怜。 她惯会用这一招。 谢云渡没说话,随手捞起旁边的银色皇冠,放在她发顶。 姜幼眠嘴角上扬,杏眸闪着熠熠星光,像瞬间被哄好的小孩,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他捏一下她脸颊的软肉,嗓音沉沉:“出息。” 真容易满足。 旁边候着的经理急忙点上蜡烛,姜幼眠闭了眼睛许愿。 昏黄的烛火在蛋糕顶端摇曳,女孩儿的脸庞镀上层暖金色,只见她闭着眼,双手虔诚合十放在近下颌的位置,长睫垂落,嘴角扬起一道甜软的弧度。 谢云渡不信奉神明。 神明垂目,不如资本经纬。 他不理解她的虔诚。 但也愿意陪她玩这场游戏。 姜幼眠刚才说了大话,她哪里还吃得下蛋糕,只尝了口,品了个味道。 回程路上,司机平稳的开着车,秦南坐在副驾驶,手里拿着ipad。 由于吃得撑了有些困,姜幼眠懒洋洋的靠在谢云渡身上,偏过脸去看外头的万家灯火。 谢云渡单手揽着她,垂着眼听秦南汇报工作。 他们说的那些,姜幼眠听不懂,和古典舞历史课一样催眠。 等等! 她腾的坐起身,腰背挺得直直的,看着并不熟悉的路线问:“我们这是去哪?” 谢云渡掀开眼帘看她:“碧水华庭。” “啊~不行的,我明天要考试,得回去复习。” “而且碧水华庭离学校太远了,路上就得一个多小时呢,那就意味着要浪费一小时看书时间。” 看着她小脸紧皱在一起,满脸愁容又如临大敌的模样,谢云渡眉心微蹙。 他无法理解。 一个考试而已,这么紧张,连路程都得计算。 沉溺春雾 第26节 姜幼眠知道像谢先生这样的顶级资本家,是不会明白底层大学生背多分的辛苦的。 更何况他不是在国内读的大学。 她倏地侧过身来,捧着男人的手,眨巴眨巴眼睛,水雾朦胧,祈求般的望着他。 这演技,是越发敷衍了。 谢云渡似笑了声,俯首在她耳边,语气里是危险的暧昧:“那……去你那儿。” 姜幼眠:“……”啊?! 活了整整二十一年,这是姜幼眠第一次带男人回家。 元宝听见开门声,兴奋的摇着小尾巴,眼巴巴地在门口望着,等着下一秒扑进主人怀里。 嗅到陌生人的气息,它呜咽一声,有点怕怕的垂下脑袋,怂怂的不敢上前了。 姜幼眠蹲下身,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冲谢云渡说:“它叫元宝,平时挺活泼的,但好像有点怕你。” 谢云渡单手插进西装裤兜里,倚在门边:“嗯,跟你一样。” 姜幼眠被他说得有点心虚。 的确,她怕谢云渡,因为到目前为止,她对这个男人,除了家世以外,一无所知。 更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其实很正常,任何人对于未知,都是畏惧的。 姜幼眠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翻箱倒柜给他找了双新拖鞋,中气很足的说:“我、我才不怕你呢。” 谢云渡看着她翻出来的拖鞋,神色渐暗,语气里听不出多少情绪:“姜小姐倒是准备得挺充分。” 姜幼眠哪里听不出这话的意思。 她上前两步,双手环住男人的腰,咧着嘴冲他笑,甜得溺人。 “我对谢先生蓄谋已久,特意给你准备的呢,没有别的男人。” 才不是。 哄他开心而已。 这房子是母亲在世时买的,也住过些时间,之所以备男士拖鞋,自然是为了姜民康。 可姜民康那时忙着照顾小三一家,根本就没来过。 她不愿意提这个晦气的名字。 谢云渡自然没那么傻。 呵,什么蓄谋已久。 不过这小玩意儿倒是不笨,知道编些谎话来哄他。 他居高临下的看她,眸色淡淡,伸手捏她小巧的鼻子:“巧言令色。” 姜幼眠被他捏得不舒服,难受的嗯了声,从他怀里溜了出去。 谢云渡没再逗她。 环顾四周,这小公寓虽不大,但五脏俱全,布置挺温馨,位置也不错,是用了心的。 他还以为,姜家不会养女儿。 姜幼眠有些愁了。 这房子统共就俩房间,客卧被她用来放杂物和衣服了,如果谢云渡今晚要留宿的话,那就意味着…… 她这个人还是胆儿小的。 孤男寡女,多少有点不适应。 谢云渡坐在沙发上,西裤包裹的长腿随意屈着,见她若有所思,他眉梢上扬,把人抱进怀里。 姜幼眠惊呼了声,怕掉下去,一只手抓住他的衬衫,语带埋怨:“你怎么突然抱我。” 他喜欢这样的姿势。 面对面的,强迫她坐在自己腿上。 这样更能轻易掌控她的一切。 他能随时看清她脸上细微的表情,感知她腰肢的微颤。 谢云渡将她扣在怀里,低头去亲女孩儿那绯红的耳梢,灼热气息刺激着耳周敏感的神经,刹那间,变得通红。 姜幼眠瑟缩了下身子,想要逃。 细腰却被她摁住,抵着。 那是绝对的危险区域,她呼吸一滞,不敢乱动。 男人细密的吻落在她饱满的唇畔,哑声问她:“请问蓄谋已久的姜小姐,准备安排客人睡哪个房间?” 姜幼眠紧抿着唇不敢说话。 她脑子已经不清醒了,哪还有什么思考能力,颤巍巍的伸出手随便一指,算是告诉他方向。 谢云渡自是没那么好糊弄。 他抵着她的额头,似眉眼有笑,那嗓音是惑人的低磁:“带我去。” 面对这张英俊的脸和极具诱惑的声音,大概没有人能拒绝。 未等她开口,谢云渡便已抱着她起了身。 姜幼眠下意识环住他。 那张清纯小脸红得不像话。 谢云渡见她细白的小手乖乖搂住自己的肩颈,神色乖巧,他眸色渐暗,把人抵在墙上。 勾着她亲吻。 他的吻毫无章法,不像刚才的浅尝辄止,撬开她紧闭的唇,却未更进一步,只缓慢厮磨。 姜幼眠觉得有点难受,像要渴死的鱼,想要挣扎,又被禁锢,动弹不得。 她呜咽着推拒,却听他声音沙哑的诱哄:“乖,叫我名字。” 不得不承认,此刻的谢云渡,像是勾人摄魄的男妖精。 她好像快要溺死在他的温柔里了。 姜幼眠泪眼朦胧,红唇微张,娇声唤他:“谢云渡~” 本就婉转动听的声音,沾了欲,就更勾人了。 谢云渡低头含住她的唇,轻触那娇软舌尖,待她尝到甜头,又猛然收回。 他像是在捉弄她。 姜幼眠羞赧地蹬了小腿,伸手去拽他整洁的衬衫,仰头咬住男人那凸起的喉结。 倒也没真用力。 但她清楚的听见,他的喉间发出声性感的低喘。 她得了逞,想故计再施,却被男人几近暴戾的含住唇瓣,他不再戏弄她,那吻,如燎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 身后的墙壁冰凉,刺激着皮肤神经,让人保持一丝理智。 男人灼热的气息,却要将她带入深渊。 片刻后,他短暂的松开,手指摩挲着她殷红的唇,眸色深沉。 “喜欢我这么吻你吗?” 面对她,他有的是耐心。 诱着她说出他想听的一切。 姜幼眠不敢与他对视,因为谢云渡那几乎要将她揉碎的眼神,骇人至极。 仿佛她说一个不字,下一秒,就得接受更磨人的惩罚。 第21章 姜幼眠视线转向一侧, 绯红的小脸顺势埋入男人颈窝,清冽的淡香令她似沉溺深海,不敢将这羞赧曝在光影之下。 “喜欢的。” 这答案, 自然也是从了心。 谢云渡抱着她进屋, 俯身将她抵在床上深吻。 他大肆闯入,温柔而细腻, 像是在给予她至高无上的奖励。 奖励她的乖巧。 姜幼眠瘦弱的身躯被迫陷入柔软床榻,青丝如瀑, 泛红的眼尾染上蚀骨媚意。 明明长了张纯得要命的脸。 却总是勾得人欲罢不能。 许是从小练舞的原因, 这身子, 软得不像话。 谢云渡的吻缓缓而下,落在她纤细的脖颈处,白嫩肌肤沾上浅淡莓红,清纯妖冶。 在那方寸土中, 烙下独属于他的印记。 姜幼眠后知后觉, 嘤咛出声:“轻点儿~” “我明天还要考试。” 要见人的。 不能留下太显眼的痕迹。 谢云渡有些不悦, 惩罚似的咬上她的唇, 换来女孩儿比之前更强烈的推拒。 沉溺春雾 第27节 她太娇了,这样的惩罚只能草草结束。 男人垂着眼看她颈间的红痕, 喉结轻滚, 眼中的欲念深不见底。 “刚才咬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轻些。” 姜幼眠被他问得双颊滚烫,脑海中浮现出谢云渡那声性感的低喘。 她强迫自己找回些理智, 双眼蒙了雾般,眼睫颤颤的。 “我得去复习了。” 不能这么荒唐下去。 谢云渡喉间发出低哑的轻笑, 似被她气的。 他抱着她翻了个身。 两人的位置猝然互换。 她被迫坐在他腰间。 男人松开钳住她的手,懒散的躺在床上,黑色衬衫领口半敞, 掀开薄唇:“去吧。” 语气散漫,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得到他的应允,姜幼眠松了口气,撑着腿要起来。 被他压着亲了太久,小腿发软,没什么力气,还没彻底起身,又被迫跌坐下去。 谢云渡嘴角掀起玩味的笑,把人禁锢在怀里,贴着她的耳垂,沉声在她耳畔低语:“怎么办,姜小姐好像离不开我了。” 暗夜如墨,正如男人眼眸,浓稠得化不开。 身前的人腰腹滚烫如熔岩。 不是离不开,而是逃不掉了。 姜幼眠低哝着想哭,却再次被他压着欺负。 谢云渡一手抚着她的脸颊,似虔诚的温柔,吐出靡靡气息,诱她入局。 “姜小姐,欢迎降临我的世界。” 巨型led屏闪烁的光影历历在目,这是他对她的生日寄语。 浪漫而深刻。 直到后半夜,姜幼眠才知道,他说的降临,竟是那个意思。 谢云渡最终并未在公寓过夜。 小家伙太累,他没舍得折腾太狠。 抱着人洗了澡,待她熟睡之后,便开车回了碧水华庭。 第二天姜幼眠差点睡过头。 起床的时候,腿还疼着,红了大片,现在还未消。 原本白皙无暇的脖子上,还留有暧昧的痕迹。 她拖着疲倦的身子,认命的拿了粉底往上盖,只能大致遮住。 在招惹谢云渡之前,姜幼眠以为这位谢先生禁欲斯文,不会轻易动情,可昨晚的荒唐…… 她见识到了他的可怕。 哪里是什么禁欲,分明是端方其表,业火焚规。 虽然没到最后一步,但差点把她搞死。 姜幼眠对着镜子发愁。 今天要考试,她是一点没看,只能碰运气了。 好在从小有母亲的教导,理论知识有些积累,应该也不至于挂科。 谢云渡派了秦南过来。 “姜小姐,先生早上有个会,实在抽不开身,所以让我送您去学校。” “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早餐,中西式都买了些。”末了,这位极专业的助理还特意强调说:“都是银粟居的大厨现做的。” 是怕她嘴刁不吃。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姜幼眠早饿了,坐在后排大口朵颐。 “味道还不错。” 秦南这才放了心,露出专业的微笑继续说:“今儿肖少生日,先生说晚些过来接您。” 姜幼眠点点头,这位肖大少的生日竟然和她挨着的,也算是缘分了,一会儿得去买个礼物。 随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装作无意的问:“秦助理,谢先生之前谈过恋爱吗?” 这话问出口后,似又觉得不妥,她赶紧纠正:“或者说他身边有没有过女人?” 谢云渡这样的身份,大抵是不会轻易谈恋爱的。 但那样娴熟的技巧和哄人手段,总不能是天赋吧。 这圈儿里的权贵,谁没一两个小情人,不奇怪。 不过她好像有些越界了。 有或没有,都不是她应该关心的。 在他们这场关系中,她不仅要聪明,还得懂事,最重要的,是不能太在意。 在意即输。 目的都还没达到,她才不要输那么快。 秦南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姜幼眠淡淡的说:“算了,不重要。” 今天是这学期最后一场考试。 姜幼眠发挥得还算稳定,终于松了口气。 去舞团的路上,遇见了许梨,她正和一位学妹说话。 那学妹姜幼眠认得,今年大二,学的民族舞,舞跳得很好,叫乔音。 乔音看见姜幼眠,先是怔了一瞬,又细声软语的打招呼:“姜学姐。” 她人长得漂亮,打扮清纯,声音也好听,追求者不少。每次遇见了都很有礼貌。 姜幼眠和她关系一般,也只随口聊两句:“你们考完了吗?” 乔音怯生生的答:“没呢,还有两门。” “两位学姐,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对着两人微微鞠一躬,拘谨又礼貌,似乎,是在刻意躲开姜幼眠。 看着乔音远去的背影,许梨冷嗤一声,说得直接:“你不会没看出来吧,这乔学妹哪哪儿都学你呢。” “自从加入舞团后,不仅穿着打扮,连说话的语调和走路的姿势都学你,也不知道图什么。” 姜幼眠并不在意,“我没注意,再说,她想怎样做是她的自由,咱也管不着。” 许梨却不以为然:“她刚还跟我聊得好好的,知道为什么跑那么快吗?” “就是心虚。” 许梨这个人虽然干过些糊涂事,但还是挺仗义的。 她拿姜幼眠开玩笑:“你就不怕她抢你未婚夫?” 未婚夫? 姜幼眠轻笑着说:“我巴不得她去抢呢。” “乔音挺好一姑娘,又努力上进的,咱就别在背后议论人家了。” 许梨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唉,心真大。” 下午,姜幼眠让谢云渡来商场接她。 谢云渡瞥一眼被她抱在怀里的黑色礼品袋,上面印着某名牌logo。 “你倒是舍得。” 这话分辨不出多少情绪。 姜幼眠上了车,把东西放好,以为谢云渡在夸她大方,那得意劲儿一下就上来了。 “那是当然,肖程东平时对我挺好的。” “虽然看着吊儿郎当,但勉强算个好人吧。” 谢云渡眸色渐冷,嗤笑了声:“他好?” 肖程东以前的心思可不单纯。 这圈里,能有什么好人。 姜幼眠察觉到男人语气中的危险,急忙讨好地抱住他的胳膊。 他那深灰色衬衫卷至小臂,肌肉线条流畅清晰,有些硬。 莫名的,让她想起昨晚。 她及时赶走脑中的不良回忆,贴着他的手,娇滴滴的说:“你才是最好的。” 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说好听的哄他。 “你知道我昨晚,许了什么生日愿望吗?” 谢云渡漫不经心地把玩她垂在肩侧的发丝,骨相优越的俊脸上神色很淡,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 只顺着她随口一问:“什么愿望?” 姜幼眠偏着头,盯着他清冷的眉眼,认真的说:“当然是希望谢先生长命百岁,岁岁无忧。” “我可把一年里最重要的愿望都给你了哦。” 沉溺春雾 第28节 谢云渡掀开眼帘,对上女孩儿巧笑的双眸,像是等着他夸赞。 他目光沉静,并未言语。 真心?假意? 其实都无所谓,他又不信这些。 姜幼眠被他看得忐忑,主动撒娇要他抱,嚷嚷着说:“我腿好疼啊。” 谢云渡的视线落在她大腿的位置。 眸色晦暗不明。 前面那些或许是编的谎话哄他,可后面这句,大抵是真的。 她又软又娇,让人食髓知味。 昨晚哭着求了他好久。 谢云渡把人抱在怀里,原本清冷的脸温柔了许多,语调懒散:“怎么这么娇啊,昨晚已经很克制了。” 听见这话,姜幼眠整个人都不好了,又不敢骂,只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瞪他,气鼓鼓的说:“你骗人。” 哪里克制,是把她往死里弄吧。 谢云渡没多少哄人的经验。 从来也都是别人捧着他。 可怀里这个,确实让人有些头疼。 小孩不能太宠,不然尾巴得翘到天上去,不好掌控,但如果不哄,估计得闹腾。 他俯首在她耳侧,温热大掌贴着她单薄的裙子,低声说:“帮你揉揉?” 姜幼眠察觉到危险,脸蛋儿瞬间就红了,羞赧地骂他:“老混蛋,才不要你揉。” 谢云渡被她气笑。 高大身躯后仰,靠着椅背一派慵懒模样,也不恼,觉得她生气的样子挺有意思。 嘴高高撅起,小脸皱着,声音也是嗔中带甜。 从小接受着世家礼仪的熏陶,显然是不会骂人,就这一句,又娇又糯,哪是发脾气。 倒像是在撒娇。 看着她那气鼓鼓的脸颊,谢云渡似笑非笑,“好,老混蛋不揉。” 姜幼眠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啊不对,是骂了这位风光霁月的谢先生。 完了。 好不容刷下来的好感度,今天难道要全部赔进去? 那可不行。 但谢云渡看着,又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应该还来得及补救。 她双手搭在男人肩上,苦着脸,乖巧认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骂你。” 声音越来越小,自己都觉得心虚。 谢云渡摁住她纤细的腰,迫使女孩儿身子前倾,靠入他怀里。 “姜小姐认错态度一般,这让我很难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他捏着她小巧的下巴,语气清冷,微眯的眼眸里带了丝邪性。 姜幼眠不禁打了个哆嗦。 “那谢先生要怎样才原谅我嘛。” 谢云渡松开桎梏着女孩的手,盯着她撅起的红唇,眸色微动。大发慈悲地给出她明确答案。 “乖,吻我。” 此时,黑色宾利已驶入京都会所大门,缓缓停下。 司机很识趣的下了车。 狭窄空间里,弥漫着萦萦木质檀香,仿佛空气都稀薄了起来。 姜幼眠看向窗外。 肖程东和两个公子哥儿站在门口台阶上,似看见了谢云渡的车,阔步朝这边走来。 谢云渡自然也看见了。 男人眼底噙着散漫的笑,不慌不忙,好心提醒她:“姜小姐再不快些,就得被他们围观了。” 姜幼眠紧张坏了。 害怕真被围观。 她攥住男人胸前的衬衫,眼巴巴的控诉他:“坏人。” 随后,像是妥协了般,闭上眼睛,匆匆去吻男人的唇。 可她到底没什么经验,那吻,堪堪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处。 偏了许多。 “姜小姐可真敷衍。” 谢云渡似是不满,猛然捏住她下巴,含住女孩儿柔软的唇瓣。 强势顶开那缝隙,勾着小舌厮磨缠绵,汲取甜津。 她被他欺负得无力,微睁了眼,瞥见肖程东等人已靠近车窗。 姜幼眠紧张得瑟缩,在他怀中颤抖。 下一秒,眼睛被男人宽厚的手掌遮住。 黑暗中的听觉异常敏锐。 她听见谢云渡说:“抖什么,没人敢看。” 第22章 的确, 这偌大京市,没有人敢私自窥探谢先生的隐私。 况且这车窗是单面玻璃。 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见里头的旖旎。 谢云渡并未告诉姜幼眠。 怀里的人颤着身子,乖乖承着他的吻, 像是怕极了。 倒也有趣。 就这胆量, 还来勾他呢。 女孩儿的气息太过磨人,他不禁又加深了这个吻, 舌尖交触,吮吸, 勾着她缠绵。 待被男人放开, 姜幼眠额角已渗出些汗, 锁骨随着急促的呼吸不断起伏。 她听见肖程东在外面说话。 “看来还得等会儿,你们先进去,我候着就是。” 几个公子哥儿就站在不远处,又慢慢散去, 甚至都没敢往车厢打量, 但其实也心知肚明。 尴尬死了。 姜幼眠突然有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嗔怪的瞪一眼谢云渡, 没了好脸色。 随即, 也不管男人什么反应,她兀自整理好裙摆后就下了车。 谢云渡懒靠着椅背, 看着她气鼓鼓的背影, 薄唇勾起极浅的幅度。 啧,闹脾气了。 肖程东见姜幼眠脸色绯红的下车, 他摸了摸鼻尖,有些不自在的压着声音问:“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要是真扰了谢云渡, 那他这生日也就甭过了。 姜幼眠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 她抿了【踏雪独家】抿唇,偏要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们又没做什么,纯洁着呢。”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你别乱说。” “哦~”肖程东拖着长长语调,意味深长的顺着她说:“纯洁。” 那表情,自然是不信的。 姜幼眠心里堵着气,气那老混蛋在人眼皮子底下欺负她。 他好像从来都是这般随心所欲。 也不知道避着人。 谢云渡不紧不慢的下了车,深灰色衬衫和西裤熨帖工整,依旧是那副清贵禁欲的模样,仿佛还真应了那“纯洁”二字。 见姜幼眠和肖程东说了什么,随后便越走越快。 小孩子脾气,说不定此时心里还在骂他。 到底是年纪不大,脸皮子薄,不经逗。 京都会所坐落于繁华地段,规模也属京市最大。 背后东家是沈家三少,沈珩。 沉溺春雾 第29节 沈珩和肖程东关系不错,今儿这生日宴,也是他张罗的。 谢云渡和姜幼眠来得稍迟,刚进去,就听有人在起哄。 “珩哥,听说你谈了个会跳舞的女朋友,长相和身段儿都不错,怎么今天没带来给大伙瞧瞧,好东西得一起分享啊。” 沈珩拎着酒杯,笑得一脸痞气:“着什么急,我让她准备着呢,待会儿就给大家跳一段。” 都是平日里惯会寻欢作乐的公子哥,好多东西都玩腻了,自然想找些新鲜乐子。 更有人戏笑着说珩哥大方,分享是美德。 但在看见谢云渡时,那些露骨的玩笑声瞬间又湮灭下去。 谢先生清风霁月,向来不爱听这些。 更何况,今儿还带了姜幼眠过来。 大多数人同肖程东一样,是认识这位姜小姐的。 出身名门,性格乖巧,舞跳得极好,只那张清纯绝美的脸,就能让人记上大半辈子。 看来,网上新闻不假。 虽然如今姜家没落,但不得不承认,姜小姐真有些手段。 要知道,谢云渡这根高枝儿,那是多少名流挤破了脑袋都攀不上的。 谢先生这人素来喜欢清静,那些阿谀奉承之辈,他大多瞧不上。 对人性,更是看得透彻。 不过,该说不说,谢先生这眼光着实高得很。 在这圈儿里,多少人都肖想不来的娇花,竟是被他折了。 那位小周总,怕是要躲在厕所痛哭了。 察觉到这些世家子弟探究的目光,姜幼眠淡定地坐在谢云渡身旁,轻轻勾了唇,垂着眼剥荔枝皮。 很好,这就是她想要的。 无论是流言蜚语,还是阴暗揣测,她都接着。 只要是同谢云渡绑在一块儿,就不吃亏。 谢云渡却未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也从不在意他们所想。 他的视线落在姜幼眠手上。 只见她用拇指沿着那道缝线轻轻一划,那红甲皮自中线裂开,露出内里半透明的薄膜,那果肉躺在她掌心,宛若凝冻的月华。 对上男人闲散的目光,姜幼眠没好气的哼了声,将那果肉塞进嘴里,囫囵说到:“不给你吃。” 孩子气的行为。 还在为刚才的事儿生气。 谢云渡不说话,漫不经心的捻着酒杯,便也由着她去了。 小打小闹可以,只要不越线,他都能惯着她。 姜幼眠正细嚼着香甜果肉,不知谁打开了音乐,是一首经典的敦煌舞曲目。 穿着敦煌舞衣的女孩儿款款而来,随着音乐舞动,纤细双手反抱着琵琶,可见舞蹈功底扎实,舞姿轻盈,真如飞天仙女那般婀娜多姿。 待看清那女孩儿的长相,姜幼眠没由来得一愣,眉心微拧。 乔音。 原本许梨说的那些姜幼眠都没放在心上,穿衣打扮是自由的,她不喜欢妄作评价。 但乔音这舞姿、神韵,细看还真有几分像她。 舞蹈也讲究灵性。 每个人跳出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特别是古典舞。 更别说这支舞有几个动作是她独创,难度很大,当初花了不少时间。 乔音也真把那些动作跳出来了,完成度流畅,可见是费了心思。 也真是厉害。 作为一名舞者,是该值得赞扬的,只是…… 她出现在这里,确实让姜幼眠有些诧异。 没想到,她竟然是沈珩的女朋友。 这个沈珩…… 比之前的吴北还不靠谱,换女人的速度很快,出了名的走肾不走心。 守着这么大个会所,沈三少什么姑娘没见过,说到底,不过又是一场男欢女爱的游戏。 一舞完毕,只见乔音抱着那琵琶,对着众人微微颔首,嗓音轻柔的说:“献丑了。” 有人贱兮兮地起哄:“咱们今天也是沾了珩哥的光,能看仙女儿跳舞,嫂子腰真细,珩哥搂着肯定舒服。” “都没看够呢,要不再来一个?” 到底是没经历过这样的浑场面。 面对这些有钱有势的公子哥,乔音有些局促的看向沈珩,抱着琵琶的手下意识收紧,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 沈珩笑得吊儿郎当,单手把人揽入怀里,在她脸上落下一吻:“别紧张,我怎么舍得。” 他转眸对起哄那人说:“我心肝儿累了,你们自己找乐子去。” 肖程东向来是怜香惜玉的,见乔音那副模样,也不禁开口解围:“老子今儿过生日,怎么连个陪我打牌的没有,一个个的,就知道逗妹子。” 大家的注意力这才被分散了去。 乔音靠在沈珩怀里,紧抿着唇,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姜幼眠身上。 她穿一件蔷薇墨染连衣裙,清纯绝色,只静静坐在那儿,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而她旁边那位气质清贵的先生…… 沈珩提过。 姓谢。 招惹不得。 乔音收回视线,低声在沈珩耳边说:“沈少,我去换衣服。” 沈珩旁若无人地捏了下她腰间的软肉,不满的催促:“快点儿啊,别让我等太久。” 乔音应得乖巧。 姜幼眠懒得看他们调情,索性拿出手机来刷视频,忽而,她轻勾了下谢云渡的手指。 偏过头去问他:“谢先生觉得……刚才那舞跳得如何?” 她这大胆的举动似乎取悦了谢云渡。 男人反客为主,把她的手握在掌心。 他徐徐饮下杯中的酒,视线凝着前方,墨眸如夜,许久未答。 姜幼眠急了,拧巴地要将手抽出来,说出的话更是阴阳怪气:“谢先生不会还在回味吧?” “也是,那么好看的舞姿,是需要谢先生这样的欣赏者。” 谢云渡轻啧了声,眼底划过戏谑浅笑,捏一下她柔软的手骨,“怎么酸酸的。” “刚才的荔枝不甜?” 男人散漫的嗓音传入耳膜,惹得姜幼眠顿时又红了脸。 她急于狡辩,连话语都结巴了起来:“我、我哪有酸。” 谢云渡喜欢逗她。 喜欢看她心口不一的样子。 真是有趣得紧。 忽而,他蹙眉沉吟,像在认真思考,终于开口回答她的问题:“跳得挺不错。” 什么不错,逗小孩玩的。 谢云渡根本就没看。 果不其然,他这话刚说完,小姑娘就忿忿的咬了牙,气哄哄地骂他老混蛋、没眼光。 真真是什么情绪都表现在了脸上。 可能是越想越气,她挣扎着收回手,脸颊微鼓的哼了声,作势就要走。 谢云渡得了趣,终于低笑出声,拦腰把人抱进怀里哄。 他温声唤她名字,佯装疑惑:“怎么成小气包啦。” 她还是瞪他。 脾气大得很。 “我跳的只是还行,别人就是挺不错。” 她的舞哪有那么差。 舞蹈是姜幼眠最能拿出手的了,偏偏校庆时这人只说还行,对乔音的评价倒是挺高。 她听了自然不爽。 谢云渡捏她那微鼓的脸颊,淡声说:“你跟旁人比什么。” 姜幼眠眼睫轻颤,不懂他这话的意思。 不知是在说她无理取闹,还是其他。 就在她拧眉思索之际,谢云渡突然握住她的手,俯首在她耳边,清冽气息带着酒香,沉沉嗓音惹人醉。 “这人间纷扰万千色,都不及姜小姐半分。” 沉溺春雾 第30节 第23章 姜幼眠从未想过, 谢云渡竟然会说好听的话哄她,暧昧得,像是爱人之间的告白情话。 她不禁想, 谢先生还真是个不错的情人呢。 虽然不知道这其中有几分真心, 但姜幼眠也确实被他哄得没了脾气。 她嘴角上扬,耳尖染上一抹淡粉, 明媚的笑着,一点不谦虚地扬着下巴:“谢先生知道就好。” 这话, 掩不住的傲娇。 谢云渡低头含住她耳垂厮磨, 笑她是厚脸皮的姜小姐。 像小孩, 一夸就开心。 姜幼眠这会儿心情好,也不同他闹了,起身去洗手间。 正巧碰见换了衣服回来的乔音。 看见姜幼眠,她依然有些拘谨, 眼神闪躲的打招呼:“姜学姐。” 乔音换了身白色连衣裙, 妆容很淡, 直顺长发披散在肩头, 看上去很清纯。 面对她,姜幼眠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想法, 只随口夸赞说:“刚才的舞跳得很好。” 得到她的夸奖, 乔音像是有些意外,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垂下眼睫,声音很小的说:“这支敦煌舞是照着学姐你的视频扒的, 学姐比我专业,还得感谢学姐。” 姜幼眠不想在这同她商业互吹,没意思。她很淡的笑了一下:“加油吧。” 毕竟在她看来, 乔音确实很有潜力,悟性也高。但舞蹈是需要用心对待的,有热爱,才能走得更远。 乔音木讷地点头:“学姐,我会努力的。” 说完,她顿了顿,叫住要走的姜幼眠:“学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自爱?” 她像是从喉咙里用力挤出的三个字,双手垂在身侧,紧紧握成拳。 姜幼眠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她,秀眉微蹙:“你好奇怪啊乔音,谈个恋爱而已,你们各取所需男欢女爱的,我为什么要认为你不自爱?” “而且这是你的事,我不感兴趣的。” 乔音头埋得很低,突然自嘲地笑了下:“也对。” 姜幼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把精力放在她身上。或许,连最起码的一句评价,她都嫌浪费时间吧。 通往洗手间的走廊上,光线稍暗。 沈珩靠在墙边,嘴里叼了根烟,偏头点燃。他伸手拍了下乔音的脸,笑得有些冷:“你在乎她的看法干什么,跟她又说什么好话。” “她姜幼眠能比你高贵到哪儿去,不过是仗着谢云渡的势,苟延残喘而已。” “长得好看算个屁,等谢云渡玩腻了,还不是一样被踹得远远的。” 乔音摸着被他拍打的侧脸,怯生生地望着他:“可是……她是我学姐。” 沈珩不禁冷哼,抽了口烟,对着她这张脸吐出浓雾烟圈,“你把她当学姐,人根本不想搭理你。” “你现在是我的女人,别他妈总去热脸贴冷屁股,老子嫌丢人。” “她姜家算个屁。” 乔音一直都知道,沈珩这人性子阴晴不定,大男子主义,养尊处优的少爷脾气,以至于经常会对她大吼大叫。 但她告诉自己,要忍。这条路是自己选的,受点委屈没什么。 一块踏脚石而已。 她温顺的靠在男人怀里,声音软软的安抚他情绪,顺着他说:“好,听你的。” “别生气嘛,我又新学了支舞,晚上跳给你看好不好?” “行。” “老子要看脱衣服的那种舞。” 姜幼眠站在走廊拐角处,拿着纸巾擦拭双手,两人的对话她听了个七八。 这沈珩可真有意思。 说她仗谢云渡的势,那她今天就仗一个给他看。 今儿肖程东生日,是全场的主角。肖大少喜欢打牌,虽然技术不行,但人菜爱玩。 姜幼眠刚进去,就听他正吆五喝六,喊了沈珩,又卑微的邀谢云渡组局。 谢云渡兴致缺缺,问姜幼眠想不想玩。 “玩啊。” 姜幼眠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应了,又装一副胆小为难的样子,拉着谢云渡的手,用周围人都能听见的音调撒娇说:“可是我不太会玩,你得帮我看着点儿。” 小姑娘一演戏就这样,做作,黏人。 谢云渡饶有兴致地看她演戏,“可以。”反正闲着也无聊。 “你真好。”姜幼眠笑得眯了眼,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有人唏嘘,这场牌局,可有看头了。 在场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虽然谢云渡不在牌桌上,但刚才两人的对话意思很明显。 姜幼眠就代表着谢先生,谁也不敢让谢先生输。 当然,以谢云渡的能力,自然也不可能让姜幼眠输。 肖程东倒是无所谓,输给谁都一样,他只是想过把瘾,再说就是个小牌局,花不了多少筹码。 可肖大少却失策了。 这次玩儿挺大。 谢云渡加的码。 众人心知肚明,看来谢先生要以千金博美人一笑了。毕竟前两天宏大的无人机和巨屏庆生,是给足了姜幼眠排场和宠爱。牌桌上这点,还真不算什么。 再说姜幼眠,这姑娘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喜欢耍小聪明,每当拿不定或者觉得要输的时候,就会向谢云渡卖乖求救,仿佛她坐在这个牌桌上就是一定要赢的。 自然,她也是真赢了不少。 沈珩输得最多。 沈三少天天泡在会所里,牌技精湛,大多时候都是赢家。但今儿遇到姜幼眠,确实也栽了跟头。 她把把赢他,一点儿余地不留。 牌桌上这么不近人情的,沈珩还是第一次见。 偏又看在谢云渡的面上,他都让着,只能吃下哑巴亏。这么短时间内,已经输了辆好车出去。 乔音忐忑地坐在椅子上,看得焦急,但又什么都不敢说。 这局姜幼眠又赢了,只见她笑着开口:“嘿嘿,看来大家都让着我呢。” “我运气好,也是仗了谢先生的势。” 沈珩拿牌的手骤然顿住,脸色有些难看。 这话,听着耳熟。难道刚才那话她听见了? 谢云渡喝着清茶,兴味地盯着她得意的笑脸,眸光渐暗。 他早看出来了,她是在蓄意针对沈珩。 谢云渡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像什么东西在失控。 她本该全身心都属于他的,不该为了旁人浪费时间。 算了,这次就随她去。 以后他会慢慢教她。 肖程东懒洋洋地开口,开玩笑说:“姜妹妹就别谦虚了,你牌打得不错,把咱哥儿几个欺负得心服口服。” 他输点儿倒无所谓,就是好奇这沈三儿怎么招她了,报复这么狠。 姜幼眠看一眼沈珩那张铁青的脸,扯了扯谢云渡的衬衫衣袖,苦着脸:“是不是赢太多了?我不想大家都不高兴,要不我们回去吧,下次再玩。” 要演,就要把绿茶白莲花演到极致。 谢云渡漫不经心地将那茶杯递到她唇边,亲昵地喂她喝了口茶,语气淡淡的:“多什么。他们玩得起。” 这话一出,没人敢说散场了。 沈珩只能硬着头皮上,结局当然是惨不忍睹。 他点儿太背了,没想到姜幼眠这么记仇,竟还有些手段,真是人不可貌相。 用过晚饭,回程路上。 见小家伙喜滋滋地数着战利品,谢云渡眸光清冷,沉声问:“沈珩怎么招你了?” 姜幼眠脸上的笑僵住,有些尴尬地挪了挪唇:“有那么明显吗?” 谢云渡不语。 男人强大的气压将她围绕,似乎,他有足够的耐心等着她坦白。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姜幼眠赶紧老实交代,顺便打小报告:“那个沈三儿,跟乔音说我坏话,说什么我仗了你的势。”又继续添油加醋:“还说我除了美貌之外一无是处,算个屁。” “那我肯定生气啊。” 谢云渡的目光落在她那张义愤填膺的白瓷小脸上,须臾,他半阂眼眸,语气没什么起伏:“以后再有这种情况,有我,你只需要乖乖待在我身边就好。” 姜幼眠彻底愣住了。 谢云渡这话什么意思?是觉得她在牌桌上太过鲁莽,不是明智之举;还是说,她给他惹麻烦了;又或者是利用了他,惹他不快了? 像是在告诫豢养的宠物,不准到处惹是生非,要乖。 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姜幼眠突然想起沈珩的话—“等谢云渡玩腻了,还不是一样被踹得远远的。” 她踌躇地坐在男人旁边,晚风透过车窗拂上脸颊,她抿了抿干涸的唇瓣,转头看他那张清贵英俊的脸。 沉溺春雾 第31节 其实沈珩说得也没错,男人总有玩腻的一天。 谢云渡这样的人,生在云端,戒情为律。本就高不可攀,更不会轻易动情。 自然不能接受她所有的任性之举。 是她越界了。 以为,谢云渡至少有一些喜欢她的。 姜幼眠捏着手指,声音很轻的应着:“我知道了。”这风吹得她头疼,真烦人。 谢云渡掀开眼帘,见她这么乖,下一瞬便把人揽入怀中,亲吻她额头,问她累不累。 不知怎的,姜幼眠突然不是很想说话了,她闭上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乖巧靠在他怀中假寐。 待宾利缓慢停在公寓楼下,她只淡声说了句“晚安”,就冷着脸下了车。 谢云渡盯着她纤瘦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幕下,俊眉微蹙。 很明显,又在闹脾气。 气性倒挺大,连说都说不得了。 他神色渐冷,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松了松颈间的领带。 小孩子真是宠不得,宠则生妄。 第24章 考试结束后暑假如期而至。 姜幼眠好不容易放纵一次, 没早起练舞,而是睡了个大懒觉。 起床时饿得不行,冰箱里没什么吃的, 只一盒冰牛奶。 她喝着牛奶, 冰凉入喉,看着手机上指导老师发来的消息, 说接了个市里举办的文化商演,要组织大家排练。 也好,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最近几天谢云渡没找过她, 她心里憋着鼓不明的气, 犟着性子也不主动联系他。 虽然知道这样不好,但人的情绪一旦上来,哪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姜幼眠窝在家里刷了会儿剧,肚子突然疼起来, 上了好几次厕所, 甚至还想吐。 糟糕。 可能是牛奶的问题。 果然人真是不能太懒, 一懒就得出事儿。 家里的备用药也过期了。 姜幼眠顾不上收拾, 拿着手机下楼去买药。 走到楼下,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祁靠在车旁, 看上去有些疲惫, 无精打采,不知在想什么。 见着姜幼眠的一瞬, 他突然展开笑颜,只是那笑有几分勉强, 语气是欣喜的:“眠眠,我终于等到你了。” 姜幼眠此时有些难受,浑身没劲儿, 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跟他说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 不远处的门卫小哥脸色却不太好,扯着嗓门儿搭话:“这位先生天没亮就来了,我让他给业主打电话,他也不肯,死犟。” 要不是看他穿得人模狗样的,早被撵走了。 周祁赶紧解释:“我也是今早才到,怕打扰你休息,所以就等了会儿。” 前两天他收到消息,说眠眠和谢家那位在一起了。 父亲忌惮谢家,怕婚约的事惹谢云渡不快,准备近两天找姜家退婚,并且告诫他不准再和姜幼眠来往。 周祁很清楚,像姜幼眠这样顶好的姑娘,圈儿里不少人虎视眈眈,以他现在的能力是护不住她的。 可他不相信眠眠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喜欢上谢云渡,她不是那种攀权附势的女人。 除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所以才不顾父亲的阻挠,偷偷跑来见她。 说到底,并不是怕打扰她。 而是没了找她的理由。 姜幼眠这会儿因为肚子疼而皱着眉头,声音也小了许多:“美国那边的事都解决了吧?” 这话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问的。 “差不多了。” 周家如今面临的那些问题,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没必要向她说太多。 “眠眠,你是不是生病了?我送你去医院吧。” 见她虚弱无力,精神很差的样子,周祁有些担心。 “我买点药吃了就好。” 姜幼眠不想麻烦他,但最终也没能拗过周祁,去了医院。 是饮食不洁造成的急性肠胃炎,挂了水,周祁送她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真的不需要我送你上去吗?”周祁满脸担忧的问。 父亲今天打了好几个电话来,查岗时还不忘警告他远离姜幼眠。 周祁全部应下,并以在和朋友聚会为借口拖了大半天时间。 刚才又打了电话让他马上回去,说是要商量后天去姜家退婚的事。 周祁不敢耽搁太久,本就是瞒着家里人来的。 但他不放心,又充当起苦口婆心老妈子:“以后可得注意了,冰箱里放久了的东西千万别吃。” “知道了,你快回去吧,我一个人没问题的。”姜幼眠轻松的笑笑,知道他还有事,“今天辛苦你了。” 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在医院奔波半天,压根儿没怎么休息。 这让她有些内疚。 周祁:“行,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姜幼眠目送他的车离去后才转身进了公寓大楼。 不远处,劳斯莱斯幻影静静停在黑夜中。 刚才的一幕悉数落入谢云渡眼中。 他神色清冷,敛眸靠着椅背,命秦南开车。 真是一点都不乖。 没良心的东西。 谢云渡捻着手中的纯金钥匙扣,语气很淡:“周姜两家的婚约什么时候解除?” 秦南公事化的答:“周总来过电话了,说是定在后天。” 听见这个答案,男人似有明显的不悦,倏地,将手中的钥匙扣扔到一旁。 他冷嗤了声,阖上眼眸,语调慵懒:“让他今晚就去退。” 一个没意义的破婚约而已,他本没有放在心上。 但这个周祁,出现在她面前的频率太高。 谢云渡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既然已经入局。 他便要她身侧干干净净,要她孤立无援,只能沉溺在他的深海里。 姜幼眠回家喝了点热水,洗漱完后换上新买的宽松小睡裙,正给元宝喂食,电话就响了。 是谢云渡打来的。 她犹豫几秒钟,点了接听。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磁沉的嗓音:“开门。” ? 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 踌躇过后,姜幼眠还是起身去开了门。 只是那门刚打开一条缝,她纤细的手指还握着门把,未及反应,那门就被一股力道推开。 冷冽的木质檀香气息裹挟着夜风而入,谢云渡高大的身影将她抵在冰冷的墙壁与胸膛之间。 男人滚烫的掌心扣住她后颈,手指陷入她柔软的发丝中,眼底欲念翻涌,逐渐失控。 他碾过她的唇,带着惩罚般的轻咬,又在她吃痛的嘤咛后愈加暴戾入侵,撬开她的唇齿,舌头肆无忌惮的闯入,勾缠。 女孩儿被迫仰头承受着男人灼热的掠夺,单薄脊背在墙壁上无助颤栗。 谢云渡的吻毫无温情怜惜,急促而热烈,仿佛要将旁人沾染她的气息彻底摧毁抹净。 这张清冷禁欲的皮囊下,藏着放纵欲念滋生的可怖灵魂。 姜幼眠本就虚弱的身子有些受不住。 她低喘出声,双手抗拒地想要推开他,手却被男人握住。 他似动了情,薄唇在她耳边厮磨,眸光晦暗:“宝贝,有没有想我?” 酥麻入骨,这声宝贝,令她慌了神。 姜幼眠气息不稳的看着他,手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别开脸,抿着唇不答。 沉溺春雾 第32节 谢云渡捏着她的下颌,勾唇笑得危险,“不说?” 他嗓音暗哑,语气散漫辨不出情绪:“也行,那就亲到你说出我想要的答案为止。” 清冽的吻急促落下,舌尖再次闯入,肆意掠夺。 姜幼眠只能生生受着他的吻,和往常不同,他今天太凶了。甜涩的亲吻,几乎让她丢了魂儿。 谢云渡确有这样的本事。 温热大掌摩挲着她雪白脖颈,如电流滑过,酥酥麻麻,她快要支撑不住,只能被迫攀着他宽厚的肩。 根本无路可逃。 “唔……你别亲了。”她躲开他的吻,声音里染上了哭腔,是在向他示弱。 谢云渡吻着她雪白的脖颈,留下一道道清晰烙印,而后,修长指尖挑开那根细吊带,露出女孩儿完美的锁骨,并没有因为她的求饶而停止。 姜幼眠脸色绯红,嘴唇微微张开,望着天花板处那抹炽暖的灯光,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想了。” “想你了。” 听见她颤巍巍地说出这两句话,谢云渡才缓慢停下,亲了亲那绯红的小脸,像是奖励她的乖巧。 他抱着她,炙热胸膛紧贴,俯身在她耳旁低语,暧昧至极:“好软啊宝贝。” 姜幼眠这才意识到。 她里面没穿。 他刚才是不是,都看见了。 脸瞬间涨红,她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去:“流氓。” 不痛不痒的骂,像是撒娇,谢云渡浅浅勾唇,抱着她回卧室。 男人黑色衬衫扭扣解开了两颗,腰腹肌肉有些硬,同那次一样,将她压在身下。 听见金属皮带扣被解开的声音,姜幼眠吓得浑身战栗。 “谢云渡你混蛋,我都生病了你还欺负我~” 她嗓音沙哑,虚弱地躺在床上,红色小睡裙裙摆铺散,像朵娇弱的小玫瑰。 这副无力任人蹂躏的模样,其实更容易激发某种欲望。 谢云渡盯着那张苍白小脸,须臾,视线再挪至她白皙的手背。 那里还残留着被输液针刺过的痕迹,几不可查的叹息过后,男人俯下身来帮她把裙子穿好。 “怎么这么娇啊姜幼眠。” 他捏捏她鼻子,成熟英俊的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笑:“故意折磨我呢。” 姜幼眠委屈。 这老混蛋几天不来找她,一来就莫名其妙地要把她往死里弄,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还要逼着她说想他。 这分明就是暴权行为。 生病的人心里往往都是脆弱的。 姜幼眠没忍住,啪嗒啪嗒的开始掉眼泪,哭着控诉他:“谢云渡,你真的好讨厌。” 见她哭得伤心,谢云渡没了法子,只能把人抱着哄。 算了,宠就宠吧。 闹脾气也好,总比哭强。 “好,我讨厌。” 他懒散应着,指腹温柔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眉心蹙了蹙,“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她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这样哭。 姜幼眠觉得有些丢人,眼泪这才渐渐止住。 她摇了摇头说:“去医院看过了,没事。” 对上男人这张清贵禁欲的脸,忽而,她又打起坏主意来。 “就是一天没吃饭了,想吃城南那家海鲜粥。” 她亲昵地蹭着他的胸膛撒娇:“谢先生可以给我买吗?” 第25章 城南那家海鲜粥开在大排档附近, 接待的都是些醉酒或下晚班的客人,所以会营业到很晚。 谁让他之前训她来着。 今天还这么欺负人。 谢云渡看一眼腕表,大掌顺着她微乱的发丝, 挑眉问到:“真想吃?” 姜幼眠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只继续窝在他怀里,点点下巴, 扯着男人的衬衫,善解人意的说:“可现在太晚了, 要不还是明天吧。” 小混蛋哪会善解人意。 装的, 心狠着呢。 “不晚。”谢云渡起身, 随意整理两下微敞的衬衫,拿了钥匙,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对她说:“等着。” 姜幼眠佯作乖巧的点头, 随后, 便听见关门声, 是谢云渡出去了。 没想到他竟会亲自去。 这都十一点了, 来回至少需要两个小时。 像谢云渡这样的人物,想要什么东西, 招招手自会有人送来, 何至于顶着夜色奔波一回。 姜幼眠没心没肺地趴在床上玩手机,莫名的, 心中有些窃喜。 是那种无以言表的欢喜。 只能偷偷藏在心底。 窗外夜色浓厚,对面楼里的灯火盏盏渐灭, 万籁俱静。 姜幼眠接到了姜老爷子的电话。 “周家父子过来把婚退了。”老爷子冷哼了声,很是不满:“想必是碍于那位谢先生,才吓得大半夜跑过来, 也真是不像话,没有一点骨气。” 姜济怀属于标准的守旧派,平生最重礼节。 虽然两家只是口头婚约,但即使退婚,也该找个合适的时间过来吧。 这大晚上的,没规没矩,小家子做派。 姜幼眠听出老爷子话里的不悦,轻笑出声:“退婚而已,您还指着人家找个黄道吉日不成。” 说来倒也巧,周祁今天才来找过她,怎么晚上就去退婚了。 他父亲催他回去是为这事? 也太着急了些。 莫名有些好笑。 无论如何,这婚终于是退了。 她的目的也达到一半。 姜老爷子清了清嗓门儿,又开始劝她:“我知道现在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但谢云渡那人城府颇深,不会轻易对谁好,你若真想谈恋爱,他不是最好的人选。” 这么说了一通后,他老人家顿了顿,后知后觉:“他这会儿没在你旁边吧?” “没。” “买海鲜粥去了。” 电话那头静默半晌。 姜老爷子将想说的一肚子话又憋咽下去,只说让她找个时间回老宅吃饭。 屋外开始刮风了。 吹着玻璃窗哐哐闷响,窗帘张狂拂动,是有下大雨的趋势。 姜幼眠起身去关窗,语气平和地应着:“行,您注意身体。” 她刚才那样说,是为了让爷爷放心。 即便谢云渡高不可攀,但终究是凡人,难免会生恻隐。 夏季的雨来得快,又常是晚上,雨滴噼里啪啦打在窗台楼沿。 姜幼眠打开手机软件查看天气情况。 阵雨,大约会持续到凌晨四点。 谢云渡还没回来,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她有些焦急地往窗外看,怕他在开车没敢打电话,拾起手机给发了消息。 这回倒是真心实意:“外面下雨了,注意安全,不买也没关系的。” 姜幼眠拿了小黄鸭长条抱枕去客厅,躺在沙发上,不知过了多久,困意来袭,迷糊间,听见了开门声。 她舒了口气,匆忙跑上前去。 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她见谢云渡立在门口光影处,黑发被风吹乱少许,几缕湿发垂落在额间,水珠沿着下颌线滑落,坠入衬衫领口。 他左手提着保温袋,微弯了腰,另一只手将长柄黑伞斜靠在门外,肩头被雨水打湿了些,在黑色衬衫上晕出深渍。 见他顶一身风雨归来,说不上是感动还是什么,暖意窝在心底,甜甜涩涩。 无法细想追究这种感觉是什么。 沉溺春雾 第33节 姜幼眠扑进他怀里,搂着男人精壮的腰身,像猫咪似的在他怀中轻蹭。 “你终于回来了。” 这在谢云渡的意料之外。 男人的喉结在阴影中滚动,沾着水汽的手并未抱她,只低笑了声说:“小馋鬼。” 姜幼眠冲他笑,心情很好地接过那粥,跑去厨房拿碗。 “谢先生要是晚回来一刻,我就真成小馋鬼了。”那鬼字咬得极重,是在明示自己即将被饿死的惨状。 她又催促他:“你快去洗澡吧,别感冒了。” “不然咱们两个病秧子,看上去多可怜。” 自上次来过之后,谢云渡就让人送了些备用的衣物过来,姜幼眠给他收着,也没乱动。 谢云渡拿了纸巾擦手,见她迫不及待地就举着勺子喝粥,舌尖轻舔下唇,一副满足的样子。 哪里是真担心他。 他慵懒靠着墙壁,长腿随意屈着,学着她当初的话,语气戏谑:“姜小姐一点都不会心疼人的。”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姜幼眠握勺的手悄然顿住,一双杏眸无辜地望着他,“哪有,我是真关心你。” 她极力为自己辩解。 这男人太精明,总能轻易看出她的假意。 她继续装温柔体贴,指了指小碗里的粥,问他:“你要喝吗?我去给你盛一碗。” 作势就要起身。 却见谢云渡突然摁住她的手,视线灼热,居高临下的看她,嗓音低哑:“劳烦姜小姐,喂我。” 最后两个字,发音低沉温柔,是在诱哄。 他指尖滚烫,强势又克制。 明明是这么暧昧的话,却说得那般正经绅士,更让人难为情了。 姜幼眠脸颊逐渐滚烫起来,又赶紧垂下眼,暗骂自己不争气没出息,这就扛不住了,呼了口气,很快将这不明的燥热压了下去。 她小心翼翼舀半勺热气腾腾的粥,刚举起,就见谢云渡忽然俯身迎上,低下头来,薄唇贴近瓷勺,温热呼吸拂过勺沿再蔓至她手背,喉结随着吞咽而滚动。 似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只浅尝了口。 末了,神色清冷的评价道:“还行。” 又是“还行”。 这位谢先生可真不是一般的挑剔。 “挑食不好。”她一本正经的说,像个育人的教书先生。 谢云渡眉眼浮笑,只看着她,没说话。 姜幼眠被他看得不自在,干脆不理他了,继续捧着碗喝粥。 窗外风雨如晦,暖粥入口,她突然想起今早喝的那盒过期冰牛奶。 孤零零的被遗忘在冰冷的狭小空间里。 像她一样。 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两点。 情动始于恻隐,这就是姜幼眠想要的。 这位谢先生虽身在高楼,却愿为她俯首。 她的世界,仿佛被这场雨,浇灌出一片温暖晴野。 哪怕只是短暂片刻,她也是满足的。 翌日清晨。 姜幼眠醒来时,谢云渡已经离开了。 他向来是很忙的,也不知道昨晚睡了多久。 吃着谢云渡让人送来的早餐,姜幼眠突然有点小内疚。 可今天要排练,也没时间去找他。 就算要献殷勤,也得等明天商演结束。 思忖了会儿,她给谢云渡发去微信消息:“谢先生你怎么这么好啊。” 又特意从表情栏里找了个把人扑倒猛亲的表情包发过去,算是谄媚了。 几分钟后收到他的回复:“在开会。” “中午来学校接你。” “好嘟。” 这次排练的舞蹈是之前学过的,只是需要熟悉一下。 排练间隙,许梨找到姜幼眠,聊起八卦来。 “你看了没,微博有人发帖,说乔音被人包养了。” “那富家公子哥儿长得也还行,就是听说不干净,私生活乱得很。” 姜幼眠知道乔音跟了沈珩,但没看微博,不知道这事儿。她端着杯子喝了口水,眼睛微眯起:“谁发的呀?” 许梨摇头:“我也不知道,那人估计挺恨乔音的吧,字里行间还批判说她处处模仿你,就是为了进上流圈儿攀高枝。” 别人的事姜幼眠不想管,可这帖子,像是冲她和乔音两个人来的。 是在暗搓搓地挑拨,又带上她吵话题,偏她又知道乔音和沈珩的事。 但愿乔音能长点脑子,别误以为这帖是她发的。 乔音确实也没那么傻。 排练结束后就找到了姜幼眠。 “学姐,那帖子我看了,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她知道姜幼眠根本就不在意所谓的模仿,更不会发微博搞事。 “嗯。”姜幼眠收着东西,好心提醒她:“让沈珩找人把帖子撤了吧,继续发酵下去对你影响不好。” 那帖子转发和讨论都挺多的,她也是为乔音未来着想。 如果想继续在舞蹈这条路上走下去,名誉是很重要的。 没有哪个大舞台愿意用一个满身污泥的舞者。 乔音突然自嘲的笑了下:“他是沈家三少,我就是一个普通女大学生,千方百计讨好他带我入圈。他不会管这些事的,只在意我今晚会穿哪条裙子。” “没事的,学姐。” 姜幼眠站在乔音面前,静默地看着她。 她突然觉得乔音很现实,也很清醒。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有些东西,沈珩根本不会给她。 偏爱、在意、重视…… 这些统统都不会有。 尽管有,那也是要拿东西换的。 这才是现实。 姜幼眠没再说话。 可那帖子还带了她,发酵下去会让人很头疼的。 谢云渡觉得小家伙今天兴致不高。 正是藏不住情绪的年纪。 上车后没怎么说话,倒是盯着手机看了很久,又无奈的叹气。 想来是遇到麻烦事了。 男人阖上眼眸不语,等着她主动开口。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她突然欺身过来,抱住他胳膊,讨好地说:“谢先生,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正经求他。 谢云渡掀开眼帘,也没问她什么忙,淡声应到:“可以。” “你都不问什么事吗?”姜幼眠觉得这男人有点太敷衍了,不会又是逗她的吧。 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看一眼她微鼓的腮帮子,耐着性子引她入局:“不过商人重利,需要姜小姐拿点东西来换。” 再棘手的事他都能为她解决。 没什么可问的。 “什、什么东西?”姜幼眠突然有点害怕,说话都打结。 谢云渡把人抱在怀里,漫不经心把玩着她纤细的手指,须臾,贴近她耳廓,嗓音磁沉惑人:“早上发的表情包,学给我看。” 姜幼眠:“……” 老混蛋真的有点变态了。 第26章 万恶的资本家, 奸商。 幼稚鬼。 沉溺春雾 第34节 她才不要陪他玩呢。 还在车上,这多羞耻。 可是,那帖子的事儿…… 姜幼眠十分纠结, 眉心紧蹙, 抿着唇考虑得认真,手无意识地攥着男人的衬衫, 像是如临大敌。 谢云渡就喜欢看她副样子。 情绪都在小脸上了,和演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说不定还在心里偷偷骂他。 这才真实。 她低着头犹豫片刻, 随后便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挪唇问:“可以换个方式吗?” 本就是逗她玩儿, 谢云渡没那么多要求。 也懒得同她谈判。 要真把人逼急了,到头来还得哄。 他垂下眼,松开揽着她后腰的手,懒懒仰靠着椅背:“试试看。” 男人淡淡吐出三个字, 俨然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姜幼眠壮着胆子凑上前去, 含蓄地亲他嘴角, 停留片刻后又迅速撤回。 谢云渡眉梢上扬, 捏她脸颊,显然是不满意, 语调散漫:“宝贝, 你就是这样敷衍资本家的?” 她扑进他怀里耍赖,埋首在他颈间, 撒娇说:“哎呀,你最好了~” 看吧, 小混蛋折磨他的法子多着呢。 谢云渡没说话,双眸沉静地摸她柔软的发顶,磨着她的耐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眼看撒娇不管用,姜幼眠着了急,情绪上头便破罐子破摔,忿忿咬上他的唇。 男人喉间溢出极低的闷哼,她心尖一颤。 下一瞬,就被他扣住后颈。 谢云渡呼吸稍促,指节似用了力,抵着她额头,嗓音低哑危险:“胆儿挺大啊。” 脸颊红晕渐升,姜幼眠讨好地去勾他手指头,装无辜懵懂:“我就想亲亲你,也没用力呀。” 谢云渡低低的笑了。 他仰躺在座椅上,指尖缓缓抚上下唇,那里还残留着一圈细小的齿痕,未破皮,红得妖冶。 倒是比上回有出息。 男人眼底的笑意更深了,目光始终锁在她身上:“咬这么轻,心疼我呢。” 他眼里浮动着碎金似的流光,带了几分宠溺纵容,哄她:“要不要再试一次?” 姜幼眠可不敢。 她又不是赌鬼,不可能一直赌下去。 他的性子实在让人摸不透。 这会儿心情好,之后可就不一定了。 “不咬了。”她坚决摇头,伸出指尖去摸他的唇,指腹轻轻覆上男人唇畔,眼中流露出心疼:“我不是故意的,疼么?” 演技太拙劣。 但他甘愿入局陪她玩。 谢云渡薄唇微启,突然含住她指尖,温热的唇舌裹着微凉指腹,齿关不轻不重地碾过骨节,酥麻痒意混着细微刺痛袭来,姜幼眠呼吸一滞,见他长睫在眼下投出蛊惑的阴影,眼尾缓缓漾开餍足的涟漪。 忽的被他蛊惑,竟忘了缩回手。 须臾,手腕被他扣住,男人盯着她指腹的齿痕,藏起洞悉一切的笑,语气温柔:“礼尚往来。” “免得姜小姐总心疼我。” 瞧瞧,这话多么冠冕堂皇。 谁要他的礼尚往来。 姜幼眠怒骂他奸商,是无情的资本家。 谢云渡任着她闹,吻了吻女孩儿泛红的指尖,把人抱在怀里,语气风轻云淡,像是在与她说笑:“我这个资本家的确无情,但唯独对姜小姐,难守分寸。” 姜幼眠哼哼两声不甚在意。 这人总说些好听的话来哄她。 谢先生又怎么可能轻易为谁打破原则底线,听听也就算了。 只是经年之后,恍然想起,姜幼眠才懂,他说的难守分寸是什么意思。 最近天气太热,姜幼眠中午都没什么胃口。 即使来了银粟居,也没怎么动筷子,就喝点儿汤,连冰镇的甜点也不想吃了。 看着她那纤弱的小身板,谢云渡无奈地捏了捏鼻骨,有些愁。 魏延鹤让人送了新菜过来,松茸鲍鱼翡翠盅。 青皮冬瓜雕琢的碧玉盏,盛入松茸和鲍鱼共煨的清汤,再覆以冰镇牡丹虾蓉和鱼子酱,色香味俱全。 姜幼眠只浅浅尝了口,入口清爽,很鲜美。 谢云渡见她又放下餐具,恹恹的没什么食欲,微蹙了眉。 “姜小姐就当给我谢某人个面子,再吃两口,嗯?” 真像养了个小孩儿,还得哄着她吃饭。 姜幼眠双手托腮,摇着头同他商量:“要不留着晚上吃?” 就也奇怪,早晚倒还有些胃口。 她这苦夏的毛病是天生的,得仰仗着老天爷过日子。 谢云渡被她气笑。 这话的意思就像“今天吃了饭,明天就不吃了”。 但没办法,他又不能逮着她灌,只能抛出些条件利诱:“再吃些,表现好了,送你个礼物。” 礼物? 姜幼眠虽不是财迷,但能被谢云渡称之为礼物的,那必然是有些分量。 毕竟这男人可是连一盒子金条都看不上。 她好奇地眨眼,视线紧紧锁住男人的脸,似乎想从他细微的表情里探查出些什么。 “什么礼物呀?” 谢云渡不答。 只微抬了下巴,示意她吃东西。 姜幼眠心一横,咬咬牙,重新拾起那白瓷勺。 谢云渡坐在旁边喝茶等她,期间去接过几个电话,大抵都是工作上的事。 她怕他急着要走,索性更大口吃起来,最后那囫囵两下,估计舌头连味儿都没尝到,就吞下去了。 “急什么。”谢云渡放下手中的茶盏,语气清冷地叮嘱她:“慢点。” 有点凶。 像教训闺女似的。 姜幼眠漱了口,又拿着纸巾擦嘴,抿嘴笑得甜溺:“我怕耽误你时间嘛。” 谢云渡看着她这张巧笑的脸,一言不发。 怕耽误他时间? 是怕他没时间兑现礼物吧。 小骗子。 姜幼眠走到他跟前,毫不矜持地伸手:“我的礼物呢?” 她可把那新菜都吃光了。 谢云渡挑了下眉,顺势握住她的手,牵着人便出门。 ???他什么意思? “谢云渡你耍赖!” 姜幼眠不想同他并肩,只不情不愿地跟在他身后,控诉资本家的奸诈狡猾,“你以大欺小,你言而无信。” 虽然看上去是挺生气的,但小姑娘来来回回就那几句。 根本不会骂人。 走廊里、门口候着的服务生们纷纷低下头去,不敢看,也不敢听。 这位姜小姐胆子可真够大的,连谢先生都敢骂。 谢云渡倒是由着她去。 她生气的样子挺可爱。 双颊气鼓鼓的,还一脸不情愿地跟着他走。 魏延鹤过来的时候,恰巧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不禁唏嘘,谢云渡竟会把人惯成这样。 姜幼眠看见魏延鹤,立即止了骂声,装作小绵羊的模样,礼貌喊:“魏二哥。” 魏延鹤还是那般温润识礼,笑着问她:“新菜可还合胃口?” 还未等姜幼眠回答,就见谢云渡似笑非笑,拖着散漫的语调说:“我还挨着骂呢,你觉得合她胃口吗?” 沉溺春雾 第35节 “没有没有,我觉得挺好的,魏二哥,他胡说呢。你、你们聊。”姜幼眠狠狠瞪男人一眼,挣扎着抽出手来。 她又羞又恼,只留给两人一个纤瘦的背影,声音闷闷的,是在对谢云渡说:“我在外面等你。” 穿藏青色旗袍的服务生赶紧跟上去,为她撑伞。 魏延鹤不禁轻笑出声,他虚握着拳头,抵在唇边,“我活了二十九年,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这么骂你。” 谢云渡单手揣进西装裤兜,垂着眼帘,神色无波:“也只有她了。” 只有她? 她什么? 只有她敢骂,还是……只许她骄纵? 大概两者都是。 想起刚才收到的消息,魏延鹤的语气有些揶揄:“我听说,你以个人名义购入大量姜氏股票,谢先生这是公开为人撑腰啊。” 甚至还公开表明,他看重的并不是股价。 那看重的是什么,自是不言而喻。 谢云渡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掀开眼帘看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魏二。” 他语气淡然:“你的消息倒挺快。” 就隔了个午餐时间。 魏延鹤猛然一惊,脸上笑意戛然而止。 他差点忘了,谢云渡虽然平时与他交好,但有些东西,是不能越线的。 谢先生这个人,做起事来随心所欲,不喜被人窥探。 因为他谁都不信。 魏延鹤定下心来,强撑着笑意,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弱势:“抱歉,我见你最近对姜家这姑娘着实上心,所以好奇了些。” “不会有下次。” 姜幼眠在园子里找了棵老树乘凉,百无聊赖地玩消消乐。 有三两公子哥儿从她面前经过,聊着圈里的八卦,满口京腔。 “真够烦人的,京都会所停业整顿三个月,这他妈的不是要咱哥儿几个的命嘛。” “对啊,就那儿的酒好喝,妹子最好看,其他会所哪哪儿都不得劲。” “嘘,你俩可小点儿声吧,听说是沈三儿得罪了大人物,上头下令整顿的。那么多在京都会所消费过的有钱人,愣是谁都不敢保他,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那人声音压得更低:“有人猜,是谢家那位。” 京都会所停业整顿了? 姜幼眠只觉得心里畅快。 那个沈珩不是挺狂的么,还骂她来着。 什么大人物啊,就是得罪了她这个睚眦必报斤斤计较的小人物而已。 姜幼眠内心窃喜地摸了摸鼻尖,原来这就是有靠山的滋味。 不过她才骂了靠山,也不知道靠山记不记仇。 第27章 事实证明, 谢先生不记仇,还格外纵容。 微博帖子的事儿,他吩咐秦南亲自去办。 秦南这位自小接受精英教育的秘书办事效率极高, 半天时间不到, 帖子和微博热度全部消失,还查到了发帖人。 下午, 姜幼眠回学校排练,因为中午没吃多少东西, 还未到晚饭时间就饿了。 休息间隙, 有人送来许多水果和精致茶点, 其他团员们也有。 那人说是谢先生的安排。 许梨坐在姜幼眠旁边休息,她盯着盒里那颗糕点打量,迟迟不舍得下嘴:“我刚听他们说这是富华斋的玫瑰豆蓉雪塔,做得可真好……”还用了故宫窗棂纹理雕刻, 看着就贵。 “你别管它是哪儿的了, 快吃快吃。”姜幼眠打断她的自言自语, 喝了口茶解腻:“反正都是用来填饱肚子的。” 许梨不禁咋舌, 打趣她:“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姑娘,境界就是不一样。” “话说, 谢先生是谁?” 姜幼眠只淡声回答:“朋友。” 许梨当然不信了, 但吃人嘴短,也没再好意思问下去。 晚上谢云渡来接姜幼眠, 去了之前那家私房菜馆。 她晚上吃了不少。 谢云渡像逗小孩一样夸她:“真棒啊姜幼眠。” 人是种很奇怪的生物,被别人一夸, 心情立马就能好上几分,连着一天的疲惫也能消减不少。 姜幼眠抬起下巴,双眸璨璨, 小表情有些傲娇。 更不忘吹捧他:“谢先生的情绪价值给得好。” 连吃饭也能被夸夸,真当她是小孩儿呢。 谢云渡说她巧言令色,还说周末约了个老中医,要带她去瞧瞧。 姜幼眠小时候没少喝中药,药苦不说,喝了没什么效果,自然是不愿意去。 回程路上,她卖乖装可怜求他:“可以不去吗?” 谢云渡只看她一眼,没说话。 好吧,谢先生只是告知她。 她的意见不重要。 路灯在街道上晕开昏黄的光圈,劳斯莱斯停在公寓楼下。 姜幼眠指尖悬在车门把手上,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转头对他说:“你等我几分钟。” 未等谢云渡回应,她便奔向拐角处那家仍亮灯的花店,裙摆随着小跑的动作摇曳,光影交织。 花店老板是个年轻姑娘,和姜幼眠同龄,扎俩辫子,手里拿着小团扇,正在店外乘凉。 看见姜幼眠,她起身去拿桌上那束白茉莉,递给她:“喏,你要的。” 姜幼眠常带着朋友照顾她生意,她们关系还不错。 那姑娘伸长着脖子往外瞅,睁着俩水灵灵的大眼,贼兮兮地问:“送男朋友的?” 姜幼眠匆匆扫码付了钱,只扔下两个字:“你猜。” 老板摇着扇子,看她那焦急的背影,老成地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真别扭。” 谢云渡倚在车旁,高大挺括的身影溶在夜色中,眸光沉静。 姜幼眠抱着花束来到他面前,细密的汗珠缀在鬓角,几缕碎发黏在颊边,胸口因急促呼吸微微起伏。 “跑那么快做什么,又不是不等你。”谢云渡拿出纸巾帮她擦汗,另一只手虚拢住她后背轻拍,像安抚受惊的小猫。 她缓了会儿,将那花塞到他怀中:“送你的。” 茉莉香混着夜风钻进呼吸,与他身上的冷调檀木香缠绕成网。 谢云渡垂眸,白茉莉上还挂着小水珠,那花苞如积雪,嫩绿托着纯白,幽香淡雅。 男人眸光沉如夜色,喉结微动:“为什么突然送我花?” 姜幼眠抿抿唇,声音清晰悦耳:“因为谢先生帮了我那么多,应该感谢的呀。” “你又什么都不缺。”语气听起来有些苦恼。 说着,她仰着头与他对视,笑得像只小狐狸,“你知道有一句网传的茉莉花语是什么吗?” 谢云渡眉头微动,很配合地问:“是什么?” 她那张清纯不施粉黛的俏脸突然严肃起来,认真得像个小老师,一字一顿地说:“送君茉莉,愿君莫离。” 谢云渡罕见的怔住,随后缓缓俯身,亲昵地抵着她的额头,路灯将两道身影拉长,茉莉香缠绕着晚风。 他喉间滚出声轻笑,嗓音低沉:“嗯,不离。” 姜幼眠耳根发烫。 这话原本是说出来哄他的,没想到,自己却被他哄了。 她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脸颊皮肤瞬间如燎原般烧起来,她攥着裙摆,都没敢抬头看他。 “你早些回去吧,晚安。” 尾音尚未落地,她人已转身冲向公寓楼,像只被惊飞的雀。 谢云渡手指抚上那茉莉花瓣,看她娇小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眸色晦暗不明,低声嗤笑。 又哄他。 第二天姜幼眠起了个大早,前往学校和舞团汇合。 到达目的地后,紧锣密鼓地开始做妆发、换衣服。 “这次是博物馆和曲洺酒业共同承办的活动,联名白酒开发,还请了市文化局的人来。”许梨坐在旁边化妆,她知道姜幼眠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多说了两句:“基本都是古风类的节目,市文化局的领导和合作商也会来。” “上面挺重视的,会场布置得可好了。” 化妆老师正在给姜幼眠画眼影,她有些困,想打呵欠,又只能硬生生憋回去。 “挺好的,重视咱们才有钱拿。” 许梨点头,无比赞成:“你说我心坎儿里去了。” 她正是缺钱的时候,这种商演多多益善,还能结交不少朋友。 沉溺春雾 第36节 活动会场。 背景大屏是整幅展开的《千里江山图》。会场两侧汉阙式的廊柱直直耸立,柱身漆了酒与文物双主体壁画。 嘉宾席位于主舞台正前方几米的位置,檀木桌上摆放着烫金名牌和青釉瓷茶杯。 曲洺酒业的老板叫冯成羲,三十岁出头,年少时白手起家,全身心都在事业上,至今单身未婚。 业界对他评价颇好,脚踏实地、洁身自好,前途不可限量。 冯成羲没想到今儿谢云渡会来。 以往给他发的邀请函都石沉大海,难得亲临一次,倒是稀奇。 “谢先生,好久不见。”冯成羲快步上前,同谢云渡握手。 谢云渡穿得并不十分正式,白衬衫和黑色西裤,连领带都没打,慵懒又随意。 他单手揣进西装裤兜里,漫不经心地说:“恭喜冯总了。” 冯成羲瘦瘦高高的,身高同谢云渡差不多,但他始终低着头,谦虚地笑着。 “白酒传承千年,正好和许多文物对上,我就是捡了个便宜,能免一年税。” “文化共建,互相成就嘛。” 这一套套官话,谢云渡听得着实没趣,踱步在嘉宾席坐下,喝了两口茶。 见冯成羲一直在旁边候着,他垂着眼帘,神色淡淡:“你忙你的,我就随便看看。” 冯成羲点头应着。 但他哪敢走。 兀自找了位置坐下,知道谢云渡喜静,也不敢擅自打扰。 陆陆续续,嘉宾们逐渐到场。 有其他企业的老总,文化局和博物馆的人,都先是同谢云渡打了招呼才敢落座。 待签约仪式之后,表演节目开始。 姜幼眠她们的舞蹈是第一个。 恢弘大气的音乐响起,穿唐装的少女们翩跹起舞,舞姿轻盈灵动,举一盏酒,配着舞台灯光,像是真从千年穿越而来。 后排几个老总和领导没心情看舞,拉着冯成羲质问:“冯总,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不提前告知谢先生会来?” “对啊,说了咱就早点儿过来了,还能跟谢先生聊几句。” “哪能让谢先生等。” 冯成羲冤枉得很,无奈摊手说:“谢先生不常出席这样的场合,我没接到秦秘书的电话,以为……唉,老哥哥们,我也就比你们先知晓二十分钟。” 后排那几个,叽叽喳喳的着实扰兴。 谢云渡原不想管的,偏有那没眼力见的又是来递名片,又是谈工作的。 他眸色渐冷,食指轻叩桌面,语气散漫:“今天不谈公事,谢某是来看舞的。” 众嘉宾纷纷噤声了,不敢打扰他的雅兴。 只不禁暗自腹诽:谢先生什么时候对舞蹈感兴趣了。 冯成羲向来精明,为人也圆滑谨慎,他赶紧看一眼台上,舞台中央那位姑娘有些眼熟。 对了,那是和谢先生上过娱乐新闻的,姜家小姐。 这会儿终于清静了。 谢云渡靠在深灰绒椅背上,双腿慵懒交叠,视线落回舞台。 她站在舞台最中间,穿一身惹眼的唐装舞裙,头上的玉簪流苏随着跃动而张扬,折腰时单薄的绸料绷出了蝴蝶骨轮廓。 小姑娘仿佛就是为那个位置而生的。 就是太瘦了。 这几天还得哄着她吃饭。 姜幼眠自然也看见了谢云渡。 他坐嘉宾席主位,姿态闲散,那张成熟英俊的脸格外招人注目。 一瞬间撞进男人沉静的双眸里,舞步倏然慢了半拍,幸好挽救及时。 谢幕鞠躬时,台下掌声雷动。 她不禁抬眼偷觑,迎上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怎么来了也不提前告诉她。 姜幼眠快速退到后台,手机忽然响起。 是谢云渡发来的消息。 “姜小姐的舞,堪称人间惊鸿,烬棠绝色。” 第28章 看见这句话, 姜幼眠不禁扬起嘴角,回复他:“谢先生好眼光。” 是一点儿不谦虚。 估计他又得笑她不知羞了。 很快,收到他的回复:“该回去了, 姜小姐。” 姜幼眠呀了声, 有些着急地赶紧跑去换衣服。 冯成羲见谢云渡正垂眼看手机,饶有兴致, 和平日里的清冷寡淡不同,多了些柔和。 他可以确定了, 谢先生今天赏脸过来, 是看舞, 更是看人。 看来娱乐八卦新闻还是有点可靠性的。 舞台上,正表演着国风歌剧,旋律欢快跳跃。 谢云渡早没了兴致,他熄了手机, 缓直起身, 目光虚扫过全场, 唇角牵起没有温度的笑, 淡声说:“各位尽兴,失陪。” 居高临下皆藏于绅士之中。 众人陪着笑说谢先生慢走。 作为东道主的冯成羲这次并未跟上去。 这点眼力见儿他还是有的, 总不能去坏了谢先生的事儿。 谢云渡的车就停在会场门口, 一眼就瞧见了。 姜幼眠小跑着过去,躬身进入车内, 发丝垂下,扫过真皮座椅, 带着淡淡的清香。 谢云渡没抬眼,掌心覆上她纤细的指尖,引她跌进自己怀中。 车门闭合, 碾碎外界的嘈杂纷扰。 她瞥见他面前的股市线图,语气疑惑:“你不是挺忙的嘛,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 谢云渡俯身含住她甜软的唇瓣,温热呼吸勾缠,手指抚上她的蝴蝶骨,摩挲着似在描绘那轮廓,再滑落至腰间。 好半晌,虽未得到餍足,但终没舍得折腾下去。 他轻吻她泛红的耳垂,低声回她:“再忙也得来给姜小姐送花。” 一条钻石镶嵌的玫瑰花手链,款式大方。 姜幼眠盯着手链看了会儿,喜欢得紧,但又故意瘪嘴装不满:“人家看演出都是送真花,你这个人,怎么送我假花呀。” 她装,谢云渡也配合着演。 男人捏捏她脸颊,佯装无奈叹息,语调戏谑散漫:“怎么这么难伺候啊姜小姐。” 姜幼眠可不敢再蹬鼻子上脸,嘿嘿笑两声,乖巧趴在他怀里:“不难不难,我就喜欢假的。” “那谢先生以后,是不是都要来给我送花?” 这话,她是故意问的。 倒也没真觉得自己有那样的能耐,能让谢云渡百忙之中来看她跳舞。 谢云渡眸光深邃,凝着她漂亮的眉眼,沉声问:“想要我来吗?” 她几乎都没犹豫,随口一答:“想啊。”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神色温柔:“好,我尽量。” 听见这回答,姜幼眠没当回事儿,但也确实被他哄开心了,主动去亲他嘴角:“谢先生真会哄人。” 后来,姜幼眠才知道,谢云渡并没有哄她。 无论是台前还是幕后,她的每一个大舞台,他从未缺席。 吃过晚饭,谢云渡带姜幼眠去看了车。 秦南把车开到了公寓停车场。 限量版的玛莎拉蒂,原是打算她生日当天送的,但因为国内缺货,得从意大利调过来,所以迟了些。 老实说,姜幼眠不太敢开车。 她盯着手里的车钥匙拧眉,苦着脸:“我考了驾照就没怎么开过,谢先生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嘛。” 谢云渡也不逼她,只说让她慢慢练,不急,暑假还长。 姜幼眠根本就不想练,她就想趁着暑假多玩,扯着谢云渡的手耍赖撒娇:“暑假怎么能用来练车,别人都到处去度假呢,你好狠的心啊。” 满口都在控诉他的不适。 小孩子心性。 谢云渡握住她的手,牵着人往公寓楼走,难得认真地同她说:“多学一项技能总归是好的。” 他又不能时时刻刻守着她。 沉溺春雾 第37节 姜幼眠哼唧两声,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更不想听大道理。 她假装困乏,软趴趴地往男人身上靠,还打了个呵欠:“好困啊,我们快点回去睡觉吧。” 真是假得可爱。 谢云渡喉咙里溢出声轻笑,走廊里的暖调光打在男人英俊的脸上,他嗓音沉沉:“宝贝,很遗憾,今天恐怕不能和你睡觉了,我晚些要飞一趟加拿大。” 语气很遗憾。 但在姜幼眠听来,就完全变了味儿。 她霎时囧红了脸,慌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想歪了。” 谢云渡眼里噙着兴味的笑,继续逗她:“所以姜小姐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姜幼眠被他问得又羞又恼,闷着头就去开门:“我不跟你说了,你你你快去机场吧。” 她甚至不知道,他飞国外基本用的是私人专机,哪需要赶什么时间。 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还是不演戏的时候可爱些。 见她慌忙开门后头也不回的就往里走,谢云渡把人揽进怀里,语气无奈纵容:“小气包,逗都逗不得了。” 姜幼眠气鼓鼓的冷哼,别过脸不说话。 谢云渡伸出手,贴着着她的脸颊,小姑娘白嫩的皮肤在灯光下染上层淡粉,又美又娇。 他喉结微动,俯首在她耳旁,眼底欲光暗涌,诱哄她:“乖,亲我。” “不然真要误机了。” 有那么一瞬间,姜幼眠觉得眼前这人不是谢云渡,而是深山中的老狐狸,太狡猾了。 就赌她不忍心。 欺负人。 她垫脚吻上他微凉的唇瓣,齿尖故意厮磨他的下唇。 不痛不痒的报复。 谢云渡眸色一黯,掌心箍住她后腰,把人往怀里按,反客为主,在她唇齿间攻城略地。 喘息间,他哑声说:“怎么这么乖。” 乖得他都不想走了。 姜幼眠气息不稳,眼中布满水雾,还在担心他的行程:“你别耽误了,快走吧。” 虽然和他接吻,感觉真的很不错。 她也有点不舍。 谢云渡却不紧不慢,把她的腰扣得更紧,抵着她额头,嗓音低沉:“搬去碧水华庭,好不好?” “或者让秦南备选几套房子,你换着住?” 这地儿太小了,不方便。 而且离他太远。 姜幼眠垂着眼不吭声。 之前谢云渡就提过这个问题。 但她习惯了住小公寓,搬去别的地方会不适应。 公寓多好啊,离学校又近。 而且,她不想去他那里,总觉得怪怪的。 见她不说话,谢云渡眸光沉静,依旧从容,弯下腰来继续哄她:“你就当是心疼心疼我,嗯?” 他生平第一次,这样诱哄一个小姑娘。 她性子太犟。 姜幼眠突然有些心虚。 最近这段时间,谢云渡经常会过来陪她,但一早又得走。 有一次她睡得迷糊,听见他起床的动静,看了眼时间,才五点不到。 她是真搞不懂这个男人。 以前姜幼眠认为谢云渡和周祁他们那些公子哥一样,图色而已,但似乎又不是。 迄今为止,他都没真正动她。 最放纵的也就是那次克制地摁着她的腿,折腾了大半宿。 偶尔,也会哄着她用手。 或许是出于世家的涵养,在这方面,他很尊重她。 可他是谢云渡啊,想要什么女人没有。 要说心里没有触动,那是不可能的。 姜幼眠平日里虽没心没肺,但此刻,确实是心软了。 她眼睫轻颤,甜涩的酸楚漫上喉头,声音很轻:“那我……考虑考虑,等你回来再说。” - 最近没有演出和排练,谢云渡又去了加拿大,有点无聊。 姜幼眠带着元宝,准备回老宅住几天。 她刚到,就见姜民康领着唐栀往正厅走,应该是要去见老爷子。 唐栀穿一身白,瘦了很多,连眼窝都凹了。 “姐姐。”唐栀低低喊一声,低着头,不敢看她。 姜幼眠觉得可笑,爷爷之前就说过的,不会让小三的孩子进门,现在是怎么回事? 她瞥一眼唐栀,抬起下巴对姜民康说:“老爷子还在呢,你就迫不及待把人领回来,姜总,你也未免太着急了吧。” 姜民康没说话,倒是唐栀泪眼婆娑地帮着搭腔:“不是的姐姐,你别误会……” “唐栀。”姜幼眠打断她,语气很平静:“我知道上次那个微博是你发的。” “所以你也不用假惺惺地在这儿装好人,我不找你,只是不想再跟你浪费时间,你偏要自己撞上来。” 唐栀怔了一瞬,脸色煞白。 她攥着裙摆,极力解释:“我对你没有恶意的姐姐,是因为那个乔音,她什么都学你,学校好多人都拿你们俩比较,可乔音她哪配,她不过就是个攀权附贵的交际花,脏得不行……” “说得好听。”姜幼眠不屑地冷哼一声:“乔音怎样我管不着,但你唐栀,又能好到哪去?” “够了。”姜民康厉声打断两人的争执,他看着姜幼眠,语气沉重:“小栀的母亲上周去世了,你少说两句吧。” “我已经跟老爷子商量过了,暂时让小栀住在老宅,过些时候,等她身体好些就搬走,不碍你们的眼。” 姜幼眠觉得讽刺极了。 他们这一个个的,对小三的女儿可真好。 老爷子竟也同意了。 “随便吧。”她很轻的笑了一下,抱着元宝转身就走。 真恶心。 到大门口时,钟正及时叫住了她。 “老爷子真是了解你,知道你看见唐栀,是一刻也不会多待。” 钟正很理智地同她解释:“小姐,老爷子的身体最近都不太好,而姜总又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们父子俩因为你母亲的事,已经僵持了三年。” “父子之间,是没有办法割舍的。” “而且,不能让外人去说道姜家竟容不下一个小姑娘。” “你放心,老爷子说了,他会想法子把唐栀送走。” 姜幼眠只点点头,没说话。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钟正深深叹了口气,无奈道:“一家人都是倔脾气。” 姜幼眠从姜家出来,暂时又不想回去,心里憋着一股火,难受。 她要给自己找点事做。 不然,今晚肯定睡不着。 所以,她决定回去开那辆快要落灰的玛莎拉蒂,就当是练手了。 待她学成归来,也给谢先生一点小小的震撼。 元宝似乎很了解它的小主人,死活都不肯上车,最终被姜幼眠强制按在副驾驶,拴上安全带,呜呜地直嚷嚷。 十几分钟后。 远在加拿大开会的谢云渡收到了姜幼眠发来的照片。 车子被撞了。 准确的说,都还没开出停车场,就撞到了结构柱上。 她哭着给他发语音:“呜呜呜谢云渡,都怪你,非要给我买车~” 第29章 不轻易内耗。 倒也是个不错的优点。 谢云渡收到国内下属的汇报, 说姜小姐去了趟姜家,出来时情绪就不对了。 沉溺春雾 第38节 难怪。 是不开心了。 好在人没受伤。 姜幼眠只在停车场等了几分钟,就有人来处理车子的事了。 谢云渡还找了魏延鹤来, 说是要带她去玩。 “姜小姐这车技……”看了现场的魏延鹤不禁咋舌感叹:“确实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姜幼眠此刻尴尬地想挖个地缝钻进去, 太丢脸了,她抱着元宝, 跟在魏延鹤身旁:“你就别取笑我了魏二哥,这车我是再也不开了。” 真是恐怖。 人怎么能点儿背到这个地步呢。 着实又给了她练车生涯重重一击。 魏延鹤绅士地为她打开车门, 温和地笑着安慰:“开车不是什么难事, 但安全是第一。” “你要实在不喜欢开, 以后找个司机跟着就是了。” “他让你学,应该是为了以后,若有个突发情况也能应急。” 是了。 如今这时代,车是刚需。 但姜幼眠被打击了信心, 这会儿是更没有动力了。 她揉着元宝的小脑袋, 蔫蔫的靠在座椅上, 转移话题问:“咱们这是去哪儿?” 魏延鹤觉得这姑娘心挺大, 现在才想起问这个问题,也是够信任他的。 他嘴角笑意不减, 依旧温柔绅士:“听说你喜欢打牌?” “自然是要带姜小姐去找场子了。” 姜幼眠:“……”说得她好像赌鬼。 什么喜欢打牌, 她是喜欢赢的感觉。 元宝在她怀里呜咽叫两声,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车上的小挂件, 伸出爪子想要去抓。 那是只毛绒小兔子,很可爱, 就是有些旧了,原本洁白的毛有些泛黄。 显然,是女孩子的东西。 姜幼眠轻拍了下元宝的爪子, 厉声警告它:“要礼貌,不然把你扔下去。” 元宝缩缩脑袋,不敢造次了。 魏延鹤注意到她的举动,余光看一眼那兔子挂件,眼底的笑淡了几分。 “你别吓它,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撒谎。 姜幼眠才不信他的话。 这么旧了都没舍得扔,这小玩偶在魏延鹤心里的分量,又岂是贵重两个字可以衡量的。 但她不想拆穿,只说:“这小玩意儿挺可爱,魏二哥在哪儿淘的?” 魏延鹤嘴角牵起一抹弧度,又缓缓垂下,目光虚落在前方,声音很轻:“前些年一个朋友送的。” 其余的,他没再说。 姜幼眠也没再问。 她听人说过,魏延鹤早些年谈过一段恋爱,来得汹涌,散得也彻底。 为了那姑娘,他至今未婚,性子也变了许多。 没想到,这位魏老板还挺痴情。 魏延鹤带着姜幼眠来了城南,年初才建好的别墅区,还未对外开售,是肖家的地界。 肖程东的堂弟肖维哲,今年二十岁生日时找肖老爷子要了一套,当做生日礼物。 谢湛晞也在。 少年顶着显眼的银灰色头发,正和肖维哲他们玩桌球,说是谁输了,得灌一瓶威士忌。 肖维哲眼尖的看见了魏延鹤,他拿着球杆儿抵了下谢湛晞的后背,“快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魏二哥竟然带了个女人来,活久见啊。” “这女的真他妈好看。” 像是在哪儿见过。 谢湛晞伸长了脖子去瞅,只觉得那女的眼熟,他眼睛一眯,终于想起来了。 那不是跟他小叔一起吃饭的姜姐姐吗? 怎么又和魏二哥搅在一起了。 他勾住肖维哲的肩,盯着魏延鹤和姜幼眠的方向,高深莫测地分析起来:“我跟你说,这事儿复杂了。” “那女的,我小叔貌似也看上了,现在又和魏二在一起,这里头肯定有大瓜。” “咱们静静吃瓜就好,可别乱说话。” 肖维哲满脸震惊,不可思议地爆了句粗:“这、这不就是三角恋吗?” “不至于吧,你小叔和魏二抢女人?这太邪门儿了。” 谢云渡是圈里出了名的清心寡欲,更何况他位高权重的,要个女人不是勾勾手的事儿嘛,何至于闹这一出。 谢湛晞也不太懂,又懒得再解释,他神色严肃,拍了拍肖维哲的肩,再次叮嘱:“总之你别乱说话,小命要紧。” 魏延鹤把肖维哲和谢湛晞叫过去,简单介绍之后,让他们陪姜幼眠打牌。 随后,他又温柔地同姜幼眠说临时要去处理点事情,晚些再过来接她。 这么温柔,连行程都要报备,跟谈了有什么区别。 “姜姐姐,没想到你和魏二哥也是……朋友哈?”谢湛晞手里抓了把牌,另一只手挠头,问得含蓄。 姜幼眠莫名觉得谢湛晞和肖维哲看她的眼神很奇怪,也没往心里去,随口说:“对啊,不过我们也才认识不久。” 才认识不久? 也就是说,两人才刚好上。 谢湛晞不禁开始头脑风暴起来,那魏二哥肯定就是后来那个,横插一脚,横刀夺爱。 小叔这会儿在加拿大,估计什么都不知道呢。 唉,真可怜。 肖维哲凑到谢湛晞耳旁低声说:“魏二胆儿可真大,你小叔才去加拿大几天,就把人带出来晃悠。” 姜幼眠见他俩窃窃私语,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她不耐地敲了下桌子,提醒道:“弟弟们,打牌呢,注意点儿。” 谢湛晞笑着点头,又没好气地瞪肖维哲一眼,“听见没?你别跟我说话。” 这栋别墅一共三层,一楼二楼都是用来聚会玩儿的。 什么桌球、牌室、电竞室都有,全都按照肖维哲的喜好布置。 他们几个小年轻本就不爱去京都会所,如今那会所停业整顿,对他们影响也不大。 姜幼眠打牌时听旁边的人八卦:“听说沈珩的卡被冻结了,最近都窝在家不出门的,女朋友还被人撬了。” 女朋友? 沈珩的女朋友不是乔音嘛。 肖维哲点了根烟,吊儿郎当的搭话:“这我知道,也不是撬吧,人吴西远是比他沈三儿强啊,又是长子。只能说那女的识时务,精明。” 他顿了顿,笑着说:“哟,真是说不得,一说就到。”夹着烟的手一抬,冲门口的方向喊:“远哥,打牌不?” 吴西远是吴北的大哥,两人是同父异母,所以性格和外貌都不太像。 吴北从小被家里人宠着,不务正业,脑子也不太灵光,净惹祸。吴西远作为长子,从小就在国外接受精英教育,能力卓然,性格也是温和可亲,是吴老爷子悉心培养的接班人。 吴西远牵着乔音过来,他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笑得谦和:“我看你们玩儿就行。” 他一眼便认出了姜幼眠,对着她微颔首:“你好姜小姐,之前我弟弟吴北对你多有得罪,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 虽然吴家已经上门道过歉了,但这种场面话是要说的。 更何况,吴北那个蠢货得罪的可不仅仅是姜幼眠。 姜幼眠摆摆手说没事儿,她都快忘记这茬了。 乔音也跟着过来同她打招呼:“学姐,好久不见。” 此时的乔音,无论是穿着还是气色都比之前好了不少。 她身上的裙子,是今年夏季最新版高定。 可见吴西远对她还不错。 姜幼眠举着牌问她:“你要玩吗?” 乔音说想试试。 吴西远便拉着她坐下,让她敞开了玩儿。 肖维哲起身让位,又拖着长长的调“咦”了声,语气酸酸的:“你俩搁这儿虐狗呢,一会儿多罚几杯啊。” 吴西远只笑,坐在乔音旁边,温柔又绅士地应着说:“好。”。 这场聚会来的人多。 肖维哲踱步着去找其他乐子。 他们中有人带了个小模特过来,长得不错,身材也好,听说才十九岁,家里穷,这会儿,正被人灌酒。 那红色包臀裙的肩带掉了一只,精致的妆容也花了,看着挺狼狈。 推推搡搡哭哭啼啼的,肖维哲看得闹心。 他也玩女人,但从不用强。 沉溺春雾 第39节 像他哥肖程东一样,他们肖家人都挺“怜香惜玉”的。 他坐在沙发上,抽了口烟,对灌酒的人说:“你们也太粗鲁了,没看见人家不愿意啊。” “过来。”肖维哲冲那女人勾手,笑得无害:“咱们换个温柔的玩法。” 谢湛晞今天手气背,从下午打到晚上,输了好多。 姜幼眠也没好到哪去,非常挫败。之前能赢,全仗着谢云渡。 谢小少爷心态崩了,把手里的牌一扔,瘫靠在椅背上:“不来了不来了,真没劲儿。” 姜幼眠索性也不玩了。 旁边正热闹,她起身跟着谢湛晞他们过去看。 年轻漂亮的女模特跪趴在地毯上,面前是装满酒的玻璃缸,酒里还漂浮着玫瑰花瓣,裙子堪堪遮住大腿根部,春光半露。她正扶着那缸,像喝水似的,不要命的往肚子里灌。 有人起哄:“快喝,哲哥都说了,喝完那八十八万就是你的。” 谢湛晞摇摇头,向姜幼眠吐槽:“肖家最变态的就是肖维哲了,姜姐姐你以后可得离他远些。这货表面怜香惜玉,实则最会摧毁人自尊。” “这圈里,没一个好人。” 姜幼眠意味深长地望着他,谢湛晞这才反应过来,蓦的举起双手,纠正道:“除了我。” “我没他们那么狗。” 听见狗字,姜幼眠这才发现,元宝没跟着她。 元宝平时很乖的,到了陌生环境基本不会乱跑。 很可能是被谁带去玩了。 她焦急地问了几个人,都说没看见,只能一间间屋子找。 找了一楼无果后,她又跑去二楼。 楼下,那姑娘的酒已经喝了快一半。 大家正闹得起劲,大门被打开,看见来人时,起哄的声音瞬间低了下去。 谢云渡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身形修长,英俊的脸清冷如月。 那双深邃的眸平静无波,视线淡淡掠过全场,似在找人。 谢湛晞怕小叔责怪他们乱来,也不看热闹了,小跑着上前献殷勤:“小叔,你回来啦。” “你是来找姜姐姐的吗?” 谢云渡没空管他们这些无趣的玩闹,眸色微凉的问:“她人呢?” 谢湛晞看了看四周,疑惑地挠挠头:“诶?刚刚还在这儿的呀。” 乔音在旁边小声搭话:“学姐好像去二楼找她的小狗了。” 谢云渡眼睛微眯,迈开长腿往二楼去。 肖维哲突然打了个冷颤,他赶紧问:“你们谁看见一只小比熊啦。”说着他又伸手比划:“就这么小,白白的。” 人群中有个姑娘怯生生的说:“我去电竞房玩的时候把它带上去了,但……忘记带下来了。” 声音越说越小。 明显是心虚了。 “傻逼。”气得肖维哲再次爆了句粗,哪还顾得上那喝酒的女孩儿,转身就往二楼跑。 姜幼眠的确是在电竞房找到的元宝。 这房间隔音,外面根本听不见狗叫声,幸好她打开门看了。 屋内一排电脑屏幕还齐刷刷的亮着,桌上的耳机、酒瓶、口红散落,乱七八糟的。 元宝趴在门边,小爪子和毛发被酒打湿了些,又脏又可怜,看见小主人的那一刻,它“汪汪汪”地叫着,模样可委屈了。 白色房门上有几个浅浅的爪印,估计这小家伙也试图去开过门,这会儿是累着了。 姜幼眠拿了纸巾给它擦身子,鼻尖酸酸的说:“是不是又傻乎乎的跟人跑啦?” “对不起嘛,下次不带你来这种地方了。” 乱糟糟的。 “可是我又不想回家。” 她今天心情不好,想找些事做,否则不可能从白天待到晚上。 “那你想去哪里?” 低沉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拖着散漫语调,勾得人心尖酥痒。 姜幼眠擦拭的手猛然顿住。 她转过身,见谢云渡正倚在门边,左手随意插进西装裤兜,清贵慵懒。 可那目光却是烫的。 姜幼眠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应该还在加拿大的。 谢云渡见小姑娘呆呆的,眼里浮现出无奈的笑,朝她伸手,沉声说:“过来,抱一下。” 姜幼眠突然有点想哭。 想都没想就扑进了他怀里。 男人温暖的怀抱夹杂着熟悉的木质檀香。是他。 有人说,拥抱比亲吻更浪漫,更令人心动。 姜幼眠切身感受到了。 她肆无忌惮地在他怀中乱蹭,汲取那点属于她的温暖。 片刻后,又被谢云渡摁在怀里,动弹不得。 他含住她柔软的耳垂,引着她的手去探,声线暗哑迷人:“宝贝,是不是想要我的命啊。” “它没有坐怀不乱的本事。” 姜幼眠脸蛋儿瞬间涨红,触电般收回手。 好、好吓人。 她多少也懂点,不敢放肆了,只能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云渡强压下汹涌的欲念,声音还有些哑,语气略有无奈:“你说呢。” 又打趣她:“真不让人省心啊姜幼眠。” 加拿大飞国内至少需要十个小时。 或许,早上收到她撞车消息的时候,他就准备回国了。 这个猜测,让姜幼眠有些难以置信。 她一直以为自己没那么重要。 母亲因为父亲出轨选择放弃治疗,爷爷可以为了姜氏让她去联姻,为了家族名声同意唐栀回老宅,没有人询问过她的意见。 偏偏这个男人,至少,在这一刻,让她感受到了重视。 谢云渡见她走神,惩罚似的轻咬她的唇,带着灼热燥意,在她耳边厮磨:“还没回答我,想去哪?” 姜幼眠掩下心头的酸楚,重新环上他的腰,绯红脸蛋儿上绽开明媚的笑。 “去你那儿。” 第30章 肖维哲和谢湛晞跑上楼, 就看见两人抱在一起,正腻腻歪歪地说着悄悄话。 “卧槽,他、他们……”肖维哲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谢云渡那么温柔地抱着个姑娘, 更别说这姑娘还和魏延鹤牵扯不清了。 谢湛晞不敢光明正大的看,他抬起一只手虚遮住眼睛, 声音压得很低:“我就说这事儿复杂吧?” “魏二哥要是知道了,估计得跟我小叔决裂。” “太劲爆了。” 肖维哲摸着下巴思索, 他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按理说, 谢先生和魏二哥应该不会做这些不体面的事啊。 还未细想, 就见谢云渡牵着姜幼眠转身过来,他倏然一笑,露出几颗大白牙,关切地问:“小比熊找着啦?” 姜幼眠:“嗯, 我们要回去了。” “谢谢肖少今天的款待。” “客气客气, 改天再来玩儿哈。”肖维哲像元宝一样跟在两人身后, 语气也是殷勤得不行。 谢云渡转眸睨他一眼, 他脸上的笑立马僵住,心里不禁哆嗦, 他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这位谢先生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最终, 肖维哲放弃思考,努力挤出抹笑:“您、您慢走。” 魏延鹤赶到的时候, 谢云渡和姜幼眠刚离开。 谢湛晞给他递了杯酒,又拍拍他的肩, 安慰道:“没事儿的魏二哥,输给我小叔不丢人。” 饶是一向精明的魏延鹤听了这话也有点懵。 肖维哲却不认同谢湛晞的说法,他是主战派, 开口便是拱火:“魏二哥你别听他的,男未婚女未嫁,什么输不输的。” “谢先生和姜幼眠刚走,你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一来二去,魏延鹤终于从这俩傻小子的话里摸明白了。 他笑得温柔可亲,眉梢微挑:“为什么要去追?” 沉溺春雾 第40节 “我可不想去打扰他们的好事。” 这下换谢湛晞懵逼了,他抬起拿酒杯的手,看着魏延鹤:“你和姜姐姐不是那种关系吗?” “那个屁。”肖维哲伸手打他的头,恨铁不成钢的说:“人家魏二哥都说那么明白了你还不懂,真是个蠢蛋。” “劳资都被你带偏了。” 谢湛晞疼得“嘶”了声,捂着被打的头,恶狠狠瞪他:“你他妈说谁是蠢蛋呢?” 魏延鹤摇摇头,没兴趣看俩小学鸡争吵,他看了眼手里的酒,没喝。 十年前他也这样。 年少轻狂,没个正形,爱玩儿。 他突然想起那个女孩儿的话—— 你们这些人就是太孤独了,连灵魂都是空的,酒池肉林不过是暂时的慰藉,自欺欺人罢了。 魏延鹤望着天际的月亮,突然笑了一下。 这么多年,他又何尝不是在自欺欺人。 姜幼眠跟着谢云渡回到碧水华庭已经快十点了。 谢云渡有个视频会议,让她自己先去熟悉新家。 元宝来到陌生环境有些畏怯,小心翼翼地跟在主人身后,圆溜溜的眼睛左瞧瞧右看看,估计也是觉得新奇。 这栋别墅很大,谢云渡特意让人给她装了间很宽的舞蹈房,连元宝都有漂亮的小屋子住。 卧室的装修和布置和她之前住的小公寓相似,知道她换了环境后可能不适应,连床上用品和小黄鸭抱枕都和之前的一样。 真是贴心。 姜幼眠洗了澡,换上宽松舒适的小睡裙,躺在床上和夏如宜聊天。 夏如宜也是最近才知道谢云渡以个人名义购入姜家股票的事。 “大佬不愧是大佬,一出手就是几个亿,直接把你们姜氏救活了。” “而且这不就正式告诉外界,他入股了姜氏吗?” “眠眠,你和谢先生到底什么情况啊,真没谈恋爱?” 姜幼眠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我跟他的情况有点复杂,就是正常的男欢女爱?但不是谈恋爱。” 怎么能是谈恋爱呢,毕竟他们俩谁也没表白。 夏如宜发了个白眼表情过来,“知道了,你们这叫暗度陈仓。” 姜幼眠笑她:“会不会用词啊,大才女。” 两人聊了会儿,姜幼眠有些口渴,起身出去倒水。 谢云渡正站在露台打电话。 他穿黑色衬衫和西裤,身姿挺拔颀长,骨节匀称的指节握着手机,说着一口醇厚流利的英语,背着光,半隐在夜色中。 似察觉到她出来,他侧过身,眸光沉静地凝着她,说话时语调慵懒散漫,游刃有余。 姜幼眠突然被男人这副慵懒禁欲的模样勾住了,她轻舔了下唇,心里痒痒的。 谢云渡眸色微动,漫不经心地听着电话,朝她勾手。 她鬼使神差般地走近。 下一秒,便被他捏住下巴,抬高。 男人俯下身,含住她娇艳的唇瓣,不管不顾的顶开唇齿,长驱直入。 姜幼眠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肆无忌惮。 还讲着电话呢。 她战战兢兢的,不敢发出丝毫声音,怕电话那头听了去,只乖巧承受着他的吻,忽地被他勾住舌尖,用力勾缠,吮得舌根酥麻。 片刻后,谢云渡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把人摁在身前, 姜幼眠早已气喘吁吁,以为他会放了自己,可惜男人还未餍足,再次低头强势索吻。 他衬衫领口半敞,露出性感的锁骨和胸肌轮廓。 姜幼眠被迫靠在他炙热的怀中,能感知到那肌肉的紧绷和滚烫温度。 金属皮带扣硌得她有些疼,她不安的在他怀中扭动,却被他桎梏得更紧,换来更强烈的湿吻。 直到电话那头的人说完,静默地等着谢云渡决策。 安静极了,只有暧昧的声音在空气中激荡。 好半晌,他才放开她。 姜幼眠胸口剧烈起伏,像得了救赎般,赶紧从他怀中退出来,倒了水急匆匆进屋。 谢云渡看她娇小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眼底浮现出浅笑。 胆儿真小。 姜幼眠回到卧室,只觉得口干舌燥,她捧着那杯水,咕噜咕噜的一饮而尽。 太磨人了。 正准备放杯子,突然,眼前一黑,整栋别墅都陷入了黑暗。 玻璃杯没放稳,滚落在地毯上,发出砰的轻声闷响。 好在没摔碎。 姜幼眠摸索着想去捡,不小心被床沿撞了一下,疼得她低叫出声。 听见她的声音,谢云渡阔步进来,借着手机光线,单手把人从地上捞起来。 黑暗中,男人的声线格外磁沉好听:“摔着了?” 姜幼眠双手搂住他脖颈,圈住他的腰,摇头:“不小心磕了一下,没事。” 她噘着嘴,开始跟他皮:“谢云渡,你家是不是没缴电费啊,怎么停电了?” 话音刚落,小屁股就被男人拍了下。 惩罚她乱说话。 片区电路出了问题,正在排查,别墅有备用电源,正在启动。 这小家伙,什么时候都能跟他贫。 虽然他打得不是很痛,但有点羞耻,姜幼眠趴在他颈间,蹭了蹭,控诉道:“开个玩笑都不行嘛,谢先生真小气。” 谢云渡低头咬她的唇。 那双深邃的眸在黑夜中让人看不太真切。 他把人压在床上,呼吸灼热滚烫。 细密的吻落在她的眉眼、鼻尖、唇瓣,再至颈侧…… 黑暗中,人的感官被无限放大,哪怕只是轻轻的触感,也引得姜幼眠不住的颤栗。 她不禁嘤咛出声。 害怕得让他停下。 谢云渡嘴角牵起戏谑的笑,慢条斯理解开衬衫扣子,拉着她的手,引她抚上紧实的腹肌。 刹那间,男人优越的身材勾得姜幼眠指尖发抖。 他俯身在她耳旁蛊惑,声音低哑迷人:“宝贝,要我么?” 和圈里那些浑小子们不一样。 谢云渡不喜欢唱独角戏。 他要她。 所以姜幼眠也必须学着主动来要他。 他要的从来都不只是她的身,他要她的心甘情愿。 否则,何必费心思兜这么大一圈。 工作人员动作很迅速,备用电源开启,整个碧水华庭,又是灯火通明。 渐渐的,夜深了,别墅里的灯盏渐渐熄灭,只二楼房间还亮着灯。 佣人们都知道,谢先生喜静,估摸着这会儿还在工作,没人敢去打扰。 姜幼眠很难受,她脸颊滚烫,被他折磨得呜咽低泣,断断续续喊他名字。说要。 谢云渡抬头,欺身上来,薄唇上沾一点水渍,映得那唇妖冶异常。 他虔诚地吻她,顶开女孩儿的唇齿,与她交换津液,眼底欲念翻涌,恶趣味地问:“甜么?” 她害羞得紧,喘着粗气儿,哪里还答得上来。 须臾,纤细的手被他摁在冰凉的金属皮带扣上,他诱哄着她:“既然要,就自己来。” 二楼这盏灯终究是灭了。 有凉风透过窗户吹进来,拂动着窗帘。 感觉到一阵舒爽凉意,姜幼眠脚趾微蜷,舒服的眯起眼睛,下意识轻咬谢云渡的喉结。 男人喉咙里滚出声低哑的笑,似乎很满意她的行为。 他趴在她耳畔轻哄,“乖,抱紧些。” “我们去窗台。” 语落,他强势地将她抱起。姜幼眠嘤咛一声,紧张得不行,下意识圈住他。 谢云渡气息稍有不稳,情难自禁的低头吻她,不紧不慢地感受女孩儿的娇软温暖。 明明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却煎熬着过了好久。 每一秒都是那般磨人。 沉溺春雾 第41节 姜幼眠哭着骂他混蛋,一点儿不心疼人,总欺负她。 越骂,越难受。 最后只能乖乖求饶。 清晨时分。 女佣们开始干活,她们分工明确,有人负责打扫,有人负责收洗衣物。 脏衣篓里,一晚上,竟多出了两套床单,都是极好的料子,细腻柔软,颜色是小姑娘喜欢的。 收拾衣物的年轻女佣想八卦两句,却被年长者警告:“少说,多做。” 先生的私事,不能妄自议论。 第31章 姜幼眠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第一次感觉这么累, 浑身酸软没劲儿,喉咙干哑。 就像刚开始学舞那会儿,掰腿练腰, 疼得撕心裂肺, 怎么求老师都没用,一天下来浑身酸痛。 仿佛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谢云渡推门进来。 他穿一件白绸衬衫, 黑西裤,衬衫袖口挽至小臂, 鼻梁上架副细银边眼镜儿, 斯文清贵, 手里还拿了杯水。 握着透明玻璃杯的手,指骨分明,手背青筋纹络蜿蜒,顺着那肌肉线条, 隐入结实的手臂。 姜幼眠还记得昨晚, 似乎也是这只手, 抓着她身侧的床单, 手背青筋鼓起,绷紧的肌肉分外迷人, 不仅如此, 那修长的手指还在浴室把她折腾得腿软。 她脸颊泛红,有点难为情, 迅速缩进被子里,盖住半张脸, 只露出额头和一双水灵的眼睛。 谢云渡屈着腿,半蹲在床边,哄她:“喝点水润嗓子。” 这种温柔的人夫感, 像是刻意为她营造的错觉。 姜幼眠起身,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轻抿,有水珠顺着嘴角溢出,谢云渡伸出手指,轻轻拭去,那晶莹水渍像极了昨晚他唇上的津液。 可又有本质上的不同。 昨晚,他唇上沾的,是她的东西。 待她喝完水,谢云渡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沉声说:“起来吃点东西,带你去看医生。” 之前说过的,周末要带她去看中医。 她这苦夏的毛病,一直拖着可不行。 姜幼眠不想去,她高噘着嘴,扯住他衬衫,苦兮兮的求他:“可以改天么?” “我还疼呢谢云渡。” 嗓音软软的撒着娇,尾音拖得长长的,又娇又媚惹人怜。 男人不免有些心软,温热大掌抚上她的脸颊。小姑娘讨好地蹭着他的手,漂亮双眸清亮潋滟,眼睫轻眨,刮搔着指腹,有些勾人。 熟悉的燥热涌上喉头。 脑海里,是她昨夜在他身下沉溺绽放的模样。 谢云渡悄无声息地挪开视线,瞳孔暗然。 她太娇了。 若不是他克制了些,恐怕她今天连床都下不了。 “好,改天。”他淡声应下,高大的身躯在她身旁坐下,缓缓掀开她身上的被子。 女孩儿穿一件白色单薄的睡裙,露出大片肌肤,那白皙娇嫩的腿上,还留有清晰的暧昧红痕。 男人喉结微滚,眸色晦暗。 姜幼眠下意识的缩着身子,双手抱在胸前,十分警惕地看他,气呼呼地脱口而出:“老混蛋,你不许再欺负我了。” 他这眼神,像是要吃了她,骨头都不剩的那种。 谢云渡险些被她这过度防备的行为气笑,握住她素白的脚腕,“乖一点,老混蛋给你上药。” 小姑娘全程没好脸色,就连上药时还嘀嘀咕咕地指责他。 不懂得怜香惜玉,不知节制…… 谢云渡没说话,放下手里的药膏后又把人压在床上狠吻了一通。 她哼哼唧唧地瘪嘴,触到男人那灼热的腰腹,却是什么都不敢骂了。 真是恐怖,小命要紧。 魏延鹤打来电话时,姜幼眠正闹脾气,谢云渡听着电话,另一只手在喂她喝粥。 由于距离近,她能听到些电话内容。 说是敏柒要回港城了,请他们过去吃饭,一是同姜小姐道歉,二是饯别。 话说得好听。 那位敏柒小姐娇生惯养,能轻易跟她服软? 怕不是又要找茬。 但转念一想,逗逗魏敏柒也挺有意思的,总比在家被老混蛋欺负强。 见谢云渡神色寡淡冷漠,似乎并不感兴趣,姜幼眠急忙大声替他应下,冲电话那头的魏延鹤说:“好的魏二哥,晚上见。” 谢云渡将手中的白瓷勺放回碗里,眼神清冷沉静的看她。 姜幼眠突然心虚,也不闹脾气了,很自觉地拿着勺子喝粥。 男人薄唇牵起很浅的弧度。 她倒是会耍小聪明。 心思是半点都藏不住。 魏敏柒是真的要回港城联姻了。 尽管她一百个不情愿,但家里长辈一意孤行,说什么为了家族利益,联姻迫在眉睫。 这次见面,姜幼眠觉得她好像变了个人。 打扮穿着依旧精致,但人乖巧懂事了许多,不似之前的张扬。 她端着酒杯站起身,冷着脸同姜幼眠道歉:“姜小姐,之前多有得罪,请你别往心里去,我给你道歉,如果……” 魏敏柒突然顿了下,“如果你以后有机会来港城,可以来找我玩。” 她似乎不愿意提到港城两个字。 显然是不想回去的。 但又身不由己。 姜幼眠见她态度还行,看着挺可怜的,自然也是给她面子,端起桌上的酒,回敬说:“魏小姐的道歉我接受了,一路顺风。” 说到底她和魏敏柒又没有深仇大恨,这是最好的结果。 世家教出来的女孩子,都是知礼识趣的。 她是,魏敏柒亦然。 这顿饭,吃得出奇平静。 姜幼眠少有喝酒,没什么酒量,两杯酒下肚,小脸便开始泛红,头有点晕了。 谢云渡不准她再喝。 让人沏了茶来。 那茶还不错,甘甜醇厚无涩口,她甚是喜欢。 “谢云渡,这个好好喝,我们带些回去。”她擅长品茶,只需轻抿一口便知这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小算盘珠子打得贼响。 这是魏延鹤的地儿,这茶自然也是他的。 空捡便宜的事,她当然积极。 魏延鹤扶额低笑,语带抱歉的说:“这是极品黄山毛峰,不巧,就剩最后这点儿了。” 姜幼眠遗憾地啊了声,耷拉着脸,看上去很是失落,深深叹了气。 “那就是我运气不好,没口福了。” 谢云渡往椅背靠了靠,眸光灼灼地看她演,抿着唇,眼神兴味。 魏延鹤见她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一小姑娘,挺可怜,他又琢磨不透谢云渡的意思,心一软,搭话说:“我那儿还有些上好的大红袍,姜小姐若是不嫌弃,我明儿让人给你送来。” “那怎么好意思。”姜幼眠强压下上翘的嘴角,演着该有的矜持和礼貌。 谢云渡太熟悉这样的她了。 不跟他演的时候,倒还挺可爱。 男人眼中划过丝淡笑,溺得似要滴出水来。 魏延鹤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上当了。 但话已说出去,晚了。 不过他也没那么小气,这点东西还是能给的。 魏敏柒幸灾乐祸地说:“二哥这只老狐狸也有被人坑的时候,真是活久见。” 姜幼眠转眸冲谢云渡嘿嘿地笑,喝了点儿酒,胆子大了不少,悄悄去勾他手指。 似在邀功。 他的手太好看了,骨节匀称,修长如玉,她有些爱不释手。 沉溺春雾 第42节 谢云渡喝一口茶,任由她玩闹。 却不想,她胆子愈发大起来,竟屈着指尖摩挲他指腹,一下又一下,眼神却是单纯无辜的,勾得人燥火肆意。 掌心的温度骤然升高,谢云渡反握住她那只做怪的小手,狠捏了下,笑意风流,俯身在她耳畔说了句话。 姜幼眠脸蛋涨红,瞬间就老实了。 这一幕,在外人看来,无异于爱人之间的调情。 魏敏柒还是第一次见谢云渡这般纵容个女人,大抵是真喜欢了。 虽然二哥已经同她说过,谢先生与姜幼眠在一起了,让她注意分寸,别再藏不该有的心思,若是不小心触及谢云渡的底线,他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但魏敏柒始终不甘心,非要亲眼看了才相信。 今晚,她整个少女时期的梦,终于还是醒了。 魏敏柒紧抿着唇,眼睛酸酸的,找借口说去洗手间。 姜幼眠托着下巴叹了口气,无奈起身,又瞪谢云渡一眼,在心里骂他。 男妖精。 可当事人根本就不在意,只气定神闲地喝茶。 夜间,外面还有些热,偶尔有点风吹来,像是在温水里泡过,夹杂着热意。 魏敏柒伸脚踢一下旁边的老树,像是在泄愤,嘴里念叨着:“烦死了。” 姜幼眠只觉得她幼稚,悠悠开口:“你那鞋挺贵的吧,踢坏了可不划算。” 魏家宠出来的小公主,吃穿都是极好的,连鞋都是私人订制的独家款。 “你怎么在这儿?”魏敏柒没好气的问,有些不自然的别开脸,声音有点哽咽:“你放心,我对你构不成什么威胁,我明天就要回港城联姻了。” 看得出来,她是很不情愿的。 姜幼眠原不想管闲事的,但看在魏二哥那大红袍的份上,不禁多说了两句。 “我之前也遇见过类似的情况。” “魏小姐,人生呢,是靠自己掌控的,没有人能逼得了我们。” 魏敏柒冷哼,语气有点冲:“你说得好听,那我还能逃婚啊?” 姜幼眠平静地反问她:“为什么不能?你是家里的独女,谁能拿你怎样。” 魏敏柒不是没有过逃婚的想法,但始终缺少魄力和勇气。 听她这一说,茅塞顿开。 对啊,能怎样。无非就是停卡威胁,她攒了那么多小金库,怕什么。 包厢内。 魏延鹤抬手看了眼腕表,笑着同谢云渡说:“你就不担心她们打起来?” 谢云渡神色无波,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语气很淡:“她又不傻。” “啧。”魏延鹤抬了下眉,看向窗外的月亮,语气也是难得的认真:“决定是她了?” 谢云渡没否认。 “在谢家这样庞大的家族里,你不怕她受欺负?”魏延鹤这是在提醒他,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要想当谢家主母,只能说……道阻且长。 先不说两家的差距有多大,单是谢家这个担子,她就扛不住。 谢云渡似乎早有打算,但并未明说。 他垂着眼睫,语调不紧不慢:“她年纪还小。” “当下开心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谢家……” 他很淡的笑了下,没什么温度,云淡风轻吐出三个字:“无所谓。” 姜幼眠被魏敏柒那个傻妞气得够呛。 什么逃婚a计划b计划的,拉着要她点评,还说要是钱花光了,就来京市投奔她。 好在谢云渡及时出来,才让她及时得救。 回程路上。 她脑袋晕乎乎,不知道是酒精作用还是被魏敏柒吵的,赖在谢云渡怀里让他抱。 谢云渡笑着说她是小醉鬼,没出息。 她不服气,扑上去咬他。 这次胆子大了,也用了力,在男人下颌处留下一排浅浅的牙印,分外惹眼。 偏她还不消停,扯住他的衬衫,又往那半露的锁骨上咬。 只是还未得逞,下巴便被他捏住,谢云渡微眯了眼,黑眸沉沉,贴着她的唇,低声警告:“老实点。” 她那里已经肿了。 他可不是什么禽兽。 姜幼眠是有些醉了,但没醉糊涂。 这时候的小醉鬼最是矫情,脑子里天马行空,情绪激动起来都能写小作文了。 她察觉到男人的冷淡,心里不禁涌上些委屈,红着眼眶骂他无情无意。 连个亲亲都没有。 果然,男人都一样,拔吊无情。 谢云渡本就克制得难受,见她委屈要哭了的样子,猛地把人往怀里按,吻着她泛红的眼尾,拉着她的手探去那处。 证明他并非无情。 男人气息微乱,无尽燥意裹挟着全身,几乎要失控。 他含住她粉嫩的耳尖,敛眸,掩下几欲迸发的欲念,声线暗哑危险:“听话,今天不能做。” 第32章 夜间的碧水华庭灯火璀璨, 墙体的天然大理石被染成暖金色,庭院水池倒映着星光,交织成流动的琥珀。 谢云渡抱着姜幼眠下车。 她倒还算乖, 脑袋埋入他颈间, 嗅着男人身上的木质檀香,舒适得轻舔下唇, 眯着眼,又蹭了蹭。 却换来男人不悦的蹙眉, 后颈被大掌摁住, 动弹不得。 佣人们见谢先生抱着姜小姐回来, 姿势亲昵,皆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谢云渡神色淡然,一身衬衫西裤极致整洁, 下颌处那道暧昧红痕, 让这冷调清隽的面容添了抹欲。 他抱着人走进主卧浴室。 打开淋浴开关。 姜幼眠被迫靠在光滑冰凉的墙壁。 下一瞬, 只见谢云渡俯身半蹲, 替她脱了鞋…… 淋浴的水喷洒而下,原本还不太清醒的脑袋, 这会儿突然清明不少。 水雾迷蒙, 细小水珠挂在纤长如翼的睫毛上,她见谢云渡正单手解着衬衫扣子。 男人身形高大, 立在光与雾的交界处,将她轻易笼罩。湿透的白衬衫紧贴胸膛, 显映出半透明的胸骨轮廓,那紧绷的肌肉线条逐渐被水汽氲盖,随着扣子被解开, 隐约可见腰腹间的人鱼线。 衬衫被他随意扔在角落。 谢云渡俯身,单手撑在她身侧的墙壁上,手背青筋微鼓,低头含住她水润的唇。 姜幼眠下意识地抬起下巴迎合,双唇被他轻易掠夺,微微张开,唇舌极致勾缠。 水打湿了她的长发,水珠顺着发梢滚落至胸前、腰际…… 她双手被他握住。 手腕被他箍得有些疼。 姜幼眠羞赧地不肯,她咬着下唇,那红唇更显昳丽旖旎,勾得人更是燥热难耐。 男人薄唇牵起极小的弧度,修长手指抵着她的唇,笑意风流又危险:“那用这儿?” 闻言,她吓得更剧烈的摇头。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里,水雾氤氲,灯光穿过厚重的雾,映着男人那张英俊优越的脸。 额前湿发被他随意捋向脑后,他半阖着眼眸,还是那副清冷寡淡的模样,只那猩红的眼尾,暴露了暗藏的欲念。 姜幼眠的眼睫被打湿,不住的轻颤,不知是泪还是水,红唇无意识的微张。 下一秒,那唇再次被谢云渡封住,他像是发了狠,碾着那唇暴戾攫取。 直到男人喉间溢出声舒爽的低喘,才放过她微肿的唇。 他爱怜地亲吻她的脸颊,嗓音低哑的说:“宝贝好棒。” 姜幼眠昨晚睡得还不错。 从浴室出来后,谢云渡没再折腾,她太累了,再加上酒精作用,很快就睡着了。 只是手有些酸。 她正欲掀开被子起床,却发现手腕上多了个素面白玉镯。 温润的羊脂玉,毫无杂质的暖白。 姜幼眠依稀记誻膤團對得,昨晚她累得昏昏欲睡时,被谢云渡抱在怀里,他几近迷恋地亲吻她的手指,然后哄着她戴上了这镯子。 虽然谢先生偶尔不做人,但这个镯子确实好看,看着就不便宜。 她挺喜欢的,就戴着吧。 掀开被子,姜幼眠穿上拖鞋去洗漱,红色睡裙勾勒着纤细的腰肢,下摆落在膝盖上方,腿上的红痕已经消了,肌肤也恢复了白嫩无瑕。 沉溺春雾 第43节 最近两天被谢云渡折腾得都没练舞,有些懈怠了,她得赶紧捡起来。 毕竟这是她唯一的爱好和工作。 洗漱时,姜幼眠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想起那只被谢云渡捡到的耳坠。 两人没在一起那会儿,因为些事情耽搁,一直没机会找他拿回来。 可她搬来碧水华庭后,谢云渡也从未提过这事儿,大概是忘了。 得提醒他。 姜幼眠拿了手机给谢云渡发消息:“我那只银色耳坠你放哪儿了?” 她自己可以去拿的。 过了好久都没有收到男人的回复。 可能是在忙。 姜幼眠一下午都在舞蹈房里,直到傍晚,才收到谢云渡的消息。 “今天有应酬,晚上不用等我。” ??? 他是没看见她的问题吗? 怎么避而不答呢。 姜幼眠回了个“好”,也没继续追问,准备等他回来再说。 吃过晚饭,她闲着无聊,准备回公寓拿点东西,却接到了夏如宜的电话。 夏如宜的语气有些焦急,甚至还带了点哭腔:“眠眠,救我!” “我被我哥带到铂悦俱乐部来了,美其名曰让我锻炼社交能力,这里简直就是i人地狱啊……” 夏如宜她哥夏忱州手里有家制药公司,经常会有应酬,见自家妹子放假后成天窝在家里,也不喜欢和外人打交道,怕她憋出心理毛病,请示家中长辈后就把人带出来了。 倒也不是说要她马上变得外向好动,最起码,基本的社交还是要有的。 可夏如宜就是喜欢宅啊。 i人有i人的乐趣,她心理健康得很,实在接受不了这种场合,所以打了电话求救。 姜幼眠知晓夏如宜的性子,安抚几句后,准备去俱乐部,然后找个借口把人带出来。 之前被她撞坏的玛莎拉蒂已经修好了,静静的停在车库里。 谢云渡不仅给她添了几辆适合女生开的车,还给她配了个女司机,姓陈。 并且还说,在她车技成熟前,是不能单独开车出去的。 陈姐望着车库那排豪车,早已摩拳擦掌,有些期待了:“姜小姐,咱们今天开哪辆啊?” 姜幼眠有点纠结,都挺好看的,所以随便选了辆。 陈姐暗喜:这辆法拉利她早就想开了。 “姜小姐真是好眼光。” 铂悦俱乐部离碧水华庭不远,半个小时后,姜幼眠就见到了夏如宜。 夏如宜今天和平时不同,被迫穿了件漂亮的高定小裙子,连本命黑框眼镜都摘了,戴了隐形眼镜。 跟着姜幼眠出来时,她嘴里不停抱怨:“我们宅女怎么了?宅女就要被歧视吗?” “我哥真的很过分。” 她揉揉干涩的眼睛,继续吐槽:“真是搞不懂,这种喝酒的局有什么好玩的,吵得要死。” 姜幼眠:“你别一直揉眼睛了,一会儿回去把隐形眼镜摘了就好。” 夏如宜重重叹了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似的,“以后我死也不跟我哥出门了。” 铂悦俱乐部和京都会所的性质差不多。 但这里通常接到的都是些商务精英人士。 隔音、私密性都做得不错。 两人走到拐角处,夏如宜眼尖地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她眨了眨眼,确定不是眼花后,扯住姜幼眠的手,示意她看:“那不是谢先生么?” 走廊灯光偏暗。 一群人中,谢云渡的身影,却是格外惹眼。 姜幼眠徐徐望过去,见他身着黑色西装,气质清贵,单手揣进西装裤兜里,正偏着头听旁边的人说话。 而他旁边那个女人,一头漂亮的波浪长卷发,身材高挑,气质干练。 “谢先生旁边那女的好像是宁毓,宁家长女,海归硕士,名副其实的女强人,听说最近才回国。”夏如宜虽然平日很少出门,但消息灵通,“宁家你知道吧,那也是咱京市响当当的名门。” 姜幼眠当然有所耳闻。 这位宁小姐可是京圈里千金小姐们的正面榜样。 是要接手宁家的继承人。 她淡淡敛眸,打断夏如宜的八卦视线,拉着她下楼梯:“女强人就女强人吧,跟咱有什么关系。” 这话虽说的风轻云淡,怎么感觉酸酸的,有些不得劲儿。身为多年的好闺蜜,夏如宜突然有种直觉,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 她低声在姜幼眠耳边问:“看见宁毓和谢先生在一块儿,你心里就没点什么?” “能有什么?”姜幼眠别开视线,抿抿嘴,语气颇为认真:“我和他就是男欢女爱那一套,彼此都是自由的,就算他和别人在一起了,跟我也没关系。” 夏如宜见她说得这般坦荡,那就是真不在意了。 她倒吸口凉气,她家眠眠真不愧是女中豪杰。 拿得起放得下。 啊不对,根本就没拿起来过。 面对谢先生这样的人间绝色,都能稳住道心,堪称我辈楷模。 姜幼眠才不是什么楷模。 回到碧水华庭,洗了澡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谢云渡和那个宁毓的背影。 她很理智地分析,应该是普通的商业应酬,毕竟还有其他人随行。 谢云渡也没有必要骗她。 可真的只是应酬吗? 她几乎没见过谢云渡有女性合作伙伴,甚至他身边的女性都屈指可数。 望着这空荡荡的房间,姜幼眠脑子是越来越清醒,彻底睡不着了。 她想去找点褪黑素来吃,刚准备起身,才恍然想起,这里是在碧水华庭,不是她的小公寓,哪里有什么助眠药。 以前母亲去世后她也总失眠,那会儿比现在糟糕多了。 很长一段时间都靠着安眠药度日。 如今虽然睡眠改善许多,但家里也总备着褪黑素之类的助眠药。 烦死了。 莫名的,她很讨厌这样的大房子。 空空的,一个人住着真是难受。 姜幼眠认命的躺回床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把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和猜测都赶出脑子。 仿佛过了许久,她才稍稍有了些睡意。 睡意朦胧间,她听见卧室门被打开了。 随后就是一阵极轻的浴室水流声。 她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 手机光线刺得她眼睛不舒服,姜幼眠烦躁地翻了个身,继续闭眼装睡。 浴室的水流声停了。 片刻后,柔软的大床一侧塌陷,淡淡的木质檀香侵袭而来,男人动作轻柔的把她抱进怀里,只是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便再无其他动作。 这一晚,姜幼眠睡得并不好。 她清楚的知道,谢云渡凌晨回来,天还没亮就又走了。 可她自始至终都装作不知道。 就因为心里憋着一股很莫名、让人很烦躁的气。 第33章 早上, 舞团指导老师在群里发了消息并艾特全员。 “我们今年也收到了港城文化节主办方的邀请,下周要过去表演,大家明天八点到舞团开会哦, 收到请回复。” 港城文化节主要以宣扬传统文化为主, 每年7-9月举办,总计观看人次可达数十万。 群里又热闹了起来。 姜幼眠嗓子有些疼, 她倒了杯热水,喝下后稍微舒服了些, 这才打字回复。 下楼时, 姜幼眠看见女佣们正在更换瓶里的鲜花。 是茉莉。 像那晚她送给谢云渡的那束。 大约是巧合。 这些鲜花应该每天都会更换品种, 由专人负责。 沉溺春雾 第44节 吃过早餐后,姜幼眠看了会儿往年文化节的舞蹈,认真找不足,以查漏补缺。 可她严重缺觉, 脑子昏昏沉沉, 没看多久就困了。 中午时分, 谢云渡回到家, 便看见她趴在沙发上睡着了,那双纤细的小腿从长裙下伸出, 脚趾蜷着, 像是冷着了。 她似乎睡得也不安稳。 眉心微微蹙起,呼吸失了平稳的节奏, 呜咽着翻了个身,顺柔长发遮住小半张脸。 他拿了毯子给她盖上, 随后便坐在旁边,懒懒地靠着沙发背。 屋内的茉莉花香很淡,若有似无, 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 谢云渡握住女孩儿微凉的手,轻阖眼眸,暂时放下一身疲倦。 下雨了。 雨滴不断打在窗外的蔷薇花瓣上,再悄然滑落,滚入泥土。 听见淅沥的雨声,姜幼眠有些烦躁地转醒,睁眼便看见坐在旁边的谢云渡。 男人正靠着沙发背小憩,他薄唇轻抿,细密睫毛搭在下眼睑处,那张英俊的脸不似平日里的清冷,深灰色衬衫顶端的扣子被解开,倦懒又随意。 察觉到自己的手被他握住,姜幼眠下意识放轻了起身的动作。 她小心翼翼掀开身上的薄毯,甫一侧眸,便见男人正抬眼看着她。 他眸光如月,蓄满温柔,似乎并不想率先开口打破沉静。 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即使不说话,仅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心猿意马,情绪激荡。 姜幼眠不自在地别开脸,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去拿桌上的水杯。 她抿了口水,喉咙舒服不少,没看他,只轻声问:“你怎么回来了?” 他中午一般是很忙的,以往这个点儿,几乎都在开会。 谢云渡没答,抓住她的手腕,把人扯进怀里。 他低头去亲那湿润的唇,上面还留有晶莹的水渍,看着格外勾人,男人薄唇碾下,轻易便将那水珠夺了去。 她实在是太软,又带着一股磨人的甜溺。 谢云渡俯身将人压在宽大的沙发上,膝盖抵着她的腿,冰凉西裤摩擦着白嫩的皮肤,酥痒难耐,舌尖被他缠着,她抬起下巴迎合,换来他恶劣的吮吸。 姜幼眠被他逗得浑身发软,推开他滚烫的腰腹,在那薄唇上咬一口。 漂亮杏眸里漾着涟漪,噘嘴控诉他:“弄疼我了。” 谢云渡伸出手指,覆在被她咬过的唇上,也不恼,眼底噙着散漫的笑,舔舐她殷红的嘴角,不疾不徐的说:“宝贝,我也渴了。” 姜幼眠偏过头去,不给他亲:“那你去喝水呀。”逮着她亲算是怎么回事。 男人眉梢轻挑,而后附在她耳边,嗓音沉沉带了点风流气,拖着懒散的调说:“只有你能解渴。” 这话……听着怪怪的。 回想起之前的旖旎,难免会让人想歪。 “下流。”她捏着拳头去捶他胸膛,轻声闷响后,却把自己给打疼了。 姜幼眠有点气,穿了鞋起身,不想理他。 谢云渡自然也是适可而止,生生挨了这不痛不痒的一拳,没再继续逗她。 女佣们陆续呈上午餐,姜幼眠没什么胃口,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情绪不高。 谢云渡沉眸看她,语气戏谑:“碗里有钻石?” 听他又拿她打趣,姜幼眠索性就放下筷子,也不生气,转移话题问:“我那只耳坠呢?” “就为这个跟我赌气?” 昨夜他虽回来得晚,但也知道她没睡,她睡着的样子可没那样别扭。 演技很烂。 姜幼眠瘪瘪嘴,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个,但她不想说。 只抬起下巴,语气犟得很:“我才没有赌气。” “你快点还给我!” 谢云渡见她凶巴巴的样子,终于找回了点儿活人该有的生气,不像昨晚那般蔫蔫的了。 他往椅背靠了靠,轻描淡写道:“看你表现。” 就离谱。 明明是她的东西,还要看表现? 果然,大资本家是不会放过任何剥削机会的。 她骂他阴险狡诈,言而无信。 谢云渡耐着性子听她骂人,看一眼腕表,淡声询问:“下午要做什么?” 姜幼眠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超绝无力感。 她都快气死了,他竟还问她下午要做什么,像是根本不在意。 深深呼出口浊气,她没好气的答:“躺尸。” 谢云渡似被逗笑了,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像逗小孩儿一般:“真羡慕姜小姐,不像谢某,还得去打工。” 姜幼眠偏过脑袋作势要去咬他的手,他似有预料,没让她轻易得逞。 脑袋却被他拍了下,男人嗓音低沉的说:“等我回来。” “哦。” 不情不愿地应了声。 姜幼眠怎么可能乖乖听话。 她原也是有安排的,准备回自己的小公寓收拾东西,特别是之前买的练舞服,还有助眠药。 吃过晚饭,便让陈姐开上那辆玛莎拉蒂送她过去。 陈姐不是京市人,性格开朗,说话带了点儿外地口音。 “姜小姐,听说您是学跳舞的?” 姜幼眠托腮看着窗外,“对。” “我有个侄女也是学跳舞的,但那孩子吃不了苦,学着学着放弃了。” 陈姐的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学费交了,衣服也买了,最后哭着怎么都不去。您看上去娇娇弱弱的,没想到是个能吃苦的人。” 这话,倒是让姜幼眠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撕腿的时候也哭过,摔倒再疼也要忍着,转圈转到想吐仍要继续,每天练功练到很晚…… 那时她也哭着对母亲说要放弃。 母亲倒没逼她。但每次看见舞台上的自己,姜幼眠又咬牙坚持下来了。 她很轻的笑一下:“我以前也经常哭,都是熬过来的。” 回到公寓天已经黑了,姜幼眠简单地收拾了下东西。 去拿舞蹈服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手上的玉镯,她做事冒冒失失的,害怕被碰坏,所以将玉镯取了下来,放进包里。 临走前,又拿了瓶褪黑素。 和陈姐一起把东西搬到车上,姜幼眠累得够呛,靠在后座休息。 车子从公寓驶出来,街上霓虹闪烁,她看见个熟悉的身影。 让陈姐停了车。 周祁单手撑着旁边的路灯,西装外套被脱下搭在手臂上,颈间的领带不知什么时候被扯得松松垮垮,看上去有些狼狈。 看见姜幼眠,他显然是愣了一瞬,摇了摇头,这才勉强站直了身子。 “眠眠,你怎么在这儿?” 他望了眼旁边那车,眼底藏着苦涩,“谢先生没同你一起?” 姜幼眠见他脸色煞白,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刚才在车上看见他这副模样,她本不想管的,但一想到之前她肠胃炎的时候,周祁也帮过她,于心不忍,所以下来看看。 “我没事。”周祁摆摆手,努力冲她扯出抹轻松的笑,“就是喝多了,胃有点不舒服,出来透口气。” 饭局上的那些老狐狸,一个比一个难缠,他本来胃就不好,一时喝得太猛,这才遭了罪。 姜幼眠知道他可能是在应酬,但作为周氏继承人,大可不必这么拼的。 她转身去车里拿了瓶水,递给他:“工作而已,不用这么拼命吧。” 周祁兀自叹了口气,握着她递来的水,却没喝。 “不拼不行啊,今时不同往日,项目我是负责的,自然什么都要亲力亲为。” 父亲有意磨练他,这些应酬也都是必要的。 更何况,他自己也想快些进步。 周祁盯着眼前的姑娘,觉得她似乎比之前清瘦了些,看着没什么精神,他挪了挪唇,试探地问:“眠眠,和谢先生在一起,你开心吗?” 他不敢问别的。 只想知道她现在开心与否。 姜幼眠垂着眼睫,盯着脚下的影子看了会儿,又抬头望着他,笑得明媚自然:“很开心啊。” 虽然有时候也会有点生气。 但大部分时间是开心的。 这是真话。 周祁的电话响了,是酒桌上的人在催他回去。 “你进去吧,少喝点,我走了。”姜幼眠挥了挥手,转身上车。 沉溺春雾 第45节 直到那辆玛莎拉蒂消失在视野中,周祁握了握手里那瓶水,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拎着西装外套往酒店走。 谢云渡坐在不远处的迈巴赫里,修长手指紧扣方向盘,匀称骨节隐隐泛着白。 他眸色凌冽,静静看着这一幕。 须臾,男人低低嗤笑了声,脚下油门一踩,车子飞速驶了出去。 知道她今天心情不好,他放心不下,中午推了重要会议抽空回来看她。 晚上得知她回了公寓,他忙完工作便来接人,谁知…… 谢云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眸色阴沉。 真行啊姜幼眠。 第34章 姜幼眠回到碧水华庭时, 见谢云渡已经回来了。 他坐在沙发上,此时正垂着眼,辨不出情绪, 单手解开衬衫顶端的扣子, 露出冷白的锁骨轮廓。 客厅里很安静。 让人莫名觉得有些压抑。 察觉她进来,谢云渡缓缓抬眸, 那双深邃的眼中毫无波澜,薄唇轻启道:“过来。” 语气很淡, 但有着强烈的压迫感, 不容置喙。 姜幼眠觉得他今天有些不一样, 像是回到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淡漠疏离,骨子里是衿冷的,谁也入不了他的眼。 她踱步走近。 嘴里说叨着:“谢先生今天回来挺早, 没应酬?” 语气里透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阴阳怪气。 谢云渡抬眸凝着她, 微凉手指握住她的腕骨, 姜幼眠一个踉跄便被迫跌坐在他怀里。 这样的猝不及防, 吓得她心中一紧,诧异地抬睫看他。 只见他薄唇紧抿, 下颌线条刚硬凌厉, 视线淡淡扫过她光滑白皙的手腕,冷声问:“镯子不喜欢?” 姜幼眠对上男人那双清冷的眸, 挪唇说:“没有,我……唔。” 才刚开了口, 唇便被他堵住。 他吻得急骤,又很凶,吮得她的唇瓣又麻又疼。 她被禁锢在他怀中, 男人的大掌捏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摁住后颈,力气太大,她根本挣脱不开。 姜幼眠本就不舒服,这会儿更是难受。 她蹬着脚胡乱去踹他,他没躲,小腿被她踢了两下,那昂贵整洁的西裤上污渍印记格外显眼。 “嗯。”她难受得呜咽出声,双唇微张,齿尖咬住他的唇。 谢云渡却是吻得更凶了。 偌大的客厅里,灯火通明,偶尔传来两声女孩儿的嘤咛,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男人终于离开她那红肿的唇瓣,灼热呼吸沿下颌至那白皙修长的脖颈…… 他含住锁骨处的软肉,咬着,待她再次疼得出声,才捏住她的下颌,眸光阴沉的问:“疼么?” 姜幼眠眼眶泛红,早已疼出好些生理性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又被他轻轻舐去。 “老混蛋你发什么疯?”她嗓音有点哑,即便是生气得很,但因为身体不舒服,语气也弱了不少,毫无气势。 谢云渡垂着眼帘不说话,修长食指抵上她的唇,而后,不紧不慢地撬开那唇齿,指尖长驱而入,戏弄般勾着那湿润的小舌。 她被迫张了唇,双眼迷离,津液沿着嘴角溢出,羞耻又难捱。 忽的,舌根被他压住,疼得她伸手去打他。 看着她羞恼的样子,男人嘴角噙一抹笑,缓缓抽出手指,那指尖上沾了不少透明津液,他轻啧了声:“真是水做的。” 还未等她反应,他便又压了过来,揽住她的腰,毫不避讳自己的情欲。 姜幼眠脑子沉沉的,甚至连呼吸都有些不顺。 她双手扯住男人冰凉的衬衫,无力推搡他:“谢云渡,我难受~” 又软又哑的声音,委屈得不行。 他神色微怔。 终究没能狠下心来继续惩罚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谢云渡抵着她,将体内的燥意和怒火勉强压下,眼底逐渐恢复清明,这才发现身下的小姑娘体温滚烫,一脸憔悴。 医生是在半小时后到的。 彼时的姜幼眠躺在床上,出了不少汗,喉咙干哑,浑身酸痛。 不是第一次感冒发烧,她虽没那么娇气,但实在难受,头痛得要命。 谢云渡倚在门边,单手插进西装裤兜里,医生正在同他交代注意事项。 女佣端来温水,照顾着姜幼眠把药吃下。 吃完药后,她便将自己裹在被子里,一声不吭,闭上眼睛休息。 谢云渡没走近,只在门口站了会儿,片刻后,敛眸出去。 肖程东打电话过来,说是遇到点棘手的事儿,要请他帮忙。 上次肖维哲在家开趴,那小模特为了挣钱,一口气喝太多,胃部大出血,这会儿还在医院躺着。 你情我愿的事儿,那家人非揪着不放,本来给些钱就能解决的,肖维哲却把人给打了,人家动用了舆论,说要闹到上面去。 肖程东气得当天就把肖维哲摁在地上揍了一顿。 怎么说肖家也是名门,老爷子的墨云山庄也才开业,偏要去惹些不必要的麻烦,甩都甩不掉。 谢云渡到城南别墅的时候,就见肖维哲沉默地坐在沙发上,脸上的肿还没消。 “抱歉谢先生,这么晚了,还劳您走一趟。” 他捂着被肖程东打伤的脸,耷拉着脑袋,早没了之前那股浑劲儿。 肖程东有些烦躁地挠挠头,骂他:“你还知道抱歉,一天天的,净给你擦屁股了。” 说完,他又敛了脾气,转头对谢云渡说:“真对不住,打扰你休息了,我让人沏了壶好茶……” 谢云渡慵懒坐在单人沙发上,眉眼清冷如初,并不关心这事的原委,只淡声说:“茶就不必了,喝酒。” 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本无需折腾。 但他心里闷着股郁气,或许找个人喝点儿,能好受些。 深夜,整个碧水华庭的灯都熄了。 姜幼眠吃了退烧药,药效起来的时候浑身发汗,黏黏糊糊的,睡得并不安稳。 昏暗房间里,气质清贵的男人立在床边,微弱月光洒在他那张英俊的脸上,镀上缱绻柔色。 他黑眸沉沉,就如这无边夜色,晕了浓墨。 须臾,谢云渡俯下身来,轻抵住她的额头,女孩儿灼热的体温透过皮肤神经传来,他俊眉微蹙。 烧还没退。 闻到男人身上的酒气,姜幼眠从被子里伸出了手,把他往外推,软软的声音里都是嫌弃:“你走开。” 她都生病了,他竟跑去喝酒,喝完了还来招她。 阴晴不定的男人,就会欺负人,她才不想要。 谢云渡眸光渐暗,薄唇几乎抿成条直线,冷峻异常。 从小到大,他便什么都不缺,即便想要天上的星星,也有人巴巴地双手奉上。 自然,想要跟在他身边的女人更是络绎不绝。 他从未这般宠爱、纵容过一个女人,偏这小东西是个没良心的,竟想着把他往外推。 谢云渡不擅长哄人。 想起今晚看到的那一幕,骨子里的傲气和矜贵就更不容许他再低头了。 仅有的耐心也逐渐告罄。 他轻扯薄唇,像是自嘲,俊逸面容依旧如清晖般冷寂。 随后,转身离开。 姜幼眠在家躺了一天,身体逐渐好转。 就是再没看见谢云渡。 她吃了药,坐在床上发呆。 估计,他真是腻了吧。 他们之间本来也不存在多深厚的感情,腻了或是觉得无趣了,其实都很正常。 毕竟他身边也不缺女人。 可是,如果没了谢云渡的帮扶,姜家…… 姜幼眠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姜家。除了爷爷,都是些无关的人,她也不想管了。 而且,即使想管也没这精力。 下周就要去港城参加演出了,她得去舞团排练,这里离学校太远,不方便。思忖片刻,姜幼眠简单收拾了一下,回了自己的小公寓,也没让陈姐跟着。 谢云渡收到她搬走的消息时,刚开完一场国际会议。 参会人员太多,各抒己见,吵得他头疼。 他靠在真皮椅背上,疲倦地扯松领带,眼中阴暗无光。 秦南知道这两天自家老板心情不太好,晚上也没回碧水华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大抵是和那位姜小姐有关。 沉溺春雾 第46节 本着良好的职业素养,他继续有条不紊地汇报着其他工作,只是才刚开口,就被自家老板打断了。 “周家现在什么情况?”谢云渡垂着眼,无聊把玩着手中的金属钢笔,神色淡然。 秦南不知道先生为什么会突然询问周家近况,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如实汇报说:“目前周氏父子已经回国,美国那边的项目平稳推进,听闻那位小周总最近颇有干劲,接了很多大大小小的项目。” 谢云渡将手中的笔随意扔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往后靠了靠,修长双腿随意交叠,沉声说:“看来是最近太清闲了,给他们找点事做。” 秦南公事化地应下。 他低着头,眼珠子转溜两圈,这下可以肯定,先生和那位姜小姐之间,大概是出问题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秦秘书不禁一个激灵,赶紧说:“先生,姜小姐他们舞团下周要去港城参加文化节,总共三天。” 谢云渡掀开眼帘,眸光清冷地睨他一眼。 他疲惫地捏了捏鼻骨,语气偏冷:“多嘴。” 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 姜幼眠和舞团的成员们每天都在练舞、学习,虽然很辛苦,但大家都甘之如饴,毕竟是上那么大的舞台展示机会不多。 最后一天的排练结束,从更衣室出来,许梨便一直抱着手机傻乐呵,姜幼眠觉得反常,凑上去打趣她:“笑什么呢,谈恋爱啦?” 笑得一脸春心荡漾,不是中奖就是谈恋爱了。 许梨反应极快地捂住手机,像防小偷似的防着她,惊恐地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真谈了?” “没有,八字还没一撇呢。”许梨否认,又接着说:“不过我挺欣赏他的,不仅白手起家,而且沉稳踏实,是个好男人。” 听到白手起家这几个字,姜幼眠微眯了眯,挑了重点问她:“多大年纪?” “三十二,比我大十一岁。” “你确定他还是单身?”这个年纪即便没结婚,身边应该也是有女人的。 “确定。”许梨语气十分肯定,她撩一下肩头的波浪长发:“你不能因为人家年纪稍大就觉得他身边肯定有女人啊,也有很多大老板前期一心扑在事业上,可能工作的时候也接触过些女性,但人家根本就不感兴趣。” 最后,她认真地总结说:“没遇见真爱之前,很多人都是绝情寡欲的。” 听见她这番话,姜幼眠突然愣了一下。 她扯了扯唇,微不可察的叹口气:“难说。” 男人是最不可信的。 第35章 港城文化节由政府部门主办, 当然也会有一些企业承办方参与赞助投资,其主要的负责人还是文化局。 姜幼眠他们是中午到达港城的。 一到机场,就有工作人员来接。 走在最前方的是本次文化节的总策划汪书烨, 年仅二十六岁, 便已是文化局的精英骨干,有名的大才子。 他身形偏瘦, 穿白衬衫黑裤,戴一副银边眼镜, 气质温和, 为人谦逊有礼。 汪书烨快步上前, 接过姜幼眠手里的行李箱,那双含笑的眼睛盯着她,嗓音温润:“姜小姐,好久不见。” 去年文化节他们是见过的, 姜幼眠对他有些印象。 但不太熟。 看见自己的行李在他手上, 姜幼眠有些不好意思, 避开他的视线, 客套地说:“确实好久不见了,又要麻烦你。” 许梨看出了姜幼眠的尴尬, 扯着嗓门故意开玩笑:“哎哟汪总, 这么多老朋友杵这儿呢,你眼里只有姜小姐, 啧啧,真偏心。” 汪书烨推了推眼镜儿, 笑得内敛,话语间将分寸感掌握得极好:“许小姐可别打趣我了,都是老朋友, 哪有偏心一说。” 堂堂总策划,竟也屈尊干起了接机的活,他对姜幼眠的心思,舞团这些姑娘去年就看出来了。 大家这会儿都跟着起哄:“那汪总也帮咱拿拿行李呗……” 他也不推脱,半开玩笑的应到:“好嘞,就算拼了这条老命,我也得帮仙女们把行李全搬车上去。” 汪书烨这人学识渊博、谈吐风趣,专属大巴车上,大家其乐融融,一路上氛围都不错。 把他们一行人送到酒店安顿之后,姜幼眠和许梨几个代表又跟着汪书烨赶去会场,参加晚上的开幕仪式。 开幕仪式并不冗长,领导开场致词,介绍本次文化节的组成元素以及后三天的节目安排,最后就是港城的几个传统文化表演。 结束后,主办方邀表演嘉宾们上台拍照。 姜幼眠他们是舞蹈组,她不太喜欢这样的摆拍模式,所以站的位置比较偏。 而汪书烨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旁边,冲她偏头一笑。 为表礼貌,她也努力扬起嘴角,维持着职业假笑,在镜头前定格。 时隔一周,谢云渡再回到碧水华庭,莫名的,觉得太空旷,死气沉沉,越来越没意思。 他倒了杯酒,冷白手指斜握着酒杯,打开卧室门,但没进去。 原本冷色调的主卧,因怕她睡不好,连床单和窗帘都换成了小姑娘喜欢的花色。 男人视线淡淡扫过那些温馨的陈设装潢,最终落在床头的那瓶褪黑素上。 他俊眉微蹙,想起那晚她装睡的模样。 真是个别扭的小孩儿。 忽而,手机响了。 是手底下的人发来了照片。 从机场到酒店,再到文化节开幕仪式…… 她站在台上角落里,正对旁边的男人笑得格外刺眼。 而那个男人,出现在这些照片里的频率实在太高。 谢云渡不疾不徐地饮了口酒,双眸微眯,神色凛然。 - 从开幕式回来,许梨便嚷嚷着肚子疼。 是生理期到了。 姜幼眠和她同住一个房间,两人吃不惯港城菜,现在连晚饭都还没吃。 见许梨疼得实在难受,她担忧地说:“我去给你买点止疼药和暖宝宝,明天还得上台,得好好休息。” 许梨看了眼时间,“不行,太晚了,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没事儿,每个月都这样,我习惯了。” 姜幼眠知道,许梨家境不好,是不舍得花钱。 “酒店旁边就有药店,应该还没关门,我肚子有点饿了,顺便买点吃的。” 说完,她便拿起手机出了门。 下了楼,刚走到酒店门口,姜幼眠就遇见了汪书烨。 他手里提着面包、酸奶和切好的水果,看见姜幼眠,倏然一笑道:“正要去找你。” “听说你们晚上没吃东西,顺路买了点儿。” 见她没有要接的意思,他又故作严肃的说:“不吃东西可不行,要真饿出了事,你们后面的表演怎么办。” 迟疑几秒钟后,看他实在坚持,姜幼眠只能拿着,轻声说了句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汪书烨笑得温和,又见她穿着拖鞋就下来了,不禁好奇问:“这么晚了要去干什么?” “许梨肚子疼,我去给她买点药。” “这大晚上的,我陪你一起去吧。” 姜幼眠没拒绝。 她不想在这儿同他一直推来推去的,浪费时间。 酒店对面的马路上,低调的迈巴赫隐没在黑暗中。 谢云渡单手撑着下颌,静默地看着身穿碎花长裙的小姑娘站在大厅门口,同身旁的男人说话。 两人结伴去了旁边的药店。 男人又贴心地把她送回酒店门口,她笑着同那人挥手说再见。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酒店大堂,他才收回视线,敛眸靠在椅背上,修长手指捻着那只小小的金属钥匙扣,有一搭没一搭地临摹着上面的文字。 万事顺意。 呵。 车厢内寂静得可怕,秦南小心翼翼地握着方向盘,又瞥一眼副驾驶放着的保温食盒。 先生今夜调用了私人专机飞来港城,又让人从银粟居打包了饭菜,可眼前这情况着实有些不妙。 秦南深吸口气,壮着胆子请示:“先生,这些吃的要给姜小姐送去吗?” 谢云渡阖上眼眸,半张脸几乎隐在了夜色中,情绪不明。 为了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他也是昏了头,才会扔下一堆工作连夜来港城。 甚至还担心她嘴挑吃不惯港城的东西。 黑暗中,他薄唇轻扯,冷冷地说:“拿去喂狗。” 姜幼眠买了药回去,又把汪书烨买的东西分给许梨。 两人大致吃了些,勉强填饱肚子。 许梨吃了药,疼痛终于有了缓解,她躺在床上和姜幼眠聊天。 “姜大小姐,我欠你的可太多了,要不以身相许吧?” 姜幼眠窝在另一张小床上看手机,听见这话,白她一眼:“免了,我可养不起你。” 沉溺春雾 第47节 她现在都快自身难保了。 许梨翻了个身,开始八卦起来:“我听说那个汪书烨家世背景挺好的,根正苗红,又有才华,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对你有意思,你真不考虑考虑?” 老实说,姜幼眠从小到大就不缺追求者。 大多都因为她这张脸。 她从小没心没肺,只对感兴趣的人或事有想法,像汪书烨那样的,着实没兴趣,所以从未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我和他也不太熟,只能算是普通朋友。” 许梨听见这答案,自然也就知道她的态度了,她眼珠子转了转,笑得贼兮兮:“你和那位传说中的谢先生怎么样了?” 虽然没见过谢先生本人,但之前大家练舞的时候,隔三差五都会收到些吃的,姑娘们都猜,那位谢先生应该就是姜幼眠的男朋友,出手阔绰,连带着整个舞团都沾了姜幼眠的光。 可最近却没什么动静了。 姜幼眠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随口说:“我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就那样吧。” 许梨知道她在撒谎。 “拜托,我又不瞎。你最近这一周,除了练舞的时候都是蔫耷耷的,还总走神,一看就是感情进展不顺利。” “你和那姓谢的是不是吵架了?” 姜幼眠没好气地朝她扔去个枕头,“睡觉吧,你话怎么这么多。” 吵什么架,她连人都没见着。 再说,他们也根本吵不起来。 许梨嘿嘿笑两声,也不八卦了,老实躺在被窝里睡觉。 姜幼眠的心情原本还算平静的,但经许梨一提,又起了波澜。 她侧身躺在床上,点开微信界面,她和谢云渡最新的聊天记录是在一周之前。 悄无声息的,谁都没再联系谁。 大概就到这里了吧。 姜幼眠点开他的头像,然后,删除联系人。 - 文化节第一天,观众人次较多,姜幼眠他们的舞排在第二个。 化妆、换衣服,一整套流程下来,正好卡着时间点儿。 许梨生理期不太方便,姜幼眠临时陪她去了趟厕所,两人出来时,眼看时间快来不及了,着急地就往舞台方向跑。 更衣室和表演舞台距离较远,加上两人身上的舞衣和装束又太繁琐,根本跑不快。 正巧遇见汪书烨,见两人着急忙慌的样子,他不禁轻笑出声,甚至还和她们开起玩笑来:“别着急,就算迟了,你们的节目往后推一推就是了,我们又不是没人情味儿的主办方。” 许梨苦笑着说:“汪总,您可别幸灾乐祸了,快想法子带我们过去吧。” 姜幼眠点头附和,期待地望着他:“有近路吗?” “有。”汪书烨高深莫测的笑了,盯着姜幼眠那张清纯无暇的脸:“既然姜小姐开口了,那必须得有。” 汪书烨所说的近路,是主办方特意给贵宾们留的vip通道,直线连接会场和嘉宾休息室,人少,宽敞,但需要通行证。 “从这边过去,大概也就四五分钟,完全赶得上。” 汪书烨给入口处的安保看了通行证,领着两人往里走。 姜幼眠舒了口气。 又偏过头来瞪许梨一眼,低声警告她:“你以后别总带我玩这种刺激的……” 可话没说完,就被许梨打断,她扯住姜幼眠的舞衣,神色激动:“我去,快看快看,那男的好帅!” 姜幼眠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三五人群,簇拥着清贵斯文的男人,正朝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他穿黑色西装,内里是同色系的衬衫,胸前的领带被银色领带夹完美束缚,端方不苟,男人身姿挺括,那双修长的腿包裹在西装裤下,步态悠闲从容。 那张英俊的脸神色恹恹,眉眼清冷。 他旁边还跟着个漂亮女人。 穿紫色修身长裙,全身都是高定名牌,笑颜如花,谈吐大方,隐约能听见她说话的内容。 是关于本次文化节的。 汪书烨小声在两人旁边介绍:“那是京市来的谢先生,旁边那位小姐是民贸张总的独女,张菱香,民贸是港城大企业,也是这次文化节的承办方之一。” 许梨正犯着花痴,哪里还听得见汪书烨说话。 她趴在姜幼眠耳边说:“那男的腿好长,身材真好,一看就很能do的样子。” “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大黄丫头。” 姜幼眠脚步突的一滞,热意迅速爬上耳梢,做贼心虚般,根本不敢再看谢云渡那张禁欲的脸。 真搞不懂许梨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能do又怎样,还不是脏。 “快点走啦,有什么好看的。”姜幼眠猛然拉住她的手,往舞台方向跑。 没好气的,全然漠视了那群人。 汪书烨走在后面,对着那群嘉宾微颔了首,算是打过招呼,又快步跟上去。 民贸的张总,张逸春,今年已年过半百,人精儿似的。 得知谢云渡来了港城,他是第一时间就带着闺女过来作陪了。 刚才那姑娘看着有些眼熟。 方才他还琢磨呢,这位谢先生平日里请都请不到的,怎么突然连夜来了港城,偏又对文化节感兴趣。 张逸春人虽在港城,但京市那边的小道消息倒也听了不少。 估摸着,谢先生此次来港,就是为了姜家这位。 他摸了摸下巴,又冲身后的助理招手,低声在他耳旁吩咐了几句。 姜幼眠和许梨踩点赶到了后台。 舞蹈的完成度很高,没出岔子。 表演结束后,有负责人过来同舞团带队的王老师说:“各位辛苦了,我们主办方晚上设了宴,请舞团的诸位务必赏脸。” 怕王老师推脱,末了,又特意补充一句:“领导们都会来。” 姜幼眠本不想去的,但王老师说她是领舞,不去的话,怕得罪一众领导。 王老师只是个普通打工人,她确实也没办法。 晚上,张逸春早早就在酒店等着了。 舞团的姑娘们和几个老总陆续到齐,但迟迟不见谢云渡露面。 众人只能干等着。 许梨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扫视四周,目光落在旁边那桌,只依稀坐了几个人,主位是空着的。 她不禁跟姜幼眠吐槽:“不知道是在等哪位大人物,真是好大的派头。” 能让那些领导们等这么久。 姜幼眠大概能猜到他们在等谁。 她又不傻。 这场宴,独独只叫来她们舞团,又有老总们作陪。显然,那群人里头,是有人知道她和谢云渡的关系,特意安排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依旧没来。 张逸春的助理匆忙跑进包厢,小声回话:“和秦秘书通过电话了。” “他说,谢先生不喜欢别人把算盘打到他面前来。” 张逸春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完蛋,他这是自作聪明,惹怒了那位。 见谢云渡没现身,席间一位姓齐的老总疑惑询问:“张哥,你不是在电话里说,谢先生是为姜小姐来的吗?情报有误啊。” 张逸春闷了一大口酒,苦笑着说:“我哪有什么情报,瞎猜的而已。” 他举起酒杯,“对不住了各位,让你们白跑一趟。” 齐总跟着搭话:“唉,本来要见那位谢先生一面就难,你也不必自责。” “不过你也是糊涂啊,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个女人特意跑来港城。” 可能就是玩玩,随手就扔了。 齐总看向不远处的姜幼眠,嘴角扬起一抹轻浮的笑。 长得确实万里挑一,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 难怪能入谢云渡的眼。 姜幼眠本老实吃着饭,刚动几下筷子,就有人来敬酒,都是些穿得人模狗样的大老板。 张逸春让人给姜幼眠满上,客客气气的:“姜小姐的舞果然惊为天人,我与你母亲也算是旧识,这杯,我先干为敬。” 这……倒是把她架上了,不喝不行。 她喝了点儿,开了这口子,后面陆续又有人过来,大多是正经喝酒,估计是碍于谢云渡的面子,没人乱来。 小喝了几杯后,姜幼眠实在没招了,只能借口说身体不舒服,要先回去。 都是些老狐狸,她是玩不过的。 想必他们看在谢云渡的面上,也不会强留。 可那位齐总,却是个没眼力劲儿的。 他不仅跟了出来,还说要送姜幼眠回下榻的酒店。 姜幼眠自然是不肯,冷脸拒绝说:“不麻烦齐总,我和朋友打车回去就好。” 沉溺春雾 第48节 许梨在旁边附和:“对对对,我们还得去买些女生用的东西,就不劳烦您了。” 齐总却当没听见似的,叫助理把车开了过来,径直停在两人面前。 厚着脸皮说:“反正我也顺路,请姜小姐不要嫌弃才好。” 那辆白色奔驰停在路上,格外扎眼。 显然是要来硬的。 气氛僵持不下,包厢里的几个老总都出来看热闹。 也有说齐总胆儿大的,连谢云渡的女人都敢招惹。 姜幼眠心里憋着火,一天了,全是因为谢云渡。 她这几天心情坏得要死,正愁找不到发泄,偏偏这位齐总还往跟前凑,她挪了挪唇就要开口骂人。 却见一辆迈巴赫疾驰而来,速度很快…… 不要命似的。 “砰”的一声巨响,迈巴赫车头撞向那辆白色奔驰的尾灯,车尾的金属骨架瞬间撕裂,后备箱被压扁,嵌进后座。 众人皆是一惊。 齐总吓得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便开口大骂:“谁这么不长眼,敢撞老子的车,不要命啦?” 那辆迈巴赫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 清冷矜贵的男人不紧不慢地下了车,他淡淡瞥一眼现场的狼藉,单手插进西装裤兜里,慵懒淡定,连眼皮都没抬,只漫不经心的说:“哦,我撞的。” 第36章 听见这声音, 姜幼眠心跳忽的漏了半拍。 谢云渡。 他是真不要命了! 就这么撞上去,图什么。 好在那车里没人。 她有些担忧地望着他,直到看见他衬衫西裤整洁无恙, 没有受伤, 这才缓缓舒了口气。 看见撞车的人是谢云渡,众人都立在原地, 傻了眼。 秦南带着人有条不紊地处理事故现场。 并公事化地对那位齐总说:“抱歉了齐总,明儿给你送台新的过来。” 齐总哪敢要。 他已经吓得六神无主, 几乎要瘫坐在地上, 连连摆手:“不用、不用麻烦了秦秘书, 这车能被谢先生撞,是它的福气。” 还要什么车啊,他小命都快不保了。 秦南并不理会他胡言乱语的奉承,继续冷漠地指挥人把损坏的车拖走。 张逸春得了消息, 大步流星般跑出来, 关切询问:“谢先生, 您没伤着吧?” 他哆嗦着抬手去擦额间的汗, 显然也是吓得不轻。今天这宴是他设的,万万没想到, 姓齐那不长眼的, 竟然真敢打姜小姐的主意。 谢云渡没说话。 他懒懒倚在车旁,视线越过面前这些人, 落在姜幼眠那张白皙的小脸上。 她站在路灯下,明亮灯光笼罩着纤弱身躯, 红唇紧抿,那双漂亮的眼睛正望着他,只下一秒, 又倔强地挪开。 张菱香姗姗来迟,她倒比张逸春沉得住气,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向谢云渡:“稳妥起见,还是叫个医生过来看看,我马上安排。” “不用。”谢云渡淡淡扔下两个字,便迈开长腿,朝姜幼眠走去。 旁边有人开始议论。 “看来传言不假,谢先生真是为姜小姐来的。” “这下齐总惨咯。” …… 姜幼眠看着男人正阔步朝她而来,她原就一肚子气,又喝了点酒,更是不想见他,不想和他说话。 她狠心地想,最好一辈子都别再有交集了。 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握紧,似赌气般,她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谢云渡眸光一暗。 三两步便追上去。 男人强势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猛然将人禁锢在怀里。 “谢云渡你放开我。”姜幼眠哪会像往常那样乖巧,在他怀里拳打脚踢的,脾气上来了,扯着哭腔骂他:“你混蛋!” 谢云渡任着她发泄一通,而后摁住她的肩,冷声说:“你就只会窝里横。” 被外人欺负了也不吭声,打他倒是有劲儿得很。 他若是没来,她要怎么办,就这么跟人走? 姜幼眠听见他说这话就更气了,她扬起下巴,红着眼眶瞪他,原本殷红的唇被她咬得泛白。 “我被人欺负都是因为谁?” 要不是因为他,她哪会被架着来这场鸿门宴,又怎么会被那群老狐狸灌酒,被那姓齐的盯上。 归根结底,都是那些人为了讨好他而设的局。 谢云渡捏着她的下巴,虎口抵住女孩儿的唇瓣,不让她再咬自己。 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男人眸色阴沉的问:“他们灌你酒了?” 姜幼眠别过脸去不说话。 真是个犟种。 她就吃准了他会心疼,就会折腾他。 看不惯小姑娘这副冷漠的样子,谢云渡扣住她的后脑,不顾她的挣扎,把人摁进怀里。 他神色阴郁地瞥了眼在场的人,语气不威自怒:“秦南,请各位老总进去接着喝。” “既然喜欢喝,那就多喝些。” 低沉的嗓音,吓得人浑身一颤。 张逸春是第一次见谢云渡生气。 外界传言,这位谢先生从来都是一派淡漠清冷模样,喜怒不形于色。 而偏偏,为那姑娘,在大庭广众下动了怒。 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在场的,几乎没有人敢拒绝。 只能跟着秦南走。 那些给姜幼眠敬过酒的,脸色是愈发难看起来。 早知道这场宴就不来了。 平白得罪了谢先生。 知道谢云渡是在给自己撑腰,姜幼眠心里的委屈突然全部涌上来了。 他都有新欢了,又故意不找她,现在这是干什么? 她越想越难受,贴在男人胸膛的脸向外挪了挪,张嘴,隔着衬衫,尖利的牙齿狠狠咬住他胸口的软肉。 谢云渡疼得闷哼一声,眉心微蹙。 他狠戾地掐住她下巴,强迫她抬头,却见她眼眶红得厉害,眼泪跟不值钱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 滚烫泪珠落在他手上,灼得人生疼。 夜色下,他的声音有些哑:“姜幼眠,你这点骨气全用来欺负我了。” 谢云渡无奈的松了手,揽住她的腰,把人打横抱走。 汪书烨赶来时,恰好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想追上去,却被许梨她们拦住了。 许梨看完这一出,是啥都明白了。 她昨晚就猜姜幼眠和谢先生吵架了呢,偏那丫头还嘴硬。 让她猜中了吧。 只是没想到这位谢先生,不仅生了副好皮囊,还有钱有势,嗯……般配。 见汪书烨一脸担心,许梨说得很直接:“汪总,人家两个人谈恋爱呢,放心吧,没什么大事。” 汪书烨望着逐渐隐入夜色中的两人,心底涌上无尽的失落,眸光黯了下去。 谢云渡抱着姜幼眠上了车。 她依旧一言不发,很平静地待在他怀里,目光落在虚空处,也不看他。 昏暗的车厢内寂静得可怕。 司机平稳开着车,连大气都不敢喘。 好在谢先生的住所不远,很快就到了。 谢云渡在港城有几处房产,只偶尔出差时来住,大多时候都是空着的。 这房子是位于港岛北岸的顶层复式住宅,三面环海,可以直面维多利亚港的景观。 姜幼眠这会儿可没心情欣赏海景。 她被谢云渡放坐在沙发上。 沉溺春雾 第49节 男人神色清冷,始终沉默着,高大的身子半蹲下,帮她脱了脚上的高跟鞋,又拿了拖鞋换上。 偏她是个娇作的。 那雪白的脚胡乱蹬两下,拖鞋就被甩了出去。 仗着性子,无声反抗。 谢云渡依旧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掀开眼帘与她平视,虽没了往日的居高临下,但气场仍压着人。 他眉头紧拧,耐着性子问她:“还要跟我闹到什么时候?” 姜幼眠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尾泛红。 她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我闹?” “对,我就爱无理取闹。” “谢先生有善解人意的美人在侧,大可不用管我这个又坏又没骨气的作精。” 她生病的时候他跑去喝酒,不知道去了哪个温柔乡,就连来了港城,也有佳人作陪。他这种脏男人,怎么好意思说她无理取闹的。 听着她这番赌气的话,谢云渡就被气笑了。 原来是气这个。 这莫名来的气性还挺大。 姜幼眠看他还有心情笑,心里更绷不住了,抬脚去踹男人的胸膛,只是还未得逞,素白脚腕就被捏住。 男人温热的手指,捻着那凸起的腕骨,一下一下的,有些痒。 她挣扎着要收回来,却被他握得更紧了。 “你放开我!”那软软的声音里带了恼意,龇牙咧嘴的模样,像是恨不得要扑上来咬死他。 谢云渡松了手,只眸色沉静的看她。 “姜幼眠。”他沉声喊她名字,神色是难得的严肃认真:“说话要凭良心,我身边什么时候有其他女人了?” 的确有大把的女人想往他跟前凑,但他都没兴趣。 呵,女人? 还是算了吧。 只这一个就够磨人的了。 他还想多活几年。 姜幼眠还在气头上,只觉得他叫自己名字的时候,好凶。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凶她呢。 明明受委屈的是她。 他凭什么凶她。 果然,不喜欢就是这样的。 她不说话了,垂下眼睫,才止住的眼泪,这会儿又开始顺着眼尾滑落,就这么默不作声的,又哭了。 谢云渡沉默着看她。 这会儿小姑娘缩在沙发上,单薄的裙摆随着细弱的抽泣声震颤,泪珠滚过她苍白的脸颊。 小东西倔得很,连哭泣的呜咽声都死死压在喉间,只余破碎的气音在房内荡开。 大抵是不想让他看笑话。 他心脏骤然收紧,仿佛有利器扎入肺腑。 谢云渡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他这是捡了个祖宗回来,就得哄着供着。 “好没道理啊姜小姐。”他轻柔抹去她眼角的泪,语气无奈又宠溺:“我为你连夜来港城,你却给我甩了这么大口锅,我还没喊冤呢,你倒是委屈上了。” 见她依旧不说话,他双手捧着她的脸,逗她:“要不我们找人来评评理,嗯?” 为这种事要找人来评理,亏他想得出来,也不怕丢人。 姜幼眠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终于开口,阴阳怪气的说:“谁敢给你谢先生甩锅啊。” “是你先莫名其妙对我发火的。” 那天她可难受了。 还得承受他莫名其妙的怒火。 发火?谢云渡低低哂笑了声,那种程度算什么发火。 他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 这次,她没之前那么抗拒了。 短短一周时间,她清减了不少,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这下又得重新开始。 小姑娘的下巴磕在他肩上,他按住她的后脑勺,哑声在她耳边说:“看见你和别的男人走那么近,我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宝贝,你该庆幸。” 庆幸他还尚存些理智,庆幸他还背着谢家这个重担,注定不能乱来。 男人灼热的气息和话语钻入耳蜗,引得姜幼眠浑身一僵。 谢云渡竟然会对她有这么强的占有欲吗? 为她连夜来港城,甚至还在那么多人面前哄她。 那是不是说明,他是在意她的,喜欢她的。 而她自己呢。 这一周来,无数种反常的行为,都表明了她对谢云渡的在意。 会在意他身边有没有女人,在意他会不会主动联系她…… 姜幼眠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她有些懊恼地在他肩上咬一口。 听见男人吃痛地闷哼,她终于是笑了,又很赖皮的依旧把责任甩给他:“是你一周都不理我,连我生病你都不关心。” 义正言辞,语气凶巴巴的。 谢云渡捏她的脸颊,原本想说她一声不吭的搬走,让他很生气。但看见她那双漂亮的眸子,此刻神采熠熠,有了光亮,他决定,不和小朋友斗嘴。 让着她吧。 否则吵不赢又得哭。 “嗯,是我的错。”他起身将她抱起,朝卧室走,又垂眸看她,眼中含笑:“姜小姐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 姜幼眠被他哄得心花怒放,嘴角都快压不住了。 她清了清嗓子,不去看他那张英俊优越的脸,装作面无表情地说:“那得看你表现。” 傲娇得不行。 谢云渡将她放在床上坐着,双臂撑在她身侧,阴影如网笼罩,她被困在木质檀香与男人灼热的气息之间,一时乱了呼吸。 他修长的指节蹭过她滚烫的耳垂,忽然低头含住她的唇轻轻一吮,蛊惑的嗓音溢出喉间:“宝贝,给点提示。” 姜幼眠偏了头,故意躲开他的吻,一本正经的说:“你自己想。” 谢云渡笑着说她难伺候。 又问她,想不想看烟花。 姜幼眠甫一侧眸,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她看见了对面的维多利亚港,灯火璀璨,海面光影流动,宛若星河。 她似猜到了什么。 只是还未开口,就被他抵在床上,肆意亲吻。 第37章 男人灼热的体温似要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双唇被含住, 他吻得又凶又欲,直直闯入唇齿间,她的手被桎梏, 只能被迫微张了唇, 回应着。 待终于得了暂缓的间隙,她雾眼朦胧地看着他, 谎话张口就来:“我明天还有演出呢。” 谢云渡把玩着她纤细的手指,捻着那娇软的指腹轻轻摩擦, 微狭的双眸里噙了点笑:“宝贝, 我有这么好骗吗?” 她的行程安排明细, 他来港城之前就已经知晓。 明天休息,只第一天和第三天有演出。 时间正好。 对上男人晦暗的眼神,姜幼眠心中大呼不妙。 她能感受到他的变化。 炙热而强硬。 “那你别、别留下印记了。”她害羞得紧,不放心的提醒, “我后天要上台的。” 舞衣比较轻薄, 且基本也都会露肩颈, 要是被人看见, 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样。 谢云渡没说话,眉梢轻挑, 单手慢条斯理地解开黑色衬衫扣子, 露出白皙紧实的胸膛,那肌肉线条流畅性感, 蜿蜒着向下。 某处,有些红。 依稀还可见未消的牙印。 是被她咬的。 他拉着她的手, 迫使微凉的指尖覆在炙热的胸膛上,嗓音低磁,尾音带着色气:“不公平啊宝贝, 你咬了我,我得咬回来。” 男人抛出了诱人的好处,在同她讲道理。 沉溺春雾 第50节 奸诈的大资本家,永远这般精于算计,能轻易掐住她的弱点。 显然,她是抗不住的,吞了吞喉管,指尖不自主的发颤。 她红着脸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虽说咬他是故意的,但没想到咬了那儿,幸好没用多大的劲儿。 谢云渡依旧抓着她的手,俯下身来,亲昵地贴着她的耳畔厮磨,又拖着懒懒的腔调说:“可我好疼啊。” 他双眸微红,声音低哑磁沉,像个勾人的男妖精。 姜幼眠顶不住妖精的诱惑,心跟着一颤,又怀有愧疚。 觉得自己是有些冲动过分了。 她情不自禁地抬起头,吻上去,又伸出舌尖轻轻舔一下,算是安抚。 谢云渡喉间溢出声低笑,挺括的胸膛也随之震颤,似乎很是愉悦。 下一秒,她的手被握得更紧。 他眸光晦暗,朝下,声音哑了几分:“宝贝,这里也疼。” 夜色沉沉,维港两岸霓虹闪烁,七彩烟花在天际炸裂,又如流星般倾泻,夺目光晕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映入姜幼眠那双明亮的瞳孔中。 她无力地跪趴在地毯上,身上的淡青色长裙及膝,裙摆有些大,露出那双雪白的赤足,难耐地蜷缩着。 谢云渡站在她身后,只黑色衬衫半敞,依旧是人前那般禁欲端方。 女孩儿宽大的裙摆挡住男人的西裤。 他俯下身来,眼底弥漫着不掩的欲,勾着她亲吻缠绵。 “喜欢么?” 姜幼眠脑子晕晕的不太清醒,神智早已被他掌控了去。以为他问的是烟花,断断续续地答:“喜、喜欢。” 谢云渡勾唇一笑,欲念上涌,手背青筋鼓起,肌肉紧绷。 窗外烟花肆意绽放,明明隔得远,但似乎还能听见“砰砰”的声响。 美得惊心动魄。 他咬着她柔软的耳垂,呼吸稍促,暗哑的声音里多了股风流气:“宝贝,喜欢我这样吗?” 姜幼眠紧咬着唇不答,修长天鹅颈扬起漂亮的弧度,双眼迷离。 坏孩子倔强的结果就是被迫说了一晚上的“喜欢”。 她脑海中的绚烂烟花,绽放了一次又一次。 早上六点,秦南按时前来汇报工作。 他在客厅等了会儿,才见自家老板施施然从卧室出来。 似乎刚洗过澡,他穿一件黑色真丝睡袍,墨黑的发梢还是湿的,微敞的领口下,可见几道显眼的暧昧红痕。 一看就知道昨晚发了什么。 秦南:“先生,按您的吩咐,昨晚那群人都给了些教训。张总和齐总打来电话说,想当面给姜小姐赔罪。” 谢云渡不紧不慢地倒了杯水,高大的身子倚在桌旁,他看一眼卧室的方向,淡声说:“让他们老实待着,别去烦她。” 他知道,她同他一样,最怕麻烦,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没必要抽时间应付。 “好的。”秦南点头应着。 谢云渡仰头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喉结随着吞咽动作而滚动,慵懒松弛。 他面容清冷,漫不经心地捻着透明玻璃杯,薄唇轻启:“那个姓齐的,看着碍眼。” 连他的女人都敢肖想,真当他是死了么。 秦南会意,立马安排人去办。 那位齐总,恐怕是没办法继续在港城待下去了。 姜幼眠是被饿醒的。 她疲倦地翻了个身,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十点。 昨晚本就没吃多少,又做了一晚上运动,不仅睡眠严重不足,连肚子都开始唱空城计了,消耗可真大。 谢云渡推门进来,就迎上她那张凶巴巴的小脸,此刻正高噘着嘴,瞪他。 和昨晚一样,像是又要冲上来咬他似的。 “我好饿。”虽然有些埋怨的情绪在里头,但声音还是那般娇娇柔柔的,惹人怜。 “好,我们去吃早餐。”谢云渡踱步过来,掀开被子,把人打横抱起。 白色真丝睡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小姑娘那无瑕的肩颈肌肤上遍布红痕,只需往下,就能总览春光。 男人眸色渐暗,凸起的喉结滚了滚。 姜幼眠后知后觉的拢好衣服,骂他流氓。 这衣服是他帮她穿的,她都怀疑他是故意的,故意不给她穿好。 故意倒谈不上。 一周没抱她疼她,昨晚那点不过是杯水车薪,堪堪止渴。 他也还饿着。 这顿早餐,姜幼眠吃的是谢云渡让人送来的花胶鲍鱼粥,那粥水米融合,柔腻如一,软糯粘稠。 他说她太瘦了,肩胛骨薄薄的,总觉得一用力就要碎,得补。 但,吃饭时间就有些长了。 她被他抱坐在腿上,一边被哄着喝粥,一边被他欺负。 撑得难受。 吃过饭,姜幼眠又糊里糊涂的睡了一觉。 直到暮色来临,那倦意才减轻了些,被谢云渡哄着出门吃晚餐。 回想起昨晚和早上的荒唐,姜幼眠觉得禁欲的老混蛋真是太可怕了。 差点要了她的小命。 幸好她从小练舞底子不错,否则腰都得被他折了。 谢云渡带着姜幼眠来了家老牌餐厅,据说,这里的大厨是做过国宴的,会好几大菜系。 单是预约,就得提前一个月。 经理亲自领着他们到了雅间,又安排最仔细的人候着。 她不太懂,谢云渡点的菜,但都是她喜欢吃的。 姜幼眠来港这两天,是第一次好好吃顿饭,她吃一口鲜香的灌汤黄鱼,满足地眯起眼:“真好吃。” 接着,又向谢云渡抱怨:“你不知道,港城的菜我吃着都不合胃口,真是邪了门儿。” 去年来的时候,也是如此,她和许梨只用泡面、蛋糕草草对付了事。 谢云渡懒散地靠着椅背,眸色沉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酸奶和面包也不合胃口?” 语气很淡,辨不出情绪。 酸奶、面包? 他怎么知道她吃过汪书烨买的东西? 拿筷子的手恍然顿住,姜幼眠突然想起他昨晚说的那些话—— “看见你和别的男人走那么近,我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所以,他是看见了。 在吃醋。 她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唇,抬眸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冲他讨好一笑,很识趣的摇头:“不合胃口。” “谢先生带我吃的,那才叫人间美味。” 听着她不太走心的恭维,谢云渡视线凝着她那张巧笑的脸,不紧不慢地说:“姑且认为姜小姐是在夸我。” 末了,他又慢悠悠添一句:“明早接着吃?” 明早? 老混蛋想什么呢。 她正常说句话而已,他竟然能扯到那方面去。 想起早上旖旎的画面,她顿时涨红了脸。 姜幼眠真想把手里的餐具扔到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没好气地冲他吼:“你闭嘴!” 他怎么好意思提的。 一点儿都不正经。 谢云渡笑笑,端起面前的茶杯,不再逗她。 这顿饭,在姜幼眠忿忿的怨气中吃完。 谢云渡临时有个电话会议,让秦南带着她出去逛街,还特意叮嘱了不要走远。 老街的夜市灯火通明,小贩们在路边支个摊儿,高声吆喝。 来往的游客和本地居民都挺多,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姜幼眠就是想出来透口气,没什么购物欲。 路过一家首饰店,她本着消磨时间的目的进去,却看上了玻璃展示柜里的银色戒指。 是款式简约的对戒。 一千多块钱,不贵。 姜幼眠叫来秦南,很真诚地询问:“秦秘书,你觉得你们家老板会喜欢吗?” 沉溺春雾 第51节 他可是谢云渡诶,就连全身最便宜的领带夹都是四位数起步。 也不知道会不会嫌弃。 嫌弃? 她才不允许他嫌弃呢。 那么狠的欺负她,她可还记着仇,他要敢嫌弃,大不了就再吵一架。 此刻,连姜幼眠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对谢云渡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从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现在的骄纵不讲理,都是仗着他的喜欢和宠爱。 他在她心中的角色,自然,也变了。 从高不可攀的谢先生,变成了她的谢云渡。 秦南扶了扶眼镜儿,一本正经的答:“只要是姜小姐您送的,先生一定喜欢。” “哦,那我买了哈。”她似乎就等着他说这句话,直接让售货小姐把东西装起来。 很快,秦南接到谢云渡的电话,问他们在哪儿。 秦南看了眼正在结账的姜幼眠,很严谨地给自家老板发了位置过去。 见谢云渡来接她,姜幼眠兴奋地扬起手上的戒指盒,笑得明眸璨璨:“我给你买礼物了。” 但,谢先生似乎不太高兴。 他站在老街的路灯下,单手插进西装裤兜里,黑色衬衫领口微敞,袖子挽至小臂,露出结实的肌肉和微鼓青筋,正神色冷峻地看着她。 姜幼眠心中升起股不详的预感。 但思来想去,自己今天好像没惹到他。 她快步走过去,自动忽略掉男人周围的低气压,开始向他炫耀新买的对戒。 银色戒指被她捏在手中,在路灯下溢着微光。 “好看吗?特意给你买的。”她跟献宝似的,那张清纯不施粉黛的小脸笑得明媚无害,又拉着他指骨分明的手卖乖。 谢云渡嘴角牵起一抹很淡的笑,却不达眼底,反握住她的手,不疾不徐的说:“戒指待会儿再看。” 她的手太小,跟没骨头似的,被他狠狠捏了下。 姜幼眠吃痛地嘤咛一声,就见谢云渡拿出手机,点开微信聊天框。 他垂着眼,目光锁在她身上,手上的力道不减:“宝贝,给我个解释。” 姜幼眠定睛去看。 那是谢云渡和她的聊天框。 他刚才给她发消息了,问她在哪儿。 只是那消息前方标了个红红的感叹号,发送失败。 下面是官方的温馨提示:jym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 完蛋。 姜幼眠脸上的笑戛然而止,连手上的痛都不顾上了,极度心虚地抬眼看他,对上男人兴味的目光,更是害怕得不行。 害怕今晚被他做死。 第38章 不行。 得哄哄他。 不然谁知道他又会做出些什么。 毕竟连当街撞车这样的疯事儿谢先生都干得出来。 总归, 还是她太冲动,就算放在好友列表里积灰,也不该删得那么利索。毕竟对方是谢云渡。 姜幼眠反应还算快。 立马拿出自己的手机, 当着他的面把人加回来。 又拉着他的手, 态度诚恳地为自己辩解:“我当时气昏了头,又不是故意的~” 谢云渡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也不说话,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晃来晃去。 只要人没离开, 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想逗她玩儿。 他想听听她要怎么为自个儿开脱。 果不其然, 是又演上了。 只见她小嘴一撇, 揪着他的衬衫,娇娇嗲嗲的说:“哎呀,这个事情本来咱们双方都有责任呀,而且我年纪小, 你应该让着我。” 义正言辞, 理所应当。 谢云渡依旧冷着脸, 不为所动。 姜幼眠其实也不擅长哄人, 她没了法子,双手抱住他的腰, 踮起脚就要去亲他。 她猜他吃这一套。 可谢云渡个子太高了, 又故意站得笔直,她根本亲不到。 每当她要亲他的时候, 他那张俊脸便又转到另一侧,铁了心的不让她得逞。 幼稚鬼。 姜幼眠屡屡以失败告终。 她没了耐心, 干脆就在扑在男人怀中耍赖皮,还抡起拳头打他两下:“谢云渡,你这个小气鬼。” 甚至连演都不演了。 索性就冷着脸, 从他怀里退出来,特有骨气的说:“不亲就不亲,你就气着吧。” 她才不要哄他了。 男人真麻烦。 谢云渡险些被她气笑。 她对他还真是没耐心,才几分钟而已,不仅放弃得果断,小脾气也跟着上来了。 见她要走,谢云渡把人拉回来圈在怀里,低头看她,清隽眉眼中尽显无奈:“怎么你倒气上了。” “小气包。” 他低头来亲她,却见她故意躲开,是在学他刚才的样子。 真是会折磨人。 “一生气就删我联系方式,谁教的,嗯?”他捏捏她脸颊的软肉,又就着她拿戒指的手,缓缓给自己戴上。 这算是,哄她了。 那银色的戒指套在男人修长匀称的手指上,分外好看。 姜幼眠知道见好就收,她鼓着腮帮子,低声嘟囔着说:“以后不会了嘛。” 谢云渡本以为这又是哄他的一句话,但后来事实证明,她当真也是说到做到了。 见她性子软下来,他也顺势俯身,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噙着温柔,哄她:“亲亲我。” 终究还是角色互换了。 姜幼眠仰头,快速亲上去,本来只是浅尝辄止,但却被他按住后脑,不断加深这个吻。 夜市的街道本就繁闹,人来人往。 她害羞得不行,红着脸挣脱开来,缩在他怀里,催促他赶紧走。 谢云渡却不紧不慢地摩挲着她纤细的腕骨,垂着眼问她:“玉镯呢?” 姜幼眠看一眼自己空荡荡的手腕,“你那镯子好贵重的,我怕磕坏,所以放包里了。”她怕他再为这事儿生气,又特意添一句:“我回去就把它戴上。” 既然送的人都不怕,她怕什么。 谢云渡没再说话,只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算是给好孩子的奖励。 文化节的第三天,也是姜幼眠她们的最后一场表演,在下午。 谢云渡这两天也很忙。 除了陪姜幼眠吃饭睡觉之外,其他时间都在开会,重要的工作电话是一个接一个。 他此次来港,本就是临时起意,一时丢下太多工作,连自己都觉得是昏了头。 后续工作行程太紧,不能再耽搁,待她演出完,就得回去了。 不过即使再忙,谢云渡仍去了演出现场。 张逸春和几个领导过来作陪,因着上回的事,他心有余悸,连话都不敢再多说。 好在他有个优秀的闺女。 张菱香从小性子沉稳,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又读了许多书,是个聪颖明事理的。 一首古典舞曲《难却》响起。 台上的姑娘们手执折扇,舞姿翩跹。领舞那位更是耀眼夺目,无论是外貌还是舞蹈功底,神韵、身韵都属绝佳。 张菱香坐在谢云渡隔壁的嘉宾席,她不知从哪儿拿了把一模一样的折扇,落落大方的开口评价:“台下看官攒动,只为睹佳人惊鸿。姜小姐这舞跳得当真是身轻如纱,回眸如画,曲也是好曲。” 谢云渡懒懒的靠在椅背上,侧眸瞥她一眼,并未说话。 待一舞完毕,张菱香又笑着说:“不过这舞衣差点意思……全靠姜小姐的美貌撑着。” “我倒认识几个国风设计师,如若姜小姐有需要,随时候着。” 她顿了顿,这才开始引出重点:“我父亲那个人行事向来鲁莽,此次多有得罪,请谢先生和姜小姐海涵。” 沉溺春雾 第52节 谢云渡垂着眼起身,食指摩擦着那银色戒指,薄唇轻启:“她是个没心没肺的,不会计较,但我这个人小气。” 闻言,张菱香脸上的笑意不再,手紧紧攥着扇柄,陡然生出一股寒意。 若是谢先生要追究,一个民贸都不够他玩的。 须臾,只见他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袖扣,语调散漫:“不过,夸得挺好。” “下不为例。” 张菱香顿时松了口气,瘫坐回椅子上。 果然,姜幼眠是他心尖软肋。 这一步,她走对了。 知道谢云渡在等自己,姜幼眠回更衣室换了衣服,和带队老师交代之后就去找他了。 他这次也给她带了花。 是新鲜玫瑰,精致的小小一束,有点可爱。 但想起刚才他与那位张小姐说话的场景,姜幼眠心里又不得劲儿了。 她还在台上跳着舞呢,他竟然分心和别人说话。 真是个老混蛋。 谢云渡边走边讲电话,另一只手牵着她,并未察觉她的情绪异常。 待挂断电话,男人眸光不经意一瞥,就看见了身后不远处正追来的汪书烨。 作为男人,他自然知道他的宝贝被有心人觊觎了。 似乎还挺难缠,没什么眼力劲儿。 谢云渡薄唇勾起一抹很淡的笑,忽的停下脚步,高大的身躯靠着墙壁,修长双腿微屈,熨帖的黑色西裤绷出紧实腿线。 他单手揽过女孩儿的细腰,抵在身前,沉声蛊惑:“宝贝,吻我。” 姜幼眠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得愣了一瞬,手上的玫瑰差点儿没拿稳,只斜斜的靠在手臂间。 她有些不解,眼睫颤得慌乱:“你怎么……唔。” 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唇就被他含住,肆意掠夺。 玫瑰花香浓郁而甜蜜,如淬炼过的欲望。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落在她后腰,指尖缓缓揉捻,她被迫踮脚回应,唇齿触碰,又压着她脸颊厮磨。 原本想来为姜幼眠送行的汪书烨看见这一幕,恍然停下了脚步,双拳紧握。 不错,他是喜欢姜幼眠的。 第一眼就喜欢了。 但因为身份和距离的原因,迟迟未表白,只能默默藏于心间。 显然,那位谢先生是看见他了。 汪书烨不傻,知道谢云渡这是警告,亦是宣告主权。 恐怕,以后连心间都藏不得了。 眼角余光见那人失落地转身离去。 谢云渡终于松开齿关,灼热气息喷洒在她濡湿的唇角,手指捻着腰窝重重一按。 引得怀里的人浑身战栗。 他又惩罚般的咬一下她的唇,嗓音低沉地说:“真会给我招麻烦。” 姜幼眠这才看见汪书烨离去的背影。 她嗔怪地瞪他一眼,又觉得好笑,骂他:“幼稚鬼。” 他故意气人家呢。 这行为太幼稚了,和他的人设严重不符。 她都还没计较他和别的女人谈笑风生,他倒是先发制人了。 谢云渡牵着别扭的小家伙往出口走,他这会儿心情还不错,倒是无所谓她怎么骂。 手段拙劣又怎样,有用就行。 上了飞机。 谢云渡靠坐在椅背上,双腿随意交叠,戴一副细银边眼镜,眸色清冷,正拿着电脑查看堆积的邮件。 姜幼眠坐在他对面,她有些口渴,喝了点儿热水润嗓子,嘴里继续不满地叭叭着:“你这个人未免也太小气了。” “人家汪书烨对我们舞团很照顾的,又不是坏人,何必那么刺激他。” 听见她帮别的男人说话,谢云渡眉心微蹙,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挪开,那阴郁的眼神有些危险:“怎么,不想他看见你跟我亲热?” 听见他这冷冷的语气,姜幼眠心中一紧,但又很快淡定下来。 她冷哼一声,毫不示弱,反而愈发大胆:“你怎么能颠倒黑白呢?” “明明是你,走到哪儿都有美人作陪,还和人家相谈甚欢。” 最后四个字,咬得很重。 谢云渡看出来了。 她这是吃味了,所以今天的话格外多。 里里外外都在埋怨他的不是。 她才是真的颠倒黑白。 哪有相谈甚欢。 他将电脑随意搁置在桌面上,把闹脾气故意找茬的人抱进怀里,抬手替她整理脸颊微乱的发丝,“瞎吃什么飞醋。” 又故意逗她:“哪里有什么美人,我怎么没瞧见。” 姜幼眠见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气得在他怀中胡乱动了动几下,以示不满,又去踹他小腿,“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那个张菱香,才貌双全,怎么也算得上是大美女了。 谢云渡摁住她的腰,又重重压下。 那晃动的脚瞬间就老实了。 隔着冷硬的西裤,姜幼眠感觉到了什么,热意扑面而来,红了耳尖,僵着身子不敢动。 “流氓。” 她也就只会骂流氓和老混蛋了。 害怕羞恼的样子也挺可爱。 谢云渡喉结微动,云淡风轻的说:“别的人在我眼中和秦南是一样的,工作需要而已。” 姜幼眠傲娇得别过脸,冷哼一声,跟小孩似的。 显然是不相信,也不满意这套说辞。 男人含住那柔软的唇瓣,缱绻厮磨,贴着她的耳廓,灼热气息夹杂着木质檀香,令她沉迷。 他嗓音暗哑:“谢某只要怀中这一个。” 随后,意有所指:“它也只为你硬。” 第39章 机舱内弥漫着淡淡的木质檀香与花香, 窗外云海翻涌。 姜幼眠双手撑在窗上,手指不断地颤着,她紧咬着下唇, 双目迷离, 声音有些哑,难耐地叫他名字:“谢云渡~” 男人贴着她那泛红的脖颈, 喉咙溢出声悦耳的低笑,俯首在她雪白肌肤上留下暧昧的红痕, 嗓音磁沉暗哑:“我在呢, 宝贝感受不到吗?” 恶劣的用了力。 她哭得更凶了。 云层裂缝中, 模糊可见蜿蜒河流与群山峻峦,在夕阳下泛着金色光泽。 之后,姜幼眠又被他抱坐着。 窗外漫天白絮般的云团不断飘过,飞机似有轻微的颠簸, 倏地, 她红唇微张, 双腿胡乱蹬着, 身体像是支撑不住,头下意识地往后仰, 又被男人宽大有力的掌心扣住, 压着那水润的唇亲吻。 不知过了多久,连空气都变得潮湿起来。 姜幼眠浑身似脱了力, 靠在谢云渡怀里,呜咽着去咬他脖子, 但因为没力气,这样的报复不痛不痒,倒像是欢愉之后的调|情。 谢云渡自然喜欢她这样。 寻着那微肿的唇又吻上去, 哑声问她:“是继续咬,还是休息?” 姜幼眠无力地摇摇头。 她想起身,却发现他还在,惊诧之余,又弱弱的说:“我要喝水。” 那就是休息了。 谢云渡说她是没用的小东西。 这点程度都受不住。 不过眼看要到京市了,他便也不再折腾她,整理干净后,这才拿了水杯喂她喝。 姜幼眠实在是累着了,稀里糊涂喝完一杯水就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 之后的几天,谢云渡都很忙,几乎是早出晚归,姜幼眠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港城文化节的演出视频逐渐出现在各大视频软件上。 京大舞团又火了一把,作为领舞的姜幼眠,人气更甚,因为长得好看,舞跳得好,她的单人舞蹈视频竟然冲上了热搜。 沉溺春雾 第53节 更有不少网友扒出她是前歌舞剧院首席的女儿。 更是期待姜幼眠与歌舞剧院的合作。 舞团指导老师是姜幼眠母亲的同学,叫杨静珊。 她给姜幼眠发来消息:“电视台邀请你参加今年的中秋节目表演,和歌舞剧院首席合作《借月》,网友们的呼声也很高。我帮你接了?” 能登上更大的舞台自然是好的,姜幼眠觉得这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 “好的,谢谢杨老师。” 突然来了活儿。 她现在每天除了练功学习新舞蹈,就是让陈姐教她开车,也还算充实。 但到了晚上,看着空旷的房子,姜幼眠又总是失眠睡不着。 好在身边有助眠药,吃了后,勉强能浅浅入睡。 谢云渡是凌晨回来的。 姜幼眠吃了药,迷糊间,察觉到床侧凹陷,而后,自己便被揽入温暖熟悉的怀抱。 她习惯性的往男人怀里蹭了蹭,脸贴着他的胸膛,像是呓语般同他抱怨:“谢云渡,我不喜欢大房子。” 看着女孩儿恬静的睡颜,谢云渡眸色微动。 最近这段时间,他很少陪她,小姑娘大概是缺乏安全感了。 一股异样的涩感在心中荡开。 谢云渡亲了亲她的额头,又将她搂得紧了些,低声说:“好,我们换个小点的。” 第二天,秦南便给姜幼眠发了许多套备选的住房。 说是谢云渡吩咐的,如果没有选到满意的,他就再去找。 其中有小型中西式别墅、四合院、大平层……看得她眼花。 她怕麻烦,选了套临江的大平层,是那些房子里面积最小的了。 秦秘书办事效率极高,下午就让人把房子收拾好,搬了东西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换了个居住环境,她心情都好了许多。 毕竟是新家,姜幼眠决定亲自好好布置一番。 对于住的地方,谢云渡没什么挑剔的,她开心就成。 这几天小家伙有了事做,连觉都睡得更香了。 在她的精心布置下,渐渐的,家里多了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 窗帘上时不时会出现几个发夹,冰箱上都是花花绿绿的贴纸,她喝水的杯子各式各样,一个柜子都放不下。卧室和客厅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玩偶,连他的酒柜上都有只小熊猫守着。 谢云渡得了闲就逗她:“姜小姐考虑得真周到,怕别人偷咱家的酒,还特意派了个小保镖。” 姜幼眠说他没有欣赏眼光,老古板。 她那是抱着酒瓶的小熊猫,多可爱呀。 谢云渡是拿她没办法的,任由她折腾。 以前他一个人的时候,住所布置都极为单调,没什么意思。虽然新家被她布置得“稀奇古怪”,但似乎多了些生活气,变得有色彩了。 他也在慢慢适应。 比如,浴室的置物架上满满当当都是她要用的东西,瓶瓶罐罐,像极了超市的货架。她每次洗完澡都弄得乱糟糟,他得帮她把东西放好,免得她下回要用的时候找不到,又得骂他冷漠无情。 她喜欢在网上买东西,每天都有很多快递,有时候他下班早,她就拉着他一起去拆,美其名曰“免费劳动力”。 姜幼眠偶尔心血来潮,也会做点吃的,最拿手的是剁椒鱼头。 但,实在不好吃,又腥又辣。 作为唯一被荼毒的谢先生,只能努力吃两口,然后委婉地哄她:“能吃到姜小姐做的菜,是谢某毕生荣幸。” “只是祖母昨晚给我托梦,说谢家惯没有让女孩儿掌勺的特例,让你以后别再进厨房了。” 听见他这番逗趣的话,姜幼眠觉得好气又好笑,哪里听不出他的话外之意。 她做得有那么难吃吗? 竟然逼得他把去世的祖母都搬出来了。 姜幼眠强忍着笑,坐在他对面,单手撑着下巴,佯装失落:“谢先生可真会打击人。” 她叹了口气,“唉,我怎么什么都做不好,真难受。” 谢云渡知道她在装,他很轻的笑一下,眼神意味深长:“不,某些事还是能做好的。” “至少,我很满意。” 当晚,姜幼眠就切身体会到了“某些事”是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如何。 只听见他性感的喘息声,感受一次比一次强劲的力道,做完后,她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这种事,他说好,那就好吧。 转眼间,暑假已经过半。 谢云渡周末得了空,说要带她去看望祖父。 谢老爷子现如今已八十高龄,从上头退下来后,便一直在京西颐养天年。 姜幼眠有点不敢去。 因为她听爷爷说过,这位谢老爷子为人刚正不阿,颇有手腕,对待小辈们更是严厉。 万一,老爷子对她不满意…… 谢云渡刮了刮她的鼻子,说她没出息:“怕什么,有我在,他还能吃了你不成?” 姜幼眠捏着他修长的手指把玩,可怜巴巴的说:“那你得护着我。” 他可是她唯一的靠山。 谢云渡说她傻。 不护她护谁。 谢老爷子住的是年代久远的四合院,院门口有穿制服的安保人员二十四小时执勤,大气肃穆。 车子越往里走,姜幼眠心里就越打退堂鼓。 她扯了扯谢云渡的衬衫衣袖,小心翼翼地说:“待会儿你一定要帮我说话,我、我紧张。” 看她这没出息的样儿,谢云渡那张英俊的脸上浮现出戏谑的笑,牵着她的手下车,一只手插进西装裤兜里,语调漫不经心:“行,就算是挨打,我也帮你接着。” 姜幼眠没好气的打他一下。 “我认真的。” 她是真紧张。 第一次见长辈,还是谢家名望最高的那位,换谁都会紧张吧。 谢云渡垂眸看她,见她另一只手攥着裙摆,神色紧绷,只专注地盯着前方,连周边都不带看一眼的。 到底是没见过风浪的小姑娘。 心理素质不行。 他揉了揉她的发顶,安抚道:“没关系,就是吃顿饭,像平时一样就好,更何况……” 姜幼眠抬睫,对上他那双沉静的眼睛,等着他的下文。 谢云渡摩挲着她纤柔的手指,嗓音磁沉认真:“我们眠眠天生就讨人喜欢。” 对哦,她可是出了名的仙女,哪有人不喜欢仙女的。 突然间,姜幼眠就没那么紧张了。 其实,她本来也用不着紧张。 见到谢老爷子后,姜幼眠发现,他远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还是挺平易近人的。 这次谢云渡过来看望老爷子,并未惊动其他人,一怕麻烦,二是怕小姑娘心里有压力。 饭桌上,就他们三人,简单聊几句家常,倒也风平浪静,这让姜幼眠松了一大口气。 吃过午饭,谢云渡被老爷子叫去了书房。 老爷子站在梨木书案边,手里握一只狼毫,笔尖蘸了浓墨,又在砚台边轻刮几下。 “我早前就说过,你的婚事,我不干预。” 谢云渡是老爷子一手带出来的,他知道这小子的秉性。 重要的事,求得是万无一失。 这是他第一次带了姑娘过来,当瞧见那姑娘手上的玉镯时,他就知道这小子在打什么主意了。 谢云渡端起面前的茶浅饮一口,语气云淡风轻:“您别多想,我只是先把人带回来给您看看,她年纪还小,不急。” 谢老爷子缓缓在宣纸上写下个缘字,这才抬眸看他:“我对那姑娘倒没什么意见,你中意就成。” “我们谢家如今的地位,没有必要让你们小辈牺牲幸福去联姻。不过你要记住,对方可以是穷苦人家亦可以是高门大户,但背景必须干干净净。” 以往联姻那一套,谢家早就不屑了。 但谢淳远目前仍在为上面做事,正在仕途上升期,有些事情,是要谨慎再谨慎。 老爷子将手中的笔放下,眼睛微眯起,沉吟道:“那姜家我倒是听说过……” 顿了顿,他摇摇头,没继续说:“算了,你自己拿捏好分寸,我不过问。” 第40章 姜幼眠在院子里等了会儿, 正百无聊赖的刷着视频,就见谢云渡出来了。 沉溺春雾 第54节 但看他沉着脸,似乎不太高兴。 她小跑着过去, 同他开玩笑:“怎么不高兴, 挨骂啦?” 明明说着关切的话,但那双澄净明亮的眸子却暗暗含笑, 显然是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小没良心的。 谢云渡薄唇紧抿,干脆就配合着她演起来。 他面色清冷如霜, 情绪也似有低落, 淡淡应到:“嗯。” 听见他肯定的回答, 姜幼眠心中顿时一阵后怕,原来谢老爷子真如传闻中那般严厉,竟连谢云渡都被他骂得狗血淋头,对待自家人都是半点情面不留。 真是可怕。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姜幼眠紧紧盯着他, 试探性地问:“不会是因为我吧?” 还记得他说过, 就算是挨打也要替她接着的。 她突然有些愧疚。 主动去勾他的手指头, 又牢牢握住。 看她眼中的笑早已被心疼取代,谢云渡眸色沉沉的看她良久, 忽的, 嘴角微扬,清隽优越上多了层温柔。 还不算没良心。 他揉一下她的脑袋, 轻笑出声:“傻不傻。” 姜幼眠这才反应过来,随即松开他的手, 生气地努着嘴,“你骗我!” 又逗她玩儿。 真是过分。 谢云渡抓住那只闹脾气的小手,握在掌心, 任她在身后嘀嘀咕咕骂他。 他怎么捡了个这么有趣的宝贝。 回程路上,因还记着仇,姜幼眠打算不搭理他,坐在车里,干脆别过脸,撑着下巴看窗外,也不看他。 车子路过青华广场,又逢红灯,她看见有小朋友正拿着泡泡机玩,无数个小泡泡被裹在一个大泡泡里,缓缓飘起来,在阳光的照耀下,色彩缤纷。 看起来好好玩的样子。 心下一动。 姜幼眠扯住男人的手,声音脆脆的:“谢云渡,我要那个。” 语气兴奋得像个小孩子。 谢云渡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瞥向窗外,一群小孩子正在广场上玩泡泡机。 他眉头轻皱一下,低头问她:“姜小姐今年几岁?” 姜幼眠随手比了个八。 眼神单纯可爱,那漂亮的眼睫眨巴两下,软声软气:“鞜樰證裡求求了,谢哥哥。” 谢云渡喉结微滚,眸色偏暗,灼灼视线紧锁着她,“乖,再叫一遍。” 姜幼眠是个能屈能伸的,前一秒还在凶巴巴的骂他,下一秒就可以狗腿的讨好。 她抱着他的手,抿嘴笑得干净无害,又多叫了两声:“谢哥哥,谢哥哥……” 谢云渡却挪开了视线。 他不再看她,只让司机停了车。 如今正值暑假,玩具都卖得极好,以至于,他们去问了周边几个商家,都说那泡泡机卖完了。 最后一家玩具店的老板是位中年大婶儿,她遗憾地告知:“本来就没进多少货,得下周才有。”还问他们要不要买些别的。 姜幼眠耷拉着脑袋,有点失落。 谢云渡捏捏她的手骨,不紧不慢地抬眸看向老板,语气淡淡的:“我们家小孩就喜欢那个,劳你告知,哪里还可以买?” 面对这么一张英俊的脸,老板哪还顾得上什么生意竞争,自然是没有保留的:“莲心湖那边应该有卖,不过我也不太确定。” 其实姜幼眠也不是非要那个泡泡机,就是以前没玩过,觉得别人的童年有趣,想尝试一下。 但她没想到,谢云渡真的为了这个幼稚的小要求,带她去了城南的莲心湖。 姜幼眠站在树荫下,看谢云渡阔步去到不远处的玩具售卖店。 烈日炎炎,热浪席卷,他身姿挺拔,步伐沉稳,那般清贵矜冷的一个人,竟也愿意为她做这种小事。 姜幼眠突然觉得心里有点难受。 其实一开始,她就从未奢求过谢云渡会对她有多好,无所谓他会不会和她结婚,就连正经的谈恋爱,也不曾奢望。 但他对她好得似乎太超过了,明明,她最开始打的就是利用他的心思,除了馋他那张脸以外,哪有什么真心。 而现在,他给了她太多的宠爱,他们好像拥有了一个小家,他还带了她去看望谢家最德高望重的长辈…… 就算再迟钝,她也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 虽然他从未说过。 喜欢?偏爱? 她好像,在谢云渡这里感受到了。 谢云渡买了东西回来,就见她眼眶红红的,紧咬着下唇,像是要哭了。 “怎么这么难伺候,不就是个泡泡机,买回来了也要哭?”他捏了捏她脸颊的软肉,扯着懒懒的声调逗她:“比刚才那些小孩儿还没出息。” 姜幼眠努力压下心中的酸楚,从他手里夺过那个崭新的泡泡机,小嘴一撅,有点凶:“你胡说,我是最有出息的小孩!” 谢云渡笑她是纸老虎、窝里横。 就只敢跟他吵吵。 没事还总爱哭鼻子。 爱哭鼻子的姜小姐其实就是一时兴起,想要个泡泡机玩儿,总共三分钟热度,玩两下,就全然没了兴趣。 谢云渡拿她没办法,又帮她把乱扔的泡泡机收起来,免得她心血来潮又吵着要。 肖程东请谢云渡和姜幼眠吃饭。 说是上回谢先生出手帮了忙,才省了后续的一系列麻烦,要好生感谢一番。 肖维哲和谢湛晞也在,还有姗姗来迟的宁毓。 她一身红色长裙,艳丽夺目,波浪长发披散在肩头,妆容精致,从妆发到穿着,几乎挑不出毛病,是实打实的气质美人。 肖程东对美女向来是客气又宽容的,他高调开起玩笑来:“宁大小姐终于肯赏脸了,想起以前被你拒绝的日子。我的心啊,真是哇凉哇凉的。” 宁毓将手里的包放下,嘴角勾一抹笑:“肖大少可别乱开玩笑,你以前请我的时候,我还在国外念书呢,你又不派飞机来接我,拒绝也是迫不得已。” 她以开玩笑的方式怼回去,引得大家乐呵着开始聊起来,气氛倒也不错。 注意到一言不发的姜幼眠,宁毓坐在她旁边,很是自来熟的介绍:“姜小姐你好,我是宁毓。” 说完,她又盯着姜幼眠这张清纯绝色的脸看了几秒,又毫不吝啬地夸奖:“姜小姐长得真好看。” 难怪,会让那位一直念念不忘。 姜幼眠不太喜欢被人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看,她只是很浅的笑一下,像极了跳舞时的职业假笑,谦虚地说:“宁小姐过奖了,你很漂亮。” 这种称赞的话她从小听到大,她很清楚自己长什么样,不需要别人刻意来说。 宁毓的心思还是挺敏感的,她觉得,这位姜小姐似乎不太喜欢她,连笑容都假得很。 不过,碍于那个人的面子,她没往心里去,又同大家闲聊起来。 看见她在饭桌上这般侃侃而谈,游刃有余的模样,姜幼眠不禁想起上次在铂悦俱乐部看见的场景。 阅历这种东西的确要经过时间的沉淀和打磨,显然,宁毓身上有的,她没有。 她很成熟大方,也很讨人喜欢,准确的说,是被人尊重。 女人的攀比心总是见于甚微,也总是奇奇怪怪。 姜幼眠觉得好笑,她竟拿自己跟宁毓比起来了。 不过,一想到她在铂悦俱乐部和谢云渡从容交谈时的场景,姜幼眠心里就没由来的闷得慌。 谢云渡刚接了个电话,回来时便看小姑娘正愤愤瞪着他,那双漂亮桃花眼里氲着怒气,像只炸毛的小老虎。 他走到她身旁坐下,包厢内的交谈声渐小,肖程东急忙起身为谢云渡斟茶。 “又怎么了?”谢云渡没理会旁人的目光,握住她的手,轻声问到。 “没什么。”姜幼眠哪里肯说,垂着脑袋喝一口茶,又挣扎着把手抽出来,不给他牵。 宁毓眼尖,将这一幕看了个全,她又看谢云渡一眼,这才起身,从包里拿了出个小盒子。 “第一次见面,不知道姜小姐喜欢什么,小小礼物,算是见面礼。” 那红色丝绒盒子被打开,里面是一对精致的钻石耳环,想来价格也是不便宜的。 姜幼眠没想到宁毓竟给她带了见面礼。 按理说,她们互不相识,宁姜两家也没交情,见面礼大可不必。 见她挪唇要拒绝,谢云渡忽然开了口:“给你就收着,是她应该的。” 应该? 这会儿,正埋头干饭的谢湛晞突然开腔,“小婶婶你不会还不知道吧,宁姨是我小叔的表妹。” 姜幼眠突然有点懵。 宁毓是谢云渡的表妹? 她疑惑地望向身旁的谢云渡,却见他神色淡然:“我母亲姓宁。” 姜幼眠咬了咬后牙,这该死的亲戚关系。 早说呀。 既然如此,那她也不客气了。 她本就是个现实的人。 沉溺春雾 第55节 “宁小姐破费了。”姜幼眠巧笑着将东西收下,“改天有空的话,欢迎来我们家玩。” 她说的是我们家。 她和谢云渡的家。 宁毓嘴角咧开一抹笑,半开玩笑的说:“我倒是想来,就怕某人……” 话没说完,就被谢云渡冷峻的眼神吓了回去。 得,连玩笑都不能开。 宁毓老实坐回位置上,抿了口酒,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姜幼眠手上的白玉镯。 她眼珠子转了转,起了坏心思,问姜幼眠想不想听关于谢云渡的事儿。 姜幼眠点头。 宁毓清了清嗓子,这才慢悠悠的说:“前些年,我祖母曾去雍和宫为表哥求过一姻缘签。” “还特意请了高僧解签,那高僧说……” 说到这儿,她像是故意卖关子,忽的就停了。 肖维哲和谢湛晞俩单细胞生物正听得起劲,追问道:“说什么?” 宁毓看一眼正风轻云淡喝茶的某人,知道他不信神佛,所以没了顾虑,继续开口说:“那高僧断言,所求姻缘之人,正缘未到,在三十二岁之前不可能成婚。” 第41章 三十二岁? 姜幼眠虽然不迷信, 但还真在心里算了一下。 谢云渡现在二十七岁,那就是五年之后咯? 五年,其实也不是很长。 不过, 宁毓突然跟她说这些干什么, 是提醒,还是故意刁难? 真是搞不懂他们这些人, 有话不能直说,非要人去猜。 姜幼眠自然也懒得去猜。 在座的其他人听见这故事倒没多大反应。 毕竟在他们这个圈子里, 晚婚的不少, 再加上谢云渡平日里太忙, 时间和精力都在工作上,三十二岁之后结婚也不算晚。 见谢云渡和姜幼眠都不说话。 肖程东适时开腔活跃气氛:“还真别说,我在三十五之前都不一定能结婚,还有魏二哥, 估计这辈子都只能打光棍儿了。” 谢湛晞和肖维哲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都跟着哈哈笑。 魏二哥打光棍?那还真有可能。 这顿饭的气氛还算不错。 谢云渡被肖程东他们劝得喝了点儿酒。 姜幼眠没什么胃口, 只草草吃了些垫肚子, 便缩在椅子上看手机。 吃完饭出来,月朗星疏, 有风徐徐, 不燥不热。 司机缓慢开着车跟在后面,谢云渡牵着姜幼眠在河边散步, 顺便吹风醒醒酒。 他向来不信神佛。 准确的说,他谁也不信。 看小姑娘一整晚无精打采的样子, 谢云渡不确定她是否被宁毓那番话影响到了。 可有些问题,他还真想听听她的答案。 彼时有风拂来,水汽裹挟着青草香, 谢云渡突然停下脚步,望着对岸灯火,眸中映着光影。 “如果真像那和尚说的,我三十二之后才能结婚。” “姜幼眠,你能陪我到哪里?” 他语气很淡,却将她的手握得很紧。 是你能陪我到哪里,而不是我要你陪我到哪里。 姜幼眠在他这句话里,竟听出了几分卑微的试探。 远处的游船曳着灯火,在墨色水面上留下斑驳痕迹。 她倚着栏杆,垂着眼不说话。 能说什么呢。 他未来的结婚对象又不一定是她。 姜幼眠从一开始就很清楚她和谢云渡之间的差距。 如今要放在明面上来说,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见她迟迟不说话,谢云渡眸色一沉,握着她的手微用了力,那白嫩手腕被他捏出道红痕。 姜幼眠疼的嘤咛一声,抬起眼睫,无辜的望着他。 男人那张英俊的脸半隐在夜幕下,眸色如墨,辨不清其中情绪。 她听见他说:“我这些年身边从未有过女人,所以你来我身边的那一刻起,就应该清楚,我不是在同你玩闹或是交易。” 谢云渡知道因为家庭的影响,她缺乏安全感。 她需要,他便给她。 不是交易? 姜幼眠心尖忽的一颤,不可置信的盯着他,喉头哽咽着酸痛,红唇翕动,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此时的谢云渡似乎格外有耐心,他陪她站在河岸上,替她把被风吹乱的长发拢到耳后,静静地等她。 良久,才见她伸出了手,环住他的腰,隔着那冰凉衬衫,感受他身上的温暖。 却也不敢看他。 她说:“谢云渡,我想陪着你。” 是的,她想陪着他。 陪他看尽这人间风花雪月,万里山河。 可未来是不确定的,她没有办法给出类似于“永远”这样的答案。 谢云渡忽的别过脸,无奈地笑了。 像是被她气的。 憋半天,就用这么一句话来敷衍他。 他将她拢在怀中。 男人微不可查的叹息融进风里,嗓音低磁温柔:“好,那就请姜小姐一直陪着我。” - 姜幼眠这两个月的暑假生活很充实,过得极快。 眨眼间,新学期伊始,再加上要参加电视台的表演,所以她最近都十分努力的练功,每天早早的就去了学校。 因为谢云渡太忙了,她不想让他送,决定自己开车去。 在接受过陈姐的悉心教学后,姜幼眠自认为已经可以出新手村了。 谢云渡什么都没说,默许了她的独立行为。 魏延鹤得知了这事儿,又想起之前那辆玛莎被撞后的场景,笑着调侃说:“你真这么放心?不找个人看着?” 撞了车是小事,人要是伤着了,那就是大事了。 谢云渡当时没说话。 不过,他怎么可能放心。 在她信誓旦旦地说要自己开车去学校的那天清晨。 他早早去了车库,坐在不远处的车里,看她钻进驾驶座,成功点火。 车头缓缓探出车位,却在直角弯道僵住,后备箱距旁边那辆宾利的车头很近,好在她有耐心,操作也还算熟练,轮胎缓缓磨着地面,终于歪斜地挤进主道,顺利驶出车库。 他跟了一路。 稳稳当当,没出岔子。 谢云渡不禁松了口气。 突然有点欣慰。 他养的小姑娘终于有些大人模样了。 作为大人的姜幼眠同学虽然在车技上有了突破性的进步,但在练舞上又遇到瓶颈了。 《借月》这舞,核心点在于抒情,经改编后,又加了不少炫技的动作,如快速旋转、大跳和凌空姿态,还有双人的配合技巧…… 倒不是特别难,只是姜幼眠怕自己跳不好拖搭档的后腿。 经老师指点后她在舞蹈室练了一下午,又特意用手机录下,复盘之后发现,跳得很一般。 总觉得缺点什么。 许梨给她出主意:“是不是因为灯光和服装的原因,让你的情绪没有完全进去,要不试试换个场景跳?” 谢云渡今天有应酬,不过只简单露了个面,没在席间多待,怕回去晚了又吵着家里的小祖宗休息。 他开车回来时,本以为姜幼眠已经睡下了,但没想到她还在练舞。 不在舞房,而是在外面的路灯下。 皎洁的月光浸透夜色,路灯明亮,她着白色长裙,立于光下。 沉溺春雾 第56节 随着音乐响起,她足尖轻点地,洁白的裙摆绽开,荡起无数涟漪。那素白手指舞动划过空气,指尖似带着流萤微光,她纵身腾跃时,裙裾彻底盛放,仙姿绰约,万千光华皆凝聚于她身上。 美得不太真实。 谢云渡倚在车旁,眸光沉静地看她,直到音乐声渐停,万籁俱寂。 姜幼眠喘息着平复了会儿,这才看见不远处的谢云渡。 “你站那儿怎么也不吭声啊?”她娇嗔着问他,又拿起支架上的手机,点了暂停录像。 谢云渡盯着那张纯洁无暇的小脸,喉结微动:“怕惊了仙女,变成蝴蝶飞走了。” 姜幼眠被他的话逗笑了。 三两步便跑到他身边,扬着汗涔涔的脸,问他:“我刚才跳得怎么样?” 还未等谢云渡说话,她又很严肃地提醒他:“你得抛开滤镜来答。” 观众们对她是没有滤镜的。 谢先生就不一定了。 他拿了纸巾帮她擦汗,单手揽着她的腰,佯装无奈:“我对姜小姐的滤镜太重了,抛不开怎么办?” 姜幼眠瞪他:“你快点说呀。” 她是认真的,迫切想要知道自己的练习效果。 他竟还在这儿开玩笑。 谢云渡靠着车门,双腿慵懒地屈着,手搭在她的纤腰上,嘴角噙一抹戏谑的笑,挑眉问:“真想知道?” 姜幼眠点头。 下一瞬,就被他拦腰抱起。 她惊呼出声,下意识环住他脖颈,双腿蹬着反抗,薄纱白裙荡起层层涟漪,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 “谢云渡,你放我下来!” 他单手抱着她,伸出食指抵在她唇上,眸光晦暗:“嘘,乖些。” 夜渐渐深了。 姜幼眠被谢云渡抱着去洗了澡,只是这洗的时间有些过长了。 他又哄她换上一件干净的白色吊带长裙。 宽敞的舞蹈房内,两面墙都嵌了钢化镜,镜面通透完整无暇,悬浮式天花板上还有可调控的灯光系统,地面铺装的是枫木地板,厚度适宜,能吸收不少的冲击力。 姜幼眠被他抱着。 他穿黑色衬衫,衣袖被挽至小臂,肌肉线条绷张,青筋蜿蜒透着欲色。 谢云渡故意贴着她的耳垂,低语:“宝宝,看见了么?” 濡湿的热气引得她不禁颤栗,更是收得紧了些。 他眉心微拧,喉间溢出声低喘。 姜幼眠羞赧地瞥向镜中的自己,双颊绯红,水润的唇微微张着,又被他矍住,顶开唇齿,勾去甘甜津液。 不止这些。 还有那不可分离的地带。 他像是疯了般。 急骤而热烈。 片刻后,又将她放下。 高大英俊的男人站在她身后,下巴被他捏住,强迫着回头,承受他炙热的吻和爱意。 姜幼眠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 她只知道自己哭哭啼啼求饶时,谢云渡并不理会,反而折腾得更凶。 最后,她的意识被他勾着沉沦,所谓时间与空间的枷锁,彻底被情欲摧毁。 谢云渡抱着已经睡着的她去了浴室。 待清理完后,又耐心帮她穿了睡袍。 看见她身上布满暧昧红痕,他轻啧了声。 小东西真是太娇了。 估计明天瞧见这些痕迹又得跟他闹。 谢云渡躺在床上,将她抱在怀里,刚阖上眼眸,就听她的手机响了。 听见手机铃声,怀中的人呜咽着皱眉,又在他胸前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她实在是太累了,连眼皮子都睁不开。 电话是谢云渡接的。 得知是谢先生,电话那头的钟正默了默,敛了点情绪,但仍旧有些焦急的说:“请您转告我家小姐,家里出了些事情,老爷子病了,可能需要她尽快回来一趟。” 谢云渡只淡淡应了声。 放下手机后,他看一眼怀中的小姑娘,她正睡得酣甜,实在不忍心叫醒她。 况且她现在这样,又怎么回去。 姜家的事,他本不愿让她多管,可对方毕竟是将她的爷爷,血浓于水又有养育之恩,她肯定是在意的。 谢云渡吻了吻她的额头,动作轻缓的起身,慢条斯理地穿上衬衫西裤,拾起床头的腕表戴上。 罢了,他替她去一趟吧。 第42章 凌晨四点的姜家老宅灯火通明, 佣人们正收拾着屋内的残局,清扫地上的碎瓷片和这斑驳血迹。 姜民康陷入偏厅的沙发里,沾着血的双手无力搭在膝上, 垂着头, 一脸悔恨痛苦的模样。 唐栀坐在他旁边,穿着单薄睡裙, 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了细汗, 显然是被吓着了。 听见钟正喊了声“谢先生”, 姜民康才猛然回过神, 抬起头来,目光落在男人那张清隽的脸上。 谢云渡只微微颔首,又让带来的医生去看姜老爷子。 他淡漠扫视一周,薄唇轻启, 是对钟正说:“她身体不太舒服, 我替她过来看看。” 连个眼神都没给姜民康。 在场的, 只要不傻, 都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钟正没想到谢云渡会亲自过来,他恭敬地鞠了个躬:“谢先生有心了, 劳您这么晚还跑一趟。” 唐栀悄悄抬眼打量起这位谢先生。 男人生了张骨相优越的俊脸, 身材高大完美,一身衬衫西裤, 清贵衿冷。 听说,姐姐和他在一起了。 外面那些传言和八卦新闻她都关注着, 只是没想到,这样一个光风霁月、高不可攀的男人,竟然……竟然会这般宠爱姜幼眠。 她垂着眼睫, 紧咬着泛白的唇,双手紧紧攥成拳,指甲似要陷进肉里,又仓惶藏于裙摆之下。 谢云渡去看过姜老爷子,又同医生交流后,这才准备离开。 经过偏厅时,他突然停下脚步,转眸睨一眼还愣坐在沙发上的姜民康,目光阴沉骇人。 姜民康吓得不敢同他对视。 明明对方年纪不大,但就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强大压迫感,令人胆寒。 谢云渡懒懒收回视线,没做过多的停留。 待走到院子里,才漫不经心地询问钟正今晚发生了什么事。 钟正跟在他身后,不敢有所隐瞒:“想必您也知道些,那位唐栀小姐是姜总的私生女。上个月她母亲去世,老爷子念在她无依无靠,所以同意姜总把人带回家来。” “我们家老爷子也不是个拎不清的,他知道小姐为这事儿生气,所以也一直在想办法把人送走。” “老爷子留了个心眼儿,暗地里让人给姜总和唐栀做了个亲子鉴定。” “结果显示,他们并无血缘关系。” 谢云渡神色清冷的眯眼,也真是够蠢的,现在才想起做亲子鉴定。 钟正重重叹息了声,语气无奈:“既然不是姜家的子嗣,那自然是要把人送走的。” “可姜总……唉,不知道是被什么迷了心,因为这事儿又和老爷子吵了起来,说什么养了几年的闺女,不能眼看着她一个人在外面受苦。” “两个人啊又吵又摔东西的,我们家老爷子本来身体就不好,被这么一气,这回是彻底病倒了。” “他性子又犟,死活都不愿意去医院。万不得已,我才给小姐去了电话。” 谢云渡早知道那个姜民康不是什么好东西。 放着个顶好的亲闺女不心疼,偏要护着外人。 夜色下,他淡淡敛眸,交代钟正:“以后有事可以联系我的秘书秦南,尽量别去烦她。” 钟正怔忡住,须臾,才迟疑着点头。 看来,谢先生是真把小姐放心上了。 第二天,姜幼眠知道这事儿后就劝老爷子去了医院。 是谢云渡派人来接的,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对于姜民康和唐栀的事,她已经不在意了。 随便吧,要死要活、要去哪儿的,跟她没有关系。 经过几天的治疗,姜老爷子身体好转了些,又嚷嚷着回了家。 姜幼眠拿老爷子没办法,又放心不下,眼看已临近电视台中秋节目录制时间,同谢云渡商量后,她决定等录完节目就回老宅住段时间,照顾爷爷。 沉溺春雾 第57节 见小姑娘始终洒脱坦荡处理这些问题,谢云渡觉得她是真长进了。 情绪似乎也没受什么影响,否则晚上又该睡不好了。 为了让她安心准备舞蹈,谢云渡派人将唐栀送出了京市。 姜民康纵有万般不同意,但知晓谢云渡和眠眠的关系,他又没有能耐和谢家作对,只能默不吭声,背地里给唐栀转了些钱,算是弥补。 虽然唐栀不是他的女儿,但几年相处下来,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夹在中间,他心里其实也不好受。 中秋节目录制地点在苏州,姜幼眠是提前几天去的。 她的搭档是歌舞剧院首席白星楠,一位很优秀的古典舞演员,今年二十五岁,漂亮温婉,舞蹈功底卓越。 两人磨合起来还算顺利,短短两三天时间,就已经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节目录制当天,姜幼眠早早起床做妆发、换衣服,舞台实际效果也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 “接下来咱们就等着中秋当天看节目吧。” 白星楠是个很温柔健谈的前辈,录制结束后,和姜幼眠交换了联系方式,又问她:“你是不是快毕业了?之后有来国家歌舞剧院的想法吗?” 姜幼眠点头。 她想走一遍母亲曾走过的路,不同的是,她要在这条路上走到底,那一定很精彩。 “你的舞真的跳得很好,我超喜欢,歌舞剧院期待你的加入,我们以后互相学习。”白星楠温婉一笑,她是真的喜欢姜幼眠,好久没有遇到契合度这么高的搭档了。 “好,我会努力的。”姜幼眠谦虚地应下。 卸了妆换完衣服,姜幼眠从后台出来,拿出手机准备给谢云渡发消息。 几天没见面,她有点想他了。 刚解了手机锁,就接到了谢云渡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人嗓音磁沉温柔:“录制结束了?” “嗯。” “有没有想我?”他问得很直接。 姜幼眠捏着手机,耳廓开始发烫,遵循内心的答案,软声说:“想你了。” 似乎没料到她会答得这么的坦诚。 谢云渡突然默了一瞬,几秒钟后,才淡淡开口:“出来吧,我在门口。” 姜幼眠不禁呆愣住,倏地,嘴角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小跑着去见他。 谢云渡怕麻烦,没惊动电视台的人,低调现身苏州,赶上了她的录制。 一如既往的,给她带了花。 这次是百合。 这些天他太忙,没陪着她一起过来,虽然小姑娘已经很独立了,但他总觉得亏欠。 或许爱一个人就是这样的。 小家伙早就念叨着想来苏州玩,所以这一次,谢云渡抽了两天时间陪她。 下午,他便带她去了附近的古镇。 姜幼眠穿一袭淡青色新中式旗袍,身形纤瘦,蹲在池塘边的青石板上,目光随着池中的锦鲤移动,嘴角含着甜溺的笑,伸出手指轻点水面,惊得那群游鱼倏然散开。 她似乎很喜欢观鱼。 这会儿,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绵绵细雨悄然而至,如丝如雾,逐渐笼罩着整个古镇。 谢云渡也不催她,高大的身躯立于她身后,撑一把油纸伞,伞面向她倾斜,目光也随之低垂,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眼神温柔。 姜幼眠偏过头来看他,眼睛澄澈明亮,语气娇嗲:“谢云渡,我也想养这样的鱼。” 此时,对岸的茶馆里飘出评弹旋律,青石板路被雨水浸得发亮。 谢云渡很浅的笑一下,逗她:“姜小姐连自己都养不好,还想养鱼?” 是在说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站起身,裙摆沾了水汽也未在意,只瘪着嘴说:“不管,我就要。” 俨然一副小无赖的样子。 他被她这不讲理的态度气笑,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宠溺:“乖一点,就让你养。” 姜幼眠不乐意了,伸手接住伞缘滴落的水珠,气呼呼的往他身上甩。 那手工制的深灰衬衫上立即出现了几道深色水印。 “我什么时候不乖啦?” 谢云渡捏一下她的脸以示惩罚,嗓音沉沉,如这清冷的雨:“现在就很不乖。” 也就只有她敢对他这般放肆无束。 不过,是他自己纵的,也认了。 雨滴落在池塘里,不断荡开涟漪,惊得鱼儿忽然散开,不消片刻,又重新聚拢。 姜幼眠骂他小气鬼。 “谢先生家大业大,连小小的鱼都不准我养,我真可怜。” 没一会儿,就又演上了。 那模样,纯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秋季的雨下得缓且漫长,没有要停的趋势。 谢云渡不说话,牵着她往回走。 青石板路上积了不少水洼,姜幼眠提着裙摆,忽然在一条稍宽的水坑前驻足。 她继续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矫揉造作的喊他:“谢云渡,我这是新鞋呢。” “你抱我过去。” 谢云渡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里含了几分戏谑笑意,语气听不出情绪:“姜小姐确定?我是要收取报酬的。” 姜幼眠知道他是阴险狡诈的资本家。 不做亏本生意。 但这会儿她就想折腾他,什么酬劳不酬劳的,统统无所谓。 人小胆大的姜小姐算是赞成了谢先生的合作要求,伸手就要他抱。 她想看清贵斯文的谢先生在雨中狼狈,最好伞也别打了,他们一起淋雨,就算淋成落汤鸡,也一定是幸福的落汤鸡。 谢云渡虽不知道她在打什么小算盘,但还是依着她。 揽过她的腰背,只单手就轻松将人抱离地面,另一只执伞的手稳而坚定。 姜幼眠惊呼一声,环住他的脖颈,这样的单手公主抱太考验腰力了,好在她有舞蹈功底,并不吃力。 感受到男人手臂的力量,以及他身上清淡的木质檀香,让她十分安心。看着这张英俊的脸近在咫尺,她心下一动,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颊。 谢云渡的脚步突然顿住。 垂眸,意味深长的看她。 “这么着急,想付我报酬了?” 姜幼眠不太明白。 一个亲亲就是报酬了吗?那谢先生还挺便宜。 今天好像是有良心的资本家。 到底还是年纪小,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资本家怎么可能有良心。 迷惑人的假象罢了。 当天晚上,姜幼眠就为自己的年轻单纯买了单。 她那条浅青色新中式旗袍,被他撕得稀巴烂。 不仅没见着谢云渡狼狈的一面,她倒是被他折腾的够惨,够狼狈,早上没起得了床。 晚上就要离开苏州了。 下午,姜幼眠吵吵着要去寒山寺。 谢云渡虽不拜神佛,但还是陪着她去了。 阳光斜照,寒山寺的黄墙上被镀上一层暖金色,还未进寺门,就闻到了浓浓的香火气。 寺前广场上香客络绎不绝,手持高香,神色恭敬。 姜幼眠踏过石阶,提着裙摆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殿内。 佛祖金身法相庄严,低垂的眉眼似看尽人间悲喜,香案上红烛摇曳,长明灯静静燃烧着。 谢云渡没有进殿,只斜倚在殿门边,一身黑色西装,肃挺清冷。 他看她请了三支香,点燃后跪在蒲团上,闭目俯身,虔诚的在佛前跪拜,嘴里念叨着什么,被殿内的诵经声掩盖。 偶尔传来两声清脆的罄音,打破这沉闷的下午。 陆陆续续有香客进到殿内。 谢云渡的目光始终在她身上,神色复杂。 傻姑娘。 神佛若真有灵,这世上又怎会有那么多可怜人。 不过是心理慰藉罢了。 真是傻得可爱。 姜幼眠起身,将手中的香插入香炉中,双手合十又拜了拜。转身,恰巧撞见他的目光。 沉溺春雾 第58节 殿内烛香缭绕,诵经声绵长,隔着一道门槛,她冲他明艳一笑。 她跨出殿门,走到他身边,脆生生的说:“人家这里香火旺是有原因的,你真应该去拜拜。” 他们这圈里,一些高官富商们大多都信佛。 偏谢云渡是个奇怪的。 什么都不信。 见他神色冷冷的不吭声,她又接着说:“刚才里面有个年轻姑娘就是来还愿的,说佛祖不仅保佑她摆脱了渣男,还觅得了一桩好姻缘。” 有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谢云渡突然看向她,眼神蓦然变得有些危险:“你也想要好姻缘?” 姜幼眠很识相的摇头,否认道:“我又不是求的姻缘。” 这么凶干什么。 不过,她突然想逗他。 姜幼眠三两步走到男人面前,仰头巧笑着说:“网上有个很火的梗不知道谢先生有没有听说过。” “寒山寺寡三年。” “意思就是,来过寒山寺后可能导致三年内单身或者情感不顺,你……” 话还没说完,脑袋就被他拍了下。 姜幼眠捂住自己的脑瓜子,委委屈屈的看他。 开个玩笑,他竟然打她!过分。 谢云渡眸色清冷,斥声道:“胡说什么。” 他虽不信佛,但也不想听她瞎说。 夕阳西下。 小姑娘嘴里还在抱怨他的不是,男人淡然一笑,揉揉她的脑袋,牵着她下山。 彼时,寒山寺沉重的钟声突然响起,余韵绵长。 第43章 从苏州回去后, 为照顾老爷子,姜幼眠带着元宝去了姜家住。 谢云渡晚上会过来接她,偶尔也会在老宅住上一晚, 同时也安排了最好的医生定期过来诊疗。 姜民康知道是自己把老爷子气病了, 所以最近都老实本分着,按时按点去上班, 不敢再出什么岔子。 经过一个月的悉心照料,姜老爷子的病逐渐好转, 人也精神不少。 吃过晚饭, 老爷子叫住姜幼眠:“我听钟正说了, 谢云渡待你很好,旁人也能看出来。你若真喜欢,我也不拦着了。” 当初他以为姓谢那小子心中是不可能有情爱的,为免她受伤才那般劝阻, 现在看来, 是他太过片面, 思想终究还是跟不上年轻人了。 “不过, 他虽珍爱你,但不知谢家那边是个什么态度。”毕竟, 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 姜幼眠知道爷爷的顾虑。 两人若要长久在一起, 谢家是必须要跨的坎儿。 谢家的态度她不知道,但她知道, 谢云渡是重视这段感情的,这也就够了。 姜幼眠看一眼手上的白玉镯, 心中情绪有些复杂。 她也是前几天才听谢湛晞说,这镯子是谢家当家主母的信物,传了好几代, 谢家人都是知晓的。 姜幼眠也终于为什么当初她取了这镯子没戴,谢云渡会那么生气了。 “您就别担心这些了,把身体养好才最重要。”她拿了药,又倒好水,推到老爷子面前:“喏,吃药吧。” 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但这个事情,老爷子知道,他管不了,也只能唠叨几句作罢。 姜幼眠现在大四,有更多的时间用于练舞和演出。自上次和白星楠同台后,她的人气和国民度又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用来偶尔更新跳舞片段的短视频号粉丝竟突破了百万。 没有演出的时候,谢云渡会带她出席一些重要场合,结识了不少高官富太;他会教她投资理财、用人管理…… 出席宴会也就算了,无非就是职业假笑和商业互吹,她还能应付。 但姜幼眠对投资理财这些全然不感兴趣,每每学起来都觉得头疼,所以经常撒娇耍赖的逃课。 谢云渡拿她没办法,又不能把人逼太紧,基本都是哄着求着教她,以至于姜同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连个皮毛都没学到。 夏如宜说谢先生这是把她当谢家主母来养的。 由谢云渡亲自教授,多少人做梦都梦不到的,偏姜幼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嗐,白瞎了这么好的资源。 眼看着就入了冬,气温骤降。 十二月初,谢云渡飞加拿大,要出差大半个月。 姜幼眠接了两个电视台的元旦表演,每天都忙着练舞和彩排。 期间恰逢魏延鹤的母亲生日,她代替谢云渡去的。 圈里人都知道这位姜小姐是谢先生的女朋友,未来谢家的女主人,生日席间,对她自然是以礼相待。 吃饭时,魏延鹤提了一嘴,说谢云渡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12月11号。 “不过云渡向来是不过生日的,又在加拿大出差,大约又像往年一样,一个人平平淡淡的过了吧。” 这话,魏延鹤是故意说给姜幼眠听的。 就想看她会不会心疼人。 姜幼眠还真把这话听进去了。 10号节目录制完毕,她便连夜买了机票,飞去了加拿大。 她问秦南要了谢云渡在温哥华的居住地址,又让他保密,自己拖着小行李箱就过去了,由于不熟悉路线,11号晚上才到。 彼时的温哥华气温很低,下起了今年第一场初雪。 夜幕低垂,雪花纷纷扬扬,厚厚的积雪将地面覆盖。 劳斯莱斯驶入车道,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的声响。 谢云渡开车回到别墅。 庭院早被洁白的雪覆盖,连树桠上也积了不少雪,路灯的光晕在雪幕下模糊成昏黄的一团。 姜幼眠穿了件白色大衣,蹲在别墅门廊下,蜷着身子,有少许雪花落在她头上,很快又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她手指冻得通红,搓了搓,又张开手掌,哈出口热气,缓解片刻的寒冷。 谢云渡推开车门,目光定格在那团小小的身影上。 他心尖猛然一缩,快步穿过庭院,随着距离的拉近,终于看清那张他日思夜想的小脸,鼻尖被冻得通红。 听见声响,姜幼眠抬起头,脸上绽开笑容:“你回来啦。” 忽而,又可怜巴巴的瘪嘴,伸手要他抱:“呜呜呜,可冻死我了。” 其实她也才到不久,就想冲他撒娇。 谢云渡眸色微沉,脱下身上的黑色大衣裹住她,语气里带着责备:“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姜幼眠把脸缩在他温热的大衣里,睁着双明亮的眼睛,嘻嘻笑着:“因为要给你惊喜啊。” 她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蛋糕:“生日快乐谢先生。” 谢云渡随口应着:“嗯,快乐。”指尖拂去她发顶的雪花,又握住那冰凉的小手,牵着人进屋。 “你好敷衍啊!”姜幼眠觉得男人太冷淡了,一点儿意外的惊喜感都没有,真是不解风情。 他给她拿了双毛绒拖鞋,放在脚边,声音低沉的说:“以后不能这样了。” 一个生日而已,不值得她在外冻那么久。 姜幼眠瘪瘪嘴,委屈刚涌上来,就见他俯下身,吻了吻她冷冰冰的小脸:“不过能见到姜小姐,我很开心。” 小孩儿是很好哄的。 特别是谢云渡养的这个。 她抿嘴偷笑,终于被他哄开心了,环住他的腰,踮起脚去亲那好看的薄唇,下一瞬,就被男人抵在墙上深吻。 近一周没见面,掩藏于心的思念和欲望,在这一刻被点燃。 他单手扯松颈间的领带,吻得炙热而用力,顶开那洁白的贝齿,勾住娇软的小舌,急切的勾缠,恶劣地吮吸。 窗外还在下雪,屋内暖气很足,弥漫着男人的喘息与女孩儿痛愉的呜咽。 谢云渡抱着她来窗前看雪,他含住她的耳垂厮磨,像之前那样轻声哄着:“宝贝,抱紧些。” 她下意识地紧紧圈住他。 小窗被掀开缝隙,风一吹,有晶莹的雪花飘进来,落在她那绯红的肌肤上,艳丽妖冶。 姜幼眠冷得哆嗦。 谢云渡眸色一暗,喉间溢出声性感的闷哼。 外面是冰天雪地,内里却是滚烫熔岩,让人欲罢不能。 姜幼眠被他折腾得哭泣求饶,又骂他老混蛋不心疼人。 谢云渡想起她拖个行李箱蹲在门口的场景,又怎么可能不心疼。 他怜惜她,只堪堪要过一次,便抱着人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姜幼眠看一眼时间,催促他赶紧去点蜡烛吃蛋糕:“快点儿,马上要到十二点了。” 本就是来给他过生日的,谁知被他勾着荒唐了许久。 要没卡上时间庆生,她真会怄死在温哥华。 沉溺春雾 第59节 谢云渡听着她焦急的指挥,慢条斯理打开蛋糕包装盒,插上蜡烛,点燃。 又被她催着赶紧许愿。 “请姜小姐代劳。”他刚洗过澡,靠坐在沙发上,发梢还是湿的,有几缕搭在额前,俊美慵懒。 姜幼眠这才想起他不信这些。 甚至还觉得幼稚。 眼看时间要来不及了,她也没推脱,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道:“愿我的谢先生长命百岁,岁岁无忧。” 和她生日那天的愿望是一样的。 谢云渡一言不发地凝着她,看烛火映着光,在她眉眼间摇曳,心脏被她带来的暖意填满。 他逗问她:“怎么不许个和你有关的愿望?” 姜幼眠抿嘴笑了,狡黠得像只小狐狸,也不藏着掖着,倒是格外坦诚:“因为你好我才能好啊,毕竟谢先生是我的靠山嘛。” 才不是因为这个呢。 她没好意思说实话。 她是真心希望谢云渡能好好的,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哪里,她爱的人,都要平安无虞。 谢云渡眸光沉静地看着她,忽然很轻的笑一下,把人揽进怀里,半开玩笑的说:“请姜小姐放心,只要我不死,就是你一辈子的靠山。” 他很了解她,也知道她脸皮薄。 小姑娘的心思太好猜了,但他没有点破。 这个生日,有她,就是他的意外之喜。 她若想,他就护她一辈子。 姜幼眠有点困了,只在这句话里捡出个“死”字,她呸呸几声,去捂他的嘴:“哎呀生日呢,你说什么死不死的。” 见谢云渡竟还在笑,她凶巴巴地横他一眼,又从小包里拿出礼物递给他,是一对戒指。 独家定制款,内圈还刻了两人的名字缩写。 “这是找人特意定制的,你得戴上,很贵的。” 重点是贵。 她又心虚地看一眼被他戴在手上的银戒,那是她在港城夜市买的,当时是为了故意气他,所以没怎么用心。 察觉到她的心虚,谢云渡故意抬手,戏谑地问:“那这个怎么办?” 姜幼眠顿觉得脸红耳烧,手忙脚乱地从他手上将那旧戒指扒下来,义正言辞的说:“这个我没收了。” 他还真一直戴着,不怕人家笑话。 谢云渡对这些玩意儿没她那么大的执念,倒是由着她去了。 不过,小家伙心虚着急的样子真是可爱。 想*。 姜幼眠在加拿大待了两天,都没怎么出门,还多是在床上度过的。 因为还要回去彩排练舞,时间太紧,谢云渡让秦南送她回去。 最近几天,天气冷了,姜老爷子因受凉感冒,咳得很厉害,姜幼眠给他找了医生,彩排结束后,又抽空回去照顾他。 这天,京市的天气竟意外好了起来,气温有了回升。 姜幼眠在老宅吃过午饭,带着元宝回房间睡午觉。 午后的老宅很安静,只有窗外的偶尔树叶的沙沙声。 本在睡梦中的姜幼眠睡得并不安稳,她翻了个身,似闻到一阵烟味。 那味道,渐渐地变得刺鼻、浓烈,带着不祥的灼热感,钻进她鼻腔,她被生生呛醒,猛地睁开眼。 眼前的一切让她瞬间僵住。 火光正跳跃着涌入房间,空气中弥漫着翻滚的浓烟,不断刺激着她的眼睛和喉咙。 第44章 姜幼眠反应过来, 几乎是第一时间捂住口鼻,但环顾四周都没见到元宝。 趁火还没烧过来,她打开房门, 一边叫元宝的名字, 一边往楼下跑。 火是从楼下烧起来的。 浓厚烟雾中,她看见元宝被压在倒落的椅子下, 正“呜呜呜”的低声叫着,它太小了, 根本就没力气爬起来。 姜幼眠赶紧跑过去, 推开那椅子, 把元宝抱进怀里,“别怕啊,我们马上出去。” 她踩着烧焦的地毯往门口跑,头顶突然传来梁木断裂的刺耳巨响, 房梁经不住大火的灼烧, 轰然塌落。 “砰”的一声巨响。 姜幼眠只觉得右腿剧痛钻心, 整个人被重重压倒在地上, 塌落的梁木砸中她的膝盖,皮肤被灼伤, 她试图挣脱, 但那木头却纹丝不动,浓烟呛得她几乎要窒息。 视野模糊中, 她听到有人在叫她名字。 那朝她焦急奔来的身影,是……姜民康。 收到姜幼眠受伤的消息, 谢云渡立即就从加拿大赶回来了。 因为距离太远,即使是私人飞机,也要飞十个小时, 所以他交代魏延鹤去医院,替他守着。 好在,没有生命危险。 谢云渡赶到医院时已是凌晨。 他西装革履却风尘仆仆,原本端正的领带被扯得松垮,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他轻推开病房门。 借着走廊微弱的灯光,他看见她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右腿裹着厚重的石膏,走近看,她呼吸轻浅,睡得并不安稳,许是因为疼痛,眉头紧皱着,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谢云渡缓缓屈膝半蹲在床前,指尖拂过她因输液而青紫的手背,心脏似被尖锐利器刺痛,疼得要窒息。 他俯身亲吻她额头,又握住她冰凉的手指,眸色如墨。 姜幼眠的主治医生是京市最好的骨科大夫。 医生办公室里,他详细地向这位谢先生说了病人的情况以及后续治疗。 “姜小姐腿上的烧伤并不严重,养养就能恢复。只是……” “她右膝遭受重击,交叉韧带断裂,关节软骨也有损伤,以我们目前的技术水平,经手术治疗,姜小姐是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缓慢行走的,天气变化时膝盖也可能会痛。” 说到这儿,医生顿住了,面露难色,语气有些惋惜:“听说,姜小姐是一位很出色的舞者。她以后……大概率是不能跳舞了。” “我们的手术即使做得再好,也不可能让她的膝盖恢复如初。跳舞和运动会让膝盖产生剧痛,而且会增加再次受伤的风险。” “后期还要进行康复训练,这也是个漫长的过程。” 见谢云渡脸色阴沉,饶是见惯人间生死的医生也不免有些胆寒,他并未把话说死:“不过,如今医学技术发达,每年都有新的治疗方法出来……每个人的术后恢复情况是不一样的,姜小姐也有可能是那个幸运的人。” 魏延鹤站在走廊里抽烟,见谢云渡出来,他掐了烟,快步迎上去。 “怎么样?” 刚来的时候,他也听医生说了些,不过那会儿太着急,要先紧着保命,稳定情况。 关于腿伤的具体治疗方案,还是要等谢云渡到了才敢定下来。 谢云渡无力地靠在冰凉墙壁上,垂着眼,语气很淡的吐出两个字:“手术。” 肯定是要手术的,至于跳舞…… 即使不说明,魏延鹤也猜到大半,他叹了口气:“这种事,想必瞒也瞒不住。好在她还年轻,可以再培养其他的爱好。” 谢云渡沉默着不语。 他都不敢想,那么爱跳舞的小姑娘,性子又这么犟,如果从此以后不能跳了,她会不会崩溃、绝望。 这时,秦南带着人过来,说是姜家老宅的纵火人找到了。 是唐栀。 已经起诉了她蓄意杀人纵火。 “唐栀为什么会出现在京市?”谢云渡眸色阴沉,眉眼间笼着骇人的郁气。 秦南额上渗出些冷汗,支吾着说:“她是乔装回的京市,又熟知姜家老宅的布局,我们的人没看住。” 当初只是把人送出了京市,但唐栀毕竟是个有思想的活生生的人,她耍了点小聪明,偷跑回来,为的就是报复。 从知道自己不是姜民康亲生女儿那一刻起,她的心就扭曲了。 她被别人喊了近二十年的私生女,母亲生病去世,她无依无靠,小心翼翼的做人,却还是被人嘲笑、打骂、侮辱……最后竟然被告知,她不是姜民康的女儿。 那她先前遭遇的又算什么? 唐栀认为这一切的不幸都是姜家人带给她的。 凭什么她姜幼眠从小到大都被人宠着,凭什么连谢云渡这样的天之骄子都爱她疼她。 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所以,她动了杀心。 反正她也不想活了。 良久的沉默后,谢云渡才抬眸问魏延鹤:“姜民康呢?” “他为救姜小姐,全身烧伤,在icu躺着,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这大概就是因果吧。自己造的孽,最终还是得自己偿还。” “偿还?”谢云渡轻嗤了声,嗓音清冷:“他还不起。” 她受伤的腿,又该拿什么来还。 姜幼眠得知自己的腿受伤,需要接受手术治疗和康复训练,并没有太激烈的反应,倒是异常的平静。 没哭也没闹。 沉溺春雾 第60节 她去看了姜民康。 彼时的姜民康躺在病床上,忍着浑身灼痛,哭着向她道歉:“都是我的错,被那个女人骗了,委屈了你母亲,现在又因为唐栀……苦了你。” “我真该死……” 姜幼眠看了眼他满身的伤,内心五味交杂,只淡声说:“你好好养着,我没事。”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来忏悔又算什么。 做了事就得接受惩罚。 活着吧,余生都活在悔恨里,也是种折磨。 待姜幼眠身体好转,谢云渡陪她做了手术,之后,又陪着她进行康复训练,整整一个月,就算再疼,她都没哭,意外的坚强。 只是,晚上又开始失眠了。 比以往严重许多,要吃安眠药才能睡着。 她变得不爱笑了,总是半夜惊醒,每每这时候,谢云渡就会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亲她哄她,哑声问:“告诉我,要怎样你才会开心?” 姜幼眠只摇头,趴在他怀里,默默流眼泪。 是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才会开心,她也想开心起来,想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 可是,腿上的伤时刻都在提醒她。 回不去了。 谢云渡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 医生的诊断是:重度抑郁。 从她母亲去世后,她就一直有抑郁的倾向,只是不严重。 医生建议,可以换个环境,多带她出去走走。 谢云渡没把她生病的事告诉旁人,更要求所有知情人保密。 他抛下工作,带姜幼眠去苏州,看她喜欢的江南小镇,去观鱼听曲,还让人在别墅修建池塘,养了很多她喜欢的鱼。 他带她去瑞士拉格斯泡温泉,坐全景车穿越阿尔卑斯深谷,去看少女峰冰宫;她喜欢看雪,他便带她去温哥华度假,他们在那里度过除夕的夜晚。 那晚,天空飘着小雪,姜幼眠裹着厚厚的红色羽绒服,戴一顶红色的可爱毛绒帽,手上拿了两支仙女棒,在庭院里,同金发碧眼的小孩儿们玩闹。 院子里充满跳跃的花火,宛如流星于低空划过,孩子们的笑声清脆悦耳。 那也是近两个月来,谢云渡第一次见她笑。 谢云渡斜倚靠在门边,沉静地看那张清瘦的小脸,在烟火灯光映照下,驱赶了阴霾,肆意绽放笑容。 一向清冷淡漠的男人,忽然也跟着笑了。 看她喜欢这里,谢云渡本打算再待段时间,但姜幼眠却想要回国了。 “过完年就得开学了,我总不能接着逃课吧。”她心情好了许多,偶尔也会同他开些玩笑:“你也不能总翘班,得打工挣钱养我。” “谢先生,我现在可不好养。” 只要小家伙开心了,谢云渡便什么都依着她,捏捏她脸颊软肉,打趣道:“是啊,姜小姐可真难养,越养越瘦。” 姜幼眠咬他手指。 他没躲,任她凶巴巴的咬着。 “怎么还家暴啊姜幼眠,疼死我了。” 素来光风霁月一派高冷的谢先生,此刻也演了起来,眉心微拧,倒吸口凉气,非要她亲一下才能好。 “你好幼稚啊谢云渡。” 虽然知道他在装,嘴里也骂他幼稚,但她最终还是凑上去亲了亲他嘴角。 心软的后果就是被偶尔幼稚的谢先生抱在怀里亲了许久,唇被他亲得又红又肿。 他们是正月初三回的国。 恰逢谢云渡的母亲宁棠也在国内。 宁棠早就听谢老爷子说过,谢云渡带了个姑娘回去,姓姜。 她工作繁忙,这次回国也待不了几天,所以打了电话说要请姜幼眠吃饭,自然,谢云渡也跟着去了。 姜幼眠第一次见谢云渡的母亲,有些拘谨,除了偶尔搭两句话之外,脑子都是空白的。 偏这会儿,谢云渡又出去接电话了,留她一个人。 她有些忐忑地捧着茶杯,浅抿口茶,甘甜温热的茶水勉强能缓解部分紧张。 宁棠穿一件白色刺绣羊毛大衣,温婉大气,语气平易近人:“姜小姐别紧张,咱们随便聊聊。” 她笑得温和:“听说,前段时间去温哥华了,觉得怎么样?要是喜欢,可以让云渡在那边多买几套房子,你们以后换着住。” 姜幼眠点点头:“挺好的。” 对于宁棠的这份热情,她有些招架不住,总觉得怪怪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宁棠盯着她那张清纯无害的脸蛋儿,脸上的笑意渐渐敛住,她往后靠了靠,“姜小姐应该知道我们谢家吧?” 姜幼眠不解她为什么突然这样问,眼神迷茫地看向她。 “老爷子很早就放了话,我们谢家是不会牺牲小辈的幸福去联姻的。所以你和他在一起,没有人敢公然反对。” 宁棠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谢家可以不看重门楣,但是姜小姐,云渡未来的妻子,必须背景干净,为他,也为谢家。” 姜幼眠不懂了,她脸色一沉,“您什么意思?” 宁棠:“既然如此,咱们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吧。” “当初你为了接近云渡,私下卖给那些不入流媒体的照片和交易记录我这都有。我还听说,你父亲婚内出轨,逼死了你母亲,姜家老宅还被他的私生女烧了……” “老实说,你们姜家的故事很精彩。” “你知道的,云渡的父亲如今正值高位,我们谢家是不能有任何丑闻的,更何况是当家主母。” “我都能查到的东西,外面那些虎视眈眈想要扳倒他父亲的人,又怎么可能查不到。” 姜幼眠彻底怔住,手紧握住茶杯,因为太过用力,骨节都泛了白。 宁棠深呼了口气,依旧是那副和蔼的长辈口吻:“我不是想拆散你们,只是请你,也为他想一想,婚姻毕竟是两个家庭的事。” 姜幼眠这下懂了。 本来,她现在这样,也是配不上谢云渡的。 她强忍着心里的酸楚和难过,很轻的笑一下,低低的垂着眼睫:“您放心吧,我……不会和他结婚。” 第45章 新学期开始, 姜幼眠因腿伤的原因正式向学校申请退出舞团。 离开舞团当天,杨静珊老师见她意志消沉,又特意找了她谈心。 “幼眠, 我和你母亲是大学同学, 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老师知道,你很喜欢跳舞, 也有自己的目标。但意外已经发生了,人这一辈子不能只念着过去, 也不能总跟自己较劲。” 她看得出来, 姜幼眠的性子和秦挽很像, 母女俩都倔得很,遇上这样的事,她一个人应该是很难走出来的。 虽然不哭不闹,但却偷偷地和自己较劲。 如果向秦挽那样走向极端……就真的可惜了。 “其实, 我们作为艺术工作者, 有很多种向观众展现自我的形式。” “就拿我来说, 虽然现在基本不上台了, 但能指导你们在台前闪闪发光,我也一样有成就感。” 姜幼眠紧抿着唇, 垂着眼帘不说话。 杨老师的话她是能听进去的。 确实应该往前看了, 但,坚持了二十年的东西, 吃了那么多苦,说放弃就放弃, 哪有那么容易。 她的确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否则也不可能生病了。 杨静珊拍拍她的肩,继续说:“幼眠,咱们有时候也要换一换思路。” “如果不能在台前跳, 不妨试试舞蹈编导呢?” “舞团之前好多舞蹈都是你参与改编的,总是让人眼前一亮,你很有天赋。” 编导? 那就是幕后了。 姜幼眠抬眸看向杨老师,眼眶红得厉害,她挪了挪唇,嗓音干哑的问:“我真的可以吗?”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又好像什么都干不了。 迷茫又无助。 杨静珊是心疼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她肯定的点头,“你是我见过最有灵气的学生,无论是哪个行业,老师都相信你可以做得很好。” 姜幼眠知道,杨老师是真的在为她考虑。 有了老师的肯定,她有了些信心。 “我有个同学在英国圣三一拉邦音乐舞蹈学院任教,那里的舞蹈编导专业是全世界数一数二的。如果你考虑好了,我帮你申请去那边读硕士,不过你自己也要好好准备。” 回家后,姜幼眠查了那个学校的地址,在伦敦。 杨老师的话在她耳边不断回响。 “有时候要换一种思路。” “不能总跟自己较劲。” 谢云渡回来的时候,就见她静静地坐在窗前,双目无神的盯着窗外,清瘦的身子看上去薄薄一片,像是下一瞬就要消失。 他轻拥她入怀,下巴抵在她发顶,薄唇轻启:“在想什么?” 沉溺春雾 第61节 姜幼眠敛去心中所想,转过身来,环住男人的腰,冲他轻松一笑,眸光潋滟:“在想你啊。” 见她这么开心,谢云渡似乎也被感染了,眼底浮现出宠溺的笑。 他抵着她的额头,亲昵的问:“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姜幼眠靠在男人怀里,埋首在他颈窝,声音软软的说:“想吃银粟居的新菜了。” 银粟居的新菜? 既然她想吃,即使银粟居最近没出什么新菜,那也得让魏延鹤的人现学现做。 可新菜哪那么容易研究出来。 饶是脾气温和的魏老板偶尔也会吐槽谢云渡两句。 “为博美人一笑,你也不能这么昏庸啊,我那些大厨都想罢工了。” “唉,纯纯恋爱脑啊。” 谢云渡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他只要姜幼眠开心。 其他人的死活无所谓。 最近小姑娘的心情好像挺不错的,晚上也能睡得安稳了,只是那小身板,依然纤瘦,就是不长肉。 不过,只要她心情好了,谢云渡相信,他能把她养好。 夏如宜觉得姜幼眠变了。 变得很鞜樰證裡好学,每天都和她一起泡图书馆。 问了才知道,她是准备考雅思,要去英国了。 吃饭的时候,夏如宜犹豫了好半天才开口:“你真的决定了?” 姜幼眠轻轻点头。 她没什么食欲,但仍勉强地吃了口米饭。 夏如宜双手扶了扶黑框眼镜,拧着眉,“可是眠眠,国内也有很多好学校啊,没必要跑那么远。” 更何况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没法儿照顾好自己,在国内的话,大家还能互相照应。 “而且你走了……谢先生呢?” “他支持你去吗?” 京市和英国隔着上万里,单是距离,就是个极大的阻碍。 谢云渡。 姜幼眠拿筷子的手突然顿住。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那天宁棠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爱情是自私的,但爱不是,我相信姜小姐不是自私的人,因为你爱他。” 她也想再任性自私一回。 只是,现实不允许了。 可是,谢云渡呢?他要怎么办。 一瞬间,姜幼眠心里难受得厉害,她紧咬着下颌,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筷子从手中滑落,哐当一下掉在餐盘里。 倏然,一阵恶心感袭来,她撑着餐桌起身,狼狈地往洗手间走。 剧烈的干呕之后,姜幼眠虚弱地靠在墙上喘息,手却还在抖,胃里空无一物,但那股酸涩的感觉,仍旧不断上涌,灼烧着她的喉咙。 夏如宜跟了过来,她吓得够呛,拿着纸巾帮她擦脸,声音里带着哭腔:“眠眠你怎么了?” “你别吓我。” 姜幼眠平复了会儿,呕吐感缓解了些,她努力挤出抹苍白的笑,摇头说:“我没事。” “你还骗我。”夏如宜心思细腻,又极了解姜幼眠,她像是猜到了什么,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握住她颤抖的双手,“不过没关系,我爷爷认识很多好医生,谢云渡神通广大,你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别哭。”姜幼眠脸色憔悴,单薄的身躯渐渐止住了颤抖,她看着夏如宜,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我只是情绪进入了死胡同。” “求你,别告诉他。” 从温哥华回来,她的病就加重了。 她不敢告诉谢云渡。 只能每天在他面前装作很开心的样子。 好在,她习惯了在他面前演戏。 就是演起来有些难受。 夏如宜不明白,她胡乱地擦了擦眼泪,“为什么不告诉他?你都这样了。” 姜幼眠无力地靠在冰冷墙壁上,望着天花板,无声流泪,语气淡淡的:“如宜,我必须看上去安然无恙,这样所有人才会无恙。” 她不想因为一场病将他绑在身边。 原本他们就是有缘无分的,现在的自己更没有资格站在他身边了。 英国她是必须要去的。 更不想他为了自己放弃什么。 - 六月初,姜幼眠的雅思成绩出来了。 杨静珊帮她联系了英国那边的学校,而这一切,都是瞒着谢云渡完成的。 可位高权重的谢先生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当晚,他便将那沓申请资料甩在了她面前。 “你要去英国。”谢云渡语气平静,但眸色阴沉,他烦躁地扯开颈间领带,目光紧锁着她:“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姜幼眠始终低着头,不敢看他。 她猜准了他会查到,也一定会很生气。 也知道,是时候了。 见她不吭声,男人修长的手捏住她下巴,嗓音冷了下来:“姜幼眠,说话。” 姜幼眠默默看着眼前这张英俊的脸,视线描绘着他的骨相轮廓,贪恋得想将他烙进心底,再藏起来。 她强忍着躯体的不适感,平静的说:“我想一个人去。” 如果和他商量了,他一定会陪着她去的。 可他身上背着谢家的担子,又怎么可能轻易卸下,那次他扔下工作带她出去散心,回来后就是没日没夜的加班。 更何况,她这一去,归期不定。 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谢云渡眉头紧蹙,酸痛感逐渐侵蚀着他的心脏,他松了手,终是为她放下一身傲骨,低声请求:“让我陪你去,好吗?” 这一刻,姜幼眠的意志突然有些松动了。 他那样高傲强势的人,就因为怕伤害到她,没有强迫,有的只是温柔的请求。 她紧攥着双手,冷漠地别过脸,说着绝情的话:“谢云渡,我的病已经好了,能照顾自己。” 忽而,她勾唇冷笑,脸色惨白:“而且,你知道的,我蓄意接近你,是为了姜家。” “我对你的确有过喜欢,但现在……腻了。” “也没有再演下去的必要。” “谢先生也不喜欢我演戏,对吧?” 谢云渡眸色阴郁地听她说出这番话,蓦然,冷声嗤笑:“腻了?” 男人微凉的指尖摩挲着她柔软的脸颊,平静而疯狂:“只要我没喊停,姜小姐就得永远陪我演下去。” 她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姜幼眠紧咬着苍白的唇,垂在身侧的手又不自主地抖了起来,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控制,不让他看出端倪。 只是说出口的话,又准确无误地往他心里扎:“知道我之前为什么会生病吗?” “是因为你,在你身边,每天要应付好多人,要学好多东西,要接受无数外界的恶意和诋毁,这样的生活压得我喘不过气,像是要死了。” “谢云渡。”她颤声叫他名字,脱力般,缓缓吐出温柔却又绝情的话:“你放过我吧。” 她知道他在意,知道他会心疼,所以编造这样拙劣的借口,逼他放手。 谢云渡久久没说话。 他太清楚她生病的样子了。 原来在他身边,她不开心。 看着她眼角滑落的泪,他下颌紧绷,如墨的双眸里布满血丝,浸着凉意。 他抬起手,想像往常那样替她拭去,却被她躲开了。 谢云渡自嘲的笑了,嗓音低哑:“姜幼眠,你他妈就只会欺负我。” 到最后,都要利用他对她的爱。 真狠啊。 他手臂青筋鼓起,瞳孔里翻涌着痛楚,微狭眼尾通红,极力克制着心中的暴戾情绪,转身背对着她,虚虚看向窗外。 偌大的城市早已被黑暗吞噬,冷冰冰的。 姜幼眠看着他冷肃的背影,紧掐着掌心,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只一遍遍的,在心里说“对不起”。 良久,他像是妥协了般,语气平静得出奇:“那就如姜小姐所愿。” 放过她? 除非他死。 沉溺春雾 第62节 第46章 姜幼眠准备去英国这天, 晴空万里,微风轻拂,天气还不错。 夏如宜去机场送她。 “你到了那边以后一定要好好吃饭睡觉, 还有你那腿, 要定期做康复训练,说不定过两年就又能跳舞了。遇到什么困难要跟我们说, 千万别自己扛。虽然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我可以飞过来跟你一起想办法解决。” 夏如宜虽然内向, 但是个很感性的人。姜幼眠是她唯一的好朋友, 如今又生着病, 她自然是放心不下的。 不免的,又多唠叨几句:“我知道你这个人性子倔,决定了的事旁人轻易改变不了。但如果你在那边过得不开心了,若想回来, 无论什么时候, 我都来接你。” “眠眠, 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她低着头, 将鼻梁上的眼镜往上推,悄悄抹了抹眼泪。 姜幼眠转身拥住她, 无奈的笑了, 又轻声安抚:“又不是见不到我了,你哭什么。” “你说的我都记下了, 别担心。” “公众场合,你再哭的话就要被人围观了。” 作为社恐的夏如宜听见这话, 眼泪瞬间就止住了。 她擦了擦脸,又说起正事来:“对了,你那学校不是在伦敦嘛。” “我哥有个同学也在那边, 而且她是个心理医生,我们都说好了,我把她的联系方式发给你,到了伦敦后,你直接联系她。” “你人生地不熟,租房、吃饭啥的,她都能帮到你。” 说着,夏如宜就给她发了个号码过来。 姜幼眠不禁拧眉,狐疑地问:“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哥不是学的管理吗,他的同学怎么是心理医生?” 夏如宜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突然有点结巴:“她、她是我哥高中同学。” 听她这样说,姜幼眠也没怀疑,想起家里的元宝,又不放心地嘱托:“元宝我寄养在爷爷那儿了,你周末有空就去陪陪它。等我安顿好之后,还得麻烦你,帮我把它托运过来。” 元宝是母亲留给她的,无论去哪儿,她都不会轻易丢下。 “你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你家元宝。” 眼看登机时间要到了,夏如宜就算不舍,也不好再挽留,只说:“眠眠,我等你回来。” 姜幼眠没说话。 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还会不会回来。 同夏如宜告了别,她转了身正准备走,却被一道尖锐的女声叫住。 “姜幼眠,你给我站住!” 魏敏柒穿着最新款的高定小洋装,打扮精致,快步朝她而来,红色小皮鞋踩在地上嗒嗒作响。 她听说了姜幼眠和谢云渡分手的事,气得好几晚没睡着,又听说姜幼眠要拍拍屁股走人,心里更是窝火。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谢先生对你那么好,处处宠着你,但凡你还有点良心,都不可能跟他分手。” 那可是谢云渡啊,旁人攀附都来不及,偏她姜幼眠却不要,不知好歹。 谢先生这近一年的偏爱,当真是喂了狗。 亏她之前还祝福他们来着。 早知道这样,她就应该和姜幼眠争一争。 许久不见,没想到魏敏柒还是老样子,嚣张跋扈、趾高气昂,倒也是难得。 说明魏家人是真宠这位小公主。 姜幼眠瞥她一眼,脸上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径直往登机口走。 她背影纤薄,语气如风轻云淡轻松:“我和他各取所需,男人嘛,用完就扔了,很正常。” 听见这话,魏敏柒瞬间呆愣住,回神过来后,又是火冒三丈,气得都要哭了。 姜幼眠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怎么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她把谢先生当什么了?利用?跳板? 真是狼心狗肺。 因极致的气愤,魏敏柒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声冲那道渐远的背影喊:“我当初真是看走了眼,你这样的人,的确配不上他!” 姜幼眠没回头,任她骂着。 魏敏柒说得没错,她这样的人,的确配不上谢云渡。 刚才那句话,她是故意说那么难听的。 如果传到谢云渡那里,或许,他对她,就没有执念了。 对谁都好。 魏延鹤本以为谢云渡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毕竟姜幼眠是谢云渡这二十八年来唯一喜欢的姑娘。 可直到她走这天,谢云渡都冷静得过分。 他穿黑色衬衫西裤,仍旧如往常那般清贵端方,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冷白手指间夹了支烟,猩红的火光半明半昧,白色烟雾徐徐缭绕,孤寂冷清。 谢云渡以前是不抽烟的,甚至连烟味都闻不惯。 如今却…… 作为朋友,又是过来人,魏延鹤知道他心里可能会不好受。 他站在门外没进去,抬手看一眼腕表,语气沉稳的说:“这个点儿飞机应该还没起飞,现在拦截还来得及。” 谢云渡垂着眼帘没说话。 拿烟的手端起面前的酒杯,深红液体在杯中轻晃,他神色平静,慵懒靠着椅背,眼角余光瞥见她让人送还回来的东西。 他送给她的白玉镯、粉钻项链…… 一样都没带走。 倒是真想和他断干净。 谢云渡冷冷勾唇,指尖摩挲着琉璃酒杯,眸色晦暗,仰头将那酒一饮而尽。 魏延鹤看不懂他。 只知道,此时的谢云渡和以往都不一样。 平静的外表下,似乎藏着疯狂。 仿佛面临的不是分手,而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离别,他淡然掌控着一切。 英国伦敦。 夏如宜说的那位朋友叫林粟粟。 一下飞机,姜幼眠就见着人了。 林粟粟个子高挑,长发随意扎起,穿着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脚上一双经典黑白色帆布鞋,打扮朴素但很漂亮。 她今年二十六了,也是京市人。 要不说年龄,姜幼眠还真以为她们是同龄人。 林粟粟帮她把行李搬上车,那车有些旧了,不知道是什么牌子。 “这辆小破车跟我很久了,待会儿你可别嫌弃我的开车技术。” 姜幼眠被她逗笑,拘谨地摇头:“怎么会嫌弃。” 车上,她同林粟粟闲聊:“林小姐来英国多久了?” 林粟粟握着方向盘,沉吟几秒后落落大方地回答:“六年了,来的时候跟你年纪也差不多。” 说话的时候,又冲姜幼眠温柔的笑笑,“我记得,刚到那天还下着雪呢,一个人拖着行李箱,站在伦敦街头,跟傻子一样……” 姜幼眠听着她说起刚来英国那会儿的经历,转眸看车子平缓拐入街角,棕红色的联排别墅从眼前闪过。 或许是职业的原因,林粟粟不仅健谈,而且双商很高。 “听小夏说你还没有找到房子,我就擅作主张,先带你去我住那儿瞧瞧,正好,离你学校也近。” 姜幼眠没拒绝:“好,麻烦你了。” 房子位于一条安静的小巷里,周围环境不错。 林粟粟说房东是位典型的英国老妇人,有点抠门,但人不坏,让姜幼眠一会儿谈租金的时候一定要砍价。 好在这老太太也不难缠,租赁和入住都很顺利。 姜幼眠就住林粟粟楼下。 是套两居室,但房间不大,家具也有些陈旧了,不过好在都能用,租金也合适。 林粟粟帮着她把行李搬进去,两人又唠起来:“在伦敦租房挺难的,好多房子不是租金高就是条件差,你运气挺好。” 姜幼眠也觉得自己幸运。 本来还以为多少会遇到些麻烦,毕竟是个陌生的国度。 “这都要感谢你。”要不是林粟粟一路帮她,哪会这么顺利。姜幼眠拿了湿抹布擦拭桌面,“我晚上请你吃饭。” 能在异国遇见老乡本就不易,况且,还这么帮她。 林粟粟又帮她检查空调是否制冷,也不推脱,大方应下:“行,那我就不跟你客气啦。” 大致检查了一下屋内的电器,确定没问题后她又叮嘱姜幼眠:“咱这房东老太太抠门儿,电器罢工什么的她不管。有事儿你跟我说,我帮你想办法。” 此时此刻,姜幼眠觉得这位年轻的心理医生简直就是个天使。 对她好得有点太反常了。 因是初次见面,不免也有些防备心,她挪了挪唇,开始试探:“我看这房子挺好的,怎么没人租?” 这周围要租房的学生应该挺多的。 沉溺春雾 第63节 林粟粟脸上的笑有片刻的不自然,蓦然移开视线,拿起旁边的扫帚帮着她打扫卫生,说话滴水不漏:“好像是前几天才搬走吧,外面的人消息可没我灵通。” 姜幼眠轻点了下头,没再多问。 简单收拾后,两人出去吃了晚餐。 姜幼眠不太喜欢西餐,吃得少。林粟粟也是典型的中国胃,说改天请她到家里做客,自己烧的菜味道还行。 回到家,洗漱过后,姜幼眠捧了杯热水,站在窗边。 窗外,泰晤士河在霓虹灯光的映照下水波粼粼,安然宁静。 吃了药,坐在床沿上,她打开手机,鬼使神差的,点开了微信。 她和谢云渡最新的聊天记录已经是一个月前了。 自那天后,他们互不打扰。 看着他的头像,一阵酸楚涌上心头,但又被她固执地强压下去。 这座城市陌生又包容,在这里,她得开始新生活了。 有些旧的东西,本就该遗忘。 她纤细的指尖点开他头像,最后,停在“删除好友”的位置。 脑海里不禁回想起上次删了他联系方式,她哄他的画面。 谢先生是个很小气的人。 她还说,以后都不会删了。 姜幼眠到底还是没舍得。 想着,不删就不删吧,就当给自己留个念想。 几分钟,她收到夏如宜的消息。 “眠眠,我昨天去机场送你之后,就去姜爷爷那儿看元宝,但是元宝被谢先生的人带走了。” “他还留下一句话说……” 姜幼眠心中一紧,呼吸有片刻的凝滞,她有些慌乱地打字:“说什么?” “他说,你欠他的暂时用元宝来抵押。” 第47章 这是姜幼眠没想到的。 本来以为分手了他们之间就再无瓜葛, 可没想到,谢云渡竟把元宝带走了。 她好像真的欠了他很多。 单是姜家那边,就根本还不完。 算了, 虽然谢云渡不喜欢宠物, 但之前他对元宝也挺好的,不至于为难一只小狗。 有机会再找他谈吧。 只是元宝不在身边, 姜幼眠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不过很快又投入了忙碌的学习生活中,渐渐的, 也就习惯了。 眼看着, 又是一年七夕。 中国人的情人节, 国外倒没什么特别的氛围。 姜幼眠今天没课,去了唐人街。 夏如宜给她介绍了一家中医馆,那里的医生师承夏老爷子,最拿手的是针灸治疗。 医馆中弥漫着熟悉的中草药香。 年过半百的中医替她把脉之后, 又按了按她的右膝, 接下来就是扎针了。 细如妏芒的针尖刺入皮肤穴位, 酸胀感蔓延至全腿, 她倒吸口凉气,强忍着痛楚, 又见那医生缓缓捻转着针尾, 那酸胀感逐渐加重。 姜幼眠半躺在治疗床上,望着那雕花屏风上的人体经络图, 默默出神,听医生在旁边说:“我们中医最常说的一句话, 痛则不通,姜小姐这是痹症缠络,要定期过来, 可不能偷懒,否则一到这样的天气就得受罪咯。” 说着,那老医生指了指外面的天。 阴沉沉的,是要下雨了。 之前给她做手术的医生也说过,她这膝盖,下雨天可能是会疼的。 虽然大概率是跳不了舞了,但姜幼眠想要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所以她必须听医生的建议。 “好的,以后得麻烦您了。” 治疗结束后,姜幼眠又去了家附近的图书馆。 从图书馆出来,天空飘起了小雨。灰色云层压盖着天际,街道氤氲在湿漉漉的雾气里。 眼看着雨势渐大,姜幼眠将手里的包举过头顶往住所跑,另一只手提着及踝的裙摆,被雨打湿的发丝黏在脸颊旁,模样有些狼狈。 这时,迎面跑过来一位中英混血的小男孩儿,突然叫住她。 他的中文有些蹩脚,但不难听懂,传统又绅士:“女士,下雨天要记得撑伞哦。” 说着,将一把黑色长柄伞塞到她手中。 姜幼眠恍然愣住,诧异地杵在原地,她眨了眨眼,长睫沾了雾气,有些迷蒙。 小男孩儿又不知从哪儿拿出支玫瑰花递给她,那双蓝色的眼睛纯真无暇,为她解开疑惑:“我们正在进行七夕街头拍摄。” “女士,你很漂亮,很荣幸能给你送花。” 原来是拍视频的。 姜幼眠踌躇着接过,她撑开伞,垂眸看那鲜艳的玫瑰花,花瓣上还滚着晶莹的水珠。 小男孩的身影已经远去,可她并未看到摄像机。 她紧握着伞柄,提步往前走,忽而,脑子里闪过一个很荒诞的念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下意识转身回望。 却只看见街道上行色匆匆的人群。 心底隐隐升起一股失落。 怎么可能是他。 街道拐角的电话亭旁,一道修长身影立在雨幕中。 男人握一柄黑伞,黑色风衣领口下,露出半截深灰色衬衫,冷肃禁欲。 他目光紧锁着那个渐行渐远的纤瘦背影,最终,消失在氤氲雨雾中。 姜幼眠回到家,将手里那支玫瑰插进白瓷小花瓶里,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就接到了林粟粟的电话。 说是做了几样拿手菜,让她过去尝尝,两人就当是搭伙过七夕了。 她没拒绝,装了些水果,拎着上楼。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姜幼眠对林粟粟也有了初步的了解。 林粟粟是京市人,但家庭条件不好,她父亲因蓄意滋事、打架伤人,坐了十年牢,母亲又体弱多病。所以,她上高中的时候便开始在外兼职,自己养活自己,受了不少苦。 今天做了三菜一汤。 “都是些家常菜,你快尝尝,合不合胃口。”林粟粟拿来碗筷,递给她。 姜幼眠也没扭捏,夹了块排骨放进嘴里,须臾,对她竖起大拇指,赞叹道:“粟粟姐,你这堪比大厨水平了。” “色香味俱全,和我之前在银粟居吃过的味道有些像。” 她突然就有些怀念国内的美食了。 “银粟居,是……饭店的名儿?”林粟粟拿了勺子给姜幼眠盛汤,垂着眼帘评价:“好奇怪的名字。” 她又开玩笑说:“老板应该也是个怪人吧?” 之前她领教过的,京市那些有钱人里,可有不少怪人。 那汤还冒着浓浓热气,姜幼眠对着小碗吹了吹,淡声同她聊起来:“不是呀。” “魏二哥人挺好的。” 她随口一句话,却让林粟粟慌了神。 白瓷勺“叮”的一下落回碗中,脸上的笑意不在,她怔怔看着姜幼眠,喉头却是异常干涩:“你说,老板是……魏二?” 姜幼眠正吃着东西,没注意到林粟粟的异样情绪,她只当是闲聊:“对啊,魏二哥在家中排行老二,真名叫魏延鹤,还是单身哦。” 说着,她轻笑了声,抬眸打趣道:“银粟居、林粟粟?你们好像还真有缘诶。” “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林粟粟有些恍惚的垂着头。 手指捏着勺子,心不在焉地搅动着碗中的汤汁,心,也被搅得乱糟糟的。 有缘吗? 大概是吧。 只是,有缘无分而已。 眼看着就到了年底。 肖家在意大利那边有个项目,老爷子发了话,说是过完年之后,让肖程东过去跟项目。 目的当然是为了锻炼他。 肖老爷子的原话是:“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游手好闲一辈子。” 肖程东没什么大志向,更别说去国外磨练了,所以最近心情低落,组了局找朋友们玩儿,顺便诉苦。 魏延鹤拿一杯酒,笑着劝他:“你们家老爷子也是用心良苦,以后肖家还得靠你,总不能指望肖维哲。” 肖程东看一眼正和谢湛晞打闹的肖维哲,那家伙跟个二愣子似的。 他扯了扯嘴角,突然也就想通了,泄气说:“得,合着就只能折磨我呗。” 谢云渡来得晚,进来时便看见肖程东正苦笑着灌酒,情绪不高。 沉溺春雾 第64节 魏延鹤起身去迎他,看见他身后的元宝时,又忍不住地调侃:“怎么还带个小跟班。” 他蹲下身来,摸摸元宝那毛茸茸的脑袋:“我瞧着是胖了些,你把这小家伙养得挺好。” 对于冷情寡性的谢先生时不时把小元宝带来参加各种聚会的场面,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只小比熊也早在圈里出了名。 但只有少数人知道,这只狗原是姜幼眠养的。 谢云渡坐在沙发上,从烟盒里抽出根烟点燃,漫不经心地说:“白天忙,没时间遛它。” 正在给他倒酒的肖程东不禁咋舌:“您……还亲自遛它呢?” 这种事,交给佣人去办就好了。 虽然这狗有那么点特殊,但不至于这么重视吧。 面对肖程东那惊讶的表情,谢云渡只虚虚抬起眼皮子看他一眼,神色冷漠的吸了口烟,没说话。 魏延鹤笑着搭话:“你懂什么,这小家伙金贵着呢。” 是话里有话。 肖程东依旧不太明白。 就好像,他到现在都不懂,为什么谢云渡碰烟酒的频率越来越高。 以往可不是这样的。 是因为姜幼眠么? 虽然姜妹妹是长得好看,但两人左不过是风花雪月一场,分得也干脆,更何况,她临走时还说了那般伤人的话。 莫非,谢云渡是真伤了心? 但又好像不是。 肖程东看不透,也懒得去管。 金贵的小元宝来到新的环境不免有些兴奋,迈着小短腿儿到处跑,自己找乐子去了。 谢湛晞和肖维哲过来同谢云渡打了招呼,两人就和吴西远他们玩桌球去了。 吴西远带了乔音过来。 正陪着谢云渡打牌的肖程东注意到了乔音,他嘴里叼着烟,吊儿郎当的说:“吴家最近有变动,吴西远的压力很大,也苦了那妹子。” “原本长挺好看的,几个月不见都要瘦脱相了,脸上也没了笑容。” 肖大少对美人向来是记忆深刻的,更何况这乔音长得纯,又是跳舞的,风格跟姜幼眠有些相似,所以,每次都不免多看上几眼。 他们这圈里,有钱有势的人多,但怪人也多。 吴西远表面看上去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实则……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魏延鹤扔了张牌出去,打趣他说:“你要真怜香惜玉,就把人抢过来,在背地里感叹惋惜算什么。” 肖程东摆摆手,他又不是什么大善人,懒得去趟这浑水。 再可怜,也是那姑娘自找的。 谢云渡对他们聊的内容不感兴趣。 他玩了几圈牌,兴致缺缺,抽完一根烟后,起身去找元宝。 小家伙一到这种地方就没个规矩,总是喜欢乱跑,到点了也不知道回来。 和它主人一样,是个极不听话的。 通往洗手间的走廊上,灯光昏暗,偶有冷风灌进来。 女人压抑的哭泣声和男人低低的骂声传入谢云渡耳中。 隐约间,还能听见元宝的叫声。 偏僻无人的拐角处,吴西远戴着副无框眼镜,脸上布满阴霾,他手里拿着根皮带,忽的,朝乔音身上抽去。 刻意避开了她的脸。 “啊~”乔音疼得蜷缩在墙角,双手无助地环抱住自己,身子不住发抖,哭着求饶:“别打了,求求你,我知道错了。” 吴西远冷笑,早扔了那副文质彬彬的面具,丝毫不理会她的求饶,只疯了似的发泄心中愤怒:“我供你吃穿,带你出来,不是让你来摆臭脸的。” “真他妈惯得你,还敢哭。” “啪”那皮带又毫不留情地抽在她肩膀处。 乔音已无处可躲,只能生生受着,连哭都不敢哭了。 元宝站在乔音旁边,被吓得叫了声,也不跑,圆溜的大眼水汪汪的,胆怯地凑上去闻了闻,像是在确定什么。 吴西远淬了口唾沫,骂到:“哪儿来的小畜生,滚远些。” 谢云渡过来时,看见的便是这幅景象。 看见谢云渡的一刹那,吴西远也懵了,他急忙将拿皮带的手藏在身后,脸上扬起抹笑,装作人前那般温润有礼。 “谢先生,您怎么来了?” 他又试探的问:“是我们打扰到您了吗?” 谢云渡没吭声。他慵懒地靠在墙边,西装裤包裹的修长双腿随意屈着,拿了支烟夹在指间,半张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眸中情绪,只不紧不慢地指了下元宝。 吴西远会意。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笑着道:“原来这是您的狗,我说怎么这么通人性呢。” 谢云渡眉头轻挑,单手揣进裤兜里,信步过来,居高临下地看他。 只见他淡淡勾唇,眸色清冷,散漫开口:“纠正你一下。” “没有人性的,才叫畜生。” 最后两个字,他吐得极缓,眼底还噙着点冰冷的笑。 吴西远被吓得后退了步,支吾着,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谢云渡没空教他做人,只冷冷扫一眼还蜷缩在地上的乔音,目光最终落在元宝身上。 他薄唇轻启,沉声说:“走了。” 小元宝还算听话,摇着尾巴就跟了上去。 回程路上。 谢云渡俊眉微蹙,敲了下元宝的脑袋,以示惩罚。 “那不是她。” “笨死了。” 元宝趴在劳斯莱斯后座,委屈地呜咽两声,好不可怜。 第48章 谢云渡回到家, 有些疲惫地脱掉西装外套,单手解开衬衫顶端的扣子,衣服半敞着, 慵懒随意。 他径直走到酒柜旁, 开了瓶酒,倒入透明玻璃杯中。 酒柜上的毛绒小熊猫还在原位, 怀里抱着个啤酒瓶,大大的熊猫眼目视着前方, 脸蛋红红的, 似还在笑。 看着有些滑稽。 是小孩儿才会喜欢的玩具。 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淘来的。 谢云渡单手拎着酒杯, 目光沉静地盯着那玩偶,想起她那张傲娇的小脸,嘴巴一张一合地骂他老古板不懂欣赏。 现在看来,这小玩意儿还真不丑。 辛辣的酒入喉, 他敛了眸, 转身看向窗外。 十二月的京市气温已经很低了。 被黑暗吞噬的天空, 竟飘起了小雪。 今年的初雪来得早。 可惜, 她不在。 谢云渡打开窗户,身形挺拔如松, 眉间凝着化不开的寒霜。冷风猝然钻进屋内, 是刺骨的冷。 整个世界陷入一种近乎窒息的寂静。 恍惚间,雪落下的簌簌声, 敲得他心口空荡荡的发疼。 元宝乖巧地趴在他脚边,耷拉着眼皮子极低的呜咽了声, 蔫蔫的。 谢云渡垂眸看它一眼,想起小家伙今晚的异常表现,他随手关了窗, 点了根烟。 白色烟雾缭绕在修长指间,他神色寂寥地看着窗外,语气很轻地问:“你也想她了么?” “呜呜。”元宝呜咽着换了个姿势,大眼泪汪汪地望着窗外的雪。 答案是肯定的。 眼看就要到圣诞节了。 姜幼眠所在的社团要编排舞蹈,是老师留下的作业。 英国姑娘贝西和姜幼眠是同一个专业,也是搭档。 她们想排一支独一无二的舞蹈,最好是中西方文化结合,弘扬本国文化。 虽然有些想法,但在第一步的选曲上就卡住了。 要想特殊,曲子得好。 贝西建议:“亲爱的,你和音乐学院的黎不是同乡吗,听说他很有才华,我们请他帮帮忙吧。” 贝西口中的黎,叫黎煜,在国内是个小有名气的创作型歌手,今年二十二岁,长相帅气,和姜幼眠一届。 沉溺春雾 第65节 老实说,姜幼眠还挺佩服他的,明明在事业上升期,竟毅然决然跑来英国攻读硕士,既清醒又果断,能保持初心,不被名利熏了眼,倒是难得。 不过她和黎煜也不是特别熟。只是同在异国他乡,入学时大家一起吃了个饭,聊过几句而已。 贝西是个开朗热情的姑娘,她觉得即使不熟,但为了艺术,也是能请来帮忙的。 好在黎煜倒没什么架子,同意帮他们作曲。 他笑着打趣姜幼眠:“这忙可是白帮的,你得请我吃饭。” 黎煜皮肤白,穿藏青色冲锋衣,双手揣进衣兜里,笑起来的时候阳光又亲切。 “那是当然。”姜幼眠也跟着笑起来,眼底荡起纯纯涟漪,豪气地说:“改天请你吃大餐。” 有了黎煜的帮忙,舞蹈编排还算顺利,终于在圣诞前一周完成。 这几天太忙,从社团回来,姜幼眠洗了个澡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可她住的这栋楼隔音不太好。 刚睡了会儿,迷糊间,就听见外面闹轰轰的,还有人在哭。 姜幼眠打开门出去,就看见林粟粟和房东老太太正搀着个白人姑娘下楼。之前打过照面的,那姑娘叫伊迪,才刚成年,在商场工作。 此时的伊迪满手鲜血,脸色苍白,抽抽搭搭地哭泣,眼神却是空洞的。 林粟粟拿了毛巾裹在伊迪手腕上,用一只手压着止血,做好这些后,她原本干净的衣服上也沾了不少血渍。 可伊迪的另一只手上也有伤口。 忽而,她抬眸看向姜幼眠:“别傻站着了,过来帮忙。” 房东老太太已经被吓到了,又是个抠门怕麻烦的,自然指望不上。 把人带下来后,老太太只呆呆站在那里,在胸前划着十字,嘴里不停念叨着:“上帝啊,请原谅她……” 看着伊迪满身的伤痕以及还在出血的手腕,姜幼眠接过毛巾,紧紧压住,震惊地问:“这是怎么了?” 林粟粟叹了口气,沉重吐出四个字来:“抑郁,割腕。” 她又问姜幼眠:“会开车吗?我们得马上去医院。” “会、会的。” 这是姜幼眠来到英国后第一次开车。 虽然她有驾照,但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林粟粟带着伊迪坐在后排,熟练地压着伤口止血,又温柔安抚着女孩儿的情绪。 整套操作下来,她累得够呛,靠坐在椅背上休息,又称赞姜幼眠车开得不错。 姜幼眠紧抿着唇,目光专注着前方,手指紧扣着方向盘。 车开得不错么? 要不是谢云渡,她可能现在都还不会开车。 当初他让她练车,她还撒娇耍赖来着,现在回想起来,竟觉得自己有几分幼稚,也明白了他的用心良苦。 浓浓的酸涩感不禁涌上心头,连鼻尖也酸得厉害。 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本就是该忘掉的。 姜幼眠吞下喉头的哽咽,将过往思绪抛至脑后,专心打着方向盘,拐入医院。 因失血过多,伊迪需要住院治疗。 她的精神状态很差,两人寸步不离地在医院陪着,直到她家人来,她们才放心离开。 回程时,是林粟粟开的车。 她对姜幼眠说:“今天幸亏有你在,还是你靠谱,房东老太都快被吓死了,一直在那儿呼唤上帝。” “上帝要真有用,要医生干什么。” 林粟粟这话,让姜幼眠又想起了谢云渡。 他也是个不信神佛的。 却偏偏又要为那句“寒山寺寡三年”跟她较真。 想起那个玩笑和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姜幼眠不禁笑出了声。 林粟粟不明所以地瞥她一眼,话题突然来到她身上:“最近看你那么忙,我也不敢打扰你。” “怎么样了?” 指的是她心理的病。 姜幼眠单手撑着下巴,看向冷寂的街道,淡淡开口:“我挺好的,躯体化症状好了很多,只是……晚上还是会失眠,时常半夜惊醒。” 林粟粟是她的心理医生,没必要对医生撒谎,她说的都是实话。 “你啊,什么时候不跟自己较劲了,睡眠自然就会好的。”林粟粟一语道破,又劝她:“也没必要把自己逼那么紧,怎么开心怎么活。” 说着,她打开了话匣子,聊起割腕的伊迪:“那小姑娘就是被男友劈腿了,想不明白,始终过不了自己那关,我开导过她几次,但没用。” “你看见她手上那些疤了吧?那都是之前割的,看着就疼。” “这么较劲又能怎样呢,人都快没了,渣男连看都不看一眼。” “所以啊姜幼眠,不要折腾自己,人生只有一次,你只需要想,怎么才能让自己开心,而不是将自己困在难过里。” 作为一名心理医生,林粟粟见过太多像伊迪这样的人了。 她怕,怕姜幼眠也走到那一步去。 见她始终沉默着不吭声,林粟粟又开起玩笑来:“你空了也得去我那坐会儿,我收费又不贵。” 姜幼眠情绪不高,她低垂着眼帘,良久,才喃喃地问:“真的只需要想……怎么让自己开心吗?” 这世界,有太多让人不开心的人和事了。 又该怎么跨过去呢。 “对。”林粟粟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劝她,也是劝自己:“只有你开心了,这个世界才有意义。” 这句话,是姜幼眠生病一年多来,听到的,最狂妄,最无赖的一句话。 但她喜欢。 她若不开心,这世界就是个屁,更没必要去管别人如何。 来英国半年了,这晚,是姜幼眠第一次上网搜索关于谢云渡的消息。 但他那样的人物,私生活是不可能出现在网上的。 她只看到一些关于谢氏集团的财经新闻。 今年九月份——谢氏集团并购国内外多家生物实验室与医药企业,其核心战略直指医药研发和前沿医疗技术,以雄厚资本构建生命科学的未来。 十一月——谢氏集团宣布成立上亿慈善基金,助力抑郁症患者康复,成为无数人的曙光。 姜幼眠紧握着手机,憋了许久的眼泪,早已控制不住地决堤,落在手机屏幕上。 他的喜欢,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的,静默,深沉。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想起她提分手那天,对他说尽了狠话,只为了逼他放手。 可她低估了谢云渡对她的感情。 他会心疼,会自责,也会跟自己较劲。 姜幼眠颤着手指,拨通了那个刻在心底却许久未拨出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仿佛一直在等她。 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还是睡不好么?” 只短短几个字,瞬间击溃了姜幼眠所有的心理防线。 她没想到,时隔半年,相隔万里,他同她说的第一句话竟还是这般温柔熟稔的关心。 不是责备,不是阴阳怪气,更不是冷漠。 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分手。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了解她所有习惯。 姜幼眠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她想告诉他“我想你了谢云渡,很想很想”,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再平常不过的询问。 “没,我只是突然想元宝了,它还好吗?” 你,还好吗?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谢云渡不紧不慢地回应:“它挺好的,胖了。就是见着像你的人,总会贴上去摇尾巴,没出息得很。”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了几分缱绻温柔:“他很想你。” 分不清,指的是人,还是狗。 姜幼眠声音哽咽,泪水无声滑落:“那……能不能请谢先生,把它还给我。” 她找不到继续聊下去的理由了。 除了元宝。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他无奈的叹息后,嗤笑一声,语气玩味。 “宝贝,你真当我是慈善家吗?” 第49章 夜色寂寥, 姜幼眠挂断电话后,依然握着手机出神,心绪久久不能平复。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刚才胡言乱语回复了什么。 谢云渡最后说的那句话仍旧在耳边回荡。 沉溺春雾 第66节 “宝贝, 你欠我的, 慢慢还,我们, 至死方休。” 她被这话吓得手足无措,只能仓惶挂断电话。 这会儿, 姜幼眠能清楚地感觉到心脏的狂跳, 她深吸一口气, 试图平复这莫名的慌乱,却发现连空气都稀薄了起来。 她知道的,谢云渡从来就不是什么慈善家。 他薄情冷性,不近人情。 也从未打算放过她。 时间悄然流逝, 姜幼眠回过神来, 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低声笑骂道:“老混蛋, 真是不讲理。” 但不得不承认,面对某些人, 只是冰冷一句话, 就能点燃心底最深处的火焰。 她还记得林粟粟说的。 “只有你开心了,这个世界才有意义。” 这晚, 她没有吃安眠药,但睡得很安稳。 圣诞前夕, 姜幼眠和贝西合作编排的舞蹈演出十分顺利,并获得了老师同学们的一致好评。 当天,她便请了黎煜吃饭。 黎煜这个人有点太注重外表了, 无论走到哪儿,都打扮得精致时尚,出来一趟,还得费心做个发型。 姜幼眠笑他偶像包袱太重。 “你不懂。”黎煜坐在姜幼眠对面,对着随身镜整理头发,“怎么说我也是微博粉丝超五百万的男明星,这叫居安思危。” “要是哪天我江郎才尽了,还能靠脸吃饭不是。” “若真到那时候,哪怕是一张丑照,都是黑历史。” 虽然不太懂娱乐圈,但姜幼眠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眼前这人看着年轻不靠谱的,没想到还挺有事业心。 黎煜拿起面前的刀叉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谈到事业,他又说:“公司已经开始给我接通告了,我明年毕业就得回国,你呢?” 英国这边大多硕士都是一年制。 他和姜幼眠都是。 回国? 姜幼眠没想过,也不想回去。 她垂下眼帘,轻声说:“我没有回国的打算。” 听见她的回答,黎煜切牛排的手蓦然顿住,那双狭长的狐狸眼睁得大大的,似乎觉得不可思议。 “我的老天爷诶,你的意思是不回去了?” “你怎么想的啊,这地方哪有国内待得舒服。” 黎煜是来学习的,工作、粉丝几乎都在国内,所以肯定是要回去的。 况且,他根本就不喜欢这里的生活。 刚来的时候,姜幼眠其实也不习惯,但适应后,现在也能接受了。 见她不说话,黎煜又问:“不回去看看家人朋友?” 她抿了抿唇,摇头。 黎煜觉得这姑娘反应不太对,他身子往前倾,竖起耳朵,一脸八卦样:“你该不会是受情伤了吧?” “所以待在国外不敢回去。” 姜幼眠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才受情伤了!别胡说。” 原本淡然文静的姑娘突然就暴躁了起来,显然是被戳到痛处了。 黎煜看破不说破,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感叹道:“年纪轻轻的,什么感情这么刻骨铭心啊,多大点事儿。” “二十出头的年纪,你又长这么好看,好的都在后面呢。” 虽然知道黎煜是在开导她,但姜幼眠只笑笑没说话。 她不会遇见比谢云渡更好的男人了。 这辈子,大抵也就这样了。 看她笑得一脸伤感,黎煜单手托腮,俊逸的眉头上挑,“看你这样,我都有些好奇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我们姜同学这么念念不忘。” 他话音刚落,就有穿马甲衬衫的侍者过来,手里拿了束花。 那侍者一口标准的伦敦腔,面带微笑地对姜幼眠说:“你好女士,这是一位先生送你的花。” “祝贺你首演成功。” “先生?”姜幼眠秀眉紧蹙,下意识环顾四周,目光所及并未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最终,视线落回那束紫蓝色的花上。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送的。 只有他才会这么固执。 “勿忘我。”黎煜轻啧了声,一副吃瓜看戏的模样:“你魅力挺大啊,都追到国外来了。” “还挺有仪式感,顺便还斩桃花。” 看得出来,送花的这位,似乎是有些手段的。 偏选这时候送,意思太明显了。 把他当情敌了? 姜幼眠自动忽略黎煜那八卦的眼神,接过花,语气平静地问服务生:“那位先生人呢?” 服务生:“已经走了。” 来了也不露面,真是…… 老狐狸。 时间过得很快,第二年夏天,姜幼眠顺利完成学业。 她和贝西合作的许多舞蹈在国内外视频网站上都火了。 有很多舞团联系他们,想要同这两位被业内看好的年轻编舞家合作。 且都是些大型舞团。 八月份,她们收到意大利罗马芭蕾舞团的邀请,该舞团今年有世界巡演计划,请他们合作编两支舞。 这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姜幼眠和贝西当天便动身去了意大利。 贝西是个爱玩的姑娘,两人到酒店安顿好后,她就提议晚上去酒吧看男模。 “亲爱的,你真得去看看。意大利的男人个个体型健硕,拥有着古罗马雕塑般的脸庞,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荷尔蒙。没有女人不想和他们上床的。” 说着,她朝姜幼眠伸出两根手指,懊悔万分:“我已经一个月没有性生活了,早知道就不踹那德国老弟了。” 姜幼眠已经习惯了贝西的开放和直接。 但她对男模什么的确实不感兴趣。 贝西那碧绿的眼珠子转了转,又劝她:“我知道一个地方,那儿的男模跳得都是很吸引人的舞剧,去找找灵感?” 姜幼眠不想扫她的兴,便是跟着去了。 本以为贝西夸大其词,酒吧的男模哪会跳什么舞剧,这不纯扯淡嘛。 但万万没想到,事实还真让姜幼眠耳目一新。 嗯,如果忽略掉那半裸的上身的话。 那些男模的确身材高挑、肩宽腰窄,肌肉线条分明,跳舞时非常有力量感。 做托举、旋转、跳跃这些动作时都有着强大的爆发力和精准度。 编舞也是用了心的。 融合了多种舞蹈特色,展示硬核身材的同时又能呈现很好的视觉效果。 面对这样的荷尔蒙暴击,现场的欢呼与尖叫声此起彼伏,掌声雷动。 贝西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姜幼眠也没管她,自己找了个位置安静看舞,又拿出手机来拍摄。 此时的二楼贵宾卡座里。 肖程东正给谢云渡倒酒,无意间瞥见一楼散台处那张熟悉的脸。 “那不是姜妹妹么,她怎么也在意大利。” 谢云渡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冷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威士忌杯壁,目光锁住她精致的侧脸,眸色渐暗。 下一瞬,又见她竟拿出了手机拍摄。 看得挺开心。 肖程东知道两人分手的事,而且其中多有不愉快,他不敢在谢云渡面前多提姜幼眠,只转移话题道:“楼下这表演挺精彩的,怪不得生意这么好,是比国内那些东西有意思。” 谢云渡垂眼晃了晃酒杯,指节因用力微微发白,嗓音清冷:“有意思么。” 肖程东没敢继续说。 总觉得,谢云渡好像有点生气。 他低头了把杯中的酒喝完,识趣的说:“我下去走走,跟姜妹妹打个招呼。” 异国他乡的,遇见也是缘分。 他可不像谢云渡那般薄情冷性。 姜幼眠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肖程东。 一年多不见,这位肖大少还是老样子,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 他双手插进裤兜里,笑嘻嘻地弯腰看她:“好久不见啊姜妹妹,你怎么在这儿?” 沉溺春雾 第67节 “我和我的朋友受邀来工作,你呢?” 面对姜幼眠的疑问,肖程东仰天重重叹息一声,仿佛又找到了诉苦人:“我是被我们家老爷子发配过来的,得项目完成了才能回去。” “唉,真是度日如年啊。” 听他说得这么可怜,姜幼眠嘴角上扬,轻轻一笑,仍是那般明媚夺目。 “肖爷爷这是历练你呢,好好干吧。” 肖程东打趣她,像哄小孩子似的:“在国外待了一年多,说话都老成了,真是成长了哟。” 看见熟悉的人,姜幼眠的话不免也多了起来:“彼此彼此,肖大少也不赖。” “你一个人来的?” 肖程东:“不是,我和谢……” 话没说完,他又咽了下去,尴尬的笑两声,“那位也在,要、要去打个招呼吗?” 情侣分手后再见面是会尴尬的。 更何况姜妹妹脸皮薄,性子倔,当初走得那么干脆,大抵也是不想见的。 所以没必要再提。 肖程东考虑得很周全。 但姜幼眠不是脸皮薄,她只是……不太敢。 自然是拒绝了。 又和肖程东闲聊了会儿,他送她回了酒店。 姜幼眠洗了澡,坐在床上玩手机,等贝西回来。 那姑娘性子野,这会儿还没回来,估计又是被哪个帅哥迷住了。 她刚发了消息,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以为是贝西回来了,姜幼眠穿上拖鞋去开门。 “你怎么才……” 话还没说完,门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推开。 熟悉的清冽木质檀香袭来,男人高大的身影将她抵在墙壁与胸膛之间。 他灼热的掌心扣住她后颈,一时动弹不得。 谢云渡强势吻上她的唇,又在她的抗拒中摁住她的纤腰,愈加暴戾地入侵,撬开唇齿,舌头勾住她的,不住地吮吸缠绵。 他的吻里,带着清淡酒香,勾得她逐渐迷醉。 尚存的理智令姜幼眠回过神来,伸手推开他。 她呼吸不稳,带着明显的喘,声音里染了点哭腔:“谢云渡,我们分手了。” 他却不以为意的勾唇轻笑。 握住她的手,隔着冰凉的衬衫,紧贴在他腰腹处,柔软的手被迫感受那紧实的肌肉轮廓,完美、性感。 谢云渡眸色晦暗,咬着她的唇哑声低语:“宝贝,看男模哪有玩男人刺激。” 他炙热的气息缠得她耳廓通红,嗓音蛊惑:“重要的是,我免费。” 第50章 男模? 姜幼眠莫名心虚的别开脸, 她今晚是去看男模了,谢云渡怎么会知道? 哦对,听肖程东说, 他也在。 可她为什么要心虚呢? 她是光明正大的看, 又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思及此,姜幼眠瞬间又硬气起来, 再次伸手去推他,嘴里凶巴巴的说:“我才不玩。” 都分手了, 玩什么玩。 谢云渡眸中暗潮涌动, 不给她逃脱的机会, 却将人抵得更紧,冷着脸一言不发,俯身又吻了上去。 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木质檀香气息,动作与往日克己复礼的模样判若两人, 微凉指尖抬起她的下颌, 吻得极具侵略性。 舌尖抵开齿关, 强势汲取她的一切。 太久没接吻, 眼前的男人又太过霸道,姜幼眠有些受不住, 周遭空气变得稀薄, 她试图偏头闪躲,却被他一手固定住后脑, 将她压向自己。 这个吻里带着某种压抑已久的欲望与怒火。 她被他禁锢在怀中,一切挣扎都是无用的, 只能软软的靠在他怀中,面容滚烫,呼吸因这浓烈的欲望而战栗。 有些东西, 一旦被点燃变一发不可收拾。 不得不承认,她是想他的。 很想很想。 三百多个日夜里,每当失眠睡不着时,姜幼眠最想念的,便是他身上的气息,和那黑暗中的野性失控。 体内的空气被他掠夺,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不断起伏,她难受得嘤咛一声,连推搡都没了力气。 他稍稍退开半分,一如以往那般抵着她的额头,呼吸交织间,沉重而灼热。 姜幼眠似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眼中浸上一层水雾,双手无助地攥着他昂贵整洁的衬衫,本想骂他,但身体本能却抢先一步,出口的话,却像是求饶:“谢云渡,你别欺负我。” 须臾,她眼中的雾气打湿了眼睫,嗓音有些干涩:“你说了放我走的。” 这是控诉了。 谢云渡只看着她,拇指轻轻摩挲着她微肿的红唇,眼神深邃,像是下一秒就要将她彻底吞噬。 他声线暗哑,眼神玩味带了点风流气,漫不经心地说:“嗯,所以现在是我送上门来,姜小姐不要么?” 要……什么? 姜幼眠能清楚感知到他的变化。 又热又硬。 面对这样的男妖精,换作以前的她或许就缴械认输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也没有了随意任性的资本,只能摆着冷脸,装作不在意,不喜欢,又说着绝情的话:“谢先生,我们已经分手了。” “你的所有,我都不要。” 谢云渡不悦地眯了眯眼,握住她腰肢的手不轻不重地按了下,引得怀里的人一阵颤栗,脸上那未消散的红晕又陡然爬上了耳梢。 他却像个没事人,淡淡的说:“瘦了。” 姜幼眠只觉得刚才那一拳又是打在棉花上,没有杀伤力不说,弄得自己怪难受。 “你快走吧,我朋友马上回来了。” 谢云渡却不以为意,不紧不慢地俯身贴着她的唇,继续厮磨。 “她今晚不会回来的。” 语气是一惯的云淡风轻,淡然掌控全局。 姜幼眠了解他的手段,大抵是使了什么绊子,把贝西拖住了。 “她是我的伙伴,你别……” 话未说完,就被谢云渡抱了起来。 他阔步往房间内走,嗓音很淡:“倒是不见你这么紧张我。” 姜幼眠被放在床上,没好气的睨他一眼:“谢先生不需要我紧张。” 他这样的身份,在哪儿都不可能吃亏的。 谢云渡半蹲在她面前,垂眸替她脱了鞋,“啧,真无情啊姜小姐。” 白嫩素脚被他握在手中,她能感觉到他掌心温度,一寸寸的,漫进皮肤里。 以往他也经常这样。 为她脱鞋、穿鞋。 从来都是亲力亲为。 感情这东西太容易影响心情了。 姜幼眠此刻心中已是五味杂陈,盯着男人那张英俊成熟的脸,眼眶酸胀得难受,她猝然移开视线,白皙的脚从他手中挣脱。 “我要睡觉了,谢先生请回。” 谢云渡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黑色衬衫领口微敞,露出微滚的喉结与锁骨,眸光却是意外平静。 “睡吧,不碰你。” 姜幼眠静静地看他几秒,噘嘴拉过被子,唰的一下缩进被窝里,只闷闷的说:“说话算话哦。” 被他这样看着,她怎么可能睡着。 狗男人故意的。 虽然知道她在闹脾气,也知道她不满自己的出现,但谢云渡却觉得,他的小姑娘变得更可爱了些。 他又不是禽兽。 不会不顾她的意愿做那种事。 关了灯,房间内陷入黑暗。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姜幼眠暗搓搓瞥了眼仍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虽然只是个模糊的身影,但依旧是那般清贵不凡,哪怕是静默坐在那里,也有着很强的压迫感。 一年多不见,他好像也清瘦了不少,骨头都有些硌人了。 沉溺春雾 第68节 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么。 应该不会差吧。 他可是谢云渡啊。 姜幼眠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手抓着被子的一角,翻了个身,彻底背对他。 良久,寂静的黑暗中,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什么时候回国?” 他似乎知道她没睡着,问得平静又直接。 姜幼眠半边脸都缩在了被子里,也没看他,倔着性子说:“不回了。” 这话之后,整个房间彻底陷入了沉默。 她几乎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慢慢的,眼皮越来越沉,恍然间,似乎又听见他说话。 嗓音很低,很轻,语气沉重而酸涩。 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肯回去。” 贝西是第二天早上回来的。 姜幼眠刚醒,脑子还有点懵。 贝西脸上的黑眼圈很明显,头发和衣服都有些乱,但一脸满足,显然是度过了个美好的夜晚。 “天哪,意大利的男人真是太厉害了,亲爱的,你真应该试一试。” 姜幼眠嘴角扯出抹礼貌的笑:“不用了。” 说话间,她眼角余光看向不远处的单人沙发。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悄无声息。 她觉得自己好矛盾,明明不愿再见他的,现在人走了,又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过。 没发现姜幼眠的情绪异常,贝西自顾自地倒了杯水,又接着说:“本来我和那两个意大利帅哥都约好了,今晚再去酒吧玩,可刚刚收到他们的消息,说那酒吧被收购了,暂时停业。” “真是倒霉。” 停业? 姜幼眠不禁皱眉,那张素净小脸上染了点愁。 该不会是谢云渡做的吧? 之前沈三的京都会所就是前例。 可这是在国外,何必呢。 还是一样,小气鬼。 - 随着时间的推移。 接下来的工作都很顺利,虽然偶尔会遇到些困难,但姜幼眠凭着自身能力和狗屎运,都能很快解决。 不知不觉,她在英国已待了三年。 一切都好,只是,她的膝盖最近总时不时的疼,步子走快了疼,下雨天也会疼……严重影响了生活。 中医馆的医生很遗憾地告诉她,随着时间的增长和膝盖长期磨损,这是难免的结果,并且还给她建议:“国内最近出了个非常厉害的骨科医疗团队,专攻膝关节的治疗,用的都是最前沿的技术和药物,姜小姐可以回国碰碰运气。” 回国? 这是姜幼眠许久没听见的词了。 真的要回去么? 她垂眸盯着自己的腿,内心纠结万分。 一旦回去,不免遇到些故人,徒增烦恼。 林粟粟得知这事后,一直劝她:“虽然我不知道你之前在国内发生了什么事,但你这膝盖必须得治啊,这是你自己的身体,回国而已,你管别人干什么。” 姜幼眠踌躇不决,又给夏如宜打了电话,询问医疗团队的情况。 夏如宜:“我老早就打听过了,那个医疗团队是谢家的,在京市,当初成立这个团队谢家可是砸了不少钱。你也知道这几年谢氏在医药行业发展得很快,我哥也在跟他们合作呢。” “你若是想找他们治疗,肯定是要通过谢云渡的。” 这下,姜幼眠就更打退堂鼓了。 她不想再欠他什么。 这件事自然也就这么耽搁了。 入秋当天,姜幼眠收到港城舞蹈中心的邀请,请她过去编舞,是她最擅长的古典舞曲目。 她没拒绝。 许久没回国,没想到她第一次回来,竟是踏入了港城这片土地。 这几年港城发展得也很快。 以前她总吃不惯这里的东西,但在国外待了三年,现在也没那挑剔了。只希望,别碰到什么熟人。 姜幼眠拖着行李箱到酒店办理入住。 不曾想,真就遇到熟人了。 是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民贸大小姐张菱香,似乎是来酒店视察工作。 “哟,今儿吹得什么风啊,这不是姜小姐么。” 张菱香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只要长了耳朵的,都听得出来。 看见自家大小姐,正在为姜幼眠办理入住的前台小姑娘识趣的止了动作。 姜幼眠知道来者不善,但还是本着礼貌,假笑着问:“抱歉,你是?” 她和张菱香本就不熟,记不记得也都无所谓,这时候,她更没必要给她好脸。 张菱香这个人和她父亲不同。 她读过些书,知道怎么为人处世,骨子里也是清高的。 原先她觉得姜幼眠和谢先生还挺般配的,却不想,这位姜小姐手段了得、薄情寡义,竟然只是利用谢先生,临走时还当着魏敏柒说那样的话。 这做派,和外面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没什么两样。 为了钱和势,什么都能做。 张菱香最瞧不起的就是利用感情的人。 她双手环胸,嘴角勾着轻蔑的笑:“姜小姐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也正常。” “但这做人啊,得凭良心,否则,就跟外面那些野狗一样,恶心。” 姜幼眠觉得挺晦气。 眼前这人跟疯子似的,莫名其妙。 她正欲开口,就被一道熟悉的女声打断。 “没想到这位小姐长这么漂亮,说话竟这样难听,今早出门没刷牙吗?” 许梨一身卡其色风衣,酒红色波浪卷发被染成了棕色,气质飒爽。她快步朝姜幼眠走来。 时隔三年,再次见到昔日好友,姜幼眠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张菱香心里那愤怒的火算是彻底被点燃了,她冷哼一声,冲许梨骂道:“什么狗东西,你也配跟我说话。” 还未等许梨说话,她身后拎着行李箱的男人便开了口:“张小姐,说话有些难听了。” 男人和许梨穿的同色系风衣,身形颀长,模样成熟稳重。 张菱香冷笑,“呵,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曲洺酒业的冯总。” 她指着许梨,“这事冯总的小情人儿?” 一个破产的酒业而已,她才不放在心上。 冯成羲挡在许梨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张菱香,神色凛然:“张小姐,请你对冯某的女朋友放尊重些。” 张菱香听说过这个冯成羲。 没有任何背景,白手起家,如今破产了,什么都不是。 可她也是聪明的,偏是这样什么都没有人,最好不要硬碰硬,否则,自己得吃亏。 她垂着眼笑了,又对身后的前台说:“咱们酒店庙小,招待不起几位大佛,请他们另寻别处。” 说完便踩着高跟鞋,高傲地走了。 许梨对着张菱香的背影低骂了两句,随后,一只手搭在姜幼眠肩上,抱怨说:“真不够意思,回国了也不告诉我。” “你怎么在港城?”姜幼眠狐疑的问,“还和冯总在一起。” 难道这就是当初许梨所说的,那个大她十二岁的男朋友? 之前从未见过。 许梨一把将冯成羲拉过来,大大方方的介绍:“他刚都说了,我男朋友。” 一脸的骄傲。 冯成羲是认得姜幼眠的,他有些紧张地朝她颔首打招呼:“你好姜小姐。” 姜幼眠礼貌回应。 缘分的事儿谁也说不准,就好像,谁也想不到许梨会和曲洺酒业的冯成羲在一起。 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 为了感谢他们的仗义相助,姜幼眠重新找了酒店,又请两人吃了晚饭。 沉溺春雾 第69节 简单用过餐后,冯成羲借口说出去抽烟,很绅士的把空间留给两个小姑娘。 “目前看来,冯总人不错,你眼光挺好。”姜幼眠捧着茶,轻抿两口,“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三年前啊,你出国之后。”许梨单手撑着下巴,似乎想起了之前的事儿,咧嘴笑着说:“当初所有人都说我跟着他是为了钱,毕竟他年龄比我大了那么多。” “可冯成羲待我很好,有钱的时候给我买很多东西,照顾我的家人。当初他公司破产,很多人等着看我俩的笑话,他想撵我走,我当时就扇了他一耳光,告诉他,我许梨虽然爱钱,但也是有良心的。” “他现在虽然没钱了,但也把我照顾得很好,兜里有十块钱,九块都是给我花的。你看他那么瘦,再看看我,我今年还胖了几斤。” 说着,她深深叹了口气:“他这次来港城是和民贸谈合作的,但白天为了我得罪了那位张大小姐,估计是没戏了。” “不过没关系,东方不亮西方亮,总会找到有眼光的资方。” 三年不见,许梨似乎也成长了许多,连心态都稳了不少。 姜幼眠握着茶杯,有些自责:“对不起啊,你也是因为我才……” “你跟我道什么歉。”许梨打断她,“来之前老冯就说了,这合作不好拿,我们都没抱什么希望呢。” 她抢过姜幼眠手里的茶杯,又推过去一杯温水:“大晚上的,少喝点儿茶。” 忽然,她语气变得诚恳认真起来:“姜幼眠,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愧疚自责,更不是为了炫耀。” “当初你和那位谢先生谈恋爱,那可真是轰轰烈烈,我现在都还记得那天晚上,他竟然为了你不要命地撞车。” “我听冯成羲说过很多关于你们的事,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跟他分手,但我可以确定,你和我一样,不是别人口中那样没良心的坏女人。” “我们虽然也爱财爱权,但我们是活生生的人,有感情的。” 许梨直直地看着她,眼神里多了些心疼,“我了解你,你肯定是遇到麻烦了,所以选择了逃避。” “但是姜幼眠,你能逃一辈子吗,又真的舍得吗?” 直到离开港城那天,姜幼眠依然还在想这句话。 能逃一辈子吗? 答案她也不清楚。 但她舍不得。 可那又怎样呢,有些鸿沟是注定跨不过去的。 十二月中旬,姜幼眠接到钟正的电话,说姜民康让人给打了,老爷子气得病情复发住了院,医生说是慢性心衰。 钟正苦口婆心地劝她回去:“小姐,老爷子这病一到冬天就严重,能过一天是一天了。公司最近也不太好,处处被人打压。” “以往有谢家的庇护,没人敢怎样,如今……姜总好不容易有了事业心,却在应酬的时候被几个喝醉的老总打了。” 连一向不苟言笑,没什么情绪的钟正都有些哽咽:“知道姜谢两家有隔阂,谢家的商业版图这几年又越做越大,那些人为了攀附,自然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下,姜幼眠更内疚了。 爷爷之前就劝过她,不要招惹谢云渡,如今姜家这样,都是因为她当初一意孤行。 姜幼眠联系夏如宜去看望了老爷子。 说是没有生命危险,但老人家精神不太好,让她找个时间回去。 原本,姜幼眠计划着忙完手上的工作就回去,但,今年似乎是个多事之秋。 令人难过的事一件接一件的来。 十二月底,她无意间,在英国某网站上看见一条新闻。 【谢氏集团掌权人病重,谢老爷子出面主持大局。】 短短一句话,足以证明事情的严重性。 这样的新闻,在国内早已铺天盖地。 自那次意大利见面后,姜幼眠再没见过谢云渡。 她也强迫自己不再去关注他的一切,可没想到,再次看见他的消息,却是这样的,让人无法接受。 之前见他,他都好好的,怎么会…… 姜幼眠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她强迫自己保持镇静,第一反应就是给谢云渡打电话,但没人接。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的电话他都是秒接,不会让她等这么久。 姜幼眠脑子一片空白,又哭着给国内的朋友打电话。 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只能任其跌落在桌上。 夏如宜说谢家封锁了消息,探不出最新情况,但谢老都出面了,估计是真的。 姜幼眠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只穿了件薄大衣就打车去了机场。 她要搭最近的航班回国。 多等一秒都是煎熬,她好像要疯了。 搭上最近的航班,细心的空乘发现她失魂落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端了杯热水过来,又递上纸巾关心她:“女士,您没事吧?是哪里不舒服么?” 姜幼眠摇摇头,胡乱擦了擦脸,她不敢说话。 她怕一说话,那难听的哭腔会吓到别人,只能掐着手上的软肉,迫使自己保持冷静。 京市下雪了。 是今年第一场初雪。 姜幼眠是喜欢下雪天的,但此时的她,根本无暇去欣赏。 她要去找谢云渡。 寒冷的风裹挟着碎雪,吹进单薄大衣里,寒意刺骨,她被冻得脸颊通红,身子也在抖。 雪愈来愈大。 凭着记忆,她去了他们之前的家,但大门紧锁,没有见到谢云渡。 茫然,无助。 从未有过的濒死感。 这一刻,在这样的冰雪天里,姜幼眠彻底崩溃了。 怕被人看见,她倔强的没哭。 不远处的迈巴赫里,谢云渡坐在车后座,他眸光清冷,面色苍白,手里夹着还未点燃的烟,命司机降下车窗。 视线紧紧锁住那个站在风雪中的姑娘。 她的发丝已经被融雪浸透,单薄身躯因寒冷而瑟瑟发抖。 车窗降下的刹那,她似乎也看见了他。 先是怔了一瞬,而后,她迈着僵硬而疼痛的腿,慢慢朝他走近。 原本强忍着的泪水,顷刻间彻底决堤。 谢云渡莫名有些烦躁,他偏头点了烟,哑声嗤笑:“别来无恙,姜小姐。” 第51章 眼泪早已打湿了眼睫, 风雪模糊了视线。 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姜幼眠脚步猛然顿住,就这么呆站在原地, 任飘零的雪花落在身上, 再悄然融化。 她静静看着不远处那张熟悉的俊脸,所有担忧和委屈涌上心头, 但又怕是这场雪带来的错觉。她艰难地挪了挪唇,好半晌, 才软声喊到:“谢云渡。” 是他吧。 眼前的他似乎安然无恙。 心里憋着的那股气, 像是突然全被抽走了, 濒死感瞬间得到纾解,人也轻松不少。 看着她因寒冷而蜷缩的身子,素净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像是下一秒就要碎了。 他开始有些后悔利用姜家和医疗团队来逼她回国。 后悔让她知道自己生病的消息了。 指间猩红的烟卷刺痛皮肤, 谢云渡凝着她泛红的眼尾, 目光灼烫:“哭什么, 我又没死, 姜小姐还可以接着用。” 这句话,像是一根毒刺, 让姜幼眠更加难过了。 她去英国那天故意说得那么难听, 故意不在乎他,说什么用完就扔。 而他却……还让她接着用。 真是个傻子。 姜幼眠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太狼狈的模样, 堪堪止住哭泣,抬手去抹眼泪, 指尖已被冻得麻木,无意识的轻颤。 谢云渡掐了手中的烟。 刚拿起旁边的伞,就听司机颤巍巍地说:“先生, 我去给姜小姐送伞吧,您的身体……” 欲言又止,又不敢真的拦他。 先生如今的身体状况本应该在医院好好治疗休息,但为了姜小姐,他却瞒着老爷子离开医院,外边这么冷,不又是拿自个儿的身体开玩笑么。 谢家子嗣本就单薄,这在老爷子眼中是大忌。 谢云渡冷冷睨他一眼,没说话,兀自推开车门下去。 他穿黑色西装,外面一件深灰色大衣,剪裁利落,步履沉稳,踩着积雪朝她走近。 黑色长柄伞下,是男人那张英俊的面容,眉眼深邃,鼻梁挺直,眸中是压抑的不明情绪。 待他走近,那熟悉的木质檀香清冽扑鼻,勾得她心中一颤。 “是要我抱你,还是你自己走?”他垂眸看着她,声线清冷如冰雪初融,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 姜幼眠的右腿疼得厉害,杵在原地不动。 沉溺春雾 第70节 现在看见他无恙,她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并不想再跟他走。 两人便这么在风雪中僵持着。 面对这么个犟脾气,终究还是谢云渡败下阵来。 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笑,握住她冰凉的手,牵着人往车旁走。 伞下空间狭小,呼吸交错间白雾氤氲,伞面下意识地向她倾斜。 男人的掌心温热,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无法挣脱。 姜幼眠贪恋这样的温暖。 脚步踉跄地跟着他,靴子踩在积雪上,嘎吱作响。 车内暖气开得足,暖烘烘的,很快便驱赶了大半寒意。 姜幼眠坐在谢云渡旁边,一只手还被他握着,她却始终垂着脑袋。 因为一整天没休息,她脑子晕晕的,跟浆糊一样,明明心里有好多话想说想问,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谢云渡似乎有些累了,阖眸靠在椅背上小憩,慵懒散漫,手上的力道却未松减。 过了好久,姜幼眠纠结万分,才低声问他:“新闻上说你重病,所以……你、你现在还好吗?” “不是很好。”他淡声回答,又看一眼她埋得极低的脑袋,薄唇勾起浅笑:“但也死不了。” 她这才抬头,眉心紧紧拧着,“你能不能不要总把死这个字挂嘴边。” 语气有点冲,有些凶。 他一个大资本家,怎么就没点忌讳。 听见这话,谢云渡那双平静的黑眸中浮现出淡笑,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懒散应着:“好,不说。” 姜幼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越界了,他的事,她不应该管,也没必要说。 这样不清不楚的牵扯下去,对谁都不好。 她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不敢再动。 一路上,两人再无话。 谢云渡带她回了家。 刚打开门,元宝就摇着尾巴冲了过来,汪汪汪的兴奋叫着。 姜幼眠心中一软,蹲下身将小家伙抱起来,摸着它圆滚滚的脑袋:“是不是想我啦?” 满身疲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元宝亲昵地在她怀中蹭着,小尾巴摇得欢。 即使三年不见,依然还清楚记得小主人的气息,还眷恋着主人的怀抱。 姜幼眠脸上扬起明媚的笑,转头对谢云渡说:“它好像真的长胖了,重了不少。” 谢云渡脱掉身上的大衣,随手挂在衣帽架上,视线凝着她那张清纯素净的小脸,薄唇轻启:“它比你好养。” 姜幼眠:“……” 怎么又扯到她身上来了。 谢云渡接过她手中的元宝,打断一人一狗的亲昵叙旧,嗓音沉沉:“去换衣服。” 她站着不动,脸上的笑意不在,撅嘴说:“我想去看我爷爷。” 男人淡淡挑眉:“所以你想就这样去?” 姜幼眠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和鞋子,被雪水打湿了不少,上面还有泥渍。 确实有些狼狈。 更不适合穿着去看望病人。 她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地换了鞋后,凭着记忆,轻车熟路来到衣帽间。 当初装修这房子的时候,谢云渡不仅给她弄了个舞蹈房,还留了衣帽间,每到新季,都会让人送来许多高定衣裙,堆得满满的,有些甚至她连碰都没碰过。 这房子还是老样子,无论是布局还是装潢,连那些摆放的小玩意儿都如三年前一样,位置都没变。 复杂的情绪在一次涌上心间。 姜幼眠强压下心中酸楚,随便找了衣服换上。 右腿时不时的胀疼,难受得很,她干脆坐在地毯上,小心翼翼掀开裤腿,原本白皙无痕的膝盖已经肿了。 她为了来见谢云渡,不顾腿疼而奔波,走了好远的路,加上又是寒冷潮湿天气,腿伤复发了。 不过,这种程度的疼她还是能忍的。 和三年那个娇作的姜幼眠不同,她没那么娇气了。 咬咬牙,她又缓慢地将裤腿放下去,捋平,看不出异样。 姜幼眠换好衣服出来时,见谢云渡正在阳台抽烟。 他斜倚着栏杆,身形修长挺拔,身上的西装纹丝不乱,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弯曲,夹着烟,指尖的烟蒂燃着一点猩红,烟雾自他唇间缓缓溢出,掠过那低垂的眉眼。 清冷中带着一丝颓唐。 她记得他以前是不抽烟的。 甚至连烟味都闻不惯。 可如今…… 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了吗? 不仅沾了烟瘾,连身体也累垮了? 姜幼眠不禁有些心疼,异样的情绪堵在嗓子眼里,没办法宣泄表达。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谢云渡忽然侧眸,与她目光相撞。 他淡然掐灭烟蒂,任最后那缕烟雾散入空中,提步过来,但没刻意靠近。 “把桌上的姜茶喝了。”他的嗓音被烟熏得低哑,没什么情绪。 姜幼眠隐隐能闻见他身上的烟草味,很淡,夹杂着檀香,不难闻。 她也不说话,捧起桌上的白瓷马克杯,小口小口的喝着姜茶。 从念初中起,姜幼眠就喜欢收集杯子,和谢云渡在一起后,更是没有节制,看见喜欢的买,把家里的柜子塞得满满当当。 这个白瓷杯,是之前在网上定做的,图案用的是元宝的照片。 她很喜欢,以前多是用来喝水。 一杯姜茶慢慢见底,她倏地抬眸,习惯性的将那杯子往前推了一下,仿佛又回到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乖巧的向他展示邀功。 “喝完了。” 待姜幼眠意识到自己傻乎乎的行为时,谢云渡已经走了过来,揉了揉她脑袋,嗓音低磁的夸赞:“乖。” 眼底噙着抹宠溺的笑。 习惯真是个不讲理的东西。 随意支配着无数荒唐的行为。 被他这么一夸,燥热又起,红晕爬上了她雪白的脸颊,像雪中的梅色,娇媚惹人眼。 “我去医院看爷爷了。”她像是逃一般,拿起自己包就要走。 下一瞬,却被谢云渡拉住手腕,猝不及防的撞入他怀中。 这一刻,她才近距离的清楚看他。 男人清瘦的脸上没什么血色,唇色极淡,眉骨有些突,那双眸子较以往黯淡了许多,病骨中带着满身疲惫。 姜幼眠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 他呼吸浅而急,额角的碎发已被汗湿,看上去苍瘦又虚弱。 “谢云渡。”她叫他的名字,手背探上他的额头,体温滚烫。 他在发烧。 “没事。”他突然俯下身,埋首在她颈间,嗅着小姑娘身上的淡香,迷恋不舍,声音低沉沙哑:“抱会儿就好了。” 想起之前看到的新闻,姜幼眠心中一紧,已是懊恼万分。 他伪装得太好了。 让她误以为他的病已经好了,不过是强撑而已。 现在,是撑不下去了。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生了什么病,但以谢云渡的体魄,感冒发烧而已,不至于这般虚弱,还消瘦不少。 也怪她,那么冷的天,非要在雪地里同他犟,害他病上加病。 “我们去医院。”姜幼眠贴着他的侧脸,语气坚定固执。 他没说话。 只靠在她身上,这般僵持了约两分钟,才缓缓直起身来。 他目光灼灼,却还有闲心耍赖逗她:“亲我,亲了就去。” 姜幼眠不知道为什么光风霁月的谢先生变得这么无赖了。 但没有办法,她也不可能跟一个病号计较。 她凑上前去,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唇。 虽然一如既往的敷衍,但谢云渡却笑了。 眉眼间的清冷被她关切的爱意化开,也有了细碎光影。 他却食髓知味,抵着她的额头,还不满足:“宝贝,再亲一下。” 其实他也怕,怕这只是一场糊涂梦。 醒来时,她又不在了。 沉溺春雾 第71节 第52章 什么再亲一次。 这人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无赖了。 姜幼眠气得掐一下他的手背, 倒也没舍得真用力,只装作凶巴巴的说:“谢云渡,你别得寸进尺。” 男人冷白手背上出现了道浅色红痕。 他却不恼。 嘴角扬起轻浅的弧度, 似乎乐在其中。 谢云渡喜欢看她有生气的样子。 “姜小姐真是小气。”看她一脸气鼓鼓的样子, 他淡然开了口,手上松了力, 适时放开她。 姜幼眠挪开视线,不去看男人那张成熟英俊的脸, 弯腰去穿鞋袜。 正巧, 门铃响了。 秦南来得急, 身上的藏青色西装被雪水打湿了不少,肩部留下大片的深色印记,眼镜上也起了层厚厚的雾。 看见姜幼眠的刹那,他先是愣了一秒, 又颔首打了招呼, 视线越过她, 语气焦急地说:“先生, 老爷子知道您离院了,很生气。” 谢老爷子虽已退休多年, 但威严和手段还在。 如果先生一意孤行, 依旧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那后果必然是两败俱伤。 着实没必要。 这话, 秦南也是故意说给姜幼眠听的。 自家老板如今谁的话都不听,也不受人辖制, 但姜小姐除外。 别说,姜幼眠还真把这话听进去了,并抓住了重点。 “你不好好在医院待着, 跑出来做什么?”她的脸色顺便变得很难看,秀气眉头紧蹙,俨然严肃恼怒的模样。 难怪他看上去这般虚弱。 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谢云渡眸色清冷地睨一眼门口的秦南,又去握她的手:“你回来了,我自然是要来接的。” 这点病又死不了人,怕什么。 姜幼眠只觉得他太乱来了。 这次并没有挣脱开他的手,而顺势牵着他,强势拉着人往外走,并同秦南说:“麻烦秦秘书去开车,我们马上去医院。” 谢云渡知道她生气了。 他也不说话、不抗拒,只任由她牵着自己走。 秦南是舒了一大口气。 他本以为老板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回医院的,现在看来,还是姜小姐的话管用。 到了医院后,医生给谢云渡开了退烧药,又打上点滴。 病房里安静得出奇。 姜幼眠坐在病床旁守着他,谢先生也出奇得配合。 直到他睡着,她才从病房出去。 不曾想,再一次见到了谢老爷子。 三年前,谢云渡特意带她去京西拜访过老人家的。 那时她年纪小,心中忐忑万分,有些害怕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但那时的谢老爷子并没有为难她,倒是十分平易近人。 只是没想到再见,却是和以往不同了。 彼时的谢老爷子一身熨帖的中山装,鬓白霜发,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眼神锐利明亮。 医院空旷的走廊上,炽白灯光打在姜幼眠那张素净的脸上,垂在双侧的手因紧张而下意识虚握成拳。 常年居于高位者,洞察力是异于常人的敏锐。 “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找你随便聊聊。”老爷子声音浑厚,目光矍铄的盯着她:“我猜他就是为了你私自离开医院。” 姜幼眠垂着眼睫,心中的忐忑感比三年前更甚,但还是鼓起勇气担忧询问:“他生了什么病?” 谢老爷子也没刻意瞒着,“胃出血,出血量很大,人差点没了。”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很冷,看向姜幼眠的眼神,更是如剜骨的刀,锋利可怕。 明明是一句冷冰冰的话,却让姜幼眠心跟着一紧。 随即又是一阵后怕。 愧疚自责不断充满胸膛,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见她紧抿着唇不说话,谢老爷子又接着说:“两年来长期高强度的工作,极不规律的作息和酗酒,一丁点的空闲时间都不给自己留。” “刚从鬼门关回来,就冒着风雪去接你。” “他是在玩命。” 老爷子朝她走近,叹息道:“在我看来,你们年轻人想怎么玩都无所谓,左不过最后就是要费些心思收尾,谢家有这个能力。” 这话,他是意有所指。 大抵是她利用谢云渡的事。 姜幼眠听了不禁有些羞愧,脑袋垂得更低了。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凛厉起来:“只是小姑娘,老头子我的底线很简单,也一直很明确。” “谢家的子嗣,身体是根本,谁都动不得。” 自始至终,谢老爷子连她的名都没叫过,语气更是严肃无情,他这番话,是来自高位者的提醒,更是警告。 “你是聪明人,这番话肯定是能听进去的。”他摆摆手,“罢了,其他的我也不多说。” “听说你爷爷也还在病中,我安排司机送你回姜家,回去好好尽孝,你们姜家最近也挺难的。” 要说前面那些是警告。 那最后这句,就是隐晦的威胁了。 面对这样气场强大又权势滔天的长辈,姜幼眠心里虽有胆怯,但她也是有底线的。 虚握的拳逐渐收紧,指甲掐入掌心里,强迫自己保持镇静和理智。 她抬起下巴,嘴角扬起苍白倔强的笑:“您是谢云渡的长辈,所以我敬重您。您有底线,我也有。” “您应该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接近他,也看见了我在他心中的分量,他的命,和我是分不开的。” 谢老爷子是何等聪明人,瞬间便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他眼睛危险的眯起,语气不威自怒:“你威胁我?” 这话就是摆明了说,如果谁敢动姜家,她不顺意了,谁都别想好过。 谢老爷子还是有些忌惮的。 毕竟那臭小子确实跟着了魔似的把人看得极重。 还险些丢了命。 姜幼眠低笑出声:“您不也一样,咱们彼此彼此。” 其实那话她说得毫无底气。 她不可能为了姜家再去消耗谢云渡的感情,更不可能拿他的命开玩笑。 有些错,犯过一次就够了。 刚才不过就是嘴硬,不想在谢老面前太吃亏。 要换做平时,她哪敢威胁他老人家啊。 又不是真活腻了。 姜幼眠的反应在谢老爷子的意料之外,交流自然也不愉快。 但作为小辈,她还是听从安排,被谢老爷子安排的司机送回了姜家。 这事儿,她也是仔细考虑过的。 谢云渡没有生命危险,病情也在好转,她不宜长久待在那儿,况且,长辈的话都说那般直白了,总不能光明正大的对着唱反调。 姜家老宅没什么变化。 当初被火烧毁的那栋老楼,早已经重新搭建完毕,但不用来住人了。 想起当初那场大火,姜幼眠心有余悸,午夜梦回,多少噩梦,也都与那火有关。 姜济怀老毛病犯了,这几天又咳得厉害,此时正躺在床上休息。 自那场大火后,姜民康也变了许多。 姜幼眠进来时,他正在伺候老爷子做雾化,自个儿额头上肿了个大包,看着有些滑稽。 姜济怀看见她回来,让姜民康关了雾化机,又慢慢起身,眼里是藏不住的高兴。 “眠眠回来了,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您安心做雾化吧,我不会饿着自己。” 这几年来,她和爷爷的联系从未断过,隔三差五的打电话和视频。 老爷子很尊重她的选择,虽然从未劝她回国,但始终是挂念她的。 姜民康看见姜幼眠,只点了点头,父女俩之间一如既往的生疏,没什么话说。 倒是姜幼眠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你这伤怎么弄的?” “嗐,就是应酬的时候,有个老总喝多了发酒疯,被酒瓶子打的。”说这话的时候,姜民康的眼神有些闪躲,都没敢看她的眼睛。 沉溺春雾 第72节 两人以前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姜幼眠也没怀疑什么,只问:“是哪位老总?” 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吧。 姜民康或许是不想节外生枝,为了公司想息事宁人,只笑着说:“我又没什么事儿,算了,还有合作呢。” 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他大度还是窝囊。 勉强算是顾全大局。 但姜幼眠觉得,这事儿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喝醉酒就打人,不是脱罪的理由。 虽然她对姜民康还心有芥蒂,但他在外毕竟代表着姜家的颜面,哪能说打就打。 她没继续问下去,只暗暗记下这笔账。 陪着爷爷做完雾化,又聊了会儿天,姜幼眠就回房间休息了。 奔波一天,右腿实在疼得厉害,她擦了药,又热敷了会儿,那疼痛才消减了些。 夏如宜知道姜幼眠回国的消息,第二天一大早便来姜家找她。 见她走路一瘸一拐的,便知晓腿伤复发,二话不说就带着姜幼眠去了自家医馆。 夏如宜还是老样子,社恐小宅女,读了文学硕士,今年刚考的博。 为了自家姐妹,非常讲义气的把已经退休了的夏老薅来,求他给姜幼眠治疗。 夏老爷子是国内知名中医圣手,救过的人无数,桃李更是满天下。 偏夏如宜是个不争气的,对中医丝毫不感兴趣。 姜幼眠坐在治疗床上,夏老一边为她施针,一边对旁边的夏如宜说:“当初让你学医,你撒泼耍无赖,跟一家子人对着干,现在呢,真正要用到的时候,傻了吧?” 夏如宜心虚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儿,“爷爷您先别跟我说话,专心扎针。” 早知道眠眠的腿需要长期针灸治疗,她就跟着爷爷学两手了,也不用待在这儿听他老人家念叨。 听见她这话,夏老只无奈地摇头,知道这丫头是劝不动的。 他施完最后一针,叮嘱姜幼眠先躺着好好休息,最近尽量不要走动,否则会进一步损伤膝关节。 “姜丫头,你自己应该也清楚,这旧伤是越来越严重了。” “我只能帮你缓解些疼痛,要想恢复,还得另想法子。” - 谢云渡醒来时已是上午。 淡漠目光在宽敞病房里扫视一周后,并未看见姜幼眠的身影。 倒是见着谢老爷子不动如山的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地端着茶杯。 “我让人送她回姜家了。” 谢云渡神色恹恹,听见这话后连眼皮子都没抬,从旁边的西装口袋里拿了烟,抖出一根夹在指间。 谢老爷子愤愤的放下手中茶杯,眉眼间染了怒气:“你就这么糟践自个儿?” “我自己有数。”他将那烟点燃,又顺手拔了手背上的输液针,鲜红的血从冷白皮肤下渗出,格外刺眼。 谢云渡却没管。 他神色淡然地穿好外套,又吩咐秦南去开车。 那血渐渐的不流了,逐渐凝固,形成一道脆弱的血痂。 谢老爷子冷眼看着他这般固执的行为,“你当真是翅膀硬了,连我的话都不听。” “人家都不要你,偏要上赶着送去让人玩弄。” 他是故意说这番阴阳怪气的话。 人嘛,谁没点自尊心。 又怎么可能甘心被玩弄。 老爷子了解他,从小生在高楼,众星捧月,要什么没有,故而一身傲骨,不可能这么轻易折了。 谢云渡只淡然笑一下,抽了口烟,眸色沉静的纠正他:“您说错了,我是上赶着求她玩儿。” “你……” 谢老爷子被气得够呛,话都说不出了。身后的助理徐瑱赶忙帮他顺气,让他别动怒。 谢云渡不紧不慢地整理好衣服,黑色西装下,依旧是那般端方禁欲,与三年前相比,添了些处变不惊的成熟与韧劲儿。 待走到门口,他突然停下脚步,却没回头,嗓音清冷低沉:“爷爷,我敬重您。所以会珍惜自己的身体。” “但是也请您不要插手我的事。” “否则,后果自负。”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实实在在的,让老爷子怔愣住。 盯着空荡的门口,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只觉得太阳穴疼得厉害。 谢云渡是他教出来的,更是清楚他的能耐和手段。 徐瑱压着声音问:“您真不拦着?” 谢老爷子冷不丁的白他一眼,不禁爆了粗:“拦个屁。” “这京市还有谁能拦得住他。” 早些年就该把那小子扔去部队练几年,磋磨磋磨心性,或许就没这么气人了。 姜幼眠在夏家医馆接受治疗,治疗间里熏着助眠的艾草香,膝盖上的针还要等会儿才能拔。 夏如宜给她拿了眼罩,让她睡会儿。 别说,她真有些困了。 小憩了会儿,悠悠转醒,突然觉得有些口渴。 恍然间,听见有人推门进来,绕过屏风朝她走近。 她以为是夏如宜,“如宜,我渴了,可以帮我倒点水吗?” 那人却没说话。 姜幼眠觉得有些不对劲,正欲摘下眼罩,却被只温热的大掌摁住手腕。 她心中慌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察觉到他俯下身来,下一瞬,敏锐的嗅觉已然感知到了那股清冽的木质檀香。 心中的惊慌倏然又散去。 有些干涸的红唇被他轻轻含住。 黑暗中,男人的吻,温柔得让她心颤。 第53章 微张的唇被他极致耐心的缠绵描摹。 谢云渡的手指轻拖住她脸颊, 拇指在耳畔与下颌处流连,没有疾风骤雨般的侵略,只余唇齿间轻柔的厮磨。 姜幼眠身子微僵。 她知道是他, 所以并未反抗。 有些东西, 不仅只他眷恋。 她也想任性的,借着眼前的黑暗, 偷偷的,汲取他的柔情。 直至最后分离, 他的额头仍亲昵地抵着她, 灼热呼吸交融。 姜幼眠摘掉眼罩。 谢云渡转身去给她倒水。 强烈的光线令她不适的微眯了下眼, 看向男人挺拔的身姿,她嗓音淡淡地说:“谢先生现在应该在医院吧。” 谢云渡没说话,将手里水递给她,她却没接。 僵持几秒后, 他眉尾上扬, 终于开了口:“不渴了?” 见她依旧倔强。 男人的视线又落在她右腿上, 眸光渐沉:“如果我没记错, 姜小姐现在应该在姜家。” 这话是学着她说的。 都是很别扭的心疼。 “又把自己搞这么狼狈。”他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手里的水杯已经递到了她嘴边。 姜幼眠莫名有些心虚。 就着他的手, 低头抿了口热水。 治疗间的房门再次被人推开, 传来夏如宜的声音。 “眠眠,我爷爷说你最近不能轻易走动, 我给你找了个轮椅,方便你……” 话没说完, 在看见谢云渡的刹那戛然而止。 夏如宜握着轮椅推把,懵圈儿地眨了眨眼,脸上惊讶的表情逐渐平复下去。 “我、我去找爷爷来给你拔针。”丢下这句话, 十分识趣的转身离开。 只留下那崭新的轮椅,孤零零地靠在治疗床边。 夏老爷子是见过些世面的,不会像夏如宜那般胆小失措,手依然稳得出奇。 拔针时稍稍有些疼,但姜幼眠已经习惯了。 她紧抿着唇,手指下意识蜷缩着,下一瞬,便被谢云渡握住了手。 沉溺春雾 第73节 男人掌心的温度莫名让人心安。 连带着那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看着她这张纯白无暇的小脸眉头紧皱,强忍着疼不吭声,眼神倔强又坚强,谢云渡却是更加心疼了。 以前,她娇得很。 稍微有些疼就冲他撒娇抱怨,还得让人哄。 这三年来,她虽然成长了,但也吃了不少苦头。 坚强了,却不代表不怕疼。 在谢云渡的冷眸注视下,老爷子淡定拔完了针,又交代姜幼眠:“注意防寒防冻,暂时就别到处溜达了。” “好,谢谢夏爷爷。” 夏如宜假咳了声,又给不断地给夏老爷子使眼色:“爷爷,我突然对那个人体经络图有点感兴趣,走走走,您教教我去。” 她想学,夏老自然是愿意教的。 他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同谢云渡点了点头,告别离开。 随着两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姜幼眠隐约能听见祖孙两人的对话。 “你看人家姜丫头多争气,谈了个谢先生这样好的男朋友。如宜,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谈恋爱了。” “爷爷,您别总念叨成不成,咱快点走,把空间留给他们,他们挺不容易的。” …… 这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姜幼眠听了夏老的话,再面对谢云渡时,不免有些尴尬。 他肯定也听见了。 她偏还要嘴硬的说一句:“夏爷爷讲错了,你是前男友。” 谢云渡险些被她气笑。 看吧,从三年前开始这小东西就知道怎么折磨他。 他面色依旧冷淡,弯腰把人打横抱起,步子沉稳地往外走,又低头看她:“姜小姐伤的是膝盖,怎么脑子也糊涂了,哪有什么前男友。” 从始至终,他都没同意分手。 是她单方面的决定而已。 无赖。 姜幼眠狠狠瞪他一眼,但碍于腿疼,没办法踢他两下,只能别过脸去,阴阳怪气的说:“某些人真是毫不讲理。” 无论何时何地都一样。 谢云渡不说话,成熟优越的俊脸上没什么表情,任她闹小脾气,抱着人上了车。 姜幼眠反应过来,冷着脸问他:“去哪儿?” “医院。” “不去,我要回家。”她才不想和他一起去医院,现在只想回去好好休息。 这性子,是太倔了些。 谢云渡让司机停了车。 他面容清冷,墨黑眼眸中看不出异样情绪,沉沉看着她:“你的腿需要接受系统性的治疗。” 姜幼眠又怎会不知道呢。 她自己肯定是会去医院的,没必要再麻烦他,也不想再同他纠缠不清。 谢老爷子的话已经说那么清楚了。 她不可能一直装傻。 “改天我自己会去。”姜幼眠挪开视线,不敢去看他那双深邃的眸子。 她在他面前,向来是藏不住的。一个眼神,足以让她心虚退缩。 面对她这犟脾气的拒绝,谢云渡也不恼。 他懒懒靠在椅背上,修长手指扯松颈间的领带,侧眸看她,嗓音温柔:“你听话些。” “姜家的困难我会解决,否则,结果就是适得其反。” 眼前的男人,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极其无情的话语。 目的是让她听话。 依旧是那张英俊熟悉的脸,但似乎,又变得陌生了许多。 姜幼眠觉得有些好笑。 昨天才被谢老爷子威胁过,今天又是谢云渡。 她这是倒了什么大霉。 放三年前,或许还会因姜家受他辖制,但现在……人都是会变的,谢云渡如此,她亦然。 姜幼眠垂着眼没说话,也没看他,手碰到车门把,想要下车,车门却牢牢锁着。 谢云渡不发话,她又怎么可能走得了。 她有些生气的踢了下车门。 他沉默看着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似乎也没了耐心,猛然将人扯进怀里,眼底浸着冷意:“姜幼眠,你就不能稍微重视一下你的腿?” 男人将她的手腕攥得极紧,不顾她的挣扎,视线紧锁着,又捏住她的下巴不允许她逃避,嗓音低沉凛然:“难道就只有我想让你重新站上舞台么。” “你呢,连初心都忘了?” 那场大火造成的腿伤,是姜幼眠心里永远跨不过去的一道坎儿。 同样也像是一根毒刺,在谢云渡心里扎根三年。 他恨自己不够强大,爱她不够谨慎,让她遭遇那样的不幸。 恨自己没有能力为她的梦想保驾护航。 所以这几年,他在医疗行业里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哪怕只是一点希望,他也要闯一闯,为她博一个能登上舞台的机会。 偏她倔得很,即使得知了谢家有医疗团队能给她治疗,也没有立即回国。 连她最在意的姜家,也不能把她拉回来。 最后放出自己生病的消息,也只是无奈的下下策。 如今回国了,有机会治疗,她又跟他犟。 谢云渡又怎会不气。 在这种大事上,他不可能随她乱来。 姜幼眠从未见过这样平静生气的谢云渡,一字一句,全扎在了她的心窝上。 果然,最了解你的人,总是能轻易打破你伪装的盔甲,一语中的。 初心么。 她当然没忘,那可是她苦练近二十年追逐的梦想,期间吃了太多太多的苦,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只是现实让她不得不舍弃。 要装作不在意。 否则,真要永远困在过去了。 姜幼眠眼眶泛红,也不再挣扎了,就这样靠在他怀中,良久,眼泪无声从眼角滑过,她声音很低,却又倔强:“我没忘。” “谢云渡,我只是……不敢。” 希望也常伴随着失望。 这是现实问题,逃避不了。 她好不容易度过了难熬的岁月,又要重新踏上这片土地,再次尝试一切不确定,这对她来说,又将是一场巨大的考验。 无论是他,还是舞台。 她都不敢抱有希望了。 谢云渡无奈地拭去她脸颊的眼泪,又任她在自己怀中发泄情绪。 他看向窗外,语气沉着温柔:“怕什么。” “三年不够,那就五年十年,只要我还活着,便不会让你委屈。” 有些事情发生了,改变不了,但只要有心,有能力,就能挽救。 他们都等得起。 这番话,彻底将姜幼眠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击溃。 她想告诉他,她从未有过委屈。 即使是被谢老爷子威胁,被他母亲嫌弃,她也从没觉得委屈。 以前不懂事或许埋怨过,但现在想来,他们都是为了谢云渡好,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到底也没真的对她怎样。 他对她的好,早就让她忽视了那些不好的存在。 姜幼眠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到医院时,又开始下雪了。 几个专家会诊后,建议做二次治疗手术,腿肯定是能保住的,和之前一样,像常人那样行走不是问题,但至于能不能跳舞,那就得看运气了,要看术后恢复情况。 现在姜幼眠的膝盖红肿未消,发着炎,做完术前检查,医生说消炎之后才能安排手术,让她回去休息两天。 谢云渡带她回了家。 吃饭的时候,她兴致不高,那胃跟小猫似的,吃两口就又不吃了。 大抵是在担心手术的事。 沉溺春雾 第74节 快二十五岁的人了,在他眼里却依旧像个小孩子。 吃饭得靠哄。 和那年夏天一样。 谢云渡眸色清浅,“为了手术顺利,得做好术前准备。”他抬抬下巴,示意她多吃些。 姜幼眠把这话听进去了,迟疑两秒后,又重新拿起筷子吃东西。 见她这般听话,谢云渡也眼底划过丝浅笑,替她盛汤。 姜幼眠这才注意到男人手上的血痂。 原本白皙的手背有一块青紫,凝固的深色血痂格外刺眼。 “手怎么了?”她闷闷的问。 这点小伤谢云渡是不以为意的,只掀开眼帘,目光灼烫地看她,“关心我?” 见她不接话,又跟鹌鹑似的埋头喝汤,只一味逃避。 他眸色黯淡,又故作可怜,拖着懒懒的语调说:“姜小姐能不能给点甜头,继续吊着我。” 像以前那样演戏也好。 第54章 明明是很平静散漫的一句话, 姜幼眠却在这话中听出了几分卑微。 不该是这样的。 他是高不可攀的谢先生,即使在感情中,也不能被轻贱。就算这人是他自己, 也不行。 面对这样的谢云渡, 她心里竟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 怪她,一开始的蓄意接近, 目的不纯,只顾着考虑了眼前, 意志也不够强大, 闹得如今这样的僵局。 可她对他的感情却也是真的。 姜幼眠缓缓抬起眼睫, 神色认真,好似有些恼:“请谢先生以后别再说这种话。” 她不会再利用他,更不可能吊着他。 就算要谈感情,那也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谈, 何苦再玩那些不懂事的小把戏。 见她语气愤然, 一脸的严肃, 谢云渡知道她是生气了。 也不是全然没良心。 挺好, 还知道心疼人。 他敛眸不再逗她,起身去抽烟。 秦南带着人送来个观景鱼缸, 里头养了许多漂亮的小金鱼。 说是给姜幼眠解闷的。 她在国外这几年太忙, 没时间,都无瑕去养这些小玩意儿。 最近这两天行动不便没办法出门, 逗逗小鱼玩也不错。 老男人还是挺贴心的。 本来还闷闷的心情,这会儿又逐渐清朗起来。 她眼角余光看一眼正在阳台抽烟的谢云渡, 隔着道玻璃门,男人神色倦懒,正抬眼看过来。 虽然腿不舒服, 但姜幼眠还是倔着性子没吭声,一瘸一拐地走到鱼缸旁,给小金鱼喂食。 看它们游来游去,水波荡漾,张着嘴吞下鱼食,嘴巴圆鼓鼓的,吐出小泡泡。 真是有趣。 见她看得全身贯注,脸上扬着久违的笑,谢云渡抽完最后一口烟,提步过来。 他慵懒靠在墙边,深邃双眸盯着她无瑕的侧脸,嗓音低磁:“不气了?” 姜幼眠傲娇的哼一声,嘴硬着答:“我又没生气。” 还是跟小孩儿一样别扭。 谢云渡神色清冷,也不说话,只把人抱起来放坐在沙发上。 姜幼眠自然不依,嘴里嚷嚷着要喂金鱼。 “再喂就撑死了。”他淡声说。 好吧。 她索性不跟他吵,抓起旁边的手机玩儿。 歌舞剧院那边邀请她过去做编舞,发来的电子合同她还没看,这会儿正好有时间可以仔细阅览。 谢云渡去了书房处理工作。 今儿又折腾一天,姜幼眠觉得身上不太舒服,眼看着天也黑了,她想洗澡。 可,她膝盖疼,行走不方便,还得准备衣物。 但总不能全都麻烦谢云渡吧。 思及此,她咬咬牙,那只受伤的腿蜷起来,独立着一只脚,一蹦一跳地往浴室去。 谢云渡出来时,看见的便是她这副滑稽的模样。 对上男人兴味的目光,姜幼眠也愣住了。 莫名觉得好尴尬,他一定觉得她很好笑吧。 可他又不说话,只这么意味深长地看着。 她先败下阵来,有些泄气的垂下脑袋,一只手撑着墙壁,挪了挪唇说:“我想洗澡。” 谢云渡勾了勾唇,俯身又将她抱起,往浴室走。 她瘦得很,抱在怀里没什么重量。 姜幼眠自然也乖巧得不做挣扎。 待进了浴室,浴缸里放满热水后。 他又把移动置物架拖到她旁边,那上面的瓶瓶罐罐多样,都是她常用的牌子。 见她站在旁边发呆不动,谢云渡轻挑了眉,“要我帮你吗?” “不用。”姜幼眠急忙转过身,背对着他,催促道:“你快点出去。” 知道她别扭又害羞,谢云渡只深深看她一眼,没再多留。 轻掩上浴室玻璃门,他并未走远,而是懒懒靠在门框边,修长双腿微屈,点了根烟。 虽然隔着道门,但透过光线,姜幼眠还是能隐约看见男人高大的身影,孤寂地立在门外。 蓦然想起当初在墨云山庄。她使了小伎俩刻意跑去他的休息室,那时因为被吴北的人追,光着脚还受了点轻伤,借他的浴室洗脚。 他也是这般,站在门外等她。 那会儿,他虽有不耐烦,但给足了她尊重。 或许也是那一次,她对这位外界传言不近人情的谢先生,产生了难抑的心动。 温热的水浸过皮肤,柔软舒爽。 那些如泉涌般的回忆更是温柔。 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真就像是一场梦,虚幻而美好。 说到底,还是她捡着便宜了。 简单泡了个澡,姜幼眠有点困了,她将睡袍穿好后,脑袋迷糊地喊他的名字。 “我洗好了。” 她是惯会使唤他的。 一向如此。 谢云渡淡声嗤笑,掐了烟推门进来。 她刚穿好衣服,周身还氤氲着湿润温热的水汽,红色丝绸睡袍的带子松松的系在腰间,领口微敞,露出纤细的锁骨和白腻肌肤。 浴室里白色灯光倾泻在她身上,光晕朦胧。 她正微微侧头,用毛巾擦拭发丝,空气中弥漫着沐浴后的清新香气,无声撩拨着男人的感官。 他目光深邃,几步走近后,停在她面前,视线紧锁着她那被水汽蒸出红晕的脸颊,以及那双泛着涟漪的眼眸。 姜幼眠还未说话,就见他已俯身,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 她惊呼一声,嘴里嘀咕着怪他太突然,又别扭地揽住男人的脖颈。 他抱着她朝卧室走,每一步的轻微颠簸,都让两人的身体贴合得更紧密,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衬衫下肌肉绷紧的力度。 见他的喉结似无声滚动了下。 姜幼眠脸颊的红晕悄然爬上耳梢。 谢云渡踢开卧室房门,一言不发地为她吹干头发,像以往那般,耐心温柔。 因着近距离的接触,暧昧氛围逐渐升温,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交织缠绵。 他将她压在身下,结实有力的双臂撑在她身侧,把她困在方寸之间,沉静双眸下涌动着暗流,手指捻着她微启的唇,气息温热。 姜幼眠太熟悉他这样的眼神了。 那是要将她拆吃入腹的占有,又不紧不慢的掌控,极度危险。 感受到男人身体的变化。 她的身子也跟着颤栗。 饱含情欲的吻来得热烈又急促,双手被他禁锢于头顶上方,那吻,从唇到颈侧,再到睡袍领口下的细腻肌肤,丝绸带子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扯开…… 沉溺春雾 第75节 “谢云渡,我膝盖……” 她想提醒他,她的腿伤未好。 却被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打断。 “宝贝,你乖一点。” 他含着她红透的耳垂,尾音色气风流。 修长手指在摁住她的腰,让她浑身一软,再无招架之力。 夜色寂静,浓稠如墨。 她选择遵从本心和身体的意愿,取悦他的同时,也给自己带来了莫大的欢愉。 当初在意大利,他那句话说得没错。看男模哪有玩男人刺激。 更何况是他谢云渡这样的极品。 这都是仙女应得的。 他很照顾她,她只负责乖乖享受,偶尔放她短暂喘息,然后继续。 谢云渡再次低头俯身,吻去她眼角的泪,用了力,恶劣又温柔的说:“想你了。” 无数个夜晚,想得压抑难受。 姜幼眠也想他的。 只是她现在的性子实在拧巴,不愿意开口。 难耐地在男人下巴处咬一下,泪眼婆娑。 谢云渡低声哑笑。 性子犟没关系。 他已经感受到了她的想念。 放肆一整晚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没起得来。 好在姜幼眠不用上班,又因为腿伤不方便,在床上躺了一天。 谢云渡选择了在家办公,为的是陪她。 有个免费劳动力供自己使唤,姜幼眠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是一点儿没客气。 看谢先生为她端茶送水倒是挺不错的体验。 值了。 转眼间就到了手术日。 谢湛晞听说姜幼眠今天要做手术,下了课特意赶过来,本想着鼓励她几句,但来得不巧,人已经进手术室了。 只看见了他小叔。 谢云渡神色淡然,站在安全通道口,指间夹着烟,那一点猩红,在寂静中缓慢灼烧,烟雾升腾,吐纳时,稍显沉滞。 长长烟灰无声断裂,砸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谢湛晞站在不远处,甫一望,旁边垃圾桶顶部的盒子里,已经堆了好些烟蒂。 直觉告诉他,小叔现在的心情很不好,他不敢过去,只低低打了个招呼。 谢云渡没吭声,抬眸看一眼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又一次抬手,将烟蒂递到唇边,神色清冷。 应该是在担心姜姐姐吧。 谢湛晞很识趣地不去打扰他,自个儿乖巧坐在椅子上等着。 好在,手术时间不算长,中途也并未出什么岔子。 术后第二天,几个朋友相继来看望姜幼眠。 谢云渡临时有事离开了。 夏如宜让家里阿姨煲了汤带过来,她陪着姜幼眠吃过午饭,两人唠了会儿嗑,这才回去。 她一走,偌大的病房又彻底安静下来。 日落西山时分,房门再次被敲响。 来人是谢云渡的母亲,宁棠。 姜幼眠蹙了蹙眉,并不奇怪宁棠为什么会知晓她在医院,毕竟谢家要想查点东西太容易了。 她只是好奇,宁棠为什么来。 “姜小姐,真是好久不见。” 岁月从不败美人。 宁棠似乎还同三年前一样,穿一件质感极佳的燕麦色羊绒大衣,腰带在身后系成优雅的结,简约高贵。 她五官大气柔和,面部不显老态,唇边噙着一抹得体的浅笑,连声音也是温和的。 宁棠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从容姿态下,潜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 “好久不见。”姜幼眠甚至连个称呼也没喊。 要换做以前,她或许会规规矩矩的喊人,甚至可能连说个话都忐忑万分。 可此时此刻不一样,她知道的。 这位宁女士,来者不善。 第55章 宁棠自然也察觉到了姜幼眠的冷漠和不耐。 但作为长辈, 她自诩有涵养学识,不会跟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听说这次手术很成功,希望你的腿能尽快恢复, 再次登上舞台。” “谢谢。”姜幼眠嘴角扬起职业假笑, 情绪很淡。 “云渡这三年跟不要命似的,为的也是你这腿, 若是你能好起来,他的努力也值了, 你们都不会再有遗憾。” 宁棠回她以温婉的笑, 保养极好的面容, 只能在此时看见眼尾极浅的细纹。 姜幼眠又怎会不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 腿好了,没有遗憾,就该离开了。 聪明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又是这一套,没个新鲜的。 她懒得搭话。 宁棠见她没反应, 又继续说:“他已经三十一岁了, 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我还是之前那个意思, 请姜小姐为他考虑。” 姜幼眠冷笑出声。 她躺回病床上,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语气冷然:“那你为他考虑了吗?” 未等宁棠回答, 她便又说:“有件事情,你别误会了。” “我当初之所以离开他, 是我自己的原因,而不是因为你那几句话。” 那时她生病了, 情绪不受控制,在听了宁棠的那些话后,走了最偏激那一步。 其实现在想想, 对谢云渡是极不公平的。 这话,让宁棠有些傻眼。 脸上的笑意渐失,突然有些慌。 却又听她说:“我不信你们这些做长辈的,看不出他对我的感情。不过是为了那点家族名誉,假装看不见罢了。” “我实在想不明白,我虽犯过错,但我姜家的人,不偷不抢、遵纪守法,怎么就能影响到上面那位的仕途了。” 说着,她终于侧眸看过来,眼底噙着冷笑:“你们不过就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我们身上,又说得冠冕堂皇罢了。” “可惜谢云渡早就脱离了谢家的掌控,你们改变不了他的想法,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来欺负我。” 这话,似戳到心窝了。 宁棠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紧握着双拳,冷脸起身道:“那咱们就没什么好聊的了。” “祝你早日康复。” 其实姜幼眠说得挺对,云渡的想法谁都改变不了。 她就是来充当个恶人,但没想到这小姑娘不仅比三年前聪明,而且嘴巴伶俐不少。 算了。 老爷子如今都不管,她来做什么恶人,吃力又不讨好。 待宁棠走后,姜幼眠心里莫名好受了些。 不管这些长辈们如何看她,总比吃哑巴亏强,憋在心里的话,今天是说出来了。 虽然逞了一时之快,但……可能就此彻底得罪了谢家人。 她转念一想,都怪谢云渡。 连自家的人和事都没处理好就来招惹她。 真让人生气。 黑色劳斯莱斯平稳驶入山门。 寺门清静,院里古松伫立,夕阳余晖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谢云渡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鼻梁上架一副细银边眼镜,清贵斯文。 德高望重的方丈亲自来迎,领他去大殿。 沉溺春雾 第76节 殿内烛火通明,佛像庄严慈悲。 他虔诚焚香,跪下时,脊背挺得笔直如松,双手合十。 方丈轻叹一声,温和的声音在殿中响起:“谢施主这三年来,每年都捐予我寺一大笔香火钱,广济众生,又年复一年的踏入这方外之地。” “佛祖必见您诚心,佑您所愿。” 谢云渡睁开眼,望着那金尊佛像,须臾,缓缓起身。 这几年来,他只有一个愿望。 “愿她顺遂无忧。” 他知道,自那场大火以后,这四字于她而言,太难。 所以,他希望这世间真的有神佛庇佑。这场手术之后,她能真的顺遂无忧。 殿外风声掠过,沉闷钟声响起。 余韵绵长。 谢云渡起身出来,沿路灯火照亮他清隽疲惫的眉眼。 秦南为他打开车门,语气依旧十分公事化。 “先生,今天的监控已经发到您手机上了。” 谢云渡取下眼镜,捏了捏鼻骨,慵懒靠着椅背,点开手机。 视频里,赫然是下午姜幼眠与宁棠谈话时的画面。 待听清她们的谈话内容时,他那平静的双眸陡然沉了下去。 果然,是谢家的人找了她。 明明当初她的症状已经在好转了,却突然要出国,还要分手,故意说了些伤人的话,迫不及待地想要甩开他,甚至连姜家都不顾了。 这样的行为本身就很反常。 他当时虽然生气,也有过怀疑,但却没想到是自家人。 谢云渡冷然嗤笑,这些人,还真会给他添乱。 蠢货。 他顺手删掉手机里的视频,轻阖眼眸,沉声吩咐司机:“去老宅。” 宁棠这次是和谢淳远一起回来的。 谢淳远之前长期在外出差,今年终于被调回来,还得了几天假期。 夫妻俩聚少离多,宁棠其实也不容易,大多时候都是她飞去找谢淳远,待个一两天就得走,都有各自的事业要忙。 谢云渡从小就没怎么感受过父母的疼爱,所以性格寡淡,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只与老爷子要亲近些。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接管谢家,又沉浮于各种名利场,看惯了尔虞我诈、虚情假意,觉得这世间越来越没意思,更是厌恶别人在他身上耍小心思。 除了姜幼眠。 但也只有她。 谢云渡的车驶进老宅,佣人告知,先生和太太正在餐厅用晚餐。 今晚是宁棠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拿手小菜,虽然卖相不太好,但味道还行。 谢淳远很给面子,吃得津津有味。 “砰”的一声,餐厅的雕花木门被人一脚踢开。 这温馨画面刹那间被打碎。 谢云渡单手插进西装裤兜里,步伐闲散,冷峻视线淡淡扫过两人,嗓音慵懒:“吃着呢。” 看见来人是谢云渡,谢淳远微眯起眼睛,那张儒雅英俊的脸上浮现出少见的怒意。 “你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寻仇。” 这动静,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谢云渡淡然地点了根烟,很轻的笑一下:“您怎么知道不是来寻仇的?” 这话,惊了两人一大跳。 都是聪明人,能猜到大抵是出什么事惹他不快了。 看着他手上的烟,宁棠眉头紧皱,“云渡,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还有,烟要少抽,伤身。” 谢云渡垂眸抽一口烟,徐徐吐出烟圈来,信步朝两人走近,散漫道:“您管挺多。” 字字讥讽。 宁棠的脸色煞白,站在那里,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谢淳远身居高位惯了,骨子里又是守旧那一套,自然不容许他在自己面前这么目中无人的放肆。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目光矍铄:“谢云渡,你眼里还有没有长幼尊卑,怎么跟你母亲说话!” 一向儒雅温和的谢淳远,此时拔高了嗓门儿,眼里都是怒气。 说完,他又去安慰宁棠,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别在意。 瞧着两人恩爱如宾的样子,谢云渡只哂笑一声,倚在不远处的墙边,睫毛阴影落在下眼睑处,遮挡住眼底的阴霾。 “呵,长幼尊卑。”他慢条斯理捻着这四字,又莫名觉得可笑:“我原先也是这样做的,可宁女士呢,是巴不得我死吧。” 这样生疏而没有感情的称呼,让宁棠心中不免升起一股寒意。 她不傻。 已经猜到是为姜幼眠的事。 他今天主动踏入老宅,情绪又这般反常……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慌忙摆手解释,“云渡,你是我亲生的骨肉,我怎么可能想让你死。” “我……” 饶是一向巧舌如簧的宁大翻译官,在这一刻,也是慌了,话语结巴:“我、我那都是为你好。” 似乎父母长辈都是这样的。 一句为你好,就像是尚方宝剑,拿在手中,为所欲为。 谢云渡可不吃这套,懒懒掀开眼帘,眉头轻挑,“哦?为我。” 他手指轻掸烟灰,语带嘲讽:“那请你说说看,为了我,你做了什么。” 宁棠自然是说不出口的。 说到底她不过就是找姜幼眠谈过两次话,也没强迫她,更没有做什么伤害她的事。 所以,她到现在都不认为自己犯了什么错,要被亲儿子这般审问。 谢淳远之前不在京市,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但他听出来了,这是母子俩之前的矛盾,他暂时无法插手干预。 谢云渡没时间同她耗下去。 他目光沉沉,冷厉地看着宁棠:“三年前你跟她说那些的时候,她因为腿伤,重度抑郁,不吃不喝,人都快没了。那些天我紧紧守着她,恨不得抛下所有带她永远离开京市,只愿她能重新开心起来。” “我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他顿了顿,拿烟的手微抖,声音有些哑:“所以凭什么,你们凭什么这么欺负她。” 那是他倾其所有想要守护的爱人。 别人没有资格伤害她。 就算是他的父母也不行。 宁棠听他说完这些,不可置信地捂着嘴哭起来,身子不住地抖着。 “我、我不知道她当时生病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又不是什么真的恶人。 若是知道姜幼眠生病,她不可能说那些的,那是一条人命啊,她还没有那么糊涂。 谢淳远紧拧着眉,站在她身后,轻声安抚。 谢云渡敛了眸,那张英俊成熟的脸上神色淡漠,抬手将烟蒂送到唇边,深吸了口,又无声吐出烟圈。 “这话我只说一次。”他语气凛然,带着上位者的强势压迫:“姜幼眠是我谢云渡挚爱之人,我会明媒正娶迎她进谢家大门,你们愿与不愿的,无所谓。” 他笑得危险,又看了眼谢淳远,目光阴沉凛冽,淡淡吐出几个字:“谢家,我说了算。” 第56章 姜幼眠的晚饭是秦南从银粟居打包送来的。 但她没吃。 谢云渡回来时, 就见她正拿着ipad看视频,那保温食盒被搁置在床头柜子上,显然是没动。 在察觉到他进来时, 更是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那张素白小脸上没什么表情, 是生气了。 “没胃口?”他问。 姜幼眠声音闷闷的:“不想吃。” 她的确是在生气,又自诩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她不高兴了,自然也要气他一下。 这就叫作睚眦必报。 谢云渡脱掉身上的外套, 也不急着拆穿她, 阔步走过去, 打开食盒的盖子,把里面的菜摆放出来,搁在她面前的板桌上。 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姜幼眠肚里的馋虫被勾了起来。 她其实早就饿了, 嘴硬罢了。 男人默不作声, 指骨分明的手递来双筷子, 示意她吃饭。 沉溺春雾 第77节 姜幼眠把手中的平板扔到一边, 琉璃般的眼珠转了转,小脸一垮, 可怜兮兮的说:“我全身都疼, 拿不了筷子和碗。” 又开始不厌其烦地跟他演戏了。 这一招她屡试不爽,谢云渡也乐于接招。 他薄唇轻启, 眼底噙着兴味的笑:“好,喂你。” 语调懒散, 似乎早就看穿。 姜幼眠可不管这些,她今儿的目的就是要泄愤,不过自己现在是个病号, 动不得,只能玩些小把戏了。 小把戏?准确的说是刁难。 她说要吃鱼,谢云渡给她挑好鱼刺后,她却不吃,别过脸,佯装生气:“谢先生今年也才三十一岁啊,怎么听力就不好了,我说的是玉米羹。” 阴阳怪气,无理取闹。 倒有些之前的模样了。 知道她是故意的,谢云渡也不恼,将那玉米羹舀进白瓷碗里,又用勺子喂她喝。 她却还要挑毛病。 “好烫,你都不知道吹一吹的。” 实际上,这玉米羹早就不烫了,温温的,正适合入口。 谢云渡依旧惯着她,用勺子舀起时,轻轻吹了吹,这才递到她嘴边。 姜幼眠没想到他脾气竟这么好。 突然间,心里添了些愧疚。 但转念一想,这才哪到哪儿,她还没“报复”够呢。 一顿饭,她挑了无数个小毛病,不是这菜太咸,就是那菜不好吃,谢先生没眼力劲儿,不知道给她盛汤…… 反正统统都是谢云渡的错。 看着他一言不发地接下她的情绪,姜幼眠莫名胃口大开,吃了不少。 心情也终于顺畅了。 她缩在床上玩手机,心里不住地想,这就是找个情绪稳定的男朋友的重要性。 能接住她所有的坏脾气。 算了,今天宁棠来找她的事,就不怪他了。 他本来也不知情。 姜幼眠住的vip病房,内里五脏俱全,浴室,更衣间,什么都有,就连睡的病床都是豪华版的,很宽敞。 术后这两晚,谢云渡基本都在这儿守着她,也是一起睡的。 但因为她才做完手术,又在打点滴,怕伤着她,他很有分寸,睡觉时,只轻轻揽着她,再无其他亲密举动。 姜幼眠也习惯了他的陪伴。 谢云渡洗澡完出来,看了眼腕表后催她睡觉:“规律作息,利于恢复。” 虽然暂时没有睡意,但为了尽快恢复,她还是选择听话,关了手机,乖巧缩进被窝里。 谢云渡睡在她身侧,如往常一样,拥她入怀。 黑暗中,男人虚握住她的手,沉声问:“我母亲来找过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比起自己发现,他更希望她主动来告状。 而不是把委屈藏在心里。 姜幼眠脊背一僵,这下彻底没了睡意。 她抿了抿唇,好半晌才反问他:“你怎么知道?” 他摩挲着她细白的手指,也不刻意瞒着,不疾不徐的说:“这家医院是谢氏控股的。” “你这人……”姜幼眠气鼓鼓咬一下他的手臂,“怎么还偷看我隐私呢。” 这么说的话,他肯定是看过监控了。 谢云渡微微蹙眉,倒是任着她咬,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无论她对你说过什么,都别胡思乱想,我是我,谢家是谢家。” 虽然知道他在安抚自己,但姜幼眠还是故意说些话来逗他:“这事儿可不好说,若你母亲给我两个亿让我离开,我还是要考虑一下的。” 话音刚落,屁股就被他拍了下。 重重的惩罚。 男人嗓音冷了下去,俊逸眉头不悦的皱起:“这点破钱就满足了?” 只他之前给她置办的那些房产都远不止两个亿,真是没出息。 姜幼眠瘪瘪嘴,仗着有伤在身,更是肆无忌惮:“两亿呢,我可能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是个人都会眼红的好不好。” 说来也奇怪,谢老爷子和宁棠应该都知道姜氏有困难,怎么不用钱收买她? 现在想起来,她可真是亏了。 早知道,就该先讹那位宁女士几个亿。 谢云渡笑骂她是个没出息的小财迷,并淡声提醒:“姜幼眠,野心大一些。” 男人灼热的气息扑洒在耳畔,抛出致命的诱惑:“拥有我,你未来会收获很多个两亿。” 这话,真让人心动。 可她哪敢有什么野心,玩笑而已。 就这样顺其自然,平平淡淡的也好,她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不过,拥有他?那可以考虑。 姜幼眠不说话,在他怀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闭上眼睛,很快就有了困意。 睡意朦胧间,她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紧接着,一阵温凉触感,纤细手腕赫然又被套上那只白玉镯。 知道她没睡着,他低声在她耳旁说:“以后不准随意取下来了。” 有些东西,不需要挑明就能心照不宣。 就像她虽没告诉他宁棠对她说过些什么,但他知道,她没有安全感,也退缩了。 所以他要一步步替她把安全感找回来,让她再没办法逃避。 第二天,姜幼眠就收到了一笔巨额汇款。 她笑着说他幼稚。 不过,是真的被谢先生的行为取悦到了。 住院期间,姜幼眠也不跟他唱反调故意折磨人了。只是偶尔夜间会被疼醒,谢云渡会第一时间帮她拿止疼药或者叫医生,她行动不便,他每天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无微不至。 接下来的恢复期还算顺利。 在康复医生的指导下,姜幼眠渐渐的能平稳行走,膝盖也不会时不时的疼了。 两个月后,林粟粟给她发来消息,说是要回国看望乡下的母亲,顺道过来看看她,评估一下她的心理状况。 如果不是母亲和姜幼眠,林粟粟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京市。 两人选了个私房菜馆,姜幼眠请客。 等餐的间隙,林粟粟喝一口茶,询问她最近情况。 “还行,只是偶尔还是会失眠。” 睡眠是个让人头疼的东西。有时候睡不着,谢云渡会想些法子让她入睡,但不是吃药,一折腾就是后半夜了。 林粟粟一针见血:“是担心右腿不能完全康复么?” 姜幼眠点头。 与其说担心,不如说是焦虑。 她想快点好起来,重新站上舞台,如果失败了,自己倒是能承受,但她担心谢云渡。 他付出了那么多,她不愿看他失望。 她知道的,谢云渡比她更在意自己,某些东西,几乎成了执念。 作为一名心理医生,林粟粟看见她病情好转,自然是高兴的,又尽力宽慰她:“你别太有压力,那么难熬的三年都过来了,现下最重要的,是开心。” “我相信,这也是你那位谢先生想要看到的。” “好,听你的。”姜幼眠认真应着。 两人浅聊了会儿,林粟粟去了洗手间,服务生相继将菜呈上来。 等了好久,姜幼眠都没见她回来,怕她出什么事儿,正欲起身去找,就见谢云渡神色清冷地推开包厢门进来。 她有些惊讶:“咦,你怎么来了?” “带你换个地方吃饭。”他单手插进西装裤兜里,缓步靠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又说:“你那位朋友暂时有事,脱不开身。”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的,姜幼眠没搞清楚情况,以为是谢先生吃醋故意捣乱,噘嘴道:“我只是跟朋友吃个饭而已,你为什么把人支走啊?” 又差点骂他是小气鬼了。 谢云渡险些被她气笑。 他捏着她脸颊软肉,俯下身来,眸中含笑:“宝贝,你这罪名我可担不起。” “是魏二把人带走了,跟我无关。” 姜幼眠:“啊?” 一路上,她都在向谢云渡打听魏延鹤和林粟粟的事。 偏谢先生是个寡言又不喜八卦的,给出的信息寥寥无几,还都是她撒娇卖乖换来的。 最后,姜幼眠靠着自己的理解和想象拼出个大概。 七年前,魏二哥和林粟粟谈过,之后因为门第身份悬殊而分手? 银粟居。现在想来,还真就对上了。 沉溺春雾 第78节 没想到魏延鹤竟真的这般痴情。 谢云渡带她到京都大酒店,老一辈京市权贵们最常来的地方。 经理小跑着过来为两人打开车门。 姜幼眠还在感叹:“我突然发现,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英国那么大,没想到我和粟粟竟然就遇上了,她还是魏二哥的白月光前女友……” 听着她这一路的喋喋不休,谢云渡眸色微动,并未搭话。 缘分么。 她要这么想也好,省了很多麻烦。 刚才姜幼眠只顾着八卦魏延鹤和林粟粟了,没问谢云渡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吃饭。 她正欲开口,就听领路的经理说:“谢家几位贵客在福满堂等二位,谢老爷子也到了。” 等等! 谢家,谢老爷子? 这是……见家长? 恍如一阵晴天霹雳,劈得姜幼眠猝不及防。 她猛然停下脚步,心里产生了退意,扯住谢云渡的西装衣袖,欲哭无泪:“见谢家长辈?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啊?!” 谢云渡很了解她。 他神色淡然,反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问得直接又犀利:“跟你说了,你会来么?” 她这别扭的性子,犟得跟牛似的脾气,要真提前说了,估计人也跑了。 第57章 虽然谢云渡的考虑是正确的, 但姜幼眠还是不高兴。 最起码得提醒一下她吧,化个妆、带点礼物什么的,有个心理准备。 但这些他好像都不在乎, 总是掌控一切的模样。 老混蛋, 真是一点儿不贴心。 直到被谢云渡牵着进了包厢,姜幼眠还在生闷气, 不过碍于谢家长辈们在场,并未表现出来。 谢老爷子坐在主位上, 与之前的严肃冷厉不同, 今天意外的和蔼可亲。 亲自向姜幼眠介绍几位长辈。 坐在他左手边的谢淳远, 旁边是宁棠,右手边是谢湛晞的父亲谢恒…… 姜幼眠是第一次见谢云渡的父亲。 这位身居高位的男人气质温文儒雅,眉眼与谢云渡有两分相似,戴一副无框眼镜, 谈吐大气。 他笑着同姜幼眠点点头, 又给旁边的宁棠使了个眼色。 宁棠从身后拿出带来的礼物, 走到姜幼眠跟前, 笑容温婉:“姜小姐,之前的事, 我很抱歉。” 她没想到宁棠会跟自己道歉, 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而这一句抱歉,大概也是宁女士最大的让步了。 谢淳远在旁边搭腔:“过往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你和云渡一路走来不易。” 他久居官场,处事圆滑, 又擅于剖析人心。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明里暗里,什么都说了, 甚至还带了点善意的提醒。 长辈们都这样说了,她若是不松口,就显得太不懂事了。 姜幼眠接过宁棠手上的礼物,那双纯净的眼眸里含了笑,嗓音轻轻柔柔的:“您不用道歉的,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谢谢您的礼物。” 这样的场面话,算是各退一步了。 不过,氛围有点尴尬。 太客气,太疏远了。 作为谢家最德高望重的谢老爷子适时开了口,打破这尴尬气氛:“哎哟,都是一家人,什么道歉不道歉的。”说着他又看向宁棠:“以后行事可别再那么冲动了,一家子,最重要的是和睦。” 这话,也是说给谢云渡听的。 他手里握着实权,若是今天他们没来吃这顿饭,估计谢家就不会太平了。 谢老爷子是个极会审权夺势的人。 这点,姜幼眠也能看出来。 三年前,宁棠能对她说那些,怕也是有他老人家的默许吧。 “父亲教训的是。”宁棠不卑不亢地应下,抬手为他斟茶。 谢云渡倒是没吭声。 他神色清冷,垂着眼帘静观,只握着姜幼眠的手,是在给她底气。 今天这局,本来就是要看谢家人的态度。 虽然差了点意思,但好歹是破冰了。 他既然决定娶她,就会让身边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接受她。 这才是对她最好的尊重。 谢湛晞是最后一个到的,他上午有课。 一露面,就被老爷子教训了一通:“你瞅瞅你那个头发,染得红不拉几的,都遮眼睛了。” “太爷爷,您不懂,这叫时尚。”谢湛晞撩了下额前的刘海,笑得阳光灿烂,大大咧咧坐在谢恒旁边。 谢老爷子冷哼了声,懒得同他争论,这小子一肚子歪理,他只对谢恒说:“你这儿子也二十出头了,得好好管管。” 谢恒是个性子极内敛的人,老实巴交的,他哪里管得住这个混小子。 平日里,全靠着谢云渡约束,否则,真有可能走了歪路。 他提醒谢湛晞给姜幼眠打招呼。 谢湛晞也是个会来事的,开口就喊:“小婶婶好。” 以前都是叫姜姐姐的。 如今这局面,傻子都看得出来,该改口了。 谢恒满脸欣慰。 孩子长大了。 可姜幼眠着实被这称呼惊了一下,来吃个饭,连辈分都变了。 她嘴角努力扯出抹笑,不太好意思回应,又瞪向旁边的谢云渡。 而男人正在给她剥虾,骨节分明的手指白如玉,手背青筋纹络凸显,慢悠悠地抬眼,看着她那张生气的小脸,嘴角勾起浅淡的笑。 “叫你就应着。” 姜幼眠还在气他呢,这会儿更是懒得理他,跟谢湛晞浅聊了几句便低头吃东西。 这顿饭吃得倒还和谐。 谢云渡知道她在闹脾气,全程都在哄人,至于其他人闲聊了些什么,他没关注,也不在意。 偏这小姑娘又跟他唱反调,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的,就连剥的虾也全扔回了他碗里。 还是小孩子心性。 但没办法,他只能耐着性子哄。 在座的,看见谢云渡对姜幼眠这般宠爱骄纵,就连宁棠都觉得震惊不已。 她原先还以为他性格寡淡孤傲,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就算是结婚,也不过是表面之仪,很难交付真心。 毕竟爱情这东西,在他们这样的人心中,本就占不了多大的位置,并非感情的全部。 没想到,他竟对这位姜小姐,用心到这个程度了。 宁棠突然觉得姜幼眠那话说得没错。 她不过是想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根本不懂到底怎样才是为他好。 幸好,现在还不算晚。 吃过饭,送走几位长辈,姜幼眠和谢云渡准备回去。 出了包厢,她却还在气,故意挣开他的手不让他碰。 谢云渡有些无奈,这小犟脾气还真挺大的。 “怎么还气呢,小气包。” 他强势握住她的手,手指紧扣,让她挣脱不得,另一只手轻点那光洁额头,语气温柔:“都道歉了还不行?” 伺候她吃饭的时候,他可都赔罪了,她净折腾人不说,这气竟还没消。 姜幼眠挣不开手,只能气轰轰地抬起另一只手去打他。 虚握的拳头用了九成的力,砸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隔着西装衬衫,硬邦邦的,疼得她龇牙。 明明被打了,谢云渡却跟个没事人似的,还问她:“手疼不疼?” 面对男人这张英俊成熟的脸以及关切的口吻,就算有天大的气,也该消了。 不过,姜小姐向来嘴硬,自然还是要警告一番的:“谢云渡,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这些事儿得跟我商量,这次就先放过你,下不为例。” 她虽不靠谱,思想或许还有些幼稚,但至少是个思维正常的成年人。 什么事儿能做,什么不能做,都还是拎得清的。 见她不气了,谢云渡自是好说话,又逗她:“多谢姜小姐宽宥。” 沉溺春雾 第79节 这话,又换来小姑娘一记冷眼。 这世上,大概也只有她敢动不动就瞪他打他了。 在经理的陪同下,两人乘电梯下楼,刚至大堂,姜幼眠就看见了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乔音。 以往那个处处模仿她,总穿一身白裙,清纯可人的姑娘,此时穿一袭黑色v领包臀裙,裙摆堪堪遮住大腿根部,化着浓妆。 她挽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那男人肚腩微凸,手指上还戴了枚耀眼的婚戒,正低头凑近她耳边说什么。 乔音笑着,做了猩红美甲的手轻佻地在男人胸口滑动,男人搂住她的腰,不怀好意的视线透过那极低的领口而下,两人几乎要贴在一起。 在看见姜幼眠的刹那,乔音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对旁边的男人说:“王总,我遇见个朋友,过去打个招呼。” 王总不认识姜幼眠,但却一眼就瞧见了谢云渡。 谢先生可不是旁人轻易能见着的。 既然有现成的机会,他自然是要上赶着攀附。 王总忙不迭的上前,说了几句谄媚的话,给谢云渡递烟,却被拒了。 他只能默默站在那儿,不敢再有多余的举动。 谢云渡本不愿姜幼眠和乔音这样的人再有什么瓜葛。 不是一路人,浪费时间。 好在她没多聊,就简单打了个招呼,依旧善良得给足了对方体面。 姜幼眠不知道乔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凭她的舞蹈能力和长相,肯定是能找到工作养活自个儿的。 晚上和许梨聊过之后她才知道,原来,乔音早就不跳舞了。 许梨:“大概就是你出国那年吧,她退出了舞团,也退了学。” “她之前不是跟了那个吴西远吗,那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我听冯成羲说,他在床上不仅有那癖好,而且背地里经常打骂女人,乔音被他打得遍体鳞伤。他俩闹崩那晚,圈里好多人知道,那禽兽竟然叫了好几个人……乔音差点死了。” “出了这档子事儿,她之前又跟过几个男人,圈里这些公子哥儿谁还要她啊。” “这两年好像是在给那些有钱人当情妇……” 姜幼眠感叹着说:“可惜了。” 许梨吸溜泡面,义愤填膺的说:“她可惜什么呀,都是咎由自取。” “她要是一开始不想着攀高枝,老老实实跳舞,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堂堂正正嫁入豪门了,缘分这事儿谁说得准呢,对吧。” “她以为那些被她当踏脚石的公子哥儿都是傻子呢,人家什么没见过。不过遇上吴西远这个渣滓,她的确挺倒霉的。” “乔音当初模仿你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就是看你长得漂亮,在圈里受欢迎么,所以把自己打造成了低配版的你,吸引别人的注意,自甘堕落。” 姜幼眠不做评价。 她可惜的,不是乔音这个人。 而是她明明可以跳舞,却选择了放弃。 乔音放弃的,恰巧也是她求而不得的。 思及此,姜幼眠觉得心里闷闷的,有些难受。 谢云渡处理完工作,推门进来时就见她坐在沙发上发呆。 小姑娘眼睫低垂着,双目无神,怔怔的,连他进来都没发现。 待他走近,她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单薄的身子抖了下,似乎被吓到了。 嘟囔着抱怨:“你进来怎么不说话啊?” 谢云渡只觉得她刚才那模样有些可爱,胆子也太小了。 他脱掉西装外套,懒懒地扯掉领带,单手解开黑色衬衫顶端的纽扣,故意打趣她:“背着我做什么亏心事了,嗯?” 姜幼眠手捏着怀里的抱枕,拧眉道:“我才没有。” 忽而,眼角余光瞥见他手中的领带,突然想起许梨刚才说的。 这圈里的权贵们,有特殊癖好的,不在少数。 她缩了缩脖子,鼓足了勇气问:“谢先生,你、你应该没那方面的癖好哈?” 下意识的,把怀里的抱枕箍得很紧。 癖好? 看着小姑娘那怯生生的眼神,谢云渡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了。 他并未急着回答,只慢条斯理勾着那条暗红条纹领带,清隽眉眼染了点戏谑的笑:“什么癖好?” “就是男女之间……”姜幼眠组织好语言,正解释呢,就见他已俯下身来。 双腕被他抓住。 怀中的抱枕滚落,她双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哑声低笑,那领带已环过她的腕骨,动作快得不容反抗,冰凉的丝绸触到皮肤,激起一阵颤栗。 是被吓的。 谢云渡察觉到了她的慌乱与惊恐,手指捏着她的下巴,轻轻抬高,“怕什么,又不会伤你。” 姜幼眠呼吸微乱,仰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似涌动着难掩的欲念。 手腕上的领带一寸寸收紧,她被拉至他身前,几乎贴着他的胸膛。 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的清淡檀香,混着点酒的烈气,危险迷人。 她咬唇看他,眼里波光潋滟,格外的招人疼爱。 手被他桎梏住,扣在头顶上方。 男人将她压进沙发,膝盖抵在她腿侧,饱含情欲的吻,骤然而下。 姜幼眠低喘着,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却还能保持些理智,突然别开脸,软着声音叫停。 “我、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许梨和冯成羲之前在港城帮了帮,因此而丢了合作,这恩是一定要还的。 她不想许梨也因为现实而放弃跳舞。 谢云渡眸色一暗,喉咙里滚出声极低的笑。 “出息了啊宝贝,知道挑时候跟我谈条件了。” 这话,听着像是夸奖。 她凑上去,两人鼻尖相抵,嗓音娇柔:“好不好嘛谢哥哥。” 这又软又娇的声音,溺得人几乎要失去理智。 他低头,唇贴上她的耳垂,呼吸稍有不稳,嗓音低沉:“好。” 这哪是求他帮忙,分明是要他的命。 下雨了。 春雨绵密,淅淅沥沥,迎来万物复苏的季节。 雨滴敲打玻璃窗的节奏与衣服摩擦声交织,融成旖旎的旋律。 不知过了多久,领带松垮,软软搭在她汗湿的腕上。 待他解开领带结时,女孩儿那白嫩手腕间已经被烙下一道绯色印记,因为疼惜,他克制的,只低头亲吻。 姜幼眠却在这时仰头吻住他的喉结。 男人闷哼一声,再一次勾着她沉溺。 窗外雨声渐密,拍打的节奏越来越快。 到了后半夜,凶猛的潮水才渐渐褪去,归于平静。 谢云渡含着她微肿的唇细密的吻着,听见她不适的嘤咛,这才不舍的放开。 翻个身,将人抱在怀里,修长手指温柔地梳理着她脸侧的乱发。 却在这时,听她迷糊不清地说:“我订了周六去英国的机票。” 他指尖顿住,神色陡然阴沉下来。 第58章 雨渐渐停了。 玻璃窗上的雾气凝成水滴滑落, 拉出一道道清浅的纹路。 谢云渡再次将她压在身下,手指撅住那脆弱的下颌,微弱光线下, 那张英俊的脸上神情莫测, 嗓音低沉危险:“为什么还要走?” 他仅存的那些耐心都给了她。 可她偏偏总是学不乖,一次又一次挑战他的底线。 姜幼眠被他捏得有些疼, 疲倦睡意瞬间消散了大半。 她嗓子有些干哑,说话的时候还点不舒服:“我和英国歌舞剧院的合同还有两个月才到期, 而且我还有好多东西在那边呢, 肯定是要回去的。” 她以最平静的语气说出原因, 也知道,他肯定是会生气的。 谢云渡松了手。 黑暗中,看不清他眸中情绪,嗓音淡而强势:“我给你解约, 东西让人送过来。” 姜幼眠叹了口气, 双手环住男人的脖颈, 语气认真:“我之前有个搭档叫贝西, 很照顾我,这次我回国处理私事、做手术, 都是她帮我向那边解释的。” “一离开就是两三个月, 歌舞剧院那边什么都没说,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谢先生, 人要有契约精神,而且我们还有新舞要编, 总不能让贝西一个人帮我抗炮火。” 谢云渡不说话,屋内很安静,仿佛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 沉溺春雾 第80节 她默了默, 继续说:“我也不能一直在国内等着腿伤恢复吧,总归还是要工作的。” 这是最重要的原因。 虽然有谢云渡的宠爱,单凭他给她转的那笔巨款,她完全可以高枕无忧地过完后半生,但姜幼眠始终认为,女孩子要有自己的事业,要有自己喜欢做的事,那样的人生才是充实的。 更何况,谢云渡这般耀眼,她也必须要在自己的领域里闪闪发光。 否则,她没办法挣脱那可怜的自卑。 谢云渡始终没说话。 片刻后,起身下床。 姜幼眠看着他挺拔的背影,鼻尖涩涩的。 她能感觉到男人身上的低气压,知道他在生气,但她不可能让步的。 再说,不过就两个月,合同到期就回来了。 谢云渡一言不发地穿好衣服,转身出了卧室。 他从酒柜里拿了瓶威士忌,徐徐倒入杯中,仰头猛灌一口,强烈的辛辣刺激着咽喉和全身感官。 元宝听见动静,晃着小短腿儿跟了过来,又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脚。 在谢云渡冷声嗤笑。 这小东西比它那主人有良心,养了三年,好歹也是能养熟的。 不会动不动就跑,知道黏人。 他烦躁地点了支烟,慵懒靠坐在沙发上,清隽的脸上神色很淡,望着窗外无边夜色,淡然吐出烟圈来。 人都是贪心的。 不可否认,刚才那一瞬间,他动了卑劣的心思,现在都未压下去。 想把她关在家里,锁在身边。 既然不听话,那他就慢慢教。 可这对吗? 谢云渡见过她发病时的模样。 准确的说,他见过她抑郁症躯体化时的视频,是林粟粟发到他邮箱的。 所以他犹豫了。 两个月的时间或许对旁人来说不算长,但对他来说,太煎熬了。 没人知道他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 无数个日夜,这具躯体都被思念折磨着,情感与理智撕扯,几乎要把他逼疯。 有时候真扛不住了,就飞去英国看一眼。 但也只是偷偷看一眼。 他有很多办法把她困在身边,她在意的姜家、朋友、她的事业、还有他的安危…… 可一想起她回国那天在雪中哭成那样,谢云渡就不忍心了。 大概她姜幼眠就是老天爷派来折磨他的。 他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谢云渡垂眸看一眼趴在自己脚边的元宝,拿烟的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自嘲地勾唇:“怎么办,我们又要被丢下了。” 元宝睁着大眼,像是听懂了什么,呜咽了声,不断蹭着他温暖的手掌。 这时,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进来条短信。 发件人是林粟粟。 “谢先生,感谢您这几年对家母的照拂,我和母亲现已到英国,可能不会再回京市了。祝您和姜小姐一切圆满。” 她当初和魏延鹤分手,那时母亲病重,她身无分文,是谢云渡伸出了援手,帮助她出国,又让人照顾她的母亲。 林粟粟知道,这位谢先生帮她,是为了让她无后顾之忧,坦荡离开,说到底还是看在魏延鹤的面上,保了她一命。 毕竟那时候,魏家和魏延鹤那位未婚妻,可都想让她死呢。 所以她怀着这份感恩,在伦敦时,对姜幼眠格外照顾。 不对,应该说,她一开始出现在姜幼眠面前,就是谢云渡的授意。 现在任务结束,母亲也终于愿意和她去英国,她对京市,自然也没什么留恋了。 谢云渡扫了眼她发来的信息,只淡漠回了两个字:“祝好。” 姜幼眠是周六早上走的。 谢云渡当天要去澳大利亚出差,让秦南去送的她。 自那晚后,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好像都在闹脾气,谁也不愿意退步。 赌气的小情侣似乎都是这样的,没人搭台阶,就更没人顺着台阶下来了。 只能憋着气冷战。 姜幼眠一到英国又开始忙起来了。 知道谢云渡这人性子闷,她就劝自己大度些,偶尔主动给他发消息、打打电话什么的。 谢先生倒也好哄。 情侣之间所谓的冷战也就这么短暂的过去了。 三月底,肖程东回国。 之前被肖老爷子发配去了意大利,项目完成后又去了美国深造,他这次回国,正式接管肖家。 几个要好的朋友来为他接风洗尘。 经过时间和外界的打磨,肖程东变得成熟了,心性也逐渐定了下来,但对外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不着调的模样。 喝了点酒,便开始谈论国外的美女了。 “国外那些美女,身材是好,但没意思。” 所以出国这几年,压根儿没怎么碰女人。 谢湛晞不禁感到一阵庆幸。 好在他高考结束后还算听话,没被小叔扔去国外,否则得少好多快乐。 有人问:“东哥,那你这次回来,是准备谈女朋友了?” 肖程东将嘴里的烟拿在手里,“谈个屁,我哪有那时间,老爷子恨不得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为肖家卖命呢。” 现在他才知道,所谓的集团掌权人有多苦逼。 累死个人。 这么一想,谢先生和魏二哥着实厉害,这么多年了,没撂挑子不说,还做得越来越好。 说起魏二,所有人都觉得他今天特不对劲。 不似平日里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冷着张脸,话也少,只坐那儿喝酒,喝得还都是些烈酒。 肖维哲小声在谢湛晞耳边说:“我从没见过魏二哥这样诶,看着像是失恋了买醉。” 谢湛晞也没见过,但他认为肖维哲的猜测不准:“什么失恋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魏二哥这几年就没谈过好吧。” 似乎已经做好永不结婚的准备了。 “也是。”肖维哲挠了挠头发,“那你说是为什么?也没听说魏氏股票下跌啊。” “我哪知道为什么。” 谢云渡坐在不远处抽烟,握着手机,正低头看姜幼眠发来的图片。 是夕阳下的圣保罗大教堂,美得像一幅油画。 两人的对话传入他耳中,他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落在魏延鹤身上。 他大抵知道是为什么。 但有些东西,没必要挑明说出来。 谢云渡垂着眼帘,屈指轻掸烟灰,嗓音清冷:“就这样了?” 是在问魏延鹤。 如果魏二有对抗家族的决心,作为朋友,他还是会出手帮一帮的。 魏延鹤还没醉,脑子还清醒着,知道他什么意思,只苦笑着说:“我等了九年,只等来一个永不相见。” 他盯着杯中的酒,镜片后的眼眶有些红,最后像是泄了气般,哑声说:“算了,离开的人,就当她从未来过吧。” 谢云渡抬手抽烟,没再说话。 他了解魏延鹤。说到底,他们这些世家子弟,骨子里都是高傲的,不可能轻易为谁低头,为谁拼命。 喜欢是真喜欢,或者说是爱。 只是这爱遇到困难挫折时就变成了负担。 所谓九年,就是这样什么也不做地等着,不过是自己感动自己。 要为了个姑娘对抗家族,放下一切什么都不顾,魏延鹤这样瞻前顾后的性子是做不到的。 到这一步,也不是不爱了。只是爱情在他们这些人心中,只占了很少很少一部分,偶尔午夜梦回,可能会想起自己曾爱过一个姑娘,爱而不得,无法释怀,仅此而已。 世上痴情种很多,没有谁对谁错。 错的是这个世界。 所以,魏延鹤是羡慕谢云渡的。 他对姜幼眠的爱,像是烙进了骨子里,并且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和魄力。 就算人去了英国,他也能淡然地筹谋布局,掌控所有。 可在某些时候,谢先生也是不淡然的。 沉溺春雾 第81节 姜幼眠体质差,生理期时总疼,吃过好多中药也不见好。这几年在国外,更是没时间调理。 眼看着日子又到了,腰酸背疼,下腹阵阵绞疼,难受得冒虚汗,和谢云渡打电话时,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没说几句就找了个借口挂断了。 吃了片止疼药,家里没暖贴了,外面又在下雨,她躺在床上不想动,索性就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肚子没那么疼了,姜幼眠决定起来收拾东西。 下个月就要回国,她得提前把一些非必需品装好打包,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收的基本都是些小玩意儿,但太多了,感觉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疼,姜幼眠干脆躺回床上,拿出手机看时间,晚上十点,国内这会儿凌晨五点。 她猜谢云渡已经起床了,发了条消息过去,但对方很久都没回。 或许在忙吧。 姜幼眠没等他回复,拉过被子盖上睡觉。 但一晚上都睡不好,起来上过几次厕所,最后实在睡不着了,索性就蜷缩在被子里,打开手机刷视频。 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不疾不徐,沉闷而固执。 吓得她一个激灵,看一眼时间,才凌晨四点半,这个点儿谁会来敲门? 姜幼眠瞬间屏住了呼吸,她本就胆小,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骇人画面。 虽然这片区治安还行,但这些租户里,谁知道有没有坏人,或者醉鬼、暴力狂什么的。 保险起见,她窝在被子里没吭声。 要真是熟人,或者有什么急事,肯定会打她电话的。 手机突然嗡的震动一声。 屏幕上跳出谢云渡发来的消息:“开门。” 短短两个字,却像是强有力的光,劈开了心底的恐惧和不安。 委屈与欣喜悄然交织,姜幼眠鼻尖猛然一酸,几乎是小跑着去开门,脚步虽有些虚软,但急切而雀跃。 她毫不犹豫地拧开门锁。 走廊上昏黄的灯光勾勒出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 谢云渡站在门口,他穿一件深灰色风衣,肩头被雨水浸染出水痕,里头是件挺括的黑色衬衫,领口一丝不苟。雨水打湿了浓黑的发梢,几缕碎发随意搭在额前,添了几分不羁的成熟魅力。 看见他的一刹那,姜幼眠像个小孩子似的,吸了吸酸涩的鼻子,直直扑进男人怀里。 他身上的木质檀香还是一如既往的让她心安。 谢云渡眼神深邃,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将她整个人纳入怀中,紧紧抱住。 进了屋,关上门。 他脱掉身上沾了湿气的风衣,抱着人坐在床上。 “你怎么来了?”姜幼眠从他怀中抬头,声音里还带了点鼻音。 小脸苍白,没了血色,看着怪可怜的。 “怕某人疼得哭鼻子。”他低沉戏谑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温暖的大掌熟练向下,精准覆在她微凉的小腹上,轻柔的缓缓按揉。 他竟然猜到了! 有那么明显吗? 但好像也不奇怪,以往在一起时,她娇气,每回生理期都要他帮自己捂肚子,还要他哄。 姜幼眠虽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眷恋地在男人怀中蹭了蹭,还是他怀里暖和,不舍得离开。 谢云渡很满意她此时的依赖。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那双深邃眼眸里映着她的身影,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诱哄的语气问:“宝贝,想我吗?” 她故意不答,只软软地撒娇说:“肚子好疼~” 这点小伎俩在谢云渡面前显然是不够用的。 他抬高她的下巴,低头吻上去,唇瓣相贴,又逐渐加深,缓慢的缠绵。 男人吻得专注而深情,吮着她的下唇,带着分离数日的思念与渴求,不断地深入。 直到她气息不稳,才求饶着败下阵来。 姜幼眠眼眸湿润,脸颊泛着红晕,温热呼吸拂过他薄唇。 声音软而娇:“我好想你啊谢云渡。” 第59章 这话, 是彻底取悦到谢云渡了。 还算她有些良心。 也不枉他大晚上的,历经十几个小时飞来英国。 他抵着她的额头,彼此间呼吸交错, 嗓音沉沉的:“好乖啊宝贝。” 要是能一直这样乖就好了。 “不过真的没问题吗?”姜幼眠知道他平时很忙, 这样来回一趟,单是路程就要一天, 又要处理那么多工作,肯定是誻膤團對辛苦的。 谢云渡寻着她的唇亲了亲, 把玩着小姑娘的手, 懒懒的问:“什么?” 姜幼眠觉得他是在装, 明知故问。 她索性就直接说了:“我不想你为我耽误工作,也不想你那么辛苦。” 男人揉了揉她的脑袋,“来看你能有什么问题,谢氏又不会垮。” 听见她电话里虚弱的声音, 他恨不得立马把人绑回去, 耽误点工作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 又不是第一次。 姜幼眠不说话了, 往他怀里缩了缩。 “睡会儿。”谢云渡抱着她躺在床上,关了灯。 可她哪里睡得着。 脑子活跃得不行, 小嘴叭叭地跟他说话, 又聊到了林粟粟。 “粟粟把她妈妈接到伦敦来了,她也攒够了钱, 搬进新家了。” 姜幼眠是真心为林粟粟感到高兴的。 一个单身女孩儿在异国他乡打拼太难了,但她有能力, 有魄力,一步步终于熬过来了,想必以后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吧。 但或许在感情上还是会有些遗憾吧。 思及此, 姜幼眠很是不解,嗓音脆脆的问:“粟粟和魏二哥真的不能和好了吗?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啊?魏二怎么也不跟着来伦敦追一追,他是不爱了吗……” 屋外天蒙蒙亮,怀里的人似乎没有半点睡意,一连串的,丢出好多问题来。 谢云渡无奈地捏了捏她俏挺的鼻子,声线低磁:“你对别人的事倒是上心。” 这话,隐隐约约间透着点酸味。 姜幼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手不老实地搭在他精壮的腰上,一阵窸窣后,才义正言辞地开口:“我睡不着嘛,你就当给我讲睡前故事了。” 男人温热的大掌握住小姑娘的手,及时制止了她的危险行为。 他念着她生理期不舒服,她倒好,肆意点火,真是磨人。 “这账先给你记下。” 她不以为意,也不怕,只催促他:“哎呀你快说呀。” 谢云渡拿她没办法,拧眉沉吟片刻,便挑了些她想听的说起来。 有些东西能告诉她,但世家豪门中的那些脏事,怕她听了污耳。 他讲得慢,嗓音低沉悦耳,姜幼眠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已接近中午。 身边空荡荡的,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掀开被子下床。 客厅里,谢云渡正站在窗前接电话。他穿一件熨帖的黑衬衫,领口随意解开两颗扣子,袖口挽至小臂,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西裤笔挺,身形修长挺拔,指间夹一支细长的烟,烟雾袅袅,在他清贵优越的面容前缭绕。 他声音醇厚清冷,正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和对方交谈,带着些许慵懒。 在国外待久了,姜幼眠自然也能听懂些。 是美国来的电话,涉及某个重要的并购案。 谢云渡注意到她出来,深邃的眸看向她,拿烟的手抬了抬,指向餐桌的方向,示意她先去吃东西。 姜幼眠看向餐桌的位置,上面摆满了丰盛的早餐,且都是中式的。 她点点头,也不打扰他,轻手轻脚走到餐桌前坐下,开始大快朵颐。 色香味俱全,大概是他特意让大厨做好了送来的。 她喝着粥,目光不自觉地再次飘向窗边的男人。 他继续讲着电话,带着几分优雅的英伦腔,偶尔会抬手吸一口烟,阳光勾勒出男人侧脸轮廓,看起来英俊迷人。 不愧是让她第一眼就想撩的男人。 不仅有副极优越的皮囊,而且从内到外都散发着成熟的魅力。 嘿嘿,真是捡大便宜了。 姜幼眠不禁低头偷笑起来。 谢云渡挂断电话后,将手里的烟熄灭,转眸便见她正对着碗里的粥傻笑,他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在粥里找到宝贝了?” 他语气戏谑,嗓音带着刚抽过烟后的沙哑性感。 沉溺春雾 第82节 姜幼眠这才止了笑,抬头对上他墨黑的眼眸,专注而认真地答:“找到了,但不是在粥里。” “我的宝贝就在眼前。” 谢云渡愣了一秒,忽的,嘴角上扬,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温柔的笑。 这是他们和好后,她第一次对他表达爱意。 他的爱,也终于有了回应。 吃过早餐,姜幼眠就不想动了,但看见自己昨天没收拾完的东西,又有点犯愁。 乱糟糟的,影响屋内的整洁。 她心上一计,边装可怜边撒娇,把这事儿扔给谢云渡了。 自个儿坐在床上玩手机。 帮她收纳东西这种事,谢先生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以往两人住一起时,他积累了不少经验,所以收拾起来有条不紊,效率也高。 不经意间,瞥见被她搁在化妆台上的项链。 一条银色的细链,上面套着两个戒指圈。 那对戒指,是她之前在港城买的,后来说太便宜,死活不让他再戴,又重新定做了一对,送给他做生日礼物。 他以为,以她的性格,早扔了。 没想到还贴身戴着。 分开的这三年里,谢云渡时不时地会想,这小姑娘没心没肺,怀着目的接近他、讨好他,对他确有喜欢,但不够珍惜,不够信任。 可如今看来,他好像错了。 她不是不珍惜,是性子太拧巴。 需要人慢慢引导,需要更多的疼爱,才能彻底敞开心扉。 和他一样,她是重视这段感情的。 在这个稀松平常的上午,恍然间,他也感受到了她拧巴的爱意。 屋内很安静,姜幼眠正在看最近的编舞视频,就听谢云渡的声音传来。 “我晚上回去,下午可以陪你,想去哪玩?” 她拧眉仔细想了想,一下午的时间,肯定是没办法玩尽兴的。 “随便逛逛吧,去超市买点生活用品,然后再去看个电影?” 谢云渡默许了她的安排。 两人出门时,正巧遇见了伊迪。 之前那个患抑郁症为爱自残的姑娘,经过治疗,现在基本康复了,热情地给姜幼眠打招呼。 闲聊两句后就道了别。 伊迪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地嘟囔:“姜的男朋友,好像在哪儿见过。” 她一时又想不起来了,只摇摇头,转身上楼去。 姜幼眠知道谢云渡见多识广,因为工作的原因去过很多地方,但还是兴奋地向他介绍自己周围的环境、好看的建筑、路线什么的。 又聊起之前七夕被路人送花的事。 “那是我来伦敦的第一个七夕,那天还下着雨呢,我又没带伞。不过那天运气挺好,遇见个录街头视频的男孩儿,给我送了把伞,还有朵玫瑰花……” 他似乎格外有耐心,静静地听她说,从泰晤士河到学校再到超市里的打折商品,小嘴就没停下,好像永远都说不完,可爱得很。 看见男人盯着自己的看,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姜幼眠不乐意了。 “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呀?” 她甩开他的手,噘着嘴,像是又要闹了。 谢云渡确实只听了部分,但作为一个聪明的男人,这时候是不能说实话的。 “听了。” 姜幼眠定然是不信的,傲娇地抬起下巴,决定考考他。 “那你说,我住的地方到学校坐车要多长时间?” 本以为谢云渡是答不上的,但他却很淡定的说出了答案。 甚至还答出了详细的距离。 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我刚才说距离了吗?” 这种冷冰冰的数字,平时她自己都懒得记的,只会记记时间。 男人语调平淡:“说了。” “嗷。” 本来就是闲聊,姜幼眠并未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结。 他们去看了电影,谢云渡又陪她吃过晚饭,司机来接时,才动身离开。 姜幼眠洗漱过后,刚吃完头发,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是伊迪。 她睁着双漂亮的碧眼,激动地说:“姜,我终于想起来了,那位先生竟然是你男朋友,我还以为眼花了!” 面对姜幼眠的茫然不解,伊迪又继续说:“我之前在这附近见过那位先生两次。” 伊迪见过谢云渡?她不禁蹙眉,“你看错了吧,他昨天才第一次过来这边。” 谢云渡是来过伦敦,那次她和黎煜吃饭,他让服务生给她送过花,说什么祝贺她演出成功。可吃饭的地方不在这附近,距离挺远的,按理说伊迪不应该见过他,而且还是两次。 “不会的,你男朋友那么帅,我怎么可能会看错。等等,你说他昨天第一次来这里见你,那就是说你也不知道咯?” 像是猜到了什么,作为一名资深的恋爱脑,伊迪眼睛睁得老大,神色震惊:“天呐,也就是说,他一直在默默守护你!” “哦亲爱的,我又开始相信爱情了。” 不仅是伊迪震惊,姜幼眠也觉得不可思议。 谢云渡竟然来看过她,还不止一次,可他为什么不出现呢?又为什么不说。 送走恋爱脑伊迪后,她一个人坐在床沿上发呆。 那些话,像一枚投入静水的石子儿,在姜幼眠心中荡起无数涟漪。 她的思绪有些乱。 但静下心来理一理,似乎又都说得通了。 她在伦敦这几年,学业和事业都很顺畅,没有任何阻碍,即使偶尔有麻烦,第二天也就莫名其妙的解决了。 那次吃饭他来送花,就证明了,他知道她的行踪,也知道她交了哪些朋友。 他甚至能轻易答出她住的地方和学校的距离。 谢云渡从未强迫过她。 只固执又沉默地在伦敦街头停留,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驻足。 他那样清贵倨傲的男人,竟甘愿隐匿人海,一次次跨越万里,只为看她一眼。 她被他骗了。 这些年,他自始至终都没放过手,所以才会说“没有前男友”之类的话。 心口骤然缩进,泛起细密的疼。 她又想起当初脱口而出的伤人话,甚至刻意试图抹去所有与他相关的痕迹,而他,一直在等她。 姜幼眠这晚又失眠了。 她突然很想谢云渡。 那是烙进心窝里,挥之不去的想念和渴望。 深夜时分,她给他发了条信息。 “辛苦了,我的谢先生。” 之后的几天,姜幼眠抓紧时间完成了在歌舞剧院里最后一场编舞。 也意外的,发现自己的腿能跳些简单的舞蹈动作了。 她决定提前回国,但没告诉谢云渡。 这晚,圈里有长辈组了个局,邀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谢云渡推脱不了,来得晚,碍于对方是长辈,所以喝点儿酒,聊表歉意。 后又被肖程东他们叫去打牌。 肖程东是典型的人菜瘾大,话又多,在牌桌上打开了话匣子,问谢云渡:“姜妹妹什么时候回国啊?” 他知道两人和好的事儿,但不知道姜幼眠怎么又跑国外去了,一点儿不知道心疼人。 谢云渡斜倚在真皮沙发上,指尖懒散地捻着枚筹码,牌室里氤氲着烟雾和酒气。 他神色清冷地拿起烟,旁边一位公子哥儿迅速探身过来,拨动着那铂金打火机。 火苗倏然跃起,映照着那张骨相优越的脸愈发深邃。 谢云渡微侧头,就着那簇火徐徐吸燃,白色烟雾自薄唇逸出。 “月底。” 他的声音透过烟雾传来,低沉寡淡。 肖程东:“那还有大半个月呢。” 沈家大少沈晋今晚喝得有点儿多,脑子不太清醒了,开始大言不惭:“啧,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不识好歹的女人,要我说,这女人嘛,就不能太惯着,越惯越作,得用些手段。” 他谄媚地笑着,“谢先生,要不我给您出出主意?” 这可把同桌打牌的人吓得够呛。 肖程东暗骂这货脑子是摆设,前有个沈二,这又来个沈大,合着他们沈家的人都上赶着找死呢。 圈里谁不知道谢云渡对姜幼眠的宝贝程度。 沉溺春雾 第83节 哪能容别人说一句不是。 谢云渡掀开眼皮子睨他一眼,屈指轻弹,烟灰无声落进那水晶烟灰缸里。 须臾,他那只拿烟的手微抬,眼底没什么温度,指向刚才说话的人,眉头轻蹙:“沈……” 见谢先生好像不记得他名字,沈晋急忙搭话,忙不迭地介绍自己:“沈晋,家中排行老大,我们沈家是做娱乐的。沈某不才,在城南有座马场,谢先生若是有空,咱们可以约着一块玩儿。” 谢云渡修长手指将面前的筹码向前一推,唇角勾起很浅的弧度,他吸一口烟,这才散漫开口:“那这局,就赌你城南那座马场。” 在场的没有人敢吭声。 沈晋被吓得腿软,醉意瞬间醒了大半,脸色煞白:“谢先生,您这玩笑开太大了,那马场我投了十几个亿,若是输了……” 如果输了,他自然是要被家里问责的。 虽说沈家有钱,但毕竟还不归他管。 再说,他根本玩不过谢云渡。 十几亿在这位谢先生眼中,只是个数字。 “不敢?”谢云渡挑眉,指尖轻叩着桌沿,垂着眼道:“那可就难办了。” 沈晋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声音发颤:“对不起谢先生,我喝多了,有些口不择言,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行。”谢云渡语气平淡,又故作为难地沉吟片刻,而后,拿起旁边那瓶打开的威士忌倒入烟灰缸中,“那沈少就把这醒酒茶喝了吧,下不为例。” 他最近心情本就不好,偏有的人还作死地来踩底线。 那就没办法了。 沈家大少在满场寂静中喝完了那杯“醒酒茶”,胃里一阵翻腾,最后被人请了出去。 肖程东骂他活该:“嘴里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敢说。” 谢云渡没了兴致,恹恹地扔了手中的牌,说这局算他的,接过侍者递来的西装外套,提步离开。 可刚出了牌室,行至走廊,他就被一个娇小的姑娘拦住了去路。 那姑娘年龄不大,穿着精致的裙子,生得娇俏,却是低着头不敢看他。 似乎很紧张,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谢、先生您好,我是章董的孙女,我叫章甜,我、我可以要一个您的联系方式吗?” 老实说,今天爷爷带她来参加的这个局,她很不喜欢。但这位谢先生光风霁月,成熟稳重,一出现就占据了她所有的欢喜,她对他一见钟情了。 她没有别人那么多花样,也不会耍什么手段,只能鼓足了勇气来要联系方式。 谢云渡单手插进西装裤兜里,眉心几不可察的一蹙,显然是有些不耐,正欲开口,眼角余光却捕捉到走廊尽头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穿一件米白色风衣,小脸素净绝色,长发随意挽起,露出纤细的天鹅颈,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正看着这边。 此时,他目光紧锁住尽头的人,一身冷冽气息,均化为柔意。 姜幼眠走了过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闷响,径直来到谢云渡跟前。 听见那小姑娘还在锲而不舍地表白,她笑得明媚大方,“抱歉啊妹妹,他是我的。” 下一秒,她便勾住男人那一丝不苟的领带,轻轻往下一拉,带着几分慵懒的挑衅,眼底波光潋滟。 “这位先生,愿意跟我回家吗?” 开口便是甜溺的诱惑。 旁边的章甜倒吸口冷气,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这女人,胆子真大。 谢云渡却在这时低笑出声,任由她勾着自己的领带,深邃眼眸里只有她的身影。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回应,嗓音低沉缱绻。 “我的荣幸。” 第60章 窗外街灯模糊。 车内, 姜幼眠被谢云渡抱在怀里,后背紧贴着微凉的车窗玻璃,身前是他滚烫的胸膛。 他的吻落下, 和以往的克制不同, 急切而热烈,混杂着淡淡的酒气和清冽木质檀香, 勾得人极致沉沦。 姜幼眠下意识地仰头回应,指尖陷入他的发间, 黑色衬衫领口也被她扯开, 露出性感的喉结和锁骨。 西裤金属皮带扣被男人解开, 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她身子微颤,心跳如擂。 某一瞬间,姜幼眠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场景。 银粟居的阁楼长廊上, 他穿白衬衣黑裤, 气质卓越, 慵懒清冷, 神色恹恹的,仿佛觉得这个世界寡然无趣。 可现在, 那双淡然的眼眸里, 积满了无尽的渴望和疯狂。 察觉到她的分心,他的指腹摩挲过她腰际的肌肤, 激起一阵战栗,如电流般窜过脊椎, 思维瞬间空白。 隐匿于黑夜中的车,如漂浮在波涛之上的孤舟,在这狭小密闭的空间里, 呼吸与暧昧交织,世界仿若被隔绝在外。 一切言语都显得多余。 欲念如汹涌洪流,将理智彻底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风雨暂歇。 姜幼眠被谢云渡抱坐在身上。 她脸颊微红,气息还有不稳,趴在他颈窝,不轻不重地咬一下男人的肩,嗓音有些哑:“谢先生的魅力可真大,那姑娘才刚成年吧。” “嘶。”谢云渡眉心微蹙,大掌掐住她下颌,眼底浮现出兴味的笑:“醋了?” “我才没有。”她别开脸,嘴硬地否认。 即使不承认,但刚才在走廊上表现出来的占有欲,却是真真切切的。 谢云渡心下一动。 他腰腹用力,含着她的唇,嗓音低哑:“为什么骗我?” 说是月底才能回国,却提前半个月偷偷回来了。 小骗子。 姜幼眠嘤咛了声,旖旎的燥热气息扑面而来,脸颊红晕更深,连带着红到了耳根。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我、我想给你个惊喜嘛。” “开心吗?谢先生。” 谢云渡哑声低笑,没再说话。 只是不断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这晚,姜幼眠没怎么休息,迷迷糊糊的被他带回家,进了浴室,再到床上、沙发…… 夜,深而疯狂。 第二天下午两点,她被饿醒。 谢云渡已经去公司了,让人给她做了丰盛的午餐送来,满满一桌,说是消耗太大,得补。 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吃得了这么多。 姜幼眠虽有点无语,但因为太饿了,每样都吃了些。 午饭后,她接到许梨的电话。 “听说你回国了,这周日有空吗?我和冯成羲想请你和谢先生吃个饭,感谢你们的帮助。” 要不是姜幼眠请谢先生出手,老冯的公司不可能这么快好起来。 许梨的语气转而有些为难:“但冯成羲联系了谢先生的秘书,现在都还没有回复,要不,你今晚跟他说说?” 像谢云渡这个身份的人,一般是很难请到的,没有回复倒也正常。 姜幼眠知道许梨他们小两口是真心想当面致谢,和那些刻意攀附之流不一样。 所以,当晚她便帮了这个忙。 可谢云渡的行程实在太满。 周日要去趟港城,晚上才回来。 “你去就是了,本来他们最该感谢的人也是你。” 若不是她,这种麻烦事他才懒得管。 姜幼眠虽然想让他去,但也不想耽误他工作,无精打采地应下:“好吧。” 见她兴致不高,谢云渡无声叹了口气,把人抱在怀里轻哄:“晚上我来接你,顺便见一见你的朋友,嗯?” 这是最大的让步了。 她脸上终于绽开了笑容,环住他的腰,脸贴着男人的胸膛轻蹭:“你怎么这么好呀~” - 许梨了解姜幼眠的喜好,所以吃饭的地儿选了银粟居。 她开玩笑说:“好在我们家老冯和魏老板有些交情,否则还真订不到这地方,你可得多吃些,不然我要生气的。” 两人盛情难却。 姜幼眠也不是个扫兴的人,努力吃了许多。 待酒足饭饱,许梨又贼兮兮地从包里拿出张大红色请帖,笑盈盈地双手递上。 “五月一号,我和老冯的婚礼,请咱们姜小姐务必赏脸。” 他们竟然要结婚了? “怎么这么快?”姜幼眠在惊讶中收下请柬,又道了声恭喜。 许梨单手撑着下巴,感叹道:“唉,本来我不想结这么早的,但老冯今年都三十七了,再不结可就真老了。” 沉溺春雾 第84节 说着,她的话题又转到姜幼眠身上去:“你也要抓紧时间哦。” 姜幼眠只笑笑,说不急。 她甚至连结婚这件事都没想过,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结束时,谢云渡来接她,喝了杯冯成羲斟的茶,闲聊了几句,是给足了对方面子。 两人准备离开时却遇见了魏延鹤。 他看上去清减了许多,似有醉意,那俊逸的脸上依旧扬着温润的笑,只是那笑早已掩盖不了满目沧桑。 魏延鹤的视线落在谢云渡身上,语气里是少见的恳求:“我想跟姜小姐聊聊,就几分钟。” 谢云渡微不可察地蹙眉,神色清冷疏离,牵着姜幼眠的手并未松开。 他不愿她卷入那些旧事,毕竟魏家没几个好人,更不喜旁人打扰他们难得的独处时光。 魏延鹤察觉到了他的不悦,又看看姜幼眠,急忙补充说:“姜小姐刚从伦敦回来,又和她交好,我只是……只是想知道她在那儿过得好不好。” 感情这东西真是矛盾。 本以为能放下的,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一句算了,不过是自己骗自己。 姜幼眠扯了扯男人的西装,示意他松手。 谢云渡沉默片刻,指尖在她的手背上轻摁了摁,沉声道:“我在车上等你。” 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恼,但终究还是念及了朋友之谊。 魏延鹤把姜幼眠带至廊边僻静处。 他声音干涩,“姜小姐可否详细告知她在那边的处境?” 姜幼眠实在搞不懂这位魏老板。 明明是担心的,在意的,为什么不自己去看,伦敦虽远,但又不是海角天涯。 但念在魏二哥待她还不错,又是个痴情种的份上,她潦草回答说:“还行,她自己是心理医生,有不错的收入,最近在伦敦买了房……” 为了保护林粟粟的隐私,没有说太多细节。 魏延鹤很轻的笑一下,喃喃道:“那就好。” 沉默须臾,他又问:“那她身边……有没有不错的异性?” 这个问题,姜幼眠并不想回答。 她语气平静地反问:“魏二哥,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呢?如果有的话,你要如何?” 问这些有什么意义呢,幼稚。 这话,让魏延鹤的情绪有了些波澜,双手紧握成拳,忽而,又缓缓松开。 他深吸一口气,嘴角又扬起温润的笑,压低了声音,如狐狸般狡黠:“姜小姐如果能如实相告,魏某愿意拿云渡的事跟你换。” “一个他绝不会主动告诉你,但你应该知晓的事。” 姜幼眠眸光微动,静静地看他几秒。 真是只老狐狸。 知道任何关于谢云渡的事都对她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只是这般聪明狡黠,却依旧为情所困九年,也是可怜。 “我和她认识的时候没有,但是离开后就不清楚了。”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如实相告。 未来的事没人说得准。 “多谢姜小姐的坦诚。”魏延鹤似松了口气,想起交换条件,抬眼看她:“云渡从七年前开始就以谢家的名义资助京大舞团,起初我还疑惑,他不喜歌舞风月,资助一个舞团很是反常,但后来见他对你用情至深……” 他顿了顿,故意卖关子:“姜小姐是聪明人,应该会想明白的。” 七年前? 姜幼眠怔在原地,瞳孔微颤。 那不正是她十八岁刚加入京大舞团那年? 京大舞团的确是有了那些资助才得以走得更远,原来幕后之人竟是谢云渡。 可那会儿他们并不认识,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魏延鹤后面那句话是在引导她,或许,谢云渡很早之前就见过她了。 回程路上,姜幼眠满怀疑惑地看向靠坐在车椅上的谢云渡。 他正低头看手机,优越骨相轮廓在光线下更显深邃清冷。 察觉到她的目光,谢云渡的视线从手机上挪开,语调慵懒有些不正经:“姜小姐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会让谢某以为……” 他欺身过来,灼热气息在她耳廓蔓延,尾音色气:“你想要了。” 姜幼眠的脸霎时便红透。 骂他老混蛋不正经。 关于资助京大舞团的事,她原想找个机会问清楚,但谢云渡接下来的一周都很忙,又去了美国出差。 这事儿,就被这么搁置了。 谢云渡怕姜幼眠一个人在家不按时吃饭,就让她暂时搬去碧水华庭住,那边佣人多,照顾得也细致。 当然,姜幼眠也没闲着,她最近在复健练舞,不过都是些简单的舞蹈,毕竟才刚恢复,得慢慢来。 两天后,从英国那边寄回的东西到了,她又开始忙着整理。 收纳箱的首饰盒里,躺着只银色蝴蝶耳坠,孤零零的。 姜幼眠蹙了蹙眉,忽然又想起另一只被谢云渡捡走,至今没还给她。 思及此,她给他发去消息:“我之前掉的那只耳坠你放哪儿了?” 手机屏幕安静,许久都没有收到回复。 他今天从美国回来,这会儿应该在飞机上。 她瘪瘪嘴,又发去一条消息,算是告知:“那我自己去找咯。” 四月的午后气温还算适宜。 姜幼眠在房间里找了一圈,额角已渗出些薄汗,但依旧没找着。 最后,她脚步迟疑地停在了谢云渡书房门前。 他从不阻止她入内,但姜幼眠从来没进去过,因为这毕竟是他处理工作的地方,算是私人领地。 可这一次,她鬼使神差般的推开了门。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淡淡的书墨香以及他常用的木质檀香,沉静冷冽。 目光环绕四周,忽而,她的呼吸蓦然窒住。 正对着书桌的雪白墙壁上,悬挂着一幅精心装裱的画。 画中的少女一袭如火红衣,手提素雅宫灯,漫天雪花飘落,舞衣裙摆飞扬,勾勒出柔韧纤细的腰线,露出一双洁白素足。 姜幼眠指尖发凉,全身血液似乎开始倒流。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年,她高考结束,跟随母亲与京大舞团合作表演。 母亲秦挽是京大舞蹈系毕业的,更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舞蹈家,名气也大,在同学杨静珊的邀请下,答应与京大舞团同台,也算是为母校尽一份绵薄之力。 姜幼眠那时舞蹈已经跳得很好了,但母亲只给她安排了个开场提灯的角色,一是防止她抢了舞团学生们的风头,二是为了激励她。 为这事儿,她还闹过脾气。 母亲当时很严肃的告诉她:“你若真想和这些优秀的舞者们同台,就该靠真本事考进去,我带你来,是为让你开眼,不是让你学会走捷径。” 别说,这法子还真管用,姜幼眠后来就憋着这股气,进入了京大舞团,仅一个月,就站在了领舞的位置。 可那时……谢云渡也在台下么? 她不知道那个气质清贵疏离的男人,为何会去看那场表演。 竟还在众多优秀舞者中对她记忆深刻。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酸胀与震撼缠绕成某种复杂情绪。 七年,真是一段深沉而漫长的注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门把猛然被拧开—— 谢云渡站在门口,原本一丝不苟的黑发有些凌乱,素来冷静自持的眉眼间,罕见的露出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他的目光落在姜幼眠身上,将她脸上的震惊与不解全然纳入眼底。 空气凝滞了几秒。 谢云渡淡然敛眸,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稳重平静。 他不紧不慢关上书房门,步伐沉稳地走向她,在她面前站定。 男人视线掠过那幅画,最终落回她氤氲着水汽的眼眸,嗓音低沉:“看见了?” 姜幼眠喉间哽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他握住她的手,视线重新投向画中的红衣少女,眼中流露出遥远的温柔:“那是我第一次见你。” “那年京大校庆,我受长辈所托,临时过去瞧瞧,谁也没惊动。” 谢云渡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波澜,“我的生活其实挺无趣的,不是工作就是尔虞我诈,所有一切自出生那刻起,就被安排好了。” 他转眸看向她,目光专注而认真:“可看见你提灯出场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寡淡的生活才有了点意思。” 她就如那盏灯,照亮了他寡淡无趣的生命。 姜幼眠的眼泪无声掉落,她声音发颤:“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止是画,过往种种,他什么都没说,只默默藏在心里,独自承受。 沉溺春雾 第85节 不可否认,她是心疼了。 谢云渡抬手,指腹轻柔拭去她眼角的泪:“有什么关系。”他嘴角勾起极淡的笑,“即使绕了再远的路,你不也自己走到我面前来了么?” 他耐心布下无声的网,也有着绝对的自信。她终会来到他身边,这一点,谢云渡从未怀疑过。 姜幼眠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温热泪水浸湿了他整洁的衬衫。 她带着哭腔骂他:“你这个固执的老混蛋。” 谢云渡喉咙间溢出声低笑,将她抱起,坐在书桌前的真皮椅上,更紧地把人拥在怀中,任由她打骂。 片刻后,姜幼眠在他怀中抬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浓密的黑发。 近距离下,她清晰地看见,墨发深处,竟藏着几根不易察觉的银发。 他今年已经三十一了。 这些年,他没日没夜的工作、忙碌,为她开辟医疗版图,还要担心她在伦敦的处境,是真的太累了。 她指尖微颤,哽咽的声音里带着酸楚:“谢先生,你怎么都有白头发了。” 谢云渡身子微微一僵,随后,眉头微挑,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嫌我老了?” 姜幼眠没有回答。 她只是静默地看着他,经过岁月的洗礼,这张英俊的脸比以往更加成熟有魅力,令人着迷,她又怎么可能会嫌弃。 须臾,她深吸口气,环住男人的脖颈,亲昵地趴在他颈间,眼神清澈而坚定:“谢云渡,我们结婚吧。” 抱着她的手臂陡然收紧。 谢云渡设想过无数种他们的未来,也有自己的计划。 她性子太拧巴了,又是个犟脾气,所以他已经做好了用更长时间去引导和等待,唯独没敢奢望,这句话会由她率先说出来。 他从未主动提,也不敢,是怕任何形式的压力都会影响到她,他太怕失去了。 这份小心翼翼,珍藏于心的渴望,竟在这一刻,被她真切地,捧到了他面前。 他深邃的眼底情绪翻涌,掀起万丈惊澜,那是无比深沉的动容和难掩的喜悦。 谢云渡喉结轻滚,将她放坐在椅子上,转身去打开书桌左侧最下方的抽屉。 抽屉里并无文件,只放了个丝绒盒子,仿佛已经等待了许久。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打开了盒盖。 黑色丝绒衬垫上,那枚钻戒璀璨夺目,简约大气。 姜幼眠的心跳似漏了一拍。 他竟然…… 她看着他取出那枚戒指,又托起她的手,将钻戒缓缓套入她的无名指。 冰凉的触感紧贴皮肤,他低头,轻柔的吻落在她指尖,灼热而虔诚。 “姜幼眠。”他认真唤她名字,语气深情而坚定:“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有机会摘下它了。” 那句话说出口后,姜幼眠其实是有点后悔的。 年轻人,太冲动了。 没想到第二天,她就被谢云渡拉着去领了证。 好吧,成年人得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姜幼眠用了一周时间来接受“谢太太”这个新身份。 她的腿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最近还学了支新舞。 这晚,夜色如墨,碧水华庭的路灯明亮,在车道旁投下皎洁的光晕。 谢云渡的车缓缓驶近,目光被不远处路灯下那抹亮色牢牢锁住。 姜幼眠穿一袭红色舞衣,站在灯下,熟悉的古典舞音乐响起,她足尖轻点,翩跹起舞。 她的动作还是那般柔美却有力量,旋转间,红色裙摆如盛放的玫瑰,妖冶迤逦。 周围万物顷刻间黯然失色。 谢云渡推开车门,静静地倚在车边,看着她轻盈跳动,双腿无恙。 他眼尾泛了红。 久困于心的自责和内疚在这一刻悄然瓦解。 他不禁想起多年前京大舞台上那个提灯的少女,时光仿佛在此刻重叠交错,那份最初的悸动再次闯入心扉。 一曲完毕,姜幼眠转过身来,冲他巧然一笑,声音脆脆的,“谢先生,那年我虽上了台,但并未跳舞,所以支舞,只跳给你看。” “喜欢吗?” 谢云渡嘴角扬起一抹宠溺的笑,注视着灯下的姑娘,嗓音磁沉沙哑:“喜欢。” 只是喜欢二字太浅。 他要让他的谢太太,往后余生,都无忧无虑地,为他起舞。 他极度贪心的,要他的神明,只为他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