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1节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作者:橙子雨 简介: “恨明月高悬,独不照我”。 尹玄临暗恋龙傲天师弟谢忱,但爱而不得。 于是默默变态,开始阴暗爬行。日常嫉妒师弟天赋,埋怨宗门偏心,一脸阴暗大缺大德到处使绊子。 结果玩脱了,因“谋害师弟”被逐出师门。 尹玄临是命好的,很快又被有钱有势的金蟾宗认回,成了无人敢惹的宗二代真少爷。 谢忱却因为被发现是魔族混血而遭屠戮,重伤倒在尹玄临家门口。 尹玄临:哈哈哈让你当年看不上我,现在众叛亲离落我手里了吧!我要好好折辱、我要为所欲为、我要扭曲爬行、我要逼良为x…… 几个月后,“受尽屈辱”的谢忱一脸温和地看着他。 “其实我当年也一直喜欢师兄。” “但那时感觉,师兄好像不大喜欢我。” 尹玄临:????? 尹玄临:????????????? 真恶毒反派受自以为爱而不得龙傲天男主攻,于是每天发癫的纯恨文学。 接受缺德乐子文学的看hhh~ 内容标签:强强 天之骄子 相爱相杀 傲娇 主角视角:尹玄临 谢忱 一句话简介:宿敌只能是妻子!!! 立意:纯恨文学包裹的纯爱双向奔赴 第1章 1. 谢忱入仙门后,大家都在等着看尹玄临的笑话。 百年一遇稀有火灵根? 呵,如今来了个千年一遇的。 既生瑜何生亮,看姓尹的以后怎么办! …… 大家之所以这般幸灾乐祸,主要是这尹玄临吧,人缘确实不咋好。 谁让他太傲。 总是虚荣夸耀、争强好胜、心高气傲、目中无人。 其实仙门对“傲”的容忍度是很高的。毕竟能来修仙的,谁在人间界还不是个天赋异禀或者家产万贯? 整个仙门上下,豪强门阀送来的少爷小姐可谓一抓一把,一个比一个盛气凌人。 但问题在于,尹玄临并非其中之一。 尹玄临在入棠棣仙门之前,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不过是雁回山下一个肮脏流浪小乞丐,整日偷抢爬拿、与野狗争食,被人揍得鼻青脸肿。 本该自生自灭的野孩子,却在路边挖树皮填肚子时,碰巧被棠棣仙门云游的木卿长老偶然撞见,走了大运。 长老擅长相面,一眼瞥见他污泥褴褛下有根骨灵光。 “是修仙的好材料呵……” 虽然长老闲云野鹤,把人拎进仙门、随便起个名字就又去云游不见踪影了,但还是彻底改变了这脏兮兮野孩子的整个命运。 仙门岂是凡俗。 尹玄临一进来就被震住了。 只见楼玉宇耸入云霞,仙鹤清唳环绕峰峦,师兄师姐们御剑往来,衣袂飘然宛若天人。 卑微小乞丐初入仙门,哪敢造次。 当然是立刻伏低做小,乖乖当起了师兄师姐们殷勤的狗腿子,日常被随意呼来唤去,陪尽笑脸包揽没人愿做的辛苦杂活、跑腿洒扫,忙得不可开交。 背锅、做出气筒的时候也是有的。 遭人欺压、挨骂挨打也不少见。 但毕竟总算能够吃饱穿暖,何况日常洒扫时还常能得见孤鹜落霞、长空洗碧。 尹玄临还是觉得这日子比起山下时,好得不知道哪里去了! 更不要说,服侍的“主子们”心情好时,也能从指缝里漏下些残羹冷炙、低等丹药法器给他。 对师兄师姐们来说只是废物的东西,对尹玄临来说却样样有如至宝。 每次拿到都能千恩万谢、眼亮得惊人。 2. 蝼蚁日子,很快过了两年。 直到三年一度,仙门灵根大测。这个无人在意、自生自灭的小徒摸上测灵碑,瞬间冲天的赤红光柱惊动了整个修真界。 百年一遇的极品火灵根。 可不得了。 这可不得了了!!! 一下子震惊艳羡目光,全都落在了这个曾经的小乞丐身上。 古人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 尹玄临一朝翻身,尾巴立刻翘上天。 以前多么卑微听话一个人,如今哪儿还知道什么叫做低伏小? 立刻一个大变脸,绫罗绸缎穿起来了,单独别院住起来了。 也开始嫌弃饭堂的东西难吃,要求单独开小灶了。 别院里的雕梁画栋、精致陈设也弄起来了。 宗门分发资源他也不装了,不仅次次都要第一个挑,还常常嫌弃这个品相差,那个灵气弱。 以前总是堆满讨好笑容的脸,如今也换成了典型的三分凉薄,七分漫不经心的骄矜。 一张嘴更像是淬了毒。 “哟,周师兄,今天御剑又摔了啊?” “呵呵白师姐,您这剑舞得……那是敌人半点伤不着你,你也半点伤不着敌人!” “不是吧不是吧,我从山下捡的三脚黑猫都会后空翻啦,罗师兄您这追风犬怎么三年了还没学会御风啊?” “啊?什么什么?不会有人笨到跨境界学功法都不会吧?” “你们在说什么啊?筑基中期怎么可能看不懂金丹初期的功法,不是应该随便看看就一目了然了吗?” “……” 人人轻视的小乞丐而已,如今小人得志,都敢阴阳怪气暗讽师兄师姐们修炼慢、无能了! 这般前恭后倨的嘴脸,自然惹了众人不满。 奈何尹玄临如今也是仙门新星,虽有不少人拉帮结派孤立,却也更有另一帮想攀附的了人围上来。 很快,尹玄临身边也人多势众起来。 不久,一则传闻人尽皆知。 据说尹玄临当日正用灵泉漱口,几个他以前侍奉过的师兄不忿指责他得意忘本、高调刻薄。 而尹玄临闻言,只噗地一声吐掉,挑眉冷笑:‘我既有这百年难遇的天赋,若不嚣张跋扈、快意恩仇,难道还要学那庙里的泥塑菩萨,对谁都慈眉善目?” “那小爷这天才当得还有什么趣味?!’ 那天以后,之前两年里刁难和欺负过他的人,仇小的是次次见面都要被一通贱兮兮地狠戳痛处,什么这次你家生意损失不少吧,你爹的疯病是不是又重了云云。 仇大的那些,则直接被他当练功靶子,动不动鞋底直接呲脸上。 3. 一时间,仙门人人自危。 无奈却没有人能躲得过他的挑衅骚扰—— 比如那位以前总以戏耍他为乐、脸型长方鼻孔微豁的牛师兄,如今日日都会被尹玄临尹玄临带着小弟揣着青草,围着他一个劲学牛叫:“哞~哞~牛师兄,饿了吗?快来吃草呀~” 气得牛师兄鼻孔更大了。 实在忍无可忍,牛师兄也会拼着一身牛劲,想扑上去给尹玄临撅一顿。 但没用。 纵他力拔山兮,与百年火灵根一比还是太不够看了。 结局总是被尹玄临倒着绑牛桩子上,壮汉落泪。 ……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2节 尹玄临如此嚣张,自然也没少被狠狠告状。 棠棣仙门门规森严,然而……尹玄临毕竟也是百年一遇的火灵根,长老们总是有很多顾忌—— 万一打坏了根骨,伤及了灵脉,这损失算谁的?岂不是宗门之憾? 那罚抄经?也怕他累着。 关禁闭?又怕他闷着。 其实也不是心疼他。实在是极品火灵根资质难得,各大门派虎视眈眈。 万一罚重了伤了孩子的心,让孩子一气之下从棠棣仙门跑了再投其他门派,那还得了??? 因此尹玄临每次受罚,多半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不痛不痒地训诫几句了事。 这种结果当然让师兄弟们咬牙切齿。 更可气的是——这尹玄临虽成日惹是生非,却在修行一事上半点不曾懈怠! 本就是绝品火灵根,又十分勤勉,修为自然一日千里、无人能及。 之后几次宗门大比,他皆以压倒之势夺魁;偶尔外出历练,也是打遍同龄修士无敌手。很快稳居修真界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榜首,风头无俩。 这让那些看不惯他的人简直气结。 却又拿他毫无办法,打也打不过,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愈发横行无忌。 眼见着他繁花似锦前途无量,甚至还有传闻说,掌门已属意他将来继承衣钵,光大宗门? 一想到这睚眦必报的玩意将来要当他们掌门,众人就觉得眼前一黑。 更不要提这一两年,还常有魔晶暗种,灾祸频发。而修真界之中又一直都有“魔星照夜,双焰同辉。一者焚天以净孽,一者燎原以覆坤”的轮回。 用人话说意思就是,修真界魔气封而不灭。因此每隔百年,都会应运而生一位灭世魔星,当然同时修真正道也会有一位救世的“照夜君”横空出世。 历代照夜君,往往都天赋异禀、灵根出众。 “……” 此代救世之君若真是尹玄临,这修真界岂不是马上要完! 众人想想,不禁更绝望了。 4. 又过一年,尹玄临大概十六岁。 众师兄弟人生雪上加霜。 因为……明明前几年这人还是个面黄肌瘦的底层市井小猴子,谁承想经过这几年的好日子一滋润,居然还抽条了! 一天比一天高挑俊朗,五官也长开了。 很快,其风姿已能与被誉为修真界第一美男子的掌门师伯并肩。 哪怕缺德刻薄时,也生生顶着一张俊朗好脸!!! 尹玄临本人对此显然极为得意,更是一天天的嚣张招摇。 而外面门派不知其恶劣本性,只道他天资卓绝,貌若谪仙,他的仰慕者越来越多,各种小礼物如流水般送入他峰中。 其中最扎眼的,莫过于一顶八宝沉香飞轿——据说是大富大贵的金蟾宗大小姐送的,轿身极尽奢华,灵光宝气几乎要闪瞎人眼。 从此,旁人御剑,尹玄临偏要御轿。 时常斜倚轿中,一身华服,居高临下睥睨众生,看得众师兄弟愤愤不平几乎发疯。 “呸!小白脸!” “大小姐眼光太差,天道也是不开眼。” “这种货色却受这种追捧,他究竟何时才能倒霉?!” …… 许是众人的怨念上了达天听。 终于,又过了一年。能治他的人来了。 与世无争的小仙门弦月阁惨遭魔族屠戮,满门上下仅余小少主存活。 可怜那小少主无依无靠,棠棣仙门便好心将其带回收留,顺带手测其灵根—— 谁知,测灵碑竟发出了比尹玄临当年更为炽烈纯粹的光华! 千年一遇极品火灵根。 整个宗门瞬间沸腾,所有人都涌去看热闹。 那新来的小师弟名唤谢忱,大概刚经历了灭门惨祸尚未恢复,其人极为寡言阴郁,一双黑瞳深不见底,看人时定定的,透着寒意,问十句也未必能回一句。 但这丝毫不影响讨厌尹玄临的师兄弟神清气爽、弹冠相庆。 因为,全方位地比下去了! 哈哈哈,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一山还有一山高! 你尹玄临越发出落得潇洒不凡不是吗? 可不过也只是凡尘俗男子的俊朗罢了。这位谢师弟可是冷到极致、近乎锋利的俊美漂亮,分明是只应画中存在的神仙姿容! 你是百年一遇火灵根不是吗? 人家千年一遇! 这对比惨烈得令人心旷神怡。 【作者有话说】 hhhh你橙橙又回来啦!这也是一篇萌点诡异的放飞系列。看起来是死敌的双向暗恋,希望大家喜欢。[猫头] 留言抽抽小红包嗷~ 第2章 5. 很快,新来小师弟谢忱的居所,就日日围满了前来示好的同门。 灵果、法宝、各色礼物堆程小山。 奈何小师弟实在阴郁寡言。 众人便是想要拉近关系,也往往很快便讪讪没了话。 又不好去揭人家全家灭门的伤疤,场面一度十分落针可闻。 以至于,不知是谁先起的头,话题很快就被引向了共同之敌尹玄临。 “谢师弟,你初来乍到有所不知……那位尹玄临师兄,你可务必要小心提防!” “那人素来最为狭隘善妒、骄横记仇。你与他同为火灵根,偏偏你的天赋……唉,又越过他太多!以他阴暗歹毒,只怕会使出腌臜手段来害你。” “这绝非我等危言耸听!” “我听当值的人说,你测出绝品火灵根那日,他可是气急败坏,连长老赏的碧海琉璃盏都摔了个粉碎。” “之后连着好几日,院中更是鸡飞狗叫,伺候的个个噤若寒蝉!” “而且你瞧,身为师兄,他至今都不曾来看望过你!” “可想而知正咬牙切齿成什么样子。不过小师弟你放心,我们一定好好保护你……”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添油加醋,直将尹玄临形容得无恶不作、洪水猛兽一般。 一番“谆谆教诲”之后,才总算心满意足离去,只暗暗盼着下月宗门大会—— 届时,任凭尹玄临如何不愿,这两人也注定要碰面。 6. 众人料定两人首晤,定会十分难看。 毕竟按照尹玄临那狭隘刻薄、不肯吃亏的性子,不当场阴阳怪气、句句带刺地给新人一个下马威,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而以谢师弟那般冰雕似的性情,必也是半句软话都不会接。 到时候的场面…… 嚯,好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弟子甚至都已经私下开了盘口,赌他俩究竟会在第几句话时动起手来。 然而,真到了那日,情形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那日的尹玄临,往日里总有些散落的额发被一丝不苟地尽数梳拢向后,露出光洁的额和犀利的眉眼。一袭云纹银线的月白锦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 一身逼人的贵气,活脱脱一位俊雅矜贵的公子。半分没有曾是小乞丐的模样。 但若只是皮相装点,也就罢了。 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他的态度。 他竟将平日里那副狗眼看人低的倨傲,全然收敛得干干净净。反而是主动上前,对着黑瞳寒凉的小师弟谢忱笑得那叫一个得体又灿烂,和煦而有礼。 语气更是关切又亲昵:“这位便是新来的谢忱小师弟啊?” “果然灵秀俊雅、风采非凡。我是你的尹师兄。咱们同为火灵根,最宜一同探讨功法。” “以后若有任何困惑所需,可随时来寻我。” “对了,这是送给师弟的见面礼……” 一番言行,围观的弟子们个个嘴角抽搐。 实是没想到时隔多年,这尹玄临竟保留了出入宗门时那能屈能伸、谄媚讨好的本事。 装,真能装! 竟还笑得一副温和无害、闪闪发光的纯良模样。 不知道的都要以为,他才是宗门里最温厚善良的师兄了! ……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3节 好在谢忱的反应,多少给了众人最后一丝安慰。 少年依旧是一张冰雪雕成的脸,黑沉沉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对于尹玄临示好的话语,也只是漠然地安静听着。 甚至在尹玄临套近乎想拍拍他肩膀时,微不可察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了触碰。 幸好……! 众人心中窃喜。 可见之前的铺垫还是奏效的,小师弟知晓尹玄临是什么货色,没有被迷惑! 然而,按说以如尹玄临以往的自负倨傲,屈尊降贵讨好却遭冷待,必会觉得大失颜面。 多半会从此记恨上谢忱,日后见面少不得冷嘲热讽、百般刁难。 谁成想这次,尹玄临不仅不气,隔日还又笑眯眯寻了来。 “小师弟,这是后山刚结的灵果,最是清甜,你尝尝?” “小师弟,我看你院中冷清,特意为你移了这株荷塘里开得最盛的。‘映日金莲’。” “小师弟,你总是不言不语的,可是身子不适?我你喜不喜欢吃烤野猪,我恰好昨天猎了只……” “小师弟,近日天寒,这件白狐裘你且披上,莫要冻着了。” “小师弟……” 尹玄临竟这般殷勤备至,嘘寒问暖,持之以恒。 太不正常了,直看得旁人头皮发麻。 这人还两幅面孔呢,可怕得很!!! 7. 好在,纵使他花样百出,小师弟仍是一视同仁的淡漠寡言。 无论尹玄临又掏出什么宝贝送他,用什么法子哄他逗他。他也只是用那双冰冷幽暗、如一潭死水的眸子看着他。 有时耐不住被缠得紧了,还会沉默地别过头去。 至少在众人看来,那不是全身心的拒绝又是什么! 怎料尹玄临仍锲而不舍。 不久,除了日常送礼,他竟还开始毫不藏私,手把手热心教了谢忱一些进阶火系法术。 那些法术每个都极难,纵使尹玄临火灵根百年一遇,当年也是花了半个月才掌握诀窍。 谢忱却不愧是千年一遇的不世灵根。 只看尹师兄演练了两遍,便分毫不差地使了出来。 如此逆天,尹玄临脸上竟也不见半分嫉妒,反而一派情真意切握住小师弟双手: “小阿忱你……果真天纵奇才!太厉害了!!!” 说罢,竟还猝不及防一把抱起了僵硬的小师弟,当场华丽丽转了个圈。 小师弟:“……” 众:“……” 这已经不仅是不正常。 而是过于诡异了!!! 那个嫉贤妒能的尹玄临,他他他怎么可能真心为小师弟开心? 这绝不可能! “他哪会有那么好心?” “的确太古怪了,根本不是尹师兄平日会有的做派,必是笑里藏刀、包藏祸心!” “就是就是,无事献殷勤绝对没安好心……实在太可疑了!” “得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于是,众人不眠不休,一一拆解尹玄临言行。 这一扒下来,果觉处处可疑—— 就比如他送小师弟高阶灵弓那事吧。 乍一看昂贵厚礼、诚意斐然。但实际上,他会不会只是故意送超高阶礼物,暗戳戳指望刚入门的的谢忱修为不及、控制不住,被灵弓反噬非死即伤? 只可惜小师弟资质逆天,轻松掌控,他才不曾得逞! 而之后,他又送小师弟烈阳草。那物灵性那般凶猛,刚入门的弟子哪里承受得住?他绝对是想看小师弟爆体而亡。 可惜如意算盘又没中。 小师弟毕竟不是凡人,服用后反而功力大增。甚至最近,都被破格允许进入低阶灰晶秘境历练了。 第一次历练,小师弟收获远超同辈。 模样也算不得狼狈。 几乎没有受伤,不过是清隽的脸上沾满泥污,衣衫破损罢了。 尹玄临的反应却是无比的惺惺作态——拨开人群就冲了上去。 不仅关切地用袖子去擦谢忱脸上的泥污,语气亦前所未有的紧张: “怎么弄成这样?伤哪儿了?痛不痛?赶紧把药吃了快!” “不愧是小阿忱,初战告捷就得了那么多灵石灵果。肯定累坏了吧?” “赶紧去我那,我做了好多好吃的,一定要好好给你补补身体才是!” “……” 众人无语凝噎,个个怀着风萧萧兮送壮士的心,目送谢忱。 师弟啊!!! 他喂你药你还真敢吃,就不怕那是毒啊! 更不要说他所谓的“给你好好补补身体”,烧的可是一大锅山珍菌子汤啊! 灵菌还全是尹玄临自己去后山采的,一篮子五颜六色的红伞伞白杆杆。 据说他采菌时,还时不时发出“桀桀桀”诡异的笑声。 分明就是用尽阴毒手段,存心暗害你啊! 8. 还好小师弟吉人自有天相。 大半年后,竟还须尾俱全。 转眼新年已至,小师弟修为再度突飞猛进,接连突破了让众多师兄师姐望而却步的白晶、黄晶秘境,凭实力踏入了唯有尹玄临等少数精英弟子才能涉足的绿晶秘境。 而同时,过去一向在绿晶秘境里横着走、轻松打遍无敌手的尹师兄…… 竟破天荒地,开始时不时地遇险了。 渐渐,随着面冷心热的小师弟屡屡为救尹师兄受伤,众人也看穿了尹玄临全新的作案手法—— “姓尹的,你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你竟故意引出高阶妖兽、开启隐藏机关,利用小师弟的正直纯良。意图谋害于他!” “不然如何解释,你次次遇险,却次次都能毫发无伤。” “而每次受伤的始终只有小师弟一个!” 对此指责,尹玄临托着腮,辩驳得那叫一个轻松写意,理直气壮。 “小阿忱受伤,当然是因他偏科啊。” “师尊不也苦口婆心劝了他多次了,奈何他依旧执意只修攻击而不理防御,劝不动啊。” “这般专精一处,固然能进步神速,但也确有隐患……就是容易受伤不是?" 众人气结,有人站住来: “既然如此,一起遇险时,师兄你攻守兼备,为何不能多护着他些?” “我护了啊,”尹玄临一脸无辜,“不然你们以为他怎么能次次活着回来?全靠我舍命相护啊!” “……” 歪理邪说! 全然是一派胡言的歪理邪说!!! 真的是个明眼人都看不下去了:"那你倒是说说,为何最近只有你下境,绿晶秘境才异常凶险、危机频出?" "我也不知道啊!我难道想遇险吗?"尹玄临无语,"说得我好像存心害他似的。" "我平日这般疼爱小师弟,干嘛要害他?" 为什么? 当然因为你嫉妒他,欲除之而后快。 这尹玄临,实在恶毒又能装!! 【作者有话说】 尹玄临:所以什么叫双向暗恋?我一开始就是明着喜欢!后来闹掰才讨厌你的。你要是一开始就乖巧,我们岂不是早就…… 谢忱:…… 尹玄临:不说话什么意思? 尹玄临:好哇,你当年真的怀疑过我哇?我揍死你,我揍死你! 继续留言抽抽小红包哦。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4节 第3章 9. 自打认定了尹玄临必是蓄意谋害,众人便拼命找能够钉死他恶毒意图的证据。 只可惜,吭哧吭哧数月,一无所获。 反倒疑似是被打了脸—— 数日前,尹玄临后山闭关,冲击新境界去了。 却有另一位资质平平的白霜澄师弟,经他亲爹药宗长老有意安排,得以越级随着谢忱一起进入绿晶秘境。 结果这位倒霉的白师弟,竟不慎也触到机关,还放出了一头前所未有暴烈的巨鲸妖兽。 彼时几乎绝境。 真的全靠谢忱奋力死撑,舍命护众人逃离,众人才不至于全数交代在秘境里。 而这回,谢忱伤得无比严重。 相比他之前多次营救尹玄临落下的皮外伤,这次被抬出来时,却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深可见骨的伤口从肩胛蔓延至腰腹,泛着不祥黑气。人更是整整七八日昏迷不醒,全靠几位长老轮流输入灵力才勉强救回一命。 一时间,先前咬定尹师兄秘境暗害的人,都默契不再提了。 毕竟,若是还要坚持这个说法,那难道白师弟也同样是故意陷害吗? 怎么可能。 白霜澄师弟可是人尽皆知的柔弱善良,且在出事後自责不已,日夜守在谢忱床边哭得眼睛肿成了桃子,任谁看了都不忍心。 又过数日,尹玄临终于出关。 却还没来及庆贺境界突破,就听闻谢忱重伤未醒。 那可不得了了。 听闻他那日去看过谢忱之后,立马就恶狠狠冲进白霜澄的院门,烧了院中花花草草不说,还指着人鼻子破口就骂。 “姓白的你个废物点心!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屁本事没有就安静待着,谁给你的狗胆去蹭绿晶秘境?!” “也就你那个徇私舞弊的爹,天天硬把你这坨烂泥往谢忱身边塞!如今好了,害人害己。你们真是一家子害人精,一家子祸害!” “你最好祈祷谢师弟平安无事。” “不然,看老子不把你和你那老不死的爹,一起剁了喂后山的王八!” ……生生把一向柔弱的白师弟骂得泪水涟涟,几乎晕厥。 要不是闻讯赶来的师兄师姐们死命拦着,他甚至还想一鼓作气闯去议事大殿,直接向白霜澄那位长老亲爹要说法。 此事既出,就连很多过去看他不顺眼的人,都不得不背地嘀咕起来—— “嘶……难道这尹玄临对谢师弟,竟确有几分真心实意?” “不然,这般口无遮拦得罪药宗长老,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便是自恃极品灵根,可以药宗长老如今的境界,真想捏死他,也无异于捏死一只蚂蚁吧。” “更何况,他若真的一心暗害谢师弟,又何必气成那样……” 种种疑惑开始冒头。 10. 可这些疑惑,竟再无解答。 因为当晚,尹玄临和谢忱……闹掰了。 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道是明明那日痛骂白霜澄后,尹玄临还在心心念念着他的“小阿忱”。 一头就钻去他别院搜集已久的精品宝库,寻了一堆名贵的补品灵草。 当夜夜半,听闻谢忱终于苏醒,更是立刻从榻上跳起,抹了抹发红的眼眶、匆匆披了衣服,就高高兴兴揣了大堆补品前去看望。 却不知两人说了什么。 反正从房里出来时,尹玄临就已是面色阴沉如水、骂骂咧咧。 甚至整个人都走出了院落,又猛地折返回来,对着谢忱的门框狠狠踩踹了几脚。 那张俊朗的脸上尽是压抑不住的暴躁和悬念,张牙舞爪得都有几分狰狞。 尹师兄很生气,后果蛮严重。 反正从那天后,他对谢忱的态度就来了个冰火两重天。 热络的“小阿忱”成了带着轻哼的“谢师弟”,往日里嘘寒问暖、殷勤礼物也没了。 甚至路上遇到,也常是装看不见。 棠棣仙门的规矩,同门师兄弟就算私底下再水火不容,一般见面时也还会虚与委蛇的问候和行礼。 哪怕是夹枪带棒、阴阳怪气,也好过彼此无视。 然而尹玄临就光明正大无视了! 众人见状,只得围在虚弱的谢忱身边安慰:“别在意。那人一向喜怒无常,随他去吧。你还有我们!” 如此,为了替谢忱撑腰,众人在半月后更是热热闹闹给他过了一个生辰。 就连药宗长老都很给面子地去了,带着他的乖儿子白霜澄一起,送了不少药材。 感谢谢忱救了他家幼子,又是一通前途大有可为的吹捧。 据说场面十分和乐融融。 而尹玄临那边倒也不甘示弱,当晚同样大宴宾客,众小弟狗腿一起喝酒吃肉。 自此,门中弟子一派对谢忱更加众星捧月,另一派则唯尹玄临马首是瞻。 两边更是互不相让、泾渭分明。 11. 尹玄临手底下的小弟,也不乏资质不错者。 在他的常年严格鞭策下,实力渐渐成长,也有几位终于摸到了绿晶秘境的门槛。 于是新年过后,尹玄临开始组团带小弟们下秘境。 队伍倒也配合默契、战无不胜。 很快收获颇丰。 他仍不理谢忱,只偶尔在宗门大会上被师尊长老们点名表扬时,会阴阳怪气冷笑嘀咕:“那当然,如今在秘境中没了累赘拖后腿,自是一派轻松。” 是可忍孰不可忍! 谢忱身边人立刻就决定为他们的天才小师弟挣回面子。 恰逢新的绿晶秘境显现,几个实力够格的弟子便赶紧簇拥着谢忱抢先一步下去,成功抢了尹玄临一直想要的那株珍芙仙草。 这可彻底捅了马蜂窝。 隔日,尹玄临总算“理睬”谢忱了。 只是理睬的方式,是站在宗门例行的切磋擂台上,指名一对一迎战谢忱。 两人站定。 尹玄临垂眸,脸上全无往日的漫不经心。 百年火灵根真正拿出实力,周身灵气便骤然澎湃如滔,炽热的威压如山呼海啸,惊得周遭弟子面色骇然。 战斗结束得很快。 纵谢忱如何是绝世奇才,但修为与经验的差距还是在此刻暴露无遗。 不过十招而已,他便被尹玄临几道凝练的火劲狠狠击中胸口,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擂台边缘,呕出一口鲜血。 尹玄临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衣袂飘飘:“承让。” 12. 这一战,成功让对面安静如鸡了好一阵子。 数月后,尹玄临更是又一度代表宗门外出参加全修真界的新秀比武并拔得头筹,再为棠棣仙宗挣了不小的脸面。 回来后,也是一如既往被宗门长老们夸着、捧着,无比得意。 身边那群小弟,更是与有荣焉。 他们那段时间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对“敌人”们贴脸输出: “哎呦哎呦,真的是千年一遇吗?怕不是测灵碑年久失修,测错了吧。” “连我们尹师兄十招都接不住,还一副总有刁民要害朕的妄想——也不看我们尹师兄稀罕害这种废物吗?” “就是就是,之前秘境里要不是尹师兄护着,他恐怕早喂妖兽了吧?” “还敢倒打一耙,啧!” 种种嚣张言论,直把那边众人气得跳脚。 在他们看来,明明人尽皆知——小师弟只是吃亏在修行时间较短。 但以他逆天资质,入门一年便修到了普通弟子十年八年修不到的境界,但凡再给他个半年一年、稳稳根基,到时尹玄临哪能还是对手? 然而无奈,眼下火候确实不到。 只能憋着气,无论是课堂上还是秘境里,都默默忍受尹玄临那一伙人的嘲讽打压。 而被抢了一次珍芙仙草后,尹玄临也彻底恢复了他那睚眦必报的刻薄性子。 之后无数次蓄意报复。 常常都是谢忱一行人辛辛苦苦破解机关、满心期待地打开宝箱,却发现里面早已被洗劫一空,只剩嘲讽涂鸦。 同样,好不容易探到的灵石矿脉,吭哧吭哧打开,岩壁上也只留下龙飞凤舞的“你师兄到此一游”。 好不容易寻到的炽焰朱果,更是看见尹玄临的小弟正坐在属下啃得津津有味,还笑嘻嘻地打招呼: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5节 “哟,各位师兄,来晚啦!” 如此种种,众人七窍生烟。 甚至不少人都把尹玄临的画像挂起来,日日对着“卧薪尝胆”,誓要报仇。 13. 可偏偏下一回,众人在新的绿晶秘镜里不慎触动了了古老的石化妖傀陷阱,又是一路截胡的尹玄临及时带人杀出。 嘴上骂骂咧咧“一群废物尽会添乱”,手上却毫不含糊,炽热的烈焰强行烧穿了秘境,为他们撕开了一条逃生之路。 那天出了秘境,众人劫后余生,都很恍惚。 救命之恩实实在在,可感激的话堵在喉咙,又怎么也说不出口。 可尹师兄为了救他们……手骨都断了。 最后,一行人终是磨磨蹭蹭、不情不愿前去道谢。 结果,吊着手臂的尹玄临:“道谢?光用嘴说有什么用?来点实际的!” “我这儿正好缺人打扫庭院、清理丹炉。哦哦,这伤还要连吃三个月的火犀牛肉进步,每天必须把二斤牛肉细细切成臊子!还有,殿后的灵田也要除草……” “……” “……” 众人做着牛马,再度坚定了“尹玄临这人就是骨子里坏透了!真的很讨厌啊啊啊!”的信念。 但又觉得,似乎还是应该借由此事,摒弃前嫌…… …… “和解”并未成功。 尹玄临就是万恶之源!!! 他竟利用养伤期,偷偷学会了一个高阶的障眼法术。 并且在下一个绿晶秘境里恶作剧,精心布置了一幕唯有高阶紫晶秘境里才可能出现的“噬魂幽狱魔”的幻象! 当众师兄弟看到那魔影顶天立地,煞气几近凝成实质时,全员差点都没原地魂飞魄散。 那可是他们宗门的师尊长老,都未必能对付的存在啊! 幻境袭来,所有人四下奔逃。 直到狼狈逃出秘境,被在入口候着的尹玄临小弟们肆无忌惮疯狂嘲笑模仿,才知是上了当! 牛师兄暴怒:“你们!在秘境里私设幻术装神弄鬼是大过,我、我定将此事上报长老!” 小弟不屑嗤笑。 “哈……但是,你们也得感谢那只是幻境吧?” “毕竟~你们一个个的,可是把谢师弟一个人丢在原地,自己全跑了啊。” “若那噬魂幽狱魔是真的,他此刻还有活路?” “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天天装得对谢师弟嘘寒问暖,其实呢?还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众人这才陡然发现,谢忱居然没从秘境里出来。 登时又惊又怒。 “谢、谢师弟人呢?” 不知道。 实是适才幻象太过真实恐怖,众人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谁又能想到最厉害的谢忱未能逃脱? 可是绿晶秘境一旦脱出,短时间便不能在进入。 众人只能焦急守在入口,好在谢忱也没让他们等太久—— 很快,绿晶秘境被突破,渐渐散去了。 可秘境散去,空气中却仍旧不对劲地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 和剧烈的灵力震荡中,突有火光乍现,燎得周遭无数草木瞬间萎缩漆黑。 有人道:“快看!” 14.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层层烈火之中,竟是谢忱手持一柄流光溢彩、不曾见过的玉弓,正与尹玄临咬牙对峙。 也不知二人又是哪句话没说对,反正尹玄临脸上,尽是讥诮和被冒犯的愤怒。 两人激烈争吵,声音却全然被周围残余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紊乱的灵流吞没。 突然,就见谢忱瞳孔骤缩,猛地咬牙,一道赤炎掌风就向对面劈去! 尹玄临刚侧身堪堪躲过,下一瞬,谢忱那玉弓燃上烈火,带着千钧之势再度扫向他来。 直逼得尹玄临张口|爆骂,狼狈闪避,头发都烧焦了些许。 谢忱没有给他多骂几句的机会。 佯攻,抢夺。 顷刻间,尹玄临那素来引以为傲的法宝黑羽火扇,竟被谢忱抢走,给烧成一道青烟。 场面彻底失控。 尹玄临彻底狂怒,劈手从身边柳树上扯下一段焦黑的柳条,虚晃一招后,竟直接将全身澎湃火灵全部灌注到那截“焦柳”之中。 随即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近乎白色的火焰长枪,直直袭向谢忱! 噗嗤。 一声闷响。 那白焰精准打中谢忱玉弓,爆发出惊人的炽烈,竟就这么在击碎玉弓后,又狠狠击穿了谢忱的右侧胸膛! 【作者有话说】 下一本,下一本就去写长篇! 努力存稿ing[猫头] 现阶段是大众视角,大众确实看不懂这俩是咋回事。 番外尹玄临视角会补很多细节。hhh 继续留言,抽抽小红包哦。 第4章 15. 这回,总算没人再纵容姑息尹玄临。 他偷用障术、重伤同门,被罚杖责三百,外加整整半年的闭关禁足。 尹玄临禁足期间,谢忱养好了伤。 功法亦再破境界,直接越过所有师兄弟,一举成为了棠棣仙门中第一个有资格踏入更高级别“杏晶秘境”试炼的弟子。 几次外宗挑战,剑锋所指也无一败绩。 败于他手的各派弟子回去后,无不感叹那“千年一遇火灵根”的恐怖实力。 一时间,谢忱之名响彻修真界,风头甚至盖过了曾经名噪一时的尹玄临。 半年后,尹玄临禁闭结束。 人刚出关,就撞上十年一度的宗门大比。无数人翘首,就盼着想看这对师兄弟再度一较高下。 “这半年谢师弟突飞猛进有目共睹,”“此番必能轻松碾压尹师兄”,此类传言甚嚣尘上。 然而,大比最终结果,仍是尹玄临拔得头筹。 就在他志得意满,正要伸手将丰厚奖品尽数收拢时,师弟白霜澄却猝不及防地越众而出,盈盈向高台之上的长老们下拜。 “师尊,各位师叔师伯,弟子以为,谢师弟只因月初金蟾宗少主姜千觞上门挑衅时,为护我宗门颜面右手受伤,至今未愈。才会在这次大比惜败!” “众所皆知,谢师弟如今已能踏入杏晶秘境,而尹师兄仍止步于绿晶秘境。” “此番胜负,着实有失公允。若师弟未伤,魁首花落谁家犹未可知!” 话音未落,一道灼热烈焰几乎擦着他的衣襟掠过,骇得他脸色一白。 “你以为?” 尹玄临收手,负立冷笑,声音里满是荒谬与讥讽,“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上场资格都没有的废物,也配在这指点江山?” 一言既出,满场哗然。 今日宗门大比,从掌门到各路师叔伯齐聚于此,白霜澄的亲爹白长老就在高台上坐着! 尹玄临竟当面直呼“废物”,可真是一点颜面都不留! 谁成想,白霜澄闻言,双眸瞬间含泪,却仍旧挺直了腰杆,一派凛然模样: “尹师兄非要羞辱我,霜澄人微言轻、无话可说。今日站出来,也不是为了别的。” 他话锋一转,目光恳切地看向那些奖品:“霜澄只是想恳求师兄,能否……能否将奖品中的那株‘凝火仙草’,让予谢师弟?” “毕竟,师弟是为全宗门受的伤。如今只要师兄分出区区一株于他疗伤有奇效的药草……师兄难道都舍不得吗?” 他刚说完,高台上几位与药宗白长老交好的长老便也纷纷帮腔。 个个皆夸白霜澄心地纯善,劝尹玄临身为师兄理当以同门情谊为重,莫要藏私。 16. 但他们算错了一点。 就尹玄临那性子,岂能被人轻易拿捏? 他亦当场一声冷笑,目光讥诮扫诸位长老:“所以,谢师弟缺这一株仙草疗伤,你们就逼我把我堂堂正正赢来的彩头分出去?”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6节 “好一个‘借花献佛’啊!怎么,诸位师叔师伯,尤其是白长老——您自个儿就是药宗,库里的好东西怎么舍不得掏出来,反倒来算计小辈赢来的奖品?” “若真心治伤,上月谢师弟受伤时,就该慷慨解囊了吧?如今又在这儿演什么惺惺作态的戏码!” “你、你这逆徒——!” 而尹玄临根本懒得再听废话,猛地从奖品中抓起那株流光溢彩的凝火仙草,看也不看就扔谢忱的怀里。 “都给我住嘴吧,老东西们!看好了,这草,我——给——了。” 他声音扬高,嘴角勾起恶劣的弧度,“我可是大方了,你们呢?” “不是吧不是吧?宝贝徒儿的疗伤圣药,全指望我一个不相干的人出啊?各位师尊师伯的诚意呢?拿出来看看啊?” 一番闹下来,不少长老被他的“狂悖”、“目无尊长”气得浑身发抖,另一部分则默默无言。 当夜,大殿上出头帮腔的那几位长老,私人宝库就遭了窃。 能是谁干的? 想也知道还能是谁干的! 可偏偏尹玄临作案手法高明,并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直让长老们吃了个天大的哑巴亏。 物证也没有——他显然把偷来的极品丹药一股脑都吃了!没过几天,修为就再次突破,下杏晶秘境也如履平地。 几位有苦难言的长老们心里滴着血,面上还得一抽一抽挤出笑脸,在大殿上“恭喜”他修为精进。 是可忍孰不可忍! 很快,就连尹玄临那个素来人淡如菊的师父落叶真人都被惊动了,特意提点了几句,让他莫要惹是生非。 尹玄临对落叶真人,多少还算保有几分尊敬。 据听墙角的小童说,他倒没对师尊嚣张,只是满腹委屈地抱怨了几句: “可师尊您也看见了,如今宗门上下,有一个算一个,都偏心谢师弟偏心到没边了!” “什么好的都该是他的,做错了什么都有人替他开脱。” “而我呢?我做什么都是错!我光明正大比试赢来的东西,他们都要逼我分出去给他!” 落叶真人闻言叹气:“但是玄临,你忘了?从前你天赋最佳时,宗门上下不也一样纵着你胡闹。” 本以为此话一出,尹玄临该哑口无言了。 谁知他竟答道:“那怎么一样?我那时既是货真价实的百年一遇火灵根,又一向勤修苦练。整个仙门论努力我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那时的好东西,自然都该是我的!” “倒是这谢师弟……” “所谓千年一遇,却也太邪门,还不知是耍了什么花招邪法得来的!” 众:“……” 这尹玄临!比不上人家,就污蔑人家用邪法?? 要不是忌惮他此次宗门大比仍是第一,众人绝对要冲出去跟他讨个说法了! 17. 也就仍是谢忱师弟为人磊落。 大抵是不愿平白受了那株仙草恩惠,手伤渐愈后,竟将之前尹玄临一直想要“珍芙仙草”仔细用玉盒装了,亲自送至尹玄临的小院。 一年多光景,仙门如今谁不知道谢忱淡泊清冷、一身傲骨。 他肯这般主动缓和关系,已是为难了他。 结果好心还被当成驴肝肺。 尹玄临门都不让他进,只穿着一身耀眼夺目的绯红锦袍,慵懒地倚在二楼的雕花栏杆上,居高临下地托着腮,一脸冷笑。 “哟~看来我们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的谢师弟,渐渐也懂了些人情往来的俗套。” 谢忱黑瞳沉沉,抬眼看他。 尹玄临院子里种了几株红枫,秋色正浓。 黄楼、翠松、红叶如火,楼下是师弟清冷仙姿,楼上师兄灿若云霞。 ……若不是尹玄临一脸扭曲恶劣,这该是多么美的一副图景。 可惜他一脸坏相,破坏所有意境。 高下立现! …… 按说,依谢忱平时清冷性子,早该转身离开。 可他那日却在楼下站定了,黑瞳沉静地盯了尹玄临片刻,竟破天荒地主动开口,声音清冷:“三个月。” “待我手伤痊愈,三个月后,想与师兄堂堂正正,再比一次。” 一石激起千层浪! 消息瞬间传遍宗门。 “听说了吗?看吧,谢师弟如今哪里还怕姓尹的?” “反倒是尹师兄,自从谢师弟下战书后,他就疯了似的把自己关起来修炼。” “肯定是忌惮小师弟的实力了。他那个大比第一,本就名不正言不顺!” “等着吧。三个月后,让他看看什么才是千年一遇!” 18. 三月时光转瞬即逝。 其中,尹玄临几乎是废寝忘食、闭关苦修。而谢忱却是修炼、课业、用膳,仿佛全然忘了此事一般。 约定日子一到,演武场上人山人海。 比赛一如既往结束得很快——没有想象中的龙争虎斗。 这次,谢忱甚至没有动用任何花哨的招式。第一招便轻易格开了尹玄临倾尽全力的猛攻,三招便精准地击飞了尹玄临手中的火扇,随即火环如枷锁般困住尹玄临的双足,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到极致的赤金光华点在尹玄临灵台穴前半寸之处——倏然收住。 杀气消散时,已是彻底全然、压倒性的完胜。 谁都能看出来,刚才谢忱若有半分狠戾之心,尹玄临早已死了不下十次了。 绝不可能还只是皮外伤,躺地上恍恍惚惚,无法接受现实地喃喃自语。 “……不可能。” 输了就输了。 谁也没想到输了的尹玄临,竟还挺会替自己挽尊。 他爬起来。 突然就冲向谢忱,抓着人就开始全身摸。众人哗然:“尹、尹师兄这是干什么啊?” 尹玄临却只顾喃喃:“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 “这不可能,你身上必是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法宝!在哪里?袖里?还是胸前?或是嵌在腰带?” “还是……谢忱,你真修了什么邪法?” 众人只觉不可理喻。 谢忱可是测灵碑亲测的天才,实力碾压再正常不过。 这尹玄临看不懂天才的境界,就要污蔑天才是邪修?! 很快,尹玄临私底下的狠话也被传出来,坐实了他的不甘—— “你们都给老子等着瞧!若不能证明他谢忱是邪修,老子当着全宗门的面,倒立裸奔三圈!” “……” “???” 【作者有话说】 谢忱确实有问题,才那么强。 但他自己也不知道。 尹玄临是唯一一个隐隐看出哪里不对的人。但他也没有太相信自己。逼逼赖赖主要还是想找茬。 “暗流暗涌的爱意,因为太过青涩,而被恨意找茬所掩盖。” 继续留言,抽抽小红包哦。 等有空了一起抽。 第5章 19. 从那日后,尹玄临就魔怔了一般。 开始光明正大尾随谢忱,谢忱吃饭他吃饭,谢忱练功他练功,谢忱下秘境他也下秘境,一门心思想要揪出对方“修炼邪术”的证据。 结果跟了没几天,谢忱默不作声再破境界,进到了比杏晶秘境更高一层的赤晶秘境。 尹玄临:“……” 寇、寇可往,我亦可往! 尹玄临一咬牙一跺脚,也硬着头皮跟进去了。 虽然最后也成功从赤晶秘境里活着回来了。 但比起谢忱从秘境出来的云淡风轻、利落无损,尹玄临却是浑身血污、狼狈不堪,活像是在泥水里滚了三天三夜。 尽管嘴角还努力抽搐,想挤出一抹“不过如此”的冷笑,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绝对是在死撑! 谢师弟如今境界,已远甩尹师兄太多。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7节 这般惨烈对比,着实大快人心。 然而众人却还没来得及好好嘲笑尹玄临一番,就在下一回赤晶秘境入口处,看到谢忱先对他出了手。 “师兄,”谢忱一把将尹玄临重重摁在了地上,声音依旧清冷,没什么起伏,“何必勉强。” 说着,指尖在尹玄临胸口轻轻一按。 就听尹玄临“嗷——”地一声龇牙咧嘴、惨叫出声。 “你旧伤未愈,灵脉滞涩,强行下境无异于自寻死路。”谢忱语气平淡地陈述,手下却又加了一分力。 “要你管——嗷嗷嗷!住手住手,狗、狗谢忱,你松手啊,嗷嗷!!!” 尹玄临疼得眼泪都快飙出来,可仍不肯服软。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声音:“你……少管闲事……你是不是……怕了。” 谢忱森冷看着他。 那日,素来以德报怨的小师弟似乎也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 他不再多言,直接祭出法绳,将挣扎不休的尹玄临结实捆成了粽子。又随手抛出个一叶障目的法宝,将人打包丢在了某个无人角落。 直到晚上从秘境中安然出来,才把人放了。 之后几次,皆是如此。 直把尹玄临气得日常骂骂咧咧。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谢忱的境界实在一日千里。 尹玄临不服气又挑战了好几回,结果也只从勉强过上几招,迅速沦落到连对方衣角都摸不到。 “可恶啊啊啊!!!” 尹玄临毕竟也曾是天之骄子,如今却遭遇这种全方位碾压,自然无能狂怒。 不过那些在众人看来,也不过又惨又好笑罢了—— 毕竟,就连尹师兄挽尊的话术,最近也一路滑坡了。 从最初愤恨的“你给老子等着,下次绝对要你好看!”,到后来酸溜溜的“哼,算你走运!”,再到彻底摆烂,怪日光太大晃了眼,怪下雪太冷灵气不畅,怪衣服穿得太多影响发挥。 甚至最后烂都不摆了,阴阳一通输出后溜之大吉。 …… 但纵使沦落至此,尹玄临也没有一蹶不振。 这也是很多人没想到的。 他们确实想不到——居然有人能那么没脸没皮。尽在功法输了个彻底,还能另辟蹊径,在别的地方疯狂找补? 比如千奇百怪的戏弄,以及……在穿搭品味上的较劲??? 其实单论容貌,尹玄临绝对没有谢忱那般惊艳。 可他实在肯下血本! 终日华丽绸缎加身,什么鲛绡、云锦、流光缎,恨不得一天换三套;走起路来环佩叮当,灵光宝气几乎要闪瞎人眼,华丽得活像只开屏的孔雀,通身上下写满了“闲雅富贵”。 反观谢忱,却永远素净得像山巅的积雪。 墨发也只用简单木簪或发带束起,浑身上下找不到半点多余装饰,朴素得……同门看了都恨铁不成钢! 实在是白瞎了那么好看一张脸,倒是稍微拾掇一下啊? 20. 很快又是一年。 谢忱十七岁。 因其修为卓绝、性情沉稳,俨然已成了棠棣仙门年轻一代弟子中的砥柱中流。 这一年里,宗门内外诸多事务,都可见他雷厉风行的手段: 有内门师兄虐杀灵兽、修炼邪功叛出宗门,是他亲自带队千里追缉,于魔修聚集的黑沼泽将其截住,当场废其修为,押回宗门受审。 西山古墓有千年尸王作乱,侵扰百姓,也是他只身深入墓穴,一夜荡平妖氛,提着重伤垂死的尸王头颅复命,周身煞气三日不散。 山下家族仗势欺人、强夺灵脉,亦是他持剑上门,一人一剑压得全族乖乖认错赔款,并立誓永不再犯。 虽是手段多少略显狠厉无情…… 但放眼望去,各家仙门青年一代的佼佼者,这类狠角色也不少见。 何况谢忱又身负灭门之恨,养成这般冷厉作风似乎也顺理成章。 但怎么说呢…… 棠棣仙门玄字辈弟子里,有位名叫周玄乐的。 灵根平平,修炼摸鱼,却独辟蹊径,靠写《棠棣轶闻小报》混得风生水起。 有些事吧,往往只有被白纸黑字、一板一眼地记录下来,并列放在一起时,才会让人品出那么点的…… 微妙。 譬如,最新一期小报第一条: 【谢师弟白日于黑风谷追击魔修,剑出如龙,煞气盈野,尽诛七人,尸骨无存。其状如地狱修罗,闻者胆寒。】 第二条: 【今晚夜课毕,尹师兄于演武场口出妄言。谢师弟徒手将其制服,挂于梧桐树东南枝上,围观者众。】 两件都是铁打的事实。 且前后相隔,不过两个时辰。 可就这么连在一起……有人才在外面当了地狱修罗,回门派后便只是把人挂树。 合着半点没把外面的杀心带回来啊? 更不要说,前阵子还有细心读者说谢忱新年典礼穿的那件领口绣着【金蕊寒梅】的【墨色暗云纹锦袍】眼熟。 周玄乐就去查了一下。 结果还真查到两年前的小报,嚯! 那锦袍竟是当年两人关系尚可时,尹玄临送的?他竟肯穿? 呃。 或许……是俩都忘了这茬吧? 写了那么久轶闻小报,周玄乐还有一个苦楚,就是他描写尹玄临时,常是明明想写“他恶毒的脸上露出扭曲的笑意”,落笔时却总会写成“他恶毒的俊脸上露出邪魅的笑意”。 “……”尹师兄别的不说,样貌是真没得黑。 很快,今日份小报也写完,周玄乐照例检查。 今日轶闻倒是逗趣——尹师兄用刚学会的“魔物显形法”招惹谢师弟,结果惨遭反弹,自己长出了毛耳朵和尾巴。 把尹师兄气得眼眶都红了,眼泪硬是憋着没掉下来。最后就那么憋屈地跑了,让众人好一通乐。 轶闻写到这就完了。 最后被划掉的一小段,是谢忱的反应。 之所以被划掉……是因为若如实描述,谢师弟的反应放在这里太奇怪了。 周玄乐咬笔沉吟。 再想想,似乎一向都是如此——每次收拾完尹师兄,众人哄笑时,谢师兄都并不参与。 但也不走开。 往往是只就盯着。 默不作声,就死死盯着尹玄临。黑瞳深沉晦暗,叫人看不懂是什么情绪。 21. 近来,《棠棣轶闻小报》在山下也越卖越好了。 按照书店老板反馈,卖得最好的竟不是谢忱那些威震八方的风光战绩。 而是他和尹玄临那点鸡零狗碎的破事! 据说,山下普通读者比起仙门辉煌,更爱看尹师兄上蹿下跳作、到处妖然、气急败坏、骂骂咧咧。 周玄乐实在不能理解这类癖好。 但销量就是硬道理,他也只能更加卖力地搜集两人素材。 最近尹玄临和谢忱……参加修真界最负盛名的“天垣试炼”去了! “天垣试炼”据传乃是上古天垣仙人留下的传承考验,由一系列环环相扣的凶险秘境组成。 试炼分为两个阶段:先是考验个人实力的“独行之境”,淘汰率极高;之后则是更为凶险的“同心之境”,需至少两人结伴方可进入。 该试炼素来以艰险著称,名额更是珍贵异常。 棠棣仙门千挑万选,最终也只派出五人参赛。经过首轮“独行之境”的残酷淘汰,果然只剩尹玄临和谢忱二人晋级。 本来下个阶段,场内几乎所有修士都争相想与实力强横的谢忱搭档。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谁也没想到,谢忱在个人秘境中,居然不慎竟不慎触动了上古魔沼,中了“蚀灵之毒”。 …… 蚀灵之毒并不致命,约半个月便可自愈。 但麻烦在于此毒极易传染。而修士在中毒期间,可能会防御大减、修为暂退。 这等关乎宗门荣誉和自身机缘的重要试炼中,谁又愿冒这等风险? 一时间,众人避之不及。 昨日还备受追捧的谢忱,转眼就成了人人嫌弃的“瘟神”。 尹玄临可得意坏了。 瞧着谢忱孤零零无人问津,嘴角都快咧到耳根。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8节 当晚就包下附近最贵的酒楼大宴宾客。当然,“为诸位安全考虑”,某些人自然不在受邀之列~ 隔天,到了组队选定环节。 尹玄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锦衣华服,端的是玉树临风、意气风发。 他高傲地拒绝了好几个实力不俗的别派弟子抛来的橄榄枝,最后才趾高气昂又不情不愿地走到谢忱身边,下巴一扬:“喂,走吧。” “……” “你看什么看?以为我乐意带上你这个累赘啊?” “还不是看在同门颜面……你到底去是不去?” 团队试炼共有十个秘境,环环相扣,考验试炼者各方面的实力和默契。 当日,两人第一秘境完成得尚算顺利,但也都见识到了秘境的凶险,不敢有丝毫大意。 再看其他队伍——有的重伤退出,有的甚至折损人手。 “天垣试炼”果然名不虚传,凶险绝非儿戏。 于是当晚,尹玄临一脸不爽敲开谢忱房门—— “起来!加练!” 22. 尹玄临素来坚信勤能补拙。 哪怕是临阵磨枪,也得练!!! 这次棠棣仙门虽然指派五人出赛,但是来观摩的师兄弟却有百人之多。 这百双眼睛可都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呢。 于是尹玄临可逮住机会了,马上叉腰拉起师兄的架势对谢忱指点江山: “这招‘燎原百斩’起手式慢了半拍,重来!” “配合我‘烈焰囚笼’的时机,要卡在我灵力爆发的顶点,听不懂吗?” “你的防御结界呢?弱也要开啊!等着我替你挡刀吗?” 围观弟子忍不住窃窃:“……这练的是道侣之间的同心战术吧?但他二人又不是道侣……” 本就是两个暴力火灵根,直接无脑炸过去不就完了? 但尹玄临偏不依不饶。 谢忱但凡稍有失误或跟不上他的节奏,他的嘴就又像抹了毒一样: 什么“你是不是虚”,“御剑加个我都御不动你也太弱了吧”,“技能全学攻击了防御真就一点不会是吧怪不得能中魔沼”“脆皮有点脆皮的自觉行不行?到时候可别指望我舍命救你啊!”。 简直没完没了。 成果却是可喜的。 凭谢忱那逆天的悟性,短短三日,两人竟真将一套极其复杂的合击技练得纯熟无比,攻防转换、灵力衔接宛若一体,默契得活像并肩作战了三十年的老道侣。 尹玄临对此那是相当得意,尾巴要翘到天上去。 特训一结束,就迫不及待地拉着谢忱去“耀武扬威”,凑到其他门派同样最为优秀的弟子面前贴脸开大: “等着吧,这次的十颗天垣晶核,我们棠棣仙门包圆了!你们一颗都别想有!” 棠棣仙门自家弟子都没眼看。 祖宗哎!真就一点都不藏拙啊! 这不是明摆着让所有人联合起来防备你俩吗?! 结果回去的路上,尹玄临还没个消停。 又开始挑剔谢忱的武器穷酸。 当夜,尹玄临一脸肉痛地从珍宝阁出来。 一柄形制古朴、却蕴含着极强火灵之力的长弓被扔给谢忱,剑身隐约有流光闪烁,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喏,暂时……暂时借你用几天啊!可不是送你的!” “总之……你给我用仔细点!要是敢磕了碰了,我扒了你的皮!” 隔日,他又觉得也得对自己好一点,就又去珍宝阁搞了一把九曜流光扇。 那扇子更是了得,扇骨用万年仙玉雕成,展开时流光溢彩,能引动周天火灵。 他先是摇着扇子在谢忱面前晃了三圈,又跑到同门中间显摆了半天,最后特意绕到竞争对手住的别院门口炫耀,生怕别人不知他新得了宝贝。 【作者有话说】 继续留言抽抽小红包嗷[红心] 尹玄临:就是喜欢摇头摆尾,哼! 第6章 23. 终战落幕,二人果在“天垣试炼”拔得头筹。 尹玄临得意洋洋,仿佛全部功劳都是他一人所为。 一堆奖品灵宝被他毫不客气挑来选去,“师弟一个我一个”“我一个我再一个”,好东西全霸占了去! 众人无奈,也就谢师弟云淡风轻,瞧他自顾自在那容光焕发,并不与他一般计较。 而小报记者周玄乐则赶紧掏出纸笔,刷刷就着这一幕画了张草图—— 但奇怪的是,明明谢师弟全程没什么表情的。 为什么画出来那双黑瞳里,却微微含笑! 太奇怪了,改了几遍都还是这样。 试炼后的庆功宴会上,尹玄临更是一袭绛红金线绣云纹锦袍,腰缠玉带,头戴金冠,打扮得极尽奢华。 通体贵气得让人难以想象他曾经是一个小乞丐。这会儿还摇着把玉骨扇,乍一看活像个金尊玉贵却浪荡不羁的俊朗小王爷。 尹玄临在棠棣仙门人厌狗嫌,没想到在外头却因花钱豪爽、一掷千金很是吃得开。 尤其和修真界第一富贵门派金蟾宗的少爷小姐们特别合得来。 宴席过半,这仨都腻在一起吃吃喝喝,那可真是…… 一模一样的珠光宝气、闪瞎人眼,就连笑起来的骄横嚣张劲儿都如出一辙。 …… 宴会后半,有人醉酒歌舞,有人乘凉赏花。 周玄安等啊等,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蹲到谢忱默然离席,走向已喝得七荤八素的尹玄临。 只见谢师弟将醉醺醺的尹玄临半扶半拎,带到廊下吹风。 花榭亭台外,周玄乐努力竖起耳朵,隐约听谢忱道:“师兄,鞋子脱下来吧。” 说着,竟俯身下去,修长手指隔靴轻握住尹玄临脚踝。 直到此刻,借着一旁灯笼暖光,周玄乐才发现尹玄临那双华贵的鞋子居然破了。 大抵是靴上装饰的金饰过多,一处尖锐居然扎破了鹿皮刺了进去。只是被长长衣摆遮住,无人察觉。 尹玄临醉意朦胧,先是嘿嘿笑了一会儿。 直到裸足暴露在夜风之中,才突然如梦初醒。整个人几乎是瞬间抱膝缩在凉亭凳上,眼神惊恐、语无伦次:“你你……大庭广众,成何体统。嗝!你要做什么?” “师兄流血了。” “你闭嘴,你、你别碰!” 脚踝还是被谢忱稳稳握住。 那么深的夜色,周玄乐都能明显看到尹玄临脸色爆红。 谢忱一手轻握他脚踝,一手自怀中取出白玉药瓶。而尹师兄虽咬着唇不再出声,却尴尬得连脚趾都微微蜷起。 药膏清凉,带着淡淡茉莉清香,涂抹在伤处。 谢忱不解:“好好的鞋子,为何会坏掉?” 尹玄临闻言嘴角抽动,憋了半晌恨恨道:“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得天独厚!哪怕打完一身血,衣角都能纤尘不染。” “林间穿行也从不会被树枝划伤,生病受伤也不会变丑,尸山血海杀了一路发丝都不会乱!” “寻常人……根本不是你这般!” “寻常人出门东西会丢、鞋底会掉,会被野猫挠。习武会戳到自己,御剑飞行会撞翻同门……” “……” 谢忱静静听着。 烛火之下,他那一刻的眸光很难以形容。 像是带了笑意,又像是几分迷惑。直盯得尹玄临浑身不自在。 “看、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24. 天垣试炼圆满落寞,师兄弟的关系却并未从此缓和。 顶多算有些微的进步——回到门派后,尹玄临不再天天背后灵一样执着于盯梢了,谢忱也不用总在秘境门口把他揪出来挂树上。 但两人日常依旧别扭、互相不咋搭理。 互动少到周玄乐都挠头! 真的。 这个月写来写去,统共好像就一件事——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9节 尹师兄不知从哪听说新开的赤晶秘境里有凤凰蛋,铤而走险非要得手。 然而赤晶秘境对他而言还是太过勉强。最后,是谢忱面无表情将狼狈负伤的他连同那颗金光闪闪的蛋一起拎出来。 尹玄临:“你你你——咳咳咳,嗷,谁要你多管闲事?!老子差一点点就得手了!嗷嗷,嗷。” 小师弟倒是一如既往好脾气。 为了替他挽尊,特意说是因天垣试炼时收了他那把昂贵灵弓,想用这颗凤凰蛋抵债。 结果被尹玄临一声冷哼:“谁稀罕!” 给蛋吧,他亲口说不要。 谢忱只好把凤凰蛋拿回去自己孵。 孵吧,有人又天天一脸羡慕嫉妒恨地在附近绕啊绕,超不经意关注凤凰蛋的孵化进度。 最后,蛋壳破开—— 孵出来一只毛茸茸、软嘟嘟的小黄鸡。 怎么看都是鸡,半点凤凰的影子都没有。差点没把尹玄临幸灾乐祸给笑岔气。 从那天起,他的日常嘲讽又添新料: “师弟你鸡呢?” “谢师弟最近养鸡养得如何了?我这儿有新米,要不要啊?” “名鸡配师弟,咕咕!绝配!!” 转眼又是隆冬。 这段时日,各仙门辖地内冒出的魔晶秘境越来越多,等阶也越来越高。 《棠棣仙门小报》都不得不开始了严肃的科普: 修真界秘境大体分两种。 一种是如天垣秘境一般前代仙人留下的传承考验。这类秘境特性稳定,只有较高修为的修士可以进入探寻。而平日里秘境千百年存于某地,并不会对周边百姓民生造成任何影响。 甚至还会带来不错的风水,令秘境所在之处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然而另一种秘境,则就是各派弟子历练时常见的"魔晶秘境"。 这类秘境乃修真界数百年一轮回的魔气复苏所化,秘境中魔气源源不断滋生。若放任不管,长则数月短则数日,必将化作滔天毒瘴污染周遭山川河流、祸及苍生。 故而千百年来,各大仙门划域而治,各守一方。 一旦辖境内出现魔晶秘境,立即派遣弟子前往清剿——既是宗门历练,亦是护佑黎民。 可近年来,魔气复苏之势愈演愈烈。 三五年前,棠棣仙门周边尚以灰晶、白晶等低阶秘境为主;而后很快,绿晶、杏晶秘境竟已屡见不鲜;至去年,就连赤晶秘境都开始月月现世。 而依照古籍记载,此乃"灭世魔星"与"救世照夜君"再度交锋,又一次仙魔较量的前兆。届时魔晶秘境必将遍地开花,修真界则面临空前浩劫。 而今山雨欲来,各仙门也已严阵以待。 到时候,所有仙门弟子肯定都要上场。低阶弟子需清理数不尽的白晶、灰晶秘境,中坚力量应对黄晶、绿晶、杏晶。各派长老则负责赤晶、紫晶高危秘境,同时妖兽、邪修、尸鬼也必趁乱横行。 连散修方士乃至平民百姓,多半都需拿起武器应对各种变故。 25. 几日前,棠棣仙门和金蟾宗交界处,更骇人地一连涌现了十几个紫晶秘境。 门中长老闻讯,尽数前往支援。 偏就在长老们离去后不久,仙门山下竟也隐隐显出一个紫晶秘境入口。 这个入口非同寻常,两日就魔气狰狞、扩散极快。 奉命代掌门的谢忱立刻千里传讯,可收到的回信,却是本门长老们此刻皆被困于紫晶秘境鏖战,目前音讯中断、境况未明。 “……” 眼看山下魔气日益扩散,门中众弟子束手无策。 谢忱深思半日,终究目光沉沉起身:“我去。” 谢师弟这般临危不惧、舍命抗下重担,众人皆肃然起敬。 唯有尹玄临听到什么疯话一般:“去什么去?!不许去!你去干什么,送死吗?” “眼下宗门,只有我能去。”谢忱的声音平静无波。 “你能去???你能去什么啊?!你也不看看从掌门到各宗长老如今全被困秘境生死不明!紫晶凶险可想而知!” “你只不过赤晶等级而已,距离紫晶境界还不知差几十几百年修为。你若进去,全然就是送死——” 谢忱却仍垂眸整理行装,置若罔闻。 他收拾一件,尹玄临就往外扒拉一件:“我说不准去!谢忱,逞英雄也要有个限度!” “……” 夜色渐深,烛火在谢忱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抬眸,黑沉的瞳孔里映着跳动的烛光,却深不见底。 “师兄,”他声音低沉却清晰,“我本是弦月阁遗孤,在这世上无亲无靠。这些年来,全靠师门庇护栽培、养育教导,此恩当报。” “何况那秘境不远处便有好几个庄子……老弱妇孺无处可逃,岂能放任不理。” “反正,”他微微垂眸,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自测出千年灵根那日起,我便早已做好……为苍生舍身的觉悟。” “……” 尹玄临话语堵在喉间,突然什么也说不出。 人与人竟这般不同。 尽管历代正道照夜君命中注定的结局,往往都是与魔君同归于尽…… 可当年在他被误认为可能是照夜君人选时,也就只美滋滋想着倘若自己真是天命之子,该是何等风光。 至于英年早逝那些事,根本懒得想。 忽然,掌心一热。 冰凉坚硬的掌门令牌被塞入手心。 谢忱看着他,古井无波的黑眸此刻格外深邃,仿佛在描摹着什么。 “我不在,仙门就拜托师兄了。” “务必用心留守,保护好大家安全,待掌门长老们回来。” …… 隔日,谢忱孤身下山。 尹玄临则被迫接手一切繁杂事务——分配各阶弟子清理对应品阶秘境,调度物资,安抚人心,处理危机……代理掌门岂是易事? 简直忙得焦头烂额。 幸而黑云压城、人人自危,谢忱那群狗腿倒也没再闲心阴谋论,叨逼叨他“令牌来路不正”之类的话。 毕竟谢忱一旦不在,仙门最有威望的除了他还有谁? 好容易忙到半夜,尹玄临终于能喘口气。 “……” 也不知道谢忱进秘境后怎么样了,死了没有?! 真是讽刺,全师门总爱骂他鲁莽冲动,可真正不顾大局的到底是谁? 他就不会像谢忱一样孤勇逞强。他清楚自己实力极限只在赤晶,更高阶的秘境连边都不会沾!他才不会傻到去自寻死路。 “反正,我劝过了。” “有人非要找死、非要死外面,我能怎么办?!” “狗东西!怪不得整天摆张送葬脸,原来是算好了自己活不长。” “……” “其实历代照夜君也不一定非得死啊,活下来的也那么多呢。” “何况你也未必一定是照夜君吧?呵,自大。” 【作者有话说】 继续留言,抽抽小红包嗷[红心] 第7章 26. 当夜,尹玄临辗转难眠,干脆起来巡夜。 魔气弥散,四处人心惶惶,不少弟子也睡不着,干脆偷偷起来聚赌,就这么被踹门逮个正着! 众弟子魂飞魄散,以为必遭重罚。 谁知尹玄临只阴恻恻扫过他们一眼,随即大马金刀岔开腿往庄家桌一坐,劈头就问: “眼下什么赔率?” 一群人正缺德地在赌谢忱究竟几日才能从紫晶秘境里出来。 三日、五日、十日、一个月都有人押,尹玄临默默不语。 咋就没有“死外头”这个选项呢?! …… 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他才巡夜结束,犯着困往回走。 谁知路上“咕咕”一声,一只小黄鸡又摇摇晃晃追过来。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10节 尹玄临不由嗤笑:“怎么了啊乖乖?难不成你主人都没来得及管你?” “都瘦了。啧啧,他若回不来,你迟早也是一锅鸡汤。” “加干蘑、枸杞、芡实、生姜……炖得香香的。” 尹玄临四下张望,见无人注意,一把将鸡揣走。 “你主人是不中用啦……” “但看在还算可爱的份上,以后跟我回去过吃香喝辣吧!” “……” 然而,尹玄临安顿好小黄鸡后,还是下了山。 接到掌门对牌的狗腿师弟不知所措:“啊???尹师兄,我吗?” 紫晶秘境入口魔气汹涌,黑雾缭绕,像要吞噬一切。 尹玄临吞了吞口水,陡然清醒——还是小命更重要吧? “我真是脑袋被门挤了才想着寻他……他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仙门颜面、天才陨落……与我何干?走了走了!” 脚步却像灌了铅般挪不动。 “罢了……好歹在山下转几天,回去也好说我尽力了。” “就在附近蹭蹭,又不进去……嗯?这么危险的地方怎么会有人?而且那人背影怎么像白霜澄?” “还真是白师弟!你那么弱,还不好好在山上待着,谁准你下来送死的?” 27. 数日后,仙门上下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尹师兄竟在秘境中对谢师弟下了毒手!连白师弟也险遭池鱼之殃。” “真的假的?他虽一向行事偏激,但总不至于大敌当前竟还……” “你懂什么,乱世艰险才最易滋生歹念!好在白师兄随身带了留影石,清清楚楚记下了他的行凶证据!” “哈哈哈终于人赃并获了!” “啊?你问他图什么?哇,这么些年他一直嫉妒谢师弟,从师弟进门就一直处处针对,你都没看到哇?!” “肯定是眼看这次谢师弟被委以重任,又独闯紫晶秘境立下大功,狗急跳墙了!” “尹玄临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这事他绝对干得出来。” “可怜白师兄……拼死带出留影石,却被打得血肉模糊,至今未醒。” “谢师弟醒来后亦一言不发……定是寒透了心!毕竟纵使往日不和,好歹他一向以德报怨、还将掌门印信托付,本以为尹玄临能改过向善呢。可谁知!” “这还不算,那尹玄临还欺师灭祖……” “证据确凿还负隅顽抗,连长老都敢打!” 很快,宗门公审。 肃穆的大殿中,尹玄临被缚魔索紧紧捆绑,跪在中央。脸上身上伤痕累累,脊背却依旧挺直。 掌门厉声喝问:“尹玄临,你可知错?” “咳……”尹玄临倔强抬头,咳出一口血沫,“问一百次……我也是一样说法……老子本是想去……救谢忱那废物。是他自己被幻雾所迷,入魔伤我在先!我为自保才不得不还击!” “混账!事到如今还敢信口雌黄!你与他素来不睦,怎会好心救他?” “就是!谁不知若无谢忱,下任掌门之位你便有一争之力?”药宗长老在一旁煽风点火。 “是,”尹玄临咧嘴冷笑,“掌门没他,或许能轮到我做。可药宗长老一职便是没你,也八辈也轮不到你那废物儿子——我倒想问药宗长老,白霜澄手无缚鸡之力,入那紫晶秘境意欲何为?” “说不出来了吧?多半,谢忱入魔,也都是你们父子搞的鬼!!!” “你你你——你血口喷人!掌门啊~那秘境您可是昨日亲自下山查验过的啊,不曾有过何幻术痕迹,留影石亦毫无问题。证据确凿这尹玄临还敢倒打一耙,分明是——” 一番争执,弟子尹玄临始终不服管束、言语狂悖。 最后掌门不得不令执法弟子强行给他灌下“真言露”。 28. 那真言露药力直侵神魂,能使服用者一时无法撒谎,只能吐露真实心声。 众人都以为此番他必再无从狡辩。 可谁成想—— “我呸!” 药力作用下,尹玄临却只更加癫狂嚣张:“我尹玄临平行端坐正,本就从不说谎!但今日,既然诸位非要听真话,老子便让你们听个痛快!” “先说这这棠棣仙门,看似超然物外,实则也与凡间毫无二致——人人各怀鬼胎、钻营算计、嫉贤妒能、蛇鼠一窝!” “再说白长老!您与山下女子无媒苟合,生下好大儿白霜澄资质太差,不得不偷偷修炼的禁术,需不需要我帮您广而告之?去年药宗采购,你那批以次充好的'千年火芝',又要如何解释?” “还有你戒律长老!表面公正严明,私下收受多少‘孝敬’?炼器堂长老您亦不遑多让,您那侄儿上次秘境考核作弊的隐形符是哪来的,又是谁帮忙包庇?” 他越说越畅快高兴,目光扫过全场尽是讥讽:“还有你们这些一个个知晓是非黑白,却为明哲保身、装聋作哑的所谓'真人'长老们!” “都从不觉一丝羞耻吗?” 一时,大殿内烛火摇曳、落针可闻。 尹玄临剧烈喘息,目光又死死越过人群,盯住远处大殿下重伤刚醒、脸色惨白的谢忱。 “再说说谢师弟。” “师弟心地纯善,曾同我说过……说你一介孤儿,幸得师门栽培、同辈友爱,在这仙门之中……寻到归处。” “那你又可曾得见我的前车之鉴?” “你只道长老待你和气,却不知他们哪里真心在乎你死活?不过是你眼下于宗门颜面尚有大用,而一旦有人越过你去,你必立刻便遭弃若敝履!” “那些捧着你的师兄弟……更不知心里何等艳羡嫉妒你,只待哪日你跌落云端,必将狠狠践踏!” “你却为这些人……不惜屡屡只身涉险,肝脑涂地。” “师弟,你究竟要何时才能看清?你这几年所信任与珍惜的,不过是一场梦幻泡影?” “尹玄临!”掌门声音极言厉色,“你嫉贤妒能,陷害同门。如今还要妖言惑众!” “我妖言惑众?” “呵,这些年间,究竟是谁妖言惑众、嫉贤妒能,才能让这全宗门上下尽数鄙夷我出身,又嫉妒我天赋,流言蜚语见不得我得意?呜——” 嘴被咒术强行堵上,只剩愤懑呜咽。 “疯了!彻底疯了!”掌门拍案震怒,“尹玄临,你乞儿出身,宗门待本你不薄,你却因嫉妒癫狂残害同门,屡教不改、其心可诛!” …… 当夜,周玄乐坐卧难安。 案头烛火摇曳,短短小报改了又改。 【尹师兄曾也是天之骄子一世英才。若非谢忱锋芒毕露、后来居上,亦本该仙途坦荡、光耀宗门。】 【可燕雀纵竭力振翅,终不及鲲鹏扶摇千里。年复一年的嫉妒、不甘与愤懑,终将那铮铮傲骨熬成毒药,让他堕入嫉贤妒能、戕害同门之深渊。】 但……事实真又如此么? 白日大殿之上尹玄临的控诉,实在让他动摇,但无奈翻翻这些年的白纸黑字,尹玄临又“罪状”太多。 桩桩件件,说他是去害人,确实远比说他是去救人更令人信服。 29. 众人低估了尹玄临的狂悖疯魔。 当夜,他竟拖着重伤之躯,硬生生破狱而出。 依旧手段高明,脱身后并未立即远遁,而是再度洗劫了诸位长老私库,将其中能短暂提升修为的极品丹药囫囵吞下。 不惜焚脉燃元,强行换取片刻暴涨的灵力。 “既都骂我欺师灭祖……与其枉负虚名,不如坐实痛快!” 夜色如墨,火光灵爆骤然划破棠棣仙门寂静。 尹玄临眸中一片血红,宛如地狱修罗恶鬼,直冲长老居所。 众长老随纷纷起身迎敌,无奈却因此前紫晶秘境苦战消耗过大,竟一时被他压制,口中“孽徒”“逆贼”的怒斥混着惊惶,仍是节节败退。 而尹玄临却似是已入魔疯狂,出手尽是杀招。 当手中九曜流光扇划出炎火杀阵时,数位长老的剑阵竟如薄冰般层层皲裂。药宗长老更被气浪掀翻在丹炉旁,白霜澄护父心切扑上前来,正迎上那已至咽喉的扇骨——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冽剑光如月华泻地,横亘而入。 静夜之中,濛濛细雨,谢忱的身影挡在前方。 “师兄。” 不见他还好。 一见,尹玄临眼里猩红更盛。 漫天雨珠凝滞成并晶,染血扇骨亦逼近谢忱颈侧:“狗谢忱!你既已醒了,为何不同他们说清楚事实真相?你总不至于不记得当时秘境里发生了什么?!” “我记得。” 谢忱忍了忍,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师兄,若我对他们说,一切都是我错……你是否愿意就此停手、回头是岸?” 尹玄临扇缘一颤,顷刻在谢忱颈侧撕出一道血痕。 “……回头是岸?” 他似是听见了最为荒谬的笑话,眼底翻涌着悲愤与震惊。 随即再不手软,扇骨重重击在谢忱腰腹,力道之大几乎能听见骨裂的声响。紧接着又是一记膝撞顶过去,谢忱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嘴角溢出血丝。 两人战作一团,灵力疯狂对撞。 烈火交织爆裂,将四周建筑摧残得一片狼藉。场面一时失控。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11节 白霜澄受不住这威压,在一旁失声尖叫。 眼见尹玄临一道白炎剑气随手就扫了过去,谢忱急忙剑势一偏帮忙格挡——却因仓促变招,本该就不擅长的防御剑芒竟化作凌厉一击,直直斩回向尹玄临! “嗤——!” 血肉撕裂的声音格外清晰。 尹玄临根本来不及躲避,左眼之上瞬间绽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鲜血汩汩涌出,顷刻间染红了他半张脸,顺着下颌滴落,在衣襟上晕开大朵大朵的血花。 剧烈的疼痛让他踉跄跪倒在地,天空适时炸响惊雷,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他脸上的血水,却洗不尽那刺目的红。 “师兄……” 谢忱顿时脸上一片空白,握着剑的手微微发抖,半晌呆立。 又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他才如梦初醒,上前想要查看伤势。 却不料—— 胸口一凉,他低下头。 竟是尹玄临用尽最后力气,将打散的扇骨狠狠刺了进来! 谢忱看着没入身体的残刃,再抬眼时,正对上尹玄临仅剩的右眼——那里再不见往日半分明亮神采,只剩下被血雨浸透的、彻骨的冰冷厌恨。 雨水渐渐模糊了视线。 【作者有话说】 旁观视角,小周也很迷惑发生了什么。 小周小报上记录的恶毒男配和龙傲天的故事,才是大家普遍认同的事实。 而在二人眼里,现在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呢。[狗头] 继续留言抽抽小红包嗷 第8章 30. 自那日后,《棠棣轶闻小报》整整停更了一月有余。 其实并非没有素材。 紫晶秘境再现、魔气肆虐、宗门祸乱……桩桩件件都是大事。只是周玄乐迟迟不知该如何下笔。 山下还有不少读者,爱看尹师兄上蹿下跳。 他是实在不忍告诉他们,那个嚣张肆意的尹师兄,已经被判逐出师门。 以后小报里,只怕再难见其身影。 其实这判决,已算格外开恩。 门中弟子私底下窃语,多有愤愤不平:“如此欺师灭祖、恶行累累、无法无天,最后就只是驱逐了事?” “甚至都不曾废去修为,这岂非纵虎归山?养痈成患?此人日后多半走上邪路,到时必成我仙门心腹大患!” “是啊,众长老们到底怎么想的?灵丹被偷、被打,就这么轻易原谅他?” …… 周玄乐那几日恰好负责议事厅洒扫,默默知晓背后不为人知的真相。 其实,众长老们对尹玄临恨意一点不少。本也是要挖其灵根、废去修为,丢出去山下自生自灭、以儆效尤以正门规的。 可谢师弟听闻此事,竟拖着濒死之躯,强撑着前来求情。 那日他伤得极重,胸口那截扇骨留下的伤口只差半寸便要插入心脉,能捡回一命也是万幸。 如今方才转醒,仍是灵力溃散、经脉紊乱,连站立都需人搀扶,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却仍不惜跪倒在漫天暴雨中叩首跪求。 连日暴雨下极大,砸在青石阶上溅起冰冷的水花。 他就那样跪在阶下,无论怎样劝说都不肯走。一身素衣被血水和雨水浸透,紧紧贴在单薄的身躯上。 雨水冲刷他苍白失神的脸颊,与阶前未净的血迹混作一片。 甚至最后,他竟喘息着说出如若废去尹玄临修为,他便自焚灵脉、同断修为的疯话。 各长老又惊又怒,见他这副执拗模样又无计可施。 “忱儿这孩子,究竟图什么……” “那逆徒那般对他,屡屡几乎取他性命,他何必还一次次以德报怨……唉。” “终究是心慈太过!但这般性情,将来如何能担当斩妖除魔、匡扶正道的大任?” “……” 31. 尹玄临毕竟也曾是棠棣仙门名动一方的徒儿。 如今犯错被逐出,于宗门颜面而言也并非光彩之事。因此棠棣仙门对外并未昭告,反而处理得十分含糊其辞,只道是“弟子尹某因故自请离山”。 “尹玄临,今日逐你出山,已是宗门最后仁慈。望你好自为之,从此安分守己。若日后敢依仗修为在外为非作歹,无论天涯海角,棠棣仙门必倾全派之力,清理门户,绝不姑息!” 尹玄临走的那日,雨下得极大。 天地一片白茫,他亦不再是一贯那金碧辉煌的打扮,只着一身素色灰衣,拿了个小包袱。 倒也有人来送他。 他那人微言轻、保不住他的师尊落叶真人,以及这些年一直跟着他混的小弟们。小弟们尽数哭得嗷嗷的。 “师兄…我们都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你这些年太不容易了,呜呜。” “可恶谢忱,这根本就是陷害,必不饶他!” “感谢师兄这些年的教导,师兄放心,我等一定会混出个人样,到时恭迎师兄光耀回归!” 尹玄临垂眸,声音难得温和:“都快回去吧,别送了。雨大。” 继而又转向落叶真人,郑重一礼:“师父也…请多保重。” “诸位——天地广阔,后会有期!” 雨水飞过伞檐,不断打在脸上。 他的左眼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好在眼睛终是保住了,只是之后那处多半会落下一道伤痕。 倒也无妨。 32. 最终,尹玄临转身,独自走下仙门三千长阶。 雨幕如帘,将他的背影冲刷得模糊而决绝。自始至终,竟一次都没有回头。 周玄乐鬼使神差地远远跟了一路。 他其实跟尹玄临不熟,小报这些年也没少如实报道其平素劣迹,因而也不敢靠去太近。 终于,山门远去,四下无人。 雨越下越大,砸在树叶上噼啪作响。 尹玄临终于找到个破旧躲雨凉亭,一进去就骂骂咧咧地把伞一丢,包袱一扔,一边嗷嗷叫着“贼老天是要把小爷淋成落汤鸡”,一边气呼呼地拧着湿透的衣摆。 啾,一只真落汤小黄鸡从他怀里钻出来,抖了抖湿漉漉的绒毛。 尹玄临:“……” “还是你好,起码养的熟。” 他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小鸡护在掌心,又从口袋里摸出几粒粟米,仔细擦干了,一颗颗喂给它。 喂着喂着,他动作慢了下来,忽然抹了一把脸,吸了吸鼻子: “可恶。我还能去哪……我也没有家了啊……” “呜……都心疼师弟是孤儿,谁还不是没爹没娘了……为什么都那样对我……” 鬼哭狼嚎混在雨声里,显得格外凄惨无助。 周玄乐都忍不住心酸想上去安慰了。但想想万一师兄恼羞成怒自己小命不保,又只能继续暗戳戳躲在树后。 所幸,尹玄临伤心的时间很短。 没多久,他便又狠狠抹了把脸,猛地起身:“天无绝人之路!” “不就是重头再来吗!天大地大,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接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不甘,放出了简直话本子般的恶人宣言: “今日之辱,我尹玄临铭记于心!棠棣仙门,谢忱……你们给老子等着!待我归来之日,今日种种,必百倍奉还!定要你们——统统悔不当初!” 32. 又过一月,谢师弟伤势渐愈。 只是人变得愈发孤冷,终日不言不语,只一门心思斩妖除魔、清理秘境。 近日里带领宗门精锐接连扫平西荒尸潮、荡平北境魔窟,更单枪匹马连破多处紫晶秘境,剑下魔修邪祟亡魂无数。 剑光所至,群魔辟易。 修为亦是一日千里,俨然已是正道年轻一代人人叹服的不二领袖。 两个月后,他又以一己之力镇压了肆虐南疆的千年尸王,救下数城百姓。 更是竭尽全力封去了千年南疆魔界通路,万民感念。 至此,再无人怀疑——他定就是预言中那与灭世魔星相生相克、注定以命相抵的“救世照夜君”! 世人既敬且叹。 敬其惊才绝世,叹他那与魔君以命相抵的悲凉宿命。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12节 毕竟这位谢师弟样貌才华人品处处都好,唯有一处人人可见的“不好”。 他实在过于无私。 太不惜身,总是总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屡屡御敌,都是灵力透支到极限仍不停手,浑身浴血也不知痛。甚至招式间,常有不惜与邪祟同归于尽的凶狠决绝。 而每次战斗结束,他也只是垂眸擦去剑上血污,那副无喜无悲、周身死寂与疲惫的模样太过不似凡人,更像是一尊正缓缓走向既定终局、随时了却人间事便消散于天地间的神祗塑像。 就连掌门将代表继承权的印信正式交予他时,他也未见欣喜。 只是漠然接过。当夜,甚至独坐峰顶,对着空茫云海喝了一整夜的闷酒。 而那位曾与他针锋相对、鸡飞狗跳的尹师兄,自那日雨夜离去后,便彻底杳无音信。 很奇怪。他在时人怨狗嫌;他走了,仙门却陡然冷清下来。 再无人高声喧哗,再无人惹祸闹腾。 尹玄临三字,很快莫名成了门中一个心照不宣的禁忌。 没了他的整个山门,都失去了鲜活的色彩。 循规蹈矩,仙风道骨,冷冷清清。 33. 两个月后,修真界横空爆出一桩大喜事。 金蟾宗竟寻回了幼年被拐走的独生子! 金蟾宗以皇商起家,富可敌国,其产业遍布四海,灵脉、矿藏、拍卖行、丹药坊无所不涉。 虽宗门弟子修为未必是修真界顶尖,但因为宗门手握无数资源,人脉通天,财力深不可测,底蕴之深厚,令各大仙门都要礼让三分,堪称修真界势力最庞大的宗门之一。 一时间,镌刻着金蟾衔宝图腾的烫金请柬如雪片般飞往各大宗门。 棠棣仙门收到请柬时,全场哗然。 皆因那请柬上明明白白写着: 金蟾宗敬启 天佑吾宗,珠还合浦。 失散多年之独子玄临,终得归家。 感念棠棣仙门多年栽培护佑之恩,特备薄宴,恭请仙驾光临金蟾宗云顶天宫。 …… 金蟾宗势大,此次认亲宴办得自然极尽奢华。 棠棣仙门这边,掌门和几位有头有脸的长老皆也不得不带上厚礼亲自前往。 即便心知肚明昔日纠葛龃龉,此刻也得纷纷换上笑脸,在主人家面前对这位失而复得的宝贝儿子交口称赞: "玄临师侄当年在门中啊,那便天赋异禀,聪明绝顶!同辈中无人能及!不愧是金蟾宗嫡系!" "师侄向来行事豪爽,颇有魄力,又活泼率真、仗义执言,师门上下无不敬服。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一时间,尹玄临过往遭人诟病之种种行径,皆被说成了天才贵子的与众不同、天赋异禀、特立独行、年少锐气。 弟子中受邀者不多,除了那些年跟在尹玄临身边的旧部狐朋。 请柬上特意点名邀请的,唯有谢忱与白霜澄二人。 【作者有话说】 其实站在谢忱的角度,他是真的拿的男主龙傲天事业剧本。 天天杀来杀去。 只是没拿到龙傲天的感情线剧本。 是独生子,现在的少主是收养的假少爷hhhh,但被养成了这家同一个德行。 继续留言,抽抽小红包哦。 第9章 34. 金蟾宗宗主夫妇年轻时嚣张骄横,得罪了人。 导致聪明伶俐的独子不幸被拐。 后来二人俩虽也将养女养子视如己出,但这么些年,亦从不曾放弃寻访亲生骨肉的下落。 而今少主终于归家。 夫妻俩只恨不得将错失的岁月顷刻补全给他!!! 尹玄临自打回到了金蟾宗,那可谓一步登天,何止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所居寝殿也是坐落于顶级灵脉之上,地上铺的是温养经脉的暖玉,窗纱是水火难侵的鲛绡,就连每日漱口用的都是的百年灵泉。 库房中奇珍异宝更是堆积如山,法器丹药琳琅满目,倒是让他每天睁开眼就发愁—— 今日是该先服那株千年雪莲,还是先啃那枚珍芙仙草?是该穿那件能自动避尘的法衣,还是披那件流光溢彩的霓裳? 每日家宴更是极尽奢华之能事。 席间父母眼里是藏不住的愧疚宠爱。恨不得他一天能许一百个愿望,让他们有求必应,鼎力支持! 姐姐姜千雪和弟弟姜千觞亦不遑多让。 好歹父母送的还是正常的万年参王、金银珍宝、房产地契,姐弟俩送东西可就花样百出的多了。 跳舞茶壶、隐形大氅、花式夸夸镜、打嗝螺、便携小云朵、帮你骂人傀儡……各种匪夷所思的珍奇。 二人本也幼年孤苦,是被金蝉宗收养后才跟着爹娘学了这一身的古灵精怪、豪爽欢腾。 而真少爷不愧肖似爹娘,即便在外多年,那副嚣张肆意、爱憎分明的性子也不曾得变! 怪不得之前天垣试炼时,他们初次见面,便投缘亲切。 这就是血脉的力量! 而今,云顶天宫认亲宴席之上。 姜千雪:“嗷呵呵呵,不会吧不会吧,堂堂棠棣仙门的药宗长老,竟连七霞莲都不认得吗?” 她纤手一扬,掌心便托起一朵流光溢彩的莲花。 那超绝品相的七霞莲光芒璀璨,花瓣上七道霞纹流转生辉,直晃得药宗长老眼花缭乱。 “倒也是呢~毕竟,久闻贵宗库房中高价采买的药材,素来与我金蟾宗不同~” “就连‘千年火芝’成色都颇为别致呢?哎,可叹我金蟾宗库房里只有那些通体艳红的‘寻常货色’。灰扑扑长条状的火芝什么样儿,晚辈还真想开开眼~” “对了对了,令公子的《噬魂诀》,近来练得可还顺畅?” “旁门左道也无妨!不过禁术容易反噬根基,若需要什么调理经脉的药材尽管开口,定给长老…打个九五折!” 姜大小姐一通摇曳生姿完毕,丢下脸色青红交白的父子俩便优地转身离去。 随即姜千觞又出场。 35. 姜千觞是同尹玄临一起来的。 当然,如今对外该称姜玄临了。 新认回的金蟾宗大少爷,这日一身织金绣云的墨色华服,行动如有暗河流光涌动,华贵非凡。 左眼上更戴了个眼罩——无瑕羊脂白玉为底,錾刻细密金丝龙纹,镶嵌的枚枚幽邃宝石异常奢华,让他更显桀骜不驯、富贵逼人。 而素有仙姿玉质之名的姜千觞,今日却甘愿陪衬。 众人原道是真假少爷相见必是水火不容。没想到尹玄临竟全然容得下他,两人并肩而行,有说有笑。 随即,姜千觞步履从容,走到谢忱面前礼貌拱手:“谢公子,别来无恙。” 与姐姐专精家族生意不同,姜千觞自幼醉心武学。 其人亦是天之骄子、百年难得一遇的水灵根,一路走来几乎未尝败绩。 然而一年多以前,姜千觞代金蟾宗前往棠棣仙门切磋历练,最终惜败谢忱手下。 那次回去后,姜千觞便更为潜心钻研。 此刻,他笑意澄澈,声音清朗如玉:“谢师兄,今日千觞愿再向师兄讨教几招,不知师兄可愿赐教?” …… 明明同姜千雪一样性子张扬,这姜千觞在外,却总爱维持着一层温文尔雅的表象。 殊不知他越是这般一副谦逊懂礼、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谢忱望着他的黑瞳越是冷然。 两人再度交手。 凛冽的水光与暴烈的火灵纵横碰撞,激荡出炫目光华。 其实,以姜千觞的实力,根本难以匹敌修为深不可测的谢忱。 然而他汲取了上次一战经验,不再自负于以水克火的常理,而是另辟蹊径—— 这次,他选择以极寒之气瞬间将水灵凝为脆冰,再以柔劲击碎。辅以飘忽不定的身法,让源源不断的冰刃不断扰乱消耗本就防御不足的谢忱。 再看准时机,用陡然透体而入的阴寒水灵之力震得谢忱气血翻涌,硬生生后退数步,咽下了一口逆血。 当然同时,姜千觞身上也早被凌厉剑气划出不知多少长长口子,全身阵阵发麻。 比试点到即止。 谁也未能立刻击倒对方,算是平局。过程仍是精彩绝伦,围观众人颇觉受教—— “哇,真没想到姜少主还有如此手段!” “按说谢师兄已是同辈无敌,但今日姜少主还能跟他打得有来有回、平分秋色!”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13节 “金蟾宗底蕴也是深不可测啊……” 尹玄临自然能看出,姜千觞这回不过是凭巧智周旋,才能勉强抵御。 真不愧是他随机应变、聪明可心的好弟弟! 真没给他丢脸。 他一得意,便忍不住又蹬鼻子上脸,叉着腰就窜到谢忱面前: “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师弟今日可见识到了?” “早对你说了要攻防兼修你不听吧!看,今日不就受伤了?!” “好在只是与千觞切磋,将来若真遇到魔尊,你得多吃亏?” 36. 谢忱闻言,一如既往沉默。 只是黑瞳如深潭般望着过来,似有风暴在无声酝酿。 尹玄临默默移开眼神:“……切。” “不爱听就不听,我走行了吧,哼……喂你干嘛?” 袖子被一股不大的力道紧紧扯住。 一阵淡淡血腥味,继而谢忱那修长的、尚且沾染血迹的指尖,竟就那样轻轻抚上了他的白玉眼罩。 尹玄临如遭雷击,整个人陡然僵住。 这简直、简直是……完全不能明白谢忱突然发什么疯! 他们原先在宗门关系很好吗他就伸手? “师兄,你的眼睛……” 大庭广众,朗朗乾坤。 指尖缓缓摩挲。尹玄临只觉背后滚烫,心惊肉跳。 周遭也是异常安静——不止众人眼神怪异,就连姜千觞都迷惑地挑了眉。 尹玄临实在不愿陪他一起发疯。 赶紧啪叽一下,把眼罩就摘下来了。 众人这才看清,他眼罩之下左眼完好,眸光透亮,根本没事。只有非常仔细看,才能从眉骨到眼尾寻到一道极浅的粉色新肉痕迹。 “这、这眼罩不过是,不过是千雪姐从是海外落云国海盗那边,带回来的新、新奇玩意罢了!” 也不想想金蟾宗门藏着多少灵丹妙药,再深的疤痕也早抹平了! 今日之所以戴这个,纯粹因为姜千雪告诉他,海盗船上最厉害的那个都这么打扮!威风! 众:“……” 众:“…………” 全场诡异沉默,尹玄临则一把拉起还想继续看热闹的姜千觞落荒而逃。 本来是趾高气昂、大获全胜的一天。 都怪这劳什子眼罩! …… 认亲宴后不久,《棠棣轶闻小报》收到两则小道消息。 一是药宗长老和白霜澄回来路上疑似被人套麻袋打了。 但他俩并不承认,只一口咬定是练功时不小心弄的,绝口不提其他。 二是不久后姜千觞生辰。 尹玄临很给面子地帮他大办特办、极尽奢华。据说宴席之上,尹玄临还醉眼朦胧地揽着姜千觞的肩,对众人说什么他平生夙愿,就是想要个长得好看、天赋过人,可爱又听话的弟弟。 “如今夙愿得偿,自然是狠狠宠,宠上天!” 37. 但很快,无人再有心思追究这点市井八卦。 随着魔气日益炽盛,各地紫晶秘境失控般遍地开花,连接成片,化为吞噬一切的恐怖暗境。 谢忱再度忙于地各地奔袭、救人降魔。 打法却不仅不听劝,反而愈发一意孤行、狠戾极端—— 已然彻底放弃防御,而将全部灵力孤注一掷堆砌攻击之上,力求极致的、一招清场的登峰造极。 这种不留退路的打法,固然有大量瞬息平定魔乱的辉煌战绩,却也有更多次自身灵力反噬、重伤濒死,被拾回时气息奄奄,连长老们都频频摇头叹息的时候。 谢师弟这些年,终究是不一样了。 周玄乐犹记当年,他外面做了杀伐果决入修罗恶鬼,回来还能饶有闲心把尹师兄挂树上。 而如今每次浴血归来,周身都缠绕着几近凝成实质的黑雾与戾气,经久不散。 眼神亦空洞得吓人,常常一言不发地将自己关起来,久了,连最崇拜他的弟子都不太敢靠近。 宗门上下不禁弥漫担忧。 虽说照夜君注定半生坎坷,但众人仍期盼他能活下来。将来继承掌门之位,振兴仙门荣光。 然而眼前的危机,已非“棘手”二字可以形容。 无数紫晶秘境刚刚湮灭,便有更多新的疯狂滋生。密密麻麻勾连成片,昔日繁华的城镇化为焦土,百姓流离失所,枯骨遍野。魔气如黑色潮水般汹涌而出,无情地侵蚀着山川河流。 各大宗门联手,却是疲于奔命、收效甚微。 照理说,魔君早该在此等浓稠魔气滋养下苏醒现世。可这一次却至今不见其踪,唯有无尽的魔物继续从暗境涌出。 周玄乐最近已没空琢磨小报。 他如今也经常在尸山血海里挣扎,命悬一线。 以至于常常恍惚,有段经历,他至今不能确定是事实还是梦境。 那次,他原是跟着谢忱直捣一处千年树魔老巢,却与尹玄临所带金蟾宗精锐狭路相逢。 大敌当前,往昔恩怨只得暂且搁置。 周玄乐修为实在不高,很快灵力耗尽,护身法器破碎,眼看就要被布满尖刺的魔化藤蔓撕碎——千钧一发之际,还是尹玄临嫌弃地“啧”了一声,挥手展开一道灼热的烈火灵障,堪堪将他护住。 绝处逢生,周玄乐在晃动的火光中模糊看到,尹玄临与谢忱将后背交给对方。 虽然毫无交流,却有着一种历经千锤百炼般的诡异默契,攻守交替,行云流水。 然而那千年树魔实在强悍。无数扭曲的枝干与藤蔓拧成一股足以撕裂空间、蕴含滔天魔气的巨爪,狠狠砸向那摇摇欲坠的烈火灵障! 就在那一瞬,周玄乐分明看到——不擅防守的谢忱竟猛然闪至灵障之前,以身为盾,将所有试图冲破灵障吞噬尹师兄的魔气,生生尽数引到了自己身上! 周遭轰然炸开,白光一片。 又不知过了多久,周玄乐才被灵力碰撞声惊醒。 模糊视线里,他看到谢忱一人以天火白焰死死支撑着几乎破碎的防线,脸色惨白如纸、显然已至极限。 而尹玄临则昏倒在一旁,良久,才缓缓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但他被血糊了一脸,根本睁不开眼。 渐渐,谢忱已再支撑不住、喘息着单膝跪地呕出鲜血。对面的树妖亦已是强弩之末,却仍在疯狂凝聚最后力量,垂死一击破空袭来! 幸而,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冽的水光斩开魔雾。 姜千觞带援军及时赶到,磅礴水龙接替熄灭的残火直扑树妖残躯,同时一把抱起尹玄临护住。 尹玄临:“嗯……千、千觞吗?” “是我。” “哦,”他昏昏沉沉道,“果然你……来救我了,就知道……没白疼你。” “玄临放心,”姜千觞收拢水龙结界,一边指挥精锐剿灭树妖,一边以柔暖水汽缓缓擦拭尹玄临脸上血污,又覆在眼脸上替他挡去刺目的光,“你累了就再睡一会儿,爹爹娘亲也马上就到,咱们一起回家。” “嗯。” 尹玄临终于彻底放松下来,闭上眼睛。 而在他不远,谢忱周身却已被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气魔沼几近吞噬,黑雾疯狂钻入他的灵脉,反噬已达巅峰。 他发不出声,唯有半睁的、逐渐涣散黑沉的瞳孔穿过弥漫的魔气,默然望向那相依的两人。 【作者有话说】 谢忱:不长嘴的鱼鱼公主我啊,今天终于被邻国公主截胡了呢。[可怜] 继续留言,抽抽小红包哦。 第10章 38. 一场恶战下来,谢忱几近拦腰被斩,伤口见骨。 虽是吊住了性命,但周身黑雾魔气却如附骨之疽,始终不再散去。 无论他如何闭关清修、竭力净化,也无论掌门与各长老如何轮番上阵帮忙驱毒,那诡异不详的黑气仍源源不断地从他体内渗出。 长老与同门见状,不禁忧心忡忡。 这实在太过反常。 众所周知,唯有刚入门、毫无根基的凡人弟子,在功法微末时才有可能被魔沼之气如此侵扰。 但凡修炼有个一年半载,灵根稳固后,这等魔沼便几乎再也无法侵身。 “而师弟明明修为已臻化境,同辈无人能及,却还被这区区魔沼之气纠缠得夜不能寐、苦痛异常……足以见得他根基已损,怕是油尽灯枯之兆,这可如何是好?” “是啊,如此下去岂不是魔星还未现世,照夜君就先……”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14节 “……” “不不,大家还是往好处想。” “你们还记得吗?天垣试炼时,谢师弟也中过魔沼之毒的。” “嗨,你这一说……当时就都觉得奇怪呢。按说以谢师弟的修为全然没道理中那等小毒。当时尹师兄与他朝夕相处、携手战到最后,不也半点没事?” “确实。所以,或许谢师弟只是体质天生特殊、易招秽气?” “希望如此……” 众人如此附和。 但一出门撞见谢忱模样,又禁不住心惊肉跳。 实在是师弟如今形容过于骇人——脸色惨白不见一丝血色,眼底是密布得如血的红丝。昔日清俊轮廓因急剧消瘦而显得嶙峋锋利,周身那挥之不去的浓黑魔气更让他整个人透着一股阴郁的死寂。 哪还有半分过去清正端雅、光风霁月的模样? “有……有点吓人。” “别说了,师弟好歹也是为守护苍生除魔斩妖,连日奔波才累垮的。换谁像他那样不眠不休,谁又能好?” “但……上次掌门与落叶真人被困,不得已找金蟾宗求援。我看那尹师兄这一年倒是养得油光水滑、矜贵逼人,比在咱们这儿时气色好多了!” “那能一样吗?金蟾宗富比天下。灵丹妙药当饭吃,能不好吗?” “……” 39. 彼时这段闲聊,不过是师兄弟间的碎嘴。无人放在心上。 可很快,棠棣仙门乃至整个修真界,竟又开始暗传一个流言—— 此次魔君之所以久不现世,其实并非蛰伏,而是因其身负特殊血脉。 流言无处溯源,却十分的有鼻子有眼,言之凿凿称此代魔君乃是上古邪魔与修真大能的混血后代。因此其魔气几近可同强大灵根混淆,能正大光明潜伏正道,在极难探查。 流言一出激起千层浪。 毕竟符合传闻的天赋绝伦的年轻人,也就大家耳熟能详的那几个。 传着传着,怀疑的眼光就渐渐聚拢到了谢忱身上。 毕竟……他身上那终日缭绕不散、驱之不去的漆黑之气,怎么看都太过反常。 该不会……根本不是魔沼侵蚀,而是魔气? 流言第一次传到棠棣仙门,所有人当然都是拒绝的。 “无稽之谈!谢师弟清冷高洁、舍生忘死,那一点点像魔?” 可仅仅就在半月后,陵水深渊之下有一上古魔族“秽核”即将苏醒,引得万千魔物如朝圣般蜂拥而至,欲借其力撕裂人间壁垒。 各仙门也不得不在此集结,背水一战。 那场仗打了七天七夜,战况惨烈宛如无间地狱亲临。 魔物到了陵水,便不再是乌合之众,而是被秽核统一意志驱使着,如黑色的潮水般,疯狂冲击着摇摇欲坠的防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修士们死伤枕籍,灵光不断黯淡,血水将焦土浸染得泥泞不堪。而最终,众修士竟被彻底压制,灵力耗竭被困于绝谷之中,面对即将苏醒的秽核束手无策、逃生无门! 周玄乐彼时也在谷中。 他资质平庸,也受了伤浑身麻木,全靠一股求生的本能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恍恍惚惚间,耳边是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混杂着同袍的惨嚎与魔物的嘶鸣。 模糊的视线里,只剩下谢忱还在前方死战的身影。 那道身影早不复平日清冷挺拔,每一次挥剑都如负山岳,深可见骨的伤痕遍布全身,鲜血将黑衣染了一遍又一遍。他依旧死死挡在所有人前方,如同最后一道即将崩碎的堤坝。 可突然,秽核吸饱了魔气,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裂痕中迸发出毁灭黑光—— 要苏醒了! 也是那一瞬间,谢忱回头看了一眼,似是想从身后护着的人中,试图寻觅到谁。 但是没有,他垂眸,决绝地笑了笑。 “师弟,不要——!”有人嘶哑惊叫。然而已经迟了,谢忱燃尽全身灵力直冲那秽核核心,竟想与之同归于尽! 然而,迎接他的,却非身死道消。 而是一道比秽核还要凌厉、吞噬一切的黑色漩涡。生生从他体内爆发,雄浑魔音钻入每个人的识海,紧接着磅礴恐怖、精纯至极的魔能如海啸般席卷开来,带着一种古老而威严的气息,强行包裹、压缩着狂暴的秽核,将其硬生生压了回去! 天地间为之一静。 所有人的心却坠入了更深的冰窟。 因为他们都看见了。 秽核那滔天的、精纯的、令人从灵魂深处战栗的魔气,此刻正主动地、欢欣地环绕着谢忱,臣服于他,与他同源同生! 而谢忱站在那里,眼下的魔纹如荆棘般蔓延,眸底深处是翻滚的、不属于人间的幽暗。 魔君苏醒,世间所有的污浊尽加其身。 流言,竟是真的…… 40. 周玄乐在冲击中昏死过去。 醒来时,人已回到仙门。 入眼是熟悉的清心纹的床帐,鼻尖萦绕着棠棣仙门特有的药草与灵檀的淡香。他伤不致命,休养了小半月便能稍稍出门走动。 仙门看着没什么变化。 时景正是初春,山头灼灼盛放的桃花云霞,花瓣纷扬落在青石小径与碧潭之上,美得不染尘埃。 然而终归什么又都不一样了。 棠棣仙门再也没有谢忱。 那沉默清雅、一袭白衣、宛如终年不化的雪山明月的谢师弟,竟是魔君。 整个修真正道都因这惊天内幕而震动。 魔君身份一夕暴露,也再无人提谢忱多年功绩。几乎是立刻,最高级别的“诛魔令”便被发下,言辞凛然号称要“涤荡魔氛,肃清寰宇,斩孽除根,以正天道纲常”,誓要修正这些年被魔君蒙蔽之过,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口号喊得震天响,冠冕堂皇。 可各大门派在“除魔卫道”上态度一致,在具体追捕事宜上却又多有分歧。 有的门派力求夺得诛杀魔君的首功,以此巩固宗门无上威望,号令群伦。有的则私心觊觎其魔核灵根,暗中下令最好生擒,至少也要带回尸身。 也有如棠棣仙门一般立场尴尬的,亦有些实力稍逊的二三流门派,只盼着别人冲锋陷阵,自己保存实力免得成了炮灰。 更有门派浑水摸鱼,趁乱攫取利益。 正因仙门各怀鬼胎,那声势浩大的“诛魔令”下了整整三个月,数次围捕,却都未能将那重伤在身,强弩之末的魔君成功除去。 …… 当然,围捕魔君谢忱这等“大事”,自然轮不到周玄乐这等普通内门弟子插手。 周玄乐近日的任务,是与一众师兄弟下山,协助这段时日灾厄之中幸存下来的百姓重建家园,疏导地脉,净化残留的污浊之气。 劳作间歇,众人围坐休憩时,总免不了偷偷事后诸葛亮一下。 “如今想想,当年弦月阁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满门上下尸横遍野,唯独谢忱一个活口……长老竟还真信了那是危难时幼子惊惧觉醒火灵根,反杀仇敌。” “实则是屠戮全门的贼人自己倒霉撞上了魔君吧。又不是照夜君,如何杀得了魔君?” “还有,众所周知百年一遇灵根就已是极品,古往今来,何时听说过千年一遇?原来根本不是什么灵根,是魔核!” “如今想来,还是真正极品火灵根的尹师兄,第一个说他是邪修呢。” 此言一出,立刻一片唏嘘感慨。 “唉,只怪那时师门上下皆被魔君蒙蔽。尹师兄慧眼如炬、忠言逆耳,反斥为嫉妒同门,最后还含冤被逐出师门!” “怪不得师兄当年死活不认罪,原来真是清白的,是被构陷的!” “如今真相大白,尹师兄沉冤得雪了,想想真是替他扬眉吐气!” 41. 尹玄临是挺扬眉吐气的。 此刻其人正在金蟾宗华丽温泉中泡澡,旁边是十八盘美食灵果、六七种珍饮佳酿,简直无比慵懒惬意、畅快淋漓。 如今证明了谢忱才是魔,他被逐出师门的事也再度被翻出来。 当初那些鄙夷他、给他定罪的宗门长老,如今一个个都被“有眼无珠”、“错害忠良”的帽子扣了个遍,到处都是大儒替他辩经。 以至于那些棠棣仙门长老近来每每见他,脸色都挺复杂有趣、精彩纷呈的。 当然了,他们神色复杂,也不仅仅是觉得没脸。 主要还是这尹玄临……一如既往,太不是东西了! 整整一年,各大门派为了追击那魔君谢忱,耗费无数人力物力、灵石法宝无数,却次次功亏一篑。 更糟糕的是魔君已然明朗,照夜君是谁却至今毫无头绪,更让众长老惶惶。 然而,就在各派焦头烂额、火急火燎之际,实力雄厚的金蟾宗在干什么? 少主尹玄临又在干什么? 他在卖货。 在开诗会、开茶会,在岁月静好,在鸟语花香。他在泡澡,仿若天下太平。 都一年了,再抓不到实力毁天灭地的魔君,修真界是会有倾覆大难的!!! 这人却除了日常救救灾、杀杀普通魔物,至今气定神闲、按兵不动? 偏偏还有越来越多趋炎附势的门派选择以金蟾宗马首是瞻、沆瀣一气。也不积极追捕魔君了,就在那儿磨磨蹭蹭,浑水摸鱼,简直能把人气死。 怎可如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真的。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15节 这要这金蟾宗还是老宗主掌事,各派正道魁首早就堵上山门,指着鼻子骂他“修真界之耻”了。 可偏偏,如今做主的是尹玄临。 他不仅是遭魔君谢忱“构陷”的最大苦主,还是最早“勇于揭发”的忠良典范。 如今他开摆,谁又有立场去指责他? 只能憋着一口老血,看着他那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干瞪眼。 42. 尹玄临这一年,对谢忱关注不多。 无非就是偶尔听说,魔君在东极海被三大仙门联手布下的“九霄雷殛阵”轰至重伤,险些神形俱灭;又听说他在西荒大漠魔脉燃尽,困兽一般惨烈突围;再说他拖着残躯躲进北境雪原的秘境里疗伤,结果行踪泄露,遭数名大能伏击,一场恶战,玄冰尽碎,鲜血染红半片雪原…… 挺好的。 活该。 怎么不是活该呢? 尹玄临想想他当年那目中无人、对自己那个爱答不理的死样子,再想想他对棠棣仙门那群人掏心掏肺、信任有加,为其出生入死、肝脑涂地的蠢模样! 呵,如今怎么样? 被背刺了吧? 有一个人护着你吗? 还当那些人是真的关心、在乎你! 还有,怨不得当年自己被诬陷时他倒打一耙。原来根本就是个天生的坏种、欺世魔君!亏着还能整天摆出一副绝世清冷、白璧无瑕的模样欺骗所有人! 哼。 魔君如今,也是穷途末路、无处可逃了。 最新的消息是,几大宗门再度联手,布下天罗地网,将已是强弩之末的谢忱彻底围困在了南疆一个偏僻的、名为清河村的小地方。 恶战已持续两天两夜,杀阵光芒冲天,据说这次终于有望将其彻底铲除。 尹玄临起身伸了个懒腰。 特意换上了一身极其扎眼、绣满金蟾闹云纹的华贵红衣,叫出那架招摇过市的八宝沉香飞轿,一脸悠闲与倨傲。 “走吧,到咱们出场的时候了。” 姜千觞:“玄临,这次去哪?” “去清河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该咱们金蟾宗去摘果子、抢功劳了!” 【作者有话说】 尹玄临:就不讲武德,就为所欲为。 就去捞人=_=+ 正文是第三视角,确实一些关键内容需脑补。但正因为云里雾里正常人都看不懂,反而是诡异嗑点。[柠檬] 继续留言戳戳小红包哦。 第11章 43. 各宗门真的要被气死。 真的。 清河村外,枯木燃着幽火,地面沟壑纵横。浓重的血腥与焦糊火光映照着下方一张张疲惫不堪、血污满面的脸。 各派修士与那魔头不死不休鏖战数夜,不知损耗多少修为,费尽多少丹药,终是将那凶煞魔君逼至绝境。 眼看只需最后全力一击,便能让其形神俱灭! 然而就在这最后关头—— 天边忽闻仙乐缥缈,异香扑鼻。一架极尽奢华、由八只雪白灵鸾牵引的八宝沉香飞轿,伴着纷纷扬扬洒落的金色灵花以一种近乎刻意的缓慢速度优雅破开云层,缓缓降临在清河村上空。 轿身珠光宝气,流苏璎珞轻摇。 这做派……在场谁还认不出这是谁的座驾? 当即人人眼前一黑,差点没一口老血喷死。 是金蟾宗!那个整整一年出工不出力、隔岸观火的什么正道少主忠良典范尹玄临。 这人当年被逐出师门绝对是有原因的,因为他根本不做人!!! 片刻后,飞轿珠帘轻启,一抹灼目的红衣翩然而下。 尹玄临墨发高束,金冠璀璨,一身绣着繁复金蟾云纹的华美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衬得他面容愈发倨傲得意、俊朗逼人。 随即,只见他足下轻点,立于虚空,指尖掐诀,一道巨大的、流淌着金色符文的华丽法阵瞬间自他脚下展开,光芒万丈,瞬间彻底盖过了下方战场残存的硝烟与血光。 ……也不看看下面打得一片狼狈、灰头土脸,谁还有闲情逸致看他开这种毫无意义、纯粹炫技的法相金光诀??? 而他身后,众金蟾宗弟子更是齐声高喝,声震四野,端的是正气凛然、师出有名:“金蟾宗前来助阵,诛灭魔君!” 下方苦苦支撑的各派修士们:“……” 啊啊啊啊啊想杀人!!! 被做局了! 被算计了、被利用了!辛辛苦苦,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竟如此光明正大跑来收割胜利果实。世上……世上竟真有如此心机深沉、厚颜无耻之人??? 但…… 但再如何恨得牙痒痒,众人心底,又不得不升起一丝不甘不愿的庆幸—— 毕竟这几日战况焦灼,他们与那魔头彼此都已消耗至强弩之末,任何一方都有可能随时倒下。 而金蟾宗此时出现,无论初衷何等卑鄙……至少确实带来了援军! 他们终于有望剿魔大成了! 至于金蟾宗这一出,就……唉,捏着鼻子认吧。 44. 然而下一刻,那抹嚣张耀眼的红衣,并未如他们预想的那般,携万钧天火给予魔君最后一击。 而是竟就那么姿态轻盈、优雅、闲适而精准地…… 径直穿透了那将八方修士、无数大能都死死阻挡在外的狂暴魔气结界,如履平地地落在了那浑身浴血、魔气紊乱、以剑拄地才勉强支撑不倒的魔君身前。 他是怎么进去的? 众人都惊呆了,大脑一片空白。 而且,他怎么敢——?!怎么敢就那般随意负手,背对着双眸猩红,浑身充斥着无尽杀意与绝望的魔君。 就那样毫无防备一般,把要害全部暴露在身后那足以将他洞穿的幽深魔瞳之下! 思绪皆被极致的荒谬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明明那魔头只需抬手,就能将他轻易撕碎……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残破的清河村,连风都一瞬停滞。 唯有尹玄临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那在晦暗天光下流淌着奢靡光泽、绣着金线的袖口,缓缓侧过头,瞥向身后之人。 嚯。 一年不见,有人看着真惨啊。 衣服破碎,血迹斑斑,那张曾经清冷出尘的脸上魔纹交错,一双眼睛红得骇人,里面翻滚着他看不懂的、浓稠的晦暗。 啧啧啧。 再看看自己何等衣杉干净、华贵尊荣。 尹玄临不禁更得意了。 …… 一个月后,金蟾宗恢弘无比的山门议事堂。 “姜玄临!你究竟是何意?!”几大门派的长老气得浑身发抖,“速速将那魔头交出,由天下正道公审处置。否则休怪我等不念同道之谊!” “姜少主,魔君现世,乃关乎修真界存亡之大事,绝非儿戏!岂容你金蟾宗一家私自扣押?此例一开,后患无穷啊!” “交出魔君!” “姜玄临!你如此一意孤行,包庇魔头,是想与天下正道为敌吗?” 然而纵堂下如何群情激奋、厉声威胁,端坐于上首的尹玄临也只是慵懒地抬了抬眼皮。 俊朗无俦的脸上不见丝毫波澜,甚至懒得换一个更正经点的坐姿。 那副油盐不进的无赖模样,简直要生生把无数长老的背过气去。 “首先,”等下面闹够了,他终于伸出第一根手指,慢悠悠道,“江湖规矩。人是本少主抓的,本少主便有权处置。” “你、你强词夺理,何时有这样的规矩了?!” “第二,诸位口口声声说谢忱是魔君,证据何在呢?难道就凭那几道魔纹?一点点魔气?” “?????” “未必吧~毕竟各位可别忘了,当年可也有一群人信誓旦旦、口口声声指着本少主,说我是‘嫉贤妒能’、‘构陷同门’呢。结果呢?” “所以了,这天下间的冤案古往今来还少吗?谁知这回是不是又一场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综上所述,此事关乎重大,还需得细细审、慢慢查,岂能如此草率定论?”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16节 “你、你你你简直……” 然而,还不等那群人开口反驳,尹玄临已然伸出第三根手指,脸上更适时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虚伪痛心: “更何况,谢忱好歹也……是本少主从小看到大的手足师弟、挚爱亲朋啊!我岂能像你们一般,毫无人性,没弄清事实便喊打喊杀?” “退一万步说,就算师弟真是魔君。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也总得给谢师弟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吧?” “…………” “????????” 堂下众人几乎要吐血三升! 且不说,“就算他真是魔君”和“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两句放在一起的荒谬感。 就说他被追杀得奄奄一息、满修真界逃窜这一年多,也没见你这做师兄的伸出过半点略通人性的援手啊! 45. 尹玄临胡搅蛮缠,众人辩驳不及,魔君谢忱竟就这么被金蟾宗暂行看管了。 当然大有不服。 尹玄临:“嗯?不服的话,那你们围攻金蟾宗啊?” “……” “……” 世上怎会有如此、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啊—— 经此一事,好些修为颇高的长老,回家后都开始道心不稳了! 可偏偏眼下,大多门派方才历经恶战,宗门内丹药紧缺,灵田受损,急需大量药材灵果恢复元气。而金蟾宗又刚刚“好心”与各家达成了七五折供货协议…… 此刻得罪了这活祖宗,他翻脸不认账直接断了供,或者坐地起价……又该如何是好? 放心,这种事尹玄临绝做得出来。 可是……难道就真的这么算了?屈服了? 那又如何得行!古往今来,哪儿有名门正道把魔君不明不白扣下,就这么关自己后院养起来的道理?这这这简直是倒反天罡。 更别提近日外面流传的那些风言风语,简直不堪入耳! 什么“少主归来,全修真界纵我公报私仇”,“金蟾宗伯爵恩仇录”,“我拿魔核来炼药”也就罢了,最近连“金屋藏娇”、“我拿魔尊当炉鼎”、“强取豪夺:魔尊与我的一百个日日夜夜”都有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最终,还是几位脾气火爆的长老,宁可得罪金蟾宗也要联合起来再去讨个说法! 然而就在他们气势汹汹再次上门时,更让人吐血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金蟾宗后山禁地方向忽然霞光万道,瑞气千条,一声清越无比的凤鸣响彻九霄! 众人惊疑不定地望去,只见一只神鸟舒展着华丽无比的羽翼,翱翔于云层之间。其羽翎流光溢彩,尾羽似拖拽着星河,周身散发着纯净而强大的祥瑞之气,威严神圣,令人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 那、那竟然是只在古籍中才有记载的——九天玄凤! 九天玄凤啊…… 数百年一轮回的祥瑞圣物,据说只会追随在身负救世之责的照夜君身边。 所以…… 所以此刻正在嫌弃抚摸鸟头,口里抱怨着“怎么突然就长大了啊,都没小时候肥嘟嘟的可爱了”的,那个阴险狡诈、毫无道德、贪财好利、胡搅蛮缠的尹玄临。 他他他,居然是这一代的天命之子? 他是这一代的照夜君?! “不……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假的!一定是假的!那孽障怎可能是照夜君?!老天无眼啊啊啊!” “名门正道完了,完了啊……”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各门长老当即又道心破碎好几个。 这可比谢忱是魔君还让人难以接受得多了!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哈。[狗头] 正文还有一张,因为后院小黑屋发生什么,第三视角看不到hhh 只有他们自己的视角看得到!!! 继续留言抽抽小红包嗷~ 第12章 46. 近期,小报记者周玄乐又发出了一篇考据严谨、引证详实的文章,在修真界掀起不小的波澜。 文章主要考据—— 其实历代天命之子照夜君,啥样人都有! 连与魔君“同归于尽”的法子,都五花八门。 绝非世人想象的那种,只能灵力对轰、最后惨烈地一同身死道消。历代的创造力可丰富多了。 这不?据考证,史上某位棋圣照夜君,就是凭棋道杀了魔君个片甲不留,令魔君惭愧自封于幽冥棋罐之中;亦有一位丹道的照夜君另辟蹊径,以旷世奇丹将魔君周身魔气洗炼一空,使其化为凡人。 更有一位高僧照夜君,竟是通过日夜不休的辩经论道,说得魔君心魔尽褪、幡然醒悟,最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文章还提及一则更为离奇的孤例野闻,称某代照夜君还尝试与魔君行双修之道,意图以阴阳调和之法化尽魔气,最终双双证道飞升—— 虽此事仅存于稗官野史,但历代照夜君镇压魔君的手段不拘一格,却是不争的事实。 小报一出,各大仙门一时无从反驳。 毕竟,能克魔君的只有照夜君。 既如此,魔君既在其手,如何处置又何须外人多言?无论是封印镇杀、感化度化,抑或是其他匪夷所思手段…… 只要最终魔患得消,不为祸世间,不就得了? 47. 因此之后数月,修真界又太平了一阵子。 污浊魔气日渐稀薄,昔日被侵蚀的山川草木也渐渐焕发出新的生机。天宇重现澄澈碧蓝,流云舒卷,灵风拂世,万物竞发。 然而很快,又有人不放心起来。 是,你如何处理魔君大家是不好干涉。 但好歹你也把人在金蟾宗后山关小半年了,是用无上丹术把人化了,以佛法道法让人感改了?哪怕……是悄无声息把人结果了呢? 也总得给个天下人个交代吧。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才能叫人心安。那毕竟是毁天灭地的魔君呀! 加之近来总有传闻,金蟾宗后院夜半屡有诡谲之声传出。 而金蟾宗门内弟子被问及时,无不言辞闪烁,最终统一口径:“此乃姜少主以秘法净化魔君所致。” 可究竟是何种秘法?需动用什么咒诀、依凭哪派道统、耗费哪些灵材? 又无人能道出其详。 就连道友当面质询尹玄临,他也只继续无赖:“你管我用什么法子?总之最终能料理干净便是了。” “那……究竟还需多久?” “急什么?快了快了,等着便是。” “……” “……” 骗道友也就罢了,你姜少主可别把自己也骗了。 明明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您跟那位谢忱是多大仇、多大怨,谁人不知?如今人落在你手里,要说没伺机报复、日夜“招待”,三岁孩童都不信。 啧,半夜诡异声,定是魔君在地牢里饱受折磨! 真的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尹玄临,哪怕是魔君落在这种人手里,也绝对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当然了,魔君谢忱恶贯满盈,也是人人得而诛之。 问题是!像这般长期关押折磨,万一滋养其怨毒恨意,助长戾气,哪天他魔心更盛、破禁而出,届时怒火滔天,反扑复仇,这滔天大祸……谁又能承担得起?! 因此,各派修士此刻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就是:报复一下出出气,差不多也就行了!睚眦必报也得有个限度不是? 还是得快刀斩乱麻,该净化净化,该处决处决。早日解决带出来给大家验明正身,天下方能真正安宁啊! 结果,又过了三个月。 “姜道友!这无论如何……总该净化完毕了吧?” 尹玄临这回倒是爽快:“嗯,净化好了。” 众人大喜,连忙追问:“那真是可喜可贺!不知何时举办大典,迎…呃…谢修士重归……” “可惜啊,暂且办不了,”尹玄临两手一摊,“他昨天跑了。” “????” 满场死寂。 尹玄临:“看什么看!那腿长在他自己身上,我能拦一时拦得住一世?但放心,净化是保证净化好了的!我照夜君亲自认证,还能有假?他如今身上一丝魔气都无!你们在外头要是碰巧遇上了,自然就知道了。” 曾经的魔君。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17节 宣称是净化好了。 跑了。 现在外面是他的旷野。 还有可能碰巧遇上。 “……” “……” 这可不兴“碰巧”遇上啊!!! 在场众人只觉得头皮发麻,此事非同小可!但过去这一年,大家也早已深知眼前这位尹玄临是块滚刀肉,根本惹不起。 最终也只能努力陪着笑脸,弱弱地试探: “那…姜道友…可知他大致往哪个方向跑了?我等…也好留意一二?” 不问还好。 一问,尹玄临倨傲地冷哼一声:“我上哪儿知道他去哪儿了?他爱死哪儿死哪儿去!最好死外头!” 48. 一时之间,修真界又愁云惨淡。 有人说这儿看到前魔君了,有人说那儿魔君又出现了,但说的最多的,还是说他似乎遁入了“溯影迷谷”。 那是天下留影石源起之地。 谷中低阶的石头只能记录眼前浮光掠影,而核心石髓,甚至能映照、抽取生灵深藏的回忆。 古往今来,无数痛失所爱、执念深重的修士,皆如孤魂野鬼般在那片迷雾深谷中徘徊。 企图寻得一缕过去的残影,就那样一遍遍放纵自己沉溺过往。 但不久,又有确凿消息传来。 尹玄临亲自去了一趟,把谢忱又给提溜回了金蟾宗。 这回有不少人确实见到了谢忱。 他就跟在少主尹玄临的身侧,一袭白衣,与少主同行同止。近日甚至听闻,二人即将共赴海外落云国做丝绸贸易,大半年都不会回来。 也好,挺好。 祸害跑远点,总是好的! 何况还是前魔君和祸害一起跑远呢? 然而众人刚松一口气,却又被新的传闻惊得一激灵。 前阵子,听闻有不开眼的山匪误将这二人当作寻常富家公子,上前打劫。 而尹玄临尚未动作,他身旁那位“已被净化”的谢忱就先出了手——威势滔天,灵力震荡间,分明还是昔日魔君之力! 净化……不是该废去修为的吗? 但这事儿吧,如今谁也不敢说谁也不敢问呐。 毕竟,仅仅与前魔君那双清冷平静的眼睛对视就够吓人的了,谁能那么不要命还去试探啊? 就,非要说的话,至少谢忱如今外表看着倒是如雪中寒梅清雅出尘,不见半分魔气缭绕,略略令人安心。 可问题是,他之前好多年也一直是这幅端方雅正的模样啊。 49. 周玄乐是个认真且执着的小报记者。 比起道听途说,人云亦云,他始终渴望亲手挖掘出真相。 恰逢近日,他被师门派遣,担任棠棣仙门弟子赴金蟾宗交流学习的管教,一个绝佳的潜伏金蟾宗内部的机会! 然而很快周玄乐就发现,这金蟾宗吧…… 弟子言行颇得掌门真传,没几个说话靠谱的! 弄得他日日泡在其中,听得满耳荒诞离奇的野史,版本繁多,真假难辨: 譬如,昨天才听得,金蟾宗如今势大,认定棠棣仙门原掌门与部分长老藏污纳垢,于是暗中插手了其新宗主的更迭,扶植上去了一批真正清正廉洁之人。 ——此事听来,竟有七八分像真? 今日又听得,原棠棣药宗长老与其子白霜澄因自身修炼邪法,恰是最早发现谢忱身负魔气的一拨人。 然而二人为排挤贤能、祸水东引,竟知情不报。 甚至还利用谢忱魔气外泄使计离间,让尹玄临被逐出师门。 当然了,后来尹玄临得势,也没少迫害他俩,如今二人更是被所有仙宗拒之门外、人人喊打。 听闻这条传闻时,周玄乐才想起,确实好久没见白长老父子俩了。 难道这也是真的? 几条线索明显都有追查价值,深入做成专题! 然而其他一些野史,就实在有点太野了。让小周时常陷入无语凝噎的境地。 就比如,某天一个金蟾宗年轻弟子双眼放光,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 “哎呀周仙君,您难道没看过坊间热卖的那本《强取豪夺:魔君与我的一百个日日夜夜》吗?我告诉你,那里头写的,其实都是真人真事儿!别看在外头叫谢仙君。宗内私下如今都叫他‘掌门夫人’啦……” “???” “嘿嘿,当然,掌门夫人只是个说法而已啦。” 呼…… “也有人说是‘掌门夫君’的。” “?????” 关于他们少主与魔君后山那大半年日子,金蟾宗的普遍传言是,净化没净化不知道,但确实大量采购了昂贵灵药仙丹。 但采购药品的清单里,似乎也混入了一些……奇怪的绳索,咳,与特制的小皮鞭? 周玄乐:“……” 他很费解,怎么会有宗门对自己少主和魔君疑似搞在一起的传闻如此淡定接受、甚至乐于传播。 这在其他门派都是要禁言掌嘴的吧! “嗨,孤陋寡闻了吧周兄。” “这在我们这很正常啊,金蟾宗老传统了。” “您掰手指算算,宗里哪位长老、哪位大能、哪位师叔伯姑姐姐的一生挚爱,当年不是其打得你死我活的一生之敌?” 周玄乐:“……” 周玄乐:“????” 他本来还想说这是什么胡闹话,但又猛地忆起当初尹玄临被认回时,《棠棣轶闻小报》可是专门做过金蟾宗专题的! 彼时搜集资料时,他就被这个家族的谱系震惊过—— 整个宗的叔伯姑嫂,个个皆非等闲之辈,一堆亦正亦邪、行事乖张、缺德事做尽却依旧逍遥法外的修真界“知名魔头”。 有钱任性、嚣张跋扈刻入宗族血脉,全部不走寻常路! 甚至现任老宗主和夫人,也就是尹玄临的爹娘,当年也是斗得修真界鸡飞狗跳、人尽皆知的死对头。 家学渊源了! 【作者有话说】 以为一章能完的,没想到写了两章,下一章马上就放上来!!![狗头] 第13章 50. 作为一名有追求的小报编撰,周玄乐在新一期弟子于金蟾宗的交流学习结束后,毅然自请下山历练。 他决定开启一段漫长的追寻真相之旅。 重走魔君谢忱那一年的逃亡之路。向彼时亲眼见过他、甚至短暂接济过他的寻常百姓与散修,去询问、去印证,探寻被重重谣言掩盖的真相。 一个月后,在东极海边的渔村,老渔民眯着眼看向远方,咂摸着旱烟: “你说谢小哥啊?挺好一后生哩……干活利索,性子闷是闷了点,但心善。喏,瞧见码头那艘旧船没?他给修的,还给村口的大礁石起了个好名儿呢。” 三个月后,在西荒的大漠边缘,放牧的大娘一边挤着羊奶一边摇头: “魔君?小谢哪里像咯……人可好了,风沙天里帮着找走失的羔羊,一声不吭的。就是怪得很,文绉绉的,还会给沙里的小狐狸起名咯。” 七个月后,在北境的雪原村落,围着火炉的猎户搓着手: “肯定是弄错喽,不要冤枉好人哦!小谢大雪封山时挨家送柴火,话不多,做事实在。还会给雪里的松树起名……哪里像魔君哦?” 路途漫长,风尘仆仆。 漫长到周玄乐在颠簸的马车里,终于百无聊赖地翻完了那本《强取豪夺:魔君与我的一百个日日夜夜》。 可恶! 这本书竟有八成内容,都在原封不动大段大段引用他小报考据! 虽然也注明了是引用,但但但这书怎么能…… 怎么能通篇都用极其主观的臆想曲解他的严谨考据! 什么叫“这还不够明显吗?尹师兄肯定是正式见面就偷偷去看过师弟且对师弟一见钟情的!不然初次见面他一个劲开什么屏啊?” 什么又叫“喂喂都没人看细节的吗,情势危急时,无论那次,谢师弟都是先救尹师兄啊?第一强救第二强,其他人都要哭啦,还不能够说明问题吗?” 更让人不解的是,什么又叫“全宗门谢忱毒唯只对真嫂子破防”? 这是什么爪哇国的奇怪语言?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18节 周玄乐第一遍读完,全是不屑。 奈何路途实在太长,鬼使神差地,他翻开了第二遍。 “瞧瞧,恨死了恨死了,都嫌人家不识好歹决裂了,还天天穿漂亮衣服在人眼前晃。” “瞧瞧,虽然恨,但撇开事实不谈,我师弟是魔君你们全修仙界都就没错吗?” “瞧瞧,夫妻吵架赶出金蟾宗,心疼没几天又拎回来。” “另一边也不遑多让。” “师兄的嘲讽是当听不见的。被师兄打吐血是当完全没发生过的。被当胸捅两次也是要替师兄求情的。天垣试炼的好东西都是师兄的。师兄进赤晶秘境太危险了才把师兄挂树上的。” “虽然没说过半句情话,但师兄鞋子坏了,是立刻能眼尖发现的。” 周玄安:“……” 周玄安:“???” 不得不说,这破书能卖得洛阳纸贵,确实……也有点儿东西? 51. 大半年后,周玄乐终于到了此行最后一站,清河村。 魔君谢忱曾在此隐居近半年。 尽管最后的除魔之战就在村外不远处爆发,但激战中谢忱还全程分出一缕魔力,将这座平凡的小村庄牢牢护住,未受丝毫波及。 可见他与此处村民何等亲睦。 就连村中老人回忆起他,脸上也全是慈祥的笑意:“是个很和气的青年,样子也特别好看,跟画儿里走下来的神仙似的。就是……身子骨瞧着不大好,脸色总是苍白,时不时就咳。” “可就算这样,村里不少年轻姑娘小子都喜欢凑近他哩,还有人想招他做女婿,可惜喽,他总说待不多久就得走。” 小孙子也叽叽喳喳凑过来插嘴:“大哥哥帮了村里好多忙,那边的木楼都是大哥哥帮着建的!” “他还会陪我们玩捉迷藏!” “他还给稻草人起了名字!” “……” 周玄乐听着,清河村的说法与之前走访过的地方也并无二致——谢忱善良、体弱、爱给东西起名。不像魔君。 直到小孙子拉着他的手,一蹦一跳带他去“大哥哥住过的小木屋”。 村子所有的稻草人明明都在田里,唯有木屋门口并没有田地,却突兀竖着一个稻草人。 这稻草人做得一般,倒是和村里其他稻草人别无二致。 唯一不同,是它明显被认真打扮过。 身披玄红色的旧衣,依稀可见衣料上黯淡的金线纹路,而束在头上的也是一条褪了色却依旧能辨出原本华美的金银丝交织的发带。 “看!就是这个!” 小孙子指着它,大声说,“大哥哥给它起了名字,叫‘玄临’!” “……” “田里有几百个稻草人呢,他就只给这一个起了名字!所以这个就归他啦!” “大哥哥有时候就坐在那边的楼梯上发呆,一看就能看好久,就看着这个稻草人。” “可是后来,大哥哥身体越来越差了。” “也不爱笑了。” 谢忱离开清河村的那天,黑云压境,山雨欲来。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地走了。 “但我们那天玩捉迷藏,就躲在那边屋檐底下,”一个稍大点的小声说,一脸的神神秘秘,“看见大哥哥……他在跟那个稻草人说话!” “他说……‘恐怕以后都再也见不到了。’” “还说……怪他当年无知逞强,愚昧胆怯,很多事想不明白。” “好像还说,本来是想伤好一点就去找什么师兄的。又说,若是当年肯听师兄教诲,又或在师兄想要解释的时候不那样高傲……’” 52. “罢了。” 但那日最后,魔君只是指尖轻轻抚了抚稻草人的发带:“幸而,师兄如今一切都很好。” 周玄乐站在田埂上,心中波澜骤起。 无尽的辗转、流亡,所有人认定清河村该是魔君谢忱的末路终途。 然而,就在那被世间遗弃的炼狱之中,一袭灼目红衣,破开层层阴云落在他身前,依旧如记忆般肆意潇洒、不可一世。 那个时候的谢忱,会是什么心情? …… 还有许多其他传闻,周玄乐本以为不可能为真。 比如那日清河村,传言最后尹玄临是打横抱着谢忱走的,“少主脸色阴沉得吓人,仿佛抱着的不是宿敌魔君,而是他死去的亲爹”。 后亦有传闻说他一掷万金,搜罗天下奇药,只为替魔尊治伤;也先走这个传闻,才有了后来的金屋藏娇。 又比如,谢忱逃亡各处时,身上一直贴身携带一枚重要的留影石。 都说那可能是他身为魔君的极大隐秘、罪证、或者深仇和魔族秘宝的相关记忆。 但那枚留影石,后来被他送给了清河村的孩子。 周玄乐有幸看过一次,其中封存的记忆片段,并非众人猜测的什么惊世秘闻、魔界至宝。 而仅仅是他年少时,一次寻常的御剑飞行。 都说留影石珍贵,人们只会用它封存最大的罪证,最深的仇恨,或是最美的回忆。 但偏偏谢忱封存的,甚至不是他人生第一次御剑。 没有初学的兴奋,也没有观赏山川美景的惬意。只有尹师兄存心与他作对,御着他那不像样的宝轿,一次次将他从剑上撞下去。 但谢忱当时已有功底了,并没有摔着。 所以说这是罪证或仇恨,都没有道理,怎么看都算不得需要精心保存的记忆。 可它偏偏,就成了他流亡途中唯一携带的过往。 许只因那段时光里,烙印着谁太过骄矜的年少,太过争强好胜的意气,以及太多无知却又洞悉一切,最终却错身而过的惘然。 53. 两年后。 另一本以当代照夜君与魔君为原型的话本子《我拿魔君当炉鼎》在万众期待中写完,居然是个令人唏嘘的悲剧结局。 宿敌爱恨纠缠,最终积重难返。 只得相忘于江湖,不知赚了读者多少惋惜眼泪。 还好周玄乐收到了请帖。 金蟾宗敬呈 谨定于金蟾宗云顶天宫,为谢疏寒仙君举行生辰宴。 恭请拨冗光临。 谢疏寒便是谢忱。 尹师兄就给他大手一挥换了个名,姓都没改,就让摇身一变成了金蟾宗德高望重的仙君长老了。 外界纵有万般不满,终究敢怒不敢言。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 本该是寿星主角的人,黑瞳全程只系于一人之身。 反倒是尹玄临言笑晏晏、满场乱窜,与众人推杯换盏,好不快意。 直至宴至微醺,熟悉的一幕再度上演—— 有人鞋子又坏了。 谢忱默默垂眸,很自然地把他抱了起来。 尹玄临:“哼……” 谢师弟似乎低声说了什么,淹没在席间杂音里,实在听不真切。 但灯笼映照下,他那总是清淡的、极少显露情绪的脸上,此刻竟清晰地映着一种极专注的、近乎温柔的浅笑。 周玄乐:“……” 他突然觉得,他也会写话本子了。 他一定要将这一年多的所见所闻、所探所究,悉数付诸笔端。这一次,不再是给人提供素材。 他要亲自执笔,好好还原他看到的故事。 他一定要写好这个故事! 【作者有话说】 之后有时间就要入包月库啦小伙伴们~ 番外会补尹玄临视角的各种阴暗爬行,和谢忱视角hhh 第14章 1. 尹玄临当年在山下,着实过尽了苦日子。 饥寒交迫,颠沛流离…… 好在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命运终究还是眷顾了他一回。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19节 被棠棣仙门选中,测出百年难遇的极品火灵根,人生彻底翻盘! 一个乞丐孤儿,转眼成了修真界万众瞩目的天纵奇才。也有天材地宝了;也能跟着学法术礼仪了,也有锦衣玉食了,也有好房子住了。 也有人巴结送礼了,也收到小弟了! 曾经遥不可及的一切,如今唾手可得。 这日子真是有盼头啊。 但尹玄临毕竟饿怕了。 生怕失去一切、再跌回从前日子。因此日夜苦修,从来不敢丝毫懈怠。好在凭借这等天赋加努力,很快在师兄弟中脱颖而出,全宗门谁都学不过他! 眼看着,即将前途繁花似锦、光芒万丈,甚至有人断言他二十年内必有掌门之资,未来甚至或可执正道牛耳! 可偏就在一切欣欣向荣的时候! 竟蹦出来一个把他还厉害、拥有千年火灵根的小师弟???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呀! 尹玄临不服。 尹玄临妒忌变形。 尹玄临阴暗扭曲。 尹玄临满地爬行。 就问这合理吗? 都说他是百年只出一个的奇才了,那不该是一百年内无人争锋吗??? 又来个千年的算怎么回事! …… 于是,当满宗上下都争着去讨好那位新来的小师弟时,尹玄临自是梗着脖子没去。 他去干嘛?! 去扭曲变形,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人做掉吗?! 然而拖着,又夜夜睡不着。 最后实在没办法,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他顶着黑眼圈憋着一口气,去偷看了! 尹玄临是丧心病狂地去的。 却是晕乎乎、轻飘飘地回来的。 嘿嘿……新来的小师弟,真可爱。 回到房中,尹玄临一头栽进柔软的被褥里,咕噜噜连打好几个滚。 小师弟比他还小两岁,骨相还未完全长开,虽眉眼却已初具清冷雏形,肌肤却仍是粉装玉琢的白如凝脂。 那双黑瞳就更好看了,宛若浸在寒潭中的墨玉,晶莹剔透深不见底,只一眼就让人挪不开视线。 总之,就是…… 尹玄临得没见谢忱本人之前,日日听说新来的小师弟何等的惊才绝艳,还十分的不屑、不服、不忿。 结果,可恶啊。 明明他专门去一趟,纯纯抱的是挑刺找茬的心态。 觉得肯定不怎么样。可当他真的躲在阴暗的树林里,窥见那白衣少年静立于如火枫树下时,却是月光与枫红交织,尽落在那人身上。 仿佛天地灵秀皆汇于此,绘成一幅绝世的画卷。 好家伙。 他只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狂跳,震耳欲聋! 于是就这么茬没找成,无声无息像个斗败的公鸡,悻悻然回去了。 甚至那晚梦里,都是摇曳的枫红和那双清冷剔透的黑瞳。 烦死了。 更烦的是隔天起来对镜自照,他竟发现自己眸光清透,神色间甚至透着一丝诡异的纯良。 哪里还有半分往日那盛气凌人、笑起来只会狞笑的毒夫模样! 2. 好的师兄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尹玄临不知道。 但初次正式见面,仪表打扮总归不能马虎。 尹玄临一向自负俊朗不凡,可不知何故,这日对镜自照,却总觉得自己平淡得像只褪了毛的土鸡。 赶紧翻箱倒柜地将所有金银配饰、贵重衣袍全都扒拉出来,一件件试过,镜中人却依旧透着一股用力过猛的普通。 今天咋回事? 平常明明他不都挺俊逸潇洒的么! 无奈之下,他只得祭出压箱底的那套云纹银丝礼袍——最贵,最好,最流光溢彩的一件,总能镇得住场面了吧? 好不容易穿戴整齐。 尹玄临又对着镜子练习风度不羁的微笑。 结果铜镜里的倒影,扭曲僵硬。 可恶。 可恶啊! …… 虽对自己的打扮百般不满意,但时辰已到,也只得硬着头皮出门。 好在路上遇见一群仙门同窗普人。 比他可差远了! 尹玄临终于找回点自信。 等到了大殿,更是信心倍增——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他虽然今天也不怎么样,但这棠棣师门上下,还是没一个能与他媲美的! 有这些人陪衬,他怎么不是师弟眼里最靓的崽了? 然而。 小师弟根本不看他。 尹玄临刚刚膨胀的自信心瞬间又没了。 甚至当他主动伸手示好时,对方还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 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可恨。 不识抬举。不识抬举。不识抬举。不识抬举。不识抬举。 小师弟莫非是看不起他? 是千年火灵根瞧不上百年的资质,还是因他出身寒微,不配与弦月阁名门望族出身的弟子相交? 可他……可他左半边屁股上,也是有一枚元宝形状胎记的人! 他说不定也是什么高门大户流落在外的公子呢! 不、不要小瞧人啊! 3. 尹玄临被小师弟冷待了,自然不开心。 这要是换成别人,他早翻脸了。 不识好歹! 但…… 小师弟毕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何况那张脸生得那般精致无辜,眸光清澈得叫人狠不下心。 所以。忍一次,他就忍一次。 继续做一个好师兄,毕竟尊老爱幼是棠棣仙门的传统美德。 嗯! 可好师兄究竟该如何当? 尹玄临毫无经验,所幸宗门之内的确有那么几位师兄师姐,以其温厚友悌之名广受赞誉。 尹玄临暗中观察、默默学习了数日。 嗯——悟了! 大道至简。 总而言之,就是对师弟好就对了吧? 于是尹玄临开始哐哐送礼物。 什么灵药法宝,送送送!什么修炼心得,教教教! 给小师弟采山灵蘑菇炖汤补补,天门荷塘里的仙莲的漂亮,给小师弟薅过来种种种! 他就不信了。 是,尹玄临当然知道一直有人不断在小师弟面前说他的坏话, 但他相信,把他和那群人放一起,小师弟只要眼不瞎,肯定能一看便知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 功夫不负有心人。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20节 半年过去,小师弟虽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语,但在尹玄临孜孜不倦、掏心掏肺的攻势下—— 小师弟他,肯给他碰了! 虽然,被他偷袭举高高时,小师弟全程都略显僵硬。 但……没反抗就是胜利。 至于周围众人看到他这般举动时那一言难尽、欲言又止的表情,呵,尹玄临真想冲上去秀他们一脸。这就受不了啦? 那你们还不知道,我私底下还捏过师弟软乎乎的脸蛋呢吧! 那手感哟。 嫩得像刚蒸好的桃花包子,一捏就泛起一道浅浅的粉红印子。 你们也不知道师弟吃蘑菇锅的时候两颊鼓鼓的样子有多可爱吧?也不知道师弟穿上我精心选的衣服的时候那个清冷漂亮劲儿吧?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多的是你们不知道的事!!! 4. 你们更不知道和小师弟一同下秘境历练有多滋润! 尹玄临可是等了足足大半年。 用无数灵药美食喂着,毫不藏私的火系功法教着,才终于助小师弟修为突飞猛进,接连突破白晶、黄晶秘境,一举踏入唯有精英弟子方可进入的绿晶秘境。 终于。 可以和小师弟在绿晶秘境里愉快地并肩作战了! 然而古人云,骄兵必败,乐极生悲。 以尹玄临的修为,本来是毫无疑问从来在绿晶秘境里横着走的。 偏和师弟一起入境的那日,急于在师弟面前尽现师兄的无限风光,却一招不慎马失前蹄,高阶的火系法术没来及放出来…… 反而直直坠入布满吸血妖藤的陷阱! 那妖藤如毒蛇般瞬间缠紧他的四肢,越是挣扎,束缚越深。尹玄临气得几乎吐血——他在师弟面前苦心经营的光辉形象啊!这下全毁了。 他不甘,他想尖叫,想当场阴暗地爬行! 他就不能帅一回,老天为何待他如此不公? 然而下一刻—— “玄临师兄!” 一道明显焦急的清冷声音破空而来。紧接着,他就被一股温和却坚定的力道护住,随即跌进一个温暖清香的怀抱里,被紧紧抱住。 “……” 小师弟那张初具风华、俊美清绝的脸庞近在咫尺。 眉头微蹙,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正全力挥剑斩向肆虐的妖藤,并牢牢将他护在怀中。 心脏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几乎是一瞬间,尹玄临就不阴暗了。 那时的小师弟,身量还没完全长开,香香软软的比他稍矮一些,却那么努力地拼命护着他。 砰砰,砰砰。 他悄悄伸出手,环住了小师弟的腰。 小师弟身上明明是糕点的甜香,却又混合着一种清冷庄严的焚香气味。 砰砰。 “师兄,你没受伤吧?” 当然没有。 他只是一时不慎,那血藤无法真的伤他。但鬼使神差地,尹玄临竟就身子一软,虚虚往谢忱身上一靠。 “……晕。” 小师弟闻言更慌,马上反手抱住了他:“师兄好点没有?快,服下这灵药!怎么样了?” “就,还、还晕。” 这一刻,尹玄临恨只恨这绿晶秘境门槛太高,外面那帮家伙进不来,因而看不到这一幕。 若是那群人能看到,看看谁还敢说是他一头热,师弟根本懒得理他?! 师弟分明就是在乎他的。 抱得那么紧,还一直紧张检查他手腕上那几乎不存在的伤口。 师弟他只是天生性情内敛,不是无动于衷! 如果这不叫在乎,那什么叫在乎? 周围妖藤还在张牙舞爪地飙着毒血。但尹玄临如是想着,竟一时自顾自低低笑出声。 那声音似乎吓到师弟了。 他一时僵硬,黑瞳定定看着他。 …… 两人最终默契配合,斩尽妖藤。 虽都受了些轻伤,但尹玄临又立刻把人拉去小院,各色美食好好给他进补一番。 席间,他偷偷、认真再度观察着小师弟。 小师弟表情是真的很少。 就连吃到明显很合胃口的美食,也往往像是一副几近无动于衷的清冷模样。 只有非常、非常认真看,才能捕捉到那微微亮起的眸光,和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满足神情。 “……” 果然是这样。 果然只是喜欢得不明显而已! 当晚,尹玄把床拱得像个蠕动的蛆。抱着被子,无限回味着白天搂住小师弟腰的感觉。 好期待下一次秘境啊! 【作者有话说】 阴暗爬行一章开始了hhh 和正文明明相似却又不太一样的故事。放心,到谢忱那更不一样。两个人对彼此的作死都有一定程度的很大贡献。 但是你们曾经私底下甜过! 继续留言,抽抽小红包哦。 第15章 5. 因为下秘境被师弟保护太幸福。 所以下一回,秘境阴寒刺骨的深潭之下,尹师兄一不小心又被圈进旋涡了。 下下一回,毒瘴漫步的洞穴,尹师兄一个失误又虚弱不能自理了。 “姓尹的,你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次次故意引出高阶妖兽、开启隐藏机关,分明是意图谋害小师弟!” 呃。 尹玄临无奈看着秘境出口处愤然指责的同门。 这群庸人,真是没救。 难得总算有一次前一半污蔑对了,后一半又错得没边! 这群没脑子的玩意儿也不想想,他若存心谋害,小师弟能每次出来都只是点无关紧要的皮外伤? 真有什么致命的玩意儿,他早偷偷替师弟扛了、化解了。 他就不过只是,稍微有一点点私心…… 谁让小师弟平日里,还是太过清冷疏离,始终像隔着一层看不透的雾。 有时候,尹玄临会觉得自己是特别的。 会觉得小师弟看自己的眼神,会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同;可有时候又会觉得小师弟如同山巅积雪,远观清冷皎洁,其实外物不入其心。 他好像又对谁都一视同仁、温和平静,对谁都并不真的在乎。 确实,全宗门只有他一个人捏过小师弟的脸。 可或许,仅仅是因为别人不敢伸手呢……? 万一他也给别人捏。 尹玄临想到这种可能就一股无名火,气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所以,当然更要抓住这唯一可以炫耀和证明的机会了。好歹秘境危急关头,小师弟每一次都毫不犹豫地奔向他。 哪怕多少已经看出他是故意压了功力、制造险境了呢?不还是一次次拼尽全力护着他。 这不是偏爱是什么? 这样的偏爱,让他真心觉得活在世上有滋有味的。 至于流言蜚语?他根本不在乎。小师弟倘若以为他暗害,还一次次抱他、救他,那不是更证明这偏爱坚不可摧? 呵。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21节 不过是一群酸黄瓜罢了。 你们羡慕不来的! 6. 尹玄临就这么又幸福了一段时日。 那几个月,他甚至骂人次数都锐减,主动挑衅同门也少了。 无奈,他天资过人,课业精进太快,又到了必须突破新境界的关键时刻。 尹玄临只好含泪暂别小师弟,前往后山闭关半月。临行前,再度掏空了全部家底—— 给小师弟屋里塞满了上品灵石的钱囊、刻着防护阵法的玉佩、一瓶瓶珍稀的固本培元灵丹,甚至还有他平日都舍不得多用的珍芙仙露。 即便如此,仍不放心,干脆拉着谢忱叮嘱:“我不在的这半个月,你不然……就别下绿晶秘境了吧。” “没有我护着,怕你受伤。” “……” 这其实是实话。 然而,结合他每次在秘境里都要师弟救的事实,听着无端不伦不类。 尹玄临去闭关了。 尹玄临顺顺利利突破境界了。 谁知刚出关就惊闻噩耗——他闭关的这半个月里,谢忱为别人受伤了!! 伤得还极重。 尹玄临又急又气又心疼。那个废物点心关系户小白莲,从哪冒出来的矫情东西,他凭什么啊凭什么啊凭什么啊?凭什么啊!!! 尹玄临本来就心态爆炸。 好容易半夜师弟终于醒了,他赶紧冲过去看。 屋内烛火摇曳,映得师弟脸色苍白如纸、黑眸失色,薄唇亦不见半点血色,整个人仿佛一碰即碎。 尹玄临心口疼得发颤,刚眼泪汪汪才拉上师弟的小手,就听师弟道: “师兄我没事,你不要怪白师弟。” “…………” 上天给了谢忱一副好音色,此刻因虚弱更添几分令人沙哑,听得让人心都要疼化了。 结果他用这样的声音,让他不要怪别人。 尹玄临心底一片冰凉,蓦地冷笑出声:“你真大方。” 原来他并不是特别的。 亏他还那般得意,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原来并无不同。 原来他、白霜澄,或是宗门里任何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在小师弟心里都差不多。 他昨天能为保护自己涉险,今天就能为了白霜澄拼命,那明天呢?或许是张师姐,王师妹,刘师兄,赵师弟……师门上下的任何一个阿猫阿狗遇险,他是不是都会奋不顾身? 胸口泛起难以言说的酸涩和委屈。 尹玄临抿了抿唇,沉着脸把师弟冰凉的小手就丢开了,猛然起身便要走。 可他毕竟是尹玄临。 又哪有真的受了气,憋着火不发作就走了的。 于是走了两步又折回来,烛火之下一脸的嫉妒扭曲、张牙舞爪:“白师弟是你什么人,你们很熟吗?你就为了救那种废物差点死?” 那时尹玄临并不知道,谢忱以前在弦月阁里过得并不好。 所有人想当然以为,他是弦月阁的小少爷,必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 却无人知晓觉醒千年火灵根前,他也曾是弦月阁人人鄙夷的“废物”。 资质平庸,倍受冷眼和唾弃。 正因如此,那时烛火下,那双深潭般的黑瞳才会那般静静看向他。谢忱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师兄的意思是,废物就不值得救?废物就该死?” “师兄恃才傲物,也该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自恃天赋过人,可人生起伏无常,将来也未必没有有明珠蒙尘、虎落平阳的一日。到时若旁人也皆视你如草芥,轻贱鄙视,你又待如何?” 7. 呵呵。 受教了。 原来谢师弟也不是惜字如金,想说长句子的时候,还是能一口气说这么长的啊。 可他人生中第一次滔滔不绝,竟然是为了那个小白莲怼他! 行。 好心当成驴肝肺。 尹玄临骂骂咧咧摔门而去,越想越气。又猛地折返回来,对着门框狠狠踩踩踩。 小师弟没有心。 他将近一年来的掏心掏肺、百般呵护,全都喂了小白眼狼。 他真多余管他! 也是啊,反正全宗门上下都围着小师弟转,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他尹玄临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倒贴的、一厢情愿的笑话! 他到底为什么会傻到,以为自己对谢忱而言是特别的? 尹玄临冲回房间一头埋进锦被里,气得大哭。但哭了没一会儿,又捂着绞痛的心撇着嘴站起来。 他因爱生恨了! 他扭曲了,他变态了,他阴暗爬行了。 哭哭哭哭个屁哭? 福气都叫哭完了。不许哭!他要赶紧吃饱饭,才能好好谋划一番才是正道好。 他要谢忱、白霜澄,这群人统统都不好过!!! …… 尹玄临说到做到。 说因爱生恨,便是真的恨上了。 之后一年,凡宗门狭路相逢,他目不斜视擦肩而过。 谢忱有人众星捧月,他亦有拥趸招摇过市。谢忱有人给过生日,他更日日开席宴饮、声势浩大。谢忱带一堆小废物下秘境,他就次次带人去抢先截胡。 数次宗门小比上,更是锋芒毕露抢尽所有风头,将谢忱踩在脚下。 以上种种行径,谢忱都隐忍了。 尹玄临胸里堵着的那口恶气,才总算稍稍舒缓。 可不知从何时起,那双总是低垂避开他视线的黑瞳,竟开始在他刻意挑衅时直直迎上他的视线。那黑瞳幽深,甚至会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藏着某种他看不懂的情绪。 什、什么意思? 当天回去,尹玄临就破大防。 他当然可以不理师弟。毕竟小狗崽子拿了他那么多灵丹妙药、天材地宝,他撒撒气又怎么了?!居然那样瞪他! 怎么,还不服了,狗凶狗凶的,是打算反抗了? 不仅一点都不想重修旧就好,还拿他尹玄临不当个玩意儿,是吧? 这就恨上他了? 好好好,好得很! 这世上真是没道理可讲。真心实意送他东西、护着他的是恶人;而那些只会拖后腿、分薄他资源,仅凭几句虚情假意的奉承和笑脸相迎的,反而成了好人? 谢忱啊谢忱。 你以为那些围着你转的家伙,是真的在乎你啊? 8. 所以才有了后来绿晶秘境里,那个无比逼真的障眼法。 尹玄临就是要谢忱看看那些人的真面目! 眼见着那些平日殷勤的同门在幻象下惊慌失措,纷纷抛下谢忱逃命,尹玄临才慢悠悠地从暗处走出。 障眼法褪去,秘境中只剩下他们二人。他终于可以尽情地、居高临下地嘲讽: “呵!看见了吗?你把别人当回事,豁出命去相护,可人家是怎么对你的?大难临头作鸟兽散,有一个回头看你一眼吗?” “别人不过当你是个有天分、好利用的垫脚石!能用你挡灾获利时自然哄着你,真遇到危险,今日之事便是结局!” “谢师弟,醒醒吧。若今日在这里真的噬魂幽狱魔,此刻被留下的你,唯有死路一条。” “还是说,就连这般脆弱虚假、一戳即破的幻梦,你也宁可自欺欺人,死死抓着不肯放手?” “……” 谢忱咬牙:“你住口。” 尹玄临那时只当狗崽子无可救药太好骗。翻了个白眼,拔剑。 他又如何明白,他眼中的虚与委蛇,谢忱未必就全然不知。 他只是不愿承认。无论如何,棠棣仙门到底是给了他一些弦月阁从未给予过的些许温情,给了他一直渴望的师门栽培、同辈友爱,茫茫世间一方“归宿”。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他不愿戳破。 【作者有话说】 谢忱:好不容易有人爱我。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22节 尹玄临:我那时候也爱你啊! 谢忱:嗯,对不起师兄,那时是我不好。 尹玄临:滚滚滚! 继续留言抽抽小红包嗷。 第16章 9. 尹玄临偷用障术、重伤同门,被罚禁足半年。 这禁足本意,自是让他闭门思过、好好反省。 然而事实证明,一个人孤零零在方寸之地的鬼地方待的越久,想法往往只会越阴暗。 刚被关进去时的尹玄临,还曾真心悲伤逆流成河——小师弟被白炎穿透胸膛,他该多疼啊。呜…… 然而仅仅几天以后,便回过味来了。 不对啊。 且不说他那日根本就无心伤谢忱。 就说真动手了,说到底千错万错,不还是谢忱为了那个白霜澄先凶他在先? 若是谢忱上次受伤时不曾为那小白莲斥责他,他也不会觉得谢忱身边的人个个碍眼至极。而若没觉得碍眼,他也不会特意设局想让谢忱看清真相。而若没那一出,他也不会话赶话谢忱动起手来。而若非动手失了分寸,他又怎会意外伤他? 所以这事追根溯源,怪谁? 怪谢忱。 反而他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才是无妄之灾吧?! 之后半年,尹玄临更是越想越没完—— 若不是谢忱千年火灵根压他一头,若不是谢忱对谁都礼貌温和偏偏对他冷若冰霜,若不是在乎所有人而只不在乎他…… 总之,他尹玄临半点错都没有,都怪谢忱! 所以,等半年后尹玄临出关,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毒夫了。 呵,反正和好也无望。不如就此桥归桥,路归路。他走他的阳关道,谢忱走谢忱的独木桥! 10. 然而他的阳关道尚未铺开,便被实力精进恐怖的谢师弟轻易摁在地上摩擦了。 “……邪、邪修!” 虽然很久后,大家都说“不愧是照夜君,颇具先见之明”。但其实尹玄临说他邪修时,心里并没有真这么想。 他只是单纯不肯相信,千年火灵根真就能如此修为一日千里。他不信!!! 哪怕事实摆在眼前,他该不信还是不信! 但当时,也就只有他不信。 没人理他。 而曾经的清冷寡言的小师弟,随着实力日益强横,似乎也渐渐生出了棱角,有了脾气。 开始会在他挑衅时,面无表情把他挂树上了。 那段反复被挂树的岁月,只有一个词能形容尹玄临的心情。 “悲愤。” 悲愤于实力悬殊毫无胜算。 悲愤白霜澄那小贱人总在树下眯着眼笑。 更悲愤自己犯贱—— 竟会在悲愤之余,偶尔午夜梦回时,又忍不住回味起谢忱每一回忍无可忍把他挂树上的过程。 他会突然靠他很近,发丝拂到他脸颊。 温热的手掌会隔着薄薄的衣料,快而精准掐住他的腰。那力道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支撑,并不强硬,不会真的弄伤他。 甚至有时,修长指尖还会无意间擦过他脊骨的凹陷,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很多时候,尹玄临已经被挂上去好久了,还会在斑驳的树影间发呆。 鼻尖始终萦绕着一丝转瞬即逝的、冷冽又温存的檀香,被触碰过的后腰皮肤隔着衣物隐隐发烫。 尹玄临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无比悲愤! 悲愤到又跑去闭关。 ……兜杀了。 他要闭关,他要苦修! 等他神功大成。他要把那群笑话他的玩意儿兜杀了,然后把谢忱也挂到东南枝上去!!!呜。 但那次闭关,尹玄临最终失败了。 因为他懈怠修行。反而用了整整七天,悲愤地在山洞里读完了一个话本子。 那话本子里说世上有一种人,学名龙傲天。 龙傲天集天地气运于一身,最大的特征就是不会有任何普通烦恼。比如脱发、长针眼、鞋子磨脚、走路平地摔。就连战损吐血都能找到绝美角度,永远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凡尘…… 这写的是谁,尹玄临不说。 话本子里还说,龙傲天个个是天命所归的主角。 而同时,世上也有一类处处和主角作对的人,学名叫“恶毒男配”。 最终下场无外乎是被龙傲天彻底打败、逐出山门,最后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自生自灭。 而主角之后光芒万丈、肆意畅快的人生里,根本不会再记得曾这么一个人存在过。 11. 尹玄临从没想到,他和谢忱还能有疑似缓和关系的机会。 天垣试炼,连续十个秘境环环相扣,险象环生。 对尹玄临而言,却仿佛时光倒流,一切又回到了曾经的绿晶秘境中。他被小师弟细致周全、处处护着的日子…… 他都快忘记那段日子了。 然而,这短暂得近乎错觉的酸涩暖意,在踏出试炼之境时便破碎彻底。 外头,白霜澄立刻迎上来,一脸担心围着谢忱嘘寒问暖、情真意切。 尹玄临真是要气死,当即冷笑出声。 真是看着小白莲在附近就烦,他再主动理谢忱他是狗! 没有眼光。没有眼光。没有眼光。 他真的不明白他哪里比不上白霜澄了,是不够虚伪吗,还是不够弱鸡? 和好,和屁的好! 狗谢忱跟小白莲相亲相爱一辈子去吧! …… 而不久,那狗谢忱又偏要惩逞英雄,孤身涉险去解决山下的紫晶秘境。 厉害啊!佩服啊!一腔孤勇啊! 呵,为了保护你心爱的白师弟吗?还是为了拿着你视若家人要偿恩情的狗屁同门。 但反正不是为了他就是了。 也好。 谢忱死了,就没有千年火灵根了。将来这宗门正好换他当家做主。 他真是疯了才会下山找谢忱! 果然遭报应了。蒙冤受屈,真成了话本子里那种无聊又镶边的,因妒忌而谋害师弟的、可笑的、悲惨的、失败的恶毒师兄。 更可笑的是,明明事已至此。 可在山下那场几乎永无止境的大雨里头,他竟然在徒劳地,想要给小师弟找开脱的理由! 【师兄,若我对他们说,一切都是我错……你是否愿意就此停手、回头是岸?】 记得初闻此言,尹玄临当下气得气血翻涌,抬扇就打。 可数十日冷静后,却又怎么也想不通。 【若我对他们说,一切都是我错。】 可在那秘境之中,明明就是谢忱联手小白莲一起坑害他、攻击他,本来就是谢忱的错啊。 那为什么,谢忱又会打从心里不认为他的错。 难道,真的或许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那秘境里面有什么诡异的幻术,让他们都被蒙蔽双眼、看不清真相? 可是。 可是掌门亲自探查了,没有幻术。 而这些年过去,他也始终没有等来冰释前嫌。仍是使劲浑身解数不得他半点喜欢。 一切事与愿违。还在奢望什么? 最终,也只能是大雨倾盆,天地无光。 他们再次兵刀相向,所有的不甘与挣扎,在灰暗的雨幕中亮起又湮灭。 最后用扇骨捅向谢忱的那一瞬,他好像其实什么都没想。 好像只是一时疯了。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23节 被那漫天的雨水和彻骨的冰冷逼疯了,被那永无止境得不到回应的年少时光逼疯了。 雨水上淹没身子,眼睛睁不开,耳鸣,眼前只剩下一片晕开的血红。 从小到大,哪怕还是小乞丐与野狗争食时,他都一直想要拼命活下去。可只有在那短暂的一瞬间,他竟噙着满腔的泪混沌想着,还有什么意思。 冤屈无人愿听。 这么多年嚣张跋扈,也没人喜欢。 心意捧出来,亦无人在乎。 还会过几年就被彻底遗忘了。那不如干脆死在这里,至少谢忱会永远记得,他手上沾过一条人命。 可是,谢忱又真的会记得吗? 雨声中,似乎有人抱起他,声音嘶哑变调。 尹玄临意识逐渐飘远,手指在泥泞中轻轻动了动,抓起一支散落的扇骨。 九曜流光扇是他们一起参加天垣试炼时买的,扇骨上镶嵌的那颗流光溢彩的灵石也是他奖品里的私藏。 他用力深深捅进去。 这一下……会在谢忱身上落下极深的伤。 这样以后,每一次阴雨天疼痛,每一次沐浴时碰触,谢师弟……都会想起他吧? 在浓重的血腥气中,这是他自私而绝望的最后烙印。这样小师弟以后,也会一直恨他吧。 挺好的。 毕竟人尽皆知。 恨比爱长久。 【作者有话说】 继续留言抽抽小红包嗷[红心] 第17章 12. 尹玄临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主儿。 虽然倒了血霉,在大雨里很是委屈地嚎了一场,但很快也想到了之后的去处—— 幸好他过去乐善好施、交友广泛,在棠棣仙门外,还是有几个蹭吃蹭喝的至交好友的。 于是下山第一站,他果断投奔了有钱有势的金蟾宗,投入壕情万丈的姜千雪、姜千觞姐弟怀抱! 立刻就好吃好喝享着、灵丹妙药嗑着,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快活。 然而被愉快地包养了几天后,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姐弟俩近来越来越喜欢盯着他看了,且看他的眼神越来灼热奇怪。 甚至还会凑在一起背地指指点点、嘀嘀咕咕,让他心里有些发毛。 突然一日,酒过三巡,宴饮正酣。 姜千雪粲然一笑,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捉住他的两只手腕。同时,姜千觞更眼疾手快——“唰”地一下扯松了他的腰带,生生将他的裤子褪下去半截! “嗷嗷!你你你你们要干什么?” 他就知道!从几天前两个人就用如狼似虎的眼神盯着他,果然是没安好心。怨不得金蟾宗在外头总有些不太正经的风评!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啊——啊——救命,非礼呀!” 可、可也不至于姐弟二人同时觊觎他的屁股吧?!这、这这……这也太有伤风化、太不成体统了! 他哪里知道,在他身后,姐弟俩精准地聚焦在他左边光溜溜的屁股蛋上那上面赫然印着一枚铜钱大小、金灿灿的元宝状胎记。 两人目光如炬,相视点头。 一炷香后,尹玄临便已被七手八脚打包捆好,扔进一对珠光宝气、激动得热泪盈眶的中年夫妇房里时。 “儿啊!!!” “呜呜呜,终于找到你了我苦命的宝贝啊!” “这些年可受苦了啊!!!” 大约一个月后,尹玄临才搞清楚,原来姐姐姜千雪在外头江湖上有一位琴瑟和鸣的金兰姐妹;弟弟姜千觞同样有一位同生共死的至交好友。 但不幸的是,姐妹与好友,家里都与金蟾宗是世仇。 所以两家都严禁他们一起玩耍。 如今好了!天降祥瑞(?),金蟾宗流落在外、屁股上有祖传元宝胎记的真少爷终于归位! 姜千雪和姜千觞瞬间欢呼雀跃着没了影儿—— 世仇是跟金蟾宗结的,关他们假少爷和假千金什么事? 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和好友浪迹天涯去了! 13. 可惜没浪多久,又遇上魔气泛滥,生灵涂炭。 姐弟俩不得不又开始携好友四处奔袭、降魔救人。 而那一年里,各大宗门亦到处降妖除魔。作为新晋金蟾宗少主,尹玄临自然也率领自家子弟东征西讨。 路上,也不是没遇上过几次棠棣仙门的人。 以及……某个以为再也不会见面的人。 谢师弟瘦了太多,吓了他一跳。 整个人分明比上次见面更阴森沉郁了许多,甚至透出一种嶙峋的、近乎油尽灯枯般的疲态。 尹玄临不禁眯起眼睛。棠棣仙门怎么回事? 是穷得揭不开锅了么,连点像样的补药都给他吃不起? 啧。 还以为他和小白花在一起,会被照顾得很好呢。这也没见小白花啊? 再后来,陵水秽核一战,尹玄临因为正率人在另一处山脉剿灭为祸一方的山鬼群,未能亲身前往。 所以“谢忱竟是魔君”的消息传来时,他第一反应当然是不信的。 然而,容不得他不信。 毕竟姜千雪和姜千觞都在陵水战场。两人劫后余生,绘声绘色给他描述了当时的情景。 14. 之后一年,尹玄临慢条斯理地做了点“小事”。 无非就是趁火打劫。 趁乱稳稳拿捏了各大门派的经济命脉。如今修真界的灵石流通、丹药供给、法器锻造,近乎七成都捏在他金蟾宗手里。 各方仙门眼睁睁看他作妖,却因实力不足,也只能赔着笑脸,一个个俯首帖耳,翻不出半点浪花。 一群伪君子,最擅川剧变脸、拜高踩低。 尤其是棠棣仙门,如今见了他无不恭恭敬敬,谄媚赞誉他“深谋远虑”、“早有先见之明”,提及谢忱则立刻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嘴脸,口口声声“好个魔君欺世盗名,人人得而诛之”! 呵。 这一年间,魔君谢忱倒也难杀。 一群正道废物,从东海追剿到西荒,从北境雪原追杀至南疆瘴林,也迟迟拿他不下。而听闻最近,魔君踪迹竟出现在了清河村—— 几乎算是跑到他金蟾宗的家门口了! 什么意思? 尹玄临想不通。 要知谢师弟可是出了名的一身傲骨、宁折不弯,即便真的走投无路了,也应该不至于会忍下面子跑来最厌弃的师兄家门口讨生活……? 好在很快尹玄临又想通了。 大抵只是巧合。 谢忱多半早把他忘了,也根本记不得这儿是金蟾宗的地盘才会如此。 呵,没良心的东西。 …… 但尹玄临最后还是去救他了。 他觉得,主要是因为他——善!!! 还是金蟾宗风水养人,这一年他过上了为所欲为的人生。 天天花钱,无比快乐。又有帅气泼辣的姐姐和可爱听话的弟弟相伴,众星捧月。 生生把他一个毒夫滋润成了个好人! 以至于当年棠棣仙门从上到下都是刁民想害他的事,他都不是那么恨了。偶尔想起来才报复一下,至于谢忱……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而今天就是报应的时候! 清河村外。 尹玄临之所以一袭灼目红衣,背对着魔君自空中华丽法阵翩然而落——当然是为了装! 当然他也惜命。 毕竟他可不是话本子里的“龙傲天”,容易玩脱。他敢背对魔尊,主要也是因为他华服底下,正穿着金蟾宗秘宝,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乌曜玄鳞甲。 咳,总之。 当他红衣墨发,姿容绝世,眉眼间带着几分金蟾宗富养出来的矜贵与慵懒,于一片狼藉与魔气中缓缓转身回眸时。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24节 那绝对是他这辈子最装、最过瘾的瞬间。 尤其是对上谢忱眼神,捕捉到他黑瞳中那一闪而过的不可置信与恍惚时—— 那一瞬间真的爽死了好么! 小爷帅吧? 是不是闪瞎眼,都认不出来了? 呵。当年对小爷爱答不理,现在小爷你高攀不起!!! 15. 当然后面尹玄临更装。 各大门派联手围攻都未能制服的魔尊,竟被他看似随意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一下额头,便身形一晃,直直倒进了他怀里。 众:“……” 战场陷入死寂,尹玄临则瞧瞧怀里的人。 风餐露宿、连年奔逃,谢忱年纪轻轻容色都减损了许多,一脸的憔悴血污。入手分量更是让尹玄临下意识蹙紧了眉头。 也太瘦了。 他把人抱起来的时候不禁嫌弃。 怎么那么轻,这玩货不是传说中魔气滔天、强悍无匹魔君吗?怎么仿佛一碰就要碎掉一般? 可笑的是,怀里人明明已精疲力竭、强弩之末,勉强微微睁着黑瞳都有些涣散失焦。 可两人视线对上,谢忱竟下意识地微微偏开头。 尹玄临:“……”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 他果断伸手,近乎粗暴地拨过谢忱汗湿污脏的发,将那颗不肯看他的脑袋硬是按在了自己炽热的胸口上。 人群再度死寂。 唯有谢忱残存一丝倔强,用尽微末的力气,轻轻地、固执地将头移开了一点。 尹玄临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他再度毫不客气地伸手,近乎凶狠地再次将那颗不听话的脑袋摁回自己肩上。 狗谢忱。 救你是老子大发慈悲,想死直说! 懂不懂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都不装,这都不装,这都不装。 可恶。可恶。可恶啊。 真是多余救他。尹玄临都想当场把他扔了算了。可目光扫过那憔悴不堪的侧脸,和他身上狰狞的伤痕,以及深吸一口气感受一下怀中身躯细微的颤抖…… 他善! 不与蠢货争长短!!!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终于要逼良为x了!=w= 第18章 16. 金蟾宗后山雅室。 沉香木梁低调奢华,鲛绡帷幔逶迤垂落,地面铺着暖玉,空气中交织药香与甜靡的安神凝香。 自尹玄临将人安置在这方天地,谢忱便一直昏睡不醒。 啊啊啊,烦! 还好他提前布局,用钱打压了外头那些逼他交出“魔君”的正道伪君子们。 可谢忱的伤,又实在让他头大。 魔气反噬留下的暗伤如蛛网遍布五脏六腑,心脉更是衰竭。万幸,他弟弟姜千觞的至交好友正是神医谷的少当家原瑾瑜! 如今原神医被他紧急摇过来,总算吊住了谢忱一条命。 人却昏迷中牙关紧咬,常连一滴汤药都难以喂入。 经脉更是脆弱得几近一碰就碎,尹玄临想为他输点灵力蕴养都异常艰难。 好不容易引了一丝,谢忱就在昏迷中就无意识蹙紧眉头,仿佛正承受剜心剧痛。 尹玄临气得骂骂咧咧:“过去受伤从不哼一声,这时候倒是学会娇气……” 手上却是赶紧撤回大部分灵力,只留最温和的一丝灵力,小心翼翼蕴养着那破损的经脉。 “我的灵力多金贵,白白便宜你还不肯要。 “本少主欠你的吗?别人想要都要不到呢……” 烦死了!!! “少主,疗伤续命之事如同文火慢炖,总需循序渐进,急不得。” 神医原瑾瑜温声劝道。 “谁、谁急了?他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君,死了也算为民除害。” “我、我不过是怕他死在我这金蟾宝地,平白沾了晦气!” 原瑾瑜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看某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在他眼前团团转。 当晚,原瑾瑜和姜千觞一起用膳,某人又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那什么……灵力又输不进去了,我看他脸色发灰,气息也弱……总之瑜兄您扒拉两口就赶紧快过来看看吧,您当初可是保证过死不了的啊!” 随即,他便紧盯着原瑾瑜那刚吃了一口的包子。 眼神殷切得几乎能杀人:“快吃啊。” 17. 好容易,数日后。 榻上的人眼睫微颤,终是缓缓苏醒。 尹玄临立刻换上一身织金绣云、极致华贵的紫色锦袍,珠冠玉带,摆出最嚣张跋扈的姿态闪亮登场,声音拖长了调子,满是讥诮: “哟,咱们谢小魔君终于醒了啊?” 随后数日,原瑾瑜几乎进屋就能听见尹玄临大放厥词。 从“不听师兄言,吃亏在眼前”到“你若当时有点眼光何至于此”,从细数各门派趋炎附势的嘴脸到嘲讽谢忱拼命守护的棠棣仙门上下与小白莲过去一年内对他的弃如敝履和喊打喊杀。 随即又开始到炫耀自己在金蟾宗有钱任性的生活。 故意坐在谢忱床头咬千金一颗的灵果,咬得汁水淋漓,啧啧有声:“可惜啊,你没命享福,当初若跟了我……” 吃完更逼近榻边,俯身逼视着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谢师弟。” “有否悔不当初,恨自己错把鱼目当明珠?” 全程,谢忱只是静静地躺着,曾如寒潭映星的黑瞳,此刻如同蒙尘的琉璃毫无光芒。 仿佛外界一切纷扰都已无法触及他分毫,透出一股万念俱灰、毫无求生欲的麻木。 尹玄临:“……” 可恶啊啊啊。 一时无数过往委屈再度涌上心头,他瞬间恶向胆边生,咬牙贴在他耳边: “谢忱,你的魔核,如今已是彻底毁了。” “再不是曾经的天之骄子,下半辈子都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凡人!” “如今外面人人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只有躲在金蟾宗,你方能勉强苟活。” “但也别以为能就此吃白食。” “等你这破身子稍微能动弹了,就立刻去给本少主去打水劈柴、铺床叠被!” “谁让你当初有眼无珠,如今能让你在我身边当一辈子的低等杂役,已算是待你不错!” “……” 然而一番嘲讽,仍如石沉大海。 谢忱眼中仍旧没有泛起丝毫波澜,甚至连一丝痛苦、愤怒或不甘都没有。 可恶!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啊! 18. 前往药庐的青石小径上,原瑾瑜终是忍不住:“千觞,你这兄长同魔君……” 姜千觞又能说什么,只有一声叹息。 当年,他也曾天真地以为他们真的水火不容。 尤其是谢忱魔君身份尚未暴露时,尹玄临虽在金蟾宗日日吃香喝辣,但每每听闻谢忱在外如何大放异彩、名声愈发显赫,便烦躁得坐立难安。 “以后能不能……别提那个狗谢忱。” 但大家识趣不提后,他也没见得多开心。 后来,姜千雪与姜千觞与他一同外出游历,途中酒肆里有琴师弹奏。 那琴师样貌清冷,偏与那谢忱有三分相像。姜千觞见状,刚要叫人退下,却被尹玄临一把拽住。 之后,尹玄临连着点了那琴师数日。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25节 就那么听着曲子一杯接一杯地灌,红着眼眶骂骂咧咧。 许是尹玄临本就是俊朗公子,又带忧郁气质。几天下来,竟让那琴师芳心暗许,自请常伴左右。 尹玄临吓死。 然而对方一哭,他又见不得,又是哄,又是给了不少银子安抚。 姜千觞:“……” 兄长分明对这琴师并无情意,不然也不会断然拒绝。 可又见不得他哭。所以,他到底是见不得谁难过? 可不久后,谢忱魔君身份败露。尹玄临确认消息后,却又是当场高兴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哈哈哈!他也有今日!” 看起来,又仿佛是真心厌憎谢忱的。 而彼时,尹玄临已经认祖归宗,当年在棠棣仙门受的委屈也一一同父母姐弟讲清楚了。 姜千觞:“好,如今他堕魔,正好要他十倍奉还。我这就去砍了他!” “先等等。” 尹玄临却一把拉住他,眼神闪烁,“咳……不如,让那些名门正派先去消耗,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更好?” 半年过去,正魔两道几番冲突,彼此消耗甚巨。 姜千觞再次请命:“兄长,如今时机差不多了?” “不急,不急。”尹玄临端着茶杯,眼神却飘向窗外。 这一不急,就眼看着魔君从东海逃到西荒,从雪原遁入南疆…… 一年以后,到了清河村决战。 姜千觞:“兄长……” 这次尹玄临倒是答应得异常爽快,“走!” 19. 结果,去是去了。 “诛灭魔君”的结果,是他哥小心翼翼把魔君抱回来了。 姜千觞再是傻子也明白过来了,望着尹玄临的眼神一言难尽。 真少爷还在那儿强撑:“哼!哪里那么容易就让他死了?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看本少主慢慢磋磨他!” 姜千觞:=_= 所谓磋磨,就是把后山雅室布置得比宗主寝殿还奢华,库房里堆成山的灵药不要钱似的往里送? 连他的神医好友都请来常住了。 行吧,真少爷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 又过几日,谢忱依旧半死不活。 精心熬煮灵气氤氲的粥,尹玄临先尝了一口试了试温度,才舀起一勺递到谢忱唇边。 可对方依旧唇线紧抿,毫无反应。 “怎么?我金蟾宗的灵粥配不上您魔君尊口?” “还是惦记着你棠棣仙门的清汤寡水呢?呵,别忘了,你已不是谢仙君!你如今躺在我这儿、靠我的药吊着命,摆这副脸色给谁看?” 可无论他说什么,榻上的人依旧毫无动静。 尹玄临:“……” 算了,毁灭吧。 他猛地起身冲了出去,没过片刻,又带着一身余怒蹬蹬蹬地冲了回来。 一双眼死死盯着床上那个如同破烂尸身——前几天替他换衣时,那身子瘦得鬼一样,嶙峋骨骼几乎要刺破苍白的皮肤,连最柔软的云缎华服都撑不起来! 可不就像一具尸体吗? 他就在自己面前一直像个死人,从来都是这样! 尹玄临越想越气,又想越觉得他不知好歹自己委屈,无数过往画面,再度如潮水淹没。 没有反应是吗? 没有反应是吧!我就只配对这个死人是吧! 他突然俯身,捏住谢忱的下颌。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越凑越近,难以言说、混乱的冲动越强。 直到近得几乎要咬上那毫无血色的薄唇! 有一瞬间,脑子断线了。 ……不是。 不是的,他可没想吻他。 他对他一点兴趣没有。只是、只是在一切毁灭之前,总得先讨点利息回来…… 是啊。 好歹,他是顶着全天下的压力,把人弄进金蟾宗的,又耗费无数灵药花钱如流水,总不能只得到个半死不活的人。 他尹玄临不做亏本生意的! 他这辈子唯一亏得血本无归、底裤都快赔掉的,就在谢忱身上! 他得讨回来才行。 气息危险地交缠,彼此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皮肤的温热,脑子嗡嗡作响…… 对,他得玩弄他。 谢忱终于落在手里了,至少也要好好地玩弄他一番,才够本吧?? 天之骄子被玩弄时,屈辱的表情应该会有趣。 尹玄临这么想着,目光带着愤懑缓缓下移。 掠过他薄衫下嶙峋的锁骨、腰腹,猛然愣住。 “……” 有人成天半死不活,一动不动。 可最本能的生理反应,竟还诚实地残留着。 “呵,原来纤尘不染的谢师弟,也没那么清高嘛……” 他咬着牙,声音发颤,带着报复与泄愤的恶劣。 “你……有什么可嚣张的!” “你凭什么瞧不起人?我以前对你好、送你那些宝贝礼物我错了吗?还是我如今救你错了?” “你就那么讨厌我,不想看我,与其吃我的饭都不如饿死?” 身下人呼吸急促。 可他才不会亲他。 永远不会。 但他还是太恨了。忍不住凑过去恨恨拱着、咬着对方脖子。 还有很多想说。 为什么从来不看我,为什么无论如何都不在意我,但他永远也不会说。 恨比爱长久。 渐渐的,彼此呼吸都越发急促。更加汹涌的感情涌上,他突然咬牙,几乎是吼一样口不择言: “你根本也没什么好,比不上我们家千觞半分!” “他样样比你好,比你懂事,比你聪明,比你听话!” “呜……”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情绪失控的瞬间,那个一直不曾动弹身躯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给了他一个未完成的、僵硬的拥抱雏形。 但那应该只是错觉。 谢忱应该只是爽到了,所以下意识动了一下。 玩弄他还给他爽到了,尹玄临可一点不爽。 他更想咬死谢忱了!!! …… 直到隔天,他才从原神医那听说,谢忱不是故意没反应。 他只是之前是重伤太过,气血两亏,加之颅内或有淤血未散……眼睛才会暂时看不见,所以眼神无光。 但其他感官都还在,能听见所有。 只是身体太虚弱,多半时候无法动弹,所以也无法回话。 “你再说一次?” 原瑾瑜:“他能听到。” “也想有反应,但暂时身体不允许。” “少主,这些我都跟您说过啊,”原瑾瑜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色,叹气,“就他刚醒那天,你忙着……呃,发表各种高见的时候,我就说过他五感犹在,你当时……一点没听进去?” “……” 五感犹在,只是身不能动,目不能视。 不是故意没反应。 都能听见,也都能感觉到。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26节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他没脸见人了! 【作者有话说】 [狗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继续留言抽抽小红包呦~ 有一部分内容被迫删掉啦。[狗头]懂的都懂。 第19章 20. 尹玄临是真没脸见人了。 那日他的后续轨迹,就是在偌大奢华的金蟾宗跟个见光死的蘑菇一样,一会儿躲在这个阴暗墙角,一会儿躲进那个阴暗假山。 全程同手同脚、眼神飘忽。 若是富贵堂皇的金禅宗能有地缝这种东西就好了。 他想找一个钻进去! “啊啊啊——”甚至,忍不住用额头轻撞门板,发出压抑的嗷呜声,认真思考是不是要收拾细软逃去无人认识的地方,改名换姓了此残生。 或是找原瑾瑜要一碗失忆汤药,给谢忱硬灌下去。 给自己灌下去也行啊! “……” 最后,他痛定思痛。 反、反正做也做了,脸也丢尽了。 他、他就不做人了又怎样! 一旦想通,尹玄临也顿悟了那些话本子里写的强抢民男民女,荒淫纨绔衙内们的心路历程。 是啊,他怕什么! 反正谢忱如今也是众叛亲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他。 “……” 而自己,有权势有靠山,只手遮天。 完全可以为所欲为!!! 恰在今日,原瑾瑜给谢忱眼睛上覆上新药:“少主,下次取下时,谢公子的眼睛应能视物无虞了,也可恢复往日神采。” 尹玄临:“…………” 那么快吗。 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谢忱看不见还好。等到那双清冷谴责的眼里再度映出他的无处遁形,那场面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嗨,但反正…… 厌恨他又如何?厌恨他不仍飞不出他的手掌心! 原瑾瑜走后,屋里重归寂静。 尹玄临内心天人交战,默默左踱三步、右踱三步,最后把心一横,咬咬牙,再次走到榻边:“谢忱,我知道你能听见!你给我听好了。” “……” “昨天那事,是、是本大少爷给你脸!” “别的小厮一辈子都只能铺床叠被、烧水砍柴,干些粗使活计。但,看在你还勉强入眼的份上,本少爷给你机会像个通房一样伺候着,你可别不识抬举!” “……” “……” 室内一片死寂。 “总之,你好好干。” “干得好了,指不定本少主哪天心情不错,也、也能赏你个男妾的名分!” 尹玄临又跑了。 跑出去廊下大喘气,心脏砰砰跳。 说起来刚才那鬼番话,谢忱听到什么反应? 似乎没什么反应。 但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他那么宁折不屈、清风霁月的一个人,不该气得浑身发抖吗? 神医说了,他只是动不了,又不是没有喜怒哀乐! 所以没反应是几个意思?! 是在无视他吗,是在彻底无视他吗? 好哇。 21. 当晚,少主终于开始正式“净化魔君”了! 第一夜,是身披华服阴沉着一张脸,拿着麻绳踏入后山雅苑的。 尹玄临:“……” 他可没那么蠢!魔君即便虚弱,也很危险! 所以他当然要把魔君的手脚绑起来再狠狠“净化”。看对他为所欲为、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他是不是还能面无表情地淡定!!! 呵。 于是当晚月黑风高,魔君谢忱的手腕被蛟绡绳缚在床头。 尹玄临居高临下,笑意阴狠扭曲: “呵!瞧你这瘦骨嶙峋的样子,谁稀罕要,能伺候本少主是你的福分!” “你如今无处可去,统共不过是我养在笼子里的一只雀儿,敢反抗一下试试?……量你也不敢!” “摆出这副死样给谁看?!你最好识相点,别像块木头似的!乖乖给我动,别装哑巴也别装什么清高……呜,啊啊啊啊,慢点,慢点!” “不、不准看!给我闭眼!” “呜……啊,混蛋!” 少主从雅苑出来已是次日午后。 听说脚步虚浮,眼下一片青黑,走路甚至有点一瘸一拐,多半是“净化魔君”时灵力损耗过度所致。 但不愧是少主,驱魔之心甚坚无人可及! 才休息了一个下午,当晚就又拿着据说能鞭策魔魂、驱散邪祟的软皮鞭和安魂蜡烛,斗志昂扬地去了! 再隔日,据传因“魔君眼神凶煞,影响净化”,少主又贴心地准备了隔绝视线的高级眼罩。 再再隔日,少主从古籍看来“刺青彩绘能够封印魔气”,又兴致勃勃地捧了毛笔和颜料…… 总之,就是日日驱魔手段花样繁多、推陈出新。 半个月后。 “……” 尹玄临真心觉得,谢忱自打堕魔以后,变了!!! 明明半个月前他不是还不情不愿、高冷淡漠,有时眼底里是一片猩红戾色,咬着牙发狠以示反抗吗? 可这才多久。 如今尹玄临再一次把他狠狠绑好,整个人骑上去狠狠欺负时,谢忱的反应,竟就这么从一开始的僵硬,变成了前几日的微微仰头承接。 甚至这次,直接轻柔而沉醉的回吻! 唇上难以言说的温柔触感,直把尹玄临炸得外焦里嫩,头脑空白。 人不能…… 至少不该这么能屈能伸! 难以想象曾经桀骜的天之骄子被剥落羽翼后,竟也会变得这样……善于蛰伏与伪装? 渐渐,谢忱身子大好。 更乖了,饭也肯好好吃了。 尹玄临递过去的新衣也会乖乖换上。经常听话得让本想找茬的尹玄临被迫哑火! 尹玄临有时烦躁,也喜欢把他搂进怀里玩弄揉搓一阵子。 这几日他似乎也习惯了,甚至还会下意识地调整一个让尹玄临更省力的姿势,把脸顺从靠在他肩窝。 尹玄临:你你你……休想用这种手段讨好迷惑我! 渐渐,谢忱可以下床了。 尹玄临心情好,也会由他在开满各色药草花的小院里“放风”。 甚至带他在金蟾宗你到处乱逛。 每次逛着,他都会安静地跟在尹玄临身后半步的距离。尹玄临走他就走,尹玄临停他就停,尹玄临伸手去牵他,他也会垂眸让牵。 他越是如此,尹玄临越是默默浑身发毛。 时时怀疑他是不是在憋什么偷袭大招! 22.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27节 两人之间话倒不多。 主要尹玄临也不知跟他聊什么。 毕竟,是聊当年他对自己的爱答不理,还是聊他变魔尊以后的心路历程? 就没一个让人开心的话题! 很快,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 两人简短的交流,也就是偶尔他骂骂咧咧谢忱听着,以及炙热的夜里谢忱喉咙里低哑叫出来的“师兄”。 呵,仙魔不两立,谁是你师兄! 又一个夏夜。 蝉鸣阵阵,昏沉黏腻。谢忱近来精神越来越好,搞完了也不消停,总喜欢抱着怀里半梦不醒的人,一遍一遍亲吻脸颊和唇角。 小心翼翼一举一动,从未见过的温和。 “嗯……” 偶尔尹玄临会被他弄醒,咕哝一句。 “谢师弟,你……不是被人夺舍了吧?” 月光透过窗楹,谢忱黑瞳里是他一直以来都看不懂的东西。 一年能改变一个人那么多吗?尹玄临不信。 因为他们之间不止有过一年。 而是有很多年。 棠棣仙门时,明明有过年复一年。但还是什么都没能改变。 颈间落下细碎的亲吻。 尹玄临问他:“你恨我吗?” “恨死了吧。” “……” 埋头在他颈里的人停顿了下,半晌摇头。 毛茸茸地温柔蹭他。 尹玄临默默气结。谢忱如今真是完全学会能屈能伸那一套了,学得炉火纯青! 23. 谢忱当年高冷难攀,尹玄临忿忿不爽。 可也不知为什么,谢忱如今做低伏小、事事顺从,几近予取予求的地步,尹玄临仍是不爽烦躁!!! 谢忱伤势如今确实大好了,甚至能陪着他出门谈生意,做个安静的“护卫”。 尹玄临一路都在暗中观察。 出了金蟾宗,他不跑;上了马车,他也不跑;如今船行江心四下无人,简直是神不知鬼不觉杀人抛尸的绝佳地点—— 可他还是没动手,反而在夜风起时,仔细替他系好厚重披风! 入夜,船舱本就狭窄。 谢忱还要恪守“本分”,继续“伺候”他。 尹玄临:“……” 他如今倒宁可他反抗算了!直抒胸臆地恨他! 而现实却是谢忱捉着他的衣袖,顺着手腕一点点向上亲吻。黑沉的眸子在烛火下,带着些近乎虔诚,安静又疯狂的光。 “你……混蛋……放手!住嘴!” 尹玄临挣扎,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如今这般曲意逢迎,不过只因为眼下只有我能庇护你,你……” 黑暗中,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含糊的、几乎湮灭在呼吸声中的“嗯”。 一股酸涩猛地冲上鼻腔,眼眶滚烫。可想要骂出的话,又被含糊呢喃着“玄临师兄”的吻给堵了回去。 事后,他再度被紧紧抱在怀里,肌肤相贴,呼吸交融。 …… 尹玄临始终记得,谢忱素来话少。 唯一一回话多,却是为了小白莲而怼他,字字诛心。 而这次行商回来,尹玄临总算又一次目睹了谢忱话多的样子——可惜对象不是他。 而是缥缈峰的二小姐杜馨兰,最近常来金蟾宗做客。 二小姐其实性子沉静大方,是个不错的姑娘。奈何模样生得柔弱娇怯,眼波流转之间,总让尹玄临无端想起曾经让他牙痒痒的小白莲。 但谢忱目测是很喜欢这个类型了。 那杜二小姐也挺胆大,竟就敢跟这位名声在外的“前魔君”单独在花园里说话。 虽然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但真的说了好久。 尹玄临从来不知道,谢忱原来可以有那么多话对别人说。 呵,好哇! 确实变了。 以前清风霁月恃才傲物,如今虎落平阳,学会了到处勾勾搭搭。 行,他这就给他打包行李,看看没有金蟾宗护着,缥缈峰敢不敢要一个前魔君。看看天底下哪个地方敢收他?! 尹玄临气鼓鼓走了。 之后半日谈生意、迎来送往。赚钱多快活,总好过对着一个有恃无恐的死魔君! 尹玄临那日一直忙到晚上,迎头撞上姐姐姜千雪。 姜千雪柳眉微蹙:“玄临啊,那杜二小姐可是爹娘十分属意的儿媳人选,你就这样一口回绝了?” 尹玄临:“啊?” 姜千雪:“怎么,难道不是你让那谢忱跟杜二小姐说的,说你已心有所属。此生非那人不可,请二小姐另觅良缘?” “???” 后来还是姐姐从头解释,尹玄临才明白。 原来缥缈峰杜二小姐最近常来,是因两家长辈有意撮合,想着年轻人多处一处,兴许能看对眼。 奈何尹玄临对此完全不知情。 他既不知情,自然不可能去跟她说自己心有所属。 所以谢忱他为何自作主张?! 【作者有话说】 目前只有姜千觞看出来了,爸妈和姐姐还很迟钝…… 其实中间应该有一段详细的play剧情才对的。那几段肉对剧情很重要。 可以昨天的审核强度,根本没法写。[化了]意识流都没法写。 唉。 第20章 24. 尹玄临满宗门找谢忱。 掀翻每一处角落,终于在后园最僻静的蔷薇架下将人堵了个正着。 “你什么意思?” 谢忱愣了愣。 “谁叫你去跟杜二小姐胡说的?还说我心有所属,我何时心有所属了?!” 谢忱看着他,表情略微有些古怪。深潭般的黑眸在斑驳的暮色下晦涩幽暗,像是压抑着某种翻涌的情绪。 半晌,他缓缓垂眸,抿了抿唇:“师兄难道是……想要同她联姻?” 啥? “师兄,我以为……我们日日在一起,做尽亲密之事……” 他顿了顿,声音融进风里:“我以为师兄那样对我,是喜爱我、想同我在一起的意思。” “……” “……” “否则以师兄性子,应当绝不会、亦不屑于与我做那些事。” “……” 空气凝固了。 尹玄临只觉头脑嗡嗡作响,呆呆站立了好一会儿,才恍惚找回自己无比干涩的声音:“那你呢?” “若真如你所言,做哪些是就、就算是喜爱,那你不也……全都逆来顺受?你有哪一样反抗了。这些时日,你敢说你没有沉溺其中?没有享受?谢忱,那你又算什么?” 谢忱缓缓抬起眼,目光深深地看着他。 过了许久,久到尹玄临以为根本得不到答案时,他才用一种极其平静的语气,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轻声说道: “我当然,也喜欢师兄。” 风声静止,只有淡淡蔷薇幽香。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28节 尹玄临愣了愣,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什么?” “我也喜欢师兄。”谢忱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一直都喜欢。” 血液嗡地一下冲上头顶,又瞬间褪去,留下麻木的眩晕。 尹玄临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忱,动弹不得,胸口被无数汹涌澎湃、难以分辨的思绪堵着发疼。 谢忱则望着他,轻轻牵起他微颤的手,将掌心在自己温热的颊边,幼兽一般依恋地摩挲着:“所以师兄对我所做一切,我都甘之如饴。” “好也罢,坏也罢,只要是师兄给我的……我都喜欢。” “……” 尹玄临喉咙发紧,声音干涩得厉害,“什么时候。” “嗯?” “你说喜欢,从什么时候开始?” 谢忱沉默了片刻,终于坦诚:“很久了。” “……” “我很久以前,就喜欢师兄。” 他垂眸:“如今回想,大概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了。只是那时……”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打断了未尽的话语。 谢忱偏着头,脸颊上迅速泛起火辣辣的疼。 他抬起黑眸,只见尹玄临状若疯癫、双眼血红,脸上只剩下被狠狠刺痛般的荒谬、酸楚,甚至……愤怒。 谢忱有些茫然,下意识想要上前,尹玄临却顷刻咬牙后退好几步,吼道:“你别过来!” “你说第一次见面就……?呵!” “谢师弟怕不是忘了你当年是怎么待我的了吧——从不理睬,从不信任,从不多看我一眼多听我半句!哈,当年你有多厌烦我,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如今……如今竟还敢大言不惭说喜欢?” “师兄……” “迟了!!!” 尹玄临用力甩开他试图拉着自己的手。不想回头,此刻的他鼻尖酸涩,表情狼狈,太难看了。 他咬牙,声音哽咽又决绝: “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走!反正伤也养好了,你给我收拾收拾赶紧滚出金蟾宗,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1. “溯影迷谷”是留影石的源起之地。 谷中核心石髓能映照生灵深藏的回忆,一次次让旧日残影重现。 因此古往今来,无数痛失所爱、执念深重的修士,皆爱如孤魂野鬼般在那片迷雾深谷中徘徊。一遍遍放纵自己沉溺过往,直至耗尽最后一丝心神。 迷谷最深处,雾气浓稠得几乎化为实质。 谢忱浑浑噩噩靠在一块冰冷漆黑的巨石旁,嶙峋的石棱硌得后背生疼,他却毫无知觉。 他已不知在此过了多少昼夜。 无数纷乱场景不断在眼前周遭回溯翻涌,几乎要将最后一丝神智吞没。精疲力尽之际,他缓缓展开手掌,一颗圆润的、散发着温暖橘色光晕的宝石静静躺在掌心。 “……” 他当然并非来沉溺过往、自寻死路。 只是,师兄厌弃他了,还说以后都不想看见他…… 而他笨嘴拙舌,想好好解释又词不达意,最后只让师兄更加暴怒。 最后别无他法,只能收拾起那一腔破碎淋漓的心意,乖乖黯然滚出了金蟾宗。 滚出去的第一天,只剩满心思念。 跌跌撞撞,食不知味。一路漫无目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想着一件事——他还能做什么,稍微哄得师兄开心一点点? 可想哄尹玄临很难。 因为金蟾宗少主富甲天下,世上很少再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思来想去,谢忱也只能想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上次一同去西域行商时,他们曾在某小国皇宫里见过国王炫耀一颗这被奉为国宝的溯影橘玉。 尹玄临当时确实多看了那石头两眼。 出来以后还说“颜色倒是别致”,“可惜是别国国宝,否则买来镶在扇上想必好看”。 谢忱便默默记下了。 后来搜了古籍,才知那宝石出自溯影迷谷,在核心石髓旁经千百年蕴化,偶能凝结出一两颗这样稀有的橘色宝石。 也该他命好,千辛万苦闯入这迷谷最深处,竟真叫他寻得了一颗。 只可惜,宝石在手,他却似乎已耗尽了所有力气,再无法从这片沉沉迷雾中走出去。 沉重的困意灭顶袭来,他再次无力地闭上眼睛。 2. 无数旧日残影再次蜂拥而至,将他拖入更深的回忆漩涡。 这一次,他看见了曾经弦月阁里,那个小小的自己。 庭院里雪落很厚,北风凛冽。 孩子单薄瘦小,破旧的棉衣根本抵不住寒气,瑟瑟发抖却仍一脚深一脚浅地在冰冷的积雪里,固执地一遍遍努力练习着最基础的功法。 幼时的谢忱,灵根迟迟无法觉醒。 体内空空如也,最简单的法术于他而言都难如登天。 而弦月阁主又妻妾成群,子嗣众多,所剩无几的父爱常年只会给优秀聪颖的孩子,对于他这样一个“废物”,只有毫不掩饰的嫌弃与不闻不问。 偏谢忱又没有娘亲庇佑。 孤单成长的岁月常年忍饥受冻,还要被众兄弟姐妹打压踩踏、嗤笑欺凌。 幻影里,他被推搡在雪地里,被抢走仅有的食物,被反锁在阴冷的柴房中,浑身都是被打后的青紫伤痕。 常只能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在无人的角落里自抱自泣。 若不是在这迷谷中亲眼所见,谢忱都已忘记…… 他小时候,竟是那般爱哭的。 3. 谢忱也是在堕魔以后,才知晓自己的全部身世。 他娘是魔族。 当年,她处心积虑接近本该有滔天气运的弦月阁主,缔结一段露水姻缘,目的便是生下魔族混血。 谢忱甫一降世,便已在无声无息吸走生父的大半气运,更能完美隐藏魔气蛰伏于正道之中,以待未来时机。 后来,谢忱渐大一些。 体内沉寂的魔核也开始缓缓苏醒。 但因着混血的特质,外在表现出来的反倒像是不错的灵根终于崭露头角。 弦月阁主终于注意到了这个被遗忘的儿子,兄弟姐妹们也一改往日欺凌鄙夷,开始带着谄媚的笑容接近他,下人们的态度亦变得恭敬,连一向端庄淡漠的主母,也对他露出了温婉的笑脸,时常嘘寒问暖。 那半年,谢忱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何为“善待”。 有了暖炉,有了合身新衣,有了不再漏风的宽敞房间。 他从小无人疼爱。 内心一直渴望着哪怕一丝温暖与爱护。 那半年,主母看似无微不至的关怀,弟妹天真烂漫的依偎,都让他受宠若惊,心生无比眷恋。 可不久后的一个晚上,主母赏了他一碗酥酪,由他最喜欢的妹妹蹦蹦跳跳亲手端给他。 那碗酥酪真甜。 香滑细腻,入口即化,是他长到那么大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他珍重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完,心里甚至涌起一种近乎幸福的感觉。可片刻后,剧痛便猝然袭来。 他七窍流血,痛苦地倒在冰冷的地上,视线逐渐模糊。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修真界有名的剧毒焚夜,能彻底焚毁修士的丹田根基,让其痛苦至极而亡,且几乎无药可解。 无人能从焚夜生还,他却是个意外。 许是悄然苏醒的魔核毕竟有着远超常人的顽强生命力,他硬生生从鬼门关熬了过来。 之后,主母三言两语,轻易将罪名推给了一位不得宠的姨娘。此后怕他报复,更带着自己亲生的儿女远远避开了他。 她不知道,他其实不恨。 只是很难受,心像是被挖空了一块。 被短暂温暖后又抛弃的绝望,远比毒发时的痛苦更加铭心刻骨。 后来,弦月阁遭灭门横祸。 一切发生得太快。眼见无数熟悉的人惨叫着倒面前,鲜血染红了亭台楼阁。巨大刺激之下,初到棠棣仙门的谢忱变得愈发沉默寡言,近乎失语。 好在,新的仙门并无人嫌弃他。 在谢忱看来,棠棣仙门与弦月阁实在太不同了,简直云泥之别。 在弦月阁,他分到的永远是残羹冷炙;在棠棣仙门,却每天有同门送来灵果、法宝、礼物。在弦月阁他修炼受阻大家只会落井下石;而在棠棣仙门,会有师兄师姐热心前来指点帮助、倾囊相授。 同样是寡言,弦月阁人只会笑他是“无趣哑巴”,可在棠棣仙门,即便他不说话,也总有师兄师姐依旧愿意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说很多趣事话给他听。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终于明白。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29节 那是因为棠棣仙门中,早已有一个所有人嫉妒与怨恨的“公敌” 而他的出现,正好让那些对尹玄临敢怒不敢言之人觉得可以打压其气焰,才会被众星捧月、奉若至宝。 可彼时年幼的他,又怎会明白。 他只知道,师兄师姐们送他的吃食温暖可口、没有毒。也似乎都是真切的在关心他的衣食起居,殷切地盼着他好,为他每一次修为精进而由衷高兴。 甚至他们还会好心地告诉他,要防备“善妒记仇的尹师兄”。 【作者有话说】 尹玄临视角:满宗门的小人辣鸡。 谢忱视角:宗门上下都是好人。(再辣鸡比不上原来的家辣鸡) 继续留言抽抽小红包嗷。 第21章 4. 后来,谢忱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尹师兄。 他没想到,人人都要他万分防备的尹师兄,竟是那般……俊朗挺拔、耀眼夺目,走起路来香风阵阵,举手投足不羁洒脱。 他还对他笑。 甚至比其他师兄弟更加热情地对他嘘寒问暖、塞给他许多一看就极为珍贵稀有的宝贝。 谢忱觉得尹师兄可能不是坏人。 可是。 “小师弟你别被他骗了!那根本不是尹玄临平日做派……太可疑了!” “你以为他送你高阶灵弓、烈阳草是为你好?是看你修为不足,想你控制不住被反噬!” “他送的东西千万不能吃,听说他还想用毒蘑菇害你?” 许多次,谢忱抿唇,几乎就要脱口反驳。 尹师兄并非你们说的那样。 可话到嘴边,忽而又想起童年时那碗甜入心肺、穿肠剧毒的酥酪。 …… 那时他十五岁,毕竟还太小。 只在弦月阁只见过废物被万人踩踏,却从未见过天之骄子被众人妒恨、联手针对的戏码。 所以他想不通——身边的师兄师姐,明明都那样真诚友善。 那么多那么好的人,全都众口一词地说尹师兄不好,总不会没有原因。 可尽管如此。 尹师兄设宴相邀,他还是去了。尹师兄送来礼物,他还是收了。尹师兄来找他切磋玩闹,他也次次相陪。 尹师兄约他同下秘境,他更是顶着无数人“万万不可,必有陷阱!”的苦苦劝阻,毅然前往。 那时候的他,尚且不懂什么是心动。 也是在多年后,于溯影迷谷的冰冷旧影中,才后知后觉地看清—— 原来当年的自己,从初见师兄第一眼起,便再也移不开眼。 课堂上,目光会一直追随尹师兄神采飞扬、对答如流;演武场上,也会一瞬不瞬盯着尹师兄将对手轻松击败后那略带嚣张的笑容。 甚至连师兄闲暇捉猫逗狗,玩累了懒散靠在廊下晒太阳打瞌睡,他都会长久驻足,安安静静在边看上好一会儿。 但那时,他又是那般年轻懵懂。 只暗暗雀跃自己能同师兄一起下秘境,更高兴自己竟还能派上用场,出手救下师兄! 同样是在数年后溯影迷谷的旧影里,他亦后知后觉。 救人没必要那般急切地一直将人紧紧抱在怀里;疗伤之时,指尖也无需那般流连不放,更不必……贪婪地汲取对方身上的温度和气息,仿佛怎么靠近都不够。 当时年少,他自己都不曾觉察自己竟那样大胆亲昵。 竟只是懵懂地想,师兄衣服真是华丽好看,身上也是清冽好闻。 只暗地高兴自己修为能跟上师兄境界,日日期待着师兄下一次来敲他的院门。 当时只道是寻常。 那时他曾真心以为,与师兄携手同行、彼此交付的时光,就一直持续下去。 5. 别人说的“故意谋害”,谢忱原本是不信的。 可随着师兄在秘境中“遇险”越发频繁,许多次……那破绽又实在太过明显。 甚至,失足掉进妖藤陷阱的那一回,师兄还在他怀里没忍住冷笑出声。 那天从秘境出来,谢忱浑浑噩噩。 童年那碗酥酪再次如鲠在喉,时隔多年,让五脏六腑又缓缓疼起来。 原来师兄真的讨厌他吗…… 也是啊。 人人都说他天赋异禀,身负千年火灵根,将来一定远超师兄。 师兄心里,又怎么可能……不厌他。 思及此谢忱垂眸苦笑,是不是也许他早早死在某个秘境里,师兄能高兴一点? 当晚他平生第一次喝酒。十六岁的年纪,一壶最烈的烧刀子灌下去,却醉不了。 心口像是钝刀反复研磨,隐痛绵密蔓延。 …… 谢忱自认为不是圣人。 他虽不恨当年那碗酥酪,亦恨不起师兄。可也不代表会轻易原谅。 之后再去秘境,他便暗自警醒,不能再那般傻乎乎地舍身去救师兄。 可他不想救,身体自己会动。 且按照数年后在溯影迷谷看到的旧影……当无数淬毒的鐵蒺藜暴雨般射向师兄时,常人应有的反应,该是施展阵法格挡,或是将师兄拉开。 而他当年却是瞬间爆发所有灵力,剑光与法术屏障齐出的同时,整个人更是全然不管不顾地旋身挡在师兄身前,并将他严严实实扯到自己身后。 法术之后利刃,利刃之后有肉身。 确保了师兄的安全,也让他在师兄面前法剑齐全、光华万丈。 “……” 但他仍旧不会轻易原谅欺骗和算计。 于是他就这样一边心里默默赌着气,一边又在每一次危急关头挺身而出。无人知晓、风平浪静地不原谅了师兄整整小半年。 直到为救白霜澄受伤,与师兄彻底吵翻。 具体吵了什么,那些激烈的言辞他已不想再回忆。只因至今清晰记得,那日烛火摇曳之下,自己口中全是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心里藏着的,却都是无法宣之于口的委屈与控诉。 师兄知不知道……我差点就相信了你是真心疼爱我的? 其实只要师兄一句话,谢忱这条贱命又算得了什么。 想要我死,师兄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却又无法说出口。 因为一旦撕开所有伪装,暴露那些虚情假意。师兄只怕从此一生一世、再也不会对他流露出半点虚假的温情。 他是恨。 恨欺骗、恨戏弄。 却又偏生不忍拆穿、不想拆穿。 6. 谢忱不明白,他没有拆穿,为何还是把一切搞砸了。 师兄不理他了。 那个会笑眯眯拽着他去尝各种点心、会细心给他量尺寸做冬衣、会因为他随口一句“天门荷塘的莲花好看”就半夜跑去薅来最漂亮的那株种在他窗前的师兄……没有了。 如今的尹玄临恃才傲物、眼高于顶。 每一次都直接视而不见,与他擦身而过。 传闻中的尹师兄的狠心薄情,谢忱总算见识到了…… 直到数年后在迷谷里回望,谢忱不再觉得尹玄临狠心。反而承认自己当年荒谬可笑。 师兄不理他了,难道不是等他去道歉、服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可他一次也没有去过。 却并非是骄傲倔强。 并不是。当年的他,白日里勉强撑着清冷平静的表象,一个人时却反复咬着牙自怨自艾,怪自己命不好。 生在弦月阁遭人鄙弃;好容易在棠棣仙门找到归宿,却仍被人嫌弃冷落。 直到数年后终于明白过来。 其实正常人……不会因为一直疼爱他的师兄突然冷淡一回,就觉天崩地裂、寻死觅活。 亦不会因为一些莫须有的怀疑,就认定自己悲惨至极、孤苦无依。 甚至,倘将尹师兄换作别的任何一位师兄、师姐,乃至是他的授业师尊,他也不会这般备受打击、一蹶不振。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30节 只因他是尹师兄。 只因他是尹玄临。 别人如何待他无所谓,可他…… 之后那一年,是谢忱在棠棣仙门过得最晦暗的一年。 无数阴暗滋生的的恶意在心间蔓延,复杂无解的心绪四处缠绕,当年他无从理解,那刻骨铭心的感受却留存至今。 他会在师兄弟众星捧月为他庆生时,丝毫感觉不到喜悦,却会在隔日听闻尹玄临同样大办一场示威,而莫名如释重负。 会明知师兄必然暴怒,依旧故意随大家去抢师兄志在必得的珍芙仙草。 师兄果然生气,在擂台毫不留情将他打吐了血。 当然痛,也很是屈辱。 更别说之后秘境被一次次睚眦必报,千辛万苦打开宝箱、挖开矿脉,里面没有天材地宝,却是龙飞凤舞的“你师兄到此一游”。 众人七窍生烟。 但众人里偏偏不包括谢忱。 不会有人知道,当每次打开宝箱宝物原封未动时,反而才是谢忱真正恍然失落的时候。 同样,师兄肯跟他比武、打伤他,至少也好过彻底将他视若无物。 后来师兄为救众人受伤而挟恩图报,叫了一堆弟子后院切肉、除草,偏生没有叫他。 谢忱反而觉得怨念更深了。 可笑的是,这种种倒反天罡的心绪,他那时丝毫不觉异样。 甚至一度相信自己这般在意师兄,都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超越他、压过他。 …… 再后来,师兄秘境滥用幻象重伤了他,被罚禁足思过。 身边无数人义愤填膺:“哪能如此轻易放过,我们必去为你讨回公道!” 却被谢忱一一拦下:“……算了。” 众人不解,他何以替伤他至深的尹玄临开脱。 谢忱却觉得,此番实在不算开脱。 毕竟师兄此次确实并非故意伤人,何况他虽被那白焰当胸穿过,也不过休养了三个月、留下了一道浅疤而已。 而师兄同样受了极大的惊吓,多半也自责知错,更何况还被禁足半年之久! 如今再看回溯,果然,当年一众师兄弟的表情皆是“师弟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 又几年后,彼时谢忱与尹玄临已经解开一切前尘、如胶似漆,江湖又横空冒出个“棠棣小周”。 此人写了一本以当代照夜君与魔君为原型的风月话本,一时间洛阳纸贵,畅销无比。 谢忱机缘巧合,在茶楼听人说过一段。 说书人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却说那半年里,魔君虽胸伤未愈,时常疼痒交织辗转难眠。但诸位猜怎么着?他心境竟颇为平和,甚至颇为平安喜乐。为何?只因他想——这痛这痒,这身上每一分不适,皆是拜他师兄所赐。见痕如见人,倒也算另一种形式的相伴相依了……” 谢忱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滞。 说实话,他当魔君的那几年,纵使声名狼藉,也从未主动起过半分害人的心思。 但在听清那一段话的瞬间,他心底第一次想到—— 这棠棣小周,断不能留! 【作者有话说】 呵呵,你俩……呵。 还是你俩会玩。 第22章 7. 短短半年,谢忱修为一日千里。 等尹玄临解了禁足出关,已然换做是他在秘境里先一步取走宝藏,亦换作是他宗门在擂台上将师兄压制身下,反剪双手,听他不甘心地嗷嗷惨叫。 他可以在任何一天、任何一个时辰,任何不开心的时候,将师兄拦腰抱起挂树上。 “……”谢忱总算切身体会到了为所欲为的快乐。 一度乐此不疲。 “可小师弟将人挂在树上整整一个时辰,竟没伤他皮肉分毫……” “之前被打、被砍、被重伤的仇,难道就这般算了?” “若是换做我,绝对一一讨回!” 怪的是,棠棣仙门上下对于清冷小师弟唯独在尹师兄面前的种种反常行止,在最初的议论后,竟也都逐渐心照不宣地视而不见、讳莫如深起来。 很快统一口径:小师弟人品端方,心胸宽广,不计较罢了。 不然还能是什么?! 总不能是看似欺负,实则根本舍不得伤他分毫吧? 他们明明就是水火不容! …… 那一年,最让谢忱心情大好的两件事,一是天垣试炼组队无人选他时,师兄一脸不情愿地向他伸出手。 二是秘境里的某个瞬间。 师兄被妖兽围困,实在打不过,被迫别扭求救:“狗谢忱,还不过来帮我?!” 他飞身过去,就将人紧紧护入怀中。 师兄身上总带着一股阳光和灵草混杂的、清冽又好闻的淡香。那一刻怀抱满满当当,难以言喻的踏实汹涌驱散了所有空寂。 数年后谢忱回忆往昔,那一年他十七岁,心里其实是多少是终于有些开窍了的。 只可惜悟性太差,日常言行依旧笨拙,词不达意、言不由衷。 于是又搞砸了。 再加之白霜澄父子刻意陷害…… 那次紫晶秘境中确实没有幻术。那对父子是直接利用邪法,催发了他的心底最深的魔障—— 童年那碗酥酪,以及这些年秘而不宣的执念,到底交织成了他最深的怨念心魔。 以至他一瞬神智混乱,看到了心底最不愿见的幻象。 看到师兄恨他厌他,眸光冰冷举起尖刀,刺入他的心口。 8. 那天之后,谢忱又因重伤躺了十数日。 无数师兄弟在他床边窃窃不解:“谢师弟分明比尹师兄强上数倍啊,如何会被尹师兄伤成这样……” 是啊。 明明他彼时实力强大,又陷入心魔戾气暴涨,杀意大盛。 甚至彼时白霜澄父子的本意,也是骗他先杀死尹玄临,再以谋害同门的之责一举揭露他的魔君身份。 在他们想来,谢忱倘想杀掉尹玄临,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可偏他就是没有。 茶楼说书先生咿咿呀呀:“纵是数年之后,魔君夜半惊醒,将身边熟睡之人紧紧搂入怀中时,亦仍不免后怕,却同时也甚是欣慰——幸好当年,他便是疯癫入魔,也始终不舍动心上人一根手指……” 谢忱脸颊一热,想将手中茶碗砸那说书人脸上。 最终却只是垂下眼眸,默然抿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 …… 再后来,尹玄临深夜破狱而出,大闹棠棣仙门。 如今回想,师兄那般不管不顾、恣意妄为的模样,仍是初见时那般骄阳似火、从来不变。 可那时,他却只当师兄是一意孤行、不肯回头。哪怕拖着重伤的身子卑微无比,情愿替他承担一切罪责,师兄都不肯留下。 原来对师兄而言,棠棣仙门无可留恋。 有他在的地方,他分毫不留恋。 其实尹玄临下山之后去了何处,谢忱一直知晓。 金蟾宗的姜千雪在他看来,不过是个咋咋呼呼的酒鬼,除了美艳皮囊一无所长。姜千觞亦是浪荡纨绔俗不可耐,不过勉强装得儒雅潇洒罢了。 不过是些酒肉朋友而已…… 他们究竟有什么好? 谢忱明明身受重创,却在一个月内迅速康复。 旋即再度投身斩妖除魔大业,声名愈发显赫。人人都赞他道心坚定,堪为正道楷模。 他道心坚定吗? 确实,他见不得苍生受苦,能帮就帮,此心也不作假。 可无数个午夜梦回,谢忱亦会叩问自己:那般拼命地斩妖除魔、博取声名,当真全然是为了苍生?还是私心里盼着那些功绩与名声,能一次次、一遍遍,永无止境、永不停歇地传到某个人的耳朵里? 很多年后,师兄红着眼眶控诉他,“你当年眼里永远没有我”。 那一刻,谢忱在茫然至于,亦感受到了巨大的荒谬。 他又何尝不是觉得,无论自己如何努力、多么声名远播,师兄仍旧是厌他冷他,眼里眼里始终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31节 9. 再后来,金蟾宗认回真少爷。 师兄一夜之间坐拥天下,财宝无尽,美人环绕。那么多人爱他、簇拥他,自然不会想起世间还有一个谢忱。 那段日子,谢忱心魔侵体,浑身黑气缭绕人人看得到。 可他往日里形象实在太好,众人都只当他中了魔毒,竟无一人怀疑其他。 他亦零零星星听了许多关于尹玄临的消息——与姜千雪把臂同游,与姜千觞纵酒高歌,姐弟三人招摇过市,享尽人间繁华。 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美貌姐弟,在他身边是何等近水楼台。 很快,他近一年都几乎不曾再见过师兄。 以后,也再找不到任何理由相见。 更不要说堕魔以后。 更是永无再见之日。 而师兄当年的教诲也是一语成谶。 魔君身份暴露于天下,那些曾经对他亲厚爱护、赞誉有加之人,皆对他避之不及。曾经斩妖除魔功绩悉数被抹除,他从云端跌落直接零碎成泥。 他被无数名门正道追杀,疲于奔命,伤痕累累。 多少次在荒野中重伤倒下,又在冰冷黏腻的血污中缓缓转醒。最初他拼了命地远离中原,只想躲得远远的,不愿故人看到他最不堪、最丑陋的模样。 可渐渐,当伤口逐渐无法愈合,他连自欺欺人也做不到了。 许多人一生浑噩,至死都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而他终是在一切近乎燃尽时,于绝望的灰烬中,看见了无数曾经的浮光掠影。 喜爱,憎恨,欣喜,迟钝,心动,沉重,期待,绝望,想入非非,擦身而过,辗转反侧,求而不得…… 他从来只是年轻,并非愚不可及。 到了山穷水尽,终究无法继续欺骗自己。 他想念他。 亦终于承认了……曾经屡屡凝望,无数次想要吸引他的注意,无数次的心动、心悸,晦暗难言的心思与失落。 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他快要死了,亦不想再逃。 竟拖着残破的身躯,固执地返回中原。 无数的围堵、阻击,他毫不在意。 最后半年,他隐居在清河村。 不起眼的小村落离金蟾宗不过百里,他也不想自己如今狼狈脏了那人的眼,却又有一股近乎本能的力量死死牵引着他,让他绑在这最为靠近他的地方。 多可悲。 他也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堕魔一年多,声势浩大的金蟾宗对魔君的一切遭遇不闻不问。 他早把你忘了…… 早该知道,在他心里你一文不值。 又还在奢望什么? 最后几个月,谢忱已经不恨任何人。谁让他是魔族混血,命数如此,怪不得别人。 只是有些遗憾。 遗憾金蟾宗的药太好,师兄眼睛上的那道伤想必早已愈合如初,连半点疤痕都未曾留下。 要是能留下点什么…… 恨也好过忘记。 10. 谢忱是在最绝望的深渊里,再次见到了尹玄临。 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了的。 堕魔之后的一次次围剿,他何尝没有一丝隐隐的期盼——盼着他能来,哪怕是来亲手予他一剑封喉。 直到最后,他等到不敢再等。 他却来了。还是和初遇一样,锦衣华服,俊逸潇洒,那般耀眼夺目。 谢忱贪婪看着,爱恨交织,百感汹涌。 有一瞬闪过“死前拖着他一起沉沦”的念头,但也只有一瞬,终究是……舍不得。 也罢。 其实临死之前还能再看到一眼,似乎……也没什么遗憾了。 只可惜,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清冷皎洁的谢师弟。 一脸狰狞魔纹,满身血污肮脏。多希望还能以最初的模样、以谢忱原本的样子,见他最后一面。 倒在师兄怀中时,他想着的是,若是一切能重头来过。 这一次,他会很乖、很乖。 很听师兄的话。 …… 谢忱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次醒来。 他眼睛看不见,身体动弹不得,只能听着师兄把他翻来覆去、咬牙切齿地骂了一遍又一遍。 第一天没骂完,第二天又气势汹汹地来继续骂。 挺好的,他喜欢听师兄骂人。 听得他都不那么想死了。 当然,师兄除了骂他,也骂别人。 他天天都能听到属下来战战兢兢地汇报,各门派长老又沸反盈天声讨他收留魔君,然后就能听到师兄骂骂咧咧,说那些长老是“老而不死是为贼”。 谢忱不是傻子。 他知道师兄嘴上说把他囚禁后山,实际是顶着滔天压力在保护他。 可是为什么。 他不敢细想。只贪恋着师兄每日亲手喂到唇边的饭食、偶尔将他抱起来小心换衣时那片刻的温柔,不敢惊醒这场美梦。 直到有一天,师兄又生气了。 他居然一言不发,也能又把事情搞砸。 本以为一切都完了。可没想到师兄气完之后,居然对他…… 谢忱当魔君几度濒临死亡,都未曾体验过如此剧烈、真实、灵魂颤栗的“死去活来”之感。整个脑子空荡荡,白茫茫一片,恍如隔世。 隔天,师兄更是变本加厉对他…… 他那时也不过十八岁,虽心里喜欢得不得了,身体却诚实感到了无措和茫然。 甚至一度羞赧得不敢睁眼,只能死死压抑着喉间破碎的声音,遵循最原始的本能给予生涩的回应。 他再年少,也隐约知道,这是夫妻之事。 可师兄为什么要跟他行夫妻之事…… 虽然他也从中感受到了灭顶欢愉,食髓知味,欲罢不能。可他一直以来最大的奢望,其实无非是师兄能再理理他而已。 或许能再在一起涮火锅、一起下山游玩。 能更亲近一些也是想的,但这种日日夜夜、贪婪的索取和纠缠…… 他也欢喜,甚至每天期待。 只是。 【作者有话说】 没有只是,只是小chu男还很纯洁,被馅饼砸懵圈了。 真的是非常互相阴暗爬行了,第三视角嗑不明白,当事人也双双谈不明白的程度hhh。 但终归是心意相通了,让我们恭喜xql苦尽甘来[红心] 第23章 11. 谢忱始终记得,曾经濒死弥留,他无比认真地想过—— 若一切能够重来,他定要好好听师兄的话。 再不倔强,再不忤逆,收起一切棱角尖刺,只做师兄最乖的师弟。 而今在金蟾宗的日子与他而言,就宛如重生幻梦。 于是这一次,他谨言慎行、处处小心。师兄让做的才做;不让做的绝不逾越半分。出门时也如通过影子一般亦步亦趋地跟在师兄身后,片刻不敢行差踏错。 他知自己不善言辞,唯恐平白又惹师兄生气。 就尽量闭口不言。寄人篱下养伤的日子,能做的不多,只能在每次亲昵时拼尽全力想方设法让师兄欢愉。 但或许最欢愉的始终是他自己。 一次次拥抱、肌肤相亲,师兄滚烫鲜活的身体被真切地裹挟在怀中牢牢圈住,每一回都能给他一种强烈到恍惚、全然不真实的幸福。 ……还是得要师兄阴测测打量他、突然骂他两句,他才能确定自己并非梦游。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32节 偶也听人私底下嚼舌,说天之骄子沦落至此,被迫委身看人脸色过活,不知心里是何等酸楚。 众人似乎都认定他该是难受的。 但谢忱不难受。 许是之前那一年的颠沛流离,已用尽了所有的绝望悲苦。又许是更早之前仙门中那些细微酸涩的求而不得、患得患失,同样耗人心神。 如今日日将师兄拥入怀中,尽力疼爱、小心珍惜,是他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唯恐力有不及,哪还有多余心思自怜身世、悲春伤秋。 …… 谢忱没想过尹玄临会不要他。 被赶下山立刻失魂落魄,浑浑噩噩游荡在溯影迷谷,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数日后,火红身影撕裂迷雾,怒气冲冲地将魂不守舍、没个人形的他从冰冷的石髓旁一把拎起。 “谢忱你是不是傻?” “脑子被魔气啃没了?还是故意给小爷找不痛快?不过随口说了你两句而已,你就这么大气性,一个人跑来这鬼地方等死?” “呵,你还真是从小到大一点没变。” “脾气大,性格古怪刁钻,又倔又硬,说不得碰不得还死记仇!” “……” 尹玄临气得要死,习惯性骂骂咧咧。 而谢忱只是黑瞳幽幽看着他。 直到师兄夺过属下递来的温粥,强行喂他,他才缓缓、固执地抬起一直紧握的手。 掌心之中,静静躺着一颗圆润的、散发着温暖橘色光晕的宝石。那光芒驱散着周遭的一小片阴冷迷雾。 他看着他,纯粹,干净,固执,带着一丝摇摇欲坠的期盼。 “送给你。”他声音干涩微弱,“别生气好不好。” “……” “…………” “笨蛋!!!” 12. 谢忱就这么又被提溜回了金蟾宗。 之后的日子,尹玄临仍会时不时挑刺他两句,急了还是会炸毛吼他两句“走开”。 好在谢忱如今终于懂事了——师兄让他滚,不是真让他滚的意思。 也学会了在师兄被气得背过身时,从身后轻轻环抱他,安抚他紧绷的双肩。 试探着、小心地亲吻他的颈侧。 其实一直以来,师兄都只是嘴上不饶人,心肠比谁都软。 便是对他诸多“不满”,私底却下又一直在为他四处奔走,舌战各派长老,拍桌子瞪眼刷完了地非要替他彻底洗刷“魔君”的污名,恢复清誉。 外人如何评价,其实谢忱早已不在意。 尹玄临却拍案而起:“不行!” “他们想得美,往我金蟾宗头上泼脏水还想一笔勾销?呵,我尹玄临罩着的人,岂是他们能随意编排作践的?” 那夜,谢忱手指缠绕着师兄青丝,久久不能入眠。 这些年……所有人都弃他而去,唯独师兄宠他护他。 谢忱以为,他已经足够幸运。 全更不曾想到,过了几日,尹玄临直接领着他去见了爹娘。 金蟾宗宗主夫妇实是一对妙人,仅花一夜功夫就接受自家宝贝儿子跟前魔君搞在了一起,且自我说服的理由十分站得住脚—— “要我说,玄临这孩子自打回家以后,打理宗族生意从来只赚不赔,足见其眼光毒辣!” “生意如此,选人亦当如是。咳,那前魔君肯定有什么常人不知道的好处。” “千雪千觞以前也说过,那孩子没当魔君前,可是出了名的正人君子……” 两人一旦决定,见了谢忱便塞了一堆见面礼。 灵丹妙药、神兵利器、华服珍宝……加上谢忱生得实在俊美讨喜,又沉静乖巧,两人瞧着,很快越看越喜欢! 姜夫人直接拉过他的手,眼底满是慈爱:“好孩子,以前受苦了……以后这儿就是你家,玄临要是欺负你,跟娘说,娘一定教训他!” 宗主则豪气地一拍桌子:“以后是一家人了,看上库房什么直接拿,金蟾宗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 来年第一场冬雪落下时,金蟾宗内还帮他们举办了一个小而郑重的仪式。 谢忱漂泊半生,能得容身之处已是万幸。 其实从未敢期待过什么“名分”。 然而就这么一步步走入了红烛高燃,暖帐生香。 无数前尘,他一路恍惚局促,如坠幻梦。直到下意识侧过头,撞进师兄望过来的眼眸里—— 那双总是嚣张、神采飞扬的眸里,此刻却难得清明温和。彻底包裹了那颗曾颠沛流离、不安彷徨的心。 终于明了。 他这一生漂泊,终是师兄不弃,双手捧给了他尘埃落定的归宿。 从此风雨不侵,万事皆足。 洞房花烛,春宵帐暖。本以为就要鸳鸯交颈。 哪想到尹玄临又忽然摁住他。烛火下一脸别扭,连耳根带脖颈都透着可疑的绯红。 “你最近,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书……” 谢忱不明就里,摇头。 疑惑地看着他,耐心等待下文。可尹玄临又死活咬牙不说了,只是脸越来越红。 “算了,睡觉!” 13. 尹玄临自认为头脑还算灵光。 好歹他也是世九天玄凤认定的照夜君,又承袭金蟾宗的泼天富贵。不仅武学精才绝冠,就连归家执掌生意也从未失手、稳赚不赔。 这若还不是这世上最聪明机智、英明神武的男子,还能有谁! 偏生前些日子,他在山下随手购得一本畅销话本子。 又是写他和魔君的风流轶事的鬼读物。 尹玄临本来只是想看看外面近来又是是如何编排他们,结果没读几页就羞愤得想当场焚书—— “那谢师弟并不需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不过是顺手救了一下旁人,跟师兄吵了两句嘴,就叫师兄方寸大乱、发疯发癫,深觉生无可恋,满腔热忱付诸东流,就此心灰意冷。” “继而自怨自艾、怨天尤人,只心道师弟矜贵少爷哪里看得上山下乞儿。” “终至因爱生恨,之后几年都处处心胸狭窄、发癫作对、自怜自惭、咬死不肯理他。” “……” 胡、胡扯八道。 简直是一派胡言,这写书人完全是在危言耸听。 他尹玄临分明明天下一等一豪气大度,这书居然敢暗讽他小气? 幸好,书至后半,笔锋一转,又开始浓墨重彩地描绘起那位魔君来。 “那谢忱自幼谨慎迟钝、爱不自知。虽是常年目光追随、暗地琢磨,亦会因师兄一个眼神兵荒马乱,一句话便寻死觅活。偏又倔强自矜,不肯低头。” 尹玄临挑眉,总算稍稍来了点兴致。 “其实那些年,谢师弟暗地里亦是十分努力了。” “内敛自矜时未能得师兄青眼,便鼓起勇气反其道而行之,寻衅吸引注意。此举仍未奏效,便转而外出斩妖除魔,博取声名,只盼师兄能侧目一顾。” “……” “而今于金蟾宗中,种种温顺知礼、小心翼翼,处处以师兄之意为先,又何尝不是在笨拙地弥补年少时未曾宣之于口的遗憾与错过。” 尹玄临怔忪片刻。 忽然觉得这书……又或许可以暂缓一烧。 偏偏再翻了两页——“其实情之一字,细想也是十分可笑。身陷其中,既是极易被对方无意所伤,又是十分能够轻易原谅对方。” “其实当年二人赌气冷战、互不相让,说到底,不过都是盼着对方能先低下头来,软语一句。” “但凡有一人肯先走这一步,只怕早就恩爱缠绵,又何至于蹉跎那些年岁。” 尹玄临:“………………” 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蹭地冒了上来。 写书的人懂个屁,他懂个屁!瞧瞧这写的都是什么混账话! 偏偏后面又跟一句——“然而其实也不打紧。世间之事,本也不是听彼此说了什么,而是看彼此做了什么。” “若是有人恨了多年,怨了多年,最终还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人牢牢护回羽翼之下。那么即便他终日口不饶人,对方心里……亦是清楚、明白、感激的。” “……” “…………”可恶。 可恶啊!!!这破书! 14. 很久以后。 谢忱是去山下酒楼订师兄爱吃的甜烤鸭与梨子酒时,才从说书先生口中听了这一段。 恶毒男配与龙傲天 第33节 酒楼里还有茶客交头接耳:“嗨,要我说,没有这棠棣小周抽丝剥茧,这俩人那些弯弯绕绕爱恨交织,还真叫人看不明白!” “谁说不是呢?” “……” 谢忱默默听着。 出酒楼就去书摊也买了一本,在书房就着灯火一字一句细细读去。 虽然这些年,他始终被师兄好好护着,也早就知晓师兄对他心意。 但果然,还是当局者迷。 当年的许多细节、许多师兄百转千回的真意,仍是要靠别人一字一句,白纸黑字写出来,才能豁然开朗。 原来,他当年真有这么年少无知,真的笨到错过那么多,原来他曾经本有那么多机会,原来师兄以前就那么疼爱他。 晚上,谢忱回到了房里。 尹玄临正斜倚在软榻上就着明珠灯翻看账本,见他进来只懒懒抬了下眼皮:“订个烤鸭去那么久?” 谢忱望着他。 忽然想着,他愚笨看不懂的那些迂回曲折,师兄又真的全明白他当年的爱慕思念吗? 毕竟那书里可是毫不犹豫地各打五十大板——“二人明明双向奔赴,却又彼此不知,着实是又惨又好笑。” 但随即,他想起新婚夜师兄那欲言又止、生无可恋、羞愤又恼怒的表情。 师兄比他早看了两年那破书。 好像去年,一次宴饮喝多了,他迷迷糊糊去找师兄,还看到外头亭台角落,师兄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疯狂摇晃蹂躏着一位眼熟的周师弟: “这是污蔑!诽谤!谁又惨又好笑了,再敢胡说八道明日我就让人去封了你的书报摊!” 他觉得,师兄应该是早他一步,全懂了的。 【作者有话说】 其实还有很多很好品,大家可以自己品。 两个都太阴暗爬行了真的很好笑。 hhhh橙橙开学了,这学期忙……但会努力早点回来开下一篇哒![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