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迷不悟(现代 1v1)》 要不要扶你上厕所? 周望接到发小电话的时候心情很差。 上周来了个棘手的案子,周望连轴转了好几天没能合眼,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火,话筒那头嗲嗲的女声还在娇笑着说林少别乱摸,听得周望太阳穴突突直跳。 “别惦记摸你那美女了。”周望忍住想骂脏话的欲望,深深吐出一口气后揉着眉心不耐烦道,“你惹出事儿了你知道吗林牧?” 电话那头林牧刚把手探进被绳带勒得丰盈饱满的沟壑,轻佻地挑弄,惹得女人红着脸尖叫。 他无所谓地抓了一把,才懒洋洋问:“我摊上什么事儿了?” “你好意思问我。”周望冷笑一声,“你是跟我装还是真不知道?” “我还想问你呢。”没等周望说完,林牧拍拍腿示意女人坐上来,漫不经心地打断,“周大警官,当了刑警以后吧不来泡,妞也不来看的,为人民服务上瘾了?” “别拿我跟你相提并论。” 周望听林牧这吊儿郎当的语气就来火,他下意识摸索打火机,随后又想起这是医院,烦躁地拨弄两下后把打火机收了回去,拆开一根棒棒糖聊胜于无地叼在嘴里:“你那个前女友,割腕了。隔壁同事接的警,我一看名字觉得像,对了一下信息后发现还真是。” 这还真有点出乎意料,林牧玩乳的手微顿,改顺着女人光滑的肌肤一路下滑至臀上:“我哪个前女友?” 周望险些给他气笑了:“你脑子在马尔代夫泡发了?你飞之前分手的那个。” “警官就是记性好。”林牧随口附和,总算想起之前玩腻了的乖乖女,“姜渺啊……不应该啊,看不出是个会自杀的。” “不应该?人正医院躺着呢。” 周望咬碎齿尖的糖,嗤笑一声把急诊的照片发到林牧微信:“吞药加割腕,抢救了三小时,要不是她遗书都没舍得提你这孙子,你这就算诱导自杀了信不信。” “乖乖。”林牧扫了一眼后就关了,免得影响裆下的兴致,“以后不找这种玩了,谈个恋爱要死要活算什么事。” 林牧说完就把手机拉远了点,果不其然听筒里立刻传来周望对他母亲亲切的问候:“你他妈听没听我讲话?” “这不是没死吗?她自己想不开要割我有什么办法?” 林牧跟周望从小在一个院里长大,跟穿同一条裤子的亲兄弟没什么区别,哪能听不出周望现在火气正旺,撞枪口上必然捞个死无全尸。 于是他干脆没给周望继续问候自己的机会:“为个女人你要跟我吵就没意思了啊,挂了。” 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周望火没发完就被林牧挂了电话,差点一口牙咬碎。 要不是局里的事脱不开身,他现在就打个飞的去马尔代夫把林牧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提醒着周望,这里还有另一个麻烦要处理。 说是麻烦也不妥当。 周望整理了一下表情,把只剩一根纸棍的棒棒糖丢进走廊的垃圾桶。 他转身推开门,坐靠在病床上挂水的女人苍白得如同只剩躯壳。 听到响动,她恍惚很久才慢慢地抬眼,双眼不知是因为哭过还是其他,异常湿润。 “你是……”她像是需要非常努力才能从脑海里想起这号人那般,停顿了很久,终于把他的名字吐露,“你是周望。” 是了,她是那种除了男朋友以外其他都无暇顾及的女人。 恋爱脑深度中毒的傻逼。 真难为她还记得他的名字。 “嗯。”周望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拉开病床隔壁用来陪护的凳子大马金刀地坐下,“渴不渴?饿不饿?还是要扶你去上厕所?” 最后那句不避嫌的程度够让所有女人羞愧拒绝,饶是此时需要外界刺激才能做出些反应的姜渺也听得一愣。 她天生易脸红的毛病改不掉,这下苍白的脸上总算浮上一丝血色:“……不用,谢谢。” “那喝水。”周望瞥了一眼她干燥的唇瓣,默认姜渺的拒绝仅限于扶她去厕所。 他拧开保温杯塞到她手里,不忘冷言冷语地补充:“不烫。” 姜渺条件反射地捧起保温杯抵在唇边。 她喝得很慢,她能感觉周望的目光一直落在她微微扬起的脖颈。 但不是男女之意的那种,倒不如说,更接近审视犯人,是随时会发难的那种。 姜渺以前为了讨好林牧,尝试了解过男朋友的那些朋友圈。 周望算比较特立独行的那个。 直白点说,他不像会跟林牧玩到一起的人。 在林牧把她带去见人时,唯独周望没给她好脸色。 “你问周望?”林牧跟她说起来的时候不怎么认真讲,插科打诨间就把她压在身下,“宝贝,你确定要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即使是我发小也不行。” 姜渺是认定了谁就死心眼的那类型,她飞蛾扑火也愿意。 问这些不过是察觉到周望好像不太喜欢她,既然林牧不喜欢她问,她便不问了。 但姜渺不是真的蠢,她知道周望没给好脸色大概是觉得她跟林牧走不到头。 她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能拴住浪子的心。 而现在她就是一语成谶身陷囹圄的傻瓜。 姜渺垂下的睫毛微颤,她喝完以后踌躇着放下保温杯,递给周望时不敢抬头。 她想,他应该会骂她。 果然,在那只大手把杯盖严丝合缝地拧上后。 姜渺听到周望的冷笑: “挺能耐啊,为个傻逼割腕自杀?” 上下一起哭 周望是个好人。 这是姜渺住院一周得出的感想。 周望的工作应该挺忙的,但发现姜渺根本没敢联系任何人时,便不耐地接下了照看她的责任,没有给她任何回绝的余地。 她想不开时完全自绝后路,联系断了工作辞了,甚至因为会给房东添麻烦而多打了半年的房租过去——也正是这个莫名其妙的举动,前来查看并报警的房东差点被浴室里的惨状吓出心脏病。 可重新清醒的那一刻姜渺感受到的是无尽的后怕,以及后悔。 所以当周望要骂她的时候,姜渺觉得挺应该的,于是便温顺地低着头打算认了。 但周望只骂了一句挺能耐就没了下文。 姜渺胆子小,敢闹这出纯属脑子一热,她割得不深,没伤到肌腱跟神经。晕厥过去纯粹是身子骨弱,轻度失血加上疼痛就足够让她意识不清。 周望看她这幅任打任骂的鹌鹑样就一股无名火,只可惜现在这个还吊着水的玻璃娃娃根本打不得也骂不得。 他瞥一眼脸色还白着的姜渺,她手腕上还起身给她调整输液管的速度:“滴快了也不说?” 葡萄糖和抗生素只剩小半瓶,之前输液的量大,姜渺被冻得手凉都一声不吭,现在被这么细致地照顾反而让她有些无措:“我看快输完了就算了。” “我看你脑子还没清醒。”周望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顺手帮她掖好被子,“我去给你办出院,你自己待着,别整什么幺蛾子。” 自杀未遂的前科挂在头上,姜渺非常理解周望对她独处的信任度极低。 她老老实实地点头,抬了抬还插着滞留针的左手,示意自己整不了任何幺蛾子。 “最好是这样。”周望勾勾嘴角啧了一声,姑且算信了她的话。 但也许是出于无法放任弱小不管的关心,又或者是姜渺看起来仍有随时会死掉的脆弱,周望办出院的动作很快,姜渺甚至还没能从发呆中回过神来,病房的门便被再次推开。 “下午就可以出院。”他抱着手臂盯着即将见底的吊水瓶,按铃叫护士来拔针的间隙语速很快道,“一会我开车送你,你有没有可以去的地方?有没有可以联系的人?” 这两个问题都不好回答,姜渺按着止血的棉签,犹豫了半天小声道:“你……随便找个附近的酒店放我下去就行,不用联系谁。” 周望回味过来,这女人脑子抽筋往腕子划了一道,现在基本就是个无家可归的下场。 那房子房东绝对不敢再租给她,工作多半也辞了,人更是没个敢联系的——不然也不至于轮到他这种非亲非故的关系来照看。 “我服了。”周望扯了扯嘴角,决定送佛送到西,“酒店可不敢收你这种手上有口子的狠人,我那有空房,你先住着吧。” 姜渺自觉已经欠了周望人情,再住就是没脸没皮,不由得为难地咬着嘴唇拒绝:“不用了。” “包吃住,等你找到工作再搬,少啰嗦。” 周望很烦她这幅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苦瓜样,毫不犹豫把她的拒绝驳回,提起她少得可怜的行李就走。 随后侧过脸瞥一眼见拗不过他便低头跟在身后的姜渺,挑眉:“还是说你怕我会趁人之危占你便宜?” 姜渺根本没往这个方向想,更何况周望会这么问就证明他也不会这么想:“不是,我只是觉得……已经够给你添麻烦了。” “说实话,我甚至没想到来看我的人会是你,我以为没人会来。”姜渺诚恳地看向周望的眼睛,“周望,你真是个好人,我以前其实很怕你的。” 姜渺看人的时候眼神总是湿的,林牧或许就是看中这点,将她吃干抹净耍得团团转。 林牧那混帐不要脸地说过什么来着,哦,上下一起哭,都湿。 周望觉得她那会真的蠢毙了,脑子抽了才敢信林牧那种鸡巴闲不住的男人是真爱。 但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姜渺这种眼神让人——尤其是男人,很受用。 这好人卡发得他这顿时间憋着的火都舒坦了。 周望撇开眼,哼笑一声算应下她的奉承:“出息。” 满意她的识时务 姜渺很紧张。 肉眼清晰可见的那种。 她跟林牧真的是最不搭调的男女朋友,林牧手机里暧昧的女人能绕整个地球三圈,一句晚安下去能砸起千层回音,而姜渺连稍微靠近点别的男性都会手足无措,生怕多一个眼神都像出轨。 纯属造孽。 周望从后视镜里瞥见姜渺在副驾驶那副紧张劲儿,没忍住哼出个无语的笑音。 毕竟就她现在这副安静系着安全带不出声的倒霉样,横竖看都可怜得要命,别说什么孤男寡女寂寞惹火小野猫,姜渺根本就是一只离巢的小鸟,还是被雨淋成一团浆糊的那种。 他打灯转方向盘时随意道:“自在点,房子大,我平时出现场多,你说不定都见不着我。” 姜渺听懂他的潜台词,小声地嗯了一声后,不由看向周望的侧脸。 他在奇怪的地方太敏锐了,心细得让人害怕。毕竟,据她所知,周望就没有跟女人打交道的经验,林牧说周望嘴巴太坏,跟他接吻的女人或许会被毒死。 她忍不住想,难道这就是当刑警的人? 公寓很快就到,周望不知道姜渺心里的好奇转了一圈又圈,他打开门让姜渺先进玄关,从鞋柜里翻出一双全新的拖鞋放到地上:“凑合穿吧。” “好。”姜渺低头,趿拉着那双明显是男款的拖鞋,提着自己根本没啥的行李跟在周望身后。 “客厅,厨房,餐厅,这是书房,洗衣机烘干机浴室和阳台都有。”周望领她去客房时顺手带着她认了一圈,语气跟哥们来家里玩似的,“没规矩,没有不能进的地方,隔天都会有家政来,所以卫生你也不用操心。” 他不忘瞥一眼姜渺显得空空荡荡的袖管:“饭会做的话就自己做,想吃什么让阿姨买——晚点推你微信,别省,不会做就叫外卖。” 这话姜渺更是不知道怎么回,因为怎么看都像是连吃带拿。 她声若细蚊:“会做饭。” “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做饭你带去局里。”姜渺抬眼忐忑看他,顿了顿补充,“三餐。” “出现场赶不上准时吃饭。”周望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他毫不客气地把姜渺推进客房,靠在门框挑眉看她,“少操这个心,先把你那道口子养养吧。” 话被堵得死死的,周望言下之意就是不喜欢她在这里扭捏客气,于是姜渺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住院的时候洗澡的条件不怎么样,薄汗黏在皮肤上的感觉并不好受,姜渺想洗澡。然而就在她的目光往浴室瞟的时候,周望却皱起眉来。 姜渺奇迹般地同频了周望此时的想法。 她是在浴室割腕的,他现在认为她一个人进浴室是高危的行为。 果然周望思索片刻后对她扬了扬下巴:“你,半个小时内必须出来。我在门外等。” “好的。” 寄人篱下,少爷有令必须得听。姜渺对此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周望很满意她的识时务:“对了。” 为他展现的全部 然现实终究是没周望想的那么简单,姜渺怎么说都是个活生生的女人,不是捡回来的猫猫狗狗。 他光记着不能让在浴室里割腕的姜渺独自洗澡,双手抱臂靠在门外漫不经心地划手机时却听到门后怯怯的呼唤。 “周望。”姜渺颤着嗓子叫他的名字,听起来莫名可怜,“我能不能跟你借一件衣服?” 有没有过女人的差距就体现于此,周望只想着不知道姜渺的尺码回头让她自己挑,却忘了她当下就要洗澡时是没有什么衣服穿的——要自杀的人哪会准备多几套的衣服,被吓个半死的房东更是嫌这事晦气,早就把姜渺原先的东西全部丢了个干净。 她出院就直奔他家,眼下,除了洗衣机里正滚着的那两套,她还真是什么衣服也没有。 “周望?” “……等着。” 周望难得没能立刻回她,喉结莫名的发紧让他很烦躁。 其实借她一件衣服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种关系下,姜渺穿他的衣服…… 没有比这更怪的了。 他高,姜渺本身就瘦,放了血闹出事后更是薄得跟纸片似的,周望烦躁地在衣柜里翻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只能将就地拿了件鸽灰色的T恤。 “挂门把手上了。” 他放好后象征性地敲了敲门,直接避免了他得让姜渺开条缝递给她的窘迫。 尽管心里知道女人穿男人衣服多少都会带点香艳,但是真当姜渺穿着他的T恤出来时,周望还是下意识地别过了眼,尽量让自己的目光只集中在她的脸上。 他没能找到合适的裤子借给姜渺,毕竟即便是抽绳运动裤,收到最紧也遮不住这种男女生理性别的天生差异。此时此刻,那空荡荡的下摆正好盖过大腿根,柔软的布料若有似无地贴身,在不经意时勾勒模糊的臀线。 他尴尬,姜渺更尴尬。她放在身侧的手无措至极,看起来既想扯长T恤下摆,又纠结扯衣服这个动作像欲盖弥彰。 周望扫过那两条无处可藏只能就这么露着的白腿,揉了揉眉心后,把自己的外套递过去:“系。” 能给姜渺穿成oversize的外套系在她腰间,总算聊胜于无地挡住些许风光。至少在烘干机工作完成之前,不至于再让姜渺露着这双腿在他家里晃。 双方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好在尴尬着尴尬着也就习惯了,晚饭的时候姜渺说什么都要下厨,周望拗不过她。 姜渺光是扫一眼就知道周望平时肯定不下厨,厨房干净整洁得一点烟火气都没有,寒光凛凛的菜刀和不粘锅都是叫得上号的牌子,但她拿起来就知道这肯定几乎没怎么用过。 冰箱里速食跟啤酒倒是不少,唯独没什么正经食材。 她站在冰箱前久久不动的背影让周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就说叫外卖了。” 姜渺摇头,从冷冻里找出一盒大概是家政阿姨补的猪肉,打开来看了看后回头:“意面你喜欢吃吗?有番茄和肉。” “不挑。” 周望盯着姜渺用刀,想着那双不知为什么透着点倔强的眼睛,心想她真跟林牧搭不了半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刚才姜渺洗澡时,周望又给林牧打了几通电话,直接就被这孙子挂了。 算了。爱不爱的先放一边,姜渺手艺真不错。 晚餐后周望在阳台吹风,手肘随意地撑在栏杆。本来还试图洗碗的姜渺被他凶了一通总算老实,乖乖回房间休息。 他刚戒烟不久,心烦的时候就想摩挲打火机。周望本能地往衣兜摸索,却反应过来那件外套系到姜渺的腰上去了,衣兜里除了他的打火机还有棒棒糖,也不知道万一被姜渺摸出来,她看到他随身揣棒棒糖得是什么心情。 带回家的案卷还没看完,连轴转加上多了要照看姜渺,以至于周望甚至没能意识到自己不小心睡着了。 姜渺晃着那两条瘦得他怀疑膝盖骨会被自己捏碎的白腿到他跟前,慢吞吞地摊开手,掌心里是他用来戒烟的糖。 她软着嗓子说周望你原来会吃糖,却被他扣住后颈摁倒在沙发,吻住柔软的嘴唇。 鸽灰色的T恤被薄汗浸湿时晕开的深色很明显,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从下摆伸进去,布料经由他的动作堆起凌乱的褶皱,直到皱皱巴巴地全都卡在她急促起伏的胸口。 他居高临下地审视她颤抖的腿间。原来泅透的不止是汗水。 虎口圈住她的脚踝,周望像是握住一块柔软温热的绵绵冰,只需一拽,那双腿就无能为力地架在他的肩上。像展开的糖果纸,为他呈现全部柔软的内里。 周望惊醒的时候还维持着看案宗的姿势,只不过手里的资料早就掉在地毯上。那荒谬的梦里姜渺暂停在被后入到求饶的瞬间,她汁水淋漓,白得晃眼的臀上被打得通红一片。 他头疼地按着太阳穴起身,去冰箱里倒大瓶装的冰矿泉水。 这他妈的算什么事。 她该往哪看好 周望把那个荒诞的梦归结为他太累了。 之前局里压下来的案子零零碎碎忙到他起火,这小半个月加起来没睡超过四十小时,能撑下来纯靠怪物一般的身体机能。 再加上又得盯着姜渺这么个自杀未遂的易碎品,怕她想不开,这一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脑子抽筋了做那种梦也是情有可原,身不由己。 有理有据,合情合理。周望努力地说服了自己,重新倒下时险些睡了个不省人事。 刑警的工作忙起来不分休息日,一大早同事发来新进展让周望回一趟看监控。 看到消息的时候周望刚从浴室出来,他拨着半湿的头发,脖子上还挂着条毛巾,叼着牙刷像被水淋湿的大狗。 大概是收到的消息并不美好,他洗漱完就这么一手按着毛巾搓头发,皱着眉另一只手按手机回复。 姜渺早醒,她听着外边刻意放轻的动静,便想着周望是不是得去加班。 毕竟她听说当警察都是不分昼夜也不着家的。 本着来得及的话要不做个早餐的想法,姜渺端着水杯正巧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四目相对时,姜渺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手臂上还挂着周望昨晚给的外套。 姜渺不是没看过男人的肉体,更何况其实周望也没多不妥当。 然而入目的冲击实在是无法用语言形容,块垒分明的腹肌和坚韧结实的腰身,往下便是被裤管包裹的长腿,裤腰的纽扣要死不死地还没扣上。 她的目光仍然不受控制地顺着那滴不凑巧的水珠,从喉结滑落,沿着分明的肌肉线条一路蜿蜒至牛仔裤的裤边,极其情色地没入其中。 “我……靠。” 比她还慌的却好像是周望,他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迅速转身关上浴室的门。 真是睡蒙头了忘了家里还有个女人。 他懊恼地啧了一声,飞速套上衣服时不由得庆幸自己还好好地穿着裤子,不然那场面都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跟那群莺莺燕燕围绕的狐朋狗友不同,周望不知道或许更旖旎的发展应该是就这么趁势把姜渺抱上洗手台,他但凡风流点,都没什么可避嫌的。 而此刻周望只觉得被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得不自在。 没人说过家里有女人是这么麻烦的事。 待他重新推开门时,周望已经整理好了表情,看到姜渺还跟个被隼盯上的鹌鹑似的待在原地,嘴里原本想说的话兜了一圈变成尴尬的轻咳:“那个,怎么这么早起?我吵醒你了?” “没有,我很早醒。”姜渺摇头,把怀里抱着的外套递给他,“洗过了的。” “成,我回趟局里,你在家随意。”周望接过外套,没穿,只是随手地搭在肩上。 他捞起昨晚丢沙发上的卷宗,正准备走时感觉到姜渺的目光还黏在自己后背。 周望回头瞥向她,掏出手机晃了晃,冲她笑了笑:“有什么随时叫我。” 姜渺微怔,她目送周望出门,难以说出这一刻的心情。 她电光火石间又在思考周望是否作为刑警才有如此恐怖的解读能力,她甚至自己都没意识到她那个瞬间看他时究竟是想说些什么,然而周望却轻描淡写地对她说,有事可以叫他。 林牧不会这样。他只会说宝贝你不要太黏人了,不要让人去猜你的欲言又止,不要总是想着撒娇。 姜渺很迟疑才慢吞吞地点了点头,直到周望关上门,她能听到外边电梯叮地一声开门。 周望并不知道他无意一句话便投进姜渺的心里,定位从看起来坏的好人变成有点奇怪的好人。 他把车停好后瞥向随手丢在副驾驶的外套,虽说是丢进洗衣机的步骤无非就是那样,但经由女人的手,即便是往日闻惯的洗涤剂,似乎也微妙地更柔软馨香。 周望突然想起自己忘了过问姜渺洗衣服记不记得掏口袋,他的打火机还在里面。 大手探入宽松的外袋,那只使用过久布满划痕的大马士革钢Zippo仍然老实地待在口袋内。跟这只打火机一起安静挤着的,还有他用来戒烟的棒棒糖。 不过本该只剩一支的幼稚糖果,现在奇迹般地多了一根。 糖纸的外包印着笑脸。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买的。 周望微微抬眉,想到姜渺那副拘谨的模样忍不住勾唇。 是想笑她,但是又像因她忍不住笑:“真是。” 他慢条斯理剥开糖纸,把棒棒糖叼进嘴里。 就跟吃鸟食似的 习惯是个非常可怕的事。 周望以为自己得花上很长时间才能习惯家里有个女人,结果不出半个月,他已经能若无其事地越过睡眼惺忪扎着马尾洗脸的姜渺,以半圈着她的姿势,伸长手臂去够镜前柜上的剃须刀。 姜渺应该是容易留疤的体质,她撑在洗手台的手腕稍稍外翻,连接掌心的筋脉处有道明显愈合的增生。 像是完美无瑕的瓷器上凭空出现的裂痕。 周望拿剃须刀的手顿了顿,他垂眼盯着她的手腕:“留疤了。” 说完,周望自己都觉得这句话有些莫名,他见过的伤疤断肢不胜其数,姜渺这道伤疤比起断手断脚来说完全就是不值一提的小儿科,甚至她能走运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 “你说这个呀。”姜渺仰起脸看他,脸上还沾着水珠,脾气很好地把手腕朝上,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留疤也正常,我没有太在意这个。” 周望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笑她一句心大还是夸她会自我安慰,他瞥姜渺一眼,虎口圈住她的手腕稍微用力地捏了捏,一触即松:“割深点就没有了,傻乐。” 这话有点像挖苦,但姜渺听得出这是周望在关心她,她擦干脸后探出半个身子,望向去找车钥匙的周望:“今天会加班吗?” “不好说,你不要等了。”周望急着出门,回话的时候声音从玄关里传来。 姜渺软绵绵地应道:“知道了。” 当局者迷,以至于坐到驾驶座上时,周望才恍然回味过来刚才的对话似乎有些太自然了,自然得不像他跟姜渺这个关系下该有的话。 她自然而然地就像是问候丈夫出门的新婚妻子,毫无意识她的温顺有种难以言说的暧昧。 可姜渺本身就是那种性子柔软的女人,随便人搓圆捏扁也绝对吭不出第二声。是他没有什么跟女人打交道的经验,跟她相处时也没轻没重,反而搞得浑身不自在。 是不是得注意点。 周望阖上打火机盖,若有所思地点火起步。 - 姜渺听到电子锁开的滴滴声时正盯着锅里隔水煮着的汤盅。 她没想到今天周望回来得早,身上系着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深咖色围裙,回过身看玄关时鲨鱼夹挽起的发滑下几缕。 她的手上还端着尝汤用的味碟:“你回来了?” 如果周望厨房里那几口大价钱全套定制的锅能说话,现在恐怕早就落下了感激的泪水,自从姜渺来了以后,它们总算从如同别墅样板房的摆件回归原本的用途。 隐约的汤香飘出,暖白明亮的餐厅,过于安逸的氛围让周望莫名感受到几分无所适从。 这个时候说“我回来了”很怪,但不回应姜渺也怪。 周望若无其事地脱下外套搭在沙发背上,心想怎么姜渺这易脸红的体质这时候倒是发挥超长,不自然的人只剩下他:“在弄什么?” “玉米排骨汤。”姜渺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得问周望的口味,毕竟这是他的家,“你喜欢吗?” 周望轻松地耸耸肩:“我不挑的啊,谁有的吃还挑三拣四的?” 其实林牧会的。 姜渺咽下这句话,眯起眼笑起来:“你真好养活。” “说得跟喂猪一样。” 周望斜她一眼,但这个无所谓的调调逗得姜渺咯咯笑起来。 姜渺身体刚恢复不久,吃得少,一碗没满的饭就细声细气地说吃饱了,看得周望怀疑人生,忍不住吐槽:“喂鸟呢?鸟食估计就这分量。” “没胃口。”姜渺放下筷子摇头,“真的吃不下了。” “行吧。” 周望并不勉强,三除五下地扫尾,随后起身收拾碗筷。 姜渺还想帮忙,被他单手点住额头。 周望似笑非笑地朝沙发扬了扬下巴:“吃鸟食的就歇一边去。” 手感好吗? 姜渺不是没想过会被周望调侃,但是他的语气太轻快,带着笑意,更像是在逗她。 她易脸红的体质尽职尽责地运作,脸上烧起一片窘迫的薄红。 她不甘心就这么落了下风,又对着收留她的周望说不出半个字坏话,踌躇半天,最后低着头鸵鸟似的嘀咕:“少爷脾气。” “叫谁少爷?”背对着她正冲洗碗筷的周望闻言把洗碗布往水槽里一丢,擦干手就往外走,能看见虎牙的笑杀气四溢,“姜渺你真是欠收拾。” 他的卫衣因为要洗碗把袖子撸到了臂弯,露出的那节手臂隐约见着青筋的轮廓。 周望本来就高,她说不准他是不是超过一八八,配合这副不怀好意的表情,活像要把人浸猪笼的黑社会。 “你、你听错了。” 姜渺没想到周望耳朵这么敏锐,听力好得令人发指,她吓得抱紧怀里的靠枕支吾着摇头,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往沙发上缩:“我错了,我错了周望。” “迟了。”周望一把将她从沙发捞起来——不是那种冒粉红泡泡的公主抱,而是掐着腋下拎小鸡似的举起来,作势要往阳台走,“扔下去摔成饼才老实。” 姜渺在骤然腾空的瞬间愣住,像找不了地就会不安的小动物,她下意识搂住周望的脖子保持平衡,玩闹的兴奋和离地的轻微恐惧让心跳猛然加速,她很小声地尖叫:“不要不要!” 周望单手半抱着她,举得高快赶上扛着,被两条软绵绵的手臂缠紧时,柔软的胸脯自然也险些压到他的脸上。 一同隐约侵入感官的还有她淡得几乎嗅不到的馨香,是跟他一样的沐浴露的味道。 正往阳台走的周望脚步一滞:“看你吓的,没出息。” 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在队里跟大老爷们玩闹,他有点太顺手了。这过了。 伴随着这句轻啧,姜渺感觉箍在腰间的手臂忽而松开力道,周望嗤笑着把她放回沙发,轻拿轻放到确认她的脚尖够到了地板,望着她的表情带着揶揄的坏:“瘦得硌手,扔了亏本。” 这话要别人说就是调戏,但放在周望嘴里完全就是坏心眼发作的打趣,姜渺的脸肉眼可见地泛上薄红。 她不大甘心就这么被逗,声音小小地反驳,条件反射地抬手锤了一下周望的手臂:“……你才硌手。” 周望根本没想到任人揉捏的软包子也有恼了锤人的时候,轻飘飘的力气打上去一点也不疼,这嘴还得也软巴巴的,倒是激起另些想要逗弄她一番的恶劣念头。 “我硌?开什么玩笑……” 于是他遵循本心,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一边眉压着,另一边微微抬高,扬唇咧着虎牙,完全就是满肚子坏水的表情。 周望完全忘了刚才还在心里警告自己别闹得不知轻重,趁着姜渺猝不及防,骨节分明的大手扣住她没受伤的那节手腕,毫不客气地往腰腹上摁。 因为好心情而稍稍上扬的语气里,甚至带着些可爱的神气来:“感觉到没,这才叫手感。” 即便还隔着一层布料,然而掌心下利落流畅的线条是挡不住的男色,女性比他小上两圈有余的手慌张地按在腹肌之上,轻轻一触便摸得分明,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时的起伏。 姜渺原本脸上那层薄红彻底烧得更旺,就差通红到耳根:“周望,松手。” 她藏不住表情,周望自觉扳回一局,逗得她面红耳赤说不出话。 然而他攥着的手腕还摁在腰腹,姜渺慌张想抽手,曲着指甲下意识抓挠。 柔软的手指剐蹭腹肌的感觉如同过电,指甲划过的酥麻沿着触点蔓延,周望原本笑着的眉眼僵住一瞬,好在姜渺羞到冒烟,根本无暇顾忌手下突然紧绷的肌肉。 “这就受不了了,纯情成这样。”明明两人之中有经验的反倒是姜渺,但他仍然理直气壮地瞥她一眼,松开手后漫不经心地薅下被撸上去的袖子。 姜渺还维持着被逼到沙发角的防备姿势蜷着,望着周望潇洒离开的背影这才慢慢地放松软下来。 “……真讨厌。” 她半羞半恼地扯过靠枕,忍不住用力戳了戳后把脸半埋进去呢喃。 说着讨厌,可讨厌的究竟是什么,姜渺一知半解却不愿深思。 这是你妄想发生的事h 姜渺记吃不记打。 跌过的坑能再栽一次跟头,长不了半点记性。 她被按倒在沙发上,连闷哼都没来得及发出。 乱糟糟的大脑是尚未接通电源的电器,迟钝得转不过来弯,柔软的腰肢肉眼可见的易折。 刚刚及膝的睡裙不长,裙摆掀起像层迭的花,仿佛为了证明她足够一手可握,属于男性筋脉分明的手覆盖而上,温热的感触隔着棉布睡裙烙在腰间。 姜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妥——暂居在男人家里时,她或许不应该穿睡裙。 而强硬落下的吻比禁锢她的手火热,彻底搅乱了她的思绪。 “等一嗯、等……周、周望……” 后脑被不知何时垫上的另一只手牢牢扣住,姜渺被迫顺着力道仰起脸,像引颈受戮的雀鸟。 然而抗拒太过细微,甚至这含糊不清的暂停请求更像继续的邀请。 微张的唇瓣不被容许出声,“不好”“不行”“不要”全数禁止,只被开放他人的唇舌侵犯。 姜渺迷蒙地睁着眼,视线颤抖模糊之中,却越发清晰地感知自己的下唇正被含住,细细地舔吻吮吸。 软弱的脊椎快要陷进沙发,独居男人的家具风格冷硬,漆黑的沙发布衬得她露出的那节腰肢格外苍白,像墨中晕开一点鲜明的雪。 所有的热度,吐息,都让她不得不沦陷。 姜渺尚未病愈的脸原本是苍白的,毕竟那些流失的血还未能通过新陈代谢补回——然而此时她却潮红满面,硬是被那恳求似的舔吻逼得张嘴,好让周望将舌头伸进来。 她说不出话了。 于是那些抗拒全部都化作呢喃,温热的舌耐心地舔过她的上颚,生理性的震颤直窜四肢百骸的战栗。 她沉湎于这个吻中,像被摄住心魂。 胸前柔软的真丝布料不知何时隆起一个变换的弧度,是那骨节分明的大手在揉她的乳肉,虎口卡着乳缘放肆地掐上,满得马上要溢出来那样。 早已熟知男人的身体很敏感,姜渺惊叫着下意识地弓起腰想躲,却呜呜地发不出声,推拒的手只能揽着周望的脖子,怕痒似的微微颤抖着。 唇上介于大狗和男人之间的吻短暂分离,他一手撑在她脸侧,微微气喘地俯视她,语气里有失笑的玩味:“喜欢这样?” 身体坦荡得赤诚,姜渺近乎下意识要点头,醍醐灌顶地对上周望的视线后又慌张地摇头:“不是的,不能……” 她说完后却是卡壳,想要解释她脱口而出的“不能”究竟是什么时,却被探往裙底的手果断噤声。 不知何时濡湿的内裤被拉到膝弯,小小的阴户被手背微微凸起青筋的大手一抚,便轻松盖起来藏住了。 她这时候想起来周望是刑警,他应该是握过枪的,再怎么漂亮斯文的手指带上枪茧,按在女人细嫩的皮肉上都显得粗鲁。 修长有力的手指并拢起来顺着鼓鼓的肉缝抚摸,指腹从阴蒂一直揉到臀瓣深处。 姜渺本能地战栗起来,别过脸喘息时声音都带着颤意:“不,不行……” 但这种无助的抗拒在此时显得尤为软弱,不像发自本心,像因为羞耻和罪恶感而欲拒还迎。 周望玩弄指奸的技巧不算高超,但她根本控制不住内壁阵阵的痉挛,许久没有纾解抚慰的身体像是被点燃的干草垛,有着她尚未得知的崩溃与疯狂。 淫水止不住地外溢,泌出来后顺着玩穴的手指滑落。 紧绷的褶皱被反复玩弄撑开,水液抽插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柔软的穴口像是招募爱抚和安慰的小嘴,不断地淌下鲜廉寡耻的津液。 姜渺丢脸得快要哭出来,身体与她所知的温良恭俭让背道而驰,体内的渴望被堂而皇之地昭示。 可在即将落泪之际,却听到周望在低下头去吮她小巧的舌头前,含糊地说了一句不要哭。 随后他按紧了怀里的温香软玉,扯掉那条摇摇欲坠的可怜内裤,让她彻底毫无遮拦地坐在自己勃起一大轮廓的性器上。 “不行,这个真的不行……” 姜渺上一段失败的恋爱就是先从身体开始的,她轻易被哄骗蛊惑,自以为的真心之下原来只是看她有趣的戏耍,她为此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只记吃的人现在终于长了记性,她脑内率先想起的是周望骂她没出息时半是无奈半是无语的笑,于是不断呜咽摇头:“周望,你放开我,放开我,求求你。” “我们不能是这样子……” 就连姜渺自己都不曾得知这句话的分量。 然而请求无效,骇人的昂扬隔着牛仔裤,不断恶劣地摩擦湿润的阴唇。 粗糙的剐蹭与微微被隆起顶得开口的肉唇无比淫靡,她几乎是立马颤抖着哭了出来,眼泪从酡红的面颊滚落,小腹却绷紧着抬高,却又因为按在左臀上的大手,动弹不得。 津液从她可怜的嘴角流出,她好不容易迷蒙地被放过,单薄无用的睡裙却也再守不住她羊脂玉似的胴体。 惊骇至极,又无比羞耻,姜渺呜咽出声的瞬间试图无力地遮挡乍泄的春光,却又在透明黏滑的蜜液淌下大腿时,惊醒这一切如梦似幻。 “不要求我。” 于是她被掰开腿弯前,听到周望这么对她说。 “这明明是你妄想发生的事情。” 急喘着睁开眼时,不算熟悉的天花板让姜渺怔了好几秒才慢慢回过神。 她起身,双腿间的黏腻鲜明,带有湿意的内裤难堪地紧贴在腿心。姜渺本来就薄的面皮阵阵发烫,这无法自控的生理反应叫她羞愧难当,再怎么装聋作哑也无法忽略。 平时光是内衣物的晾晒,两人就心照不宣地相互沉默,刻意略过。 眼下的窘境显然雪上加霜,姜渺咬着嘴唇换下那条糟糕的内裤,望着镜中面色酡红未散开的自己,有些懊恼地掬起一捧清水浇在脸上。 一切,全部,梦也好,悸动也好,通通都不合时宜,姜渺失魂落魄,蹙起的眉有种可怜的苦相。 姜渺对自己的恋爱脑有自知之明。 轻易陷入恋爱,盲目付出真心。 她太容易相信所谓的真情,碰不到对的人就会遍体鳞伤。 周望给的好,叫她着实难以招架。像搁浅的海豚渴求那湿润皮肤的海水,心惶然失守,易碎的自尊却又每每刺醒她,不愿仓惶地清醒深陷。 她想回到当初,回到周望这名字对她而言只是个男朋友发小的代称那个时候,对他一知半解,才最安全。 不然这颗跳动的心便会开始自作多情。 即便明白一切都是正义感作祟,他大概会对所有人都这么好。 洗干净当彩头 下腹的胀痛让姜渺回过神来。 迟来的生理期终于在气血补足时汹涌而至,她本身就是会痛经的那类型,割腕后的身体尤为脆弱,与平时时有时无的隐痛不同,细微的胀疼很快被放大成搅动内脏的阵痛。 刚吞下去的止痛药没那么快生效,姜渺缩在沙发恹恹地捂着小腹。 昏沉的大脑无法运转,客厅里播放的爆米花片放的是枪战,此时此刻都成了左耳进右耳出的白噪音。 止痛药明明没有让人嗜睡的成分,可眼皮却沉重得不可思议,姜渺想着只眯一会就好,缓缓闭上眼。 她上次这么疼还是在跟林牧交往的时候,明明早上还以这个为理由婉拒了他做爱的要求,可他却像一转眼就忘,晚上揽着她去说要去玩车见人。 “渺渺,宝贝,你可是我的幸运女神,不去怎么行。”林牧低笑着凑到她耳边,温热的吐息让颈侧苍白的肌肤染上淡淡的血粉,“看看那群小子赌的什么,全都赢回来给你好不好?” 其实她不懂车,也不喜欢那种危险的赛车游戏。 更对那些所谓的赌注没有兴趣。 可她不想扫兴,她无法拒绝那揽在她肩上的手臂,她忍耐着温顺点头。 等到了郊外那段封闭的私人山路,药效未起,姜渺的脸又白几分。 车展里才能见到的流线型跑车跟批发似的随意地横在路上,引擎盖忠实地运转发出压抑的嗡鸣。 几乎每台车边都倚着或者坐着一位打扮精致时髦的年轻女孩,长裤的配吊带,长袖的搭短裙,总有一处布料必然要少得热辣,腻白的肌肤在夜色中惹眼又招人。 车前灯大亮,光晕透过节节细腰与纤长的双腿,映得道道倩影如同另一种更为昂贵的车饰。 有时,姜渺觉得她也是饰品之一,哪怕她顶着女友的头衔。 她不习惯这样的场面,她性格内向,跟那群漂亮到头发丝的女伴们玩不来。 姜渺在公立幼儿园当老师,那些女孩聊的东西姜渺搭不上话,而顶着林牧女友头衔的姜渺也融不进圈子,她朴素得接近异常。 因为突然造访的生理期,她穿的长袖长裤。但姜渺很懂事,她没下车,温顺地坐在副驾驶,把脸从降下的车窗内露出,尽职尽责地扮演属于林牧的那尊美丽花瓶。 驾驶座的车门敞着,林牧漫不经心地靠在上边点烟。 一辆深灰的保时捷911 GT2 RS刹车在另一侧,车窗降下,头上卡着一副橙黄蛤蟆镜的青年探出胳膊枕在窗上,冲林牧吊儿郎当地打招呼:“新车啊林牧,不过谁这年头还开大牛,光听个响,跑起来可沉得要死。” 姜渺认出这是赵琰,林牧之前带她认过。 然而赵琰的目光径直地略过了她。 林牧笑了一声,忍不住打趣:“比你大半夜的戴个墨镜强,装完逼还看得清路吗?” 坐在赵琰副驾的女孩气质清冷,她意外被林牧这句话逗笑,赵琰一听立马不乐意了:“这是时髦懂不懂!时髦!” “帮着别人笑我?嗯?”赵琰假装凶狠地捏着女孩的下巴,压低声音跟她咬耳朵,“想吃收拾了是不是?” 这里被包了好几个山头,底下还有度假村,是这群二代们玩惯了的地盘。 赵琰这话有什么含义自然不言而喻。 “赵小火,还没开始跑呢你就搞上颜色了?”旁边来最早的人姜渺不太记得名字,只知道别人叫他李少,他拍拍自己那辆迈凯伦720S的车顶,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小心妹妹把你榨到精尽人亡,刹车都踩不住。” 赵琰受不了地回敬:“滚蛋,你哥哥金枪不倒,一夜七次!” 这下发出娇笑的不止赵琰怀里嗔怒说讨厌的那位,还有坐在迈凯伦引擎盖上举着手机自拍的女孩。她是姜渺认得的熟面孔,叫安吉。 她人很开朗,嘴甜会来事,所以才会是熟面孔。 安吉收起手机,两条手臂勾住带她来的李少嗲嗲道:“崇君,今晚的彩头你们赌什么呀?” 李崇君拍拍她的小脸,轻佻道:“赌你行不行?输出去了就洗干净爬别的哥哥的床。” “讨厌,你好坏啊。”安吉咯咯娇笑,几乎整个人软在李崇君怀里,甜腻地表忠心,“人家就要你。” 床上的事被堂而皇之地拎出来打趣,被当做礼物调侃,然而无论是赵琰副驾的女伴,还是超短牛仔裤开到臀沟的安吉,似乎都习以为常。 林牧瞥一眼在副驾驶安静不出声的姜渺,夹着烟风轻云淡地吐圈:“好了,今晚我拉你们来玩,彩头我出。就这台。” 说完,他拍拍兰博基尼Aventador的车顶。 “还是牧哥大方,这不特别版吗?说是全球就几十台。” 赵琰应该是这群人里最喜欢车的,他立刻吹了个口哨,看起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李崇君没说话,似笑非笑地抛给林牧一个眼神,朝他稍微扬了扬下巴。 换来林牧一句笑骂:“得了,没有。” 姜渺奇迹般地看懂了这个男人间的互动。 李崇君问的大概是,车里的人算吗? 下腹的阵痛鲜明得近乎折磨,姜渺轻轻地环住小腹,腿间黏腻淌下的经血近乎无感,可她仍然畏寒地弓起腰,抱紧了自己。 让女人想做爱的类型 “汪汪呢?他今天不来?” 夜风逐渐凉起来,林牧那支没怎么抽的烟都要燃到滤嘴,赵琰眼看着人陆续到齐,忍不住问起周望。 赵琰的侄子正是三四岁爱看动画的年纪,赵琰被姐姐勒令带小孩时被迫跟着看了不少。 周望是他们这群公子哥里年纪最小的,因此赵琰有恃无恐地给进了刑侦大队的周望起了个汪汪队队长的外号。 姜渺正疑惑汪汪是谁,林牧熄了烟,慵懒地搭腔:“说来看看,但是估计是被案子拴住了,差不多就先跑吧,他来了估计也不玩。” 这个圈子里能跟“案子”这词搭上的只能是周望。 姜渺立刻意会。 “人周望可是人民警察,哪能天天有空准时准点跟咱们这群闲人玩?” 李崇君拍拍安吉光裸的大腿,把她抱下引擎盖时不忘拱火:“再说了,赵小火,小望不玩你就偷着乐吧,人家可比你长得帅多了,小心你副驾的妞魂都给人勾跑了。” “李崇君我今晚真跟你没完。”赵琰给这话气乐了,立马火力全开给安吉抛了个媚眼,“宝贝儿,要不要真当个添彩?哥哥我可比他会疼人多了。” 安吉脸上刚扬起个嗔怪似的笑,远处新来的车灯闪了闪,是一辆明显深灰色的奔驰大G。 是台不错的车,于普通人而言昂贵,但放在这里完全不够看。格格不入,像珠光宝气堆里混入一块锈铁。 赵琰副驾坐着的新人看着清冷归清冷,但她年纪太小,脸上藏不住事。她自以为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那辆奔驰大G,随后别过眼百无聊赖地戳着手机。 同样好奇打量的还有安吉,她跟李崇君也算久了,没见过这辆车。 眼下,正好跟姜渺撞上视线,她友好地笑了笑,便顺势递了个口型,也并不在乎答案:谁呀? 车门打开,揉着头发出来的青年穿着随意的连帽卫衣和工装裤。 他像大狗抖毛一样低着头甩了甩发,只能见他抿着的唇到嘴角却是勾着的。笑唇,天生带着上扬的弧度。 靠在车门边一直看着兴致缺缺、从不主动打招呼的林牧起身,证明了姜渺的猜想。 林牧走过去熟络地勾住青年的脖子,调侃道:“大忙人,看来局里讲廉洁,你开着这种玩具车就来了。” “滚,腐败分子。”青年笑骂着挣开林牧,那张脸终于暴露在被车灯照得亮堂的夜中。 很年轻,也很英俊,他的脸游走在男孩和男人之间,有着硬朗的帅气。得益于笑起来的虎牙,又夹着微妙的少年气。被风吹起碎发露出饱满的额头,眉压得很低,极黑的眼。 再往下,长腿窄腰,那辆平平无奇的奔驰大G顿时显得索然无味,明明含着金汤匙出生,他眉眼里却有不羁不驯的气质。 不禁浮想联翩到褪去浮华,即便陪他吃苦喝西北风夜甘之如饴,最后在狭窄的小床里疯狂做爱。 果然是周望。 姜渺抬眼回给微妙愣住的安吉一个眼神,给她远远指了指林牧,示意这是林牧的发小。 她这不是不舒服吗? 安吉能在这群公子哥里刷脸到面熟可不是白混的,她得了提示便立刻在脑内对上号,黏回李崇君身边小声地跟他咬耳朵:“这是你们老说的那个当警察的弟弟?” “叫什么弟弟,喊周少,你见谁都得叫哥哥。”李崇君抬手拍了一下她屁股,“怎么,想爬了?” 即便李崇君属于口无遮拦玩得开的那款,安吉脑子进水了才接这话,更何况她也没有这想法。 任由男人的大手隔着牛仔裤揉捏臀肉,安吉很有分寸地撒娇:“怎么老把人家想成那样?这不是第一次见周少,好奇嘛。” “小东西。”李崇君收回手笑着掐她的脸,“乖,人瞧不上你的。” 姜渺像个局外人那般注视着林牧的方向,她思索是不是该跟周望打个招呼,然而方才赵琰径直略过她的冷淡历历在目。 处于生理阵痛的子宫似乎与心相连,感知到她难以呼吸的烦闷,痛得更是剧烈。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周望竟朝她的方向走来。 姜渺一时怔住,很快她意识到周望的目标应该不是她,而是林牧这台哑光黑的兰博基尼。 果然,周望打量了一圈车,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在引擎盖上划过,随后慵懒地搭在驾驶位半开的车门上:“可以啊,SVJ版本的?这尾翼嚣张得很。” 门敞开着,坐在副驾的姜渺正好可以看到周望抬手时,卫衣下摆不断上走,若隐若现地暴露那藏在衣服底下那节坚韧流畅的腰身。 公狗腰。姜渺感觉她大概是生理期疼糊涂了,她脑海中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个词。 她正想收回视线,车顶却被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周望俯身,手臂搭在车窗,冲她扬了扬眉:“这不姜渺吗?” 他这声不大,但周围还没散开的人听得清楚。 姜渺万万没想到周望会给自己面子,一时没能立刻应他的话:“嗯……好久不见。” 李崇君见状,做作夸张地叹了口气:“可不是,林牧这是故意带家里宝贝出来炫呢。” “要不然能是嫂子吗?”赵琰拉开车门朝着周望嬉皮笑脸地招手,“汪汪玩吗?来一圈呗,哥的车借你兜风,还配个美女。” 透过驾驶座,原本还在无聊玩手机的女孩收着矜持,竟也是抬眼望来。 瞧着期待劲儿,怕不是真给李崇君刚才的玩笑说中了。 掏出唇釉点着下唇的安吉没忍住噗嗤一笑。 安吉一眼看穿周望是女人不好接近的那款,他身上的气质很明显,能跟谁都称兄道弟地吃开,但近不了一点女色。 果然,周望无聊地摆摆手,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看起来旧旧的Zippo,有一下没一下地开合盖子:“你们玩你们的,昨晚刚值班,我今天就是来当看热闹的。” 林牧笑着跟他撞了一下肩:“行啊,我们玩,一会山下Z-Zone见,给弟弟点杯宝宝奶昔。” “有病吧,滚你的!”周望笑骂,“小心输到裤衩都不留,所有人的单你都得包了。” 他一把推着林牧的背把发小塞进驾驶座,却奇妙地在甩上车门前又一次跟姜渺对视。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周望皱眉了。 姜渺其实很怕周望,即使他刚刚帮自己说话。 初次见面的事不算愉快,她难免心下一凛,下意识扬起个小心翼翼的笑容,试图避免可能出现的任何刁难。 她后来才知,周望是那种熟了以后很好说话的人,多毒的嘴,就多软的心。 “喂,她这不是不舒服吗?你还把人带出来。”她听到周望对林牧啧了一声,“你天天挂嘴边的风度被狗吃了?” 完全,意料之外的话。 想对他撒娇 听到电子锁输入密码的声音时,姜渺一下惊醒。 原先搭在小腹的薄毯在睡梦中被她揪得皱皱巴巴,她想起身,但是经期腰酸得格外强烈,这种绵软的不适让她的动作迟缓起来。 说来奇怪,周望的家有种奇妙的氛围。 明明装修风格极简冷硬,放眼望去是再正常不过的单身男性的独居平层,但无论是随手搭在沙发背上没来得及挂起来的飞行夹克,还是凌乱搁置在餐桌上的两个马克杯,都透着稀疏平常的烟火味儿。 家是安全感的代名词。 周望的家让她感到陌生的安心,让人放松下来,情不自禁地想任性地撒娇。 对,撒娇。 这个词汇从脑海里冒出来时,姜渺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是耻于撒娇的。 东亚,或者说国内的教育就是如此,温良恭俭让,她必须努力懂事,不给人添麻烦。每每看能肆意任性撒娇的人,除了羡慕,心里接着泛起的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后怕。 姜渺本身就是没什么脾气的人,跟林牧交往时更是把态度降进尘埃里,软得百依百顺。 新世纪宣言的恋爱自由平等只存在相同的阶层,她满腔真心,但仍然要衡量她与林牧之间的那道尺。 敢撒娇的人很勇敢。 但是姜渺没有勇气,撒娇就好像诉说自己的脆弱,她怕被拒绝,怕没人能托起这份罕见小心的要求。那样的自尊心是多么容易碎的玻璃器皿,要是给喜欢的人摔个稀巴烂,她会一蹶不振的。 所以她从不提什么,也不跟林牧要求什么。 只看我一个人好吗?只爱我一个人好吗? 过多的真心捧出,就会变成珍珠里的鱼目。 姜渺在这大半个月内已经熟悉了玄关的所有动静,哪怕不起身迎接,都能知道周望现在在干什么。 这是开合鞋柜的闷响。窸窣零碎的碰撞声多半是他把车钥匙丢在实木屏风台的那个厚陶瓷端盘上。 塑料袋的沙沙声大概是他买了些什么,可能连锁便利店,也可能是大型商超。她记得周望随口说过局里回来的路上有家Costco,他心血来潮办过卡却没去买过。 如姜渺料想,出现在她面前的周望双手各举着一个塞满了东西的塑料购物袋。 他像猎到了鱼的大型水猎犬,弯着眼睛笑起来露出森白的虎牙,如果不奖励他一个骨头或者摸摸头绝对会愧疚的:“雪糕全家桶!十五个口味都有,你要吃什么?” 没等她开口,这个帅气得莫名冒着可爱的笑容就因她捂住小腹虚弱的模样垮了下来:“不舒服?” 姜渺纠结要不要告诉他是生理期,面皮薄到底是过不去心里这关,轻轻点头时略带含糊地敷衍过去:“嗯,放着我下周会吃的。” “呃,嗯。”但周望意外地读懂了她的顾左右而言他,他拎着那堆两个人吃也不知道得吃到牛年马月的冰淇淋,简单粗暴地就往冷藏里塞。 幸好他家冰箱大得够呛,是真正的双开门。 他的声音闷闷地从冰箱门口传来:“你,呃,会痛吗?痛的话……啧,我家好像没那玩意儿,要止痛药的话叫个外送?” “你家药箱里有,我吃过了。” 姜渺摇头。 她现在确信刑警的工作真的很忙,周望对家里有什么根本一知半解,她怀疑她现在对他的家,比周望本人更要了如指掌。 “那出去吃?算了,我叫个外卖吧。” 既然吃过止痛药那就说明是在疼,周望甩上冰箱门后给她倒了一杯热水,随后靠在水吧台,在手机上一目十行地划餐厅外送的页面。 能送到这个范围的餐一水日料,生冷俱全,深海现切金枪鱼,大师手作,价格也颇具工匠精神。 冰箱里的速冻品早就在她临时住进来那天全部清空,周望自己可以不挑,但他没道理让别人跟着凑合。再加上姜渺会做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被他拿去填那群吃猪食都香的饭桶的胃。 姜渺眼看着周望的眉越皱越紧,温声道:“我也没有那么不舒服,昨天阿姨才刚补过菜,要不还是我……” “我不爱听‘没那么’这种说法,不舒服就是不舒服。” 她还没说完,就被周望打断。 “别扭扭捏捏的,利索点,到底怎么样?” 他极黑的眼睛注视着她,是俯视,但是姜渺奇迹般地没有觉得不快。 她其实喜欢被这种仿佛眼里只她一人的目光笼罩。 “有点疼。” 好像被周望的眼神鼓励,失了些血色的唇瓣欲启,她抬眼回望过去时嗫嚅道:“不舒服。” 周望挑眉,果不其然地啧了一声。 他瞥她一眼:“那就别逞强。” “好了,我去买,开车快。”周望说着已经把外套搭在肩上,他抄起车钥匙时顺势薅了一把后脑勺的头发,走到玄关一半又倒回来盯着她:“想吃什么?” 周望这人肯定也是不爱听“都行”或者“随便”这种说辞的,姜渺努力思索。 止痛药总算生效,处于生理期的身体需要更温暖的吃食。可她想吃的离这个片区有些远,开车来回估计都要三十多分钟。 “热的。”毫秒流逝如同过了一个世纪,她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 “想吃鱼片粥……” “等着。” 回应她的是已经隔着门的利落回答。 微小不过的请求被满足,回应的却是几乎满溢而出的多巴胺。生理期带来的症状让她心神迷乱,情绪被放大放大再放大,她被牵扯,却离不开这种牵扯。 姜渺听着电子锁代表重新锁定的咔嚓声,米色的薄毯盖至膝盖,她捧着周望塞她手里的马克杯,低头才发现里面还丢了几颗枸杞。 她莞尔,完全是下意识。唇角在尚未察觉时就扬起,等她微怔才反应过来,这种笑完全是心跳的预警。 半年前那次,她最后是坐在周望的副驾驶上,被他捎带下山的。 一路压抑。 也不是无话,只不过周望说为主,她低着头在副驾像个说什么都只会点头称是的鸡仔。 “不要什么事都忍着不说,林牧他那个性格,被捧惯了,不会来猜你在想什么的。” 周望漫不经心地打转方向盘,偏低的声线听着有些冷。 “嗯。”姜渺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被骂个狗血淋头,小声应着。 语气听着像要哭,她一直低着头,所以没看到周望被她这语气哽住似的从后视镜瞥她颤动的睫毛,最后心烦意乱地顶腮:“我没有骂你,姜渺。你是他女朋友,你不要总想着看他眼色。” “你就应该在那孙子非要你来的时候说,老娘不舒服爱伺候谁谁。” 她当初没听懂,现在想起来却有点想笑。 他当时说话的口吻听着很坏,她误会了他。 因为周望面无表情时看着冷到骨子里,只有笑起来时,那两颗虎牙才能缓和掉他表相上傲慢的冷漠。 她以为周望是在点她配不上发小,不曾想,他是在说她的恋爱谈得太过委曲求全。 原来与赵琰他们看待自己的方式如出一辙,她在当初也不自觉地透过有色眼镜去看周望。 她觉得周望跟那些把人当空气的公子哥相同,无非他眼高于顶,瞧不上任何会呼吸的女人。 那旖旎的梦中,她回避本心,想回到一知半解的最初。 可现在姜渺无法欺骗自己:她想了解他。非常非常想。 想要了解周望。想要知道他的一切。 包括他的好,和或许潜藏的坏。 如果想要知道一个人的一切,说明对他已经不只是在意的程度。 她应该是,喜欢周望的。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重新找工作的事提上日程,但并不顺利。 姜渺原先在公立幼儿园当老师,待遇尚可,主要是同事关系和谐,比较适合她内向的性格。当初她主动离职,园长还惋惜地出言挽留。 不过现在,她手上的伤疤让她很难再回去。 明显是自残留下的刀口,即便她能通过公立的入职心理评测,也极大概率会影响面试评估。 这本是姜渺自己的事情,然而晚餐时周望却主动提起,问她顺不顺利。 闻言,姜渺愣住。 她有些惊讶周望还记得,犹豫片刻,如实说了:“一般吧。” 很模棱两可的一个词,但周望太熟这种含糊的形容了,虽然这么类比并不恰当,但审讯室里多的是比姜渺还能欲言又止的人。 “一般?”周望被这词逗笑,“还用客这气。” 姜渺踌躇地纠正:“不是客气,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 “没说这不是你的事。” 他不置可否地朝她耸肩,绕口令似的兜着她的话讲,“我看你那口子恢复得蛮好,没人会没事盯着看,正常工作肯定不是问题。不过现在大部分单位吧,都怕担责任,有什么帮得上忙的,你该开口就开口。” “你之前在公立的幼儿园上班对吧?我记得林牧说是市西那边那家。”周望漫不经心说这话时筷子没停,姜渺今天做的糖醋排骨,酸甜的口感正正好,“私立有考虑过吗?其实条件会更好一些,没公立那么辛苦。” 姜渺一顿,抬眼看他:“周望。” “怎么了?” 细声细气的呼唤让周望抬眼,他明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却仍然气定神闲地继续,故意装作听不懂她委婉的叫停:“打个电话的事,又不用你操心。” 不是这样的。姜渺沉默,说不清心里的感觉。 她不喜欢这样,也不想这样。 因为这样细致入微的照顾,很像某种补偿。就像周望作为发小,在给林牧收拾烂摊子一样。 她竭力避免这样去想周望,这会让她觉得悲哀。 她垂下眼,缓慢地摇头后轻声道:“这太麻烦你了,我不想这样,这段时间借住在你家已经是厚着脸皮了。” 周望都快习惯她这种说法了。 他又想起刚接姜渺出院时,她无比湿润的黑眼睛。这女人哪里都好,就是倔强。无比脆弱的要强才会养成如此客气的性格,不索取丝毫。 他看穿她想逃避,玩味地回:“我还没嫌麻烦,你就先嫌上了?” “……不是。” 她无法招架这样让她无处遁形的目光,只好低下头扒饭:“真的会不好意思。” “喂,姜渺。”然而很显然周望还不打算放她逃走,半眯着眼锲而不舍地步步紧逼,“碰到不想说的就装鸵鸟?” 这话不能接。 姜渺自觉说不过周望,只好不断地夹起炸得比较漂亮的排骨,小山似的往他碗里砌。 但同时,姜渺知道,如果自己真的不想回答,周望是不会追问的。 他一定是看穿了她的欲言又止。 于是在周望无语地叫停这种用饭菜堵嘴的行为时,她鬼使神差地开口:“周望。” 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的上心。 “你这样做,是因为林牧是你发小吗?” 心思很细腻的问题,姜渺讲得太委婉了,一般人拐不过来,说不定还会觉得她无理取闹,得了便宜卖乖。 周望居然听懂了:“不能这么说,跟他没关系。” “非要说要补偿,也是那傻逼来补偿你,他应该的。”说这话的同时他极快地嗤笑一声,毕竟他与她都了解林牧的行事作风,“而且说什么补偿……真不爽,这种事怎么可能是补偿两个字能带过的。” 他最后的话低得近乎未在喉咙溢出就被咽下,姜渺听不清楚。 于她耳膜清晰响起的是她最想听的话,即便她不愿去承认。 “我站在我个人的角度,想帮我朋友——这么多天,我也算你的朋友吧?” 姜渺的筷子顿住。 周望凝视着她的失语,天生的笑唇扬得更起:“不行?” 心跳动起来。 又一次,不知死活地。那颗恋爱脑的稻草脑袋,也彻底死灰复燃。 兄弟喜欢就可以一起玩 林牧那台兰博基尼Aventador终究是没输出去。 紧紧咬着兰博基尼车屁股过线的赵琰捶胸顿足,拉开车门故作懊恼地朝着林牧喊道:“不算不算!林牧你敢不敢跟哥哥再跑两圈?” “臭小子,还想耍赖?”林牧过去一把勾住赵琰的脖子,另一只手把他头上那副橙黄色的蛤蟆镜拉下,“让你大半夜的戴墨镜装逼,该。” 安吉笑眯眯地从迈凯伦上轻盈下来,手上拿着不知道哪来的喷彩带的纸礼炮,唰唰地就往这群少爷们身上放。 这种庆贺理应是由女伴来的,往往是毫不心疼地挥霍喷掉一瓶唐培里侬。 可惜姜渺痛经,林牧不至于失了风度勉强她,便让周望把人捎下山的度假村先等着。 “这么懂事?”心情不错,他抬手捏住安吉的下巴摇了摇,往她紧绷出臀线的超短裤后袋里塞了张卡,“哪天李崇君对你差了,来找我帮你出头。” 其他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李崇君也不介意,无辜地摊手:“把人说得跟禽兽似的,我可没欺负她,宝贝得很。” “你那点爱好当我不知道?” 林牧松开安吉,笑着瞥李崇君一眼,玩得熟,自然是毫不犹豫揭短,“他是不是禽兽,安吉?嗯?” 傻子才找这茬,安吉深知谁也惹不起,睁着大眼睛可怜地示弱,小鸟依人地撒娇:“林少别说了,哪好意思说这个。” 站在赵琰身旁的田甜轻轻咬着嘴唇,一时之间融不进气氛的感觉让她有些焦躁。 她气质清冷,为了钓这群大鱼,走的就是外冷内热若即若离的路线。她床上可以伏低做小配合这些个公子哥玩奇怪花样,但眼下却是万万不能学安吉这般长袖善舞左右逢源的做派。 赵琰不怎么聪明,虽然好糊弄,但这玩咖花心惯了,给不了她女友的名号。 没有女友的头衔,自然是没办法让他吐出更多的钱。 宠物而已,随便打发就行了,哪里值得再多花心思去养? 偏巧,林牧的女朋友跟她看起来是一个类型。 只不过姜渺更朴素,她的沉默有种易碎的气质。 然而更巧,那位女朋友因为不舒服,不得不离开。 田甜自从周望来了就在关注那个方向,她自然没有错过,被周望指出姜渺的不适后,林牧有一瞬的皱眉。很快,但她捕捉到了那一抹被扫兴的不耐。 虽然田甜早就听闻这位少爷荤素不忌,前女友能凑齐八百个风格,他未必喜欢的是姜渺的温顺安静。 可那又如何? 好不容易央着赵琰把她带来,眼下,田甜势在必得。 田甜瞥了安吉一眼,抓到玩闹的空隙,半拉着赵琰的胳膊撒娇,意有所指地轻声开口:“我们要不快些下山吧?周少和姜渺姐应该等我们很久了。” 乍一听很正常的说法,但是现在这种氛围中,男人和女人的名字放在一起,很难不让人联想万分。 安吉心下一顿,没忍住皱眉看过去。 可惜她跟了个最爱拱火看戏的主,搂着她的李崇君紧了紧手臂,明明品出了这点拙劣的挑拨,却故意玩味地接着打趣:“是啊林牧,你就这么把姜渺放着,小心人跑了。” “你就趁着周望不在敢说这话。”林牧无所谓地歪了歪头,“一会下山了你再对他说一遍试试,看他会不会把他崇君哥按沙包上揍。” 李崇君总算露出点无奈的神色:“可别,开玩笑的,那小子都不知道吃什么长的,力气牛大。” 林牧笑了,他点燃香烟夹在指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田甜一眼。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兄弟真喜欢,一起玩也没什么所谓。”他轻描淡写地叼着烟,拉开车门坐进去点火,“可惜小望仔不玩这套,从小正义感异于常人,要不怎么去当条子呢?” 话题带得散开来,其他公子哥哄笑。 “别的不说,周望不喜欢那款的吧?就柔柔弱弱的女人,他不喜欢。” “也是,回头你们谁被扫黄进去了,还得咱们汪汪队队长去捞呢!” 夜风冷起来,也该到下山续摊的时候。 一众人也纷纷钻进车里,李崇君开到林牧旁边,降下一点车窗促狭道:“你那小宝贝,感觉操用力点都哭得响。” 这话很不尊重,安吉侧目,露出半张脸的林牧被风吹动头发,毫不在意地笑起来:“是会哭,但是哭得很带劲。” - 姜渺是唯独在恋爱上很笨的女人。 她给所有异性都划定了一条清晰的边界。 界限之外,疏离客气,绝对不会要任何有暧昧意义的好处。 理智告诉她,该揭过这个话题——无论是要承这个情,还是婉拒,她现在都应该笑一笑,然后开玩笑似的打趣。 然而感性蠢蠢欲动,她哑口无言地低着头,柔顺的黑发垂落,遮去她的眼。 周望看不清姜渺的表情,只听到她微颤的嗓音:“就算是朋友也……不好意思。” 这时候他敏锐无比的潜台词解读能力奇迹般地短路,像突然接收不到卫星讯号的信号塔,他皱眉,语气里是真心的不解:“你还想自己找?姜渺,我说了很多次了,真的没必要跟我客气这些,你……” 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只因她那双看人总是湿润的黑眼睛,在抬起头时眼眶彻底泛红。 他喜欢你才麻烦大了 周望对姜渺的了解,是从觉得她可怜开始的。 他那时还并不知晓,同情不是爱仅限于女人,对男人而言,怜惜恰恰是在乎的开始。 追溯到初次见面,周望就觉得这是个彻底没救的笨女人。 彼时,姜渺被林牧揽着肩膀带进来,她小鸟依人地贴在男人的胸膛前,一字肩设计的刺绣白鱼尾裙衬得她身姿婉约曼妙,雪白的肩头暴露在视线中,微颤的眼睫却隐隐透露出她的不安。 像是误入豺狼虎豹群里饮水的小鸟,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偏偏她这种不安容易被理解成羞怯,当下,一众人起哄起来,挤眉弄眼地对着林牧明知故问:“林牧,这小美女是你的谁啊?” 被这么多男人围着上下打量,这对姜渺来说还是第一次。 她几乎立刻不适起来,却强忍着,在林牧的臂弯里细声细气地说了自己的名字。 周望嗤笑了一声别开眼,只感觉这股既视感像是犯人被审。 这女人一看就是贤良淑德的乖乖牌,她完全不习惯这种场合,纯粹是迁就着林牧这头把人吃干抹净的狼来的。 “这些都是我朋友,从小玩到大的,别拘着,跟他们打个招呼?”林牧勾了勾她的下巴,让她把脸抬起来,目光一一点过包厢里的人,“这是李崇君,那个看起来缺心眼的是赵琰。” “这个呢,是我最好的朋友,周望。”林牧揽着她认到周望,还没说完,便看到周望很烦似的捋了一把头发起身,“哎,小望仔,你去哪儿?” 周望掏出打火机灵活地一抛一接,皱眉瞥了姜渺一眼,漫不经心朝林牧点了点头:“这里闷,坐久了烦,我出去透气。” 作为发小,林牧自然是知道周望在不爽什么。 他俩是玩得不错,可惜在女人这方面截然相反。 林牧换女朋友勤过换衣服,偏偏周望记性很好,名字记得比林牧还牢,吵架的时候还会冷笑着前女友报菜名来挑衅。 周望经常骂他是条发情的公狗,林牧也毫不客气地反击说小处男懂个鸡巴。 眼下,周望无非是在嘲讽他又糟蹋哪家的好女人。 其实让女朋友落点面子对林牧而言还真没什么,但姜渺是他沾得少的乖乖女,正是新鲜热乎劲的时候,他当然不介意包容一点,好声好气哄着。 “行了,找什么借口,去吧。” 林牧当然知道周望当上刑警后就戒烟了,仍然面不改色地挤兑他烟瘾犯了:“抽完了赶紧回来,不然别怪兄弟开酒不等你。” 插着兜出去的周望只是懒洋洋地挥了挥手,作为回应。 能受幼儿园小朋友欢迎的姜渺自然心思敏感,她心知肚明,周望非要在这个节骨眼出去抽烟并不是巧合。 她当时不知道周望瞥过来的那一眼是觉得她傻,只觉得他不友好到了极点,居然一点面子都不肯给她。 她大概是,被讨厌了。 姜渺有点沮丧,虽说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她也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但这是林牧口中“最好的朋友”。她不想搞砸,可惜事与愿违。 她努力挤出个笑容,轻轻拉了拉林牧的袖子,在他低头时凑近他耳边抱歉道:“对不起,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你发小……好像不喜欢我。” 她说完以后有点忐忑地仰起脸,目光因为不安显得湿润。 林牧被这眼神看得心痒痒的,他勾唇捏捏姜渺的脸,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想什么呢宝贝?他要是喜欢你,我才麻烦大了。” 姜渺果然立刻脸红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那小子脾气差得很,不懂怜香惜玉,别管他。” 他三言两语哄得她苦着的脸总算稍稍开怀,笑着把人揽到大腿上坐着,价格后面不知道跟了多少个零的酒水单摊在女人柔弱的膝头: “来,今晚宝贝选,你看哪个瓶子好看我们就开哪个好不好?” 祝你得偿所愿 后面再见就是在开发区的私人山头。 平心而论,在林牧交往的那群莺莺燕燕里,姜渺算时间长的。 然而林牧的裤裆不可能安分,他尝腻了清淡的小菜,最终怀念的还是荤素不忌的大鱼大肉。姜渺很保守,她不能很好地适应太新奇的玩法,眼泪唯独在床上掉得厉害。 或许姜渺也会在其他时候掉眼泪,周望不得知晓,她在恋爱上吃尽苦头,偶尔听到她的消息时,林牧仍在花间游走,不吝啬左拥右抱。 说实话,周望当时甚至有点恨铁不成钢。 他从来没见过脾气这么软的女人,要他说,姜渺就应该跟林牧前几任泼辣娇纵的ex一样,在抓到那狗崽子出轨时狠狠甩他几巴掌,让林牧那傻逼长长记性。 姜渺就好像一尊只会落泪的圣母玛利亚像,男人一句话便轻易得到她的垂怜与爱欲,将她哄好。 太没出息了。 周望想,垂眸俯视姜渺低头时温顺散落的黑发,随后拉开车门,对她道:“上来吧,捎你下去。” 赛车跑圈不到凌晨三四点是结束不了的,因此当下整栋别墅里只有周望跟姜渺两个人。 周望自觉完成护花使者的任务,捎了罐啤酒悬在指间,手肘枕在露台的边缘,朝姜渺示意:“Z-Zone在隔壁栋的地下,走几步就到,他们估计回来直奔那里,你不想在这里的话就去那儿等林牧就行。” 见姜渺轻咬嘴唇欲言又止的模样,他的眉头微微隆起,但还是耐着性子补充:“私人性质的。” “里面没有奇怪的人会骚扰你,你放心,一个人也不用怕。” 姜渺摇头:“不是。” 她不是害怕,她只是不喜欢那种场合。更别提一个人在那里待着,漫无目的地等待。 真是他说一句,她就应一句。而且听起来很不安,应该是不想一个人独处。 怪可怜的。 周望不知道要怎么跟这种看起来柔弱得能一把掐死的女人相处,盯着姜渺看了半天,最后仿佛妥协了似的别过眼,生硬道:“会不会玩游戏?” “不会。”姜渺老实摇头,跟在周望身后走上二楼的游戏室,“但是我可以学。” 结果这句话莫名戳到了周望的笑点,他听了后忍不住笑起来,身上那股子让姜渺生畏的不耐被这抹笑冲淡。 “这么好学啊。”他回头,难得揶揄:“是不是在幼儿园也这么哄那些小萝卜头听话?” 小朋友可比你好哄多了。 姜渺不说话,微妙地,她有种在逗大型猛兽的感觉。她不太确定他会猝不及防地咬她一口,还是会像这样突然翻出毛绒绒的肚皮,让她揉一揉。 游戏室里有台格斗街机。 姜渺看了一眼屏幕,只认出宣传画其中一个角色是春丽,还是因为成龙女装扮演过才认得。 周望轻车熟路地在机子前坐下,让出另一边的摇杆,挑眉看姜渺:“来,教你。” 这游戏比姜渺想象中要难。 她犹犹豫豫地坐下,左手握住摇杆,右手放在按键上后,纤细的眉毛撇成八字,老老实实地先跟周望打预防针:“我一点都没玩过,如果玩得很差影响你心情的话,我很抱歉。” “我在你眼里是什么人,带你玩个游戏还会跟你计较。” 周望啧她一声,姜渺第一次听出这是没生气的意思,“更别说是我让你来玩的了。” 他不在意姜渺玩得一塌糊涂,帮她选好角色以后,耐心地教着她按键放招的顺序。 “先按这个键,然后再按这个,对了,你就一直按这个就行。” 周望教了个最弱智的打法,姜渺操控的角色只需要防御和发攻击波,笨拙得让她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但她仍然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玩得很认真。 窗外隐约有急刹声传来,男男女女的嬉笑怒骂声传来,不用看都知道气氛多熟络火热。 露台前正好能看到中央巨大的露天泳池,噗嗤一声,一整瓶黑桃A摇晃过后变成小小的消防栓。姜渺听到赵琰的笑声——他最爱玩,轻而易举地想象出他握着那瓶香槟对着女人们猛喷的场景。 有甜美清亮的女声笑着尖叫,一声声娇滴滴地喊林牧的名字。 周望大概也听到了,他原本双手抱臂正在看自己玩,漫不经意的神情蓦然沉了下去。 “这孙子。” 他拧着眉咂舌,起身时却被姜渺拉住卫衣下摆。 这一下作用力有些大,周望被扯得一顿,垂眸看她。 目光沉沉,还带着几分没收好的愠意。 他的眼睛极黑,姜渺慢半拍地松开手,再抬眼时,她温吞地指了指停留在对战页面的屏幕:“我想玩对战,你可不可以不放水?” 周望沉默了一下后,面无表情地重新坐下:“好啊。” 他没问为什么,却好像听懂她的意有所指。 他果然如她所要求的那样,完全没有放水。 握着摇杆的手心沁出薄薄一层汗水,姜渺被打倒在地,却又执拗地一次次按下继续对战。 楼下的狂欢仍在继续,她口袋的手机却不曾响过一次。 Final Round! “喂,姜渺。” 周望拨着摇杆,口吻随意:“就按我教的那样子,这么做一百次不够就做一千次,坚持的话总不会差到哪里去,大概。” 他是在说游戏吗? 是在说游戏吧。 K.O.! 大写粗体的英文弹出,她真的赢了。 姜渺愣在屏幕前,连跨键都难完成的小手还紧紧握着摇杆上,一副恍然不可置信的模样。 “厉害啊。”周望懒洋洋地起身,朝她扬了扬下巴,“咱们也该下楼去找林牧了。” 他最后还是放水了吧?姜渺不由得想。 原来他在鼓励自己。 虽然觉得她傻得无可救药,但周望无疑是林牧那群朋友里,唯一对她释放善意的人。 他祝她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