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系之舟(1v3)》 1回家日(叶线) 北京的秋,总有一种澄澈而锋利的意味。天空是高远的蓝,阳光慷慨却不再灼人,透过层层迭迭已经开始泛黄或转红的叶片,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霍一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她有些许晕车,惯例把车窗开一线,风一起,便带起一阵呼呼的轻响,以及某种干燥的、属于北方特有的清冽气息。 车辆正平稳地驶向那个她既熟悉又感到某种无形压力的地方——位于西山区域的家。那里住着她的养母,叶正源。 今天是例行的“回家日”。每隔几周,无论多忙,她总会排出时间回到这里,陪叶正源吃一顿饭,有时住一晚,有时只是短暂停留。这几乎成了一种仪式,一种维系着她们之间特殊纽带的、心照不宣的约定。 车内很安静,只有空调系统发出几不可闻的送风声。霍一靠在后座,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着手机屏幕,屏幕上是一些工作邮件和社交媒体推送,但她并没真正看进去。她的思绪,早已飘向了那个即将见到的人。 叶正源。 这个名字在心头滚过,带着一种复杂的、几乎令她战栗的滋味。副国级,政治局委员、市委书记……这些头衔每一个都重若千钧,勾勒出一个高高在上、威严莫测的形象。然而对霍一而言,这些标签之下的那个具体的人,才是她所有情感的锚点,或者说,是她所有混乱情绪的源头。 她是她的养母。霍一的亲生母父,是叶正源早已逝去的战友。关于生母的记忆已经模糊,只剩下一些褪色的照片和长辈们偶尔提及的片段式描述。成为遗孤后,是叶正源将她接到了身边,抚养长大。从懵懂孩童到敏感少女,再到如今看似冷静自持的成年人,她人生中绝大部分重要的轨迹,都与这个女人息息相关。 叶正源是庄重的,像一座终年覆雪的远山,美丽,巍峨,散发着清冷而令人敬畏的光辉。霍一从小就深知这一点。她见过太多人在叶正源面前是如何的小心翼翼、屏息凝神,那种无形的威压足以让最圆滑的官僚也变得谨言慎行。然而,对她,叶正源似乎总是不同的。 这种“不同”,体现在无数细微之处。或许是餐桌上总会出现的、她偏爱的那道川菜,即使叶正源自己口味更清淡;或许是她第一次生理期,忙碌如叶正源,依旧抽时间回来安慰她那一面;或许是无论多晚归来,总会亮着的那盏门厅的灯;也或许是,在她做出某些在外人看来堪称“肆意妄为”的决定时,叶正源那双深邃眼眸中掠过的一丝极淡的、近乎纵容的微光。 霍一还记得,大概是她十六七岁的时候,有一次为了保护被欺负的女同学,和学校里一位上将子弟起了冲突,她没忍住,先出手把对方打了一顿,又刻意寻找角度,用凳角把对方下半身撞得青紫。那个男生疼得晕了过去,教师不敢擅自处理,只能向上请示。 最后事情是怎么解决的,霍一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叶正源在她睡前例行去道晚安时,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语气是她记忆中少有的、近乎温柔的缓和:“小一,你这性子…其实我很喜欢。不委屈自己,很好。” 就那么一句话。轻飘飘的,甚至算不上明确的赞许。却让当时的霍一心脏猛地一跳,一种混杂着巨大兴奋与莫名欣慰的情绪瞬间攫住了她,几乎让她指尖发麻。妈妈喜欢她。喜欢她这样的性子。哪怕这性子或许并不符合世俗意义上对“好孩子”的期待。 这种认知,像一颗种子,落在她早已不再单纯的心田里。而真正让它疯狂滋长、最终扭曲成庞然大物的,是她随之而来的、无法抗拒的自我发现。 她发现自己会被同性吸引。更具体地说,她发现自己目光流连的,总是那些年长的、成熟的、带有某种姐姐乃至母亲特质的女性。而叶正源,她巍峨美丽的养母,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她所有朦胧憧憬和炽烈欲望的终极投射对象。 那是一种怎样的混乱和恐慌?在无数个深夜,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听着窗外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心里却翻腾着惊涛骇浪。她渴望叶正源的靠近,又恐惧那种靠近;她沉迷于叶正源偶尔流露的、只对她展现的细微温柔,又为这种沉迷感到羞耻和罪恶。叶正源的一个眼神,一次无意间的触碰,甚至只是空气中残留的、她常用的那款冷冽香水的余味,都能在她心中掀起狂风暴雨。 她清晰地记得那一晚,叶正源连续开了几天的重要会议,神情疲惫,霍一端着温好的牛奶去书房。叶正源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处理文件,而是靠在椅背上,微微合着眼,示意她放下。灯光下,叶正源总是盘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有几丝碎发垂落,勾勒出她略显疲惫却依旧优美的侧脸轮廓。她穿着家常的丝绸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了,露出一段修长而…脆弱的脖颈。 霍一站在那里,脚步像被钉住。她的目光无法从那段肌肤上移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血液奔流的声音冲击着耳膜。她感到口干舌燥,一种强烈的、想要靠近、想要触碰、甚至想要…亲吻的冲动,像野火一样烧灼着她的理智。她几乎能想象到指尖触碰那里的细腻触感,嘴唇感受到的脉搏跳动… 就在这时,叶正源忽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平静,深邃,如同古井无波,却仿佛能洞悉一切。 霍一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低下头,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她慌乱地说了句“妈妈早点休息”,几乎是落荒而逃。 那天晚上,她躲在浴室里,用冷水一遍遍冲刷着脸,看着镜子里那个面色潮红、眼神惊慌又带着某种陌生情动色彩的少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自我厌恶。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无法想象如果叶正源真的察觉了她的心思,会用什么眼光看她。是厌恶?是鄙夷?还是那种她最害怕的、冰冷的失望?她更无法想象,自己该如何每天面对着这个她渴望到骨头都在发疼,却又绝对不能、也不该渴望的人。 于是,在她十八岁生日过后不久,刚刚拿到一所不错的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她以“想要提前适应集体生活,大学离家里也有些远”为理由,提出了搬出去住。 她至今记得提出这个要求时,叶正源的反应。 那是在家里的书房,叶正源刚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听到她的话,叶正源并没有立刻回应。她只是抬起头,目光沉静地落在霍一脸上,看了她很久。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几乎要将人看穿的审视感。霍一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手指却在身侧悄悄蜷紧,指甲掐进了掌心。 时间仿佛凝固了。霍一甚至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最终,叶正源只是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也好。年轻人是该独立些。需要什么,跟王秘书说。” 没有追问,没有挽留,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的诧异或不解。就那么平静地接受了。仿佛她提出的只是一个最寻常不过的要求。 霍一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猛地一松,随之而来的,却不是解脱,而是一种巨大的、空落落的失望和…委屈。 她甚至阴暗地希望叶正源能追问一句,哪怕只是一句“为什么”。可是没有。 她就那样顺利地搬了出来。起初是学校宿舍,后来是租房子,再后来,她写作的收入已经足够她负担任何她想住的公寓。她把自己的空间布置得舒适而富有个人色彩,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来,不再需要顾虑叶正源是否喜欢那些略带冷感的现代装饰,或者她播放的音乐是否过于另类。 她一个人过得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如鱼得水。得益于叶正源的身份——虽然她从不主动提及,但这个世界总是有各种无形的渠道传递信息,也得益于她自己的天赋和努力。 她把真名倒过来,笔名一霍,以此进行小说创作,大学期间写的第一本长篇女主修仙《紫芝传》一炮而红,随后几部作品更是奠定了她在行业内的地位,IP版权卖出的价格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她成了知名编剧和网文大神,神秘又低调,外界对她的家庭背景猜测纷纷,却无人敢真正深入挖掘。 她定期会和叶正源通话,偶尔像今天这样回来吃饭。她们会聊她的小说,聊彼此的近况,聊一些无关紧要的时事新闻。气氛大多是平和甚至算得上温馨的,但总隔着一层无形的、薄而坚韧的膜。霍一会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可能触及敏感地带的话题,而叶正源,也从未试图探询过她当年突然坚持要搬走的、那个未曾宣之于口的真正原因。 有时候,霍一会在深夜盯着手机屏幕上叶正源的号码,心里翻腾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冲动:她那么聪明,眼光那么毒辣,能看透官场上最狡猾的对手的心思,难道就真的对自己养女那点龌龊心思一无所知吗? 她是希望叶正源永远看不穿,维持着表面这层平静的假象,让她还能保有这偶尔回归的、带着距离的温暖?还是隐隐希望她早点发现,然后…然后呢?然后会怎样?她不敢想,也不愿去想。那个可能的结果,过于骇人,也过于渺茫,她宁愿将其永久地放逐在未定义的模糊地带。 车子驶入戒备森严的区域,经过几道岗哨的查验后,最终在一栋看起来并不显眼,却自有一种沉静气度的二层小楼前停下。 司机为她拉开车门。 霍一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将手机收起,脸上那些纷乱的情绪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惯常的、略显疏离的平静。她下了车,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剪裁利落的燕麦色羊绒大衣,迈步向那扇熟悉的门走去。 保姆早已候在门口,微笑着接过她脱下的外套:“小姐回来了,首长在书房,说您到了直接过去就好。” “谢谢。”霍一点点头,声音清淡。 她穿过布置雅致、却难免显得有些过于整洁和空旷的客厅,走向一楼深处的书房。脚步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回响。越靠近那扇门,她的心跳就越是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几分,一种混合着渴望、紧张、敬畏的情绪悄然弥漫开来。 她在门前站定,再次做了个细微的深呼吸,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门内传来一个声音。平稳,清晰,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权威感,却又奇异地并不显得咄咄逼人。 霍一推门而入。 书房很大,占据了几乎半层的面积。两面墙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塞满了各种书籍和文件盒。另一面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精心打理过的庭院景观,几株枫树已经染上了绚烂的红色。房间中央是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叶正源就坐在书桌后。 她穿着一身深灰色的便服,头发一如既往地在脑后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晰的脸部线条。她似乎正在批阅文件,听到霍一进来,便抬起了头。 目光相接的一刹那,霍一感到自己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叶正源的目光总是如此。沉静,深邃,仿佛能吸纳一切光线,又能在瞬间洞察所有伪装。她的面容保养得宜,看上去远比实际年龄年轻,但那双眼睛却沉淀了太多的阅历和智慧,使得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超越年龄的、厚重的威严感。 “妈妈。”霍一开口,声音比平时似乎略微低哑了一丝,但她控制得很好。 “回来了。”叶正源微微颔首,放下手中的笔,身体向后靠向椅背,这是一个略显放松的姿态,“路上还顺利吗?” “顺利,没堵车。”霍一走过去,在她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既不过分亲近,也不显得疏远。 “工作怎么样?新剧本还顺利?”叶正源问道,语气像是寻常的关心。她的目光落在霍一脸上,似乎只是随意地打量着,但霍一却觉得那目光仿佛有重量,能穿透皮肤,看到她内心深处那些连自己都不愿直视的角落。 “挺顺利的,大纲已经定了,在做分集。”霍一回答,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是个古装项目,平台那边很重视。” “嗯。认真做就好,不必过分迎合市场。”叶正源淡淡道,“你之前那部现代题材的,虽然争议不小,但思考深度是有的。” “谢谢妈妈。”霍一心里滑过一丝微小的暖流。叶正源会看她的作品,甚至会给出评价,这总是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被认可感。尽管她知道,叶正源的认可或许与艺术价值关系不大,更可能是一种对她“思考”的肯定。 “最近身体怎么样?上次听王秘书说您感冒了?”霍一将话题引向对方。这是她们之间习惯的模式,避免过多地谈论她自己。 “早好了。一点小毛病,他们总是大惊小怪。”叶正源轻轻摆了下手,像是拂去什么不重要的东西。她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手腕上戴着一块样式简单却质感非凡的腕表。 “换季了,您还是多注意些。”霍一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书桌。桌上除了一摞文件、笔筒、茶杯外,还放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是很多年前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叶正源还很年轻,穿着军装,英气逼人,她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四岁、扎着两个小揪揪、表情懵懂的小女孩——正是霍一。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叶正源不是会把私人照片摆在明显位置的人,这个相框放在这里,显得有些突兀,又有些…意味深长。 “知道。”叶正源应了一声,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一眼那张照片,眼神似乎有瞬间的柔和,但很快便恢复了平时的沉静。她重新拿起一份文件,却没有立刻看,而是像是随口问道:“最近…在外面住着,都还好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又来了。这种不着痕迹的、旁敲侧击的探问。几乎每次见面,叶正源总会以各种方式,试图了解她独自在外的生活。但每次,都精准地停在某个边界之外,绝不深入。 霍一的心微微提了起来,面上却不动声色:“都挺好的。没什么麻烦。”她顿了顿,像是为了增加可信度,又补充了一句,“最近大部分时间都在家写稿,挺安静的。” “那就好。”叶正源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她低下头,开始浏览手中的文件,似乎只是随口一提得到了答案便作罢。 2照顾好自己(叶线) 书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纸张翻动的轻微沙沙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霍一坐在那里,没有离开,也没有再开口。她看着对面垂眸审阅文件的叶正源,光线从侧面落在她脸上,勾勒出她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她的侧影有一种雕塑般的冷峻美感。 霍一的心脏又开始那种熟悉的、缓慢而沉重的跳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属于叶正源的气息——冷冽的香水尾调,混合着书墨的清香,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只属于这个女人的、让人安心又令人心悸的味道。 她感到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渴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就这样,安静地待在她身边,看着她。不需要言语,不需要触碰,只是共享这同一片空间,感受她的存在。 但同时,一种更深层的、黏腻而潮湿的焦躁感,也从心底最幽暗的角落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渴望更多。渴望靠近,渴望打破那该死的安全距离,渴望触碰那看起来冰冷实则可能温暖的肌肤,渴望确认某种东西…某种她无法定义、却强烈感觉到存在于她们之间无形拉锯中的东西。 她知道叶正源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但她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表示。她只是专注地看着文件,仿佛那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这种沉默的纵容,这种无言的关注,这种看似给予却又始终隔着一层的姿态…几乎要让霍一发疯。她就是被这种矛盾的情绪反复撕扯着。一方面,她为能拥有这独一份的、不同于他人的“例外”而感到一种病态的慰藉;另一方面,她又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例外”的边界是如此分明,牢不可破。 她有时会阴暗地揣测,叶正源是否乐见于此?是否享受这种掌控一切,包括掌控她情绪起伏的感觉?她是否早就看穿了一切,却选择默不作声,看着她挣扎,看着她痛苦,看着她像一只被无形线绳牵着的风筝,无论如何飞远,线头始终牢牢攥在她的手心?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冰冷的刺痛,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种灼热的兴奋。 不知过了多久,叶正源终于批阅完了那份文件,将其放到一旁。她再次抬起头,看向霍一,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忽然问道:“晚上想吃什么?让厨房准备。” 话题开启得突兀又自然。 霍一回过神来,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想了想说:“清淡些就好。您决定吧。” “嗯。”叶正源站起身,“那出去吧,这里坐着闷。” 她绕过书桌,向门口走去。霍一也立刻站起来,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 叶正源的身高在女性中不算特别高挑,但她的脊背总是挺得笔直,步伐沉稳而坚定,自带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场。霍一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盘得一丝不苟的发髻,看着衣物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的弧度… 晚餐果然很清淡,几样精致的淮扬小菜,一道汤品。她们坐在餐桌旁,安静地用餐。席间只有偶尔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以及几句关于菜色味道、或者无关痛痒的闲谈。 叶正源的用餐礼仪极其优雅,无声无息,带着一种刻入骨子里的规范感。霍一发现自己又会不自觉地模仿她,放慢动作,让自己显得更…符合她的期望。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无论她在外如何标榜自我,如何特立独行,回到这里,回到叶正源身边,她总会下意识地调整自己,向她靠拢。 “最近有出去走走吗?总闷在家里写稿也不好。”叶正源夹了一筷子菜,状似随意地问。 “偶尔会和朋友喝个咖啡。”霍一谨慎地回答。她的“朋友”圈其实很简单,大多是与工作相关的,且她很少与人深交。叶正源是知道这一点的。 “嗯。适当社交是好的。”叶正源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平淡地加了一句,“前两天遇到文联的老李,还提起你,说年轻有为,就是太低调了。” 霍一心里微微一紧。老李?是哪个老李?提起她?是随口一提,还是…别有深意?叶正源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某个人、某句话。 她抬起眼,看向叶正源。叶正源却只是垂着眼眸,慢条斯理地喝着汤,仿佛刚才真的只是一句随口的闲聊。 这种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的感觉,再次让霍一感到一阵无力。她就像在解一道没有标准答案的谜题,每一个细微的线索都可能重要,也可能毫无意义。 “只是不喜欢太热闹的场合。”她最终这样回答,声音平静。 叶正源没有再说什么。 晚餐在一种看似平和实则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结束。 饭后,叶正源习惯性地要去散步半小时。霍一通常都会陪她。 秋天的夜晚来得早,此刻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庭院里的灯亮了,勾勒出树木和山石的轮廓。空气比白天更凉,带着露水的湿润气息。 她们并肩走在鹅卵石小径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一种奇怪的亲密感。仿佛所有的言语都是多余的,只需要这样安静地走着,共享这片夜色。 霍一的心渐渐平静下来。那些混乱的、焦躁的情绪,似乎被这清凉的夜风吹散了些许。她偷偷侧过脸,看着叶正源被灯光勾勒出的侧影。她的面容在光影下显得有些模糊,少了白日的锐利,多了一丝柔和。 有那么一瞬间,霍一几乎要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她们只是一对最寻常的母女,饭后悠闲地散步,享受着静谧的时光。 但很快,现实感又回来了。她们之间横亘着太多无法言说的东西,那些隐秘的欲望,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些无法跨越的界限…像一层透明的屏障,将她们隔绝在两个看似接近、实则遥远的世界。 散步结束,回到屋内。叶正源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有工作吧?要是回去晚,就让司机送你去你那边。” 这是惯例的结束语。意味着今天的“回家日”即将告一段落。 霍一的心猛地沉了一下。一种强烈的不舍和…不甘心,瞬间涌了上来。她不想就这么离开。哪怕只是多待一会儿,再多一会儿。 “还好,不算太晚。”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语气尽量轻松,“我再坐一会儿吧?陪您喝杯茶?” 叶正源似乎有些意外,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带着一丝极淡的审视,但很快便化开了。她点了点头:“也好。” 保姆送来了沏好的茶。是霍一喜欢的龙井,温度恰到好处。 她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中间隔着一个茶几的距离。电视开着,播放着新闻频道,声音调得很低,成了背景音里模糊的白噪音。 霍一捧着温暖的茶杯,指尖感受着瓷器的细腻温润。她小口地喝着茶,目光偶尔瞟向身边的叶正源。 叶正源坐姿依旧端正,但眉眼间似乎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看着电视屏幕,眼神专注,却又好像并没有真正在看内容。 霍一的心脏又开始不听话地加速跳动。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她知道吗?她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走吗?她知道我坐在这里,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吗? 她几乎能闻到空气中那种潮湿的、黏腻的、属于欲望和挣扎的气息。她觉得自己像个站在悬崖边的人,明知道再往前一步就是万劫不复,却还是被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诱惑着,想要试探那深渊的深度。 “妈妈。”她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有些突兀。 叶正源转过头来看她,眼神带着询问。 霍一的心脏跳得厉害,几乎要撞破胸腔。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您…最近睡眠还好吗?我看您好像有点累。”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问题太过私人,太过逾越了那条无形的线。她不该问的。 叶正源沉默地看着她,目光深沉,仿佛在评估她这个问题的真正意图。那几秒钟的沉默,对霍一而言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就在霍一几乎要承受不住那目光,想要移开视线的时候,叶正源却忽然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唇角,那甚至不能算是一个笑容,只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 “还好。年纪大了,睡眠总是浅些。”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比平时更缓和一些,“不用担心。” 她没有生气。甚至…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受用? 霍一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些,一种奇异的、带着负罪感的喜悦悄悄蔓延开来。她像是得到了某种默许,胆子又大了一点。 “那…要不要试试我朋友推荐的一款香薰?说是助眠效果很好,纯植物的,没什么副作用。”她试探着问,语气里带上了一点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的讨好。 叶正源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这一次,停留的时间更长了些。霍一几乎能感觉到那目光的重量,像羽毛一样轻轻扫过她的皮肤,却带来一阵战栗。 “你倒是操心起这些了。”叶正源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也没有拒绝,“放着吧,有空我试试。” “好。”霍一点点头,心里那点隐秘的喜悦又扩大了一点。她仿佛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可以继续关心她、靠近她的借口。 之后,她们又断断续续地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茶渐渐凉了。电视里的新闻也播报完毕,开始播放天气预报。 时间确实不早了。 霍一知道,她真的该走了。 她放下茶杯,站起身:“妈妈,那我先回去了。” 叶正源也站了起来,点了点头:“路上小心。到了发个信息。” “嗯。”霍一应着,向门口走去。保姆已经拿着她的外套等在那里。 她穿上外套,手指有些不易察觉的发颤。她能感觉到叶正源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背上,那种感觉如此清晰,几乎带着实质的温度。 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叶正源还站在客厅中央,灯光在她身上投下淡淡的光晕。她看着霍一,目光沉静依旧,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点什么…霍一无法准确描述那是什么,像是某种极淡的留恋,又像是某种深藏的关切,或者,仅仅只是灯光造成的错觉。 “妈妈,”霍一听到自己鬼使神差般地又加了一句,“您…照顾好自己。” 叶正源微微颔首:“你也是。” 没有再多的话。 霍一转过身,推开门,走进了微凉的秋夜里。 司机早已发动了车子等在门口。她拉开车门坐进去,靠在椅背上,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了一口气。仿佛刚刚结束一场漫长而耗神的跋涉。 车子缓缓驶离那栋小楼。霍一忍不住透过车窗回望。书房的灯还亮着,那个身影或许还在里面,或许已经离开。但无论如何,那座沉默的雪山,依旧矗立在那里,遥远,清晰,是她永远无法真正逃离,也无法真正靠近的所在。 她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映出她自己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指尖在通讯录里那个置顶的名字上徘徊了许久,最终,也只是锁定了屏幕。 车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她胸腔里,那颗依旧为远方那个人而剧烈跳动的、无法平息的心脏。 潮湿的渴望,黏腻的挣扎,无声的对话,以及那贯穿始终的、冰冷而温柔的凝视。这就是她和叶正源之间的一切,让她无力挣扎,又痛苦不堪。 3《昭夜行》(方线) 秋意渐浓,香山的红叶燃至最烈。霍一坐在自己工作室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北京略显灰蒙却无比辽阔的天空。她刚结束一个漫长的视频会议,内容是即将启动的《昭夜行》项目前期筹备。 这是一部投资巨大、备受瞩目的大女主古装剧,改编自她在七点网站上的小说,内容取材于中唐时期,融合了历任唐代公主的政治命运轨迹,虚构了一位“昭阳公主”,讲述她如何从少女时期的虚封宗室,在这个波谲云诡的时代周旋,一步步走向权力巅峰,成为镇国公主,安西大都督,最终达成目的,却选择功成身退,扶持自己的女儿登上至尊之位。 为了尊重历史,也为了过审,霍一主动为女主角昭阳添加了一个现代女性穿越的环节,以此显示“虚构”,并未过多着墨。 电脑屏幕上还残留着会议成员的列表,投资方、平台代表、导演、核心制片团队……她的名字挂在显眼位置,头衔是“原着作者/总编剧”。这个位置赋予了她极大的话语权,尤其是在演员选择上。会议中,她再次明确且坚持地提出了女主角的唯一人选——方欣。 制片人在会议末尾打了个哈哈,语气带着商人的圆滑与试探:“霍老师,方欣老师呢,演技和气质肯定是没得说,观众也有情怀在。就是……现在市场上,这个年龄段的女性担纲绝对大女主的项目,风险确实需要考虑。我们是不是也看看其他几位备选?比如……” 霍一没等他说完,手指在鼠标上轻轻一点,调出了一份她让团队提前准备好的数据分析报告,声音透过麦克风,平静却不容置疑:“陈总,数据在这里。方欣女士的国民认知度、经典角色滤镜、以及近期在网络话题上的怀旧热度,综合评估并不弱于任何一位当红流量。所谓风险,源于制作方的不自信和定位模糊。《昭夜行》的卖点不是少女怀春,是中年女性的权谋与史诗。我们需要的是能压得住场、经得起特写、眼里有故事的女演员,而不是一张单薄的少女面孔。这一点,在我决定做这个项目之初,就是核心定位。” 她顿了顿,语气放缓,却更显分量:“至于市场风险,我来承担。如果最终因选角问题导致项目不及预期,我的编剧酬劳可以相应调整。” 这话一出,视频会议里安静了几秒。谁都知道霍一不仅仅是编剧,她背后若隐若现的背景让她的“承担”二字重逾千斤。制片人立刻笑了,语气变得无比顺畅:“哎呦,霍老师您看您说的,咱们是一个团队,风险当然共担共担!您的眼光我们绝对相信!那就这么定,方欣老师!我们这边立刻开始接洽,尽快把合同敲定!” 会议在一种微妙的、被强势引导的和谐中结束。 霍一关掉视频,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轻轻吐出一口气。办公室里只剩下了空调低沉的运行声。她并不喜欢动用这种隐形的威慑力,但效率至上,她厌恶在无关紧要的环节上反复拉扯。对于方欣,她志在必得。 这不是一时冲动。就像她会议中所说,项目定位如此。但更深层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电脑旁边放着一个平板,屏幕保护程序是随机切换的老剧截图。恰在此时,画面定格——是很多年前那部《我和僵尸有个约会》,画面上的女子,正是方欣饰演的瑶池圣母。并非多么高清的画质,甚至带着年代感的模糊,但那双眼眸中的偏执与浓烈的情感,却穿透了时光,瞬间击中了正在放空的霍一。 她怔怔地看着那张脸,记忆被拉回了很多年前。 那时她大约十二三岁,叶正源公务繁忙,时常不在身边,小楼一带,因为过高的安保水平显得无比空旷寂静,霍一没什么朋友,和同学相交寥寥,每逢下学或节假,只整日躲在房间里,用电脑泛泛打些游戏,间或关闭窗口,打开影视播放,选港剧来看。 那年代,内地影视剧依旧以注重质量闻名,不可避免的深刻立意让还是少女的霍一倍感隔阂,对于利益人情,她在叶正源身边自小见得够多,近乎本能地反感,反而是港产片,激情过火,浪漫癫狂,偶尔用一些职场剧的轻快节奏和现代都市的寂寞感,吸引她的目光。 她记得,那部名为《永恒国度》的片子,大概不到四十集,出场的女性或艳丽,或清冷,总有一种香港女性的潇洒明快。 唯独方欣,临近大结局的时候,她饰演的瑶池圣母在屏幕正中,披着红袍缓缓转身。 那一瞬间,霍一感到呼吸微微一滞。 屏幕上的女人,并非少女的娇憨明媚,而是一种成熟的、近乎神性的悲悯与偏执交织的美。她的面容在柔光下显得有些不真实,眼眸深邃,仿佛蕴藏着亘古的哀愁与浓烈到毁灭一切的爱恨。她为爱痴狂,为恨偏执,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场盛大而凄美的神话。 那对于刚刚开始对同性产生模糊好感和憧憬的霍一而言,如同一道强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她幽暗的心室。那种极致的情感张力,那种不顾一切的毁灭欲和占有欲,那种仿佛顷刻间死去,却追求永恒的绝望感…深深地击中了她。 霍一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吸引,是崇拜,是向往,还是某种更隐秘的、与情欲初萌相关的悸动。她只是下意识地记住了那张脸,那个演员的名字。 此后多年,霍一关注着方欣的动向,看她从亚视过档TVB,看她演了无数个或妩媚或端庄或狠辣的女配角女主角,却似乎总是差那么一点运气,未能真正跻身一线。她的美丽依旧,甚至随着岁月增添了更多风味,但机会似乎越来越少。霍一偶尔会在一些怀旧向的港剧盘点里看到她的身影,心里会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惋惜,还有那种…源自少女时代的、未曾褪色的特殊滤镜。 而关于瑶池圣母,关于那个最初的印象,也早已深植于霍一的审美体系深处,成为她衡量“女性魅力”的一个隐秘坐标。 选择她,有理性的市场分析,有项目契合度的考量,但最初的那一点火苗,源自于此。一种近乎私心的,想要将记忆中的光影拉回现实,想要近距离观察、甚至……亲手重新“塑造”这份魅力的冲动。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来电显示是香港的号码,是《昭夜行》的港方合作制片人阿Kim。 “霍老师,打扰了。”阿Kim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粤语口音,语速很快,“同方欣小姐那边初步接触过了,她的经纪人好惊喜,反应非常积极。方欣小姐本人好像也有点意外,特意问起系边位编剧老师如此看重她。” 霍一的心跳不易察觉地漏跳了一拍,语气却依旧平淡:“嗯。项目书和部分剧本初稿发过去了吗?” “发过去了发过去了!方小姐那边说会尽快看,睇来兴趣很大。”阿Kim的声音透着兴奋,“不过霍老师,有件事……方小姐那边委婉地问,系唔系有机会在签约前,同您这位总编剧先沟通一下?佢话想更深入了解下角色同剧本创作理念。” 霍一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这要求合情合理,甚至显得对方很专业很认真。但她的第一反应竟是……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像是要去见一个认识了很久、却从未谋面的、存在于虚幻光晕中的人。 “可以。”她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回答,“你安排时间。电话或者视频会议都可以。” “好的好的!我来协调!”阿Kim连连答应,“对了,霍老师,方欣小姐听说您点名要她,好像真系好感动。这几年找她的本子不多,更别说这种大制作绝对女主了。我估佢心里肯定好多疑问同好奇。” “知道了。”霍一应道,“敲定时间告诉我。” 挂断电话,霍一发现自己的掌心有点湿濡。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试图平复那点突如其来的紊乱。 为什么紧张?她问自己。只是工作伙伴的一次前期沟通而已。方欣对她而言,是一个符号,一个审美对象,一个适合角色的演员。仅此而已。 但她无法忽略内心深处那点隐秘的、躁动的期待。她想听到那个声音,不是电视机里经过后期处理的声音,而是真实的、带着呼吸声的,从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她想听听她如何解读角色,想看看她褪去瑶池圣母的光环后,本人又是何种模样。 几天后,沟通的时间定了下来。方欣那边似乎特意空出了时间,显得极为重视。 视频连接接通的前几秒,霍一罕见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确保摄像头里的自己依旧是那副冷静专业的模样。 屏幕亮起,对方的身影清晰起来。是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家中书房的地方,背景是整排的书和些许绿植。方欣穿着简单的米白色针织衫,黑长直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淡妆。她看起来比荧幕上更瘦一些,五官精致,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却更添风韵。尤其是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带着笑意和些许探究,直视着摄像头。 “霍编剧,您好。”她开口,是那种霍一记忆中熟悉的、带着独特韵味的御姐音,但因为说着普通话,语速刻意放慢,咬字带着一点柔软的、生涩的味道,果然如资料中所说不太达标。 “非常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真的好意外,好惊喜。” 但霍一听在耳朵里,心头却莫名一动,她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点了点头:“方小姐你好。不必客气,选择你是基于对项目和角色的综合考量。你看过项目书和部分剧本了?”她直接切入主题,不想让寒暄显得过于冗长。 “看过了,反复看了好几遍。”方欣微微前倾身体,眼神变得专注,“昭阳公主这个角色,真的好有魅力,也好复杂。我好钟意。只是……”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剧本里她的年龄设定,好像同我本人比较接近?我记得原着小说里,公主登场时要更年轻些。” 霍一心中一动。她果然敏锐。“是的,做了调整。我认为这个年龄段的女性,其阅历、心智和面临的困境,更能承载故事的力量。少女的天真烂漫,并非这个项目的核心。”她回答得很快,理由充分,刻意忽略了自己那点私心——为了更贴合方欣现在的状态。 方欣闻言,眼睛明显亮了一下,那是一种被理解和认可的欣喜。“原来系咁。霍编剧您说得对。这个年纪的女人,故事先至更多。”她笑了笑,眼角泛起细密的纹路,却丝毫不减魅力,反而显得真实而生动,“那我真的要更加努力,唔好辜负您的期待同改编。” 接下来的沟通顺畅得出奇。方欣显然做足了功课,对角色的理解颇有见地,甚至提出了几个关于人物小传细节的疑问。霍一发现,她的确符合自己最初的预想,并非只是空有某种演技模式的TVB演员,对表演有自己的追求和思考。 过程中,方欣偶尔会因为思考而微微蹙眉,偶尔又会因为说到兴奋处而眉眼弯弯。她的表情很生动,语气温柔而真诚,时不时会带出几句粤语感叹词,又慌忙用普通话补充说明。霍一发现自己很难一直保持最初那种纯粹的、审视工作伙伴的心态。她的目光会不自觉地在对方开合的双唇、细腻的脖颈线条上短暂停留。 “霍编剧好像好了解香港以前的电视剧?”方欣忽然问道,语气像是随口闲聊,“经纪人同我讲,您系内地好出名的小说家,好年轻,没想到会点我呢个‘老家伙’。”她自嘲地笑了笑,眼神却带着试探。 霍一的心轻轻一跳,面上不动声色:“作品说话,年龄和地域不是问题。方小姐过去的作品,很有厚度。”她巧妙地将“了解”归结于对作品的广泛观看,避开了私人化的倾向。 方欣笑了笑,没再追问,但那眼神仿佛洞悉了什么,又或许只是霍一的错觉。 通话结束前,方欣再次郑重道谢:“霍编剧,真的好感谢您。我会珍惜这次机会,尽全力做好。”她的目光透过屏幕,显得无比真诚,“期待尽快进组,当面同您请教。” “期待合作。”霍一颔首,切断了视频。 画面暗下去,办公室里重新归于寂静。霍一却久久没有动弹,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对方那把放缓放软了的、带着独特腔调的普通话。 她不得不承认,方欣本人,比记忆里的影像和资料上的照片,更具吸引力。那是一种经过岁月沉淀后的、混合着成熟风韵、专业态度以及恰到好处的……天真感?的复杂气质。她表现得体、温柔,甚至偶尔流露出不符合她年龄的些许笨拙,但霍一能感觉到那温柔表面下的精明与坚韧。一个在娱乐圈浮沉多年却并未真正沉没的女人,她如是想。 这次沟通,非但没有打消霍一那点隐秘的期待,反而像投入静湖的一颗石子,漾开了更深的涟漪。 4开拍前夕(方/叶线) 另一边,香港。 方欣结束视频通话,靠在书房舒适的椅背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却抑制不住地泛起笑容和一丝难以置信。她拿起旁边的剧本,指尖轻轻拂过封面上的《昭夜行》三个字,依然觉得像做梦一样。 经纪人阿May的电话几乎是立刻打了进来,声音激动得变了调:“点样点样?同霍编剧倾得点样?佢系个点样嘅人?系唔系真系好后生?” 方欣忍不住笑:“倾得好顺利。佢好专业,好有想法,对角色理解好深。真系好后生,好靓女,同想象中完全唔同。”她回想了一下霍一那张冷艳又带着几分疏离的脸,还有那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哇!我就讲啦!呢次真系行大运!”阿May在电话那头尖叫,“我打听过啦,呢位霍小姐,背景硬到爆炸!京圈最顶嗰啲人嚟噶!佢亲自点名要你,呢铺真系唔使忧啦!你一定要把握好机会,同佢打好关系,唔止呢部戏,以后嘅资源都唔成问题啊!” 方欣听着经纪人兴奋的规划,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阿May的话很现实,也很直接。在这个圈子里,遇到贵人提携是多么不易,她比谁都清楚。这些年,不是没有过机会,也不是没有人暗示过,但她有自己的底线和骄傲,不愿意轻易妥协,才蹉跎至今。霍一的出现,无疑是她事业上绝处逢生的转折点。 “我知道点做啦。”她轻声应道,“我会做好本分,唔会令佢失望。” “唔止做好本分啊大小姐!”阿May急道,“人要识做啊!霍小姐睇得起你,你要识得氹下人开心啊!平时多啲问候,多啲关心,剧组里多啲请教,姿态放低啲!佢咁后生,又系文化人,肯定同嗰啲脑满肠肥嘅老板唔同,要投其所好先得噶!” “氹?”方欣失笑,“点氹啊?人都唔系香港。” “电话、微信唔系联系啊?而家科技咁发达!总之你上心啲!呢个系金大腿嚟噶!抱住咗就一世安乐咯!”阿May苦口婆心。 挂掉电话,方欣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她走到穿衣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四十五岁,保养得宜,依旧美丽,但眼底的疲惫和阅历是无法完全掩饰的。她当然知道阿May的意思,这个圈子里的规则她懂。只是……对方是一个如此年轻、优秀、且明显同样身为女性的编剧。这让她感到一种奇怪的……荒谬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忐忑。 她回想起视频里霍一的样子。很酷,很冷静,话不多,但每一句都切中要害。眼神很锐利,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某种难以捕捉的审视感。她为什么会如此坚持选择自己?真的仅仅是因为角色契合吗? 方欣不是天真少女,她敏锐地察觉到霍一对待她的态度,似乎有一种超乎寻常的“了解”和“坚持”。这种特殊化,让她在受宠若惊之余,也生出几分探究欲。 她拿起手机,点开刚刚通过工作群添加的霍一的微信头像。头像很简洁,是一片抽象的深蓝色几何图案。朋友圈更是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这是一个很难接近的人。方欣心想。但无论如何,这是她的机会。她必须抓住。 她想了想,编辑了一条文字信息发过去:「霍编剧,您好,我是方欣。刚刚通话受益匪浅,再次感谢您的认可。我会认真研读剧本,有任何问题再向您请教。期待不久后的见面:[微笑表情]」 消息发出去,她等了一会儿,没有立刻回复。方欣放下手机,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有点过于急切了。也许对方正在忙。 然而,就在她准备去倒杯水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 霍一回复了,言简意赅:「好的。共同努力。」 没有表情,没有寒暄。典型的霍一式风格。 方欣看着那短短的几个字,心里却莫名地安定了下来。她收起手机,拿起厚厚的剧本,走到阳台的躺椅上,就着午后的阳光,认真地再次翻阅起来。这一次,她的心态已然不同,不仅仅是为了工作,更像是一种……不想辜负某种期待的证明。 进组的日子一天天临近。 霍一在北京处理着项目最后的筹备工作,同时也在收拾行李。她将会提前几天进驻位于浙江的影视基地。工作日程排得很满,但偶尔闲暇时,她会不自觉地想起那次视频通话,想起方欣带笑的眼睛和柔软的语调。 她发现自己会留意手机,看看有没有新的工作信息,或者……其他。方欣偶尔会发来一些关于剧本的问题,语气总是礼貌而恭敬。霍一的回复一贯简洁专业,但每一次,她都会仔细斟酌对方的疑问,给出尽可能清晰的解答。 一种微妙的无形连接,通过电波和网络,在两个城市之间悄然建立。 霍一的生活依旧忙碌而有序,但心底某个角落,似乎多了一份隐秘的期待,关于即将开始的剧组生活,关于那个即将从记忆光影中走入现实的女人。 出发前夜,霍一接到叶正源打来的电话。频率不高,但规律的问候。 “妈妈。”霍一接起电话,声音不自觉地放缓。 “要进组了?”叶正源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永远是那样平稳、冷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嗯,明天早上的飞机去浙江。” “一切顺利?” “嗯,都安排好了。” 短暂的沉默。叶正源似乎从不擅长,也不热衷于过多的温情脉脉的闲聊。但她打来这个电话本身,就是一种关怀。 “注意身体。别太累。”最后,她只是淡淡地嘱咐了一句。 “我知道。您也是。”霍一轻声回应。 挂掉电话,霍一看着窗外北京的万家灯火。母亲的存在,就像远处那些沉默而坚定的山峦,是她生命的底色和来处,巍峨,美丽,却也因此带着令人窒息的遥远和冰冷。她选择离开,却又无法真正割舍。 而即将开始的《昭夜行》,以及那个名为方欣的女人,像是投入这平静湖面的一颗未知的石子,将会激起怎样的波澜,她无法预料。 她只是隐隐感觉到,某种沉寂已久的东西,正在心底慢慢苏醒。 同一片夜空下,香港的公寓里。 方欣刚刚收拾好最后一个行李箱。家里显得有些凌乱,即将长时间的离家,总是需要一番打点。 她坐在沙发上,最后检查了一遍行程单和剧组通知。心跳有些快,是久违的、属于开工前的兴奋和紧张。 手机屏幕亮着,界面停留在和霍一的微信对话上。最后一条,还是她下午发的一个关于剧组住宿安排的确认信息,霍一只回了一个「收到」。 她看着那个冰冷的“收到”,眼前却浮现出视频里那张年轻却过分冷静的脸庞。 这位年轻的、神秘的、手握权柄的霍编剧,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方欣深吸一口气,关掉手机屏幕。 明天,就要见面了。 一种混合着机遇、挑战、未知以及一丝难以名状的吸引力的全新旅程,即将开始。 5接近(方线) 横店的夏,与北京的秋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空气是黏稠的,饱含着水汽和一种影视城特有的、混合了尘埃、涂料、盒饭以及无数人汗液的气味。阳光炽烈地炙烤着仿古的殿宇楼阁,琉璃瓦反射出刺目的光。巨大的摄影棚像沉默的巨兽,匍匐在视野里,吞吐着忙碌的人群。 《昭夜行》剧组就在这里驻扎。 霍一作为原着作者兼总编剧,拥有极大话语权。她不仅全程跟组,参与剧本的实时调整,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导演的决策和拍摄节奏。这在国内影视制作环境中并不常见,但鉴于她特殊的背景,以及她本人对项目的强势态度,一切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她住在剧组安排的酒店套房,房间宽敞却难免带着一种临时的、缺乏人气的感觉。她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片场、会议室和酒店房间之间三点一线地穿梭。片场总是嘈杂的,充斥着导演的指令、演员的对白、工作人员的奔走声和各种器械的噪音。霍一通常选择待在相对安静的监视器附近,或者一个能纵览全场又不至于太引人注目的角落。 她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工装裤,长发在脑后随意扎起,几缕挑染的发丝垂落在颈侧。脸上脂粉未施,浓颜系的五官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愈发清晰冷冽,眉眼间带着一种沉浸于工作时的专注和疏离。她话不多,但每次开口,无论是与导演沟通还是对演员提点,都言简意赅,直指核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剧组上下,从制片到场务,对她都保持着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然而,在这片忙碌和喧嚣之下,霍一的内心并非毫无波澜。她的目光,总会若有若无地追随着一个人。 方欣。昭阳公主的扮演者。 女主角的唯一人选在霍一的坚持下尘埃落定。她并非想要借此机会潜规则或者发展什么浪漫关系。霍一在这方面有着近乎洁癖的骄傲。她只是单纯地觉得,方欣值得这个机会,而她的昭阳公主,也需要方欣来赋予灵魂。她只是想把这个项目做好,把自己笔下的故事完美呈现出来。仅此而已。至少,她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但消息显然通过某种渠道,提前传到了方欣那里。 霍一还记得方欣第一次进组那天的情景。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米白色套装,衬得身段玲珑有致。黑色的长发烫成了慵懒的大卷,披散在肩头。妆容精致,笑容温婉,一口略带港味的普通话,说起话来节奏稍慢,却自带一种成熟女人的软糯和风情。她先是礼貌地与导演、制片人寒暄,感谢给予这次机会,姿态放得恰到好处,既不卑不亢,又充分表达了重视。 然后,她的目光转向了站在稍远处的霍一。 那一刻,霍一清晰地看到,与视频电话时的礼貌、信息交流时的友好不同,方欣的眼睛亮了一下。那是一种极其敏锐的、带着审视和浓厚兴趣的光芒,绝非简单的感谢成分。 “霍编剧,终于见面了。”方欣主动走过来,向她伸出手。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涂着淡粉色的珠光甲油。“真的好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努力,不辜负你的期望。” 她的声音比电话里听到的更加柔软,带着明显的粤语尾音,听起来有种撒娇般的甜媚。 霍一伸手与她轻轻一握,触感微凉而细腻。她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点了点头:“方老师客气了。是我们觉得您适合这个角色。” “叫我阿欣就好啦。”方欣笑起来,眼尾泛起细细的、迷人的笑纹,“我看过霍编剧的好多作品,真的好犀利,好有才华。没想到本人这么年轻,这么靓女。” 这种直白的恭维,从她口中说出来,却并不显得过分油腻,反而带着一种港星特有的、大方爽朗的意味。 霍一微微抿唇,不太习惯这种热情的社交方式,只淡淡道:“谢谢。” 方欣却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冷淡,依旧笑吟吟地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流转,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探究:“霍编剧是北京人?听口音有点像。我一直好想去北京看看,听说秋天好靓,可惜总是没机会。” “嗯。”霍一应了一声,心里那根弦微微绷紧。她不确定方欣是否知道更多关于她背景的事情。娱乐圈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尤其是关于她这种“有背景”的人,总会有些真真假假的传闻在流转。 “以后有机会的。”霍一客套地回了一句,便借口要去看布景,结束了这场短暂的对话。 转身离开时,她能感觉到,方欣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她背上,带着一种灼人的温度。 从那天起,霍一就隐约意识到,方欣对她,似乎格外“有兴趣”。 这种兴趣,并非仅仅出于对一个给予她重要机会的编剧的感谢。霍一能感觉到那目光背后的计算和衡量。方欣在娱乐圈浮沉多年,早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漂亮,明艳,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更懂得审时度势。她必然知道霍一背后所代表的东西——不仅仅是才华,还有那种无形的、足以让很多人趋之若鹜的权势和资源。对于一个正处于事业瓶颈期、渴望翻红的女演员来说,霍一无疑是一座值得攀附的“靠山”。 霍一对此心知肚明,甚至有些反感这种显而易见的企图心。但奇怪的是,她对方欣却难以产生真正的恶感。 或许是因为童年滤镜太厚,或许是因为方欣的手段确实高超——她从不做得过分露骨,总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和尊重,却又能在细微处流露出那种特殊的关注。 而且,方欣确实专业。她的台词功底一如既往深——虽然为了最终效果仍不得不采用国语配音,她对角色的理解深刻而独到,表演时情绪饱满,极具感染力。一场昭阳公主初露锋芒、在朝堂上与人机锋相对的戏,她演得丝丝入扣,将一个年轻贵妇的智慧、隐忍和初生的野心展现得淋漓尽致。 监视器后的霍一,看着镜头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电视机里那个悲悯又偏执的女神。心跳,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 拍摄间隙,方欣会拿着剧本走过来,以讨论角色和台词的名义,自然而然地靠近她。 “霍编剧,你看这句台词,我觉得这里的情感是不是可以再收一点?”方欣指着剧本,身体靠得很近,发丝几乎要拂过霍一的手臂。她身上有一种淡淡的、甜暖的香水味,不同于叶正源那种冷冽的气息,更带着一种女性化的诱惑。 霍一下意识地想后退,却又硬生生止住。她接过剧本,目光扫过那行字,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专业问题上:“嗯,这里昭阳刚刚经历…确实不宜过于外放,内敛的愤怒更有力量。” “我就系咁样觉得!”方欣像是找到了知音,眼睛一亮,语气带着一点娇憨的雀跃,“多谢你肯定我唸法。同你倾戏真系好舒服,你好犀利,一眼就看到本质。” 她的粤语偶尔会冒出来,那种独特的腔调,让霍一觉得有些陌生,又有些…奇异的吸引力。 有时候,霍一在片场习惯性地蹙眉思考,方欣会端着一杯温咖啡悄无声息地出现。 “霍编剧,休息下啦,睇你好似好累嘅样。”声音软糯,带着关切。她递过来的咖啡,口味恰好是霍一偏好的那种,不加糖,只加一点奶。 霍一接过,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对方的手,微微一颤:“谢谢。” “唔使客气。”方欣微笑,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才翩然离开。 这种细微处的照顾,在旁人看来,或许只是一个情商高的演员对编剧的尊重和讨好。但霍一却能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不同。方欣看她的眼神,与其他演员、工作人员看她的眼神,是不一样的。那里面除了对“编剧”和“权力”的敬畏,还有一种更复杂的、属于女人对女人的…试探和好奇。 霍一发现自己开始难以抗拒这种温柔的侵袭。方欣的靠近,她软糯的语调,她身上甜暖的香气,她看似无意却总能恰到好处的触碰…都像一种缓慢生效的药剂,一点点瓦解着她的防线。 她知道自己应该保持距离。她知道方欣的目的可能并不纯粹。但每当方欣用那种带着一点点笨拙的普通话、软绵绵地叫她“霍编剧”,或者用那双依旧明媚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时,霍一心里那块因为叶正源而始终冰封的角落,似乎就会悄然融化一丝。 她开始会在方欣表演出色时,给予更明确的肯定;会在她遇到困,比如武打动作不熟练、或者被挑剔的对手戏老前辈为难时,不动声色地出面协调;甚至会下意识地调整拍摄计划,避免让她过度劳累。 这些照顾,霍一自认为做得隐晦,但落在方欣这样心思玲珑的人眼里,恐怕早已清晰无比。 一天晚上,拍完一场大夜戏,已经是凌晨两点。众人都疲惫不堪。方欣的戏服厚重,几场情绪激烈的戏下来,更是汗湿重衣,妆都有些花了。她坐在休息椅上,微微喘着气,神情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倦怠。 霍一正好从她身边经过,脚步顿了一下。 方欣抬起头,看到是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霍编剧,还未收工啊?”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失去了平时的软糯,反而多了一丝脆弱的质感。 霍一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她几乎没怎么思考,就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瓶未开封的电解质水,递了过去:“喝点水吧。补充一下体力。” 方欣明显愣了一下,看着那瓶水,又抬眼看了看霍一,眼底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复杂的情绪。然后,那情绪迅速化开,变成一种极其柔软、甚至带着点受宠若惊的笑容。 “多谢…”她接过水,指尖再次与霍一的相触,这次停留的时间似乎比以往都要长一点点,“真系好贴心。” 霍一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没什么。早点休息。” 她快步走开,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微微发烫。只是一瓶水而已,她告诉自己,任何人累了都会需要。但心底另一个声音却在冷笑:是吗?你会随便给任何一个累了的演员递水吗?为什么偏偏是她? 回到酒店房间,霍一站在淋浴下,任由温热的水流冲刷身体。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反复浮现方欣接过水时那个柔软的眼神,以及她略带沙哑的、说着“多谢”的声音。 空气里仿佛又弥漫起那种甜暖的香水味,混合着片场特有的粉尘气息,形成一种潮湿而黏腻的氛围,紧紧包裹着她。 她想起方欣在镜头前的光芒四射,想起她私下接触时的温婉周到,也想起她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算计和渴望。这是一个复杂的、活生生的女人,不再是电视机里那个虚幻的女神形象。她有着自己的野心和挣扎,有着成熟女人的风韵和手段。 霍一清楚地知道,方欣接近她,带有目的。她不是傻白甜,不会天真地以为对方只是单纯欣赏她的才华。但与此同时,她又无法否认那种被吸引的感觉。方欣身上那种混合了港女式的精明爽利与成熟女性魅力的特质,对她而言,是一种与叶正源截然不同、却同样致命的吸引力。 叶正源是雪山月光,冰冷,遥远,威严,是她永远渴望却难以真正触及的至高存在。而方欣…方欣像是南方潮湿夏夜里的一场暖雾,缠绵,甜腻,无处不在,悄然浸润,让人在不经意间便沉溺其中。 她对方欣的照顾,究竟是出于对童年偶像的怜惜,出于编剧对优秀演员的欣赏,还是…掺杂了某些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隐秘的私心? 霍一关掉水龙头,浴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水滴坠落的声音。镜子里映出她模糊的身影,肤色被热气蒸得泛红,眼神里却带着一丝迷茫和挣扎。 她拿起手机,下意识地点开通讯录,那个置顶的名字安静地躺在那里。她忽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听到那个冰冷而平静的声音,想要从那种熟悉的、令人安心又令人窒息的距离感中,汲取一些力量,来抵抗眼前这片暖雾的侵袭。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她只是擦干身体,穿上睡袍,走到窗边。窗外,横店的夜空被各种灯光染成一种混沌的橙红色,看不到星星。 她想起明天还有方欣的重头戏。一场昭阳公主在雨中独白,宣泄内心孤寂与决绝的戏。 霍一深吸一口夜里依然闷热的空气,感觉那颗因为叶正源而习惯了冰冷和克制的心脏,正被一种陌生的、黏腻的、躁动不安的情绪缓缓包裹。 这场戏,或许会很难拍。她心想。 6“欣姐”(方线) 昭夜行剧组的拍摄基地仿佛一个自成一体的微型王国,高效运转。 白日,人声鼎沸,各种指令、对白、器械运作声交织成一片忙碌的背景音。然而当夜幕沉降,大部分的喧嚣便也随之褪去,只留下必要的照明和少数仍需加班赶工的区域,空气里漂浮着一种倦怠却又专注的气息。 霍一喜欢夜晚的剧组。少了白日的纷扰,她的思绪能更清晰地聚焦在剧本和拍摄上。她独自坐在监控屏不远处的一张折迭椅上,身上是一件简单的炭灰色高领羊绒衫和同色系的休闲长裤,长发在脑后松松挽起,几缕挑染的发丝垂落颈侧。她目光沉静地看着场景内的表演,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膝盖上摊开的剧本。 这场夜戏拍的是方欣饰演的昭阳公主在权力倾轧中首次遭受心腹背叛,于庭院中独处,内心挣扎与重新坚定信念的戏码。没有台词,全靠眼神和细微的面部表情以及肢体语言来传递汹涌的情绪。 方欣穿着一身繁复的宫装,站在特意打光营造出的清冷月色下。镜头推近,捕捉着她脸上每一丝情绪的波动。从最初的迷茫、脆弱,到不甘、愤懑,最后归于一种淬炼过的沉静与决绝。她的表演极具层次感,眼神控制力惊人。 霍一看着屏幕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坐在电视机前的小女孩,也是被屏幕里这个女人浓烈到近乎偏执的爱恨情仇所震撼,种下了某种模糊的憧憬。 如今,这个女人就在她眼前,被她亲手赋予了新的生命,在光影中再次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Cut!很好!这条过了!”导演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来,打破了现场的寂静。 片场立刻活络起来,工作人员开始收拾器械,演员的助理也快步上前递水、披外套。 方欣似乎还沉浸在情绪里,微微低着头,由着助理帮她整理略显沉重的头饰。过了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目光下意识地寻梭,很快便落在了霍一身上。她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真实的微笑,朝着霍一走了过来。 “霍编剧,还在盯场?”方欣的声音带着戏后的些许沙哑,语调却依旧是那种特有的、带着港味的柔软普通话,每个字都说得有点慢,像裹了一层蜜糖,“好晚了喔。” 霍一收起剧本,站起身。她比方欣略高一些,需要微微垂眼才能与她对视。“看看效果。你刚才那条很好。”她的语气是一贯的平淡,但仔细听,能辨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真的吗?”方欣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被点亮的星辰,“我自己总觉得还可以更好一点,尤其是中间转折那里,情绪给得不知道够不够足……”她微微蹙起眉,很自然地流露出一丝寻求认可和指导的依赖感。 霍一的心像是被羽毛极轻地挠了一下。她发现自己在方欣这种姿态面前,几乎毫无抵抗力。她沉吟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专业分析听起来客观冷静:“情绪层次是够的。机位捕捉到了你眼神的变化。如果非要挑剔的话,或许在身体姿态的微调上可以再给多一点,比如在意识到失败那一刻,肩膀可以垮得更明显一点,然后再慢慢绷直,这样对比会更强烈。” 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比划一下,但随即意识到什么,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又自然地垂了下去,改为用语言描述:“就是那种……从坍塌到重塑的过程,用肢体语言来强化。” 方欣认真听着,目光始终落在霍一脸上,仿佛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金科玉律。等霍一说完,她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我明了,多谢你,霍编剧。下次类似的情节我知道点做了。”她笑起来,眼尾漾开细微的弧度,“有你睇住,我真系安心好多。” 这句粤语她说得又快又轻,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亲昵,说完才仿佛意识到什么,掩口笑了笑:“哎呀,不好意思,一不留神就讲母语了。” “没关系。听得懂。”霍一简短地回答,视线从方欣笑得弯起的眼睛上移开,落在她因为厚重戏服而显得格外单薄的肩膀上,“晚上降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卸了妆就回。”方欣应着,却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她看了看周围渐渐散去的人群,又看向霍一,语气带着点试探,“霍编剧,你饿不饿?我知道附近有间糖水铺,味道很好,不如一起去吃?” 霍一确实有点饿,晚上为了盯戏也没好好吃饭。她看着方欣被妆容勾勒得越发精致的脸,那双眼睛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期待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恳请,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咽了回去。 “好。”她听见自己说。 方欣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带着一种真实的喜悦:“太好了!那你等我一下,我尽快卸妆!” 看着方欣脚步轻快地走向化妆间的背影,霍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坐回椅子上。她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觉。自己似乎……答应得太快了?这种私下单独的邀约,显然已经超出了纯粹工作伙伴的范畴。 她不是迟钝的人,相反,因为自身的性取向和成长环境,她对于人际关系的边界和潜在的情感流动有着异乎寻常的敏感。她能感觉到方欣正在一点点地靠近,用一种圆融而不令人反感的方式,试探着,挤进她通常紧紧守护的个人空间。 为什么没有坚决地推开? 霍一在心里审视自己。是因为方欣是她年少时的憧憬,所以天然带有滤镜?是因为作为编剧和项目的主导者,她对女主角多几分照顾理所应当?还是因为……方欣那种混合了成熟女性风韵和偶尔笨拙撒娇的姿态,恰好戳中了她某种不为人知的偏好? 她想起叶正源。妈妈总是教导她,要谨慎,要清醒,要与人保持适当的距离。她一直做得很好,甚至因为性取向的缘故,她比常人更加注意避嫌,尤其是与女性相处时,绝不会给人任何误解或被轻薄的机会。她厌恶那些凭借权势地位占人便宜的行为,无论男女。 所以,即使对方欣有着欣赏和好感,她也始终恪守着那条线。剧本讨论时保持专业距离,现场指导时言语得当,避免不必要的肢体接触。她以为自己做得很到位。 但方欣似乎总能找到缝隙。一句软软的普通话,一个带着依赖的眼神,一次看似随口的、关于家乡美食的分享,一场以讨教演技为名的、延长了的休息室对话……点点滴滴,如同温和的水流,缓慢地侵蚀着堤岸。 霍一轻轻吐出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其实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有些隐秘的享受。享受那种被需要、被信赖、甚至是被一点点依赖的感觉。尤其是在方欣这样的人面前——一个她曾经只能仰望的、美丽成熟的女性。 这种享受让她警惕,却又难以割舍。她告诉自己,只是工作关系,只是前辈对欣赏的演员的正常关照,只是……满足一下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源自青春期的慕恋之情。只要守住底线,不越界,应该没关系。 方欣很快便换好了常服出来。她穿了一件柔软的米白色针织衫和深色长裤,卸去了繁复的头饰和浓妆,脸上只薄薄扑了层粉,看起来清爽又温和,少了些镜头前的明艳逼人,多了几分居家的柔美。 “走吧,霍编剧。”她笑着招呼霍一,很自然地走到她身边。 剧组所在的影视基地附近不乏各类餐饮小店,这个点还开着的也不少。方欣显然对这里已经很熟悉,带着霍一穿行在夜晚略显冷清的街道上,最终走进一家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广式糖水铺。 店里暖暖的,弥漫着红豆沙、姜撞奶和椰汁的甜香。这个时间客人不多,只有两三桌。她们选了个靠里的安静位置坐下。 “这里的姜撞奶同红豆沙都好吃,”方欣拿着菜单,轻声用她那特有的普通话介绍着,“杨枝甘露也不错,不过这个时候吃可能有点凉,霍编剧你想吃什么?” “你推荐吧。”霍一看着菜单上琳琅满目的名字,有些选择困难。 “那……一碗热的姜撞奶,一碗热的红豆沙,再要一份芝麻糊,暖暖地,一起分享好不好?”方欣抬头征询地看她,眼神亮晶晶的。 霍一点头:“好。” 点完单,等待的间隙里,气氛有片刻的安静。方欣双手捧着温热的水杯,目光落在霍一脸上,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 “霍编剧好像……好少讲起自己的事。”她轻声开口,语气像是随口闲聊,并不给人压迫感,“我一直都很好奇,怎样的成长经历,才可以写出《昭夜行》这样的故事。” 霍一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她不太习惯与人谈论自己,尤其是成长经历。那里面掺杂了太多复杂的东西,叶正源的身份,她的离经叛道,那些无法言说的、对养母的禁忌情感。 “就是……普通长大。”她含糊地回答,语气平淡,“看书比较多。” “普通长大可写不出这样的权谋和人性哦。”方欣笑了起来,眼波流转间带着了然和善意的调侃,“肯定有好多我不知道的精彩经历。不过没关系,编剧的神秘感重要的。” 她巧妙地给了霍一一个台阶,并不追问,转而说道:“其实我好感谢你,霍编剧。真的。”她的语气认真起来,“我知道,这个机会对于我来讲,有多难得,包括好多朋友都问,为什么会是我。” 糖水被送了上来,白色的瓷碗里,姜撞奶嫩滑如脂,红豆沙熬得绵密起沙,芝麻糊浓香扑鼻。热气氤氲,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 霍一拿起勺子,轻轻搅动着面前的姜撞奶,奶制品和姜汁混合的独特香气钻入鼻腔。“因为你合适。”她说,这是实话,虽然并非全部实话,“我看过你很多作品,你身上有昭阳公主那种……韧劲和复杂性。不是年轻演员能轻易表现出来的。” 方欣微微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直接而专业的肯定。她低下头,用勺子舀起一勺红豆沙,声音比刚才更软了几分:“谢谢,其实……接到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经纪人同我开玩笑呢,这几年,好剧本真的越来越难找了。”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辛酸和自嘲,虽然很快就被笑容掩盖过去:“所以我知道剧组为我做出的妥协,譬如……等我调整状态,协调拍摄时间,还有和香港团队沟通,这些,我都知道是因为你。” 霍一抬起头,看向方欣。对方正看着她,眼神里有真诚的感激,也有一种复杂的、仿佛看透了什么的了然。霍一忽然意识到,方欣远比自己想象中更敏锐。她或许并不完全清楚霍一背后的具体能量,但她一定能感觉到,在这个剧组里,她所受到的种种优待和顺畅,并非理所当然。 这种被看穿一部分的感觉让霍一有些不适,但奇怪的是,并不让她反感。也许是因为方欣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算计或贪婪,只有一种历经世事后、懂得珍惜的通透和感激。 “把戏拍好最重要。”霍一避开她的目光,低头吃了一口姜撞奶,辛辣和甘甜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温暖从胃里蔓延开,“这些都是为了保证最终效果应该做的。” “我知道。”方欣轻轻应道,也低下头小口吃着糖水。过了一会儿,她又轻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霍一听,“但这种被人好好保护着、支持着的感觉,真的好久都没有过了。” 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霍一的心湖,漾开圈圈涟漪。保护?支持?她确实做了一些事,在她看来,那只是基于项目需求和个人欣赏的、理所应当的举措。但在方欣的感受里,这似乎被赋予了更重的分量。 所以,在方欣和她身边的人看来,这一切或许终究逃不开“金主”与“被照顾者”的框架?即使她本人并无此意。 这个念头让霍一感到一阵轻微的烦躁和……失落。她并不想将彼此的关系定义得如此俗套。 “我不是……”霍一开口,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说她只是欣赏她的演技?说她是因为年少时的情结?这似乎更显得别有用心。 方欣却仿佛看穿了她的窘迫,抬起眼,对她莞尔一笑,那笑容里带着理解和一种奇异的安抚:“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霍编剧,你同我认识的好多人,都不同。” 她的语气很肯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你看起来好冷,好有距离感,但做事好认真,好尊重人,和你相处,我很安心。” 安心。这个词她今晚第二次用了。 霍一的心绪被她这句话奇异地抚平了。那点烦躁和失落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被理解的慰藉感。原来她做的,对方接收到了,并且理解了她行为背后那份或许她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尊重。 “嗯。”霍一应了一声,声音比平时缓和了不少,“你也是很好的演员。值得被认真对待。” 这几乎是她能说出的、最直白的夸奖了。 方欣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像是盛满了星光。她笑得更加开心,甚至带上了点小小的得意:“那……既然我们都觉得对方很好,以后不要叫我方小姐啦,叫我阿欣就可以,朋友都是这样叫我的。” 她顺势提出了更进一步的要求,语气自然又亲昵,让人难以拒绝。 霍一犹豫了一下。直接称呼名字,无疑是拉近关系的重要一步。她应该拒绝的,保持距离才是明智的选择。但看着方欣期待的眼神,和那句“朋友都是这样叫我的”,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叫你……欣姐,可以吗。”她最终选择了一个从年龄和距离上都更礼貌的称呼。 “诶!当然可以”方欣欢快地应了,仿佛得到了什么珍贵的礼物,“那我以后叫你一一?”她故意用玩笑的语气试探着。 “霍一就好。”霍一立刻说,脸上有点热。一一?这称呼太亲昵了,只有小时候叶正源哄她睡觉时才会这样叫她。 “好嘛,霍一。”方欣从善如流,笑着接受了这个折中方案,似乎本就没指望她能答应更亲密的叫法。她满足地继续吃着糖水,气氛变得愈发融洽和放松。 她们又聊了些关于剧本和拍摄的细节,方欣会分享一些她对角色的理解,霍一则会给出专业的意见或肯定。偶尔也会谈及一些圈内的趣事,方欣用她那软糯的普通话讲述起来,总带着独特的幽默感,逗得霍一嘴角几次忍不住微微上扬。 离开糖水铺时,夜更深了,风也更凉了些。方欣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 “冷吗?”霍一问了一句。 “有一点。”方欣老实点头,侧过头看她,路灯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年纪大啦,不抗冻了。” 霍一没说话,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示意方欣跟上,尽快回到有暖气的酒店区域。 走到酒店楼下,方欣停下脚步,转身面对霍一:“今晚多谢你,霍一。糖水好暖,聊天都好开心。” “不客气。”霍一站在她面前,夜风吹动了她额前的发丝。 “嗯……那我上去了。”方欣说着,却没有立刻动,她看着霍一,眼神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朦胧和柔软,“晚安。” “晚安。”霍一回应道。 方欣笑了笑,这才转身走进酒店大堂。霍一站在原地,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感觉胸腔里那颗心脏,似乎跳得比平时更快了一些。 她独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冷空气和喧嚣。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中央空调发出细微的运行声。 她脱掉外套,走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张沾着水珠、没什么表情的脸。素净的皮肤,没有耳洞,没有其他饰品,一切都符合叶正源会认可的“得体”标准。 可是此刻,她心里涌动的那些细微的、陌生的情绪,却与“得体”相去甚远。 她想起方欣软糯的普通话,亮晶晶的眼睛,了然的笑容,以及那句“被人好好保护住的感觉”。想起她自然地叫出“欣姐”时,对方脸上绽放的喜悦。 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霍一清楚地知道。她正在允许一个人靠近,允许一段关系超越她惯常设定的安全边界。而对方,是一个美丽、成熟、且极其擅长人际交往的女人。一个……直女。 她到底在想什么?难道指望一段 professional 的工作关系之外,还能发展出别的什么吗?就算方欣表现出了超出寻常的亲近和感激,那又能代表什么?也许这只是她在这个复杂圈子里生存的一种方式,一种获取资源和保障的本能。 霍一用力闭了闭眼。她不该让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影响自己。她的重心应该放在作品上,放在如何完美地呈现《昭夜行》上,而不是这些模糊不清、大概率是自我投射的情感纠葛。 她走到床边坐下,拿出手机,下意识地点开了通讯录,手指停留在“妈妈”的名字上。每一次当她感到迷茫、动摇或者情绪波动时,她总会下意识地想寻求叶正源的指引和锚定,即使她早已独立,即使她们之间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但最终,她还是没有拨出这个电话。她要说什么呢?说自己好像对一个女演员产生了超出工作范畴的好感?说对方似乎也在靠近自己?说她对这种靠近既警惕又隐秘地期待? 叶正源会怎么想?她会用那种冷静而威严的目光审视她,然后给出最理性、最符合利益、也最……伤人的建议。她或许会提醒她注意身份,注意影响,注意不要被无谓的情感牵绊。 霍一收起手机,将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里。她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心里一片混乱。 她知道自己应该冷静,应该疏离,应该退回到绝对安全的地带。可是,脑海里却不断回放着方欣那双带着笑意和感激的眼睛,回放着她说“安心”时的语气,回放着糖水的甜香和夜晚微凉的风。 那种被需要、被信赖、甚至是被一点点依赖的感觉,像是一种温暖而粘稠的液体,缓慢地包裹住她,让她在警惕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要沉溺。 她想起自己离开叶正源独自生活的原因。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混乱而痛苦的情欲和迷恋。她以为自己逃离了那座冰冷的雪山,就能获得平静。可为什么,又会在另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这种类似的情感牵引?虽然性质截然不同,但那种悸动和不安,却如此相似。 是因为她注定会被这种成熟、温柔、又带着某种脆弱感的年长女性吸引吗?是因为她内心始终渴望着一份能让她安心、也能让她去守护的亲密关系吗? 霍一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方欣的香水味,那是某种柔和的花香调,若有若无,却固执地萦绕在鼻尖。 她知道自己今晚可能无法轻易入睡了。那些被刻意压抑的、潮湿而黏腻的心事,如同暗夜里滋生的藤蔓,悄然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7看破(方线) 方欣回到酒店房间,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走廊的灯光与声响。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并没有立刻开灯,任由窗外透进来的、影视基地稀疏的霓虹光影将室内切割出模糊的轮廓。空气中还残留着白天化妆品的香气和一丝极淡的、属于她自己的护肤品味道。 黑暗中,她的感官似乎变得格外敏锐。指尖仿佛还残留着糖水碗的温热,耳畔似乎还回响着霍一那把略显清冷、但偶尔会因为斟酌词句而放缓放软的嗓音。还有最后那句小声却清晰的“欣姐”。 她无声地笑了笑,一种混合着疲惫、满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的情绪在胸腔里缓缓流淌。今晚,似乎又靠近了一点点。 她不是初出茅庐了。在娱乐圈这个浮华又残酷的名利场里浸淫二十多年,她见识过太多人和事,早已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本领。什么样的眼神是欣赏,什么样的靠近是别有用心,什么样的示好是明码标价,她不敢说百分百看透,但总能嗅出个七八分。 从接到《昭夜行》女主角邀约的那一刻起,方欣心里就清楚,这绝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演技——虽然她对自己的业务能力有自信,但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有实力又年轻的演员。一个如此重量级的大IP,一个背景深厚、手握绝对话语权的年轻编剧,点名要一个年纪偏大、近几年有些过气的港星来挑大梁?这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起初,她和其他可能得知消息的人想法差不多——这位霍编剧,恐怕是别有企图。或许是看中了她的“港星”身份作为噱头,或许是想借她过去的名气炒作,又或者……是最俗套的那种,年轻权贵想玩点“养成”或“收藏”的游戏。经纪人阿May的叮嘱“氹好霍小姐”,不过是印证了这种圈内常见的潜规则猜想。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只要不过分,只要在能接受的底线之内,为了这个可能是演艺生涯最后高峰的机会,她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她不是没有底线,只是深知机会的珍贵和现实的残酷。 然而,进组之后,霍一的所作所为,却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 霍一很专业,甚至可说是苛刻。她对剧本的要求极高,对拍摄细节抠得很细,在现场时总是神情严肃,目光锐利,任何一点表演上的瑕疵或技术上的失误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说话直接,有时甚至显得有些不留情面,但永远对事不对人,指出问题的同时,往往能给出精准的修改意见或方向。 更重要的是,方欣敏锐地察觉到,霍一在对待她时,那种小心翼翼维护的“距离感”。 这种距离感并非冷漠或轻视,相反,是一种近乎过度的“尊重”和“避嫌”。 比如讨论剧本时,霍一总是会选择在开放的会议室或者有其他工作人员在场的地方,绝不会单独约在酒店房间这种私密空间。即便偶尔在休息室碰上,霍一也会保持足够的身体距离,绝不会借着指导戏份的机会进行不必要的肢体接触——这在剧组里实在太常见了,有些导演或制片人,甚至只是有点权力的工作人员,都会有意无意地揩油,尤其是对女演员。 方欣记得有一次,一场情绪爆发戏她总是找不到感觉,NG了几次。导演有点着急,说话语气重了些。霍一当时就在旁边看着,她没说什么,只是等导演说完后,走过来,用平静的语气重新给她讲了一遍那场戏的核心情绪和动机转折点,甚至还亲自示范了几个关键的肢体动作——但她示范时,是隔着一步多的距离,完全没有触碰到她分毫。 还有一次,她穿着有些厚重的戏服,行动不便,助理一时没跟上,她差点被脚下的电线绊倒。是霍一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但几乎是碰到她手臂的瞬间就立刻松开,只确认她站稳后便退后一步,语气平淡地问:“没事吧?”那动作快得甚至带点仓促,仿佛碰到的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这种种迹象,开始让方欣感到困惑。 如果霍一真的像经纪人暗示的那样,对她有“那种”意思,那这些回避和疏离又算什么?欲擒故纵?似乎又不像。霍一的眼神大多时候是清澈而专注的,看着监控屏或者剧本时,里面只有纯粹的专业审视。偶尔与她对视,方欣能捕捉到欣赏,甚至是一闪而过的、类似紧张的情绪,但绝少看到那种令人不适的、带有侵占性的欲望。 直到某一天,一场戏需要女主角和一位年轻英俊的男配角有一些暧昧的互动。排练走位时,男演员很敬业,也很绅士,但难免有一些必要的肢体接触,比如牵手、靠近低语等。方欣注意到,霍一站在监视器后面,眉头微微蹙着,脸色比平时更冷峻几分。当男演员的手第三次因为剧情需要虚扶在方欣的腰侧时,霍一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这个拦腰的设计有点多余,削弱了昭阳的气场,去掉。” 导演愣了一下,看了看监视器回放,犹豫道:“我觉得还好啊,能体现她的蓄意……” “去掉。”霍一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味道,“这场戏的重点不在这。” 现场安静了一瞬。最后导演妥协了:“好吧,听霍编剧的。” 方欣当时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因为戏份被改——编剧修改剧本再正常不过——而是因为霍一那一刻的反应。那不像是一个纯粹基于艺术判断的决定,那里面掺杂了某种……过于强烈的个人情绪。一种近乎本能的、不悦的排斥。 排斥什么?排斥男演员的触碰?还是排斥……她与男演员的触碰? 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悄悄落进了方欣的心田。 她开始更加留意霍一。留意她看自己的眼神,留意她与自己说话时细微的语调变化,留意她那些看似不经意、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替她挡掉麻烦的举动。 她发现霍一虽然人前总是显得高冷寡言,但对她提出的关于剧本和角色的疑问,总是会给予极其耐心和细致的解答,有时甚至会提前准备好相关的参考资料给她。她发现霍一会默默调整拍摄计划,将她的重头戏尽量安排在状态最好的时间段,甚至会以“保持演员状态”为由,帮她推掉一些不必要的、耗神费力的晚间应酬。 她更发现,霍一似乎……很吃“撒娇”这一套。 方欣不是喜欢撒娇的人,在过去的感情和人际关系里,她更多扮演的是成熟、理智、甚至需要照顾对方的那一个。但在霍一面前,她鬼使神差地,偶尔会流露出一丝笨拙的、依赖般的柔软。 比如普通话说得慢一点,拖长尾音;比如在遇到表演难题时,用带着点苦恼和求助的眼神看向她;比如像今晚这样,以“好饿”“好冷”为借口,发出一起吃点东西的邀请。 而每一次,她都能清晰地看到霍一脸上神色的微妙变化。那总是绷紧的下颌线条会略微松弛,那双清冷的眼睛里会闪过一丝几乎难以捕捉的无奈,然后是某种……纵容。大部分情况下,霍一都会点头答应,并且真的会把她的需求放在心上,然后悄无声息地帮她办妥。 这种纵容,不同于方欣见过的、任何来自男性的“讨好”或“献殷勤”。里面没有那种令人警惕的占有欲和交换感,反而更像是一种……笨拙的、小心翼翼的“呵护”。 一个年轻、有权势、长得又漂亮冷淡的女人,为何独独对自己如此不同?如此耐心,如此保护,又如此……容易心软? 方欣心里的那个猜想越来越清晰。 她不是对同性恋一无所知。在香港,她有好几位关系不错的酷儿朋友,有Lesbian,也有Gay。她见识过爱情和挣扎,也听过许多故事。她自己也谈过恋爱,对象都是男性,她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 但霍一给她的感觉,太特别了。 那种关注,那种保护,那种克制下的细微紧张,那种被她靠近时一闪而过的、几乎可以说是“羞涩”的躲闪……方欣越想,越觉得像极了那些朋友们描述的、遇到心动对象时又想靠近又害怕吓到对方的初期状态。 尤其是那种对男性靠近她时流露出的、近乎本能的排斥,这几乎是一个决定性的证据。 方欣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远处霍一房间那个终于亮起的窗户,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如果霍一真的是……那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 为什么她会力排众议选中自己——或许真的有年少时荧幕情结的因素?为什么她如此注重保持距离——是因为自身的性取向而格外注意避嫌,不想让她感到不适?为什么她对自己如此呵护——那里面是否掺杂了超越欣赏和专业的、更私人的情感? 这个发现让方欣的心跳有些加速。 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以及一丝慌乱。 兴奋在于,她意识到霍一对她的好,可能并非出于那种庸俗的“潜规则”逻辑,而是源于某种更纯粹、更难以言喻的情感吸引。这让她感觉自己被尊重,被珍视,而非被物化。 慌乱在于,她不确定该如何应对。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吸引同性的爱慕,尤其对方还是霍一这样特殊的人物。她该假装不知道吗?还是该顺势而为,利用这份好感为自己争取更多利益?又或者……她内心深处,是否也对这份特殊的、来自同性的关注和呵护,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悸动? 她想起今晚霍一叫她“欣姐”时,那略显生硬却认真的语气。想起她听着自己诉说感激时,那微微避开视线、似乎有些不自在却又认真倾听的模样。想起糖水的甜暖,和夜风里她加快脚步走在前面的背影。 霍一和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她年轻,却拥有巨大的能量和深沉的心思;她冷淡,却会在细节处流露出笨拙的温柔;她身处复杂的漩涡中心,眼神却时常保持一种令人心安的清澈和专注。 和霍一相处,方欣确实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心”。不用担心被算计,不用时刻紧绷着神经应对各种暗示和骚扰,只需要专注于表演,就能得到最大程度的支持和保护。 这种安全感,对于在娱乐圈浮沉多年、见识过太多人情冷暖的方欣来说,太珍贵了。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黑暗中,她的目光逐渐变得清明而坚定。 无论霍一对她是哪种感情,至少目前来看,这种感情是善意的、尊重的、甚至可以说是呵护的。她没有必要去戳破或逃避。或许,维持现状,享受这份难得的照顾和安心,同时给予对方同样真诚的尊重和 professional 的回报,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未来会如何发展……方欣发现,自己竟然并不排斥这种略带暧昧和不确定性的探索。 她走到床边坐下,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最终找到霍一的号码。犹豫了片刻,她发出一条简讯: 「今晚的糖水好暖,多谢你。晚安,霍一。」 没有用过于亲昵的词语,保持着一份恰到好处的礼貌和距离,却又比纯粹的工作交流多了一分私人的温度。 她想知道霍一会如何回应。 几乎是在信息发送成功的瞬间,她就看到了对方的状态显示“正在输入…”。然后,很快,一条简短的回复跳了出来: 「不客气。晚安。」 方欣看着那个称呼,嘴角忍不住再次上扬。她能想象出霍一在手机那头,或许是皱着眉,或许是面无表情,却依旧选择了沿用这个刚刚被允许的、更亲近的称呼。 看,她又猜对了。 霍一的心防,并非坚不可摧。而她方欣,最擅长的就是耐心和分寸。 她放下手机,心情变得轻快起来。或许,接下《昭夜行》这部戏,会是她人生中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点。不仅关乎事业,或许也关乎……一些更深层次的情感联结。 她开始有些期待明天的拍摄了。期待看到霍一坐在监视器后的专注侧脸,期待捕捉到她看向自己时,那双漂亮眼睛里可能一闪而过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光。 夜更深了。窗外的霓虹渐渐熄灭,只余下零星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方欣躺在柔软的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纷乱的思绪渐渐平息,最后定格住的,是霍一那张素净又浓艳的脸,和那双总是试图隐藏情绪、却总在不经意间泄露些许秘密的眼睛。 她知道自己踏入了一片模糊而危险的领域。但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种久违的、跃跃欲试的兴奋感。 霍一……她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像含住一颗微凉又回甘的糖果。 8氤氲(方线) 影视基地的清晨总带着一种兵荒马乱的秩序感。天色未彻底亮透,灰蓝色的天光勉强渗透着稀薄的雾气,巨大的灯架和布景轮廓在昏昧中甦醒。工作人员早已忙碌开来,搬运器材、铺设轨道、调试灯光的声响混杂着零星的指令,构成拍摄日特有的背景音。 霍一醒得比闹钟早。 酒店房间的遮光帘隔绝了大部分外界光线,只有边缘缝隙漏进一线清冷的天色。她躺在黑暗中,睁着眼,视线没有焦点,耳畔却异常清晰地回响着昨夜那声简短的“晚安”,以及更早之前,糖水铺里方欣柔软带笑的语调,和那句“被人好好保护住的感觉”。 她很少失眠,睡眠于她而言更像是每日必需的高效充电,躺下,清空思绪,然后入睡。但昨夜,某种陌生的、黏稠的思绪如同蛛网,细细密密地缠绕上来,让她在黑暗中保持了过久的清醒。 那种感觉并非全然不适,甚至夹杂着一丝隐秘的、跃动的兴奋,但更多的是一种失控边缘的悬浮感。她习惯了一切尽在掌握,无论是剧本的走向,还是人际关系的距离。但方欣像一股温吞却执着的暖流,无声无息地浸透了她精心构筑的防线。 手机屏幕在枕边亮了一下,是助理发来的今日拍摄日程提醒。霍一深吸一口气,将那点残余的、不合时宜的纷乱情绪压下去,掀开被子起身。冷水扑面,刺激着皮肤,也让她的大脑迅速冷却下来,重新切换到工作模式。 到达片场时,各部门已基本准备就绪。导演正和摄影指导低声讨论着第一个镜头的调度,演员们也在做最后的妆发调整。霍一依旧是那身低调的黑色休闲装,长发束在脑后,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扫过现场,迅速评估着进度和状态。 然后,她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了方欣身上。 她已经换上了昭阳公主的常服,妆容精致,长发绾起,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此刻她正微微仰着头,由化妆师进行最后的定妆。似乎是感应到了霍一的注视,她原本闭着的眼睛倏地睁开,视线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监视器旁的霍一。 隔着一段距离,霍一似乎能看到她眼底迅速漾开的笑意,那笑容比窗外渐亮的天光更先一步抵达霍一所在的位置,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暖意。方欣甚至极快地、几不可察地对霍一眨了下眼,嘴角弯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 霍一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节奏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地想要移开目光,维持一贯的冷淡,但某种力量却让她停顿了那零点几秒,甚至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被察觉地颔首回应了一下。 做完这个动作,她才略显仓促地转向导演那边,语气平静地开口:“李导,第一场戏的光线差不多了,可以开始试光。”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听不出任何波澜。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那一瞬间,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拍摄进行得还算顺利。上午是方欣和几位老戏骨的朝堂群戏,台词量大,情绪转折多,极其考验演员的功底和体力。方欣显然做足了准备,表演流畅而富有张力,将一个在权力夹缝中谨慎周旋的公主塑造得入木三分。 霍一站在监视器后,目光专注地落在屏幕上。大部分时候,她只是沉默地看着,偶尔会在导演喊“卡”之后,走上前去,用极简的语言提出一两点关于台词节奏或情绪层次的意见。她的点评总是精准而客观,从不带个人情绪。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注意力有多少是真正纯粹地放在“表演”本身上。她会注意到方欣因为长时间站立而微微变换重心的小动作,会注意到她说完一大段台词后喉间细微的吞咽,会注意到她听取意见时望向自己那专注而温软的眼神……这些细节像细小的钩子,时不时地撩拨一下她试图完全封闭的感官。 中场休息时,现场立刻变得喧闹起来。助理们纷纷上前给演员递水、补妆。霍一退到相对安静的角落,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水,目光却不自觉地追寻着方欣的身影。 方欣正坐在休息椅上,微微仰着头让化妆师补粉。她的戏服领口有些高,似乎不太舒服,她下意识地用手指轻轻勾了一下领缘。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入霍一眼中,让她想起昨夜方欣说“年纪大啦,不抗冻了”时那略带自嘲又柔软的语气。 几乎没经过思考,霍一已经走了过去。她停在方欣面前,挡住了些许光线。 方欣察觉到,睁开眼,看到是她,眼中立刻浮现笑意:“霍编剧?” 霍一的视线落在她的领口,语气平淡无波:“领子不舒服?” 方欣微微一怔,随即笑起来,带着点无奈:“系啊,好像有点紧,勒得脖子不太舒服。” 霍一没说什么,只是转头对旁边的服装组负责人招了下手。负责人立刻小跑过来。 “方老师这件戏服的领口,调整一下,太紧了影响状态。”霍一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负责人连忙点头:“好的好的,马上处理。”说着便上前仔细查看方欣的领口,嘴里连连道歉。 方欣仰着头配合检查,目光却一直落在霍一脸上,那眼神里的笑意和某种更深的东西,让霍一觉得脸颊有些微微发烫。她发现自己又一次越界了。这种细微的、关乎演员个人舒适度的问题,本该由演员自己或其助理提出,她作为编剧,尤其是一贯话不多的她,主动过问显得异常突兀。 她移开目光,语气重新变得公事公办:“下午还有重头戏,保持好状态。” 说完,不等方欣回应,她便转身走回监视器旁,拿起剧本,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工作沟通。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跳的速度有些过快。 方欣看着霍一略显僵硬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慢慢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更深沉的、带着探究和一丝了然的温柔。她配合着服装师的调整,轻声说:“麻烦你们了。” 调整很快完成。拍摄继续。 到了中午放饭时间,剧组人员三三两两地领了盒饭,各自找地方休息。霍一通常会在自己的休息室或者找个安静的角落快速解决,然后处理邮件或者看下午的剧本。 今天,她刚拿起盒饭,方欣就端着她的那份,自然而然地走了过来。 “霍一,”她声音软软地叫着她的名字,经过昨晚,这个称呼似乎被她叫得越发顺口和亲昵,“一个人吃饭好闷,不介意我过来一起吧?” 周围还有其他工作人员,方欣的姿态大方自然,像是同剧组伙伴再正常不过的交流。霍一甚至能感觉到有几道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她无法拒绝,至少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冷硬地拒绝。 她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旁边的空位。 方欣欣然坐下,打开自己的饭盒。她的菜色看起来比标准盒饭要精致些,似乎是助理单独准备的。“今天的虾仁看起来不错,你尝尝?”她很自然地用干净的勺子舀了一勺,作势要放到霍一的饭盒里。 霍一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共享食物,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她习惯的安全距离。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不用,谢谢。” 方欣的动作顿住,勺子悬在半空。她看着霍一,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失落,但很快又被笑意掩盖。她从善如流地收回手,将那勺虾仁放进自己嘴里,语气依旧轻松:“系喔,我忘了你有洁癖。不好意思啊。” 她这话说得声音不大,恰好能让霍一听清,又不会让远处的人觉得异常。既化解了尴尬,又 subtly 地点出了霍一的禁忌,仿佛她们之间早已熟悉到知晓彼此的习惯。 霍一的心绪却被这小小的插曲搅得更乱。她确实有轻微的洁癖,不喜与人共用餐具,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方欣那种自然而然的亲近姿态,以及自己那过于迅速和明显的拒绝反应。她看到方欣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失落,心里竟生出一点莫名的歉意。 她低下头,扒了一口饭,食不知味。 “下午那场情绪爆发的戏,我有点紧张。”方欣一边小口吃着饭,一边很自然地将话题引向工作,仿佛刚才的尴尬从未发生,“昭阳在这里第一次真正意识到盟友是不可信任的,那种愤怒……我怕我拿捏不好层次。” 提到剧本,霍一找到了安全区。她放下筷子,思考了一下,说道:“愤怒不是嘶吼,尤其是昭阳,她越是愤怒,表面可能越是冷静,但眼神和细微的肢体语言必须给出足够的信息。那种被戳破信任后的寒意,比外在的爆发更有力量。” 她说着,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比划一下,但立刻又克制地放下,只用语言描述:“比如,你可以试着在听到背叛的话时,先有一个极短的停顿,像是没听清,或者不敢相信。然后,眼神慢慢冷下来,但不是空洞,而是有一种……重新审视和计算的光。手指可以微微发抖,但被你强行压住,握紧。” 方欣听得极其认真,目光灼灼地看着霍一,仿佛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金科玉律。“嗯……先停顿,再冷下去,但不能空,要有算计……手指微抖但握紧……”她低声重复着要点,像是在用心记忆。 然后,她抬起头,对霍一绽开一个无比感激和依赖的笑容:“我明了!霍一,你真系好犀利,每次听你讲戏,我都觉得豁然开朗。” 她的赞美真诚而直接,霍一心里那点因刚才拒绝而产生的歉意,奇异地被熨平了,甚至泛起一丝极细微的、被需要和被认可的满足感。 “是你悟性好。”霍一垂下眼,低声说了一句,算是回应。 “那也是你这个老师教得好。”方欣笑吟吟地接话,语气里的亲昵几乎要满溢出来。 这时,霍一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工作邮件提醒。她拿起手机查看,顺势避开了方欣过于灼热的视线。 方欣也不再打扰她,只是偶尔抬眼看看霍一专注的侧脸,眼神复杂,带着一种混合了感激、好奇、试探和越发清晰的吸引力的情绪。 她知道霍一明显在退缩,在试图划清界限。但她也能感觉到,那层冰冷的外壳之下,并非坚不可摧。这让她更大胆。 吃完午饭,短暂的休息时间结束,剧组再次投入忙碌的准备工作。 下午要拍摄的,正是方欣之前提到的那场情绪爆发戏。场景布置在一个相对封闭的偏殿内,光线被刻意调暗,营造出一种压抑窒息的氛围。 方欣站在指定位置,深呼吸,似乎正在努力进入情绪。 霍一站在监视器旁,目光落在屏幕上的方欣特写。她能看出方欣的紧张,她的指尖微微蜷着,下颌线也比平时绷得更紧。 导演喊了开始。 镜头推近,方欣的表演开始了。起初是难以置信的微颤,眼神里充满了被戳破后的震惊和脆弱。然后,如同霍一之前指导的那样,她有一个极短的停顿,眼神里的情绪像退潮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可怕的冷静和审视。她的手指确实在微微发抖,她将它们紧紧攥住,指节泛白。 整个表演层层递进,内在的情绪张力几乎要冲破屏幕。 “Cut!”导演喊停,语气带着兴奋,“很好!这条情绪非常对!保一条!” 现场气氛松弛了一些。方欣似乎还沉浸在情绪里,微微低着头,胸口有些起伏。 霍一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她看到方欣的表现,心里那点关于自己是否过度干预的疑虑稍稍减轻。方欣确实是个极有天赋和悟性的演员。 再次拍摄时,意外发生了。 剧情需要,饰演背叛者的老演员情绪激动地上前一步,动作幅度稍大,手臂不小心带到了旁边道具架上的一个装饰性瓷瓶。瓷瓶摇晃了一下,眼看就要倒下,正朝着方欣的方向砸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周围的人都有些反应不及。 霍一的瞳孔猛地一缩。她几乎是本能地,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猛地将方欣往自己这边一拉! “哐当!”瓷瓶摔在地上,碎裂开来。 方欣猝不及防,被拉得一个趔趄,几乎撞进霍一怀里。霍一的手还紧紧抓着她的手臂,力道之大,让她微微吃痛。 瞬间,所有人都围了上来,关切地询问方欣有没有事。道具组和场务连忙收拾碎片。 霍一在拉住方欣的下一秒就立刻松开了手,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距离。她的心跳得飞快,不是因为惊吓,而是因为刚才那一瞬间失控的反应,以及此刻怀中仿佛还残留着的、方欣身体的温软触感和那缕熟悉的甜暖香气。 “没事吧?方老师?”导演连声问道。 方惊魂未定,摇了摇头,脸色有些发白:“没事……没事,多谢……”她的目光却越过众人,落在了霍一身上。 霍一避开她的视线,脸色甚至比平时更冷峻几分,她转向道具组,语气严厉:“怎么回事?道具固定怎么做的?安全检查没到位吗?” 她很少在现场如此直接地表达不满,此刻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压迫感。道具负责人吓得连连道歉,保证立刻全面检查所有道具。 霍一不再多言,转身走回监视器旁,拿起剧本,手指用力得几乎要将纸张捏破。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掌心一片汗湿,被方欣身体触碰过的地方,像是被烙铁烫过一样,残留着鲜明的、令人心慌意乱的触感。 方欣被助理扶到旁边休息,喝了些热水,脸色慢慢恢复过来。她的目光却始终若有若无地追随着霍一,看着她冷硬的侧脸,看着她紧抿的嘴唇,看着她看似专注实则可能有些混乱的眼神。 那一刻,霍一毫不犹豫冲过来拉住她的样子,那瞬间闪过的惊慌和急切,以及抓住她手臂时那不容置疑的力度……这一切都清晰地刻在方欣脑海里。 那种反应,太快,太本能,太……个人化。 方欣的心跳,也后知后觉地加速起来。一种混合了后怕、感激、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的情绪,在胸腔里弥漫开。 拍摄因为这个小意外中断了十几分钟。重新开始后,方欣调整好状态,顺利完成了这场戏。 接下来的拍摄,霍一显得比平时更加沉默和疏离。她几乎一直待在监视器后面,很少走动,避免与方欣有任何不必要的眼神接触或交流。 收工时,天色已晚。工作人员忙着收拾器材,演员们也陆续卸妆准备离开。 霍一快速交代完几件明天拍摄的注意事项,便打算立刻返回酒店。她需要独处,需要空间来整理今天这一连串失控的情绪和反应。 然而,就在她刚要离开时,方欣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沙哑:“霍一。” 霍一的脚步顿住。她没有回头。 方欣走到她身侧,声音轻柔:“今天……多谢你。” 霍一抿了抿唇,目光看着前方正在拆卸的灯架,语气平淡:“意外而已,确保演员安全是剧组的责任。” “我知道。”方欣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那笑意像是看穿了她的故作镇定,“但还是谢谢你。要不是你反应快,我可能就要破相了。”她开玩笑般说道,试图缓和气氛。 霍一没有接话。 方欣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一种柔软的试探:“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就当是感谢你今天救美了?” 霍一的心脏猛地一跳。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进一步的私人接触,更模糊的界限。她应该拒绝,必须拒绝。 “晚上要改剧本。”她听到自己冷硬的声音回答,甚至没有找一个更委婉的借口,“下次吧。” 说完,她几乎像是逃离一般,快步朝着酒店的方向走去,没有再看方欣一眼。 初秋的晚风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凉意,吹在脸上,却吹不散霍一心头那股燥热和混乱。她走得很快,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 直到回到酒店房间,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她才靠在门板上,长长地、缓慢地吐出一口气。 房间里一片漆黑,她没有开灯,任由黑暗将自己包裹。 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白天的画面——方欣带着笑意的眨眼,她舀起虾仁时自然的神情,她认真听讲戏时发亮的眼睛,瓷瓶倒下瞬间的惊险,将她拉入怀中时那短暂的温软触感和香气,以及最后,她邀请晚餐时那柔软又带着期盼的语气…… 这一切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她牢牢困住。 她清楚地意识到,方欣正在步步逼近。而她自己的防线,正在一点一点地瓦解。那种瓦解并非来自于外力强攻,而是源于内部某种她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控的、悄然滋生的渴望。 渴望那种被需要、被信赖的感觉,渴望那种看似成熟圆滑实则偶尔流露笨拙的亲近,渴望那双总是带着笑意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这种渴望让她恐惧。 恐惧失控,恐惧陷入一段明知不该开始的关系,恐惧最终无法收场,更恐惧……被看穿那颗冰封之下、其实同样渴望温暖和连接的心。 她滑坐在地板上,将脸埋进膝盖。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屏幕亮光在黑暗中有些刺眼。 是方欣发来的信息。 「剧本修改也别太辛苦。我叫了酒店的热牛奶,帮你也要了一杯,应该很快送到。晚安,霍一。」 没有因为她刚才的拒绝而流露出任何不满或气馁,依旧是不失分寸的关心,甚至还贴心地为她点了安神的牛奶。 霍一看着那条信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久久没有动作。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暖意同时涌上心头。 她发现,自己对于这个比自己年长近二十岁、在娱乐圈浮沉多年、深谙人情世故的女人,竟然毫无办法。 拒绝显得苍白而无力,逃避似乎也只是徒劳。 方欣就像她笔下那个步步为营的昭阳公主,耐心,敏锐,懂得审时度势,更懂得如何用最温和的方式,攻城略地。 窗外,影视基地的霓虹次第亮起,五彩的光晕透过窗帘缝隙,在黑暗的地板上投下一条模糊的色带。 霍一盯着那道光,很久很久。 最终,她抬起手指,在回复框里敲下一个字。 「嗯。」 发送成功。 她看着那个简单的字,仿佛能想象出方欣看到回复时,脸上可能会露出的那种带着了然和一丝小小得意的笑容。 她闭上眼睛,将手机屏幕按灭,重新陷入彻底的黑暗。 空气中,似乎又隐隐约约弥漫起那缕甜暖的、属于方欣的香气。 氤氲不散。 9温床(方线) 牛奶送到了。霍一听到门铃,迟疑片刻,打开了门,服务员端着的托盘里,除了一杯冒热气的牛奶,还有一小碟曲奇饼干。 霍一沉默地接过,道了谢,关上门,她将牛奶放在桌上,看着乳白色的液体表面缓缓凝结出一层薄薄的膜,空气里弥漫着奶香,混合着酒店标准化清洁剂的味道,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宁的气息。 她最终还是没有喝,只是坐在桌前,对着电脑屏幕,密密麻麻的文字似乎变成了跳跃的无意义符号,无法进入大脑,方欣的影子无处不在,那种温柔的、坚持的、不容拒绝的渗透,让她似乎无路可逃。 手机安静着,方欣没有再发信息过来,仿佛那条关于牛奶的信息就是今晚的句点,恰到好处,留有余地,这种分寸感,既不像叶正源一样冷,又远远不至于像从小到大其他试图靠近霍一的人一样热切,她宁愿对方穷追猛打。 意识到人生中第一次,拿其他人和妈妈相提并论,霍一更加心烦意乱。 接下来的几天,霍一有意让自己更忙碌,她花更多时间在后期剪辑房看粗剪,与导演讨论叙事节奏,甚至开始提前细化后续剧本,她减少去现场的次数,即使去了,也尽量待在监控室最角落,避免与方欣有直接的眼神接触。 但剧组就这么大,有的时候避无可避。 方欣似乎并未因这种拒绝而气馁,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被冷待的委屈,她依旧敬业,每场戏都全力以赴,她看着霍一的眼神依旧带着笑意和那种让人心慌意乱的了然,只是不再像之前那样频繁地主动地靠近。她像是在耐心地等待,或者更准确地说,在给霍一空间,让她自己消化和适应。 这种“以退为进”的策略,效果显着。霍一发现自己反而更加注意方欣,她会透过监控屏仔细观察她的表演,留意她跟别人说话时的神态,发饰沉重,她不经意揉捏肩膀时下意识皱紧的眉头。 一种无声的拉锯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里那种潮湿的、黏腻的张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因为刻意的回避和压抑而愈发浓重。片场的工作人员似乎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眼神里多了些探究,但没人敢议论什么。 转机发生在一场夜戏之后。那是一场昭阳公主淋雨奔走的戏,为了效果真实,用的是消防车提供的少量人工雨。虽是初秋,但夜晚气温已低,冷水浇在身上,滋味可想而知。 方欣一条过,表现堪称完美。导演喊“Cut之后,她立刻被助理用厚厚的浴巾裹住,但整个人还是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嘴唇都有些发白。 霍一站在不远处,看着方欣被簇拥着走向临时搭建的保暖棚,脚步像是被钉在原地。她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理性告诉她,这是演员的工作,方欣是专业的,她知道如何照顾自己。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攫住了她一一一种看到珍贵之物被损伤的心疼,和一种想要亲自去确认她是否安好的冲动。 她几乎是无意识地跟了过去。 保暖棚里很拥挤,工作人员忙着给方欣递热水、换干衣服。方欣坐在椅子上,依旧裹着浴巾,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卸去了平日的精致妆容,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脆弱。她看到霍一出现在门口,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眼里迅速漾开一丝真实的笑意,带着点疲惫的柔软。 “霍一?”她声音有些哑,带着鼻音,“你怎么过来了?外面冷。” 霍一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看着方欣那副难得一见的、卸下所有防御的脆弱模样,所有事先想好的、关于剧本的借口都卡在了喉咙里。她张了张嘴,最后只干巴巴地挤出一句:“来看看。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冷。”方欣摇摇头,接过助理递来的姜茶,小口喝着,目光却一直落在霍一身上,带着一种专注的暖意,“戏过了就好。“ 旁边的工作人员识趣地稍微让开一点空间。霍一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进去。棚内空间狭小,她一站定,就几乎能感受到方欣身上散发出的湿冷气息和姜茶辛辣的甜香。 “赶紧把头发擦干。”霍一看着她还在滴水的发梢,眉头不自觉地蹙紧,“容易感冒。“ “嗯,等一下就擦。”方欣应着,却没什么动作,只是捧着杯子暖手,看着霍一,忽然轻声问,“你是在担心我吗?”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棚外的嘈杂淹没,但霍一听得清清楚楚。那语气里没有调侃,没有试探,只有一种单纯的、带着点不确定的询问。 霍一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了。她看着方欣被水汽浸润得格外明亮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出自己的身影,带着一丝罕见的无措。所有试图划清界限的决心,所有关于后果的理智考量,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几乎是认命般点了头。动作轻微到几乎不存在,但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闪避的眼神,却泄露了最真实的答案。 方欣没有再追问,只是低下头,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极其温柔又满足的弧度。她低声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这时,助理拿着干毛巾过来要帮她擦头发。霍一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给我吧。” 助理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把毛巾递过去,霍一接下毛巾,绕到方欣身后,动作有些僵硬地、小心翼翼地开始帮她擦拭还在滴水的长发。她自小没有照顾过谁,动作并不熟练,甚至带着点笨拙。 方欣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随即彻底放松下来,顺从地低下头,任由霍一的服务。棚里其他工作人员交换了一下眼神,都默契地低下头或转过身,假装忙碌,留给她们一个短暂的、心照不宣的私密空间。 毛巾吸饱了水汽,变得沉甸甸的。霍一的指尖隔着毛巾,偶尔会触碰到方欣温热的头皮和颈侧细腻的皮肤。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像细小的电流,窜过她的指尖,直达心脏。她能闻到方欣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混合着水汽和姜茶的暖甜,形成一种极其私密又诱人的气息。 方欣闭着眼睛,感受着身后那人有些笨拙却异常温柔的动作。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和悸动同时席卷了她。霍一的沉默,她动作里的小心翼翼,都像是一种无声的告白,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她能感觉到霍一的手指偶尔的颤抖,能听到她似乎比平时稍显急促的呼吸声。 这一刻,所有的算计、权衡、不确定,都变得微不足道,方欣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在被这个人认真地、珍重地对待着。这种感受,对于在人情冷暖中浮沉多年的她来说,太过珍贵,也太过致命。 “霍一。”她忽然极轻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嗯?”霍一的动作顿住,声音有些低哑。 “没什么,”方欣的声音带着笑意,软绵绵的,“就是......想叫叫你。” 霍一没有再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了几分。一种无声的、巨大的暖流在两人之间悄然涌动,冲垮了最后那点摇摇欲坠的防线。 那天晚上之后,有些事情彻底改变了。 霍一不再刻意回避。她会自然地出现在方欣的休息区,讨论剧本,或者只是安静地坐一会儿。她会留意方欣的日程,提前让助理准备好润喉的茶饮或缓解疲劳的膏药。她甚至开始习惯方欣那种软糯的、带着粤语尾音的普通话,偶尔在她撒娇或抱怨时,嘴角会忍不住泛起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笑意。 方欣则开始更频繁地使用“霍一”这个称呼,语气里的亲昵不再加以掩饰。她会自然地分享自己带来的小零食,虽然霍一依旧坚持不吃别人碰过的东西,但她会接过,然后放在一边。她会跟霍一讲一些香港的趣事,抱怨一下天气,或者分享一些过去拍戏时的糗事。她的靠近不再带有明显的目的性,而更像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想要分享和靠近的渴望。 剧组的人都看出了两人之间氛围的变化,但霍一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没人敢多嘴多舌,只是私下交换心照不宣的眼神。这种半公开的秘密状态,反而给这段关系增添了一层暖昧的刺激感。 终于,在一个收工格外早的傍晚,方欣发出了一个无法被工作理由推脱的邀请。 “今天天气好,不如去我房间坐坐?我带了套很好的茶具。” 她看着霍一,眼神明亮,带着直接的期待,“就当......慰劳一下连日来的辛苦?“ 霍一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倒影。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的、黏腻的期待感。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一切都染上一层暖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的、黏腻的期待感。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一切都染上一层暖昧的金色。 霍一沉默了几秒。她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也能感受到内心深处那种压抑已久的、渴望破土而出的躁动。 最终,她听到自己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回答:“好。” 方欣的房间布置得比霍一那里更温馨些。桌上摆着自带的香薰机,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气。套精致的白瓷茶具摆在茶几上。 霍一坐在沙发上,看着方欣熟练地温壶、洗茶、冲泡。她的动作优雅而流畅,带着一种经过岁月沉淀的从容美感。热水注入茶壶,荼茶叶舒展,散发出浓郁独特的兰花香气。 “试试看,”方欣将一盏澄澈金黄的茶汤推到霍一面前,眼神里带着些许期待,“看合不合你口味。 霍一接过,小心地吹了吹,抿了一口。茶汤醇厚甘滑,香气馥郁,确实是好茶。“很好喝。”她轻声说。 方欣笑了,自己也捧起一杯,坐在霍一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两人之间隔着一个荼茶几的距离,不远不近。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房间内没有开主灯,只亮着一盏温暖的壁灯,光线柔和而私密。茶香和薰衣草香在空气中交织,安静地流淌。 她们聊着茶,聊着刚拍完的戏,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气氛放松而舒适,但那种无形的张力始终存在,像一根逐渐绷紧的弦。 不知何时,话题渐渐停了。方欣放下茶杯,目光落在霍一脸上,眼神变得深邃而柔软。壁灯的光线在她眼中投下细碎的光点。 “霍一”她轻声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柔几分,“其实......我一直都好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我这样好?” 这个问题,她终于问出了口。没有试探,没有社交辞令,只有一种单纯的、想要确认的渴望。 霍一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茶水的温热透过瓷壁传递到指尖,她垂下眼帘,看着杯中晃动的茶汤,沉默了片刻。 “因为......”她斟酌着词语,声音有些干涩,“你值得。” “值得什么?”方欣追问,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她身上那股甜暖的香气更加清晰地萦绕过来。 “值得被认真对待。”霍一抬起眼,看向方欣。她的目光不再闪躲,里面盛满了复杂的情绪一一欣赏、渴望,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值得好的剧本,好的机会,值得.....被人好好保护。” 她重复了方欣那晚说过的话,赋予了它更深的含义。 方欣的心猛地一颤。 “就因为......我是个‘好演员’?”她声音微哑地问,带着最后一丝不确定。 霍一缓缓地摇了摇头。霍一缓缓地摇了摇头。她放下茶杯,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勇气,才轻声说道:“不全是。” 空气仿佛凝固了。茶香变得更加浓郁,几乎令人窒息。 方欣屏住呼吸,看着霍一。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廓,看着她紧抿又松开的嘴唇,看着她眼中那场无声的、激烈的挣扎。 然后,她看到霍一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伸出手,越过那个茶几的界限,指尖轻轻碰触到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背。 只是指尖相触,却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 霍一的指尖微凉,带着轻微的颤抖。方欣的手背温暖,细腻的皮肤下能感受到血管的微微搏动。 那一刻,所有未尽的言语,所有暖昧的试探,所有小心翼翼的靠近,都有了答案。 方欣没有躲开。她甚至反手,轻轻握住了霍一那几根微凉的手指。 肌肤相贴的触感真实而滚烫。 10“妈妈”(方线)h 霍一站在浴室镜前,水汽氤氲,模糊了镜面,也模糊了她自己的轮廓。 她抬手,指尖划过冰冷的玻璃,拭出一小片清晰的区域,映出她略显紧绷的脸。长发湿漉漉地贴在颈侧,挑染的色彩在暖黄光线下变得深沉。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种陌生的、暴露在审视下的不适感悄然蔓延。 这不是她第一次在酒店浴室独处,却是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一门之隔的外面,等待着另一个人,一个她欣赏了许久、如今关系已微妙越界的女人。 方欣。 这个名字在心头滚过,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不是恐惧,更像是一种..悬而未决的期待,混杂着长久自我约束后即将松弛的惶然。 她忍不住会想,方欣究竟是怎么看待她的?是因为她编剧的身份和背后的资源吗?像圈内常见的那些心照不宣的交易?但这个念头很快又被她自己否定。方欣看她的眼神,里面有欣赏,有好奇,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探寻,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但独独没有那种赤裸裸的功利。 或者,她只是寂寞了?在异地拍戏,找个看得顺眼的人排解一下?霍一发现自己竟然在揣测方欣的动机,这让她感到一阵自我厌弃。 这种忐忑和期待让她恐慌。她深知自己情感的复杂性,对方欣的迷恋掺杂着童年投射的影子,以及对某种温柔母性的深切渴望。她害怕一旦开始,就无法控制,最终会重蹈覆辙,陷入另一种难以自拔的痛苦泥潭。 她对叶正源的那份绝望的迷恋,虽然痛苦,但至少是熟悉的。而方欣带来的,是一种陌生的、温暖的诱惑,诱人沉沦,却也让她害怕未知的结局。 她想起刚才品茶时,方欣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望着她,带着一种了然于心的、温和的试探。霍一知道自己可以拒绝,像以往许多次那样,用礼貌的距离划清界限。但那一刻,方欣手上传来的温度,以及那一点点因为普通话不够流利而拖长的、近乎撒娇的尾音,让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然后就是现在。她冲掉了身上的泡沫,却冲不散胸腔里那股越收越紧的力道。她对性并不陌生,理论上的,影像上的,乃至自我探索上的。那些关于欲望的知识,源于青少年时期对自身取向的懵懂认知,源于对叶正源不可言说的迷恋中夹杂的、不得不自行处理的汹涌躁动。 她熟悉欲望的形状,甚至熟悉如何在自我满足中模拟某种掌控感一一通常是在上位的那一方。 但在另一个人面前彻底袒露?将最隐秘的反应、最失控的姿态交付出去?这对霍一而言,是一片全新的、令人心悸的领域。她的道德感或许不高,但她的边界感,尤其是身体的边界感,因着那份对养母深藏的、禁忌的倾慕而变得格外敏感和保守。 脱下日常那身高位的伪装,暴露出内里的渴望与不安,这需要莫大的勇气。 深呼吸,她扯过浴巾裹住自己。布料摩擦着刚刚沐浴过的皮肤,激起细微的颗粒感。 走出浴室时,方欣正坐在靠窗的小沙发上,听到动静,她转过头来,笑容一如既往的明艳,却又在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换了舒适的居家服,柔软的布料勾勒出成熟女性丰润的曲线,“洗好了?”方欣放下茶杯,声音比平时更软几分,“水还热吗?你的脸好红。” “嗯,是有点热。”霍一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干涩。她走到床边,没有坐下,只是站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浴巾的边缘。 “霍一”,方欣站起身,走近她,“你很紧张?” 霍一抬眼,对上她的目光。方欣的眼睛很亮,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温柔,还有一种...霍一从未在别人那里感受到的、纯粹的欣赏与欲求。这种欲求并非针对她的背景或才华,仅仅是针对她这个人。 “有点。”霍一诚实地说。在方欣面前,她发现自己很难维持惯常的冷淡面具。这个女人有一种奇特的能力,能让她放下戒备。 方欣笑了,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霍一还带着湿气的手背。“我也有点。”她承认道,语气里带着一点自嘲,“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第一次试镜的时候。“ 这句坦诚奇异地安抚了霍一。原来并非只有她一个人在忐忑。她反手握住了方欣的手指。方欣的手比她的小一些,手掌温暖而柔软,只有指尖带了一点常年拍戏留下的细微薄茧。 “方欣,”霍一低声问,带着她自己都未曾预料的正重,“你确定吗?和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方欣收敛了笑容,认真地回望她:“霍一,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谈过恋爱,知道什么是冲动,什么是认真。”她顿了顿,另一只手也抬起来,覆上霍一的手背,轻轻摩挲着,“我知道你顾虑什么。觉得我不是..天生的?觉得我可能只是一时好奇?或者,因为你的身份?” 霍一沉默着,默认了部分猜测。 方欣轻轻摇头:“我以前确实喜欢男人,以为那就是全部,但感情...吸引力..这种东西,没办法用简单的规则界定。你出现的时候,很特别,你看我的眼神,你为我做的那些事..不是投资方对女明星,也不是粉丝对偶像。” 她向前又靠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是一种很纯粹的..关注和爱护,我感觉得到,我也...被吸引。“ 她的话语缓慢,带着港普特有的软糯腔调,每一个字却都清晰地敲在霍一的心上。 “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方欣继续说着,目光柔软却坚定,“但我知道,现在,我想靠近你,想了解你...更多。”她的视线滑过霍一的脸庞,落在她微微敞开的浴巾领口,那里露出一小片锁骨的肌肤,“我想...碰触你。“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气音,带着灼热的温度,烫得霍一心脏猛地一缩。 所有的犹豫、所有的自我设防,在这一刻似乎显得多余而可笑。霍一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那层冰封的克制终于融化,露出底下汹涌的、压抑已久的情感。她松开绞着浴巾的手,任由那柔软的织物因失去束缚而微微滑落,露出更多光滑的肩颈皮肤。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方欣的额头。这是一个默许,也是一个邀请。 方欣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她抬起手,指尖颤抖着,极轻地抚上霍一的侧脸,描绘着她飞扬的眉尾,挺直的鼻梁,最后停留在她紧抿的、显得有些无措的唇瓣上。 霍一僵了一下,但没有躲开。这种小心翼翼的、充满珍视意味的触碰,与她想象中的任何一种开场都不同。没有急不可耐的侵占,没有猎奇般的探索,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接近。 “可以吗?”方欣低声问,气息拂过霍一的唇角。 霍一喉头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嗯”。 得到允许,方欣的吻落了下来。起初只是轻柔的贴合,试探着,摩擦着,如同蝴蝶栖息于花瓣。霍一能尝到她唇上残留的、极淡的茶香气,混合着她本身温暖的气息。这种感觉陌生而刺激,让她头皮微微发麻。 霍一并非没有接吻的经验,学生时代短暂而不走心的尝试有过几次,但那些浅尝辄止的接触从未激起过如此强烈的反应。方欣的吻技并不算多么高超,却带着一种成熟的、包容的韵律,缓慢地、耐心地引导着她。 当方欣的舌尖轻轻舔过她的唇缝时,霍一颤了一下,顺从地张开了嘴。湿滑的柔软探入,与她生涩的舌尖相遇。方欣没有急于深入,只是温柔地缠绕、吸吮。 霍一感到一阵眩晕,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更加紧密地贴向方欣。浴巾彻底滑落,堆迭在脚边。微凉的空气接触到裸露的皮肤,激起一层细小的疙瘩,但很快就被方欣掌心传来的热度所驱散。 方欣的手从她的脸颊滑下,抚过颈项,停留在她的肩膀上。指尖带着烫人的温度,细细摩挲着她肩胛骨的形状,然后缓缓向下,掠过脊背中央那道优美的凹陷。 霍一的身体绷紧了。完全的裸露让她极度不适一种想要蜷缩起来保护自己的冲动油然而生。但方欣的动作太温柔了,那种慢条斯理的、充满欣赏的抚摸,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动物。 “别怕...”方欣稍稍退开些许,唇瓣湿润,眼神迷离地看着她,“你很美,霍一。“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霍一内心某个紧锁的盒子。 异性恋主流的世界,性取向觉醒过早并不是好事,智识尚未参与判断的年纪里,青春期的自我厌弃漫长而深刻。她曾隐秘地希望自己更健壮,肩膀更宽,于是努力健身,却从未觉得自己的身体符合期待,后来不再执着于此,又因天生高挑瘦削,被追捧女性曲线的圈子排斥在外。 甚至在那些自我满足的幻想里,她也更多是占据主导和给予的一方,而非被观看、被赞赏的对象。 方欣的赞美,直接而真诚,击中了她深藏的不安。 方欣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松动,微微一笑,再次吻上她,同时双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两具身体毫无隔阂地相贴,霍一能清晰地感受到方欣胸前的柔软,以及自己胸腔里那颗疯狂擂动的心脏。 她们一边接吻,一边缓慢地挪向床边。霍一被轻轻放倒在柔软的床铺上,方欣随之覆了上来,支撑着手臂,悬在她上方。长发垂落,扫过霍一的脸颊和胸口,带来一阵痒意。 方欣的目光细细地描摹着霍一的身体,从微微起伏的胸膛,到平坦的小腹,再往下...霍一下意识地并拢了双腿,脸颊烧得厉害。 “让我看看你...”方欣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欲念,却依旧克制着,“可以吗?“ 霍一闭上眼,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她感到一种极致的羞耻,却又混合着前所未有的兴奋。对方是方欣,是她青春期性幻想的对象之一,如今正真实地、渴望地看着她。这种认知几乎让她崩溃。 她点了点头,几乎微不可察。 方欣深吸一口气,她低下头,温热的唇落在霍一的头,温热的唇落在霍一的锁骨上,轻轻吮吸,留下一个淡红色的印记。然后一路向下,吻过胸骨,来到她左侧的乳房。 霍一的呼吸骤然停止。当方欣的唇含住她胸前时,一股强烈的电流猛地窜遍全身,让她抑制不住地弓起了腰,发出一声短促的吸气声。 那感觉太强烈了,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不同于自己触碰时的单调刺激,方欣的唇舌灵活而湿热,时而吮吸,时而用舌尖挑弄,时而用牙齿轻轻碾磨,带来一种酸麻肿胀的快感,几乎让她难以承受。 霍一的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指节泛白。她想推开那过于刺激的源头,身体却诚实地向上挺送,寻求更多。 方欣察觉到了她的反应,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震动着传入霍一的皮肤,让她更加羞窘。另一边乳尖受到了同等的待遇,被耐心地、细致地疼爱着,很快也变得硬挺肿胀,敏感得不堪一击。 霍一的头脑一片混乱。理智告诉她应该做些什么,应该么,应该掌握主动权一一她不是应该是在上面的那个吗? 可身体却软得不像话,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只剩下感官在无限放大。方欣的每一次触碰,每一次吮吸,都像是在她体内点燃一簇小小的火苗,火势逐渐蔓延,烧得她口干舌燥,神智昏沉。 她能感觉到自己腿心深处涌出的湿意,越来越多,越来越无法忽视。那种空虚的、渴望被填满的感觉变得强烈起来。 方欣的吻继续向下,滑过平坦的小腹,舌尖在肚脐周围打转。霍一的身体敏感地颤抖着,小腹肌肉绷得紧紧的。 当方欣的手终于来到她并拢的双腿间时,霍一猛地睁开了眼睛,对上方欣同样情动不已的目光。 “打开...”方欣轻声诱哄着,手指温柔地按压着她大腿内侧紧绷的肌肉。 霍一咬着下唇,内心挣扎着。最后的防线就在眼前。一旦打开,就意味着彻底的交付,意味着允许对方窥见她最隐秘的动情证据,意味着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无遗。 但她看着方欣,看着对方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柔情与渴望,那但她看着方欣,看着对方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柔情与渴望,那里面没有审视,没有评判,只有纯粹的、被点燃的欲火和一种..近乎怜惜的情感。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分开了双腿。 方欣的呼吸一滞。她的目光落在霍一腿间那早已湿润不堪的地方,眼神瞬间暗沉了下去,像是被浓墨渲染。 “湿了...”她喃喃道,指尖极轻地、试探地碰了碰那片柔软濡湿的绒毛。 霍一浑身一颤,猛地别过头去,羞耻感达到了顶峰。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身体里传来的、细微的水声。 方欣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只是用指尖极其轻柔地、一遍遍地抚过那片敏感的区域,感受着那里的悸动和热度,像是在熟悉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 “别..别看了...”霍一受不了这种缓慢的凌迟,声音带着哭腔乞求道。 “为什么?”方欣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热气灌入她的耳廓,“很美....你看,它多欢迎我..” 说着,她的中指顺着那道湿润的缝隙缓缓滑下,准确地找到了那颗早已肿胀挺立的阴蒂,极轻地按压了一下。 霍一低喘一声,身体像触电般弹跳了一下,快感尖锐得几乎让她晕厥。 方欣的手指没有离开,而是开始有节奏地、或轻或重地揉按那颗脆弱的小核。另一只手则探入更深的缝隙,指尖沾满了滑腻的爱液,然后试探着,缓缓挤入那从未被外人造访过的紧致入口。 异物入侵的感觉让霍一不适地蹙起了眉,身体下意识地收缩抗拒。 “放松...”方欣吻着她的唇角,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交给我...“ 她的手指耐心地停在入口处,不再强行深入,只是借着滑腻的体液轻轻打着转,偶尔用指尖搔刮着内壁敏感的褶皱,同时拇指持续不断地照顾着那颗饱受刺激的阴蒂。 霍一的身体逐渐适应了这种侵入,抗拒慢慢转变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求。那根手指的存在感越来越强,每一次细微的抽动和旋转都带来一阵阵酥麻的麻的电流。她开始无意识地扭动腰肢,迎合着那手指的动作,喉咙里溢出断断续续的、压抑的呻吟。 方欣观察着她的反应,小心翼翼地加入第二根手指。扩张带来的轻微胀痛很快被更汹涌的快感所淹没。霍一觉得自己像一艘在暴风雨中飘摇的小船,只能紧紧抓住方欣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她的皮肤里。 方欣的手指开始加速,在她体内抽送起来,每一次都更深更重地摩擦过某一点,带来让她头皮炸裂的极致快感。拇指依旧灵活地蹂躏着阴蒂,两种刺激迭加在一起,将霍一推向崩溃的边缘。 “啊...方...方欣...”她语无伦次地叫着身上的名字,眼神涣散,泪水因为过度刺激而滑落眼角。 她从未体验过如此强烈的性快感。自我满足与之相比,苍白得像一杯凉水。这种被填满、被掌控、被带入情欲漩涡的感觉,既可怕又令人沉沦。 “叫我...”方欣喘息着,加快了下身的动作,汗水从她的额角滴落,落在霍一的胸前,“霍一...叫我...“ 霍一迷乱地看着她,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身体在本能地追逐着高潮。在那一波强过一波的猛烈攻势下,她终于失神地喊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许久、带着依赖和情欲的称呼—— “妈妈...!” 话音出口的瞬间,霍一自己也愣住了。不..她怎么会...怎么能... 方欣的动作也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被更浓的怜爱和情欲所覆盖。她似乎误解了,以为这只是情动时特殊的昵称或者某种癖好。她低下头,深深吻住霍一,将她的惊愕和呜咽都吞入口中,手指的动作变得更加凶猛而精准。 “乖..再叫..”她诱哄着,吮吸着霍一的舌尖。 巨大的羞耻感、荒谬感和灭顶的快感交织在一起,彻底冲垮了霍一的理智。她不再思考,只是顺从身体最原始的反应,紧紧抱住方欣,在她耳边一遍遍地、破碎地呜咽着:“妈...嗯..妈妈..” 11许诺(方线) 身体内部积累的压力终于达到了临界点,然后轰然爆发。霍一感觉到眼前一片白光闪过,整个人像被抛上了云端,又猛地坠落。 剧烈的痉挛从子宫深处蔓延开来,席卷了每一寸肌肉,她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死死绞紧了方欣的手指,温热的液体汹涌而出,浸湿了方欣的手和身下的床单。 高潮的余韵持续了很久,霍一瘫软在床上,大口地喘息着,身体还在轻微地抽搐,意识漂浮在虚空中,久久无法回神。 方欣缓缓抽出手指,带出更多滑腻的液体。她看着身下眼神迷离、浑身布满红晕和细汗的霍一,眼神复杂而柔软。她俯下身,轻轻吻去霍眼角未干的泪痕,然后将她汗湿的身体搂进怀里。 霍一瘫软在方欣怀里,身体像是被拆解重组过一遍,每一寸肌肤都残留着方才极致欢愉的颤栗。高潮的余波仍未完全平息,细微的痉挛偶尔掠过小腿和腹部。她的脸颊紧贴着方欣颈间柔软的肌肤,能感受到对方同样急促的心跳和未褪的热度。 空气中弥漫着情欲过后特有的、潮湿而甜腥的气息,混合着方欣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和汗水味,形成一种私密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氤氲。 妈妈。 叶正源。 突如其来的泪意近乎无法克制,霍一紧闭着眼睛,不愿去看方欣的表情。身体深处似乎还残留着被手指填满、摩擦的触感,那种被彻底打开、予取予求的失控感让她感到陌生而惶恐。 这和她预想中的、由自己主导的性爱完全不同,也背离了她想和方欣尝试的初衷。 血液奔涌的声音在耳膜里鼓噪,胸腔里的情绪也饱胀不堪。 是的,霍一承认,方欣的主动、温柔、包容,以及那种毫不掩饰的“想要靠近”的姿态,像温暖的潮水,一点点瓦解着她筑起的堤防。 她也对自己承认,接受方欣,接受她的靠近和示好,是因为叶正源,那个永远冰冷、永远遥远、永远不可能如此主动靠近她的妈妈。她的渴望在叶正源那里,永远只能得到压抑和沉默。而此刻,在方欣这里,她感受到被需要、被渴望、被温柔对待的感觉。 这种对比,常常让霍一心里生出一种复杂的、带着点报复性快感的冲动。 也许......也许她可以拥有别的。 可不是像现在这样。 濒临高潮时,那声情不自禁的“妈妈”戳破了她自欺欺人的伪装。这样算什么呢?在方欣这里寻找母爱的替代吗?为自己肮脏的禁忌心理寻找代偿吗? 霍一沉默着,胸口剧烈起伏,方欣只以为她并未从快感中缓过神,温柔地吻了吻她的小腹,起身抽了纸巾细细为她清理。 清理完毕,她重新躺下,将软成一滩泥的霍一揽进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霍一安静地靠着她,脸埋在她的颈窝,呼吸渐渐平稳。方欣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极度舒缓的氛围让她忍不住切换回粤语,她知道霍一能听明白,也愿意跟她这样交流。 “好哋未?” 然而这次,过了好久,霍一才极轻地开口,声音还带着事后的沙哑:“...对不起。” 方欣一怔,手上的动作停了,“因乜事道歉?“ “...刚才那个称呼..” 方欣忍不住轻笑,打断她:“我都几中意听喎。”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不过呢,系外面唔可以乱叫喔,会被人误会我好老嘅。“ 霍一知道她是在开玩笑缓和气氛,而有关那句称呼背后更沉重的心事...她也无法再说下去。她们的关系,并未达到可以分享一个如此违背伦常的秘密的程度。 于是她收起了那些心绪,只收紧环在方欣腰上的手臂,低声说:“不会,你看着一点也不老。“ “咁即系我事实上好老?”方欣佯怒。 霍一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带着细纹的眼睛,她并不觉得那是老,她一向认为皱纹是女性魅力的证明,尤其是方欣,尤其是此刻。 她无比认真地说:“你永远最好看。“ 方欣心头一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傻女。” 两人相拥着,静静享受事后的温存,任由心跳和呼吸慢慢平复。 霍一能感觉到方欣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她后背摩挲,那种充满占有欲和怜爱的触碰,奇异地抚平了她内心的犹疑和不安。 又过了许久,霍一像想起什么似的,微微抬头,方欣正垂眸看着她,眼神温柔,嘴角噙着一丝满足而慵懒的笑意。 “你...”霍一开口,声音有些迟疑,“你不需要..我帮你吗?” 方欣愣了一下,随即笑意更深了。她摇了摇头,凑过来在霍一额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今天这样就很好。”她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包容和满足,“看到你这样..我很高兴。“ 霍一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方欣的包容和理解,像温热的水流,包裹住她那些难以启齿的隐秘和不安。她忽然意识到,或许在这场关系里,方欣才是方欣才是那个真正掌控节奏的人,用她的成熟和温柔,引导着、包容着她的一切。 一种难以言喻的依赖感和亲近感油然而生。她主动凑上前,吻了吻方欣的唇角,这是一个带着感激和崭新欲望的吻。 “下次...”霍一低声说,眼神闪烁,却带着一丝固执的认真,“下次换我。“ 方欣先是一怔,随即眼底漾开惊喜而愉悦的光彩。她读懂了霍一眼中的决心和那一点点不甘示弱的倔强。她笑着点头,语气宠溺:“好,下次都听你的。“ 得到承诺,霍一似乎安心了些。倦意终于袭来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身体不自觉地往方欣温暖的怀里缩了缩。 方欣拉过薄被盖住两人交缠的身体,轻轻哼起一首模糊的粤语歌谣,调子温柔而舒缓。 空气中弥漫着爱欲初潮后特有的、潮湿而安宁的气息。霍一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同了。对方欣,对自己,深埋于心的执念,未来几年的轨迹,都因着这场发生在香港夜色里的、出乎意料的性爱,而悄然松动,并滑向一个未知却不再令人恐惧的方向。 这感觉,似乎并没有那么糟。 ...... 接下来的日子,剧组的生活依旧忙碌,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霍一和方欣的关系,隐藏在暗处,像地下悄然涌动的暖流,缠绵,细腻,极尽温存。她们默契地保持着表面的专业与距离,但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个眼神交汇,一次指尖的短暂相触,都充满了只有彼此才懂的亲密意味。 霍一不再回避方欣。她甚至开始期待每天收工后的时光。有时是在方欣的房间,有时是在她的房间。方欣在床事上像一个包容的姐姐,耐心而技巧高超,引导着霍一探索彼此的身体,体验各种陌生的快感。她教会霍一如何取悦她,也享受着霍一从生涩到逐渐熟练的触碰。 霍一发现,自己确实更喜欢处于主导的位置。她喜欢看着方欣在她身下绽放、失神、呻吟的模样,这给她一种强烈的掌控感和满足感。方欣也乐于配合她,享受着她的给予。 生活起居上,霍一扮演着照顾者的角色。她会留意方欣的作息,发现她因为熬夜背台词而精神不济时,会不动声色地去和导演、制片协调,尽可能将她的戏份安排在状态更好的时段;她会记得方欣的生理期,提前准备好红糖姜荼茶和暖宝宝;她会在她因为高强度拍摄而肌肉酸痛时,帮她按摩放松一一虽然最后往往按摩会演变成另一场情事。 这种生活上与床笫间角色的微妙互换,让她们的关系更加紧密和独特。 方欣享受着霍一细致入微的照顾,这种照顾不同于以往圈内人因为她的名气或可能的资源而献的殷勤,它更纯粹,更发自内心,让她感到安心和被珍视。而霍一,则在方欣的温柔与包容中,找到了情感的寄托和身体的慰藉。 情事中,她没有再想起过叶正源,也没有再喊过“妈妈”,她努力投入一段虽有年龄差,却平等而充裕的恋爱,那份因叶正源而起的、盘旋心底多年的痛苦和焦灼,似乎真的被渐渐抚平了。 她甚至开始觉得,或许这样下去也不错。 又一次酣畅淋漓的欢爱之后,方欣依偎在霍一怀里,手指无意识地在霍一光滑的手臂上抚摸,两人都有些懒洋洋的。 方欣忽然抬起头,看着霍一,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期待:“一一,等戏拍完了,你还会来找我吗?“ 霍一闻言,低头看她。方欣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亮晶晶的,带着点水汽,看起来竟有几分脆弱。霍一心里一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松口给出了承诺:“会。杀青后我会飞去香港找你。” 她看到方欣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继续道:“下一部戏,我也会考虑你作女主角。“ 这不仅仅是情话,更是基于对方欣专业能力的认可和此刻情感的冲动。霍一确实还没有构思好下一个项目,但依她大部分作品都是女主的习惯,想要修改出一个符合方欣戏路的剧本,并不算困难。 方欣欣喜若狂,她主动吻上霍一的唇,热情而激动:“真的吗?一一,你真好!“ 这个承诺,像一颗定心丸,让方欣漂浮不定的心落回了实处。她知道自己或许无法完全拥有霍一,霍一的世界远比她想象的复杂,但至少此刻,她得到了一个可见的未来。 两人的关系,因为这句承诺,似乎又进入了一个新的、更加稳固的阶段。隐藏在剧组繁忙表象下的暗流,变得更加汹涌而甜蜜。她们都在彼此身上,找到了自己渴望的东西一一霍一找到了逃避现实的温柔乡和情感的替代性满足,而方欣,则找到了事业的肯定和一份意外却珍贵的亲密关系。 12风波(方线) 剧组的运转像一台精密却也不乏磕碰的机器,度过了初期的磨合与兴奋,当新鲜感被日复一日的重复劳作取代,疲惫积累到一定程度,真正的考验便悄然降临。正如业内常言,开机顺利靠准备,杀青圆满靠毅力,而最难熬的,正是中段。疲沓、摩擦、乃至外部力量的介入,总会在这时寻隙而生。 霍一对此早有预料。她的留学经历让她亲历过编剧中心制与制片人中心制的高效与弊病,深知权力明晰的重要性。因此,在项目伊始,她便有意识地选择了一位以好脾气和擅长沟通着称的导演合作,力求最大限度减少创作层面的内耗。加之她手中紧握的顶级IP版权,以及那个虽不常被提及、却无处不在的,属于叶正源的光环,使得自开机以来,霍一在剧组内几乎拥有着绝对的话语权,令行禁止,无人敢轻易挑衅。 然而,绝对的权力并非总能带来绝对的顺畅。资方投入了真金白银,便天然拥有了焦虑和指手画脚的权利。拍摄过半,最初的样片和预算消耗报表送抵各方案头,一些细微的杂音开始透过各种渠道渗透进来。 其中相当一部分,聚焦在了女主角方欣身上。 “年龄感还是有点出入吧?” “港星的口音,后期配音会不会影响情绪代入?” “市场反馈显示,年轻观众可能更倾向新生代流量……” 这些声音或委婉或直接,目的却大同小异:试探霍一的决心,或者,试图塞入自己属意的人选。 霍一处理得冷硬而直接。她不需要过多解释,往往一个冰冷的眼神,一句“选角是我定的,后果由我承担”,便能将大多数质疑堵回去。她深知这些人的心理,抬出叶正源的名头太过低级且容易反噬,反而是她自身作为原作者的行业地位与手中握有的版权,才是更硬通的货币。她运用得驾轻就熟。 但最近,她介入得愈发频繁和细致了。不再仅仅是为了维护作品的纯粹性。 一场夜戏,方欣因为连续熬了大夜,状态略显疲惫,镜头下眼底的青色粉底有些遮掩不住。导演还没开口,霍一已经先一步叫了停。 “今天先到这里吧,演员需要休息。”她的声音平静,不带商榷,只是告知。 执行制片人面露难色,凑过来低声道:“霍编,这场地明天还有别的组要用,今晚必须拍完,不然进度……” “进度延误的损失,从我编剧稿酬里扣。”霍一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或者,你去协调换场地延期的费用,我来签单。” 执行制片人瞬间噤声。谁不知道霍一根本不靠稿酬吃饭,她那版权费的天文数字才是重点。而“我来签单”四个字,背后隐约透出的能量,更让人不敢深想。他讪讪地点头,转身去安排收工。 方欣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拿着道具,灯光打在她脸上,能看清她微微蹙起的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她听到了霍一的话。那不是询问,不是建议,是一种近乎专断的保护。她走到霍一身边,声音带着歉意和疲惫:“其实我还可以坚持的……” “状态不好,拍出来也是废片,浪费大家时间。”霍一没看她,只是低头翻看着明天的拍摄计划表,语气公事公办,“去休息吧。” 方欣看着她冷淡的侧脸,那话语里的意味却与表情截然相反。她心里像被细小的暖流熨过,又掺杂着些许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她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太清楚在这个圈子里,无条件的维护背后往往标着价码。她低声道:“谢谢。” 霍一这才抬眼看她,目光在她泛青的眼圈停留了一瞬,很快移开:“份内事。” 类似的情况接踵而至。有时是霍一提前调整拍摄顺序,将方欣的重头戏安排在一天中状态最好的时段;有时是她直接驳回了资方想塞来客串、实则意在抢风头的某个年轻艺人;甚至有一次,某个背景颇硬的副导演在饭局上借着酒意,言语间对方欣多了几分轻佻的打量,第二天便被调离了剧组,明升暗降去了一个闲职。 风言风语悄然滋生。剧组成员私下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猜测着这位说一不二的年轻编剧与那位风情万种、正被力捧的港星女主角之间,究竟是何关系。那些目光像无形的蛛丝,缠绕在方欣周围,让她在某些时刻感到些微的窒息。 她试图让自己坦然。她与霍一,发乎情,至少她是认真的。她们的关系建立在彼此吸引的基础上,而非冰冷的交易。霍一的维护,或许……或许只是出于关心?可现实总是冰冷而功利。阿May的电话,更是适时地戳破了她些许自欺的幻想。 那是在方欣的酒店房间,刚结束一场缠绵。霍一去浴室冲洗,方欣裹着睡袍,靠在床头接起打来的电话。房间里很静,水声隐隐传来。 “女王大人,最近点啊?同霍小姐相处得愉不愉快?”阿May的声音透过电波,带着老友的打探与热络。 “几好嘅,你放心。”方欣压低声音,目光瞥向浴室方向。随着关系确定,她的确忍不住和经纪人漏了些口风,于是就被这八婆每日三遍地问,好像恨不得直播一场给才满意。 “我就知你得嘅!霍小姐睇你眼神唔同嘎,我早就睇出啦!”阿May语气兴奋起来,“你记紧要氹好佢啊,使乜惊羞哦?呢次系你好机会,搏到尽佢,等套剧爆咗,你再揽实佢,之后嘅资源使乜愁啊?听讲佢手头上仲有几个大IP……” 然而,八卦过后,阿May那些话语像一连串细密的针,扎在方欣心上。她感到一阵难堪的热意涌上脸颊,下意识地想反驳,却又不知从何驳起。娱乐圈的现实就是这样,任何一段关系都可能被放在功利的天平上称量。她与霍一之间那份她小心翼翼呵护、品咂的温情,在旁人眼中,或许不过是一场心照不宣的置换。 “……总之你醒目滴啦!霍小姐个种人,唔系时时遇到嘎!等佢开心,你想要乜都有……” “May!”方欣忍不住打断她,声音有些发僵,“我同霍一唔系你唸嗰种关系……” “哎呀我滴女王大人!系乜嘢关系有乜所谓?最紧要系实惠到手!”阿May不以为意,反而劝诫道,“你唔好同我讲你真系钟意佢啊?大家成年人,开心就得啦,你氹好佢,自己着数,皆大欢喜嘛……” 方欣的手指攥紧了睡衣的布料,指节微微发白。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就在这时,浴室的水声停了。门锁轻响,霍一围着浴巾,擦着头发走了出来。氤氲的水汽让她冷淡的面容柔和了几分,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颊边,目光扫过来,恰好与方欣慌乱的眼神对上。 方欣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想挂断电话,却已经来不及。她不知道霍一听到了多少,只能匆匆对电话那头说:“我知了,我先忙,迟滴再同你讲。”不等对方回应,便掐断了通话。 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霍一用毛巾擦拭头发的细微声响。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吹风机,似乎并没有在意方才的电话。 方欣的心却悬在半空,七上八下。那些露骨的话语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她看着霍一平静的侧脸,一种混合着羞耻、惶恐和急于辩解的情绪攫住了她。她不想霍一误会,不想她们之间刚刚萌芽的情感被贴上如此不堪的标签。 “一一……”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走到霍一身后。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霍一关掉了吹风机,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她从镜子里看着方欣,眼神平静无波,让人看不透情绪。“嗯?” “刚才……是我经纪人。”方欣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她那个人就是那样,说话比较直接……可能,可能有些误会……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霍一转过身,面对着她。浴巾松松散散地围在她身上,露出清晰的锁骨和一片湿润的肌肤。她的目光落在方欣脸上,仔细地、近乎审视地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 “误会什么?”霍一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 方欣的心跳得更快了。霍一的冷静反而让她更加慌乱。她深吸一口气,几乎是脱口而出:“误会我们之间……只是那种利益交换的关系。”她鼓起勇气,迎上霍一的目光,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真诚:“我不是……我不是因为她说的那些才接近你的。我是真的……真的对你有好感。” 话音落下,方欣的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撞出胸腔。她看着霍一,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剖白心迹,尽管是在这种尴尬又仓促的情境下,带着七分真情,三分被形势催逼出的、想要挽回什么的急切。 霍一沉默地看着她,那双总是显得有些疏离的眸子,在灯光下映出方欣紧张的身影。她似乎怔忡了片刻,像是在消化方欣的话,又像是在衡量这话语背后的重量。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方欣的指尖微微发凉,她几乎要以为霍一会冷笑,或者说出什么刻薄的话来。毕竟,以霍一的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那通电话背后的意味,又怎么可能完全相信她这被“抓包”后的临时表白。 然而,过了几秒,霍一只是极轻微地眨了下眼,长长的睫毛垂下一小片阴影。她的表情缓和下来,那种审视的意味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平静的接纳。她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没什么大的起伏,却奇异地抚平了方欣的焦灼。 “我知道。”霍一说。 简单的三个字,没有热烈的回应,没有甜腻的情话,却像一块沉甸甸的基石,骤然压在了方欣摇曳的心船上。她愣愣地看着霍一,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霍一仿佛没有看到她的怔愣,重新拿起吹风机,递给她:“头发还没干。” 方欣下意识地接过吹风机,指尖碰到霍一微凉的手指,心里却猛地一热。她看着霍一转过身,重新背对着她,露出那段白皙优美的后颈,一副全然信任、任由她处置的姿态。 所以……这是答应了?接受她的表白了?就这样……平静地,甚至有些平淡地? 方欣按下吹风机的开关,嗡嗡的声响打破了房间的寂静。温热的风拂过霍一潮湿的发丝,她的手指穿梭在那浓密乌黑的发间,动作轻柔。她看着镜子里,霍一微微闭着眼,面容平静,仿佛刚才那场仓促的告白与回应从未发生。 可方欣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霍一的平静,与其说是冷淡,不如说是一种强大的、无需通过激烈情绪来确认的自信。她似乎早就料到了方欣的心意,也早已做出了自己的决断。芳姐的电话,她的表白,或许只是将一个早已存在的事实,仓促地推到了明面上。 这种认知,让方欣的心绪复杂难言。有松了一口气的庆幸,有表白被接受的欣喜,却也有一丝难以捕捉的……失落?她原本预设过更多的波澜,更多的考验,却没想到如此轻易地就被接纳了。仿佛她精心准备的一场战役,对方却早已敞开了城门。 但无论如何,她们的关系,在这一刻,似乎被赋予了新的、更明确的定义。 她轻轻拨弄着霍一的发丝,看着镜中那人安静的模样,心里那片因为流言和功利揣测而产生的阴霾,渐渐被一种温热的、确定的情感所取代。 霍一闭着眼,感受着方欣指尖的温柔和吹风机的暖风。镜子里映不出她此刻内心的微澜。她确实并不意外。方欣的靠近,她的眼神,她的依赖,早已昭示了她的心意。经纪人的电话,不过是一个蹩脚的催化剂。 她平静地接受,是因为她确实对方欣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和占有欲。方欣的成熟风韵,她偶尔流露的脆弱与依赖,她在床笫间的温柔与包容,都恰到好处地填补了霍一内心的某处空缺。那种被需要、被仰望、甚至可以被掌控的感觉,让她感到新奇而满足。 至于那些风言风语,那些功利揣测……霍一根本不在乎。她行事自有其准则,无需向任何人解释。她想要护着的人,自然能护住。方欣是否带有几分功利心,她并非毫无察觉,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方欣此刻在她身边,给予她渴望的温暖与慰藉,而这,就足够了。 至于更深远的未来……霍一尚未去仔细思量。享受当下,是她从叶正源那里学来的、为数不多的生存哲学之一——尽管她们享受当下的方式截然不同。 吹风机的声音停了。方欣拔掉电源,手指轻轻梳理着霍一已然干透顺滑的长发。 “好了。”方欣的声音带着一丝柔媚的沙哑。 霍一睁开眼,从镜子里看向身后的方欣。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黏腻的亲昵。霍一转过身,拉过方欣的手,将她带向床边。 “睡觉。”她的声音不容置疑,却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慵懒的意味。 方欣顺从地躺下,任由霍一将她揽入怀中。肌肤相贴,温暖的气息交织。方欣将脸埋在霍一的颈窝,嗅着她身上淡淡的、与自己同款的沐浴露香气,心里一片安宁。 13白骑士(方线) 北京来的寒流短暂侵袭了影视基地,留下几日阴冷的湿雨便悻悻而去。天空重新放晴,阳光驱散残留的寒意,却似乎将某种潮湿黏腻的气息留在了地面,留在了房间的角落,也留在了霍一的心里。 她发现自己想起方欣的频率越来越高。不再是单纯出于剧本考量或制片职责的想起,而是那些画面会不由自主地跳入脑海:方欣对着镜头时明媚专业的笑,转场间隙窝在椅子里打盹时毫无防备的侧脸,递过来一杯温热咖啡时指尖短暂的触碰,还有……夜里在她身下或主动承欢或温柔引领时,那双氤氲着水汽、倒映着灯光的眼睛。 那些关于叶正源的、盘踞在心底多年、如同荆棘般纠缠刺痛的纠结情绪,在这些关于方欣的琐碎念想中,悄然淡去。并非消失,只是被一种更温热、更具体、更触手可及的情感暂时覆盖和安抚。 方欣身上有一种霍一极度渴望却又从未在自己身上、也未在叶正源身上找到的特质——一种历经世事后依然保有的豁达。她当然也有困境,娱乐圈沉浮多年,看尽冷暖,身体也会因为连轴转的拍摄而疲惫生病,心情也会因外界的评价或内部的倾轧而低落。但她似乎有一套自我调节的成熟机制,像一块富有弹性的海绵,吸收压力,然后慢慢地、不着痕迹地将其化解。 而现在,这套机制里,似乎加入了“霍一”这个选项。 霍一清晰地记得,前几天一场雨中武打戏后,方欣有些鼻塞头晕,显然是着了凉。她没声张,只是收工后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脸色有些苍白地坐在休息椅上,等着助理收拾东西。 霍一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触手微烫。 “有点发烧。”霍一皱眉,语气不自觉带上了责备,“怎么不早说?” 方欣抬起眼,那双平日顾盼生辉的眸子此刻湿漉漉的,带着点显而易见的脆弱和依赖。她没像往常一样强撑着说“没事”,反而微微歪头,将脸颊更贴近霍一微凉的手心,像只寻求安慰的猫咪,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软糯地嘟囔:“唔…系有滴唔舒服咯…头重重咁…” 那一刻,霍一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怜惜和保护欲的情绪迅速涌上来,淹没了往常的冷静自持。她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决定,让助理去通知导演调整明天上午的拍摄安排,然后不由分说地扶起方欣:“回酒店,吃药,睡觉。” 回到酒店房间,霍一翻出自己备着的药箱,倒了温水,看着方欣把药吃了。方欣很乖顺,吃完药就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跟着霍一在房间里走动的身影转。 霍一给她掖好被角,语气依旧算不上多么温柔:“闭上眼,睡觉。” 方欣却从被子里伸出手,轻轻勾住了霍一正要离开的指尖。她的手指因为发烧而有些温热,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黏腻。 “陪我一阵,好唔好?”她小声说,眼神里带着恳求,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意味,“一个人…有滴冻。” 霍一的身体僵了一下。她并不习惯这种直白的、需要时刻陪伴的亲密。叶正源从未给过她这样的机会,她也早已习惯了独自消化一切。可面对这样的方欣,那句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她沉默地在床沿坐下。方欣立刻得寸进尺般,将身体往她这边挪了挪,额头几乎要贴到她的腿侧,然后发出一声满足的、细微的喟叹,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方欣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模糊车声。霍一低头,看着方欣因为发烧而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看着她眼睫投下的淡淡阴影,看着她毫无防备睡去的模样。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柔软的情绪在她胸腔里缓缓弥漫开。 她忽然觉得,自己那颗常年被冰封包裹、只为仰望天上明月而跳动的心,似乎有一角,正在被这人间真实的、带着病气的温暖所融化。 她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体会到一种奇妙的交织感——那里面有关乎情欲的爱意,有对成熟女性身体的迷恋,但似乎……也掺杂了一丝类似被母亲宠爱着、同时也宠爱着对方的错觉。一种她前二十年陌生的,双向的、具象的温暖。 这似乎是一种容易出现在情感过度压抑者身上的“白骑士情结”。因为不曾被接纳过脆弱,所以渴望保护,渴望拯救,渴望通过付出和掌控来确认自己的价值和力量。而方欣此刻展现出的这种微妙的弱势——她的病容,她的依赖,她恰到好处的求助——恰恰精准地命中了霍一的这种心理需求,带来一种深切的满足感。 叶正源当然善待她。从小到大,衣食住行无一不精,人生道路也被规划得清晰而顺畅。可叶正源太忙碌了,她的世界由无数重大的议题、错综的关系和冰冷的规则构成,能分给霍一的注意力有限。而她本身的气质又是那般冰冷、威严,如同雪山之巅的月光,美丽,皎洁,却遥不可及,触手生寒。 霍一敬她,畏她,爱她,却也怕她。在叶正源面前,霍一永远是那个需要小心翼翼、揣摩心思、害怕行差踏错的孩子。叶正源不会痛,至少不会在她面前显露痛苦;叶正源没有显而易见的弱点,她强大得如同精密运行的仪器。 而方欣不同。她会痛,会病,会情绪低落,需要人陪伴,也会用带着港式腔调的撒娇来表达需求。她是鲜活的,温暖的,扎根于红尘俗世的,拥有着霍一能够理解并能够触及的喜怒哀乐。 这种对比,让霍一在方欣身边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掌控感。 方欣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或许是药效,或许是充足的休息,第二天下午,她就已经退烧,精神也恢复了大半。拍摄继续。 但自那之后,某种微妙的变化在两人之间生根发芽。方欣似乎更加确信了自己在霍一这里拥有“特权”,那种依赖和撒娇变得愈发自然。 收工后,若霍一还在看监视器回放或修改剧本,方欣会自然而然地凑过来,将下巴搁在霍一的肩头,带着倦意咕哝:“好攰啊…仲未得么?”呼吸间的热气拂过霍一的耳廓。 霍一身体会先于意识绷紧一瞬,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她会“嗯”一声,手上动作不停,却会不自觉地加快速度。有时,她会空出一只手,绕过方欣的后腰,轻轻按揉她因为长时间站立而僵硬的肌肉。方欣便会发出像被顺毛的猫咪一样舒适的、细微的哼声,将更多重量交付给她。 这种肢体上的亲近和依赖,霍一发现自己并不排斥,甚至……是享受的。她享受这种被需要的感觉,享受方欣在她面前卸下所有防备、露出柔软内里的姿态。 当然,更多的时候,是霍一在生活细节上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对方欣的作息、饮食习惯、甚至情绪波动都变得异常敏感。 一日午后,拍一场情绪爆发力极强的戏,方欣连续NG了几条,导演虽未多说,但现场气氛难免有些压抑。终于通过后,方欣松了口气,但眉宇间仍残留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沮丧。 霍一远远看着,没立刻上前。等方欣独自走到休息区角落,拿起水瓶,眼神有些放空地看着地面时,霍一才走过去,递过去一个温热的焗杯。 方欣回过神,接过杯子,触手温热:“咩嚟嘎?” “冰糖炖雪梨。”霍一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润喉,下火。” 方欣打开杯盖,清甜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怔怔地看着杯中澄亮的汤水,又抬头看向霍一没什么表情的脸,眼眶忽然就有些发热。她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似乎真的将那份焦灼与沮丧也一并熨帖了下去。 “点知我喉咙唔舒服?”她轻声问,声音隔着杯口,有些闷。 霍一的目光扫过她微微泛红的眼角,淡淡道:“你刚才说台词,第三个字开始音就有点紧。” 那样细微的变化,在嘈杂的拍摄现场,几乎无人察觉,却被她精准地捕捉到了。方欣喝汤的动作顿住,心里那片柔软的角落又被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向霍一,眼底情绪翻涌,最后化作一个极甜、极依赖的笑容:“多谢你,一一。” 霍一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目光,只“嗯”了一声。但方欣看得分明,她那白皙的耳廓,似乎泛起了一层极淡的红晕。 这一刻,方欣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点地、凿开霍一冰冷外壳,触碰到内里那片或许连霍一自己都未曾仔细审视过的温柔与细腻。这个过程让她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与……征服感。 而霍一,则沉溺在这种“给予”和“保护”所带来的满足中。她为方欣协调档期,挡掉不必要的应酬和骚扰,细致入微地照料她的生活起居,看着她在自己构筑的这份安全区里逐渐绽放得更加明媚动人,那种感觉,远比单纯的身体欢愉更让她着迷。 她甚至开始觉得,或许爱情就是这样?互相需要,互相取暖。她提供庇护和资源,方欣提供情绪价值和温暖的肉体。各取所需,平稳运行。 14安慰(方线)h 刚结束一场夜戏的剧本协调会,霍一的脑仁还因各方拉扯的细节而隐隐发胀。 她刷开房门,将一身的疲惫和外界的热浪关在身后。室内只开了一盏床头阅读灯,光线昏黄,勾勒出床上侧卧的人影轮廓。 方欣还没睡,正就着灯光翻阅剧本。她穿着一条丝质的吊带睡裙,烟灰色,衬得她裸露的肩颈肌肤愈发白皙。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唇角自然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那双见过香江繁华也历经圈内浮沉的眼眸,在暖光下漾着水色,精准地落在他身上。 “返来啦?”她开口,黏黏糊糊,像羽毛尖轻轻搔过耳膜,“食过夜未?我叫咗糖水,系枱度,系你钟意嘅椰汁西米露。“ “吃过了,在剧组盒饭随便对付了点。”霍一将外套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声音里带着工作后的沙哑。她目光落在方欣身上,那点儿残余的烦躁便悄然沉淀下去。她走到床边,并未立刻坐下,而是站着,居高临下地看了方欣片刻。 灯光在她浓颜上投下小片阴影,让她的神情看起来有些难以捉摸,唯有飞扬的眉梢泄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渴切。 方欣放下剧本,微微支起身子,睡裙肩带滑落些许也无暇顾及。她敏锐地捕捉到霍一情绪底色的那点倦怠和......需要。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勾住霍一垂在身侧的手指,温度透过微凉的皮肤传递过去。 “好累啊?”她问,声音放得更软,“倾得唔顺利?“ 霍一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力道有些重,仿佛要确认这份触感的真实。她摇了摇头,终于挨着床沿坐下,身体陷进柔软的床垫,与方欣的距离瞬间拉近,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与自己同款的酒店沐浴露的淡香,混合着她本身更温润细腻的体香。 “还好,老问题,几个部门协调,总有些摩擦。“ 霍一简短地带过,并不愿多谈工作上的琐碎烦心事。在这个空间里,那些似乎都变得遥远而不重要。她的视线落在方欣开合的唇上,那里泛着自然健康的光泽。 “你呢?今天拍摄顺不顺利?“ “几好呀,导演都话我状态唔错。” 方欣轻笑,指尖在霍一掌心若有似无地划了划,“就系......有啲挂住你。”她直言不讳,目光坦荡又带着几分狡黠的试探,深知霍一对此毫无抵抗力。 果然,霍一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缓下来,那层冷硬的工作外壳彻底剥落。她侧过身,更完全地面向方欣,另一只空着的手抬起来,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方欣光滑的肩头。丝质面料触感冰凉,其下的肌肤却温软异常。 “我也想你。”霍一低声说,话语直接得让她自己都有些意外,但这就是方欣带给她的影响一一让她更习惯于表达那些潜藏的情感需求,即使依然笨拙。 方欣眼底的笑意加深,像是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层层涟漪。她主动凑近,仰起脸,在霍一的下颔印下一个轻吻,如同蝴蝶栖息般短暂而轻柔。 “挂住我咩呀?”她追问,气息呵在霍一的皮肤上,带起细微的战栗。 霍一喉头微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攫取了那两片不断诱惑她的唇。吻初始带着点克制,只是唇瓣的相互碾磨,试探着对方的温度和柔软。但很快,方欣便微微张开嘴,发出一声极轻的、鼓励般的嘤咛。 这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霍一体内某种闸门。她舌尖探入,加深了这个吻。气息立刻交缠在一起,变得急促而滚烫。方欣的回应热情而熟练,她的舌与她勾缠,吮吸,带来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皮发麻的酥麻感。空气中弥漫开潮湿的、隐秘的声响。 霍一的手从方欣的肩头滑下,抚过纤细的臂膀,最终落在她不堪一握的腰侧,隔着滑溜的丝质睡裙,能感受到其下腰肢的柔韧和温热。她稍一用力,便将方欣更紧地按向自己。 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曲线契合。霍一能清晰感觉到方欣胸前的柔软挤压着自己,即使隔着两层衣物,那触感也鲜明得灼人。她的呼吸愈发沉重,吻变得更具侵略性,仿佛要透过这个动作将对方拆吃入腹,融为一体。 方欣被吻得有些缺氧,轻轻哼了一声,却不是推拒,而是更紧地攀附住霍一的肩膀,指尖无意识地揪住了她背后的衬衫布料。她的脸颊泛起红潮,眼睫轻颤,全然沉浸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情潮之中。 良久,霍一才稍稍退开些许,两人额头相抵,喘息着,交换着灼热的气息。方欣的嘴唇被吻得微微红肿,水光淋漓,眼神迷离地望着她,带着无声的邀请和纵容。 “挂住你.....霍一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哑得几乎不像她自己,她的手从方欣腰侧滑到她的腿根,指尖隔着薄薄的睡裙面料,感受到到她的腿根,指尖隔着薄薄的睡裙面料,感受到那的温热和隐隐的柔软轮廓。 方欣的身体轻轻一颤,眼底水光更盛。她主动抬起一条腿,轻轻搭在霍一的腿上,这个动作使得睡裙下摆向上缩起一截,露出更多光滑的大腿肌肤,也使得两人下身最隐秘的部位靠得更近,仅隔着薄薄的屏障。 “我都系......”方欣的声音也染上了情动的沙哑,她拉着霍一的手,引导它探入睡裙的下摆,直接贴上自己大腿内侧光滑敏感的皮肤,“...好挂住你呢度,挂住你嘅触摸。“ 指尖传来的细腻触感和惊人热度让霍一深吸一口气。她不再犹豫,俯身再次吻住方欣,同时手下开始动作。她的手掌沿着大腿内侧缓慢而坚定地向上抚摸,所过之处激起一片细小的颗粒。方欣配合地微微分开双腿,方便她的探索。 当霍一的手指终于触碰到那层最内里的、已然有些潮湿的底裤边缘时,两人都忍不住同时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霍一的指尖隔着那层薄薄的、已然沁出些许湿意的布料,轻轻按压着中心最柔软的那处。 “嗯......方欣立刻弓起了腰,像一尾被搁浅的鱼,寻求着更多的氧气和抚慰。她的喘息变得短促而甜腻。 “一一.....摸摸我。“ 这声呼唤彻底击碎了霍一最后一丝理智。她急切地扯开那层碍事的屏障,指尖毫无阻隔地触碰到那片早已泥泞不堪的湿热。方欣的身体猛地一抖,内里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像是迫不及待地要将她的手指吞没。 “好湿......霍一低声喟叹,指尖被那惊人的热度和滑腻紧紧包裹,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带出更多黏腻的蜜液。她屈起手指,模仿着某种节奏,开始在那紧致湿滑的甬道内浅浅抽送,每一次进入都感受到内壁媚肉贪婪的吮吸和挽留。 “啊......因为......因为你.....”方欣断断续续地回应,双手紧紧环住霍一的脖颈,将自己更彻底地送入她的掌控。她的脸颊紧贴着霍一的颈侧,滚烫的呼吸喷在那里,带着令人心悸的痒意。 霍一低头,寻找到她睡裙的肩带,用牙齿轻轻将其咬下,一边肩膀便彻底暴露在空气中。淡色的乳尖因为情动和突如其来的微凉而迅速挺立起来。 霍一毫不犹豫地含住,舌尖绕着圈地舔舐吮吸,时而用牙齿轻轻碾磨,带来一阵阵混合着细微刺痛的极致快感。 “别......别那么用力......,方欣难耐地扭动着腰肢,像是在逃避,又像是在迎合更深重的抚弄。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却更激得霍一想要给予她更多。 霍一松开被吮吸得红肿的乳尖,转而进攻另一侧,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停,甚至加深了力道和速度,指节每一次没入都撞开层层迭迭的媚肉,带出更多咕啾的水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淫靡。 “夹住我,欣姐.....”霍一喘息着要求,声音因欲望而紧绷,“像上次那样......夹住我..“ 方欣意识已然有些涣散,却仍本能地听从着她的指令。她艰难地挪动身体,将自己的一条腿更紧地嵌入霍一的双腿之间,然后主动用自己湿漉漉的腿心去磨蹭霍一同样只穿着单薄睡裤的大腿内侧。隔着一层布料,那灼热的温度和潮湿的触感依然鲜明无比。 霍一配合地调整了姿势,让她能更紧密地贴合自己。她停止了手指的动作,转而将整个手掌覆盖在那片狼藉之上,用力按压着那颗早已硬胀不堪的蕊珠,同时腰腹微微用力,用自己的大腿肌肉去回应对方的磨蹭。 这是一种更亲密、更黏腻的纠缠。两人的下身紧紧相贴,相互摩擦,每一次动作都带出更多滑腻的爱液,浸湿了彼此的肌肤和单薄的衣物。快感不像直接的侵入那样尖锐,却更绵长、更弥漫,如同温水流遍四肢百骸,积累着。 “啊......这样......这样也好.....,方欣失神地呻吟着,双手胡乱地在霍一背后抓挠,寻求着支点。她的脸颊潮红,额际渗出细密的汗珠,发丝黏在腮边,显得既脆弱又情色。 霍一凝视着身下之人情动的模样,心底那片因童年缺失、因对养母求而不得而产生的空洞,仿佛正被这具温暖、柔软、为他彻底敞开的身体一点点填满。方欣的包容,她的成熟风韵下偶尔流露的天真依赖,她毫不掩饰的享受和给予,都让她沉溺不已。 她再次吻上方欣的唇,这一次不再是掠夺,而是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珍重和感激。吻变得绵长而深入,交换着彼此口中甜蜜的津液。 手上的按压和腿间的磨蹭持续着,频率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重。方欣的呻吟声变得高亢而破碎,身体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每一寸肌肉都在剧烈地颤抖。 “一一......我....我不行了....”她呜咽着,眼角沁出生理性的泪珠。 霍一感受到她体内那阵剧烈的痉挛,以及腿心处猛然涌出的大股热流。她更紧地抱住她,大腿死死抵住那颤抖的核心,承受着对方高潮的席卷。 “我也......霍一哑声回应,几乎是同时,那股积累已久的、源自相互摩擦和对方反应的快感也猛地冲上了她的头顶。身体内部像是有什么东西砰然碎裂,化作无数细碎的电流窜向四肢百骸。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腿心一片湿热,同样达到了顶点。 高潮的余韵持续了良久。两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汗湿,肌肤相亲之处更是黏腻得一塌糊涂。她们紧紧相拥,喘息声粗重地交织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只是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感受着对方急促的心跳和逐渐平复的颤抖。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情欲过后特有的麝香气息,混合着冷气吹出的微凉,形成一种奇异而私密的氛围。 最终,是方欣先缓过气来。她轻轻动了动,抬起软绵绵的手臂,抚上霍一汗湿的后颈,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按着那里紧绷的肌肉。 “每次.....都好似要俾你拆骨入腹咁......”她声音慵懒沙哑,带着事后的满足和一点点娇嗔。 霍一低头,将脸埋在她颈窝,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此刻格外浓烈的、属于自己的气息。“是你太.....”她顿了顿,找了个词,“...惹人。“ 方欣低低地笑出声,胸腔的震动传递过来。 “系咩?原来系我嘅问题?”她故意曲解,手指滑到霍一耳后,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睇唔出喔,霍大编剧,恶人先告状。“ 霍一被她逗得也弯了嘴角。她在方欣面前,总是更容易流露出这种近乎稚气的情绪。她撑起一点身体,看着身下方欣慵懒妩媚的模样,忍不住又低头在她唇上啄吻了一下。 “我去放水,清理一下。”她说着,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但眼底的柔光未散。 方欣却拉住她的手腕,“唔急....”她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再陪我一阵。“ 霍一动作顿住,重新躺下来,将她揽入怀中。 “好。“ 两人静静相拥,听着彼此逐渐平稳的呼吸和心跳,窗外的喧器似乎被彻底隔绝。这一刻的温存与黏腻,如同一个潮湿而安全的茧,将她们紧密地包裹其中。 方欣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霍一光滑的背脊上划着圈,忽然轻声开口:“听日我朝早就有戏,你晏昼先到剧组?” “嗯。”霍一闭着眼,感受着背后轻微的痒意,“上午要改两场戏,下午过去盯拍摄。“ “哦......”方欣应了一声,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啪你记得食早餐,我睇你成日唔记得。“ “知道了。”霍一应道。这种琐碎的、家常的关心,来自方欣,总让她心里某个角落变得异常柔软。她收紧手臂,“你也是,别太累。” “知道啦,大管家。”方欣故意拖长了声音调笑她,换来霍一一个警告性的轻掐。 笑闹过后,沉默再次降临,却丝毫不觉尴尬。情欲的热潮暂时退去,留下的是更为绵长深沉的亲密与安宁。在这段复杂的关系里,霍一深知自己对方欣的依恋与日俱增。她带给她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极致欢愉,更是一种情感上的疗愈和稳定。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横店之后,香港与北京之间,方欣与叶正源之间,她将要如何平衡和抉择。但至少在此刻,在这个潮湿黏腻的夏夜里,她只想沉溺在这份属于方欣的温柔之中。 “睡吧。”霍一低声说,吻了吻方欣的发顶。 “嗯......”方欣在她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声音已然带上了浓重的睡意,“晚安......一一。“ “晚安。“ 灯光被按熄,只余空调运行的微弱声响,以及黑暗中,两人交织的、平稳的呼吸。 15绯闻(方线) 《昭夜行》播出的盛况,远超最初最乐观的预期。街头巷尾,网络平台,处处可见对剧情的讨论,对昭阳公主权谋智慧的赞叹,以及对饰演者方欣骤然爆发的演技的惊艳。剧集收视率一骑绝尘,网络播放量创下纪录,相关话题热搜不断。 霍一作为编剧兼幕后推手,名字亦频繁出现在各类报道和专业分析中。她的背景成谜,却无人敢深入探究,只知其年轻有为,眼光毒辣,一手发掘并成就了方欣的“翻红”。方欣这位沉寂多年的港星,凭借此剧,几乎是一夜之间,重新回到了娱乐圈的焦点位置,邀约如雪片般飞来,身价倍增。 在这巨大的成功面前,霍一和方欣本身,反而显得异常“干净”。霍一自不必说,叶正源的背景如同一张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屏障,将一切过于喧嚣的窥探隔绝在外。而方欣,多年在娱乐圈浮沉,虽有起落,却始终没什么真正称得上“丑闻”的爆点。最多,不过是一些陈年旧闻被再次翻出,谈论她早年几段无疾而终的恋情,或是一些捕风捉影的所谓“桃色绯闻”,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试图蹭一波热度。 这日,霍一正在上海的工作室里审阅新项目的初步大纲,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香港的号码,她唇角不自觉地带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接通电话,方欣那把独特的嗓音便传了过来,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委屈。 “一一~”她拖长了尾音,像裹了蜜糖的丝线,缠绕上霍一的耳廓,“你有没有看到那些新闻啦?好过分哦,又把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拿出来讲,分明就是乱写……” 霍一放松身体靠向椅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她能想象方欣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微微蹙着眉,嘴角却可能带着点狡黠的笑意,像是在分享一个只有她们才懂的秘密,又像是在确认某种特权。 “哪些新闻?”霍一的声音保持着平日的冷静,但细微处透着的温和,只有电话那头的人能察觉,“我这边在忙新本子,没太留意娱乐版。” “哎呀,就是讲我以前同某某吃饭、同某某看戏的那些嘛,陈年老料,翻炒多少次了,都不嫌腻的。”方欣的语气娇嗔起来,“你知我的啦,我要是真有什么,早就……哼,反正那些记者乱写,你不要信啊。” 霍一几乎要轻笑出声。她当然知道方欣的过去,那些真真假假的绯闻,在她决定用方欣之时,就已了解得七七八八。她从不介意这些。方欣的现在和未来,与她霍一相关,这才是重要的。而且,方欣此刻急急打电话来“报备”和解释的姿态,取悦了她。这是一种隐晦的臣服,一种小心翼翼的维系。 “嗯,”霍一应了一声,语气放缓,“我知道。不用理会那些。” “你真好。”方欣的声音立刻明媚起来,像是雨过天晴,“我就怕你误会嘛……最近好多工作找上门,忙到晕陀陀,但心里总是记挂着你。你几时再来香港探班?或者等我这边告一段落,我去上海找你?” 霍一目光扫过电脑屏幕上的日历。方欣的行程,她其实大致有数。一种突如其来的冲动攫住了她。为什么一定要等?为什么不能是现在? “不用等。”霍一说道,语气里带上了决定的意味,“我今晚过去。” “今晚?”方欣的声音里充满了真实的惊讶,随即是压抑不住的喜悦,“真的?你不是要忙新剧本?” “忙得差不多了。”霍一撒了个小谎,新项目的大纲才刚有个雏形,“你想吃什么?我带过来。” “你人来就好啦!什么都可以,你带的我都中意。”方欣的声音甜得几乎要滴出糖水,“那我等你?今晚我收工应该不会太晚……” “好。到了联系你。” 挂了电话,霍一看了一眼窗外上海灰蒙蒙的天空,心里却有些潮湿的暖意蔓延开来。方欣的依赖和讨好,像一种温热的粘稠剂,填补了她某些自己都未曾仔细审视的空隙。她喜欢这种被需要、被珍视的感觉,尤其对方是方欣——一个她少女时代朦胧憧憬过的影像,如今成了掌心可以真实触摸的温热。 她没有再多犹豫,立刻订了最近一班飞往香港的机票,然后简短地交代了助理几句,便起身离开工作室。 飞机降落在香港国际机场时,已是华灯初上。潮湿温热的海风扑面而来,与上海干燥冷冽的空气截然不同。霍一喜欢这种黏腻的氛围,它让一切感官都变得清晰而敏锐。她没有通知方欣具体抵达的时间,想给她一个惊喜。 她先去了一家方欣提过喜欢的甜品店,买了刚出炉的蛋挞和奶茶,然后才打车前往方欣位于跑马地的公寓。她有这里的钥匙,但还是在楼下按了门铃。 对讲机里传来方欣略带警惕的声音:“边位?” “是我。”霍一低声说。 短暂的沉默后,是几乎能穿透对讲机的惊喜低呼:“一一?!你等等!我马上下来!” “不用,我上来。”霍一阻止她,自己用钥匙打开楼下大门。 乘电梯上楼,刚走到门口,公寓门就从里面被猛地打开。方欣显然刚回家不久,脸上还带着妆,但已经换上了舒适的居家服,头发随意地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在颈边。她看到霍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真的系你!我以为你讲笑!”方欣一把将霍一拉进屋内,关门的声音都有些响动,透着急切。她接过霍一手里的甜品袋随手放在玄关柜上,然后便整个人投入霍一怀里,紧紧抱住她。“点解唔提前讲声等我接你?累唔累?” 霍一被她撞得微微后退半步,随即稳住,感受着怀里温软的身体和熟悉的香水味。她低头,下巴蹭了蹭方欣的发顶,“不累。想给你个惊喜。” “系惊喜,真系好惊喜!”方欣仰起脸,眼睛弯弯的,主动寻到霍一的嘴唇,印上一个带着急切和甜味的吻。唇齿交缠间,是思念,是喜悦,还有一种公开秘密般的亲密感。 这个吻逐渐加深,变得潮湿而缠绵。霍一的手揽住方欣的腰肢,将她更紧地压向自己。空气里的温度悄然攀升,弥漫开情欲黏腻的气息。分离时,两人呼吸都有些不稳。 “食咗饭未?”方欣脸颊泛着红晕,手指还揪着霍一的衣角,轻声问。 “飞机上吃了一点。”霍一的目光落在方欣开合的唇瓣上,那里因为刚才的亲吻而显得更加润泽饱满。 “我煮面俾你食?或者叫外卖?”方欣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羞赧,却又舍不得移开视线。 “不急。”霍一的声音低了几分,带着暗示的沙哑。她的手指轻轻拂过方欣的侧脸,指尖滑到她微微敞开的领口,触碰到的肌肤温热细腻。“先……看看你。” 方欣的脸更红了,她当然明白霍一的意思。心跳骤然加速,混合着期待和一丝被渴望的虚荣。她顺从地被霍一牵着,走向卧室。灯光被调暗,衣物一件件滑落在地毯上,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肌肤相贴,呼吸交错。霍一仔细地品尝着身下这具成熟丰腴的身体,如同鉴赏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方欣的回应热情而熟练,她知道如何取悦霍一,也更知道如何从霍一的触碰中获得极致的快乐。她断断续续地和霍一撒娇。 “一一……好挂住你……” “嗯……” “锡下我啦……好似之前咁……” 霍一从善如流,低头吻她,唇舌游走过每一寸起伏的曲线,留下湿润的痕迹和细微的战栗。方欣的呼吸愈发急促,手指插入霍一的长发,微微用力,像是想要更多,又像是承受不住这过于汹涌的快感。 汗水交织,喘息相融,身体紧密贴合,时间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感官的无限放大和情感的浓烈交付。 霍一沉迷于这种掌控与被需要交织的感觉。方欣在她身下绽放,因她而迷乱,因她而哭泣,这种认知带来一种近乎膨胀的满足。她喜欢看方欣情动时眼角泛红的模样,喜欢听她忘情时用那种软糯的腔调呼唤自己的名字,喜欢感受她身体内部温热的包裹和剧烈的收缩。这一切,都让她觉得真实,觉得自己被强烈地需要着、爱着。 高潮来临的那一刻,方欣紧紧抱住霍一,指甲无意识地在她光裸的背部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霍一闷哼一声,承受着这份甜蜜的痛楚,同时更深地埋入那片温暖湿滑的沼泽。 平息之后,两人相拥着躺在床上,分享着事后的慵懒与温存。方欣像只餍足的猫,蜷在霍一怀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霍一的手臂内侧。 “下次唔好咁突击啦,”她小声抱怨,语气里却全是甜蜜,“等我准备好嘛,家里都没什么菜。” “这样挺好。”霍一闭着眼,感受着指尖下滑腻的肌肤触感,“想见你,就来了。” 简单的话语,却让方欣心里泛起巨大的涟漪。霍一的行动力,总是能精准地击中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抬起头,又亲了亲霍一的下颌,“嗯。你几时来都得,我永远等你。” 接下来的几天,霍一推掉了所有不重要的事务,留在香港陪方欣。方欣趁着拍戏和通告的间隙,尽可能多地黏在霍一身边。她们像一对普通的情侣,窝在家里看电影,依偎在沙发上看剧本,也会戴上帽子和口罩,偷偷溜出去吃街边的牛杂,在夜风习习的海边散步。 霍一享受着这种近乎寻常的恋爱氛围。方欣的体贴和温柔,像一张细密的网,将她包裹其中,舒适而安全。她甚至会下意识地模仿方欣的一些小习惯,比如在喝茶时加入更多的糖,或者在看文件时无意识地用手指卷着发梢。这种细微的渗透,无声无息。 方欣则沉浸在一种巨大的、几乎不真实的幸福感中。霍一的陪伴,霍一的注视,霍一偶尔流露出的依赖,都让她沉醉。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份得来不易的亲密,用尽她多年练就的成熟与风情,试图将霍一更紧地笼络在身边。她知道霍一背景不凡,知道她年轻而充满不确定性,但此刻的温暖与甜蜜,让她愿意忽略那些潜藏的风险。她甚至开始隐隐期待,或许这段关系,可以走得比想象中更远。 然而,香港狗仔的无孔不入,远超她们的预期。尽管她们已经足够小心,但几次外出,还是被捕捉到了蛛丝马迹。一张霍一替方欣拢紧外套的照片,一张两人在车内靠近低语的模糊侧影,还有一张看似普通的朋友聚餐合照,却被放大解读霍一落在方欣身上的眼神“不一般”。 这些碎片迅速被拼凑起来,辅以《昭夜行》编剧与女主角的敏感身份,一则关于两人“过从甚密,关系暧昧”的绯闻开始在小范围流传发酵。 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霍一这里。她看着助理发来的链接和截图,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第一反应并非惊慌,而是一种被打扰的不悦。她和方欣的关系,是私密的,不该成为这些无聊谈资的佐料。 “需要处理吗?”助理在电话里请示,语气谨慎。 “压下去。”霍一的指令简洁冰冷,“所有相关帖子、照片,能删的都删掉。找几个熟悉的媒体,发点通稿,强调我们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和私下的好朋友,方向往‘闺蜜情深’引导。” “明白。那方小姐那边……” “我会跟她说。”霍一挂了电话。 她并没有对方欣隐瞒,直接将事情告诉了她。方欣的反应有些复杂,一方面担心会影响霍一和自己的事业,另一方面,心底深处,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窃喜——仿佛某种隐秘的宣告得到了变相的确认。 “对唔住啊,可能系我唔小心……”方欣依偎过来,语气带着歉意和试探。 “不关你的事。”霍一打断她,手指摩挲着她的肩膀,“我会处理干净。” 霍一的行动效率极高。在她庞大资源的干预下,那些刚刚冒头的绯闻如同被潮水淹没的沙堡,迅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关于《昭夜行》艺术成就的讨论,以及方欣敬业刻苦、霍一才华横溢的正面报道。偶尔有几篇提及两人关系的,也统一口径为“相见恨晚的知音好友”、“事业上互相成就的完美搭档”。 风波似乎就这样平息了。霍一没有将这事太过放在心上,她习惯了掌控局面,认为这不过是个小插曲。她在香港又陪了方欣两天,直到北京那边有不得不处理的文件需要她亲自签字,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离开的那天,方欣送她到机场,在VIP通道入口,趁着四下无人,又偷偷索了一个绵长的吻。 “尽快回来。”方欣的眼圈微微泛红,语气里满是眷恋。 “嗯。忙完就过来。”霍一拍了拍她的背,转身走进了通道。 飞机在上海虹桥机场降落时,霍一的心境已然不同。香港几日,如同一个浸泡在温暖海水中的梦,暂时隔绝了那些潜藏在心底、关于北京、关于叶正源的复杂情绪。她甚至有些欣慰地发现,再次想起养母时,那些曾经剧烈撕扯她的、混合着罪恶感与渴望的痛苦,已然模糊得如同退潮后沙滩上的痕迹。 她当然依旧迷恋叶正源。妈妈是她审美体系的奠基者,是她情感模式的起源。叶正源的影像早已镌刻在她生命的底色之上,无法磨灭。只是,方欣带来的温暖与满足,像一层柔软的缓冲,让她得以稍稍喘息,不再时时刻刻被那道光辉灼伤。 她拖着小小的行李箱回到位于上海市中心的顶层公寓。这里视野极好,可以俯瞰浦江夜景,但总是显得过于冷清,缺乏生活气息。开了灯,将行李放在玄关,她打算先泡个澡洗去旅途的疲惫。 16嫉妒(叶线) 北京的秋夜,已有了刺骨的凉意,书房内却依旧温暖如春。叶正源刚结束一个冗长的视频会议,揉着眉心,指尖还残留着钢笔的冰冷触感。桌上是堆积如山的文件,等待批阅。 时间已近凌晨,她却没有丝毫睡意。长期的睡眠匮乏让她习惯了在这种深夜里,独自处理公务,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牢牢掌控住些什么。 茶杯里的水已经凉透,她刚要唤秘书换一杯,私人手机在桌面上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这部手机号码极少人知道,通常只用于最紧急或最私密的联系。叶正源的心跳莫名漏跳半拍,一种久违的、属于私领域的警觉攫住了她。她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来自某个特殊渠道的加密信息,没有署名,只有简短的几行字和一张略显模糊的抓拍照片。 信息内容直白而冷酷:“霍一小姐与香港女星方欣同游浅水湾,举止亲密,疑有超常关系。港媒小范围传播,已按惯例处理,舆情可控。呈您阅知。“ 照片上,是香港熟悉的街景。霍一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身高腿长,侧着脸,嘴角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她身边是那个叫方欣的女演员,比屏幕上看起来更娇小些,穿着波西米亚风的长裙,正仰头对霍一说着什么,一只手非常然地、亲昵地搭在霍一的手臂上。两人靠得很近,阳光洒在她们身上,勾勒出一种...过于融洽的氛围。 叶正源的指尖瞬间冰凉。 她盯着那张照片,时间仿佛凝固了。书房里只有古董座钟秒针走过的滴答声,规律得令人心慌。 霍一。 这个名字在她心底最深处滚过,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尖锐的刺痛。 她当然一直关注着霍一。从霍一执意搬出去寄宿开始,她看似放手,实则从未有一刻真正停止过注视。那个她亲手抚养长大的女孩,像一只羽翼渐丰却总想逃离她庇护范围的雏鹰。她知道霍一所有的成就一一小说的畅销,IP的改编,进驻《昭夜行》剧组,亲自挑选了某个香港女星做主角。 她甚至知道霍一为何挑选方欣。很多年前,家里那个小小的、安静的霍一,曾坐在电脑前,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和僵尸有个约会》,叶正源当时只是通过家长端浏览了她的播放器痕迹,并未在意,甚至之后就不再继续这种行为——如今,记忆却像烙印一样清晰地回现。 原来种子那么早就已种下。 她看着霍一在剧组里如何维护方欣,如何为她调整档期,如何不动声色地挡下所有风浪。这些信息,总会通过某种方式,悄无声息地汇拢到她这里。她看着,听着,从未干预。她以为那只是霍一孩子气的欣赏和庇护,一种对童年憧憬的投射。她甚至隐隐觉得,这样也好,有个能让霍一投入热情和温柔的人事物,总好过她永远沉浸在...不该有的、痛苦的迷恋里。 那段针对她自己的、禁忌的迷恋。 叶正源一直以为自己能冷静地做一个旁观者。她位高权重,早已习惯将一切情绪置于绝对理性的掌控之下。对霍一,她更是如此。她深知那迷恋的危险与不可能,所以当霍一选择离开,她默许了。这是一种保护,对她,更是对霍一。她以为距离和时间能冲淡一切,能让霍一走向更“正常”、更“安全”的情感轨道。 可这张照片,这短短几行字,像一把淬冰的匕首,猛地扎破了她精心维持的平静表象。 “举止亲密,疑有超常关系。 “港媒小范围传播。”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她的眼睛。 超常关系?什么是超常?两个女人之间,能有什么被称之为“超常”的关系? 她猛地闭上眼,试图驱散脑中瞬间涌起的、那些不堪的画面。霍一和那个叫方欣的女人..她们...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闷痛蔓延开来。那不仅仅是震惊或愤怒,那是一种更深层的、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恐慌和...嫉妒。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惊慌。可那感觉如此真实,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她想起霍一离开她时那双沉默又执拗的眼睛,想起霍一越来越少回北京,想起每次通话时,霍一语气里那份看似恭敬实则疏离的平淡。原来那份她以为已经随着时间沉淀下去的情感,并没有消失,只是转移了。霍一把曾经投注在她身上的、那些炙热而痛苦的情感,投向了另一个女人。 一个比她年轻,比她...更“合适”的女人? 一个可以在阳光下亲密同行,可以被霍一公然呵护,可以...拥有关系的女人?如果她的放置与忽视,让霍一仍然与一个年纪足以做她母亲的人走到这步,那她的小心翼翼、那些克制,那些不去关注的刻意,又算什么? 一种被彻底剥离的冰冷感席卷了她。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霍一情感世界的中心,即使那是扭曲的、痛苦的。可现在,霍一似乎找到了新的港湾,一个可以温暖拥抱她、而她也可以坦然回应的港湾。那自己这个“妈妈”,这个她曾经迷恋又恐惧的源头,是否就变得多余了? “舆情可控。” 报告上的这四个字此刻显得无比讽刺。她需要的是舆情可控吗?她需要的是...她需要的是什么。 她需要霍一。 这个念头如此强烈地撞击着她,几乎让她失态。她需要看到霍一,需要确认,需要...阻止她的逃离。在她意识到之前,她的手已经按下了内部通话键。 “备车。”她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沙哑,但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冷静,“去上海。” “首长,现在吗?”电话那头的秘书显然吃了一惊,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愕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您明天上午还...“ “现在。”叶正源打断他,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决断,“安排最近一班飞机。通知上海方面,不要惊动任何人,我私下过去一趟。” “是!”秘书立刻应声,不再有任何疑问。 切断通话,书房里重新陷入死寂。叶正源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和警卫岗亭模糊的灯光。她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一个盘着头发、衣着一丝不苟、面容冷肃的女人。这就是外人眼中的叶正源,威严,强大,无懈可击。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胸腔里翻涌着怎样的惊涛骇浪。她在犹豫吗?或许有。深夜贸然前往上海,去见明显想要保持距离的养女,只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绯闻,这绝非她一贯的行事风格。这太冲动,太不理智,太容易授人以柄。 若是平时,她绝不会允许自己做出如此失据的事情。 可是..想到霍一可能正沉浸在另一个女人的温柔乡里,想到霍一可能正用曾经凝视她的目光凝视着别人,想到霍一或许正在彻底地...远离她。一种近乎毁灭性的恐慌就攫住了她。所有的理智、权衡衡、顾忌,在那股强烈的情感冲击下,显得不堪一击。 她必须去。必须亲眼看到霍一,必须...确认自己在她心中,是否真的已然被取代。 她拿起外套,步履匆匆地走出书房,身影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有些孤寂,却又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秘书早已等候在门口,脸色紧张。 “首长,车准备好了。飞机正在协调,最快一小时后起飞。上海那边已经接到通知,会安排低调接机。“ “嗯。”叶正源淡淡应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紧抿的唇线泄露出一丝内心的紧绷。 坐进车里,车窗外的北京夜景飞速倒退。霓虹闪烁,勾勒出这座权力城市的轮廓。她习惯于掌控这里的一切,却在此刻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她能影响政策走向,能权衡各方势力,却似乎无法掌控那个她从小带大的女孩的心。 飞机冲上云霄,穿过浓厚的云层。头等舱里只有她一个人,异常安静。她闭上眼,却无法休息。霍一的脸,方欣的脸,那张刺眼的照片,交替在她眼前闪现。 她想起霍一小时候,软软糯糯地跟在她身后,生生地叫她“妈妈”。 想起霍一青春期时,看她的眼神开始变得闪躲、复杂,想起霍一决定搬出去那天,低着头,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地说:“妈妈,我需要自己的空间。”想起这些年,霍一似乎越来越成功,越来越独立,也越来越..不需要她了。 一种尖锐的疼痛划过心脏。 她一直以为,放任霍一离开,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可直到此刻,直到可能彻底失去的恐慌袭来,她才惊觉,自己或许从未真正甘心过。那份被霍一小心翼翼捧到她面前的、禁忌的情感,她曾经选择视而不见,甚至隐隐排斥,因为它危险且不合时宜。可当它可能转向他人时,她却感到了剜心般的痛楚。 她不敢深想下去。 飞机开始下降,透过舷窗,可以看到上海璀璨的灯火,如同繁星洒落人间。这座城市繁华、疏离,藏着她的霍一,和那个叫方欣的女人可能正在发生的、她无法忍受的故事。 车辆早已在机场等候,悄无声息地融入上海的色。叶正源靠在后座,看着窗外流过的光怪陆离,脸色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中显得愈发晦暗难明。秘书坐在副驾,大气不敢出。 终于,车停在了霍一在上海住所的楼下。这是一处安保严密的高档公寓,霍一用自己赚来的钱买的,似乎打定主意要彻底独立于她的庇护之外。 “你们在下面等。”叶正源吩咐道,声音听不出喜怒。 “首长,是否需要我们先.....”秘书有些不放心。“不用。”叶正源打断他,自己推开了车门。 秋夜的凉风扑面而来,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瞬。她抬头望了一眼那扇熟悉的窗户,没有灯光。霍一还没回来?还是已经睡下了?和谁? 各种猜测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迈步走进楼道。高跟鞋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孤独的回响。 她站在霍一的公寓门外,抬起手,却迟迟没有按下门铃。这一刻,她罕见地犹豫了。深夜贸然来访,该以什么样的面目面对霍一?质问?关心?还是...暴露自己那些不该有的、失控的情绪? 她一生谨慎,步步为营,从未让自己陷入如此被动和狼狈的境地。 可是,门内那个她抚养长大的女孩,是她唯一无法用理性完全掌控的变量,是她冰冷权柄人生中唯一的热源与软肋。 最终,那些翻腾的妒忌、恐慌、不确定,还有深埋心底、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渴望,战胜了所有的犹豫和理智。 她按响了门铃。 在等待开门的那几秒钟里,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咚咚作响。 然后,门开了。 霍一站在门内,似乎刚回来不久,身上还带着夜间的凉气,长发有些微乱,挑染的发丝在廊灯下泛着朦胧的光。她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在看到门外的人时,瞬间转化为巨大的惊愕和..-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妈妈?”霍一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您怎么...这么晚来了?“ 叶正源的目光锐利如刀,瞬间捕捉到了霍一领口边缘若隐若现的一点红痕,像是..吻痕?她的心猛地一沉,所有复杂的情绪在这一刻凝固成一种冰冷的、几乎要将她冻僵的实质。 她看着霍一明显有些闪躲的眼神,看着这间充满了霍一独立生活气息、却再无她痕迹的公寓。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化作她惯有的、听不出情绪的平静语调,只是微微嘶哑:“刚好在上海有个临时会议,顺路过来看看你。” 她说谎了。如同霍一向她隐瞒了无数事情一样。 夜色浓郁,隔在两人之间。一个站在门内,一个站在门外,中间横亘着数年的分离、未曾言明的迷恋、刚刚爆发的绯闻、和此刻汹涌的暗潮。 叶正源的目光落在霍一身上,带着审视,带着压抑至极的情感,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破碎的希冀。 17审问(叶线)微h 上海的夜,潮湿闷热,即使高档公寓的中央空调无声地输送着冷气,也驱不散那种黏附在皮肤上的氤氲感。霍一刚冲完澡,发梢还滴着水,身上随意套着睡袍,带子松松垮垮地系着。 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黄浦江的璀璨灯火,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玻璃上倒映的自己脖颈一侧一一那里,一个淡红色的印记在白皙的皮肤上略显突兀,是方欣不久前留下的吻痕,洗澡时热水一蒸,似乎更明显了些。 她轻轻吐了口气。 门铃在这时突兀地响起,霍一蹙眉,这个时间点?她走到门禁对讲前,屏幕亮起,映出一张她绝未预料到的脸一一冷峻,端庄,即使在监控镜头不甚清晰的画面里,也自带一股不容错辨的威仪。 是叶正源。 霍一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拉紧了睡袍的领口,试图遮住那个痕迹,随即又觉得自己这动作徒劳又可笑。她拉开门,声音尽量平稳:“.....妈妈,您怎么...这么晚来了?” “刚好在上海有个临时会议,顺路过来看看你。” 叶正源的声音依旧是那种平稳的、听不出情绪的音调,霍一的心绪瞬间乱成一团。 她怎么会来?北京事务繁忙,她的时间近乎以分钟计算,怎么可能“顺路”?她们都知道这是个可笑的幌子,可叶正源依旧这么说了。 她来不及细想,门被从内侧关上,叶正源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色套装,像是刚从某个重要场合离开,甚至没来得及换下。盘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严谨的妆容,周身散发着一种与上海夏夜格格不入的冷冽气息。她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照灯,瞬间就落在了霍一身上,从头到脚,快速而仔细地扫过,最后,定格在她未能完全遮掩的脖颈处。 空气仿佛凝固了。霍一感到那目光如有实质,刮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妈妈”,霍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叶正源没有立即回答。她摁灭玄关的灯,动作不疾不徐,然后才一步步走向霍一。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敲在霍一的心上。她走到面前,距离近得能让她身上那股清冷的、混合着淡淡檀香的香水味笼罩住霍一。 “我不来,”叶正源终于开口,声音低沉,目光依旧锁着那个吻痕,“怎么知道我的女儿在外面,过得这样.....精彩。“ 霍一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垂下眼睫,避开那过于锐利的审视:“只是正常工作。” “正常?”叶正源轻轻重复了一遍,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带着这些回来,也是正常?“ 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室外的微凉,猝不及防地碰了碰霍一颈侧的那处红痕。霍一猛地一颤,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脚跟却抵住了冰冷的玻璃窗,无处可退。 “妈妈!”霍一的声音里带上了窘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叶正源的手却没有离开,反而用指腹在那痕迹上极轻地摩挲了一下,动作近乎狎昵,眼神却冷得吓人。 “看来那位方小姐,很热情。” 她语气平淡,却字字如针,“在香港的日子,很快活吧。“ 霍一抿紧了唇。她知道瞒不过,也从未想过能彻底瞒过叶正源。只是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地追问,在这种情境下。那种久违的、在面对叶正源时特有的紧张与悸动交织的情绪,再次涌了上来。 “工作很顺利。”霍一选择了一个避重就轻的回答,试图维持表面镇定,“方小姐是专业的演员,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到留下这些印记?”叶正源逼问,手指终于离开她的脖颈,却转而抬起了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霍一,告诉我,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她的瞳孔很深,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滚着霍一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一一有审视,有不容置疑的权威,但似乎......还有一丝被精心隐藏起来的,类似于...焦躁的情绪? 霍一的心跳得更快了。她对叶正源从来诚实,这种诚实几乎成了一种本能,即使是在最难以启齿的事情上。 “......您问的是哪方面?”霍一的声音有些发干。 “所有。”叶正源的目光锐利如刀,“她碰了你哪里里?怎么碰的?你......又对她做了什么?”她的呼吸似乎微微急促了一丝,尽管脸上依旧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我要知道细节。“ 这种露骨的追问让霍一的脸颊控制不住地发热。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养母,这个她整个青春期乃至成年后都深深迷恋、敬畏又渴望的女人,此刻正用一种近乎审讯的方式,探究着她与另一个女人的亲密细节。这感觉荒谬又令人窒息,却偏偏......夹杂着一丝诡异的、被压抑许久的兴奋。 “妈妈......霍一的声音带着恳求,却又像是在无意识地撒娇,“我们能不能....不说这个?“ “不能。”叶正源拒绝得干脆利落,指尖甚至微微用力,捏紧了她的下巴,“我要知道。她是不是吻你了?像这样?”她忽然低下头,冰凉的嘴唇猝不及防地贴上了霍一的唇。 那不是充满爱意的吻,更像是一种标记,一种占有性的确认,带着惩罚的意味,粗暴而短暂。 霍一完全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叶正源的嘴唇比她想象中要软,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和一丝颤抖。 “还是像这样?”叶正源稍稍退开,盯着霍一瞬间失神的眼睛,声音压得更低,气息拂过霍一敏感到发烫的唇瓣。她的手滑下,隔着薄薄的睡袍,精准地按在了霍一胸前一侧的柔软上,那里,另一处隐秘的齿痕正在衣料下隐隐作痛。 “嗯......霍一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身体下意识地想要蜷缩,却被叶正源牢牢固定住。 “她碰了你这里?”叶正源的手掌甚至带着掌控意味地揉按了一下,力道不轻,带来一阵混合着痛感的奇异快感,“还有呢?下面呢?她也碰了?“ “妈妈......别.....”霍一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是羞耻,是慌乱,也是一种被彻底看穿、无处遁形的无措。她的身体在叶正源的手下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强行唤醒的、熟悉又陌生的情潮。 叶正源的触碰,和她冰冷语气截然相反的、带着灼人温度的触碰,正残忍地撕开她刚刚用方欣的温暖构建起来的短暂平静。 “告诉我,霍一。”叶正源的眼神深不见底,那里面的风暴似乎越来越难以压制,“我要听你亲口说。你们做爱了吗?“ 嫉妒。霍一终于清晰地辨认出叶正源眼中那疯狂闪烁的情绪是什么。是嫉妒。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中了她。高高在上、永远冷静自持的叶正源,竟然会因为她而流露出如此......人性化的近乎失态的情绪。 这发现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霍一心中紧锁的魔盒,那些被她强行压制的、对叶正源的迷恋和渴望,如同挣脱牢笼的野兽,咆哮着奔涌而出。 她不再试图躲避,反而抬起眼,直直地望进叶正源的眼睛里。那双总是清澈冷冽的眸子,此刻蒙上了一层水汽,却异常明亮。 “是......”霍一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破罐破摔般的坦诚,“她吻我了,很用力.....像您刚才那样,但更温柔......也更久。” 她看着叶正源骤然收缩的瞳孔,继续说了下去,仿佛被某种力量驱使着,“她碰了我全身.....这里,这里......”她引导着叶正源依旧按在她胸前的手,向下滑去,掠过腰侧,最终停在小腹下方,隔着一层丝帛,能感受到那里的温热和微微濡湿。 “还有这里......霍一的声音颤抖得厉害,脸颊红得不像话,眼神却大胆得惊人,“她进去了...用手指......还有....别的....“ 叶正源的呼吸彻底乱了。她看着霍一,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女孩,此刻正用最直白、最残忍的语言,描述着与另一个女人的情事。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扎在她的心上,带来尖锐的痛,却又奇异地点燃了某种压抑了太久太久的火焰。 “她让你很快乐?”叶正源的声音沙哑得几乎不像她自己。 霍一闭上了眼睛,长睫剧烈地颤抖着。那些与方欣在一起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一一方欣的温柔包容,那种被全然接纳的温暖,那些酣畅淋漓的欢愉。 “她......很温暖。”霍一低声说,像在梦呓,又像在忏悔,“和她在一起......很平静。她让我觉得....那些过去的痛苦和挣扎,好像都可以被抚平......第一次....我甚至,忍不住在床上叫她....妈妈...” “够了!”叶正源猛地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一种霍一从未听过的、近乎破碎的厉色。 那瞬间,霍一清楚地看到叶正源脸上闪过一抹清晰的痛楚。那痛楚如此真实,如此深刻,以至于霍一的心也跟着狠狠一抽。 下一秒,叶正源猛地吻住了她。 不再是刚才那个带着惩罚意味的触碰,这是一个真正的、充满了掠夺和占有意味的吻。强势,深入,不容拒绝,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叶正源的手紧紧箍住霍一的后脑,另一只手则用力将她按向自己,两人身体紧密相贴,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霍一的所有思绪都被这个吻搅得粉碎。她被动地承受着,感受着叶正源唇舌间的热度,那与她平日冰冷外表截然相反的、灼人的热度。她尝到一丝淡淡的唇膏味,还有属于叶正源本身的、清冽的气息。 这个吻,混杂着嫉妒、愤怒、不甘,还有一种霍一从未想过会从叶正源这里感受到的.....浓烈到可怕的情欲。 霍一的身体先于她的理智做出了反应。她开始生涩地回应,手臂环上了叶正源的脖颈,指尖陷入她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间。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软了下来,全靠叶正源的支撑才勉强站稳。 原来.....妈妈的嘴唇也是软的。原来......她也会有这样失控的时候。 这个认知让霍一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酸楚和......奇异的满足感。 不知过了多久,叶正源才喘息着放开她。两人的嘴唇都变得红肿,气息交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黏腻而暖昧的氛围。叶正源的眼神依旧深邃不再冰冷,里面翻滚着霍一从未见过的、赤裸裸的欲望和挣扎。 她看着霍一绯红的脸颊,迷离的眼神,以及那微微张开、红肿湿润的唇瓣。 “她也是这样碰你.....”叶正源的声音低哑得如同耳语,她的手再次抚上霍一的脖颈,指尖划过那道吻痕,然后缓缓向下,探入睡袍的襟口,覆上那柔软起伏的曲线,掌心滚烫,“.....这样让你发抖的吗?“ 霍一浑身一颤,细微的电流从那触碰点窜开,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咬着下唇,无法出声,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叶正源的指尖带着一种探索的意味,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游走,时而用力揉按,时而轻缓刮蹭,仿佛在重新丈量属于她的领地,试图覆盖掉另一个女人留下的所有痕迹。 “这里呢?”她的手继续向下,滑过平坦的小腹,指尖勾开睡袍的带子,探入那更为隐秘温暖的所在,“她也是这样.....让你湿的吗?“ 霍一猛地倒抽一口凉气,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却将叶正源的手更紧地困在了那里。羞耻感和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几乎将她溺毙。她能感觉到叶正源指尖的微凉,以及那微凉之下蕴含的、几乎要将她灼伤的热度。 “妈妈......不要.....”她无力地哀求着,声音支离破碎。 叶正源的动作顿了一下。再听到这个称呼,她的心脏像是被同时注入了熔岩和冰锥,带来剧烈的疼痛和一种扭曲的快意。她知道这称呼背后意味着霍一怎样复杂的情感,也知道其中有一部分,或许已经转移给了另一个女人。 但这声音此刻是属于她的。 “我在。”她低声回应,吻沿着霍一的下颔滑向脖颈,在那里吮吸啃咬,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仿佛要覆盖掉所有可能存在的、属于别人的痕迹。她的另一只手也探入浴袍,沿着霍一光滑的脊背向下抚摸,感受着那优美的线条和细微的战栗。 浴袍的带子被解开,柔软的布料向两边滑落,露出霍一年轻而美好的身体。皮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激起一层细小的疙瘩,随即又被叶正源灼热的亲吻和抚摸覆盖。 “说话,一一。”叶正源的手继续向上探索,抚过她的肋骨边缘,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浴袍下柔软的边缘,“告诉我,是她让你更快乐,还是我?“ 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混合着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一一有对青春期痛苦的回忆,有对叶正源杂情绪一一有对青春期痛苦的回忆,有对叶正源长久以来的渴望,有对方欣的愧疚,也有此刻被如此对待的委屈和......难以启齿的欢愉。 “是您......-直都是您......霍一哽咽着,语无伦次,仿佛要将积压了多年的心事一次性倾吐出来,“妈妈.....可是您让我好痛苦...让我变得可恶...我只好远远地躲起来...“ 她伸出手,紧紧抱住叶正源,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熟悉又令人安心的气息,仿佛迷途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归途。 “可是方欣......她不一样......她让我觉得温暖.....很安心.....和她在一起,我可以不用那么害怕.....不用那么讨厌自己.....”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既是向叶正源坦白,也像是在对自己剖析,“她很好.....真的很好,我不想伤害她...“ 她能感觉到叶正源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然后,那个在她体内作乱的手指猛地抽离。 霍一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空虚和冷意。 叶正源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她的脸上恢复了些许冷静,但眼神却是一片深沉的晦暗,那种霍一从未见过的、近乎心痛的神情,次浮现出来。 她看着霍一,看着这个泪眼朦胧、衣衫不整、刚刚在她手下情动颤抖的养女,沉默了很久。 空气仿佛再次凝固,只剩下霍一压抑的抽泣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 最终,叶正源极轻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霍一脸上的泪水,动作甚至带上了一种霍一从未体验过的、近乎怜惜的温柔。 “好了,”她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缓和了许多,“别哭了。’ 她将霍一重新拉进怀里,这次不再是充满侵略性的拥抱,而是更像一种......安抚。她轻轻拍着霍一的后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时那样。 “今晚我留下来。”叶正源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去床上吧。“ 霍一依偎在她怀里,点了点头。巨大的情绪起伏和身体被唤醒后又骤然停滞的敏感,让她感到阵虚脱般的疲惫。 她们相拥着躺在了床上。叶正源依旧穿着那身略显拘束的套装,只是脱掉了外套和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她让霍一枕着自己的手臂,另一只手则轻轻搭在霍一的腰间。 黑暗中,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情欲的热潮似乎暂时退去,留下的是更为复杂难言的情感漩涡。 “妈妈,”霍一在黑暗中轻声开口,带着浓重的鼻音,“您......生气了吗?“ 叶正源沉默了片刻。 “我不知道。”她回答得很诚实,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或许......是有一点。” “因为我.....和方欣?”霍一小心翼翼地问。 “因为她能给你.....我给不了的东西。”叶正源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种深沉的寥落,“温暖,平静.....这些听起来很好。” 霍一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她往叶正源的怀里缩了缩,汲取着那并不算十分温暖、却让她无比安心的体温。 “可是您不一样.....”霍一的声音很轻,像梦呓,“可是您不一样,......”霍一的声音很轻,像梦呓,“您是我的妈妈....是.....是...“ 是一切情感的起源,是至高无上的,是即使痛苦也无法割舍的部分。这些话,她说不出口。 叶正源似乎明白了。她没有再追问,只是收紧了手臂,将霍一更紧地圈在怀里。 “睡吧。”她说,语气是命令式的,却带着一丝罕见的疲态。 霍一闭上了眼睛。身体依旧敏感,叶正源指尖留下的触感仿佛还在燃烧。她能闻到叶正源身上清冷的香气,混合着一丝极淡的、属于情动后的暖昧气息。 这个夜晚,混乱、失控、充满了泪水和碰撞,却又奇异地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贴近。她仿佛触摸到了叶正源冰冷外壳下的一丝裂痕,窥见了那里面同样会害怕、会嫉妒、会不安的灵魂。 可是...临睡前,霍一昏沉的思绪里无法避免闪过一丝痛意。 妈妈,您为什么,不早点开口呢? 18逃离(方线) 门扉合拢的轻响,如同一个精确的句点,斩断了室内残留的、属于叶正源的冰冷馨香与无形威压。霍一站在原地,许久未动,仿佛那声响仍在耳膜上震颤,与她胸腔内失衡的心跳共振。空气似乎骤然变得稀薄,又沉重地压下来,包裹着她,上面还烙印着方才那个混乱夜晚的所有气息——母亲的质问、失控的亲吻、抚摸的触感、还有自己那些剖白般的低语。 她答应了妈妈,会多回家,多去见她。 这承诺轻飘飘出口,落在心湖却重若千钧。霍一缓缓走到沙发边坐下,身体深处传来一种被掏空后的虚软,指尖却残留着拥抱叶正源时,感受到的衣料细腻的纹理和其下肌肤惊人的暖意。与她外表的冰冷截然不同的、内里的温度。这认知让霍一喉咙发紧。 “妈妈……”她无声地翕动嘴唇,这个词在齿间滚过,带起一阵战栗的余波。叶正源的到来与离去,都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了她好不容易在方欣那里构筑起的平静堤岸。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镇定,足以平和地面对这份源自生命初始的迷恋,甚至能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坦诚,对叶正源诉说方欣带来的疗愈。 可当叶正源流露出那几乎无法察觉的痛楚时——霍一确信自己捕捉到了,尽管它消失得比雪线上的流光更快——她才发现,那些所谓的“所剩无几”的纠结痛苦,只是被暂时深埋,而非真正消失。它们蛰伏着,在叶正源的一个眼神、一句叮嘱下,便轻易复苏,盘踞心头。 她依然渴望她,渴望那份独一无二的、冰冷的温柔。这份渴望,与对方欣的眷恋,在她体内撕扯,形成一种令人疲惫又异常兴奋的张力。 霍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这种情绪泥沼中挣脱。她起身,走向浴室。热水倾泻而下,蒸腾的热气试图驱散身体上属于另一个人的痕迹,那些被唇瓣触碰过、被指尖抚弄过的地方,皮肤微微发烫,仿佛还烙印着叶正源留下的、复杂难言的印记。她闭着眼,任由水流冲刷,试图也冲走脑海里那些翻腾不休的画面:母亲微微颤抖的睫毛,她吻下来时那份决绝又脆弱的力度,还有最后,那双总是洞悉一切的眼眸里,一闪而过的、近乎落寞的神情。 洗完澡,身体清爽了许多,那些可见的痕迹在热水的冲刷和时间的流逝下淡去。她裹着浴袍,拿起手机,屏幕上正好跳出方欣的视频通话请求。跳动着的头像,是方欣在《昭夜行》片场的一张笑靥,明媚鲜活,与方才室内那种沉重压抑的氛围格格不入。 霍一深吸一口气,脸上迅速调整出一种若无其事的平静,按下了接听键。 “一一?”屏幕亮起,方欣的脸出现在那头,背景是她香港家里的卧室,灯光温暖柔和。她似乎刚卸完妆,皮肤透着水汽,眼神温软,带着一丝慵懒的依赖。“忙完了吗?是不是打扰你了?”她说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语速放缓时,那种天生的嗲媚便不自觉地流淌出来。 “刚忙完。”霍一的声音有些微哑,她轻咳一声,走到客厅沙发坐下,将手机支在茶几上,调整了一下角度,让自己看起来更放松,“你呢?收工了?” “系啊,今日拍得好顺,好早就返来啦。”方欣切换回粤语,语气轻快,“挂住你嘛,所以打个电话睇下你做紧咩。” “我也想你。”霍一注视着屏幕里的方欣,那份鲜活的、触手可及的温暖,像一道光,穿透了北京深夜的冷寂和方才那些混乱的心绪。她需要这种温暖,需要方欣的存在来锚定自己。 “你睇起好攰喔?”方欣敏锐地察觉到她眉宇间的倦色,微微蹙起眉,语气带了点心疼,“系唔系又熬夜改剧本?同你讲要多休息啊……” “没,只是处理了一些……家里的事。”霍一含糊地带过,下意识不想提及叶正源的突然到来。那属于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她尚未理清、也不想让方欣卷入的世界。“已经都处理好了。” “哦……”方欣眨了眨眼,没有追问。她向来懂得分寸,知道霍一身上有许多她不便触及的领域。她转而笑起来,带着点小女人的狡黠和甜蜜,“呐,我同你讲啊,今日有个杂志专访,问起《昭夜行》嘅事,我忍唔住赞咗你好多句,话你系我见过最犀利最体贴嘅编剧同……老板。” “老板?”霍一失笑,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听起来好像我很剥削你一样。” “唔系啊!”方欣急忙否认,脸微微泛红,“系……系好嗰种老板啊!好照顾人嘅……”她声音低下去,带着明显的羞意和依赖,“人人都知你对我好好嘛……” 霍一的心软了一下。方欣这种小心翼翼的、带着感激的依恋,总能精准地抚平她内心的褶皱。“对你好是应该的。”她语气放缓,“你值得。” 屏幕那头,方欣的笑容愈发甜蜜灿烂。她又絮絮叨叨地说起了一些剧组趣事,分享了些香港这边的美食,叮嘱霍一在北京要记得吃饭添衣。霍一耐心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句,目光描摹着屏幕里方欣的眉眼。这种琐碎而真实的日常,这种被需要、被依赖的感觉,有效地冲淡了叶正源留下的巨大影响。 视频通话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方欣那边忍不住打了个小哈欠。 “去睡吧,不早了。”霍一柔声道。 “嗯。”方欣揉揉眼睛,依依不舍,“你几时返来啊?我……”她顿了顿,声音更软了,“我好挂住你。” “很快。”霍一承诺道,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清晰起来,“等我处理完手头最后一点事,就过去。这次……会待得久一点。” “真嘎?”方欣的眼睛瞬间亮了,睡意全无,“唔好骗我喔!” “不骗你。”霍一看着她欣喜的模样,嘴角也忍不住上扬,“快去睡。” “好!等你哦!”方欣对着镜头送上一个飞吻,这才甜蜜地结束了通话。 屏幕暗下去,房间重新归于寂静。但方欣带来的那份暖意似乎还残留着。霍一握着手机,沉吟片刻,开始处理一些未读的工作邮件和信息,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具体的事务上。工作是她熟悉的领域,能带给她掌控感和秩序感。 等到邮件回复得差不多了,窗外的天色也已透出微熹。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颈,走到穿衣镜前。浴袍滑落,镜中的身体颀长匀称,皮肤光洁,昨夜那些激烈的、属于叶正源的痕迹已然淡去,只剩下一两个极浅的、需要仔细分辨才能看到的红点,昭示着那并非梦境。 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那几乎看不见的印记,眼神复杂。然后,她迅速换上常穿的黑色高领毛衣和长裤,将长发随意束起,开始收拾行李。 决定早已做出。离开北京,飞去香港,飞到方欣身边。那里有触手可及的温暖和需要她守护的恋人,有她投入了心血并获得巨大成功的《昭夜行》,有她可以部分掌控的生活。她需要距离,需要方欣的存在,来帮助自己消化面对叶正源时那些汹涌而危险的情感。 飞机掠过云层,平稳地向着南方飞行。霍一靠在头等舱宽大的座椅里,望着窗外翻滚的无尽云海,思绪却无法像机身这般平稳。叶正源离开时那个无奈又隐含期盼的眼神,反复在她眼前闪现。 “要多回家,多来见我。” 她知道这不是一句客套话。叶正源的时间何等宝贵,她的每一句叮嘱都带着分量。这意味着,她默许了霍一的远离,甚至默许了她与方欣的关系——至少表面上如此——但她依然在她的疆域里,为霍一保留着一个特殊的位置,并要求霍一履行“回家”的义务。 这种冰冷的、充满掌控欲的温柔,正是最致命的。它让霍一无法彻底逃离,无法真正割舍。她一方面贪恋方欣带来的简单温暖,另一方面,灵魂深处依旧为叶正源保留着最炽热也最疼痛的角落。 飞机降落香港启德机场时,海潮湿温热的风扑面而来,与北京干冷的空气截然不同。霍一戴上墨镜,压低了帽檐,通过VIP通道迅速离开。她事先通过可靠的中间人,悄无声息地在半山区购入了一处隐私性极佳的物业。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早在与方欣关系稳定后就开始筹划的事情。她需要一个在香港的、完全属于自己的据点,一个可以安放这段关系,也可以让她偶尔喘息的地方。 当司机将车驶入那栋掩映在绿树中的别墅时,方欣已经等在门口。她显然精心打扮过,穿着一件柔软的羊绒长裙,勾勒出依旧窈窕的身段,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几乎是雀跃的欣喜。 车刚停稳,她就小跑着过来。 霍一下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方欣紧紧抱住。 “你真嘅返来了!”方欣的声音闷在她肩头,带着哽咽,更多的是巨大的快乐,“真系好挂住你!” 霍一回抱住她,感受着怀里温暖馨软的身体,那颗在空中漂浮不定的心,似乎终于缓缓落到了实处。她低头,吻了吻方欣的发顶,“嗯,回来了。” 方欣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仔细地看着她的脸,似乎想确认她真的在眼前。“累不累?飞行顺利吗?饿不饿?我让阿姨炖了汤……” 她一连串的问题,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心和占有欲,拉着霍一的手走进屋子。别墅内部装修是霍一喜欢的现代简约风格,但方欣添置了许多柔软的毯子、靠垫和鲜花,让空间显得温馨了许多。 “喜欢这里吗?”霍一脱下外套,环顾四周。这里的一切都符合她的审美,冷静,克制,但此刻因为方欣的存在,而多了生活的气息。 “中意!好中意!”方欣用力点头,像只得到心爱玩具的小猫,挽着霍一的手臂,带她四处看,“你看,我把我最喜欢的那张唱片带来了,放在客厅。还有啊,阳台视野好好,可以看到海……我以后可以在这里做瑜伽……” 她兴奋地介绍着,仿佛这不是霍一买的房子,而是她们共同的家。霍一纵容地听着,看着她脸上洋溢的光彩,心底那片因叶正源而冰封的角落,似乎也被这暖意一点点融化。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进入了一个蜜月般的期。霍一兑现了她的承诺,开始常驻香港。她处理工作大多通过网络和电话,需要当面会谈时,才会短暂飞回内地。她推掉了许多不必要的应酬,将时间大量地留给方欣。 她们像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享受着私密的二人世界。在清晨的阳光中共享早餐,在午后的露台上依偎着看书,在夜晚的沙发上观看老电影。霍一享受着照顾方欣的感觉,从起居饮食到工作安排,事无巨细。而方欣,则彻底沉浸在这种被精心呵护的宠爱里,容光焕发,连眼角细微的皱纹都仿佛舒展开来。 她们也小心翼翼地避开无处不在的狗仔队。约会大多选择在私密性极高的会所或家中。霍一甚至为了方欣,首次半公开了自己的一个私人社交媒体账号,上面只零星分享一些书籍、电影和风景照,从未露出正脸或任何明显个人信息,但关注列表里,只有方欣一个人。 这个小小的举动,在粉丝和媒体眼中却无异于一个重磅信号。很快,有人扒出了这个账号,并将它与霍一关联起来。再加上《昭夜行》持续热播,方欣饰演的昭阳公主气场全开,与霍一这位神秘天才编剧的组合,充满了戏剧性和想象空间。 她们偶尔还是会被拍到。有时是并肩从餐厅走出,有时是车窗摇下瞬间模糊的侧影。互联网时代没有真正的秘密。但正如霍一所预料的,舆论环境对女性,尤其是成功女性之间的关系,变得愈发宽容。更多的是好奇和善意的调侃。 “强强联合!”“美女编剧和她的缪斯女神!”“《昭夜行》戏外更甜!” 诸如此类的标题开始出现。霍一背景神秘,无人敢深入挖掘,方欣又是口碑颇佳的老牌港星,过往情史虽偶有绯闻,但也并无实锤黑料。两人外形登对,互动间流露出的气场莫名契合,竟意外地收获了不少CP粉。大众乐于见到这样一幅才貌双全的画卷,至于背后是真是假,是友情还是其他,反而无人去深究,或者说,不在意了。 “你看这篇报道,”某天下午,方欣靠在霍一怀里,刷着平板电脑,忍不住笑出声,“话我哋系‘天作之合’喔。”她念着那些夸张的赞美之词,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和羞赧。 霍一正看着一份新项目的策划书,闻言低头,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他们喜欢就好。” “你唔介意啊?”方欣仰起头看她,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一丝试探,“而家好多人当真喔。” 霍一合上手中的文件,认真地看着她:“我们不是吗?” 方欣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漾开巨大的、难以置信的喜悦,她翻身抱住霍一的腰,把脸埋在她怀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系!我哋系!” 霍一抚摸着她的长发,目光却越过窗外的阳光,有些许恍惚。天作之合?或许吧。至少这种关系是清晰的、可被定义的,甚至是被部分舆论所祝福的。这让她感到安全,感到自己正在过一种“正常”的、值得期许的生活。 她拥紧怀里的方欣,试图用这具温暖的身体驱散心底那份时不时窜出来的思念。叶正源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平时不觉,稍一触碰,便泛起隐秘的疼痛。 19同居(方线)h 香港的夏天,湿漉漉地黏在皮肤上,连空气都仿佛能拧出水来。半山的别墅虽能阻隔大部分暑热和尘器,却无法完全过滤掉这份属于南方的、无处不在的潮润。日子像浸在温水里,缓慢,慵懒,带着一种不真切的甜腻。 霍一和方欣的同居生活,便在这黏腻的氛围中铺陈开来。起初,一切都符合甚至超出了霍一的预期。方欣的欣喜、依赖、以及全然的信任,像温暖的潮水,包裹里着她,让她暂时忘却了那个深夜带来的震荡与余波。 她依旧是这段关系里看似掌控一切的那一方。安排方欣的行程,筛选递到她手上的剧本,在她对某个商业应酬流露出些许抗拒时,一个电话便能为她推掉。 方欣的生活围绕着她,而她则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北京和内地传来的工作文件,偶尔飞回去短暂开会,也总是尽快返回香港。距离给了她安全感,身份的差异让她保有毋庸置疑的主动权。她冷静,克制,甚至在床笫之间,也常常是掌控的那一个。她享受着方欣在她身下融化、颤栗、予取予求的模样,这让她感到一种切实的拥有和力量。 然而,在这温水般的生活里,某些细微的不安,像水底悄悄滋生的苔藓,开始触碰霍一习惯于紧绷的神经她发现自己对方欣的撒娇,似乎越来越没有抵抗力。方欣是懂得如何运用自身魅力的,那种混合了成熟女人风韵与近乎少女般娇憨的祈求,用略带笨拙的普通话软软地说出来,常常让霍一在意识到之前,就已经点头应允。 事后,她又会生出一点莫名的懊恼一一自己似乎不该如此轻易地被“蛊惑”,这与她试图维持的冷静可靠形象不符。她甚至会下意识地警惕,自己是否流露了过多的情感需求?那种自幼因叶正源的忙碌和疏离、以及后来因意识到禁忌情感而被迫远走所养成的回避型依恋,像一道无形的屏障,让她在感受到过于亲密的靠近时,本能地想要后退一步,生怕暴露过多,生怕显得“可恶”,生怕最终被厌弃。 更深层、更难以启齿的担忧,则在夜色最深时悄然啃噬着她的信心。 方欣并非天生的同性恋者。她谈过男友,经历过与男人的情感和身体纠葛。这个事实,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霍一的心头。她们的身体交缠是炽热的,方欣的反应是真实而投入的,霍一能感受到她的愉悦和满足。 但一种莫名的、属于同性恋者特有的焦虑,偶尔会浮上心头:作为女人,她真的能完全满足另一个并非天生取向于此的女人吗?她的身体、她的抚慰、她的进入......与男人是如此不同。这种不同,是方欣真正渴望并最终能长期满足的吗? 她知道很多同性情侣,即便在一起多年,甚至在国外成婚,最终一方仍会回归男性的怀抱。社会无形的压力,生理构造的差异,内在性取向的潜在流动....这些念头像阴暗的潮水,偶尔涌上,让她在拥抱方欣温暖身体时,指尖会有一瞬的冰凉。她厌恶自己这种阴暗的揣测,对方欣、对她们此刻的关系都是一种侮辱,但她无法完全控制这些从内心深处恐惧深渊里冒出的浑浊气泡。 她试图掩饰这些不安,用更周到的照顾、更密集的亲密来覆盖那隐约的不确定感。她甚至比以往更留意方欣与男性的接触一一那些工作中的搭档,偶尔聚会遇到的旧友。她的观察是冷静而隐蔽的,但每一次方欣与某个男人相谈甚欢,哪怕只是礼貌性的互动,都会在她心底投下一小片难以察觉的阴影。 方欣似乎毫无察觉,依旧沉浸在这段关系带来的巨大安全和幸福感中。直到一个闷热的夜晚。 空气湿热得令人喘不过气,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遥远的车鸣。她们刚参加完一个圈内小聚回来,身上都沾了点酒气。霍一有些微醺,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方欣则兴致颇高,还在哼着聚会时听到的一首老歌的调子,脚步轻快地去厨房倒了水。 她走过来,将一杯温水递到霍一手里,然后自然地依偎进她怀里。霍一睁开眼,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水温正好。 “今日开心吗?”方欣仰起脸,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带着醉意的柔软。 “嗯。”霍一放下水杯,手臂环住她。聚会上难免应酬,她有些疲惫,但方欣的快乐感染了她。 方欣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霍一睡衣的扣子,声音带着笑:“刚才同王生倾偈,佰仲记得我十几年前系亚视拍嗰套《银狐》,话我个角色好出彩......” 霍一的心微微一动。那位王生是香港影坛的一位资深制片人,年纪颇长,聚会时确实和方欣聊了不短时间。她记得当时方欣笑得很开心。 “是吗。”霍一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情绪,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方欣似乎没察觉,依旧沉浸在怀旧的情绪里:“係啊,时间过得好快。咽阵我刚从亚视过档无耐,乜都唔识,王生都好照顾我.....” “照顾?”霍一重复了一下这个词,语气里带上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冷意。 方欣终于听出了点什么。她停下哼歌,抬起头仔细地看着霍一在阴影里的侧脸。霍一没有看她,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下颔线似乎比平时绷得更紧了些。 沉默了几秒。空气里的湿黏似乎变得更加沉重。方欣忽然轻轻地、试探性地开口:“一一?“ “嗯?” “你......”方欣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你系唔系....有哟唔开心?” 霍一回过神来,垂下视线,对上方欣带着些许困惑和小心翼翼的目光。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调整表情,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没有。只是有点累。“ 但方欣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被安抚。她依旧凝视着霍一,那双惯常含着甜媚笑意的眼睛,此刻显得格外清醒和专注。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霍一微蹙的眉心。 “你唔好骗我。”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罕见的坚持,“我感觉到,呢几日......你有时会睇住我,但系好似睇紧好远地方。” 霍一的心猛地一跳。她没想到方欣如此敏感。 “真系布事。”她试图掩饰,握住方欣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可能系天气太闷,有点烦。” 方欣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不再像平时那样全然依赖,而是带着一种细细打量的穿透力,仿佛要透过她冷静的表象,看到底下那些翻涌的、连她自己都不愿直视的情绪。 又一阵沉默。窗外的虫鸣显得格外清晰。 忽然,方欣撑起身子,跨坐到霍一腿上。这个动作有些突然,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亲昵。霍一下意识地扶住她的腰。 两人面对面,距离极近,呼吸可闻。方欣的手捧住霍一的脸,不让她避开视线。 “一一,”她轻声说,普通话里带着柔软的粤语腔调,听起来格外认真,“你知唔知,有时我觉得,你好似将我当作一个好靓、好需要人保护嘅.....玻璃公仔。” 霍一怔住了。 方欣继续说着,眼神温柔却执着:“你对我好好真系好好。好细心,好周到。但系.....我唔系净系想要呢哟。” “你想要什么?”霍一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想知你唸紧咩。”方欣的拇指轻轻摩挲着霍一的下唇,“我想知你点解有时会唔开心。我想知......点解你好似惊我会走咁?” 最后那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霍一努力维持的气球。她的呼吸窒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否认:“我没有...“ “你有。”方欣打断她,眼神无比肯定,“你睇住我同其他男人讲话嘅样,你惊我唸住以前嘅嘢,你惊.....你作为一个女人,唔够.....”她似乎找不到最合适的词,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却更清晰,“......唔够留低我?” 霍一彻底说不出话了。她被方欣这突如其来的、尖锐的洞察力击中了。所有那些她试图隐藏的不安、焦虑、甚至自卑,都被对方一字一句,轻柔却又无比清晰地说了出来。她感到一种赤裸裸的狼狈,仿佛精心穿戴的盔甲被瞬间卸下。 她下意识地想避开视线,但方欣捧着她的脸,不允许她逃开。 “傻瓜。”方欣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点心疼,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成熟和包容,“真系个傻女。” 她低下头,额头抵着霍一的额头,鼻尖蹭着霍一的鼻尖,呼吸交融。 “我拣咗你啊,霍一。”她的声音像叹息,又像最郑重的承诺,“我四十几岁人,唔系细路女。我知我自己要乜嘢,知我自己中意乜。” “我同男人拍过拖,系真,但系......”她微微退开一点,凝视着霍一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无比真诚的光芒,“但系佢哋俾唔到我呢种感觉。呢种......好似终于搵到件失落咗好耐嘅拼图,终于可以唞口气嘅感觉。” “你唔使惊。”她一字一句地说,温热的气息拂在霍一唇上,“我唔系因为你有咩背景,有几多IP先同你一齐,我系因为.....你就系你。系片场明明好cool但系会偷偷调开个冷风口唔对准我嘅你,系明明唔钟意应酬但系会为我同制片食饭嘅你,系会记得我所有细微喜好嘅你......” “我中意你,就系呢个你,系女人嘅你。”她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你嘅手,你嘅嘴唇,你嘅身体.....你点样触摸我,点样拥抱我,点样进入我......呢哋嘢先系我最珍惜嘅,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都代替唔到。” 霍一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攥住了,酸胀,滚烫,几乎让她无法呼吸。所有的不安、猜疑、阴暗的揣测,在方欣这番直白而深情的话语面前,显得如此可笑而又渺小。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挖掘者,是掌控者,却没想到,方欣早已悄无声息地,用她的温柔和敏锐,一点点地挖掘出了那个被深埋起来的、真实的、也会脆弱和害怕的霍一。 她看着方欣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理解、包容和一种近乎灼热的爱意。潮热的水汽似乎不仅弥漫在空气里,也弥漫了她的眼眶。 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抬头,吻上了方欣的嘴唇。 这个吻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审视和掌控意味的亲吻,而是充满了急切、确认、和一种近乎贪婪的索求。她撬开她的牙关,舌尖长驱直入,纠缠着,吮吸着,仿佛要通过这个吻,将方欣刚才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份情意,都吞吃入腹,刻入骨髓。 方欣呜咽了一声,随即热烈地回应起来。她环住霍一的脖子,身体紧密地贴合上去,主动加深这个吻。空气中弥漫的酒气似乎被点燃了,变得更加醉人。 霍一的手从方欣的腰际滑下,急切地探入睡裙的下摆,抚上她光滑的大腿,然后向更深处探去。指尖触碰到那片早已湿润的温热地带时,两人同时颤抖了一下。 “嗯.....”方欣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身体软了下来,彻底依偎进霍一怀里。霍一一边继续吻着她,一边熟练地褪下彼此的障碍。肌肤相贴,汗意和渴望交织在一起,在潮湿闷热的空气里点燃一簇簇火苗。霍一将方欣放倒在柔软的沙发里,身体覆了上去。 这一次,不再是游刃有余的引导和掌控。霍一的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切和需索,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吻着她的唇,她的下颔,她的脖颈,在那片细腻的皮肤上留下湿润的痕迹。手在她身上急切地抚摸着,仿佛要确认每一寸领土的真实存在。 “欣姐.....”她在喘息间隙,低声唤她的名字,带着全然的亲密和依赖。 “我喺度......”方欣回应着她声音破碎而甜腻,她的手同样急切地探索着霍一的身体,解开她睡衣的扣子,抚上她光滑的脊背,感受到那里因为情动而渗出的细密汗珠。 霍一低下头,含住方欣胸前挺立的乳,用舌尖舔弄、吮吸,听到身下人发出难耐的泣音。她的另一只手继续向下,探入那早已泥泞不堪的花园,指尖准确地找到那颗敏感的核心,开始急促地揉按。 “啊......!”方欣的腰肢猛地弹动了一下,手指用力抓住霍一的肩膀,“慢.....慢少少...... 但霍一似乎听不进去。那些被安抚的不安,此刻化作了更汹涌的欲望和一种近乎恐慌的占有欲。她需要感受方欣,需要确认她的存在,她的归属。她的手指加快了动作,时重时轻地碾磨着那一点,感受着它越来越肿胀,感受着包裹着指尖的紧致湿热在剧烈地收缩。 “告诉我......霍一喘息着,唇齿依旧流连在方欣的胸脯上,声音暗哑得厉害,“告诉我你系我呀...” 方欣的理智早已被快感冲散,她胡乱地摇着头,又点头,语无伦次:“系......系你嘅......”她的话语被一阵剧烈的痉挛打断,身体猛地绷紧,脚趾蜷缩起来,达到了第一次高潮。 霍一感受着手指间剧烈的收缩和涌出的热流,却没有停下。她抽出湿漉漉的手指,在方欣迷离的眼神中,分开她的双腿,俯身将自己置于其间。她没有急着进入,而是低下头,吻上那片湿润狼藉、仍在微微抽搐的穴瓣。 “唔.....”方欣敏感得几乎要跳起来,却被“唔.....方欣敏感得几乎要跳起来,却被霍一牢牢按住。 霍一近乎虔诚地、却又带着某种绝望的激烈,用唇舌侍弄着那最敏感的核心,舔舐,吮吸,甚至用牙齿轻轻啃噬那勃起的小核。方欣的呻吟声陡然拔高,变成了无法控制的尖叫,手指插入霍一的发间,无力地推拒又拉近。潮水般的快感刚刚稍有退却,便以更凶猛的方式席卷回来。 “够了......一一....”方欣哭喊着,身体像狂风中的树叶般颤抖。 霍一却仿佛被某种情绪驱使着,不顾她的求饶舌尖甚至试探着向更深处探去,模仿着某种进入的动作,感受着内里媚肉的吸附和绞紧。这种近乎亵渎的亲密,让方欣彻底崩溃,第二次高潮来得迅猛而剧烈,她甚至短暂地失神了几秒。 当霍一终于抬起头,唇瓣水光淋漓时,方欣已经软得像一滩春水,眼神涣散,只能微微喘息。霍一看着她被情欲彻底征服的模样,胸腔里那股躁动不安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她抬起方欣的一条腿,将自己早已湿润肿胀的蕊瓣贴合上去,开始磨蹭,挤压。 这不是她惯常的方式。她更喜欢使用手指,带着一种冷静的给予。但此刻,她需要最直接的肌肤相亲,需要感受彼此最隐秘的部位毫无隔阂地摩擦、挤压,共享那份湿滑和滚烫。 “嗯啊......粗粝的快感从紧密结合处炸开,两人同时发出呻吟。霍一腰肢用力,持续地、快速地磨蹭着,寻找着能带来最强烈刺激的角度。方欣被动地承受着,每一次摩擦都让她浑身战栗,刚刚平息些许的快感再次累积起来。 汗水从霍一的额角滑落,滴在方欣的锁骨上。她看着身下方欣意乱情迷的脸,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蒙着水雾,失神地望着她,充满了全然的信任和交付。霍一心中最坚硬的那个角落终于彻底软化。 她低下头,深深地吻住方欣,下身磨蹭的动作变得更加激烈,甚至带上了一丝野蛮。方欣的呻吟被堵在喉咙里,化作呜咽。她能感觉到霍一的身体也在颤抖,紧绷,显然也临近极限。 终于,在一次重重的、几乎要将彼此碾碎的贴合摩擦后,霍一的身体猛地僵住,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近乎痛苦的闷哼。一股热流从她体内涌出,与方欣再次涌出的爱液混合在一起。方欣也几乎在同一时刻,被这最后的刺激推上了第三次高峰,她尖锐地抽气,脚背绷直,指甲几乎要掐进霍一的皮肉高潮的余波持续了很久。 两人紧紧相拥,剧烈地喘息着,身体依旧紧密贴合,不愿分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情欲特有的腥甜气息,混合着汗水与香水味,黏腻得化不开。 霍一将脸埋在方欣的颈窝里,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那些不安和焦虑,仿佛也随着刚才那场激烈到近乎失控的情事,暂时被宣泄了出去。 方欣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霍一汗湿的脊背,声音沙哑而柔软:“而家......仲惊唔惊?“ 霍一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极轻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她低声说,声音闷在方欣的皮肤上。 “傻女。”方欣笑了,侧过头,吻了吻她的耳朵“我会一直喺度。” 窗外的潮湿夜气依旧浓重,但屋内,一种新的、更加紧密的纽带,在这黏腻的氛围中悄然生成。 一知道,那些深植于心的恐惧或许不会完全消失,但至少在此刻,她被方欣的温暖和洞察彻底包裹、接纳了。 20坦白(方/叶线) 窗外的雨没有停歇的迹象,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又顺着光滑的表面蜿蜒而下,将窗外维多利亚港的璀璨灯火氤氲成一片模糊的光晕。 室内只开了几盏暖黄色的壁灯,光线柔和地铺陈开来,与窗外湿冷的夜色划出清晰的界限。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混合着沐浴露残留的淡雅花香和一种更私密、更缠绵的暖融气息,像是被体温烘烤过的丝绸,细腻地包裹着肌肤。 霍一靠在床头,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方欣散落在她肩颈处的长发。发丝微凉,带着刚吹干不久的蓬松柔软,蹭在皮肤上,引起细微的痒意。方欣侧卧着,脸颊贴着她曲起的大腿,腰上松松地盖着丝被,呼吸平稳悠长,带着事后的慵懒与满足。 她们刚结束一场漫长而温存的情事。 在她身边,霍一总是更容易放松下来。不同于北京那个总带着无形规整和肃穆的家,也不同于任何需要她绷紧神经、权衡身份的场合。这里只有她和方欣,以及方欣为她营造出的这一方柔软、私密,甚至略带纵容的空间。 方欣的指尖正无意识地在她小腹上轻轻划着圈,带来一阵阵舒适的麻痒。霍一低头,能看到她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小片阴影,鼻息温热地拂过自己的皮肤。这种亲密无间的依偎,像温泉水,缓慢地渗透四肢百骸,填补着某些连她自己都未必清晰意识到的空洞。 青春期的迷恋固然惊心动魄,像一场持续的高烧,灼热、眩晕,让人沉溺其中,感知不到外界的冷暖。但高烧退去后,留下的往往是更深的虚脱和狼藉。对叶正源的仰望,早已在年复一年的自我审视与压抑中,化作一种混合着敬仰、渴望、自我厌恶与无力感的复杂情绪。没有人会发自内心地喜欢痛苦,只是当痛苦成为习惯,甚至成为一种证明那份感情存在的方式时,人便不得不学会与之共处,甚至催眠自己,从中品咂出畸形的甜味。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不知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靠近她就等于靠近痛苦,远离她也就远离了幸福。” 当时她想起叶正源。 如今,怀抱里是方欣温暖真实的躯体,呼吸间是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幸福似乎变得具象可触,不再遥不可及,也不再必须与痛苦捆绑销售。方欣给予她的情感教育,是后天的,文明的,充满了成年人体贴的试探与成熟的回应。它远比青春期那段注定无法见光、被自我定义为“肮脏”的恋母情结来得体面,来得轻松,来得更像一段“正常”的、值得被祝福的关系。即使,方欣的年纪也比她大了将近二十岁。 霍一抚摸着她光滑的背脊,方欣似有所觉,含糊地嘟囔了一声,更紧地贴向她,寻求着热源。 “冷吗?”霍一低声问,声音带着事后的微哑。 “唔…有点。”方欣闭着眼,声音软糯,带着一点点撒娇的鼻音,“但是你身上很暖。” 霍一拉高她腰间的丝被,将她包裹得更严实,方欣舒适地叹了口气。 “剧本修改得怎么样了?”方欣忽然问,眼睛依旧闭着,似乎只是随口找个话题,让这温存的氛围延续下去。 “还在磨第三集的那场重头戏,”霍一回答,指尖依旧缠绕着她的发丝,“台词总感觉差了点意思,不够有力。” “别太逼自己,”方欣睁开眼,仰头看她,眼神温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王导今天还跟我夸你,说你对人物心理把握得特别准。”她指的是新剧的导演。 霍一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王导的夸奖有多少是出于对她能力的认可,又有多少是出于对她背后身份的忌惮,她心知肚明。但她懒得去分辨,也无所谓。在这个圈子里,利用与被利用本是常态,只要最终能达成她想要的效果,过程并不重要。她行事向来如此,高效,直接,近乎冷酷,这是叶正源潜移默化影响的结果,也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 “对了,”方欣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北京那边……叶女士最近有联系你吗?你好像有阵子没回去了。” 霍一抚摸她背部的手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空气里那层温暖的黏腻似乎瞬间掺入了一丝凉意。 “嗯,前几天通过电话。”她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她忙,我也忙。” 这是实情,但更是借口。叶正源永远都很忙,但她若真想见霍一,总能抽出时间。同样,霍一若是想回北京,也总能找到理由推开一切事务。真正的原因是,她在拖延。 新剧开拍前的筹备、剧本需要反复打磨、甚至需要去外地采风寻找灵感……她为自己罗列了越来越多留在香港、或者前往除北京以外任何地方的理由。那些理由冠冕堂皇,无懈可击,连她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她只是在下意识地推迟那个必须返回北京、直面叶正源的时刻。 与方欣关系的渐入佳境,像一层温暖的缓冲垫,让她得以短暂地从与叶正源之间那种沉重、复杂、充满张力的关系中探出头来,喘一口气。她贪恋这种轻松和“正常”,害怕一旦回到北京,回到叶正源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面前,眼下这来之不易的平静又会被打回原形。 若说谁是“应当”且“愿意”的爱人,霍一会毫不犹豫地说是方欣。方欣代表着她试图构建的一种新的情感范式,健康、平等、充满世俗的温暖。选择方欣,似乎就是选择了一种解脱,一种与过去那个纠结、痛苦、自我厌恶的自己的告别。 可是,真的能放弃叶正源吗?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就像藤蔓一样迅速缠绕住心脏,带来一阵熟悉的窒息感。 并非出于资源或背景的考量。尽管叶正源的身份曾经并且依旧是她巨大的庇护伞,但《昭夜行》的巨大成功,已经让她在行业内站稳了脚跟,拥有了足够的话语权和独立的资本。她不再是那个必须依附于养母羽翼下的年轻女孩了。 而是因为……叶正源本身。 想到她,想到她或许也会因自己的疏远而感到失落——即使那种失落可能极其细微,细微到无人能察觉——霍一的心就像被针尖刺了一下,泛起细密的酸胀。 她无法忘记少女时代,叶正源在百忙之中抽出的、那些零碎却珍贵的陪伴时光。可能是某个深夜回家时,放在厨房温着的一碗甜汤;可能是她生病时,叶正源虽然沉默却始终守在床边的身影;可能是她取得一点微不足道的成绩时,叶正源眼中一闪而过的、几乎难以捕捉的赞许;也可能是无数次,在她感到迷茫或委屈时,叶正源那双冷静的眼睛看过来,无需言语,就自有一种让她安定下来的力量。 叶正源是威严的,高山仰止,令人不敢亵渎。但对她,霍一,却从未真正冷过脸。她的冰冷是对外的铠甲,而霍一,似乎是那铠甲之下唯一的例外,是被默许存在的柔软缝隙。 那些心动与敬仰,那些缄默与挣扎,那些无数个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任由禁忌情感啃噬内心的夜晚……它们如此真实而深刻地存在过,塑造了今天的她。真的能够就此与叶正源割席,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吗? 选择方欣,意味着某种程度上对叶正源的背弃。而选择叶正源……那根本不是一个选项。她与叶正源之间,从一开始就横亘着无法逾越的鸿沟。她们的关系注定只能在阴影与沉默中畸形地生长,永远见不得光,也永远不可能有世俗意义上的结果。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不是身体的疲倦,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无力。她发现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十字路口,无论选择哪个方向,都注定要背负沉重的代价,都无法获得完整的圆满。 “欣姐....霍一忽然低声唤她,低下头。 “嗯?”方欣低头,对上霍一的视线。霍一的眼睛带着点倦意,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的渴望。 “让我抱抱你。”霍一说,这不是询问,而是带着一丝撒娇意味的请求。 方欣笑了,朝上张开手臂:“嚟啦。“ 霍一掀开被子钻进去,双手穿过方欣的腋下,环抱住她的腰背,然后整个人紧贴着方欣,一条腿强势却又依赖地挤进方欣的双腿之间,夹住了她一条大腿。她们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霍一的头埋在方欣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哇,你好似一只树熊喔。” 方欣被她的力道压得陷进床里,随即失笑,也收紧手臂回抱她,感受着怀里年轻身体的温热和微微的颤抖。她轻轻拍着霍一的后背,“发生咩事呀?同我讲下啦。“ 她的触碰温柔而治愈,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怜。霍一看着她,看着这张在柔和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媚动人的脸,看着她眼中纯粹的担忧和情意。一个念头猝不及防地变得清晰无比——她不能欺骗方欣。 如果她决定要尝试抓住这份温暖,如果她希望和方欣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未来,那么,她就必须坦诚。坦诚那段纠缠了她整个青春期、至今仍在影响她的、不堪又无法割舍的禁忌情感。她不能再让方欣活在一个由半真半假的谎言构建起的泡沫里。 这是一个冒险。甚至可能是一场毁灭性的坦白。方欣会怎么看她?会觉得她恶心、变态、无可救药吗?还会愿意接受这样一个内心藏着如此阴暗秘密的她吗? 霍一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冰冷的恐慌。但她知道,她必须说。这是对方欣的尊重,也是对她自己、对这段关系的负责。 “欣姐,”她开口,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干涩一些,“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方欣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意外她突然的郑重,但很快便莞尔一笑:“什么事这么严肃?说吧,我听着呢。” 霍一却无法轻松起来。她垂下眼眸,视线落在两人交缠的发丝,方欣的长发常常烫卷,染成轻微的棕色,此刻跟她的直发散落在一起,依旧泾渭分明。她组织着语言,感觉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石块,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才能搬出口。 “你以前问过我,”她缓缓开口,语速很慢,“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回北京,不愿意多陪陪……我妈妈。” 方欣点了点头:“嗯,我记得。你说你们之间……好像有点疏远。”她当时只是觉得奇怪,霍一看起来并非不孝顺的孩子,但对那位位高权重的养母,却总有种刻意保持距离的感觉。 “那不是疏远。”霍一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艰涩,“那更像是……一种逃避。” 方欣安静地看着她,没有打断,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霍一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继续道:“我和她……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复杂到……连我自己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蓄勇气。窗外的雨声似乎也变得遥远,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对她……有一种超出母女界限的感情。”这句话终于说出口,像一把淬冷的刀,划开了包裹多年的脓疮。霍一甚至不敢看方欣的表情,目光死死地盯着床单上的某一处纹路,“不是女儿对母亲的依恋,而是……女人对女人的渴望。” 空气仿佛凝固了。方欣的身体似乎微微僵了一下,连呼吸都滞涩了片刻。霍一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背上,方欣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但她没有推开她。 这微小的反应给了霍一一点点继续说下去的勇气,尽管心脏已经跳得如同擂鼓。 “青春期的时候,这种感情变得尤其强烈……和痛苦。我知道那是不对的,是畸形的,是肮脏的。但我控制不了。”她的声音开始发颤,那些被刻意压抑、掩埋的记忆和情绪汹涌地翻腾上来,让她喉咙发紧,“我厌恶那样的自己,同时又无法停止那种迷恋,我渴望靠近,又害怕……被她发现。” “所以……你离开家,自己去寄宿?”方欣轻声问,她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恍然大悟的冷静。 “是。”霍一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我没办法再每天面对她,那是一种煎熬。我怕自己哪天会失控,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会毁了她,也毁了我自己。” “她……知道吗?”方欣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霍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动作有些混乱:“我不知道她是否清楚具体的原因。她那么聪明,或许早有察觉,只是……她从来不说破。她只是默许了我的离开,然后依旧像以前一样,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提供她所能提供的一切……”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楚,“有时候我甚至希望她能看穿我,能狠狠地斥责我,让我彻底死心。但有时候,我又害怕她知道,怕看到她眼中可能会出现的厌恶和鄙夷……那种矛盾,几乎把我撕成两半。” 方欣沉默了很久。久到霍一几乎以为她被这骇人听闻的秘密惊呆了,无法做出任何反应。恐惧像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绕住霍一的四肢百骸。她几乎要后悔自己的冲动了。 就在这时,方欣轻轻地反抱住了她,力度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意味。 “所以,”方欣的声音依旧很轻,却清晰地传入霍一耳中,“北京的那位,对你而言,从来就不是简单的‘母亲’,而是……一个你爱而不得、却又无法彻底放下的人,对吗?” “……是。”霍一闭上了眼睛,承认这一点让她感到一种虚脱般的无力,同时也有一丝扭曲的解脱。 方欣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消化着这信息量巨大又惊世骇俗的内情。她终于明白,为何霍一对北京总是若即若离,为何提到母亲时眼神总会变得复杂难辨,为何那段看似成功的母女关系之下,总涌动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暗流。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一个位高权重、形象完美的副国级官员,和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对其怀有禁忌之恋的养女。这简直比任何剧本都要戏剧化,都要……惊心动魄。 “告诉我这些,”方欣抬起头,目光直视着霍一,试图从她眼中寻找真实的意图,“你是想……做什么决定吗?” 霍一终于鼓起勇气回视她。方欣的眼中没有预想中的厌恶、惊恐或者鄙夷,只有深深的震惊、些许的混乱,以及一种努力理解后的复杂情绪。这比任何责备都更让霍一感到愧疚。 “我……”霍一的声音干涩,“我爱你。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是我从未体验过的轻松和快乐。你让我觉得……我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去爱,去被爱。我很想……选择你。只选择你。” “但是?”方欣敏锐地捕捉到了转折。 “但是我放不下她。”霍一痛苦地承认,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我知道这很荒唐,很自私,甚至很无耻。但我没办法……我试过了,我躲到香港,我努力和你开始新的生活,我以为我可以……但是不行。想到她可能会一个人……我……”她哽咽着,无法再说下去。 那种情感太过复杂,混合了深入骨髓的爱恋、难以割舍的依恋、无法释怀的执念,以及浓重的负罪感和自我厌恶。它像一张巨大的、湿黏的网,将她牢牢困住,无论她逃到哪里,都无法真正挣脱。 方欣伸出手,指尖轻柔地揩去她脸上的泪痕。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 “所以,”方欣的声音很低,像怕惊扰了什么,“你的答案是……你无法放弃她。即使选择了我,你也无法彻底切断和她的那种……联系?” 霍一闭上眼,点了点头,泪水更加汹涌:“是的。我做不到,我很抱歉……我原本不想把你拖进这滩浑水里。但我不能……不能再欺骗你。如果我选择和你在一起,那意味着……我可能无法给你一份完整的、毫无保留的感情。” 她睁开泪眼模糊的眼睛,绝望地看着方欣:“这就是我最大的秘密,现在……你知道了。”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接下来的话,“如果你无法接受……如果你觉得这很恶心,无法忍受……我们可以分手,我会尽我所能补偿你。你的演艺事业,你的生活……我都会安排好,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 说完这番话,她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只能僵直地坐在那里,等待着最终的审判。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压得人喘不过气。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又大了起来,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户,像是在为这场艰难的坦白奏响沉重的背景乐。 方欣久久没有言语。她只是看着霍一,目光深邃而复杂,像是在重新审视眼前这个人,审视她们之间这段看似甜蜜顺利,实则建立在流沙之上的关系。 霍一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入冰冷的海底。她几乎已经预见到了结局。任何一个正常的、理智的女人,恐怕都无法接受这样畸形的关系。 她准备迎接方欣的愤怒、失望,或者冰冷的告别。 然而,方欣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情绪——震惊、恍然、无奈、一丝不易察觉的疼痛,以及……一种奇异的包容。 她重新靠回霍一的肩头,脸颊贴着她微凉的皮肤,手臂再次环住了她的腰,仿佛想要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冰冷的恐惧。 “傻瓜,”方欣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一丝嗔怪,却没有任何厌恶的意味,“说什么补偿……你以为我跟你在一起,图的是这些吗?” 霍一的身体猛地一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我早就知道……你心里有事。”方欣继续轻声说着,手指在她背上轻轻拍抚,像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只是没想到……是这么沉重的一件事。”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很震惊,真的。我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这太……超出我的想象了。” “但是,”她抬起头,再次看向霍一,眼神虽然依旧复杂,却透着一丝清晰的坚定,“我没有觉得你恶心,也没有想要立刻离开你。” 霍一的瞳孔微微放大,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又骤然松开,带来一阵晕眩般的悸动。 “为什么?”她下意识地问,声音嘶哑。 “因为你是霍一。”方欣的回答很简单,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我认识的霍一,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很酷,很冷静,甚至有点不近人情。但我知道,你的内心其实很……敏感,也很重感情。你只是不善于表达,或者……习惯了用另一种方式去保护自己。” 她温柔地抚摸着霍一的脸颊:“你愿意把这么深的秘密告诉我,需要多大的勇气……我大概能想象得到。这说明你是真的信任我,也是真的……在乎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想欺骗我。” “可是……”霍一还想说什么,却被方欣用手指轻轻按住了嘴唇。 “没有可是。”方欣的眼神温柔却坚定,“给我点时间,好吗?我需要想一想……想一想这一切。想一想……我是否能接受这种……复杂的关系。” 她看着霍一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在这之前,我们先不要轻易说分手,好吗?” 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如释重负的虚脱感同时席卷了霍一,让她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地点头,泪水再次失控地涌出。 方欣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依偎进她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两人就这样在潮湿黏腻的雨夜中相拥,彼此的身体温暖着对方,心跳在寂静中逐渐趋于同步。 霍一知道,问题远未解决。方欣的“想一想”并不代表最终的接受,而她内心那只黑暗的、渴望摧毁又渴望占有的野兽,也并未消失。 但至少在此刻,在这个被雨声隔绝的小小世界里,她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一个被理解和暂时接纳的奇迹。她抱紧怀中的温暖,像溺水的人抱紧最后一根浮木。 21召唤(叶线)h 那通电话是在一个深夜来的。铃声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霍一准备入睡的安稳神经。 接起电话的时候,她的心莫名一紧,不祥的预感,冰冷而黏腻,悄然爬上脊背。 “喂?“ “霍一小姐。”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静、克制、甚至有些刻板的女声。是叶正源办公室的首席秘书,跟随叶正源多年,霍一认得这个声音。 “林秘书。”霍一的声音不自觉地绷紧了些,“有什么事?“ “首长....林秘书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谨慎地挑选用词,“首长近期身体有些不适,需要入院进行一个小手术。首长指示,此事需严格保密,不便对外透露。但首长也希望...您能知道。“ 消息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霍一心底激起千层浪。身体不适?手术?叶正源的身体向来保养得极好,她那种级别的官员,有着最顶级的医疗团队随时待命,所谓的“小手术”绝不会真的疋迫。而且,“严格保密”,却独独对她例外? 是叶正源授意的吗?是她.....想见自己? 上海那个夜晚之后,她们之间那层摇摇欲坠的窗户纸被捅破了一个口子,露出了内里汹涌而危险的暗流。叶正源那个失控的吻,那些带着嫉妒和占有的触碰,以及之后迅速的、近乎冷漠的抽离,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让霍一至今恍惚。她们没有再通过电话,更没有见面,所有的联系似乎又回到了那种公事公办的、隔着千山万水的状态。 霍一不是没有想过主动联系,她甚至无数次在深夜拿起手机,指尖悬在那个熟悉的号码上,却始终没有按下拨出键。近乡情怯。她害怕听到叶正源恢复如常的、冰冷平静的声音,那会让她觉得上海的一切只是自己的臆想。更害怕......叶正源会说出什么她无法承受的话,将她们之间那一点点刚刚破土而出的、畸形暖昧的联系彻底斩断。 她原本想着,再等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或者等自己积攒够足够的勇气。可她没想到,等来的竟是这样一个消息。 她是否也思念自己?用这种隐晦的、甚至带着点强硬命令意味的方式,召唤自己回到她身边?这像是叶正源会做的事,永远保持着她高高在上的姿态,即使示弱,也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严重吗?”霍一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颤音,她紧紧握住听筒,指节泛白。 “手术风险可控,请您不必过于担心。”林秘书的回答官方而谨慎,滴水不漏,“首长目前在北京医院西山园区休养。如果您近期方便回京,或许可以前来探望。“ 近期方便?霍一几乎要冷笑。这根本不是询问,而是通知。告诉她,叶正源需要她,现在,立刻,马上回去。 “我知道了。”霍一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会尽快安排回去。“ “好的。具体事宜,请您直接与首长联系。”林秘书说完,便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通话,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寻常的工作指令。 听筒里传来忙音,霍一却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僵在原地。脑子里乱糟糟的,担忧、焦虑、猜测、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被需要的悸动,交织在一起,让她心乱如麻。 “怎么了?”方欣担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轻轻握住霍一冰凉的手,“出什么事了?谁的电话?” 霍一转过身,看着方欣写满关切的脸,喉咙发紧。不久前才对她坦白了对叶正源那不堪的执念,此刻却又要因为那个人的一个召唤而立刻抛下她返回北京?这对方欣而言,何其不公平,又何其残忍。 但她没有办法。听到叶正源生病的消息,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权衡利弊,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慌和急切一一她必须回去,必须立刻看到她。这种冲动压倒了一切,包括对方欣的愧疚。 “是......北京来的电话。”霍一的声音干涩,她避开方欣的目光,低声道,“我妈妈......她有事要见我,我需要马上回去一趟。“ 方欣脸上的关切瞬间凝固了,慢慢转变为一种复杂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她沉默了几秒,才轻声问:“很着急的事吗?” “是的,很着急。”霍一耳边重复着林秘书的话,却能以格外冷静地语气对枕边人严格执行“保密”的条例,生活在叶正源身边,这早已是她的本能。 “那你....”方欣咬了咬下唇,“准备什么时候走?“ “今晚。”霍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我订最近的红眼航班。“ 如此急切,如此毫不犹豫。方欣的心微微沉去。她清楚地看到了叶止源仕霍一心甲那个可撼动的、绝对优先的地位。无论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无论霍一如何试图逃离,只要叶正源那里有一丝风吹草动,霍一就会像被磁石吸引一样,立刻回到她身边。 这种认知让方欣心里泛起细密的酸楚,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她只是点了点头,努力挤出一个理解的笑容:“好,那你快去收拾东西。我帮你看看航班信息。“ 她的体贴和大度反而让霍一更加愧疚。她猛地伸手抱住了方欣,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那份温暖和包容:“对不起,欣姐,我...“ “别说了,”方欣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不安的孩子,“那是你妈妈,她要见你,你回去看看是应该的。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可她知道的,这不仅仅是“看看”那么简单。霍一这一去,将要面对的,是那个她爱了十几年、挣扎了十几年的女人,是那个她们之间关系刚刚发生过质变的女人。前方是更深的情感漩涡,方欣几乎能预见到。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帮霍一查航班,订票,看着她快速地往行李箱里扔进几件简单的衣物。整个过程,霍一都显得有些心神不宁,送霍一去机场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车窗外的香港夜景流光溢彩,却无法照亮车内的低气压。霍一一直看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在机场安检口,霍一再次抱了抱方欣。 “到了给我发个信息。”方欣叮嘱道,声音温柔,“照顾好自己。“ “嗯。”霍一低声应着,最后看了方欣一眼,转身匆匆走进了安检通道,一次也没有回头。 方欣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深处,久久没有离开。一种模糊的预感笼罩着她,仿佛霍一这一去,将要踏入一个她无法触及、也无法理解的领域。 红眼航班划破沉沉的夜色,降落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时,天际才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北京的空气干冷,带着北方城市特有的凛冽气息,与香港的潮湿温热截然不同。霍一里紧了外套,坐上前来接她的车,一路无话。 车辆驶入西山,环境愈发幽静肃穆。经过层层岗哨核查,最终停在一栋外表并不起眼、内部却戒备森严的小楼前。这里不像是医院,更像是一处宁静的疗养所。 在林秘书的引导下,霍一走进一间宽敞而套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和一种属于叶正源的、冷冽的檀香气息。 然后,她看到了叶正源。 她靠坐在临窗的沙发上,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睡衣,更衬得脸色有些苍白。她没有盘发,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头,少了几分平日的威严刻板,多了几分居家的柔弱。她似乎正在看一份文件,但眼神有些涣散,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霍一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 叶正源看起来.....很累。不是身体上的疲倦,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消耗。那种永远挺直的脊背似乎微微松垮了一些,眼底下有着不易察觉的淡青色阴影。但她看到霍一时,那双总是冷静无波的眼睛里,极快地闪过了一丝什么一一是放松?是慰藉?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依赖。 这种从未在叶正源脸上看到过的、不习惯却无声的示弱,像一枚精准的子弹,瞬间击中了霍一心底最柔软、最不设防的地方。所有在飞机上酝酿的紧张、不安、近乡情怯,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只剩下汹涌的心疼和想要靠近、想要安抚她的强烈冲动。 “妈妈......霍一的声音有些沙哑,她快步走过去,在沙发前蹲下身,仰头看着叶正源,“您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手术安排在哪天?” 她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焦急。 叶正源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垂眸看着霍一,目光细细地描摹过她的眉眼,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过了几秒,她才淡淡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一些:“没什么大事,乳腺纤维瘤,方案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上午。“ 她的语气尽量轻描淡写,但霍一听得出那背后的几番权衡。叶正源的性格和位置,几乎难以承受手术失去意识的风险,除非万不得已。 “您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霍一忍不住带上了点埋怨,更多的是后怕,“林秘书要是不打电话....我“ “告诉你做什么?”叶正源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让你在香港担心?还是耽误你的工作?” 她说着,视线落在霍一脸上,似乎想从中找出些什么,“你最近.....不是很忙吗?” 霍一的心猛地一跳。叶正源这句话意有所指。她是在指自己拖延回北京的行为?还是.....暗指自己和方欣在一起的事?上海那个夜晚,她逼问的那些细节,此刻又浮现在霍一脑海里,让她脸颊微微发烫,同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感和和......隐秘的兴奋。 她低下头,避开叶正源的审视,声音闷闷的:“再忙也没有您的身体重要。“ 叶正源没有再说话。房间里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衬得室内更加安静。霍一能闻到叶正源身上传来的、混合了淡淡药味的冷香,能感受到她投注在自己身上的、如有实质的目光。 这种沉默并不让人舒适,反而充满了某种张力,像是在无声地角力,又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试探。 霍一鼓起勇气,重新抬起头。她看到叶正源依旧看着她,眼神复杂,那里面有关切,有审视,有疲惫,似乎还有一丝......被她刻意压抑着的、类似渴望的东西。 “您累了,”霍一轻声说,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诱哄的语气,“我扶您去床上休息一会儿吧?” 叶正源没有反对,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 霍一站起身,伸出手,小心地搀扶起叶正源。接触到她手臂的瞬间,霍一的心又是一颤。隔着柔软的丝绸,她能感觉到叶正源手臂的纤细,甚至能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这让她心中的护欲和怜惜感瞬间膨胀到了极点。 她几乎是半抱着,将叶正源扶到了里间的卧室,让她在床边坐下。整个过程,叶正源都异常顺从,甚至微微倚靠着霍一,这种罕见的依赖让霍一的心脏狂跳不止。 “您躺下睡会儿。”霍一蹲下身,想帮她脱掉拖鞋。 就在这时,叶正源却忽然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指尖微凉,力度却不容拒绝。 霍一动作一顿,讶异地抬头看她。 叶正源的目光深深地看着她,那双总是洞察一切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某些霍一看不懂的情绪。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 “一一,”她叫着霍一的小名,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疲惫的温柔,“......留下来陪我。“ 简单的五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霍一心中所有的堤防。所有的不安、犹豫、恐惧,在这一刻都被冲垮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心疼和想要拥抱她、温暖她的冲动。 “好,我陪您。”霍一的声音哽咽了,她反手握住叶正源微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她站起身,在叶正源身边坐下,然后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试探地环抱住了她。 叶正源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但并没有推开她。反而像是终于卸下了某种沉重的负担,缓缓地、将身体的重量更多地靠进了霍一的怀里。 霍一紧紧抱着她,感受着怀里这具从未如此贴近、也从未显得如此脆弱的身体。这是她的妈妈,是那个高高在上、让她仰望了十几年的存在。可此刻,她只是一个疲惫的、需要依靠的女人。 这种认知让霍一的情感变得无比复杂。既有女儿对母亲的心疼,又有一种....近乎情人的怜惜和占有欲。作为长成了的女儿,她想安抚她,保护她。作为那个被她默许甚至引导出的、带着禁忌色彩的情人,她想亲吻她,探索她从不示人的脆弱。 她的心跳得飞快,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她低下头,脸颊贴着叶正源散着冷香的发丝,嘴唇几乎要触碰到她光滑的额角。 “妈妈.....”她喃喃低语,像梦呓一般,“别怕...我会陪着您...“ 叶正源没有回应,但霍一能感觉到,她靠在自己怀里的身体,似乎更加放松了一些。这是一种无声的默许,一种疲惫下的交付。 霍一的胆子大了一些。她微微偏头,嘴唇试探地、轻轻地落在叶正源的太阳穴上。那里的皮肤很薄,能感觉到细微血管的跳动。叶正源的眼睫颤动了一下,但没有躲开。 这个细微的鼓励像火星,瞬间点燃了霍一心中压抑已久的渴望。她的吻开始向下移动,轻柔地,带着无尽的珍视和试探,掠过她的眉骨,眼睑,最后,颤抖着,覆上了那双总是吐出冷静指令、也曾在她唇上留下过疯狂印记的嘴唇。 叶正源的唇瓣微凉,有些干燥。接触的瞬间,霍一能感觉到她极轻地吸了一口气。 霍一不敢深入,只是用自己的唇瓣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像是在汲取温暖,又像是在传递安慰。这是一个不带情欲色彩,却充满了复杂情感的吻。 良久,叶正源似乎极其轻微地回应了一下。只是唇瓣微不可察的开启,却让霍一如同得到了某种赦令。她加深了这个吻,动作依旧轻柔,却带上了更多的渴望和探寻。她的手抚上叶正源的后颈,指尖陷入她松散柔滑的发丝间,轻轻地按摩着,试图缓解她的疲惫。 叶正源起初还有些被动,但渐渐地,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放在身侧的手抬起,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搭在了霍一的腰侧。 这个细微的回应让霍一彻底失控了。积压了太久的思念、渴望、挣扎、痛苦,都在这个吻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变得急切起来,舌头试探地顶开她的牙关,深入那温暖湿润的口腔,贪婪地汲取着属于叶正源的气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掠夺。 叶正源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类似呜咽的声音。这声音像催化剂,彻底燃尽了霍一最后一丝理智。 她一边激烈地吻着她,一边颤抖着手,探向叶正源睡衣的腰带。衣物散开,露出那具霍一从未真正见过、却无数次在梦境中臆想过的身体。 霍一的手隔着柔软的丝质布料,抚上叶正源的脊背。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脊骨的线条,以及微微紧绷的肌肉。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探索欲欲,想要触哑,想要确认,想要占有这份从未向任何人展露过的脆弱。 叶正源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别的。但她没有阻止霍一的动作,反而像是放弃了所有抵抗,任由霍一将她放倒在柔软的大床上,任由衣裤被逐一褪下,露出已不再年轻、因长期室内工作而有些苍白的躯体。 灯光柔和地洒落,勾勒出床上这具身体的轮廓。霍一跪坐在床边,近乎痴迷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这是叶正源,是她的妈妈,是那个她仰望了十几年、痛苦地爱慕了十几年的女人。此刻,她毫无保留地躺在自己面前,肌肤因为微凉的空气而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眼神有些迷离,带着一丝罕见的无措和....默许。 霍一俯下身,再次吻住她。这一次,她的吻落在了她的下巴,脖颈,锁骨.....一路向下,带着灼热的温度,在那片从未有人涉足过的领地印下属于自己的痕迹。她的手也同时抚上那柔软的胸脯,感受着掌心的丰盈和顶端那逐渐硬挺的凸起。 叶正源的身体绷紧了一瞬,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的呻吟。她的手下意识地想推开霍一,却在触碰到她肩膀时,变成了无力的抓握。”她喘息着,声音破碎而沙哑。 “一一...别...“ 这声无力的拒绝反而更像是一种邀请。霍一抬起头,看向叶正源的眼睛。那双总是冷静克制的眼眸此刻水光潋滟,充满了矛盾的挣扎和欲望。霍一知道,叶正源不重欲,甚至可能是警惕肉体欢愉的。她此刻的沉溺,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交付和疲惫下的放纵。 但这足以让霍一疯狂。 “妈妈......霍一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让我碰碰您... 她不再给她拒绝的机会,重新低下头,用唇舌和指尖,极尽耐心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探索着,取悦着,占有这具她渴望了太久的身体。她熟悉叶正源的每一处敏感点,像是早已在脑海中演练过千百遍。她的触碰时而轻柔如羽,时而用力得像要留下印记。 叶正源的抵抗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动承受下的逐渐沉沦。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破碎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地从唇边逸出。她的手无意识地攀附着霍一的肩膀,指甲甚至在她背上留下浅浅的红痕。 当霍一的手指最终探入那最隐秘的湿润之地时,叶止源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惊呼。她猛地睁大眼睛,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的霍一,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无措,还有一丝....霍一从未见过的、失控的快感。 霍一吻去她眼角的湿意,动作缓慢而坚定。她紧紧盯着叶正源的脸,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看着她从最初的紧绷,到逐渐的放松,再到无法抑制地蹙起眉头,咬住下唇,承受着一波强过一波的陌生快感。 这种感觉奇妙而罪恶。她仿佛同时在扮演着两个角色:一个是虔诚的膜拜者,小心翼翼地探索着神圣的领域;另一个是贪婪的征服者,粗暴地占有着渴望已久的战利品。她被占有,同时也占有她。 当高潮最终来临的那一刻,叶正源猛地抬手遮住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死死压抑住的、近乎哭泣的呜咽。她的身体剧烈地痉挛着,另一只手则死死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霍一感受着包里着自己手指的紧致和湿热,看着身下人彻底失神、染上情欲绯红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近乎毁灭性的满足感和占有欲。她俯下身,深深地吻住叶正源微微张开的唇,将她所有的呜咽和喘息都吞入口中。 22不了(叶线)微h 三个小时前,霍一坐在手术室等候区,一秒一秒数着时针。 她一会儿怪时间怎么过得如此慢,一会儿又晃神后发现分针已经过了半圈。 被允许进去时,叶正源还在麻醉苏醒期,床头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霍一的目光掠过母亲被病号服遮掩的胸部,那里缠着白色的绷带。她想起十六岁那年偷看母亲换衣服时见过的风景一一新月般的坠弧,浅褐色的乳晕像被水浸过的丝绸。 “妈妈......霍一轻声唤道,指节捏得发白。 叶正源醒来时已是深夜。她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就恢复了那种政治人物特有的审慎目光,但在看到霍一时立刻柔软下来。 “怎么一直等在这?”她的声音因麻醉效应而沙哑,“吃过午饭了吗?“ 霍一将温水递到她唇边:“吃过了,只是想等您醒来。” 吸管与玻璃杯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叶正源小口喝着水,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养女脸上。霍一发现母亲眼底有不易察觉的松弛感,这种因她而起的情绪,越来越频繁让她感到震动。心脏甚至微微抽紧,有一种痛感。 术后第一夜的陪护克制而安静,叶正源没有让秘书留下。霍一睡在会客区的沙发上,每次叶正源翻身她都会立刻惊醒。凌晨三点时,她听见母亲压抑的呼吸声,打开夜灯发现对方正试图坐直。 “别动。”霍一按住她的手腕,“伤口会疼。“ 叶正源微微喘息:“只是想调整一下靠背。“ 霍一的手指穿过母亲的后颈,另一只手握住电动床遥控器。她们的脸靠得极近,消毒水味混杂着叶正源办公室常用的熏香,形成一种奇异的氤氲。当靠背缓缓升起时,霍一感觉到母亲温热的呼吸扫过自己锁骨。 “谢谢。”叶正源说,目光落在霍一因匆忙起身而敞开的睡衣领口。那里有处淡淡的红痕,是上周与方欣缠绵时留下的。 霍一顺着她的视线低头,下意识掩住衣领。这个动作让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 “是她吗?”叶正源问得突兀,却又理所当然。 霍一沉默着调暗灯光。在阴影的庇护下,她终于敢直视母亲的眼睛:“您明明知道。“ 监护仪的滴答声填满了沉默。叶正源忽然抬手,微凉的指尖轻触霍一锁骨上的吻痕。 电流般的战栗窜过脊椎。霍一握住那只手,将它贴在自己发烫的脸颊上。 她们保持这个姿势直到晨曦微露。当护士来查房时,霍一已经恢复成那个克制的养女,唯有耳根残留着未褪尽的绯色。 转院回家休养的那天,下起了淅沥小雨。霍一为叶正源换上自己的羊绒开衫,理由是“病号服太薄容易着凉”。真实原因是她渴望看见母亲被自己的衣物包裹,仿佛某种隐秘的标记。 车辆行驶过长安街时,叶正源忽然开口:“你小时候发烧,也总吵着要穿我的衣服。“ 霍一正用棉签给母亲润唇,手势微微一顿:“记得。因为上面有您的味道。“ “现在还有吗?” “一直都有。”霍一垂着眼睫,“我一直记得那种气味。“ 叶正源轻轻叹息。这声叹息像羽毛般扫过霍一的心尖,让她想起香港潮湿的夜,想起方欣情动时的呢喃,想起维港璀璨的星火。但所有这些记忆都在母亲的目光中褪色成苍白的背景。 主卧早已布置成康复环境,放着专业的医疗床。霍却自作主张将母亲安置在原本自己睡的双人床上:“这个床垫对脊柱更好。“ 叶正源没有戳穿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 拆线前的护理变成了某种仪式。霍一每天三次为母亲擦拭身体,动作专业得仿佛受过训练一一她确实提前向私人医生学习了全套护理流程。温热的毛巾掠过锁骨、小腹、大腿,总是谨慎地避开胸部绷带。 “转过去好吗?”第七天傍晚,霍一拧干毛巾,“我帮您擦背。“ 叶正源顺从地转身。当她俯身时,病号服后襟敞开,露出一段优美的脊椎曲线。霍一的目光停在脊柱边那颗熟悉的痣上,想起青春期无数次在梦中亲吻这个位置。 “一一?”叶正源的声音带着疑问。 霍一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正悬在那颗痣上方,几乎要触碰到皮肤。她慌乱地擦拭,毛巾却不慎滑落,水渍在床单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对不起......霍一急忙收拾,却被轻轻按住手背。 叶正源转过身来,绷带边缘微微卷起:“你小时候可没这么毛躁。“ 这个动作让霍一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母亲胸前。七天过去,消肿后的乳房恢复原本的轮廓,只是绷带依旧碍眼地横亘其间。她突然产生一种荒谬的冲动,想用牙齿解开那些医用扣结。 “妈妈,”霍一的声音有些发紧,“明天就拆线了。” 叶正源抬起手,指尖掠过养女的下唇:“嗯,你比医生记得清楚。“ 这个触碰成为决堤的信号。霍一俯身吻住那根手指,舌尖尝到消毒水的味道。她看见母亲瞳孔微微放大,但没有退缩。 “可以吗?”霍一贴着指尖呢喃,另一只手已经探向绷带的搭扣。 叶正源用沉默纵容了这场叛变。当最后一层纱布落下时,霍一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手术切口沿着乳下皱襞延伸,像一道浅粉色的新月。缝合处恢复得很好,几乎看不出疤痕。 “很丑?”叶正源问,语气里带着罕见的犹豫。 霍一的回答是俯身亲吻那道伤痕。她的嘴唇柔软得像初春的花瓣,一遍遍轻触刚刚愈合的皮肤。叶正源的手指插入她的长发,分不清是推拒还是挽留。 “疼吗?”霍一抬头问道,眼眶发红。 叶正源轻轻摇头。于是霍一继续向下探索,用舌尖勾勒乳晕的轮廓。那颗浅褐色的乳尖在她唇间缓缓苏醒,如同深冬过后绽放的第一朵花。她婴儿般吮吸,又像情人般挑逗,听见头顶传来压抑的喘息。 “一一...”她的声音破碎不堪。 霍一抬头望去,看见叶正源眼角有细微的水光。这个发现让她既罪恶又兴奋,某种潮湿的热意在小腹聚集。她解开自己的衬衫,引导母亲的手抚上胸口。 “您碰碰我,”她喘息着哀求,“就像我碰您这样。” 叶正源的指尖冰凉,落在霍一发烫的皮肤上引起阵阵战栗。那双签署过无数文件的手此刻正生疏地探索养女的身体,仿佛在解读某种加密的电文。当手指掠过霍一紧绷的乳尖时,两人同时发出抽气声。 窗外雨声渐密,水痕在玻璃上蜿蜒如蛇。霍一赤裸地偎在母亲怀里,感受着彼此心跳的共振。她小心避开手术部位,将大腿挤进对方腿间,立刻察觉到湿热的触感。 “妈妈也湿了。”她贴着叶正源的耳垂低语,手指循着湿润的路径下滑。 叶正源突然按住她的手:“别.....” 霍一僵在原地,过去层迭的恐惧瞬间席卷而来。但下一秒,叶正源引导着她的手指继续深入:“让我来教你。“ 这个转折让霍一浑身颤抖。她温顺地张开手指,任由年长者带领她探索神秘的褶皱。叶正源的动作带着政治家特有的精准与节制,每一次按压都怡到好处。霍一在她指尖下融化,又在她掌控中重生。 当高潮来临时,霍一咬住了母亲肩头的衣料,呜咽声被羊毛织物吸收。叶正源轻抚她汗湿的脊背,哼起一首俄语摇篮曲一一那是霍一童年失眠时常听的旋律。 雨停时,霍一已经清理好一切。她为妈妈换上新的睡衣,自己则穿着对方的真丝睡袍。衣物交换完成某种隐晦的仪式,仿佛这样就能融为一体。 “睡吧。”叶正源说,手指仍缠绕着霍一的发梢。 霍一将脸埋在那对刚刚被自己亲吻过的乳房之间,低声呢喃:“会压到伤口吗?” “不会。”叶正源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但如果你继续说话,可能会。“ 霍一立即噤声。在雪松香气的包围中,她听见心脏正在敲击肋骨,像被雨水浸润的鼓。远处传来值班警卫换岗的脚步声,规律得如同母亲的心跳。 黑暗中,叶正源忽然开口:“香港那边......” “推后了。”霍一打断她,“所有事都可以推后。“ 沉默再度降临。但这次带着蜂蜜般的稠度,缓慢流淌在两人之间。霍一感觉到母亲的指尖轻抚自己后颈,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器。 当晨曦透过窗帘缝隙时,霍一发现自己仍保持着依偎的姿势。叶正源还在沉睡,面容放松如初雪。霍一悄悄起身,取出手机回复邮件和讯息。 在给方欣发消息时,她停顿良久,最终只写下:“北京需多留几日。“ 对方很快回复:“代我问好。想你。” 霍一放下手机,重新躺回妈妈身边。叶正源在睡梦中翻身,手臂自然地搭在她腰间。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让霍一鼻腔发酸一一有多少次渴望这样的清晨,渴望醒来时能在她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拆线后的护理变得愈发亲密。霍一坚持每天为叶正源按摩伤口,说是为了预防疤痕增生。她的指尖蘸着昂贵的祛疤膏,沿着乳下曲线打圈,时而俯身吹气缓解可能的刺痛。叶正源总是闭目承受,但霍一知道她在享受从微微颤动的睫毛和逐渐变快的呼吸都能察觉。有时按摩会演变成亲吻,继而发展成相互的抚慰。她们在晨光中做爱,在午休时缠绵,在深夜彼此探索。 某个午后,霍一发现妈妈独自站在镜前观察手术疤痕。她从身后拥住对方,双手自然地覆上那对乳房:“觉得不好看?“ “只是不习惯。”叶正源靠进她怀里,“像多了道年轮。“ 霍一轻吻她的后颈:“我很喜欢。这是您为我留下的印记。” 这句话让空气突然凝固。叶正源转身凝视她,目光深得像井:“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霍一迎上她的视线,“意味着您为我疼痛过。” 她们在镜前接吻,霍一的手滑进她的睡袍下摆。当指尖触碰到湿润的核心时,叶正源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去床上。“ 这是妈妈第一次明确邀请。霍一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她半扶半抱地将对方带向床榻,动作急切得近乎粗鲁。叶正源仰面陷进羽绒被里,睡散开露出完整的身体曲线。 霍一跪坐在她腿间,虔诚如朝圣者。她先从脚踝吻起,沿着小腿内侧一路向上,在大腿根部流连忘返。叶正源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揪紧了床单。 当霍一最终抵达核心时,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胜利感。这片幽谷是她青春期所有妄想的源头,此刻正为她绽放出温暖的湿意。她用舌尖模仿手指的动作,时而轻柔如蝶舞,时而急促如雨点。 叶正源的身体逐渐紧绷,喉间溢出压抑的呻吟。在高潮来临的瞬间,她突然按住霍一的后脑,将对方更深地压向自己。霍一顺从地加重舔舐,吞咽下所有蜜液。 余波未平时,叶正源已经翻身将霍一压在身下。她居高临下地凝视养女,手指划过对方潮湿的唇角:“现在轮到我了。“ 这个夜晚变得漫长而潮湿。当第一缕晨光映入室内时,霍一正趴在妈妈腿间熟睡,脸颊还贴着对方小腹。叶正源轻抚她散开的长发,目光复杂如雾霭中的远山。 电话铃响起时,霍一不满地咕哝着往她怀里钻。叶正源接起电话,语气瞬间恢复成那个冷静的政治局常委:“会议改到下午三点.....嗯,准备材料送过来。“ 霍一抬头望她:“要工作?” “有些文件必须处理。”叶正源低头轻吻她的额头,“你再睡会儿。“ 但霍一坚持起身帮忙。她为她挑选西装,仔细熨烫每道褶皱。系领带时,故意将动作放得很慢,指尖不时擦过对方颈侧。 叶正源突然握住她的手:“晚上继续?“ 霍一睫毛轻颤:“您伤口还没完全好。” “那就换种方式。”母亲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就像阼晚那样。“ 这个暗示让霍一耳根发热。她看着叶正源走出卧室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这场护理早已变成双向的疗愈一一妈妈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抚她所有的不安。 文件送来得很快,霍一主动承担起秘书的工作。她泡茶的动作很熟练,水温水量都符合叶正源的习惯。当她把茶杯放在办公桌上时,母亲自然抬头对她微笑。 这个瞬间被前来送文件的秘书尽收眼底。年轻人迅速低头,但霍一还是捕捉到了他眼中的讶异。通常叶正源接见下属时从不显露私人情绪。 午间休息时,霍一提及此事:“会不会影响您?“ 叶正源正在批阅文件,笔尖未停:“影响什么?” “形象什么的......霍一斟酌用词,“毕竟我们...“ 红铅笔在纸面上划出长长的线。叶正源放下文件,目光锐利如鹰:“我五十五岁了,一一。到这 个年纪,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霍一心脏骤停一拍。她绕到书桌后,跪坐在母亲腿边的地毯上,将脸贴在那片昂贵的西装面料上:“我想永远这样陪着您。” 叶正源的手指梳理着她的长发:“你会有自己的人生。 “这就是我的人生。”霍一仰头看她,“从您把我接回家那天起就是了。 窗外忽然传来鸽哨声,悠长如岁月的叹息。无论之后再怎样,霍一想,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是真心的。叶正源俯身吻她,这个吻带着茶香和承诺的重量。当她们分开时,两人的唇角都湿润着,霍一用指尖为妈妈擦拭,忽然想起香港的夜晚。方欣总爱用鲜艳的口红吻她,每次都要留下清晰的唇印。 “走神了?”叶正源问。 霍一诚实地点头:“想起香港。“ 母亲的目光暗了暗,但语气依旧平静:“想回去了?” “不。”霍一将脸颊重新贴回她膝头,“只是想起一些需要处理的事。” 叶正源不再追问。这种克制让霍一既感激又愧疚,她决定当晚给方欣打个长电话。 下午的会议来得很快。霍一守在休息室里,能隐约听见隔壁传来的讨论声。叶正源的发言总是简洁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霍一闭上眼,耳边却回荡着阼夜母亲在自己身下的呻吟。 这种分裂感让她坐立难安。她最终起身泡了第二壶茶,送进会议室时所有人都抬头看她。叶正源微微颔首,示意将荼茶壶放在一旁。 某位头发花白的委员笑道:“正源同志好福气啊,女儿这么孝顺。“ 叶正源端起茶杯,氤氲水汽柔和了她的面部线条:“是啊,很孝顺。“ 霍一低头退出去,耳根烧得厉害。她在门外停留片刻,听见母亲继续刚才的发言,语气听不出丝毫波动。这种收放自如的控制力让她既崇拜又隐约恐惧。 23隔岸(方/叶线) 飞机降落在香港国际机场时,窗外华灯初上。维港的璀璨倒映在舷窗上,像打翻了一匣子流动的宝石。霍一关掉手机的飞行模式,一连串的讯息提示音争先恐后地响起,大部分来自方欣,间或夹杂着几条剧组工作群的例行汇报,以及一条来自北京某个加密号码的简短消息:【一切安。】 最后那条让她指尖微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划开。叶正源从不长篇大论,她的关切总是这样,藏在极简的文字和近乎冷漠的语调之下,如同终年积雪的峰顶偶然折射的一缕阳光,短暂,却足以照亮整片山峦。 霍一的心口泛起一阵细微而复杂的暖流,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眷恋和一丝尘埃落定后的疲惫。北京侍疾的日夜,像一场高热退去后留在皮肤上的记忆,既真切,又带着点恍惚的不真实感。 她取了行李,穿过嘈杂的人群。香港夏末的空气湿热黏腻,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住她,与北京干爽渐凉的秋意截然不同。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与湿度,仿佛对应着她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女人。她深吸一口气,任由这熟悉的气息沁入肺腑,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缓缓回归。 司机早已在到达厅外等候,沉默地将她的行李搬上车。霍一坐进后座,揉了揉眉心,连日来的情绪起伏和旅途奔波让她略显倦怠,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她对方欣感到愧疚吗?或许。对叶正源感到惶恐吗?也有。但一种更深层、更坚韧的东西支撑着她——那是她对自己欲望的确认,以及对处理这复杂局面能力的、近乎冷酷的自信。 车驶向方欣的公寓。霍一没有提前告知具体航班,只模糊说了是今晚。她想给方欣一个惊喜,或许,也是一种潜意识的试探。她想看看,在没有预先排练的情况下,方欣会以何种姿态迎接她。 公寓楼下有狗仔蹲守,但显然并未认出这辆低调的黑色轿车。霍一压低了帽檐,快速步入大堂。电梯缓缓上升,镜面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长发挑染的色彩在冷光下显得有些黯淡。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领。面对叶欣,她需要一种不动声色的坚定。 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门开的瞬间,客厅里温暖的灯光和食物香气一起涌出。方欣正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从厨房走出来,身上穿着柔软的居家服,头发随意挽起,看到霍一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毫不掩饰的惊喜。 “一一?你返来了?点解唔提前讲声等我落去接你?”她放下果盘,快步迎上来,语气里带着惯有的、撒娇般的嗔怪,那双明媚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霍一,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睇你几攰,面都青白青白。” “想给你个惊喜嘛。”霍一笑了笑,顺势将她揽入怀中,深深吸了口气。方欣身上有她熟悉的护肤品甜香和一丝淡淡的油烟味,那是属于“家”的、安稳踏实的气息,瞬间驱散了北京带来的那种高悬于云端、令人心悸的缥缈感。她抱得很用力,仿佛要借此确认某种存在。“想你。” “我都系啊。”方欣回抱住她,声音闷在她肩窝里,带着满足的叹息,“食咗饭未?我煲紧汤,炖咗你钟意食嘅花胶。” “在飞机上吃了一点,不过现在真的饿了。”霍一松开她,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好香,煲的什么汤?” “椰子竹丝鸡,落足料嘎。”方欣牵起她的手往餐厅走,兴致勃勃,“你先坐低饮碗汤,我再去炒个菜,好快就有得食。”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副碗筷。霍一看着方欣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碌的背影,腰肢纤细,动作熟练而优雅。这一幕温馨得近乎完美,几乎让她错觉过去几天的惊涛骇浪只是一场梦。但她知道不是。叶正源的气息,皮肤与乳房的触感,那些破碎的倾诉和激烈的占有,已经深深烙进她的记忆,无法抹去。 她安静地坐下,舀了一碗汤。汤色清亮,香气浓郁,温度恰到好处。她小口喝着,胃里暖和起来,连带着心里那些细微的皱褶似乎也被熨平了些。 方欣很快炒好了一个青菜,端上桌,在她对面坐下,双手托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喝汤:“点啊?好饮吗?” “好。”霍一点头,由衷地说,“你手艺越来越好了。” “系你嘴甜啫。”方欣笑起来,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有种成熟的风情,“北京……事情办得顺利吗?”她状似随意地问起,但霍一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谨慎和探究。 霍一放下汤碗,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她知道关键时刻来了。回避和含糊其辞只会加深方欣的不安,坦诚是唯一的,也是她选择的方式。 “顺利。”她迎上方欣的目光,语气平静而清晰,“妈妈只是有些挂念我,我们……谈了很多。”她顿了顿,选择了一个中性的词,“解开了一些心结。” 方欣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蝴蝶脆弱的翅膀。“哦?那就好……”她低下头,用筷子无意识地拨弄着碗里的米饭,“你妈妈……叶女士,她身体还好吗?” “她很好,只是工作永远那么忙。”霍一的声音放缓了些,“方欣,”她叫她的名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我和妈妈说了我们的事。” 方欣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你……你怎么……” “我告诉她,我爱你,你是我很重要的人。”霍一打断她,语气坚决而温柔,“我不想瞒着她,也觉得不需要瞒。” 当然,世界上没有能瞒住叶正源的事。至少,国内没有。 方欣怔住了,脸颊微微泛红,不知道是因为惊讶还是感动。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妈妈……明白了。”霍一继续道,选择着词汇,“她尊重我的选择。”这话半真半假,叶正源的“明白”和“尊重”背后是汹涌的暗流和最终的妥协,但霍一不打算在此刻描绘那些惊心动魄的细节。她只需要让方欣知道,她们的关系得到了某种意义上的认可,至少不再是需要彻底隐藏的秘密。 “真……真的吗?”方欣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希冀,“叶女士她……不反对?” “怎么会反对呢?”霍一笑了笑,伸手过去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她的指尖微凉,霍一用力握紧,试图传递一些温暖和力量,“她只担心我,担心我照顾不好自己,也……担心我会辜负你。”这后一句,是霍一自己加上去的,带着一种微妙的安抚和承诺的意味。 方欣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她反手紧紧回握住霍一的手,力度大得几乎让霍一感到疼痛。“一一……”她哽咽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我惊……我真系好惊……” “惊乜啊?”霍一放柔了声音,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我唔系喺度咩?我应承过你嘛。” “惊你唔返来……惊你妈妈唔钟意我……惊我……”方欣吸了吸鼻子,努力想把眼泪逼回去,却反而让它们滚落下来,“惊我留你唔住……”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中了霍一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她看到方欣的脆弱,那种在娱乐圈浮沉多年、看似豁达实则深藏的不安全感,因为爱她而彻底暴露出来。她需要这种明确的、依赖式的爱恋。 “怎么会呢。”霍一站起身,绕过餐桌,将方欣搂进怀里。方欣顺势抱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小腹处,温热的泪水很快浸湿了她的衬衫。“香港有你在,才是我的家。”她轻轻抚摸着方欣的头发,声音低沉而笃定,“你不需要留我,因为我根本不会走。除非……你不要我。” “我点会唔要你啊!”方欣立刻抬头反驳,泪眼婆娑地看着她,语气急切,“我惊你唔要我至真!” 霍一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咸涩的味道在唇间化开。“所以我回来了。”她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方欣,你是我选的伴侣,是我想一直在一起的人。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这是承诺,是宣告,也是霍一在自己内心划下的界线。她选择了方欣作为她公开的、稳定的恋人,这是她能给方欣的最大的安全感。至于叶正源……那是另一片无法曝晒在阳光下的土壤,只能深埋,用另一种方式去维系。 方欣仰望着她,眼中的慌乱和恐惧渐渐被一种巨大的、几乎承受不住的感动和爱意所取代。她用力点头,说不出话来,只是更紧地抱住了霍一。 霍一任由她抱着,感受着怀中身体的微微颤抖。她知道,这一关,暂时过去了。她成功地安抚了方欣,用坦诚和坚定的承诺稳住了她们的关系。但她也知道,有些问题无法回避。 过了好一会儿,方欣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她不好意思地松开霍一,擦了擦眼泪:“唔好意思啊,搞到你件衫都湿咗……” “傻话。”霍一重新坐下,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快吃吧,菜都凉了。” 气氛缓和下来,两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饭。但霍一知道,最重要的话还没有说。 她放下筷子,声音平稳地开口:“欣姐,有件事,我要和你说清楚。” 方欣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刚刚经历情绪风暴后的警惕和残留的脆弱。 “妈妈年纪大了。”霍一看着她的眼睛,语气真诚,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无奈和责任感,“虽然她很强,从来不说,但我知道她一个人在北京,其实很孤单。我是她唯一的亲人…” 她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方欣的反应。方欣微微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所以,”霍一继续道,语速不快,确保每个字都清晰地传递出去,“所以,以后,我可能需要定期回北京陪陪她。可能一个月一两次,或者视情况而定。但是”,她加重了语气,强调着接下来的话,“我保证,每次时间不会很长,而且一定会和你保持联系。香港才是我的重心,你明不明白?” 她没有用商量的口吻,而是陈述一个决定。但她把理由归结于责任和亲情,而非情感上的难以割舍,这更容易被接受,也更符合普世的道德观。同时,她再次强调了香港和方欣的重要性,这是一种平衡术。 她近乎冷酷地发现自己已经从叶正源身上学到了权力的应用法则。 方欣沉默了片刻,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中的情绪。餐厅里只剩下空调轻微的运行声。霍一的心跳略微加快了些,但她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对母亲年迈的忧色。 终于,方欣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有些勉强,但努力显得体贴的笑容:“我明白嘎。孝顺系应该嘎。叶女士……将你养到咁大,你多滴陪佢系好应该。”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只要……只要你记得返来就得啦。我……我会喺度等你嘎。” 她的懂事和退让,让霍一心里那点微妙的愧疚感再次浮现。霍一知道,方欣并非全然没有疑虑,但她选择了信任和接受。这种接受,源于她对霍一的依恋,也源于她自身在关系中的略微弱势的地位。她害怕失去,所以宁愿做出妥协。 “当然会回来。”霍一斩钉截铁地说,再次握住她的手,给予她信心,“这里是我家,你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 “嗯。”方欣点了点头,笑容变得真切了一些,“我知嘎。你快滴食饭啦,汤真系要凉透了。” 危机似乎解除了。两人重新开始吃饭,气氛比之前更加缓和,甚至多了一种经历过风雨后的默契和亲近。方欣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霍一不在时剧组的一些趣事,说起她最近看中的剧本,说起家里阳台新开的几盆花。霍一耐心地听着,适时地给出回应。 她看着方欣重新变得明亮的侧脸,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弛。她成功了。她维持住了这份得之不易的温情与稳定。但与此同时,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她心底蔓延开来。那是一种对叶正源的思念,混杂着对北京小院里狎昵的回味,以及一种……仿佛脚踏两条船、在风浪中勉强维持平衡的致命眩晕感。 好在,她们似乎都默许了这种安排。叶正源用她的方式留下了她,并未强行斩断她与香港的联系;方欣用她的包容接纳了这种定期分离,并未歇斯底里地逼迫她做出非此即彼的选择。 晚餐后,霍一主动帮忙收拾了碗筷。两人并肩站在厨房水槽前,水流声哗哗作响,气氛温馨而日常。方欣的手臂时不时碰到霍一,带着亲昵的依赖。 收拾妥当,方欣拉着霍一坐到沙发上,像只慵懒的猫一样蜷缩进她怀里,寻找着一个舒适的姿势。霍一自然地环抱住她,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淡淡的香气。 “北京……冻唔冻啊?”方欣把玩着霍一衬衫的纽扣,轻声问。 “开始转凉了,早晚温差大,不过屋里都有暖气,还好。”霍一回答,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她的长发。 “哦……咁你下次返去记得着多件衫,唔好冷亲。” “知道啦,妈咪。”霍一故意用调侃的语气叫她,换来方欣娇嗔的一记轻捶。 “没大没小。”她嗔怪道,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静默了一会儿,方欣的声音又低低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阿一……你同你妈妈……真嘅冇事啦?我觉得你这次返来,好似有滴唔同咗……” 霍一的心微微一紧。女人的直觉总是敏锐的,即使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那种与叶正源彻底打破禁忌后的亲密,以及随之而来的、内心困扰的释然与新的羁绊,或许真的改变了她某些细微的气场。 她不动声色,语气尽量轻松:“有什么不同?可能是解开了心结,没了挂虑,人轻松了点吧。”她低头吻了吻方欣的额头,巧妙地将话题引向更安全的方向,“还是你觉得我不够想你?嗯?” 说着,她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带着暗示的意味在她腰间轻轻滑动。 方欣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脸颊泛红,捉住她作乱的手:“喂呀……唔好搞啊,刚食饱……” “食饱正好运动下咯。”霍一低笑,翻身将她轻轻压在沙发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客厅暖色的灯光落在方欣眼里,像是漾着一池春水,波光粼粼,带着羞涩和期待。 霍一低头,吻住了她的唇。这个吻开始得温柔而缠绵,带着补偿的意味,带着试图用身体联系来驱散对方心中最后一丝不安的努力。方欣很快便沉浸其中,手臂软软地勾住她的脖子,生涩而热情地回应着。 在情动的间隙,霍一喘息着在她耳边低语:“方欣,相信我。我的现在和将来,都在这儿,在香港,在你身边。” 这句话,一半是真情,一半是维持平衡所必需的诺言。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霍一脑海里极快地闪过叶正源清冷的面容和那双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一丝尖锐的刺痛感划过心脏,但很快被眼前方欣动情的眉眼和温软的身体所覆盖。 她需要投入此刻,需要让方欣感受到她的专注和爱意。她熟练地解开方欣的衣扣,唇舌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流连,点燃一簇簇火焰。方欣的呼吸逐渐急促,身体柔软下来,毫无保留地展露着她的美丽与渴望。 “去……去房里……”她细碎地呻吟着,眼神迷离。 霍一把她抱起来,走向卧室。身体的交融熟悉而热烈,霍一极力投入,用技巧和耐心引领着方欣,也试图让自己完全沉浸在这场迟来的“小别胜新婚”之中。她吻去方欣眼角的生理性泪水,听着她用软糯的粤语吐出破碎的呻吟和自己的名字,一种掌控感和被需要感油然而生。 在激烈的节奏中,她的思绪却有瞬间的飘远。叶正源从不曾这样。她永远是克制的,即使是在情动之时,也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给予和掌控。而方欣的全身心交付和依赖,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体验,让她满足,让她觉得自己是被真切地爱着和需要着的。 高潮来临的时候,方欣紧紧抱着她,指甲几乎掐进她背部的皮肤,发出如同哭泣般的呜咽。霍一伏在她身上,剧烈地喘息着,汗水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情欲过后特有的甜腥气息。 “一一……我爱你……”方欣在她耳边喃喃低语,声音沙哑而满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依恋。 “我也是。”霍一吻了吻她的耳垂,低声回应。 她拥着方欣,感受着怀中身体逐渐平复的悸动。 霍一知道,今夜,她成功地安抚了方欣,稳固了她们的关系。那条危险的钢丝,她再次有惊无险地走了过去。 生活或许疲惫,或许充斥着谎言与隐瞒带来的心理负担,但此刻,拥抱着方欣温暖的身体,想着北京那个默许了她一切的母亲,一种奇异的、饱胀的充实感占据了霍一的内心。 夜渐深,霍一在方欣均匀的呼吸声中,缓缓闭上了眼睛。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松弛袭来,她沉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梦里是北京的雪和香港的海,交替出现,最终模糊成一片潮湿的、望不到边际的迷雾。 24新项目(方/齐线) 又是一年夏。香港的雨季如期而至,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玻璃窗,霍一独自坐在书房,只点了一盏安神舒缓的香薰,映照着散落的稿纸和一台屏幕仍微微发亮的笔记本电脑。 天气凉寒,方欣给她套上了一身墨绿色的家居服,才放人去赶稿,霍一把长发随意挽起,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颈项,显得没那么慵懒。她刚刚结束了与北京方面的视频会议,敲定了新项目的一些前期筹备事宜。屏幕暗下去,房间内顿时只剩下雨声和她自己轻微的呼吸声。她的目光落在书桌一角那份厚厚的、用牛皮纸袋仔细装着的打印稿上,封面上是手写的三个大字——《玄都手札》。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潮湿的、近乎凝滞的静谧。这种静谧不同于北京家中叶正源书房那种威严的肃静,也不同于与方欣相处时那种浸透着甜蜜亲昵的安宁。这是一种独自面对深渊时的寂静,带着回响,敲打着心扉。 她伸出手,指尖缓慢地划过牛皮纸袋粗糙的表面,仿佛触摸的不是纸张,而是一段被封存的、滚烫的过往。十年了。从那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出租屋,到如今可以俯瞰半个港岛的顶层公寓,时间改变了太多东西,却似乎从未真正带走什么。 《昭夜行》的成功将她推向了事业的新高峰,名利、赞誉、更多的机会纷至沓来。她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像一个熟练的棋手,冷静地布局落子。但那部剧,更多的是她敏锐洞察市场与时代情绪后的精准输出,是才华与算计的结合体。其中自然有真情,但那份真情是经过提炼、可以被大众共享的情感共鸣,而非独属于她个人的、不可告人的隐秘。 《玄都手札》不同。它是从她骨髓里剥离出来的东西,混杂着青春期所有的迷茫、痛苦、自我厌恶,以及那份惊世骇俗、无法言说的迷恋。是她不惜一切代价,也必须重新面对并完成的执念。 她解开缠绕在纸袋扣上的细绳,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郑重。稿纸被取出,纸张边缘已经微微泛黄,散发着旧纸张特有的微涩气味,混合着当年廉价墨水的气息。第一页上,是当年她二十二岁时,用略显青涩却力道凌厉的字迹写下的书名和笔名。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不疼,却带着沉甸甸的酸胀感。 “咔哒。”书房门被轻轻推开,打断了霍一沉沦的思绪。 方欣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仲未忙完?睇你对住个屏幕成晚啦,饮杯奶休息下啦。” 她走到霍一身边,将牛奶放在桌上,自然地伸手帮她按摩紧绷的肩颈。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屏幕,看到了《玄都手札》的标题。 方欣看着屏幕上的《玄都手札》,好奇地问:“新剧本?个名几特别喔。係唔係……你之前提过下一部戏嘅计划?”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霍一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她下意识地想合上文档,但立刻克制住了这种欲盖弥彰的冲动。她不能让方欣察觉这个剧本对她而言有多特殊,多私密,多……危险。 她转过身,拉住方欣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语气温和但认真:“这个项目和我预想的有点不同,它是我很早以前写的故事,有点...特别,不算女主戏,可能也不是太讨好市场。” 她顿了顿,观察着方欣的表情,继续道:“里面有个角色很重要,叫令狐喜,需要很深的戏曲功底和很特别的气质,我想……可能找一位戏行中人会更合适些。” 方欣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她笑了笑,甚至带着点自嘲:“哦……係喔,佢係大佬倌嚟嘎嘛,呢类角色确係佢强项。我嘛,都係演时装或者古装大美人适合啲。”她的懂事让霍一心里微微一刺。 霍一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对不起,之前随口答应你。”她拿起桌上一份简单的提案大纲:“我这里还有个本子的初步构思,讲唐代第一个和亲公主怎么样在西域建立自己的势力,真正的大女主,从头带到尾。我觉得这个角色很有发挥,很适合你,我们明年就集中精力搞这个,好不好?” 方欣看着那份大纲标题,眼睛渐渐亮了起来。那个角色显然更耀眼,也更符合她的形象。 霍一趁热打铁,语气更加柔软:“而且,《昭夜行》赚到钱,我打算转部分股份给你,以后你不止是演员,还是老板。这个《玄都》,就当是让我完成一个心愿,好不好?” 方欣抬起头,望着霍一近在咫尺的、带着歉疚和期待的脸,心软得一塌糊涂。她得到了更好的承诺、更实际的利益,以及霍一罕见的、带着歉意的温柔。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她凑上去吻了吻霍一的唇角,柔顺地依偎进她怀里:“傻女,同我讲咩对唔住啊。你写嘅戏,你话点样就点样咯。我相信你为我安排嘅一定係最好嘅。” 危机悄然化解。霍一抱着方欣,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某种更深层次的、关于利用与补偿的微妙情绪,悄然沉淀。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但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并将一段关系维系得更加复杂和……昂贵。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名为《玄都手札》的旧梦,以及即将走入这个梦里的那个人—— “好啦,我先去瞓,你都唔好太夜啊。”方欣又黏着她腻了一会儿,叮嘱一句,这才转身带上了门。 霍一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挂上某种独处时、近乎虚无的冷漠。她重新拿起那份厚重的稿纸,开始一页页地翻阅。 故事的开头是现代。年轻的都市道术师李城,技术高超,冷静自持,却总感到内心缺失了至关重要的一块,情感麻木,如同一个精致的空洞容器。夜复一夜,他被光怪陆离的梦境困扰,梦中是凄风冷雨、烈火烹油的中唐景象。为了找寻答案,他接手了着名的“鬼厦”福颐大厦的清理工作,在那里,他遇见了粤剧红伶曲啸天——一个艺名霸气,真名却十分朴素,叫做简洁的女人。 简洁英姿飒爽,为人却正直纯毅,甚至有些过于板正,与光怪陆离、诡诈丛生的灵异界格格不入。按照霍一最初的设定,李城应该在一次次携手解决福颐大厦事件的过程中,被简洁这种纯粹的光亮所吸引,逐渐填补内心的空缺,并最终揭开前世今生的谜团,获得情感的圆满和释然。 然而,笔触在李城于一次险境中重伤昏迷后悄然偏离。在昏迷的梦境里,李城不再是李城,他成了另一个意识——绛王李悟。 霍一的手指停留在描写李悟初醒的那一页。 「李城(或者说,此刻主导这具身体感知的是李悟)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而是沉香木雕花的床顶,帐幔低垂,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一种冷冽的、陌生的熏香。身体沉重而疼痛,胸口尤甚,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钝痛。这不是他的身体,不是他的时代。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属于李悟的记忆——那个少时修道,十六岁被一纸诏书召回长安,卷入权力漩涡的亲王——与李城的记忆交织、碰撞,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和迷茫。」 剧情从这里开始失控。李城开始频繁地“入梦”,梦中的时间线与现实交错,他在现代都市降妖除魔,又在千年之前的长安波谲云诡中挣扎求存。而那个始终萦绕在李悟心间,让他空寂的心湖泛起波澜,让他痛苦、不甘、挣扎的身影,官媒——令狐喜。 霍一翻到她当年写下的,关于李悟与令狐喜初遇的场景。那是在王府的新春夜宴,李悟暂避喧嚣,于后园偶遇了迷路的令狐喜。 「月华如练,暗香浮动。她穿着一身檀红色官服,身姿挺拔如竹,立于疏影横斜之间,正微微仰头望着枝头。听到脚步声,她蓦然回首,面上掠过一丝来不及收拾的、与她那审慎持重身份不符的怔忡与脆弱,随即迅速披戴上合乎礼制的、疏离客套的面具,敛衽行礼:‘下官令狐喜,见过王爷。’声音清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李悟心中那潭死水,无端端被投下一颗石子,涟漪微荡。」 从此,李悟的目光开始不受控制地追随那个身影。他看到她周旋于庙堂坊中,言辞谨慎,滴水不漏;看到她在官媒所处理公务时的一丝不苟、秉公执守;也曾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捕捉到她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疲惫与犹疑。她推崇礼义,言行举止堪称士大夫典范,可李悟却越来越觉得,那严丝合缝的壳子之下,藏着另一个灵魂,一个或许连她自己都试图压抑和否定的灵魂。 这种发现让他既困惑又着迷,一种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无法定义的情感悄然滋生。是同情?是好奇?还是……一种同病相怜的吸引?他们都是被身份和责任紧紧束缚的人,戴着沉重的面具,在既定的轨道上艰难前行。 霍一读着这些十年前写下的文字,指尖微微发颤。她能清晰地回忆起当年写下这些情节时的心境——那种压抑的、无处宣泄的迷恋,那种对“规则”和“礼法”既厌恶又无法彻底挣脱的挣扎,那种渴望靠近又恐惧被灼伤的矛盾。李悟对令狐喜的感情,何尝不是她彼时对叶正源感情的投射?只不过她将性别转换,将时空错位,套上了一层看似安全的故事外壳。 李悟是她幻想中的化身,一个可以替她去凝视、去渴望、去痛苦的影子。而令狐喜……则是她心中那个被神化又被暗自诋毁的形象的折射。她厌恶令狐喜身上的那种束缚感,那种“不够先进”、“不够女性主义”的审慎和妥协,因为这恰恰照见了她自己内心那部分无法摆脱的、对权威和“正确”的畸形渴望,以及那种深植于心的、因爱上养母而产生的自我厌恶。所以她让李悟被吸引,却又让这份感情充满痛苦的拉扯;她描写令狐喜的“好”,却又忍不住通过李悟的视角,去挖掘那完美面具下的裂痕,近乎残忍地审视其下的“不完美”。 这种复杂的创作心理,直接导致了故事的走向偏离初衷。原本作为官配女主角的简洁,那个阳光、正直、人格简单纯粹的角色,在令狐喜的对比下,显得格外单薄甚至……乏味。李城面对简洁时,常常表现出一种不自觉的不耐烦,他会下意识地用衡量令狐喜的那套复杂标准去衡量简洁,然后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而只有当他沉浸在关于令狐喜的梦境中时,那份烦躁才会平息,甚至会因为梦中情感的冲击,而对现实中“不解风情”的简洁多出几分莫名的容忍。 有敏锐的读者在当时连载的论坛上指出这一点,猜测李城真正爱的或许是那个梦中的影子。霍一看到那些评论时,感到一种被戳穿的恐慌和一种扭曲的欣慰。 她写不下去了。现代线的故事彻底停滞,卡在李城对简洁日益加深的疏离和对梦境愈发沉迷的矛盾中。她无力解决这个困局,也无法给自己笔下的角色一个合理的归宿。最终,她只能粗暴地将古代线单独剥离出来,草草续写成一个彻底的悲剧——《唐梦》。她让李悟在权力的倾轧中最终败亡,马槊穿胸而过,生命流逝的最后一刻,他看到的不是江山霸业,不是道法自然,而是那个新春之夜,树下惊鸿一瞥的侧影,以及最终她选择拒绝皇室暧昧的赐婚暗示,毅然嫁给了情投意合、正直可靠的神捕高斐的场景。 「……他竟不知该问‘若当年’什么。是问他若放弃争权夺利?还是问她若肯抛却一切?皆是虚妄。他们之间,从头至尾,不过是镜花水月。得失之间,何尝有常?」 写下最后一个句号时,霍一觉得自己的一部分也随之干涸了。她怀着巨大的负罪感和解脱感,将《玄都手札》的残稿深深锁起,不再触碰。 这一锁,就是十年。 雨不知何时小了,只剩下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情人的低语,摩挲着夜的神经。 霍一缓缓靠向椅背,闭上眼睛。胸腔里充斥着一种饱胀的情绪,是时隔多年再次被故事情节勾起的悸动,是对当年那个绝望又执拗的自己的怜惜,还有一种……重新燃起的、强烈的创作冲动。 十年过去了,她不再是那个蜷缩在地下室里、只能靠文字宣泄痛苦的女孩。她拥有了很多——事业、名誉、方欣给予的温暖陪伴、甚至与叶正源之间也达成了一种危险而稳定的新平衡。她以为自己早已愈合,早已强大到可以平静地回望过去。 可现在她才发现,那份情感从未真正消失。它只是被时间层层覆盖,如同休眠的火山,一旦被触动,内里依然是滚烫的、奔腾的岩浆。那份对令狐喜这个角色的复杂情感,那份通过李悟之眼进行的、充满痛苦与迷恋的凝视,至今仍能轻易地攫住她的心脏。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昭夜行》成功之后,她内心总有一处无法被填满的空虚。因为她始终欠自己一个交代,欠《玄都手札》一个真正的结局。不是当年那种绝望的、自毁式的悲剧终结,而是一个经过沉淀、经过审视后,真正属于这个故事、属于她内心情感的结局。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来自北京的短信,来自那个她设置了特殊提示音的号码。 「近期湿气重,注意关节。另,新项目若需协助,可联系林秘书。」 是叶正源。语气一如既往的简洁、克制,不带多余情绪,却总能精准地在她需要的时刻出现。像雪山上的月光,清冷遥远,却又确实地照耀着她。 霍一看着这条短信,久久没有回复。她想起上海那个夜晚,叶正源罕见的失控和嫉妒,想起她冰冷的嘴唇和滚烫的指尖,想起自己在她面前毫无保留的倾诉,包括对方欣那份温暖感情的依赖。她也想起更早以前,少女时期,那种几乎要将自己焚毁的、卑微又炽热的暗恋。 叶正源是她审美和情感的起源,是塑造她的人。无论她走多远,拥有多少,这份羁绊早已深入骨髓,无法剥离。而如今,这种羁绊变得更加复杂,掺杂了欲望、占有、甚至是一种微妙的、彼此心知肚明的纵容。 她再次看向桌上的《玄都手札》稿纸。令狐喜这个角色身上,何尝没有叶正源的影子?那份威严,那份审慎,那份恪守规则的姿态,那份于细微处流露的、转瞬即逝的脆弱……只是被她打碎、重组,投射到了一个虚构的古代女官身上。 而现在,她要重新打磨这个投射了她太多复杂情感的角色。并且,她心中已经有了最完美、也是唯一的人选——齐雁声。 不仅仅因为齐雁声是十年前电视剧《金牌冰人》中令狐喜的扮演者,更因为霍一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种奇特的融合感。她本人是粤剧名家,常年扮演风流倜傥的文武生,身上既有传统艺术家的雅致和书卷气,又有一种超越性别的洒脱和洞明世事练达。她能完美诠释出令狐喜身为官媒的端庄持重、恪守礼义,也一定能精准捕捉到那端庄面具之下,霍一内心想要表达的那份复杂、幽微的内心挣扎与情感潜流。 更重要的是,选择齐雁声,仿佛是为这场长达十年的、一个人的痴梦,画上一个充满仪式感的闭环。仿佛通过她,霍一能够真正地直面过去,完成一场自我救赎。 她打开电脑,调出《玄都手札》的电子文档——她早已将当年的手稿录入电脑,却一直未曾真正修改。她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命名为“玄都-重制版”。 然后,她开始敲下第一行字。不再是李城的现代冒险,而是直接切入李悟的梦境,那个决定性的新春之夜,后园树下的初见。 她写得极其缓慢,字斟句酌,每一个词语都仿佛从心湖深处打捞上来,带着沉淀多年的情感重量。她不再试图逃避李城/李悟对令狐喜那种“不正确”的迷恋,而是开始真正地去剖析、去理解这种情感的根源。她也开始重新审视令狐喜这个角色,试图赋予她更丰富的内在逻辑和血肉,而不是仅仅作为一个被凝视的、符号化的欲望客体。 时间在键盘敲击声中悄然流逝。窗外的雨彻底停了,东方天际泛起一丝微弱的蟹壳青。 霍一终于停下手指,感到一种精疲力尽般的畅快。她保存文档,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窗外渐渐苏醒的城市轮廓上。 她知道,这条重新启航的创作之路绝不会轻松。她要面对的不只是技术上的修改和重构,更是要一次次深入地挖掘自己的内心,直面那些或许依旧鲜血淋漓的伤口和黑暗的欲望。 但这一次,她不再害怕。 因为她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她有方欣给予的温暖港湾,有叶正源那座沉默而强大的靠山,甚至……她隐隐觉得,与即将合作的齐雁声之间,或许也会产生某种意想不到的碰撞与交流。 这一切,都将成为滋养这部作品的新的养分。 25寻影(齐线) 香港影视圈,自有一套运行法则。它讲人情,重资历,论辈分,表面功夫十足,背后却是寸土必争的利益算计。这是一个用微笑和寒暄织就的、密不透风的网,每个身处其中的人都心照不宣,维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 霍一的闯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还是那种棱角分明、质地坚硬的石子。 霍一并不倚仗特权,却也不吝于使用。从小到大,这个身份如同空气一样自然存在于她的生活里,它意味着资源向她汇聚,意味着许多在别人看来千难万难的事情,于她而言只是一句话、一个眼神的代价。她习惯了这种理所当然的支配感,处理问题的方式也因此变得高效、直接,有时甚至近乎冷酷。 在她的认知里,权力就像空气一样自然存在,是实现目的最高效的途径。区别只在于,是否使用,以及何时使用。 这种行事风格,与香港娱乐圈浸淫已久的那套论资排辈、讲人情、重面子的规则,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摩擦。 《玄都手札》项目启动初期,选角、搭班子、定拍摄地,每一步都似有无形的壁垒。副导演几次面露难色地来找她,委婉提及某位本地老戏骨对戏份的微词,或是某个协会对拍摄场地的“建议”。霍一通常只是安静听完,然后问:“所以,解决问题的关键节点在哪里?谁负责?需要什么条件?” 她的普通话清晰冷静,不带多少情绪,却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对方往往会被这种直指核心的提问方式噎住,习惯了迂回沟通的他们,一时难以适应这种近乎“官僚体系”式的高效冷酷。几次下来,霍一便绕开了层层传递的中间环节,直接与关键人物对话。她不需要拍桌子瞪眼,只需表明身份——当然,是“编剧霍一”以及这个项目所代表的资本和平台背景,必要时,提及一两位与叶正源下属有过工作交集的京港文化交流项目负责人——许多僵持便悄然化解。 某次,一位资深的制片人,仗着辈分高、人脉广,试图在演员人选上施加过度影响,甚至隐隐暗示若不能如愿,项目后续可能会遇到“意想不到的困难”。 霍一安静地听完,手指在平板电脑上轻轻滑动了几下。然后,她抬起眼,看着那位制片人,语气平淡无波:“林制片,听说您名下那间制作公司,最近正在申请北上的合拍片资质?真不巧,文化部那边的负责人,刚好是我母亲以前的下属。需要我帮忙打个电话,问问审批进度吗?” 会议室里瞬间鸦雀无声。那位林制片的脸色由红转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霍一并没有疾言厉色,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礼貌的弧度,但话语里的份量,却足以压垮任何试图挑衅的勇气。 “项目的事,还是按既定方案推进吧。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不是吗?”霍一轻轻放下平板,结束了这次会议。 她目睹着那些原本打着哈哈、试图用“惯例”“人情”来搪塞或争取利益的人,在意识到她并非可以随意拿捏的普通编剧后,态度瞬间变得谨慎甚至恭谦。她冷眼旁观,心中并无太多波澜,既无得意的快感,也无虚伪的歉疚,只是一种近乎漠然的明晰:看,这就是世界的运行规则之一。 在这之中,她甚至体会到一种冷硬的乐趣,一种破开迷雾、直抵靶心的掌控乐趣。香港这片光怪陆离的名利场,在她看来,规则虽与北京不同,但底层的逻辑并无二致——权力和资本,永远是最高效的通行证。 然而,所有这些冷硬的手段和算计,在面对齐雁声时,被霍一自觉地、完全地收敛了起来。 齐雁声,全港知名文武生,粤剧艺术家,醉心舞台,最后一部影视是八年前应承老友的客串。 午后,阳光透过半掩的百叶窗,铺满剧本和分镜图的宽大办公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空气里悬浮着细微的尘埃,以及一种近乎凝滞的、属于冷气房和纸张油墨的沉闷气息。霍一指尖夹着一支极细的黑色签字笔,笔尖悬在“齐雁声”三字上,久久未落。 窗外是维港繁忙的景致,高楼林立,货轮穿梭,但这片繁华被双层隔音玻璃滤去了声响,只余下一幅流动的、近乎无声的背景画。她喜欢这种抽离感,居于闹市之上,却手握一片静谧的掌控权。 这间位于尖沙咀的临时办公室,视野极佳,配置顶尖,是制片方为她这位“重量级”编剧兼隐形监制准备的。她并未开口要求,但对方显然深谙内地某些体系的运作逻辑,将“叶正源女儿”可能代表的能量,换算成了具象的、无微不至的优待。 只是这无法让她心情有多好转。 请齐雁声,三顾茅庐并非虚言。首次通过中间人递话,表达了意愿,得到的回复是礼貌而疏远的“多谢看重,近年专注戏曲舞台,恐难胜任”。第二次,霍一亲自打了电话,通过助理预约了短暂会面。 那是个难得的晴天,空气里仍残留着雨季黏腻,车子驶离喧嚣的闹市,拐入相对清静的区域,最终在一栋颇具年代感、但维护得极好的建筑前停下。 霍一推门下车,几片落叶被雨打湿,残余落下来,助理赶忙撑开伞罩在她头顶。她微一点头,拂开伞柄:“在外面等。”声音不高,是她一贯的、与叶正源相似的不容置疑。 助理应声退后。 霍一深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迈步走入那扇略显厚重的木门。门内是另一个世界,喧嚣被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而富有生命力的氛围。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檀香、油彩、还有旧木地板被打磨保养后的特殊气味。隐约的,有胡琴咿呀试音的调子,和吊嗓时清越婉转的女声从深处传来,断断续续,如同隔着水波。 她被引着穿过挂满老照片和戏服图片的走廊,走向一间排练厅。引路的是剧团的一位负责人,态度恭敬中带着艺术圈特有的、不卑不亢的疏离。 “齐老师刚结束上午的排练,正在里面休息。霍编剧,这边请。” 霍一点头,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周遭。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种纪律严明的传统感,与她熟悉的北京那个权力中心冰冷高效的秩序感,或是香港娱乐圈浮华喧嚣的名利场,都截然不同。 排练厅的门被轻轻推开。洒满木地板的、被雨水滤过的天光柔和而明亮。房间宽敞,一面墙是巨大的镜子,映出另一侧摆放的刀枪把子、桌椅道具。空气中,先前隐约听到的乐声和唱腔似乎还未完全散去,余韵袅袅。 然后,霍一看到了齐雁声。 她并未穿着戏服,只一身简单的素色棉麻衣衫,宽大舒适,却掩不住那份经年累月淬炼出的仪态。她坐在靠窗的一张旧沙发上,身姿并未完全放松,脊背仍是挺直的,带着舞台生涯刻入骨子里的劲。及耳的短发有些被汗濡湿,几缕贴服在额角与颈侧,更显得利落干净。 她正微微侧着头,听着身旁一位年纪稍长的乐师说着什么,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打着拍子。她的面容确有岁月留下的痕迹,眼窝深邃,鼻梁挺直且带有些微驼峰,唇角自然下垂时,透出一种近乎严肃的文雅与冷淡。但当她因乐师的话而微微颔首,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笑意时,那种疏离感便被瞬间打破,化作一种极具亲和力的、温和的专注。 似乎是察觉到门口的动静,她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投了过来。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沉静,锐利,仿佛能穿透所有浮华表象,直抵内核。舞台上演绎过无数悲欢离合、帝王将相的眼神,此刻落在真实的、初次见面的霍一身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与审视,却不令人感到冒犯。 她站起身。身形不算高,约莫比霍一矮了一个头,但那份经由常年练功、舞台表演积淀下来的气场,让她显得沉稳而挺拔。尤其是双腿,在宽松的裤管下仍能窥见笔直修长的线条。 “霍编剧?”她开口,声音比电话里听到的更为清晰,是那种经过很好控制的、圆润而略带磁性的中音,吐字带着戏行人特有的韵味,“欢迎。我系齐雁声。” 她伸出手,步伐稳健地走过来。动作间没有丝毫老态,只有一种沉淀后的从容。 霍一迎上一步,握住她的手。齐雁声的掌心干燥而温暖,指节有力,带着常年握枪舞剑留下的薄茧。 “齐老师,久仰。”霍一开口,声音比平时似乎放缓了些许,维持着必要的礼节,“我今日冒昧拜访,打搅了。” “霍小姐太客气了。”齐雁声松开手,笑容舒展了些,眼角的细纹也显得生动起来,“霍编剧年轻有为,《昭夜行》我都有关注,写得好有气魄。” 她的话语爽利,带着圈内人惯有的、滴水不漏的周到,却又因那份自然而然的坦诚,不显得虚伪客套。她引着霍一走向沙发区,一边对旁边的乐师点头示意:“三叔,唔该同我哋沏壶茶。” 乐师应声而去。 霍一随着她坐下,目光不经意般扫过她的侧面。近距离看,更能感受到她身上那种矛盾的气质——舞台上的光芒似乎已内化为一种沉静的力量,但那份属于艺术家的敏感与专注,又在她眼神流转间隐约浮动。 窗外雨声渐密,敲打着玻璃,衬得室内愈发安静。茶香尚未弥漫开来,但某种潮湿的、暗流涌动的氛围,已在两人之间无声无息地铺陈开。 霍一知道,齐雁声是一片深湖,表面平静,内里深邃。而她现在,已经站在了湖边。 在那间充满了茶香和古籍气息的剧团办公室里,齐雁声亲自为她斟茶,言谈温和得体,对《玄都手札》的创意表示赞赏,却依然以档期和精力为由婉拒。 霍一没有多劝,她看得出那完美笑容下的距离感。 她离开时,心情有些罕见的沉闷。不是因为被拒绝,而是因为齐雁声本人比荧幕上更难以捉摸。那种八面玲珑的圆融,像一层光滑坚韧的茧,将她紧紧包裹,外人难以触及分毫。 第三次,霍一带着彻底修改后的、几乎是为她量身定做的部分剧本精粹,再次拜访。她没有选择办公室,而是挑了一个齐雁声排练的间隙,在剧场后台的休息区等候。 空气中弥漫着油彩、松香和旧木头的混合气味。齐雁声穿着一身简便的练功服,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卸去了浓重舞台妆的面容透着疲惫,却也显得更真实,眼角细纹清晰可见,眼窝深邃,看人时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专注。 霍一将剧本递过去,没有过多寒暄,只说了句:“齐老师,我想象中嘅令狐喜,或者只有你可以令到佢从剧本行出。” 她的粤语说得有些慢,发音力求准确,但某些声调以及语序仍不免有些怪异。齐雁声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包容的笑意,很自然地用粤语回应:“霍小姐又客气了。“ 齐雁声擦拭着手指,目光落在剧本上,静默地看了几页。周围是嘈杂的,演员们走动说笑,乐器试音,但她们之间仿佛有一个无形的结界。许久,她抬起眼,笑了笑,这次的笑容里少了些客套,多了些审慎的探究:“霍小姐唔单只客气,仲好执着添。” “好嘅故事系值得噶”,霍一迎着她的目光,心跳有些失序,语气却竭力保持平稳,“好嘅演员更加值得。” 那一次,齐雁声没有立刻拒绝。她收下了剧本,说需要时间仔细看看。 26靠近(齐线) 文艺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个新晋崛起的、背景神秘的内地编剧,与本地粤剧界知名人物过往甚密,这样的消息总是传得很快。起初只是小范围的窃窃私语,随着霍一出现在齐雁声剧团的频率越来越高,甚至偶尔会被狗仔拍到两人一同出入茶餐厅或私房菜馆,风声便渐渐漾了开去。 大多数人对此抱持着一种谨慎的好奇。霍一凭借《昭夜行》在香港声名鹊起,但圈内人更津津乐道的是她背后若隐若现的惊人能量。此前与本地资方的一次不大不小的冲突,对方来势汹汹,最后却悄无声息地偃旗息鼓,甚至主动释出善意。这样一个人,突然如此密集地接触齐雁声,所为何事? 猜测多种多样。新戏?投资?抑或是某种更私人的交谊?鉴于两人年龄、背景、领域的巨大差异,后者似乎最不可能。 齐雁声对此并非毫无察觉。她在这个圈子里浸淫了大半生,见惯了风浪,也早已练就了一身长袖善舞、滴水不漏的本事。她习惯性地维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亲切与距离感,对谁都笑容可掬,却又极少与人真正交心。对于霍一的接近,她起初也抱着类似的审慎。 霍一第一次通过正式渠道联系她时,她确实有些意外。《玄都手札》的剧本大纲和部分章节被恭敬地送呈到她面前,附带着霍一工作室极其专业的合作意向书。出于礼貌,她仔细阅读了。这一读,却读出了几分不寻常的意味。 故事是好的,架构宏大,古今交织,笔触间有一种罕见的、深沉的哀戚。尤其是古代部分……齐雁声合上剧本,指尖在“令狐喜”三个字上停留了片刻。这个名字,勾起了她一些遥远的回忆。十多年前,《金牌冰人》里的那个女官媒,历尽艰辛,最终收获了美满爱情。可这个剧本里的令狐喜,似乎……更为复杂,也更为沉重。 更让她留意的是霍一这个人。三次邀约,霍一亲自来了两次,都是只身前来,态度诚恳。然而齐雁声是见过多人场合下的她,年轻得过分,也冷静得过分,话不多,大多数时候是聆听,偶尔开口,却总能切中要害,语气平淡却自带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那不是虚张声势的强势,而是一种从小浸淫在权力核心、习惯于发号施令和解决问题的人才会有的笃定和直接。这与她私下拜访时、略带笨拙和莽撞的样子截然不同。 齐雁声婉拒了两次。她的理由充分且真诚:粤剧团演出任务繁重,多年未涉足电视剧拍摄,精力恐有不逮。 她以为事情会就此打住。没想到霍一很快又提出了第三次会面,这次只带了一位助理,地点约在齐雁声排练结束后剧团附近的一家安静咖啡馆。 这次,霍一没有过多谈论项目本身,反而聊起了粤剧。她从齐雁声早年演的《帝女花》《紫钗记》聊起,谈到文武生的身段做功,谈到唱腔的流派演变,虽谈不上多么精深,但显然做过功课,并非浮于表面的恭维。她甚至能用略显生硬、发音却意外的标准的粤语,磕磕绊绊地念出几句经典的戏文。 “齐老师,”那时她还恭敬地使用着敬称,“我写李悟的时候,脑子里时常想起您在《楼台会》里演的梁山伯,那种书生式的儒雅和隐忍下的激烈……还有您踩跷的功架,那种介于虚实之间的力度和美态,我觉得和李悟这个人物有某种精神上的共通之处。” 齐雁声有些惊讶了。她扮演的梁山伯已是近二十年前的事,那时的技巧尚显青涩,却充满了年轻演员特有的真挚。很少有人会绕过她后期更多成熟代表作,特意提起那个阶段。霍一的观察角度独特且切入肌理,让她不得不对这个年轻编剧刮目相看。 她们从戏聊到人,从唐朝的风俗聊到现代人的情感困境。齐雁声发现,褪去那层冷硬的外壳,霍一的知识储备和艺术感知力惊人地深厚和敏锐。她开始理解为什么这个年轻人能写出《昭夜行》和《玄都手札》这样的本子。 然而,她依然没有立刻答应。多年的职业生涯让她养成了谨慎的习惯,尤其是面对一个背景如此特殊、行事风格又如此迥异的合作者。 真正的转折点在霍一第四次来访。那天下着小雨,霍一没有预约,直接来了剧团。齐雁声刚从排练场下来,一身汗,穿着宽松的练功服,脸上还带着未卸尽的油彩。看到站在走廊窗边、望着外面雨幕的霍一时,她愣了一下。 霍一转过头,雨水打湿了她额前的几缕挑染长发,眼神却清亮逼人。“齐老师,抱歉冒昧来访。我刚从北京回来,看了一场小剧场话剧,里面有一段关于‘梦与真实’的独白,我一下子就想到了《玄都手札》,想到了李悟和令狐喜。我觉得……那段表演的方式,或许对您理解李悟这个角色有启发。”她说着,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调出偷偷录下的片段——她知道这不合规矩,但她不在乎——递到齐雁声面前。 那一刻,齐雁声看着眼前这个被雨淋得有些狼狈、却眼神灼灼的年轻人,心里某根弦被轻轻拨动了。她看到的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特权子弟,而是一个为作品痴狂、愿意放下身段去捕捉一丝灵感的纯粹创作者。这种热忱,她懂。 她接过了平板电脑。 之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起来。她终于点头,接下了令狐喜这个极富挑战性的角色。合作关系确立,两人的接触变得更加频繁和深入。 霍一几乎是沉浸式地参与了前期筹备。她来剧团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是讨论剧本,有时只是静静地坐在排练厅角落,看齐雁声和徒弟们练功。她不再总是西装革履,而是换上了舒适的休闲装,长发随意披散,减龄了不少,那张冷淡的脸在不刻意绷紧时,显出一种近乎少年的专注和清俊。 齐雁声发现,霍一的粤语听力极好,几乎能完全听懂他们的交流,只是开口说时,还带着明显的北方口音,语速偏慢,用词有时会卡壳,需要想一想。她开始不自觉地放慢语速,遇到她可能不懂的俚语或专业词汇,会耐心解释。霍一学得很快,像一块海绵,迅速吸收着关于粤剧、关于香港的一切。她们之间的交流,逐渐从最初的半英半粤、需要助理偶尔补充,变成了几乎全程流畅的粤语对话。 “这个词,唔系噉讲,”齐雁声会笑着纠正她的发音,“系‘惝恍迷离’,唔系‘怅惘迷离’。”她发现霍一对一些文雅的、甚至略显生僻的词汇格外感兴趣。 霍一会认真地重复一遍,然后自嘲地笑笑:“总觉得这语言说得快了,就像在唱歌。” “粤语本来就保留咗好多古音,九声六调,紧系似唱歌啦。”齐雁声语调轻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和霍一相处,让她有种奇异的新鲜感。这个年轻人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和见识,有时冷静理智得吓人,可在某些方面,又显露出一种近乎笨拙的认真和好奇,这种反差让她觉得……有趣。 一次剧本讨论会后,众人散去,只剩她们二人在排练厅隔壁的小会议室里对坐着梳理刚才的意见。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霍一阖上笔记本计算机,揉了揉眉心,显出几分疲态。她沉默了片刻,忽然抬眼看向齐雁声,问道:“齐老师,你点睇李悟对令狐喜嘅感情?明明知道无可能,明明对方甚至可能从未真正理解过佢,点解仲系放唔低?” 齐雁声正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她注意到霍一问这个问题时,眼神里有一种不同于讨论剧本技术问题的、更深层次的探究,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她放下茶杯,沉吟了片刻。这个问题,她也问过自己很多次。作为角色的扮演者,她必须理解这份情感的内核。 “我觉得……与其话系放唔低令狐喜呢个人,不如话系放唔低嗰个喺令狐喜身上见到嘅、自己渴望却无法成为嘅幻影。”齐雁声缓缓说道,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李悟自幼修道,后来又卷入权力斗争,佢嘅人生充满算计同压抑。但令狐喜唔同,佢睇起嚟好似被礼教规矩束缚得更紧,但佢内心深处,有一种李悟冇嘅、好纯粹嘅嘢。可能系对‘道’嘅另一种坚持,可能系某种情感上嘅洁癖……呢种纯粹,对李悟嚟讲,就好似漆黑里面嘅一点光,明知摸唔到,但系睇见,就已经系一种救赎。”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呢个净系我个人理解。” 霍一听得极其专注,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彷彿要从她脸上读出更多东西。良久,她才低声说:“救赎……或者系....但有时候,太过亮眼嘅嘢,睇耐咗,亦会刺伤眼,甚至乎让人……生出毁灭嘅冲动,想睇下光熄灭个样,系唔系同自己一样咁灰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梦呓般的质感,却让齐雁声心头莫名一凛。这已经超出了普通剧本讨论的范畴,触摸到了更幽暗的人性层面。这不象是一个编剧在分析角色,更象是一个灵魂在袒露某种深藏的、危险的冲动。 齐雁声没有立刻接话。她只是静静地回视着霍一,目光温和而包容,带着一种历尽千帆后的沉静力量。她没有评判,没有惊诧,只是用一种无声的态度告诉对方:我听到了。 这种沉默的接纳,反而让霍一象是被烫了一下般,迅速收回了过于外露的情绪。她掩饰性地低下头,整理了一下根本不需要整理的文稿,再抬头时,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惯常的、略带疏离的平静。 “随便聊聊,齐老师,唔使太在意。”她语气变得客气了些。 齐雁声笑了笑,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知道啦。系了,头先提到嗰场戏,我觉得李悟嘅台词可以再精炼啲……” 气氛重新回归专业和轻松。但有些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改变了。 从那以后,她们之间那种纯粹的工作伙伴关系,似乎掺杂进了一些别的东西。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的张力开始在空气中流淌。霍一依旧敬重齐雁声的专业和辈分,但言谈举止间,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亲近和……试探。她会更长时间地凝视齐雁声,尤其是在齐雁声不经意间流露出与令狐喜相似的神态时——那种隐忍的、克制的、却又于细微处泄露出一丝内心波澜的神情。 齐雁声并非毫无感觉。她一生在舞台上扮演过无数才子佳人,对各种形式的爱慕与追逐并不陌生。她习惯了保持距离,优雅而坚定地将所有过界的苗头扼杀在萌芽状态。这既是对自己的保护,也是对他人的负责。 然而,面对霍一,她的防线似乎没有像以往那样迅速地拉起。 这个年轻人太特别了。她身上混合着一种奇特的气质:来自顶级权力圈层的疏离与强势,属于艺术家的敏感与脆弱,以及一种似乎只在面对她时才会流露出的、带着某种依恋感的专注。这种组合,对见惯了风浪的齐雁声来说,竟也觉得新鲜甚至……有些受用。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投入角色产生的共鸣。霍一是李悟的创造者,而她正在逐步成为令狐喜,这种精神上的紧密联系产生一些移情作用,实属正常。她是前辈,是长者,理应把握好分寸,引导这段关系停留在安全健康的范畴内。 她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也一直是这样做的。直到那一天。 那是在霍一位于尖沙咀的公寓里,一个临时起意的剧本讨论。方欣在外赶通告,霍一懒得开车过海,便邀请齐雁声过来。公寓装修是极简的现代风格,黑白灰为主色调,视野极佳,点了一盏暖黄的灯,因此看起来得以有些烟火气。 她们坐在客厅巨大的沙发上,讨论着一场关键的情感戏。落地窗外华灯初上,维港的夜景如同一幅流动的璀璨画卷。 “……呢场,李悟应该更强势,定系更绝望?”霍一皱着眉,用笔尖点着剧本上的一段台词,“我总觉得情绪好似唔够啱。” 齐雁声放下手中的茶,微微侧过身,沉浸式地揣摩着:“我觉得,强势和绝望并不矛盾。正因为知道是绝路,所以反而会有一种不管不顾的强硬……嗯,就像这样……”她下意识地抬起眼,试图用眼神和微表情向霍一传达那种复杂的情绪。 就在她抬眼的瞬间,她撞上了霍一的目光。 霍一并没有在看剧本。她不知道已经这样看了她多久。那目光专注得可怕,深邃的瞳孔里映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却又象是有两簇幽暗的火焰在静静燃烧。那里面包含了太多东西:探究、迷恋、痛苦、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还有一丝……恍惚。彷彿透过她在看另一个时空的人。 齐雁声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那种未名而微妙的张力在此刻被无限放大,浓稠得几乎令人窒息。她应该立刻移开视线,应该用轻松的话语打破这诡异的沉默,应该重新划清界限。 可是,她没有。 她的身体象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定住了。职业演员的本能让她清晰地读懂了霍一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情感——那不是晚辈对前辈的敬仰,也不是编剧对演员的欣赏。那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凝视,充满了复杂的、压抑的、却又汹涌澎湃的欲念。 更让她自己心惊的是,在那样的目光下,她竟然没有感到被冒犯,也没有生出丝毫厌恶。反而有一种奇异的、久违的战栗感,从脊椎尾端悄然升起,细微却不容忽视。她看到霍一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那张总是显得过分冷静的脸上,竟浮现出一种近乎痛苦的迷惘。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演员,她本该轻易地出戏,本该用一个礼貌的微笑或一个专业的讨论来化解一切。可她竟然没有。 就在这时,霍一忽然极其缓慢地向前倾身。距离被无声地拉近,空气变得稀薄而滚烫。齐雁声能闻到她身上极淡的、冷冽的香水味混合着纸墨的气息。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霍一近在咫尺的嘴唇上,那唇形锋利,此刻却因为紧抿而显出一丝异样的苍白。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象是一个世纪。 齐雁声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年龄的差距,身份的悬殊,外界可能的纷纷扰扰,还有霍一那个正在内地拍戏、同居的绯闻女友……这太荒唐了,太危险了。 理智在尖声报警。 可是,她的身体却违背了理智的指令,依旧稳稳地坐在原地,没有后退半分。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发麻,一种潜伏已久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渴望,在霍那双燃烧着暗火的眼睛注视下,悄然苏醒。 她看着霍一,看着那双眼睛里倒映出的、自己不再年轻却依旧从容的面容。她忽然想,这个年轻人所承受的内在风暴,或许远比外表看起来的要猛烈得多。而自己此刻的“不躲闪”,对她而言,又意味着什么? 是一种默许?一种纵容?还是……某连自己都无法言说的、隐秘的回应? 最终,打破这凝固瞬间的,是窗外突如其来的一艘渡轮的汽笛声,悠长而遥远,象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霍一的动作停住了。她极近地凝视着齐雁声的眼睛,彷彿要从那深邃的眼窝里读出最终的答案。 沉默依旧,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骤然减轻,却留下了一室更加暧昧难言的涟漪。 齐雁声看着她,心潮依旧澎湃难平,然而多年过硬的舞台素养让她在此刻近乎冷静地低头,垂下眼帘,掩饰好一切过火的痕迹。 剧本上的字迹其实在她看来是模糊的,空茫的,然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与往常一样:“呢一处,李悟嘅心态转折....” 霍一没有说话,只是深呼吸,用手指用力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在齐雁声的余光里,她那张过分年轻的脸已看不出任何异常。 只是她知道,有些东西,从这一刻起,已经彻底不同了。那条泾渭分明的界限,在方才那漫长又短暂的对视中,已然变得模糊不清。 而她,似乎并未感到后悔。 27叠嶂(齐线) 走出剧团时,香港已夜幕四合。潮湿的晚风吹拂在脸上,带着都市特有的喧嚣气,霍一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引擎。她靠在椅背,回味着刚才那一刻的喜悦和之后与Joyce就剧本细节展开的讨论。 是的,日后无数次回溯,霍一始终认为,她和齐雁声的关系改变始于一个称呼。一次会面结束时,齐雁声拿起外套,言笑晏晏,仿佛不经意般提起:“霍小姐,成日嗌齐老师太生分,我虽然做大戏,都系有个英文名嘅,以后叫Joyce就得啦。” 霍一当时正低头收拾文件,闻言指尖微微一滞。她抬起头,撞上齐雁声含笑的、深邃的目光。那目光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像是玩笑,又像是试探,或者只是一种港式的、拉近关系的寻常客气。 “……好,Joyce。”霍一听见自己的声音回答,比平时低了一点,感觉舌尖滚过一丝陌生的、僭越般的悸动。 齐雁声似乎很满意,甚至又开玩笑地加了一句:“我嘅fans和老友记呢,有时都会叫我‘靓声’嘅,霍小姐如果唔想叫英文名,叫我花名都得噶。” 霍一也笑了,摇摇头:“都系Joyce好滴。”“靓声”这个称呼太具烟火气,太“粉丝”,她叫不出口。她想要的是一个独特的、能标示出某种特殊亲近关系的称呼。 她开始叫她Joyce。每次唤出这个名字,都像轻轻推开一扇门,窥见门后更私密的空间。她了解到,剖去艺名“齐雁声”那层光芒四射的外壳之后,那个原本叫做“黎慧芬”的名字,甚至显得有些过于平实普通。她在剧团等待齐雁声排练结束时,偶尔会听到剧团里那些年纪颇长的叔伯师傅,用带着口音的粤语高声叫着“阿芬,过来睇下呢度!”“阿芬,个道具放边啊?” 每当这时,霍一都会有一种奇异的抽离感。那个被唤作“阿芬”的、仿佛带着市井烟火气的女人,与眼前这个在舞台上风流倜傥、在镜头前优雅知性、在她面前谈论文本与表演时眼神发光的Joyce,像是隔着光年之远的两个人。这种割裂感让她恍惚,仿佛她所接触的,只是一个精心构建的幻影。 然而,当齐雁声——Joyce——穿着一身舒适的便服,坐在她对面,素面朝天,与她深入地聊起《玄都手札》书中那个虚幻的世界,聊起李悟和令狐喜之间那些挣扎、痛苦、求而不得的梦中传奇时,所有的距离感又瞬间消失了。 她们聊李悟的道心如何因一场无望的爱恋而崩塌,聊令狐喜在礼教与自我欲望间的犹疑与审慎。霍一讲述着自己创作时那些幽暗的心绪,那些对“令狐喜”这个角色又爱又憎的复杂情感——她厌恶她身上的桎梏,却又无法不被那种在桎梏中挣扎的美所吸引。 Joyce则从表演者的角度,谈论如何用眼神、用细微的肢体语言去呈现这种复杂性。 思想的碰撞带来一种近乎酣畅的快感。霍一惊恐地听见自己内心响起巨大的、心弦被拨动的回声。那不仅仅是找到知音的喜悦,更是一种深层的、危险的吸引。她看着对方说话时专注的神情,看着那双深邃眼窝中闪烁的智慧光芒,看着岁月在她眼角刻下的细纹,那些细纹非但不显老态,反而增添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淀后的风韵和故事感。 那种感觉难以言喻。不同于用权力碾压障碍带来的冰冷快感,也不同于与方欣在一起时的温暖甜蜜,更不同于面对叶正源时那种敬畏与渴望交织的悸动。那是一种……智力与审美层面高度同频带来的振奋感,是一种灵魂找到共鸣般的欣悦。 Joyce对剧本的理解精准而深刻,往往能一眼看穿霍一隐藏在字里行间的潜台词。她们讨论李悟的挣扎,讨论令狐喜的不得已,讨论那些无法宣之于口却涌动在眼神交汇间的暗流。霍一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完全放下戒备,坦诚地分享自己创作时最幽微、甚至有些阴暗的想法,而Joyce总能以一种包容而敏锐的态度接住,并反馈以更具深度的见解。 她不再仅仅是那个需要仰望的、童年荧幕上的偶像,也不再仅仅是一位需要谨慎对待的、德高望重的前辈艺术家。在那一刻,她成为了霍一在创作国度里,唯一一个可以并肩同行、深入腹地的伙伴。 这种认知,让霍一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地跳动起来。一种全新的、陌生的、带着强烈吸引力的情感,如同初生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扉。 更可怕的是,她回看与齐雁声的初识,发现了与方欣那段带着功利性质的恋爱关系、更多相似而又不同的地方。 霍一自幼看港剧,听得懂大部分粤语,只是说起来有些磕绊。后来与方欣相恋,朝夕相处,耳濡目染,她的粤语听力已几乎无障碍,口语虽仍只能流利地说些短句,长句复杂了仍难免发音不准,但方欣听得懂普通话,她听得懂粤语,彼此沟通已无大碍。 然而齐雁声的普通话,正如资料所示,无论听力口语,仅限于“新年快乐”“多谢”“不好意思”等简单短语,且发音带着浓重的粤语口音。 于是她们的交流自然而然以粤语为主。霍一说得慢,有时需要斟酌用词,偶尔还会蹦出几个生硬的、过于书面化的表达。齐雁声总是极有耐心地听着,从不打断,甚至会在她卡壳时,用温和的语气纠正某个词的发音,或是提供一个更地道的说法。 “霍小姐,唔系‘睇法’,系‘见解’或者‘想法’更贴切些。” “呢个字读‘蹁跹(pin sin)’,唔系‘翩跹(pian xian)’,虽然意思差唔多。” “你刚才想讲‘心猿意马’?呢个词好得意,好文雅,不过我哋日常讲‘心思思’或者‘心郁郁’可能更多些。” 霍一每次都认真记下。她发现,在这种看似不对等的语言环境下,那种公事公办的拘谨感反而慢慢消散了。她努力学习粤语的精妙之处,而齐雁声则扮演着一个引导者的角色,包容甚至带着点趣味地看着她,努力钻进岭南文化的壳里。 齐雁声的粤语流利、地道、甚至带着粤剧腔调的韵味,霍一开始听得的吃力。齐雁声的每句回应,都像是给霍一设置了一个需要努力攀登的语言标杆,需要她比平时更集中精神去理解。 她总是紧紧盯着对方说话的口齿,为此看起来有些失礼也在所不惜——虽然齐雁声总是不会在意。 偶尔遇到不熟悉的俚语或快语速时,霍一内心会有一丝短暂的茫然,但很快又被“必须听懂”的念头压下。她过后仔细思考,自己之所以愿意承受这种不熟练和可能出糗的风险,是因为内心深处对齐雁声的某种特殊情感——或许是源于童年荧幕印象的迷恋,或许是对于对方艺术家人格的敬重,或许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想要在智力与精神层面与对方平等对话(甚至征服)的欲望。 这种欲望强烈到让她愿意放下在方欣面前那种游刃有余的姿态——面对同是说粤语的方欣,霍一从未想过要勉强自己学几句来讨好。她的普通话是理所当然的中心,方欣会笑着用蹩脚的国语迁就她。 但在齐雁声面前,那份语言的优越感似乎消失了,她心甘情愿地、磕磕绊绊地,把自己置于一个初学者的、甚至有些弱势的位置,只为能更直接地触碰到对方那个世界的边缘。 霍一知道,自己做到了许多人看来不可能的事。她突破了齐雁声那层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防线,窥见了一丝其后真实的、对艺术依旧保有好奇与热忱的内核。 齐雁声主业是戏曲,对电视剧的兴致,确实如她所言,更多是年轻时的尝试。但霍一的剧本,以及她诚挚的努力,似乎微妙地打动了她。她最终接下了《玄都手札》的剧本,同意出演“令狐喜”。 就此,二十多岁的霍一和年逾五十的齐雁声开始频繁会面。剧本讨论、人物小传打磨、服化道意向沟通……她们出双入对,有时在安静的咖啡馆包间,有时在剧团散场后的空排练厅,有时甚至就在霍一那间可以俯瞰维港的办公室里。 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开始弥漫在她们之间。风花雪月,暧昧——这些词汇以往距离霍一很远,如今却似乎触手可及——她的人生被清晰的欲望、冷硬的规则和与叶正源之间纠缠的痛苦占满,即使与方欣的恋情,也更像是一种温暖沉溺的避风港,而非这种带着智力角逐与精神吸引的微妙张力。 最近的一次讨论间隙,窗外华灯初上,室内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台灯。 Joyce正微微倾身,指着剧本上的一段批注,低声解释着什么。霍一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滑过她清晰的颌线,落在她开合的双唇上,然后是那双带着细纹的、眼窝深邃的眉目。 也许凝视了一分钟,也许只有短短一秒钟。霍一恍然觉得自己灵魂出窍,一瞬间“穿上了”李悟的皮囊,那个她笔下为令狐喜痴狂、挣扎于庙堂与情爱之间的悲剧角色。胸腔里被一种强烈的、近乎疼痛的悸动与柔情填满。那是一种想要靠近、想要触碰、想要撕开所有礼貌距离的原始冲动。 而她更荒谬地、几乎感到一丝恐慌地发现——对方没有躲。 齐雁声停下了话语,她感受到了那道过于专注、过于炽热的凝视。她抬起头,迎上霍一的目光。作为业界前辈,过尽千帆,对剧本戏目信手拈来,早已习惯了在各种情境下保持专业和疏离,绝不会有什么难以出戏可言。但此刻,她没有闪躲,没有流露出被打扰的不悦或尴尬,也没有用玩笑化解。她只是静静地回视着霍一,目光里有一种深沉的、难以解读的平静,甚至是一丝……默许般的探究。 她放任她们的目光在暖黄的灯影下纠缠、角力、无声地传递着某种远超文本讨论的复杂讯息。空气仿佛变得黏稠起来,弥漫着未出口的话语和悄然滋长的欲望。 霍一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一下,又一下。她知道自己应该移开视线,应该找回那个冷静自持的霍一,应该用一句关于剧本的讨论来打破这危险的沉默。但她没有动。她被那双深邃的眼睛吸住了,仿佛跌入一个漩涡,周遭的一切——维港的夜景、桌上的剧本、甚至北京和方欣——都在这一刻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她只在眼前这个女人的目光里,看到了自己同样失控的倒影。 良久,或许是几秒,或许是更久,齐雁声的嘴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不是一个完整的笑容,更像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她率先垂下眼睫,目光重新落回剧本上,声音比刚才低沉柔和了一些,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对峙从未发生。 “呢一处,李悟嘅心态转折,我觉得可以再细腻少少……”她继续着之前的专业讨论,指尖轻轻点着纸页。 霍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收敛心神,将注意力拉回到剧本上。但她的耳根微微发热,指尖冰凉,胸腔里那头被意外惊醒的野兽,正不安地躁动着,再难轻易平息。 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28嫌隙(方线) 晨间,阳光透过百叶窗。方欣先醒来,躺在原处静静看着身旁的霍一。她睡得很沉,昨夜她们相拥而眠,但此刻霍一的姿态却显出一种下意识的疏离——背对着方欣,身体微微蜷缩,像是潜意识里仍在守护某种界限。 方欣的目光细细描摹霍一的背影。宽阔的肩,流畅的脊线,瘦削却蕴藏着力量的腰身。睡梦中,霍一的无名指轻微抽动了一下,像是抓住了什么虚无的东西。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方欣心头莫名一紧。她想起昨夜霍一站在窗前吸烟的背影,那种抽离感再次袭来。 她轻轻起身,赤脚走进厨房。公寓是霍一买的,视野极佳,能俯瞰半个港岛。装修是极简风格,冷色调,几乎看不出什么居住的痕迹,像是随时可以离开的酒店套房。方欣打开冰箱,拿出食材准备早餐。她喜欢这种日常的琐碎,这让她感觉自己是真实地存在于霍一的生活里,而不仅仅是一个过客。 煎蛋的滋滋声响起时,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霍一穿着宽松的T恤和短裤,头发随意扎起,几缕挑染的发丝垂在颈侧。她走过来,从后面抱住方欣,下巴搁在她肩上,声音还带着睡意:“好香。” “醒了?”方欣侧头,蹭了蹭她的脸颊,“咖啡快好了。” “嗯。”霍一应了一声,却没有松开手。她的怀抱很暖,手臂环着方欣的腰,力道有些紧,像是汲取着什么。这种偶尔流露的依赖让方欣心软成一滩水。她关小火,任由霍一抱着,感受着身后胸腔平稳的起伏。 “今天要去见导演?”方欣问,将煎蛋盛盘。 “下午。”霍一松开她,接过盘子拿到餐桌上,“上午没事,可以陪你。” 餐桌上摆好了简单的早餐。阳光正好,落在霍一的侧脸上,她低头喝咖啡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方欣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一刻无比珍贵。那些夜里的不安仿佛被日光蒸发,只剩下此刻平静的温暖。 “新戏筹备得怎么样了?”方欣切着煎蛋,状似随意地问。她知道霍一最近在忙一个新项目,但霍一很少主动提及。 霍一抬起头,眼神里有片刻的游离,随即聚焦。“还好,已经确定签约了,只是之前有点麻烦。” “遇到什么困难了?” “不算困难。”霍一放下咖啡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只是需要找个合适的女主角,就...很难说服她,出演一个……很特别的角色。” 方欣注意到霍一说这话时,眼神有些不同。那不是谈论工作时的冷静分析,也不是提起《昭夜行》时的游刃有余,而是一种更深层的、近乎执着的专注。 “什么样的角色?”方欣问。 霍一沉默了几秒,像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一个古代的女官。聪明,隐忍,恪守礼教,但内心有团火。”她顿了顿,补充道,“一个注定悲剧的角色。” 方欣敏锐地捕捉到霍一语气中那一丝不寻常的波动。“听起来很有挑战性,最后和谁签约了?” 霍一的目光飘向窗外,港岛的天空湛蓝如洗。“齐雁声。”她轻声说,字句滚过唇齿,带些燕北口音的卷舌,显得无比珍重,随即像是意识到什么,转回头对上方欣的视线,微微一笑,“吃饭吧,凉了不好吃。” 她的语气又恢复常态,但方欣却觉得霍一在那一刻关上了某扇刚刚开启的门。她低下头,默默吃着早餐,心里的某个角落又开始泛起那熟悉的、细微的不安。 饭后,霍一真的如她所说,推掉了所有上午的安排,陪着方欣在客厅看电影。她们挤在沙发上,霍一的手臂自然地环着方欣的肩膀。屏幕上放着一部老港片,光影流转间,方欣偶尔侧头看霍一,发现她似乎并没有真的在看电影,眼神放空,像是在思考什么。 “卡文的时候,你会怎么做?”方欣突然问。 霍一回过神来,低头看她:“什么?” “你之前不是说剧本卡住了吗?”方欣轻声说,“通常这种时候,你会怎么做?” 霍一思考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方欣的发梢。“走出去看看。观察不同的人,听他们说话。有时候灵感就来了。” “就像你写《昭夜行》的时候那样?”方欣想起剧组时期的霍一,常常一个人坐在角落,看似发呆,实则观察着片场的每一个人。 “嗯。”霍一应道,眼神柔和下来,“那时候看你演戏,也给了我很多灵感。” 这句话取悦了方欣。她靠得更近些,头枕在霍一肩上。“那你今天下午去见导演,需要我陪你吗?” 霍一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虽然很快放松,但方欣感觉到了。 “不用了。”霍一的声音依然平稳,“只是常规会议,可能会很无聊。你难得休息一天,在家放松就好。” 方欣没有再坚持。她了解霍一,当对方用这种温和但坚定的语气说话时,就意味着话题结束了。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电影上,但心思已经飘远。 下午,霍一出门前,换上了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长发束成低马尾,几缕挑染的发丝垂落耳侧,整个人显得冷静而疏离。她在玄关处弯腰穿鞋时,方欣走过来,帮她整理了一下衣领。 “路上小心。”方欣说,手指无意间触到霍一的颈侧皮肤。 霍一抬起头,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拉,在她唇上落下一个短暂的吻。“我会早点回来。”她说,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门在身后关上。方欣站在原地,听着电梯运行的声音渐远,忽然觉得公寓空旷得令人窒息。 她走到窗前,恰好看到霍一的身影走出大楼,一辆黑色轿车早已等在路边。霍一没有立即上车,而是站在车边打了个电话。距离太远,方欣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她讲电话时的姿态是放松的,甚至嘴角似乎带着一丝笑意。那不是平时对待工作伙伴或媒体时的礼貌微笑,而是某种更真实、更轻松的表情。 电话很快打完,霍一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子汇入车流,消失在不远处的拐角。 方欣站在窗前,久久没有动弹。 那种不安感又回来了,比之前更清晰。霍一刚才打电话时的表情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是她最近很少见到的霍一——放松的,甚至是愉悦的。 她转身回到客厅,试图找点事情做。收拾餐桌,擦拭已经一尘不染的厨房台面,给植物浇水。最后她坐在沙发上,拿起剧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手机响起时,她几乎跳起来。是经纪人打来的,语气兴奋地跟她讨论一个新接到的工作机会,一部合拍片,制作规模很大。 “制作方指定要找你,说是霍一推荐的呢。”阿珍在电话那头说,“欣欣啊,你真是捡到宝了,霍小姐对你真是没话说。” 方欣勉强笑了笑,应付了几句。挂掉电话后,她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霍一确实对她很好,好到无可挑剔。为她争取资源,为她挡掉麻烦,生活上无微不至。但这种好,有时让她觉得像是在履行某种责任,而不是发自内心的渴望。 她想起不久前的一次聚会。那是《昭夜行》庆功宴后不久,几个剧组核心人员私下小聚。酒过三巡,导演拍着霍一的肩膀,半开玩笑地说:“霍一啊,当初你力排众议非要请方欣来演,我们都捏把汗。现在看来,还是你有眼光。不过说实话,当初你是不是就是方小姐的粉丝啊?” 当时霍一怎么回答的?她端着酒杯,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却平静无波:“方老师适合这个角色,仅此而已。” 得体,冷静,无懈可击。 但方欣分明记得,最初几次见面时,霍一看她的眼神不是这样的。那里面有欣赏,有迷恋,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而现在,那种眼神越来越少见了。 傍晚时分,霍一回来了。她看起来有些疲惫,但心情似乎不错。手里还拎着一个纸袋,是方欣喜欢的那家甜品店的招牌蛋糕。 “路过看到,就买了。”霍一将纸袋递给方欣,弯腰脱鞋时,几缕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表情。 方欣接过纸袋,纸袋上还残留着店里的甜香和霍一的体温。“谢谢。会议顺利吗?” “还行。”霍一简短地回答,径直走向浴室,“我先洗个澡。” 浴室里传来水声。方欣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拿着那个纸袋,突然觉得它重得惊人。霍一从不“路过”那家店,它离今天的会议地点至少有半小时车程。 水声停了。霍一擦着头发走出来,换上了家居服,整个人柔和了许多。她看到方欣还站在原地,微微挑眉:“怎么了?” 方欣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只是没想到你会特地去买这个。那家店不顺路吧?” 霍一擦头发的动作停顿了一秒。很短的一秒,但方欣捕捉到了。 “下午见完导演,顺道去见了个人,就在那附近。”霍一语气自然,走到方欣面前,接过纸袋拿出蛋糕,“尝尝?听说他们出了新口味。” 她拆开盒子,切下一块蛋糕递到方欣嘴边,眼神温柔,带着询问。这个亲昵的动作让方欣的心防瞬间瓦解。她张口接过蛋糕,甜腻的奶油在口中化开,却莫名尝到一丝苦涩。 “好吃吗?”霍一问,拇指轻轻擦过方欣的嘴角。 方欣点头,勉强笑了笑:“很好吃。” 霍一凝视着她,眼神深邃,像是在审视什么。半晌,她忽然开口:“你今天有点心不在焉。怎么了?” 方欣猝不及防,差点被蛋糕噎住。她急忙喝口水,掩饰自己的慌乱:“没什么,可能就是有点累。” 霍一没有追问,但目光依然停留在方欣脸上,那种审视的意味让她坐立难安。就在方欣几乎要承受不住这种注视时,霍一忽然凑近,吻去了她唇边的一点奶油。 这个吻带着奶油的甜腻和霍一身上沐浴后的清新气息。方欣闭上眼,回应这个吻,试图在其中寻找安全感。霍一的吻技很好,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挑动她的情欲,但今天,方欣却觉得这个吻里有什么不一样了——多了一丝占有欲,少了一点温情。 一吻结束,霍一抵着她的额头,呼吸有些急促。“晚上有什么安排吗?”她低声问,手指轻轻摩挲着方欣的后颈。 方欣摇头,心跳如鼓。 “那就不出门了。”霍一说着,再次吻上她的唇,这次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她们在沙发上做爱。霍一的动作比平时更急切,更用力,像是在证明什么,又像是在逃避什么。方欣回应着她的索取,指甲陷入霍一的后背,在激烈的碰撞中试图抓住一些实在的东西。黑暗中,她看着霍一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总是过于冷静的眼睛此刻紧闭着,眉头微蹙,像是沉浸在某种无法言说的痛苦或欢愉中。 “霍一……”方欣忍不住唤她的名字。 霍一睁开眼,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即变得深沉。她低下头,吻住方欣的唇,吞没了她所有未出口的疑问。 高潮来得猛烈而短暂。霍一伏在方欣身上,汗湿的皮肤相贴,心跳逐渐平复。方欣能感觉到霍一的身体依然紧绷,像是随时准备应对什么威胁。 “你今天去见谁了?”方欣最终还是问出了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霍一的身体明显僵住了。几秒后,她撑起身子,在昏暗中看着方欣。窗外透进来的光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看不清表情。 “一个朋友。”霍一的声音有些沙哑,“聊了些工作上的事。” “是吗?”方欣听见自己说,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我以为你在香港没什么朋友。”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种试探太过明显,几乎是在指控。 霍一沉默了片刻。然后她起身,打开床头灯。暖黄色的灯光洒下来,照亮她没什么表情的脸。 “你是在审问我吗,欣姐?”霍一问,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 方欣坐起身,抓过被子掩住身体,突然感到一阵寒意。“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感觉你最近有点不一样。” 霍一看着她,眼神复杂。那种眼神方欣看不懂,像是疲惫,又像是失望,还有别的什么更深的东西。 “我们在一起,是因为开心,对吗?”霍一突然问。 方欣愣住,下意识点头。 “那就别问太多问题。”霍一的声音软了下来,她伸手抚摸方欣的脸颊,“有些事,不知道比较好。”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方欣头上。她看着霍一,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陌生得可怕。 “你是说,你有事瞒着我?”方欣的声音开始发抖。 霍一叹了口气,那声音里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疲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欣姐。包括你。”她的目光变得锐利,“你难道就没有什么事是没告诉我的吗?” 方欣语塞。她当然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有自己的不愿提及的角落。但霍一此刻的眼神告诉她,她指的不仅仅是那些无伤大雅的小秘密。 “那不一样……”方欣试图辩解。 “没什么不一样。”霍一打断她,语气重新变得冷静,“我和你在一起,是因为和你在一起让我感到轻松。我不想把其他复杂的事情带进我们的关系里。这样不好吗?” 方欣看着霍一,突然明白了什么。霍一给予她的温柔、体贴、甚至爱意,都是真实的。但那只限于她们之间这个小小的、与世隔绝的空间。一旦超出这个界限,触及霍一其他的生活,她就会立刻竖起高墙。 那个在剧组时对她格外照顾的霍一,那个为她协调档期、挡开麻烦的霍一,那个在她生病时整夜守着的霍一,都是真实的。但那个站在窗前抽烟的霍一,那个打电话时露出轻松笑容的霍一,那个有着不为人知过去的霍一,同样也是真实的。 而后者,是霍一不愿与她分享的部分。 “我明白了。”方欣轻声说,感到一阵无力感袭来。 霍一凝视着她,眼神渐渐柔和下来。她伸手将方欣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别想太多。”她低声说,“我和你在一起,很开心。这就够了,不是吗?” 方欣依偎在这个熟悉的怀抱里,听着霍一平稳的心跳,却感觉彼此之间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霍一的怀抱很温暖,但方欣却觉得冷。 那晚,她们相拥而眠,但方欣久久无法入睡。她看着身旁霍一的睡颜,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听过的一句话:你永远无法真正拥有一个人,你只能怀抱着他们最美好的片段,直到它们被时间冲刷得褪色。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落在霍一的脸上。睡梦中,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像是被困在某个无法逃脱的梦境里。方忍不住伸手,想要抚平那抹褶皱,却在即将触及时停住了。 她害怕惊醒的,或许不只是霍一的睡眠。 29戏吻(齐线) 机场的广播用一种近乎漠然的腔调播报着航班信息,粤语、普通话、英语依次流淌,交织成一片离别的背景音。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香水以及人潮特有的微咸气息,潮湿,黏腻,一如霍一此刻的心情。 方欣站在安检口前,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明艳却又不舍的笑。她今天穿了一件柔软的米白色针织衫,衬得她肌肤愈发温润,眼波流转间,是毫不掩饰的眷恋。 “送到这里就好啦,”方欣的声音放得很软,带着港式普通话特有的、慢悠悠的嗲意,“再进去,你又要被那些长镜头对着拍了。我可不想明天头条是‘霍编神情落寞,疑与方欣情变’。” 她试图用玩笑冲淡离愁。 霍一看着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她嗯了一声,伸手,极其自然地替方欣将一缕滑落颊边的发丝捋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温热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方欣顺势握住她的手腕,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挠了一下,像只撒娇的猫。 “我会好快拍完噶,”方欣切换回粤语,语气更添亲昵,“你噝香港,要记得食饭,唔好挂住改剧本就唔记得时间。我每日都要查岗噶。“ “知道。”霍一应着,反手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方欣的手保养得极好,柔软细腻,与她略带清冷的外表不同,总是暖洋洋的。“横店那边温差大,早晚记得加衣。我给你带的那个保温杯,里面配了药材,让助理每天记得给你泡水。 “知道啦,霍大小姐,”方欣笑起来,眼尾漾开细细的纹路,非但不显老态,反而有种成熟的风情,“你而家好似我阿妈哦。“ “嫌我哕嗦?”霍一挑眉,故作不悦,眼底却是一片温存。 “点会啊,”方欣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气息拂过霍一的颈侧,带着她常用的那款玫瑰香水的尾调,“不知几钟意你紧张我。”她飞快地抬眼看了看四周,趁人不注意,极快地在霍一唇角印下一个轻吻,一触即分,留下一点湿热的、若有似无的触感。 霍一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重重地敲击在胸腔上。她看着方欣微红着脸,拖着小小的行李箱,转身走向安检通道,还不住地回头朝她挥手。那抹米白色的身影最终消失在拐角,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却久久停留在霍一的感官里。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方欣的香气和温度,那份柔软的、甜蜜的、近乎宠溺的牵挂,像一层软的、甜蜜的、近乎宠溺的牵挂,像一层温暖的薄膜包裹着她。然而,随着那身影的彻底消失,另一种更为幽深、更为躁动的情感,却如同挣脱了缰绳的兽,悄无声息地探出头来。 内心的魔鬼被放出了笼。 离别的愁绪尚未完全沉淀,一种近乎罪恶的兴奋感却已开始悄然滋生。方欣的离开,像移开了一块一直压在火山口上的巨石,那被刻意压抑、被理性束缚的、对另一个人的渴望,终于找到了喷薄的缝隙。 她转身离开机场,坐进车里。密闭的空间隔绝了外界的喧器,却放大了内心的回响。手机屏幕亮起,是方欣落地后报平安的讯息,附带一个可爱的亲吻表情包。霍一回复了“平安就好,想你”,指尖却有些发冷。 《玄都手札》的剧本,就在这个时候,正式立项了。 项目启动会的会议室里,冷气开得很足,长长的会议桌两旁坐满了人。制片、导演、统筹、美术......各方面孔围绕着这个即将诞生的作品。霍一坐在主位偏左的地方,听着制片人介绍前期筹备情况,目光却有些游离。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平板电脑光滑的屏幕上动,上面是最终确定的演员名单。李悟/李城一角,旁边清晰地印着“林君扬”三个字。这是她和导演、制片几经权衡后的结果。 齐雁声的年纪饰演年轻的令狐喜确实已显勉强,但只要对手演员相差无几,二人经过打光化妆,再加上齐雁声本身浸淫舞台的身段功底,以完全经得住中景以上距离的镜头。 而林君扬,这位同样资历深厚、演技精湛的男演员,以其近乎“无我”的沉浸式表演风格和温和的性情脱颖而出。他是一张安全牌,能完美承载角色的复杂性,却不会注入太多属于演员自身的、强烈的个人特质。 霍一看着那个名字,心里涌起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理智上,她知道这是最专业、最合适的选择。但情感上,一种隐秘的、近乎扭曲的占有欲却在嘶鸣。这场《唐梦》,这场她耗费心血、投射了太多私人情感的幻梦,与其说是林君扬与齐雁声的联袂出演,不如说是她要透过林君扬的躯壳,与那个由齐雁声饰演的、存在于她青春执念中的“令狐喜”,进行一场隔空的精神交媾。 她修改了现代部分的故事线。道术师李城,他追寻前世,破解谜团,与由齐雁声分饰的现代粤剧红伶简洁并肩作战,看似顺理成章。但在霍一笔下,李城面对简洁时,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和不耐烦。他追寻的,从来不是简洁这个鲜活存在的个体,而是缠绕在他梦境深处、那个千年前官媒令狐喜遗留的、破碎而执拗的幻影。 故事的结局,李城没有像寻常剧本那样与简洁产生感联结、释然前世,而是在幻境中彻底直面本心一他不爱简洁,从来都不。他只是被那抹千年孤影所蛊惑,最终选择带着这份清醒的绝望,独自消失在光怪陆离的都市霓虹之中,如同被前世吞噬。 这个改动让制片方有些犹豫,觉得过于灰暗和非商业。但霍一的态度异常坚决,这是她不惜代价也要完成的表达。最终,凭借她的权威和《昭夜行》带来的巨大成功,剧本还是按照她的意志定了下来。 第一次剧本围读会,气氛严肃而专注。齐雁声来得稍晚一些,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色长裤,及耳的短发利落清爽,脸上带着怡到好处的淡妆。她先是礼貌地和导演、制片打了招呼,然后目光转向霍一,微微一笑,点头致意:“霍编剧。“ 众人前面,她们颇有默契地装得不熟悉。 “齐老师。”霍一站起身,动作略显僵硬。她闻到了对方身上极淡的、类似于檀香混合着某种木质调香水的味道,与她惯常闻到的方欣身上甜暖的玫瑰香截然不同,更冷冽,也更....令人心神不宁。 围读进行得很顺利。林君扬的声音温和而有磁性,将李城的迷茫与执拗诠释得丝丝入扣。轮到齐雁声的part,她一人分饰两角,切换自如。演绎简洁时,声线是明亮而带着些许戏曲韵味的铿锵;切换到令狐喜时,则瞬间变得低沉、审慎,带着一种古雅的迂回和克制。 霍一低着头,目光落在剧本上,耳朵却全力捕捉着那个声音的每一丝细微变化。当齐雁声念出令狐喜的台词,那些她烂熟于心的、出自她笔下的字句,经由那把独特的、略带沙哑的嗓音吐出时,霍一感到自己的脊椎窜过一阵细微的麻痒。仿佛不是齐雁声在扮演令狐喜,而是她笔下的那个魂灵,借由这个女人的身体和声音,重新活了过来。 她甚至不敢看她,生怕自己的眼神泄露过度。 中间休息时,众人散开喝荼闲聊。齐雁声端着保温杯,走到霍一身边坐下。 “霍编剧呢个结局,写得真系无情,”齐雁声开口,语气是前辈对后辈的亲昵,却又不会让人感到居高临下,“简洁同令狐喜,性格反差好大,好有挑战性。“ “齐老师觉得唔好?”霍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但我净系将想写嘅故事写出来啫。“ 齐雁声笑了笑,眼角泛起细密的纹路。她忽然想起什么,略带调侃地看向霍一:“结局呢我就冇乜意见,不过,霍编,我睇剧本慨时候都有哟好奇,点解李城对简洁好似成日都唔多耐烦咁?原来我哋做大戏,”她指了指自己,意指角色简洁,“系你眼中真系咁无聊?“ 她的语气轻松,带着善意的打趣,仿佛只是同行间寻常的交流。但听在霍一耳中,却如同一声惊雷。她猛地抬头,对上齐雁声含笑的、深邃的眼睛。那眼神似乎能洞穿一切,看透她藏在专业编剧面具下,那些晦暗的、不足为外人道的私心。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轰地一下涌上头顶。霍一感到一阵莫名的慌乱和......被看穿的羞耻。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 “唔系......霍一的声音有些干涩,“简洁好好,只不过.....”她停顿了一下,寻找着合适的、属于编剧的专业词汇,“只不过李城嘅心,好早以前就被另一个人、另一种感觉占满,佢睇唔到身边其他....“ 齐雁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指尖轻轻敲着保温杯的杯壁:“哦.....即系,心有所属,所以目中无人?”她笑了笑,“呢种设定,都好虐心喔。“ 霍一不知道她是否意有所指,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所有精心构筑的防线在这个女人看似随意的玩笑面前,都变得不堪一击。 自那以后,霍一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用纯粹专业的目光看待齐雁声。或者说,她从未纯粹过。只是现在,那种隐藏在专业合作下的私人渴望,因为项目的推进和接触的频繁,而变得愈发汹涌难耐。 她开始以讨论剧本、斟酌台词、商量角色细节为理由,更紧密地靠近齐雁声。电话、讯息、面对面的交谈.....频率高得几乎超出了正常的工作范畴。连她的助理都隐约察觉,霍编对齐老师的事,似乎格外上心。 而齐雁声,从未拒绝。 她总是适时地回应,耐心地探讨,甚至偶尔会主动分享一些她对角色理解的新想法。她的态度始终保持着一种怡到好处的距离感,是前辈艺术家对年轻编剧的提点和合作,但偶尔,在那份专业和礼貌之下,霍一似乎又能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妙的、若有似无的纵容。 这种纵容,像某种隐秘的鼓励,让霍一内心的魔鬼愈发躁动。在讨论角色的范围里,一切似乎都被合理化了。那些过于专注的凝视,那些借口调整对方戏服衣领而短暂停留的指尖,那些并排坐着看监视器回放时,手臂不经意间的摩擦....所有细微的、越界的触碰和试探,都被包裹在“为了作品”的光鲜外衣霍一沉溺其中,既罪恶,又兴奋。 她知道自己走在危险的边缘,另一边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但深渊之下散发出的、名为齐雁声的诱惑,让她无法抗拒。 最出格的一次,发生在剧组临时搭建的休息室里。那天的拍摄任务很重,齐雁声有一段情绪爆发极强的独角戏,反复拍了几条,导演才满意。结束后,她显得有些疲惫,回到休息室稍作休息。 霍一找了个借口跟了进去,手里拿着刚刚微调过的剧本段落。 “齐老师,关于令狐喜御前陈情嗰段台词,我觉得可以......”她递过剧本,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凉。 休息室里很安静,只有空调运转的低鸣。齐雁声接过剧本,靠在化妆台边,仔细地看着。她微微蹙着眉,侧脸在灯光下显得轮廓分明,眼窝深邃,带着一种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疲惫却依然动人的风韵。 霍一站在她身边,距离近得能闻到她颈间淡淡的汗意,混合着卸妆油和之前那缕木质香气,形成一种极其私密的、属于成熟女性的味道。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对方微微开合的嘴唇上,那唇瓣上还残留着一点戏妆的红色,看起来有些干燥,却又异常柔软。 “这里,‘臣非不愿,实不能也’,”齐雁声用指尖点着剧本,抬头看向霍一,眼神带着征询,“语气是更无奈些,还是更决绝些好?我觉得这里令狐喜的内心其实好挣扎。“ 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沙哑的疲惫感,像羽毛一样搔刮着霍一的耳膜和心尖。 霍一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精心准备的关于台词的探讨全都消散无踪。 只注意到齐雁声深邃的眼睛望着自己,只闻到那令人头晕目眩的气息,只感觉到胸腔里那头名为欲望的野兽在疯狂冲撞牢笼。 理智的弦,砰然断裂。 她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地向前倾身,一只手撑在齐雁声身后的化妆台上,将她半圈在怀里,然后低下头,不容置疑地贴了上去。 齐雁声嘴唇的触感比想象中更加柔软,带着一点干燥的温热,和极淡的、苦涩的唇膏味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霍一能感觉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瞬间的僵硬。她以为自己会被立刻推开,会得到一个响亮的耳光,会听到冰冷的斥然而,什么都没有。 预想中的挣扎和怒斥并没有到来。齐雁声的身体只是在最初僵硬了一瞬,随即缓缓地、极其细微地松弛了下来。 然后,更让霍一难以置信的是,她感觉到齐雁声的嘴唇,在她的触碰下,开始有了回应。那不是热烈的迎合,而是一种缓慢的、试探性的、甚至带着些许引导意味的回应。她的唇瓣微微开启,允许了霍一更深入的侵入。 这个认知像一道电流击穿了霍一的全身。她加深了这个吻,动作从最初的莽撞变得急切而贪婪吮吸着那份意想不到的甘美。鼻尖充盈着对方身上那令人迷醉的气息,混合着彼此逐渐紊乱的呼吸。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抚上了霍一滚烫的耳朵。指尖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耐心和......戏谑?缓慢地、一下下地摩挲着她敏感的耳廓和耳垂。 这个动作如此轻柔,却带着巨大的冲击力,让霍一浑身一颤,几乎软倒下去。她微微睁开眼,对上齐雁声近在咫尺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窝里,情绪晦暗不明,没有惊慌,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情动,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平静的洞察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的发生。 她没有拒绝。 Joyce没有拒绝。 这个认知如同最烈的酒,瞬间冲昏了霍一的头脑。她闭上眼,更加沉迷地投入到这个禁忌的亲吻之中,仿佛要将自己整个人、整颗心都献祭出去。 直到门外传来工作人员隐约的脚步声和谈话声,才像一盆冷水骤然浇下。 霍一猛地退开,气息不稳,嘴唇湿润红肿,脸上带着未曾褪去的潮红和惊惶。她看着齐雁声,对方也缓缓直起身,抬手,用指腹极其自然地擦了一下自己的唇角,动作优雅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她的目光依旧平静,甚至对霍一露出了一个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微笑,仿佛刚才那个惊世骇俗的吻,只是一次寻常的台词演练。 “呢句台词,我知了”齐雁声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稳,只是略微有些低哑,她指了指剧本上刚才讨论的地方,“我觉得,都系无奈多一滴更好,毕竟,系令狐喜,唔系李悟。“ 她仿佛无事发生般,继续着之前关于角色理解的讨论。 霍一呆呆地站着,耳朵上仿佛还残留着那微凉指尖的触感,嘴唇上还烙印着那份柔软的回应。内心翻江倒海,是巨大的狂喜,是灭顶的后怕,是更深的沉迷,也是无法言喻的恐慌。 魔鬼不仅被放出了笼,它还....尝到了甜头。 而那个释放它的人,正用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从容地、甚至是欣赏地,注视着它的獠牙。 30确认(齐线)h穿戴 酒店的走廊铺着厚地毯,脚步声被吞没,只有呼吸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霍一的手还搭在齐雁声的腰上,方才在休息室里的那个吻,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潮汛,淹没了理智的堤岸。 齐雁声没有推开她,甚至在她退开时,还抬手用指腹擦过霍一的嘴角,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却让霍一浑身绷紧。 “剧本仲有乜要改?”齐雁声的声音比平时低一些带着一点沙哑,像是刚刚唱完一出长戏。 霍一盯着她深陷的眼窝,那里藏着太多她读不懂却又沉迷的东西。“有,”她听见自己说,“但唔系度改。“ 齐雁声微微挑眉,没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眼神像是一种默许,又像是一种考验。霍一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排练厅的檀香和皮革道具的味道,混合着齐雁声身上极淡的香水气,形成一种微妙而私密的气息,将她包裹。 “去我房间?”霍一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像是讨论工作,尽管她知道对方一定能听出其中的试探。 齐雁声沉默了几秒,这短短的几秒对霍一而言却漫长如一个世纪。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撞击着胸腔,一下又一下。“好,”齐雁声终于开口,嘴角牵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啱啱有哋关于李悟嘅台词,我想再同你倾下。“ 她们一前一后走在走廊上,灯光昏黄,将影子拉得很长。霍一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微微发烫,仿佛齐雁声的视线正落在上面。她没有回头,只是刻意放慢了脚步,让那人能跟上。 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人。镜面墙壁映出齐雁声平静的侧脸,以及霍一自己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空气凝滞,只有机器运行的微弱嗡鸣。霍一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她想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心慌的沉默,却又怕一开口就泄露了太多情绪。 “你紧张?”齐雁声忽然问,目光仍看着前方跳动的楼层数字。 霍一喉头滚动了一下。“冇。“ 齐雁声轻笑一声,那笑声很低,几乎融进电梯的运行声里。“你讲大话嘅时候,耳仔会红。“ 霍一下意识地摸向耳垂,果然触到一片滚烫。她有些懊恼地抿紧唇,却听见齐雁声又补了一句:“都几cute。“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楼层。门缓缓打开,走廊光线涌了进来。 齐雁声先一步走出去,霍一跟在她身后,看着那人及耳的短发下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她忽然有一种冲动,想将手指埋进那发丝里,想用嘴唇去触碰那截皮肤下的脉搏。 到了房门口,霍一刷卡的手甚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门锁应声而开,她推开门,侧身让齐雁声先进去。 房间里的冷气开得很足,与门外潮湿闷热的夜晚截然不同。霍一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齐雁声已经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香港璀璨的夜景,霓虹灯光在她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你间房景观几好。”她头也不回地说。 霍一没有接话,只是走到迷你吧前,倒了两杯冰水。水流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她将其中一杯递给齐雁声,指尖在交接时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对方的手背。一阵微小的战栗从接触点窜上脊髓。 齐雁声接过水杯,却没有喝,只是握在手里,冰凉的杯壁很快凝上一层水汽。 “你之前讲,李悟对令狐喜,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她终于转过身,看向霍一霍一点点头,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对话上。“系欲望,亦都系自我毁灭。“ “就好似飞蛾扑火?“ “就好似飞蛾扑火。” 霍一重复道,声音有些干涩。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就是那只飞蛾,而眼前的齐雁声,就是那团寂静燃烧、却足以将她焚尽的火焰。 齐雁声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霍一能闻到她身上更清晰的气息,汗水、微甜的香水,还有一丝属于成熟女性的、难以言喻的暖香。 “咁霍编呢?”齐雁声的目光落在霍一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剖析的专注,“你写佢地嘅时候,系将自己当成扑火飞蛾,定系....团火本身?” 这个问题太过尖锐,直接刺入霍一试图隐藏的核心。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某种潮湿而滚烫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几乎要破体而出。 见她不语,齐雁声又逼近半步。她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霍一能看到她眼窝深处的阴影,看到她鼻梁上那道轻微的驼峰,看到她嘴唇上因为干燥而显现的细微纹路。这一切都让她疯狂地想要靠近。 Joyce....”霍一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更像是一声喘息。 齐雁声抬起手,没有触碰她,只是用指尖虚虚地划过霍一的下颔线。那若有似无的触感,却比任何真实的抚摸更让人战栗。 “嗯?”她应道,尾音微微上扬,带着询问,也带着蛊惑。 霍一再也无法忍耐。她猛地抓住齐雁声的手腕,将那只微凉的手掌按在自己滚烫的颈侧。脉搏正在那里剧烈地跳动,一下下撞击着齐雁声的掌心。 “我两种都是,”霍一终于哑声回答,目光紧紧锁着对方,“写的时候是飞蛾,见到你.....就成了火。” 她想燃烧,也想被燃烧。 齐雁声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她听懂了。随即,她反手握住霍一的手,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咁就唔好倾剧本了,”她低声说,拉着霍一,一步步退向房间里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俾我睇下,火系点样...烧起嘅。“ 酒店的窗帘并未完全拉拢,窗外灯光如同流淌的星河,透过玻璃,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而斑斓的光影。室内光线昏黄,一切轮廓都柔化得暖昧不清。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高级酒店香氛、淡淡汗意以及更为隐秘的、属于情欲蒸腾的潮湿气息。 霍一站在床边,动作并不急躁,甚至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专注。她褪去了身上最后的束缚,皮肤在暖色调的光线下泛着年轻而健康的光泽。她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个未曾开启过的黑色丝绒盒子上。 打开盒子,里面是精心设计的穿戴式器具。黑色的皮革束带,冰冷的金属扣环,以及那根线条流畅、近乎以假乱真的硅胶阴茎。它的根部连接着一片专门刺激佩戴者的凸起软垫。霍一的指尖拂过那冰凉的硅胶表面,眼神幽深。 她知道自己在少女时期,曾有过一段模糊的性别认知障碍。并非渴望成为男性,而是在某些幻想时刻,拥有一个阴茎的意象会让她莫名兴奋,那仿佛是一种更直接、更具侵入性的力量象征,一种能彻底填满与占有的具象化。 但这种念头,在与方欣的关系中,被她刻意压抑了。她怕那种陌生的、可能失控的力量感会伤到方欣,怕打破她们之间那种以温柔缠绵为主的平衡但此刻,面对齐雁声那不同于方欣的成熟躯体和复杂灵魂,那种深埋的、带着些许阴暗色彩的渴望,破土而出。 皮革束带扣上腰胯,冰冷的触感让她轻轻颤栗了一下。调整好位置,那片凸起准确无误地贴合在她最敏感的阴蒂之上,仅仅是轻微的摩擦,就激起一阵细微的电流。而那根硅胶阴茎,则颇具分量地、沉默地悬垂着,昭示着即将到来的用途。 齐雁声半倚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她。她已褪去外衣,只着一件真丝睡袍,带子松松系着,襟口微敞,露出保养得宜的肌肤。她的目光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艺术家观察事物般的审度,但仔细看去,那深邃的眼窝里,眸光比平时更为水润,呼吸的频率也略微加快。她没有出声,也没有任何催促或指导的动作,只是那么看着,仿佛将主导权完全交出,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霍一抬眼看她,对上那道目光。没有言语,她单膝跪上床垫,倾身过去,吻住了齐雁声的嘴唇。 这个吻开始是试探性的,轻柔地吮吸那两片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唇瓣。齐雁声并没有立刻回应,但也没有拒绝,她微微张开嘴,允许了霍一的深入。舌尖交缠,带着一丝凉薄的酒意一一晚餐时喝的那点红酒,气息交融,逐渐变得温热。 霍一的手探入睡袍,抚上那具她既熟悉又始终感到新奇的身体。五十岁的年纪,却因长年不懈的锻炼和舞台表演的严格要求,肌肤依旧紧实,肌肉线条流畅而柔韧,触手之处是劲健与温软奇妙的结合。掌心划过腰侧,能感受到薄薄肌肤下蕴藏的力量感,那是文武生经年累月练功留下的印记。 Joyce...霍一低声唤着她的英文名,唇瓣移向她的下颔,脖颈,留下湿热的痕迹。睡袍被完全解开,滑落至臂弯,露出那对形状依然美好的乳房。颜色是深熟的莓果色,乳晕较大,乳头此刻已微微硬起。霍一含住一侧,用舌尖挑弄,吮吸,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极力压抑的、极轻的叹息。 齐雁声的手终于抬起来,插入霍一挑染的长发之中,指尖微微用力,既像是推拒,又像是鼓励。她的身体微微弓起,迎合着那份唇舌的侍弄。 霍一的手继续向下探索,掠过平坦的小腹,指尖陷入那片精心打理过的、微卷的毛发丛中。稍作停留,便探入更深的幽谷。那里早已泥泞不堪湿滑温热的触感包裹了她的手指。 “已经...这么湿了?”霍一抬起头,看着齐雁声的眼睛。她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情动的喘息,也有一丝难以置信的讶异。 这位舞台上庄重优雅、生活中八面玲珑的艺术家,身体的反应却如此直接而热烈,这种反差让霍一感到一种致命的诱惑。 齐雁声别开脸,似乎有一丝极淡的赧然掠过眼底,但很快又被一种更为深沉的情绪取代。她并未直接回答,只是用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眼睛斜睨了霍一一眼,眼波流转间,竟带出几分平日绝无可能见到的媚意,“边有咁多话。” 这句嗔怪,听起来更像是邀请。 霍一不再犹豫。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跪坐在齐雁声双腿之间。那根硅胶阴茎的顶端,已然沾满了从她自身和对方体内涌出的润滑液汁,在昏暗光线下反射出湿漉漉的光泽。她用手引导着,对准那处翕张、湿润的入口。 缓慢而坚定地,推进去。 “嗯......齐雁声的喉咙里溢出一声绵长的、被填满的喟叹。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并非因为痛苦,而是某种极致的感受所带来的生理反应。 她的身体内部温暖而紧致,尽管年岁增长,但长期的体能训练似乎也惠及了盆底肌群,那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肌肉本能地收缩、吸附着闯入的异物,或者说,欢迎着它。 霍一也发出一声抽气。凸起的软垫随着她的推进,持续摩擦着她最敏感的核体,强烈的快感让她头皮发麻。而与此同时,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体内的每一寸蠕动和吸吮,通过那根硅胶假体,一种奇异的、几乎如同生理连接般的触感传递而来。 她开始动腰,由慢而快,由浅入深。 撞击的声音粘稠而色情,混合着两人越来越难以抑制的喘息。齐雁声的双腿缠上了霍一的腰,脚背绷紧,显示出她正承受着怎样的刺激。她那经过锻炼的、柔韧有力的大腿肌肉,因快意而微微痉挛,紧紧夹着霍一的腰侧。 霍一伏下身,再次吻住她,将她的呻吟尽数吞入口中。她们交换着一个带着咸湿汗味和唾液交换的、深入而混乱的吻。霍一能闻到齐雁声身上淡淡的护肤品香气,一种成熟的、类似于檀木或麝香的基调,混合着她自身运动后散发的汗味,以及从两人交合处不断弥漫开的、浓郁到化不开的女性情动时特有的气息。 这味道并不难闻,反而充满了生命的原始张力,令人沉迷。 齐雁声的身体仿佛是为舞台而生,也同样仿佛是为了此刻而存在。她的柔韧性极好,霍一几乎以轻易地将她的腿压得更开,变换着角度进入她,每一次深入都似乎能顶开到更隐秘的深处。这种予取予求的姿态,这种在平日绝对无法窥见的、因情欲而彻底放松乃至放浪的形态,勾起了霍一心底最阴暗的占有欲和摧折欲。 她想弄坏她。想看到这位永远得体、永远保持距离的“齐老师”,彻底失神、失控的模样。 抽插的力度愈发凶猛,速度也越来越快。霍一像是不知疲倦的攻城锤,一次次撞击着那柔软的核心。皮革束带摩擦着霍一的皮肤,那片凸点持续不断地刺激着她的阴蒂,快感几乎要淹没她。但她固执地咬着牙,将更多的注意力投注在身下的人身上。 齐雁声的呼吸彻底乱了套,破碎的呻吟无法抑制地从唇边逸出。她的短发早已凌乱,几缕汗湿的发丝黏在额角和脸颊,平日里那双洞察世事、总是含着得体笑意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失焦的水光,迷离地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或是霍一因用力而紧绷的脸庞。她的脸颊潮红,嘴唇微肿,被吻得失去了口红的遮盖,露出原本的、更为柔嫩的色泽。 “啊..慢..慢少少...”她终于忍不住讨饶,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哭腔般的颤音。一只手无力地推着霍一的肩膀,另一只手却紧紧攥住了身下的床单,指节泛白。 霍一却像是被这话语刺激得更兴奋。她非但没有慢下来,反而俯下身,用胸膛挤压着对方那对随着撞击不断晃动的柔软乳丘,同时加重了深入的力道和频率。 Joyce...睇下...”霍一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喘息,“...含得几深..全部都...” 露骨的话语让齐雁声羞耻得脚趾都蜷缩起来,她想反驳,想维持最后一丝年长者的尊严,但脱口而出的却只是一连串毫无意义的、甜腻的呜咽。身体的反应却远比语言诚实,内里的收缩变得更加剧烈,涌出的爱液多得惊人,甚至随着霍一的动作发出了咕啾的水声。 霍一能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内壁肌肉痉挛般地收紧,几乎要让她无法动作。她知道齐雁声快要到了。她死死抵着那最深处的一点,快速而小幅度地碾磨,同时低头,再次攫取她的嘴唇,将她濒临高潮的呜咽全部封存。 齐雁声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像一张拉满的弓,头颈后仰,拉出一道几乎有些痛苦的弧线。霍一死死盯着对方因极致快感而瞬间失神空白的面容,感受着对方体内如同潮涌般的剧烈收缩和绞紧。 持续了将近半分钟的剧烈高潮后,齐雁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下来,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眼神涣散,仿佛连聚焦的力气都没有了。 霍一也濒临极限。对方高潮时疯狂绞紧的内壁,带给假体另一端强烈的刺激,迭加阴蒂处持续的摩擦,她的快感也积累到了顶点。她在齐雁声余韵未消的身体里又快速抽动了几下,随即也达到了高潮。强烈的痉挛从小腹深处炸开,眼前甚至有一瞬间的模糊。 她脱力地压在齐雁声身上,两人汗湿的肌肤紧密相贴,能感受到彼此如擂鼓般的心跳和尚未平息的颤抖。 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粗重而混乱的喘息声,以及那无法忽视的、情事过后靡靡的气息。 过了好一会儿,霍一才稍微缓过神。她小心地从对方体内退出,那根硅胶阴茎带出更多湿滑的液体。她解开腰间的皮革束带,将那湿漉漉的器具随手丢在床边地毯上,发出轻微的闷响。 她侧身躺下,将似乎还在轻微战栗的齐雁声搂进怀里。指尖拂开她汗湿的额发,轻轻吻了吻她的怀里。指尖拂开她汗湿的额发,轻轻吻了吻她的太阳穴。齐雁声闭着眼,长而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温顺地靠在她怀里,调整着呼吸。 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无声地映照着。 霍一的心中充满了某种饱足的、近乎暴烈的温柔。她得到了,占有了,甚至某种程度上“征服”了这位她曾遥远仰望、如今近在咫尺却又始终觉得隔着一层的女性。这种满足感超越了肉体的欢愉,触及了她灵魂中某个深藏的、渴望确认自身力量与魅力的角落。 而齐雁声,在一片空白的疲惫与逐渐回笼的感知中,内心的波澜却远未平息。 这就是了。她闭着眼想。 第一次见到霍一本人——“齐老师,”她说,“我为你改了剧本。“ 不是恭维,是陈述。她看着齐雁声,像看一件失而复得的古器,目光里有审视,有迷恋,有某种近乎痛苦的确认。 番外1假如齐雁声中x药h 香港的夜,总是带着海风的咸湿和霓虹的暖昧,沉沉地压下来。霍一刚结束一个与内地投资方的视频会议,揉了揉眉心,酒店套房的冷气开得足,裸露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她正准备给自己倒一杯威士忌,门铃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这个时间点,不速之客。 她走到门廊,透过猫眼向外看,微微一愣。 门外站着的是齐雁声。 她似乎是从某个场合直接过来的,身上是一件墨绿色的丝质衬衫,配着裁剪利落的黑色长裤,比平日舞台下常穿的休闲衫多了几分正式,但也因此更勾勒出她依然保持得极好的身形轮廓。 只是,她的短发略微有些凌乱,几缕发丝垂落在额角,脸上带着不寻常的潮红,呼吸似乎也比平时急促些。 霍一打开了门。 Joyce?”她有些惊讶,侧身让开,“咁夜?入来坐。“ 齐雁声走了进来,脚步似乎有些不稳,但很快被她自己调整过来。她身上带着一丝极淡的酒气,混合着她常用的那种冷冽木质调香水,形成一种奇异的、引人探究的气息。 “我...”齐雁声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低哑一些,她尽量让自己显得从容,目光却有些飘忽,不敢直接对上霍一的,“啱啱结束一个慈善酒会,就喺附近。唸起你住个边,顺路......上来睇下。冇打搅你吧?“ “当然冇。”霍一关上门,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一丝异样。眼前的齐雁声,像是被一层薄汗浸润着,墨绿色丝绸微微贴着她的后背,显出一种黏腻的光泽。她的眼神不再是平日里那种洞察一切的清明,反而蒙着一层水汽,带着点难以聚焦的迷离。 “水?定系.....霍一走向小吧台。 “水,唔该。”齐雁声说着,却在沙发上坐下时,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仿佛在忍耐什么。她交迭起双腿,这个平日显得优雅从容的动作,此刻却透出一股刻意的紧绷感。 霍一倒了杯冰水递给她。齐雁声接过去的时候指尖碰到霍一的皮肤,滚烫。 霍一的目光沉了沉。她在她身边坐下,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混合了酒意、香水和......-丝极其隐秘的、属于女性动情时分泌的甜腥气的气息。 “酒会上饮咗好多?”霍一状似随意地问,目光却锁着齐雁声。 齐雁声抿了一口冰水,冰凉的液体似乎让她稍微舒服了些,但脸颊的红晕却未消退。 “可能几种酒混住...所以”,她顿了顿,像是为了转移话题,也像是真的好奇,“日本返嚟之后,一直忙紧剧团排练,都唔记得问你,代官山温泉.....都唔错吧?“ 她问得随意,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霍一敞开的睡衣领口,那里锁骨清晰,再往下,是隐约的阴影。她立刻像被烫到一样移开视线,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大口,喉间细微地滚动。 霍一没有错过她这一瞬间的失态。她身体微微前倾,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几乎将齐雁声半圈在自己的气息范围内。 “温泉几好啊。”霍一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砂砾般的质感,“尤其晚上,雾气蒸腾,乜都睇唔清,又乜都感觉得特别清楚......譬如皮肤温度,水流.....仲有声音。“ 齐雁声的呼吸又急促了几分。她能感觉到霍一的目光像实质一样,描摹着她的侧脸,她的脖颈,她的锁骨,最后停留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口。那件丝质衬衫的第一颗扣子不知何时解开了,露出一小片泛红的肌肤。 “系.....系咩......”她有些艰难地应着,感觉小腹深处窜起一股熟悉又陌生的热流,来势汹汹,几乎要冲垮她的理智。她知道自己不对劲,从喝下酒会上那杯味道有些奇怪的香槟后就开始了。身体深处像是点燃了一把火,烧得她口干舌燥,坐立难安。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画面一一代官山温泉酒店里,霍一如何给她涂抹药膏,如何用那双冷静又狂热的眼睛凝视她,如何用那些冰冷的、橡胶的器物,把她一次次送上失控的巅峰。 那些记忆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带着放大数倍的感官细节,反复冲击着她。她几乎是鬼使神差地,就让司机把车开到了霍一下榻的酒店。 她想要。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羞耻,却又无法抑制。身体的空虚感越来越强烈,渴望被填满,被摩擦,被那种近乎暴力的快感征服。但她的骄傲和体面,她多年来精心维持的形象,让她无法开口直言。更何况.....她今天下午排练时扭伤了腰,虽然不严重,但剧痛的警告让她知道,她承受不住霍一平日那种近乎掠夺的激烈方式。 Joyce,霍一的声音更近了,热气几乎呵在她的耳廓上,“你好热吗?流咗好多汗。“ 齐雁声猛地一颤,下意识并拢双腿。丝质长裤摩擦着最敏感的部位,带来一阵细密的、几乎让她呻吟出来的快感。她咬住下唇,强迫自己维持镇定。 “可能......酒意未过。”她试图向后靠,拉开一点距离,却差点软倒在沙发扶手上。霍一的手臂适时地、看似无意地揽住了她的肩膀,支撑住她。 “唔舒服?”霍一的眼神深不见底,那里面的探究和了然让齐雁声心慌意乱,“你条腰.....今日排练系唔系又扭到?” 她记得齐雁声提过最近排一出武戏,对腰腿负担很大。 “......嗯。”齐雁声含糊地应了一声。霍一的指尖正若有似无地隔着薄薄的丝绸衬衫,揉按着她酸痛的后腰。那力道怡到好处,缓解了肌肉的僵硬,却点燃了更深的火焰。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极轻的、类似呜咽的叹息。 “霍一.....”她无意识地叫了她的名字,声音里的渴求几乎要满溢出来。 霍一终于确定了。眼前的齐雁声,像是被某种药物催发了情欲,敏感得惊人,却又因伤病而脆弱,陷入了一种想要又不敢要、既放浪又竭力维持体面的矛盾挣扎中。这种情态,比任何直邀请都更能撩动霍一内心那根阴暗的弦。 迷恋,心疼,还有那股想要彻底占有、却又不得不克制着去呵护的复杂欲望,瞬间攫住了她。 “等住。”霍一的声音变得沙哑,她起身,走向卧室。 齐雁声看着她的背影,心跳如擂鼓。她知道自己应该离开,趁现在还来得及保全最后一丝尊严。但身体深处那股蚀骨的空虚和瘙痒,让她根本动弹不得。她看着霍一拿出那个熟悉的黑色手提箱,打开,里面是那些她既害怕又渴望的、形状各异的硅胶制品和皮革束缚带。 霍一挑选了一会儿,拿出那根她们在日本用过几次的双头龙。柔软的硅胶材质,通体黑色,在客厅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微的光泽。她又拿出一管润滑剂。 然后她走回来,跪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仰头看着齐雁声。 这个姿势让齐雁声仿佛居高临下,但霍一的眼神却依然带着掌控一切的压迫感和浓得化不开的迷恋。 “腰受伤,唔可以太用力,系咩?”霍一轻声问,指尖轻轻划过齐雁声紧绷的大腿内侧齐雁声浑身一颤,几乎要弹起来。她闭上眼,点了点头,羞耻得脚趾都蜷缩起来。 “咁我哋慢慢嚟。”霍一的语气近乎催眠,她熟练地解开齐雁声的裤扣,拉下拉链,将那昂贵的面料褪至膝弯。手指勾住内裤的边缘,缓缓剥下。 微凉的空气接触到湿黏的私处,齐雁声抑制不住地呻吟出声。那里早已泥泞不堪,深褐色的阴唇微微张开,充血肿胀,露出里面湿润嫣红的嫩肉,一下下地翕动着,吐露着渴望。 霍一的呼吸瞬间沉重,像积郁着风暴的深海。她挤出大量冰凉的润滑剂,细致地涂抹在那根双头龙上,也涂抹在齐雁声颤抖不已的入口处。 “唔使惊,”她吻了吻齐雁声微微颤抖的小腹,那里因为常年锻炼依然紧实,但皮肤已然有了岁月松弛的细腻纹理,“交俾我,Joyce。今晚,我会帮你。“ 齐雁声睁开眼,看到霍一正将那根狰狞的器物一端,缓慢地、坚定地纳入她自己的身体。皮革束缚带扣紧在她柔韧的腰胯上,那画面充满了某种悖逆的、令人心跳停止的色情感。霍一微微蹙眉,适应着体内的异物感,随即,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另一端对准了齐雁声汁水淋漓的入口。 “唔......齐雁声下意识地并拢腿,却被霍一温柔而坚定地分开。 “嘘......霍一俯身,吻住她,舌头深入地探入,汲取着她口腔里残存的酒香和她本身清甜的气息。这个吻温柔而绵长,有效地安抚了齐雁声的紧张。 就在这个吻的间隙,霍一腰身缓缓向前一送。 “呃啊......齐雁声的呻吟被堵在喉咙里,变成声模糊的呜咽。 巨大的、被撑开的饱胀感瞬间填满了她。硅胶器物冰冷而柔韧的触感,被霍一温柔推进的动作赋予了生命般的脉动。因为充分的润滑和她自身汹涌的爱液,进入得异常顺滑,直抵最深处的花心。 霍一停了下来,让她适应。她细细地吻着齐雁声的唇角,下颌,脖颈,一只手撑在她身侧,另一只手则温柔地覆上她一边的乳房。隔着丝质衬衫,她能感觉到那颗乳头早已硬挺得发痛。 “舒服?”霍一低声问,气息灼热。 齐雁声说不出话,只能迷乱地点头,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上迎合了一下,渴望更深的填充。霍一得到了许可,开始缓慢地动起腰来。她的动作极其温柔,幅度很小,每一次推进和抽出都充满了耐心,小心地避开了齐雁声受伤的腰肢,只专注于在那湿滑紧致的甬道内壁刮擦、旋转、研磨。 “啊......啊......齐雁声再也无法抑制甜腻的呻吟。药物的作用放大了每一丝快感,霍一缓慢而持久的动作更像是一种极致的酷刑,让她悬在高潮的边缘,却迟迟无法抵达。她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放在文火上慢慢煎烤的黄油,正在一点点融化,发出滋滋的声响。 汗水浸透了她的衬衫,布料紧紧贴在她身上,勾勒出不再年轻却依然诱人的曲线。她的双腿无力地搭在沙发扶手上,微微颤抖着。霍一凝视着她,眼神里的迷恋几乎要溢出来。 她爱极了齐雁声此刻的情态一一这位永远得体、八面玲珑的艺术家,此刻正为她失神,为她融化,在她身下展现出最原始、最狼狈,也最真实的欲望。 “霍一....快点.....齐雁声难耐地扭动腰肢,试图获取更多摩擦,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边度快点?”霍一却故意使坏,动作反而更慢更磨人,前端模拟龟头的凸起一次次精准地刮过她体内那个微微硬起的点“啊......系.....齐雁声羞耻得脚背绷直,手指紧紧抓住沙发布料,“重少少.....求你......” “重?”霍一腰部猛地向前一顶,重重碾过那一点。 “啊——”齐雁声尖叫一声,身体像虾米一样弓起,达到了一次浅尝辄止的高潮。透明的爱液大量涌出,打湿了沙发和霍一的小腹。 但空虚感并未缓解,药物的效力还在持续。她喘着气,眼神失焦地看着天花板,身体内部依旧贪婪地吮吸着那根硅胶阴茎,渴望着更激烈的对待。 霍一抽出了器物。突然的空虚让齐雁声不适地蹙眉。但下一秒,霍一小心地扶起她软绵绵的身体,让她转过身,趴在沙发的靠背上。 “从后边,唔会伤腰。”霍一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同时,滚烫的、沾满两人混合液体的硅胶头部再次抵住了她湿漉漉的入口。 这个姿势让进入得更深。霍一从后面抱住她,一只手绕到前面揉捏她饱胀的乳房,另一只手扶住她的髋骨,开始由慢到快地撞击。 “唔......嗯啊......齐雁声的脸埋在沙发靠背发出闷闷的呻吟。每一次撞击都直顶花心,带来一阵阵强烈的酥麻。快感积累得又快又猛,她感觉自己快要失控了。 霍一也动情不已。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齐雁声体内的痉挛和紧致,能听到肉体拍打的声音和水声交织在一起。她低头,亲吻着齐雁声汗湿的后颈,那里皮肤松弛,带着细密的皱纹,却散发出无比情色的气息。 Joyce......你好湿......”她喘息着,加重了力道。 “啊......要......要出.....齐雁声胡言乱语地喊着,在又一次重重的顶弄中,达到了剧烈的高潮。这一次,伴随着强烈的痉挛,一股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她体内喷涌而出,失禁了。 高潮的余韵中,齐雁声瘫软在沙发上,身体微微抽搐,羞耻得无地自容。但霍一却没有丝毫嫌弃,她只是温柔地抱着她,亲吻她的肩膀,低声安抚:“没关系...很性感.“ 等到齐雁声稍微平复,她却像是食髓知味,挣扎着翻过身,眼神湿漉漉地,带着一种近乎耍赖的索求:“再一次....“ 霍一低笑出声,心软得一塌糊涂。她重新躺回沙发上,让齐雁声跨坐在自己身上。 “自己来,注意条腰。”她扶住齐雁声的腰,引导着她缓缓坐下,将那根依旧坚挺的硅胶再次吞入体内。 齐雁声骑乘着她,动作生涩而缓慢,自己寻找着快乐的角度。她俯下身,抱住霍一,主动吻上她的唇。这个吻充满了依赖和索取。 霍一享受着她的主动,双手在她依旧保持着柔韧线条的臀瓣上揉捏,配合着她的起伏向上顶弄。 速度不快,但每一次都深入到底,碾磨着最敏感的那一点。她们胸膛相贴,心跳声重合在一起。 霍一抬头,含住齐雁声胸前那颗隔着湿透的衬衫依旧清晰凸起的乳头,用力吸吮舔弄。 “啊哈......齐雁声仰起脖子,发出一声长长的、满足的叹息。她骑乘的动作渐渐加快,沉浸在这种温柔而持续的顶弄中。 霍一紧紧抱住她,加深这个姿势带来的侵入感,同时激烈地回吻着她。她们像两株缠绕共生的藤蔓,在情欲的泥沼里沉浮。 不知过了多久,齐雁声在一阵漫长而剧烈的颤抖中,再次达到了高潮。她脱力地完全趴在霍一身上,大口喘息。 霍一也释放了出来,体内被双头龙填充摩擦觉同样让她达到了极致。 高潮过后,她们依旧紧密相连。齐雁声似乎倦极,却又不舍得那根让她充盈的器物离开,下意识地轻轻扭动腰肢,摩擦着体内那根东西,发出细微的、满足的嘤咛。她抱着霍一,寻找到她的嘴唇,又一次吻了上去。这是一个疲惫而绵长的湿吻,充满了情事后的温存和依赖。 许久,霍一才小心地退出身体,解开束缚带。她抱起软成一滩春水的齐雁声,走向浴室。 在氤氲的热气中,霍一仔细地帮她清洗身体,按摩着她酸痛的腰肢和紧绷的肌肉。齐雁声闭着眼,任由她摆布,脸上带着极度满足后的慵懒和一丝.....得逞般的微妙笑意。 清洗干净后,霍一用大浴巾里住她,将她抱回床上。齐雁声沾到枕头,几乎立刻就要睡去。 霍一躺在她身边,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拿包,包扣没有关紧,一个小巧的、类似眼药水瓶的透明玻璃瓶滚落出来,里面残留着几滴无色液体。 霍一捡起瓶子,放到鼻尖轻轻一嗅一一一种极淡的、奇异的甜香,混合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药味。 她猛地看向怀中似乎已经睡熟的齐雁声。 所以......那杯“味道有点奇怪”的酒...... 霍一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复杂的弧度,有惊讶有了然,更有一种被彻底取悦了的、深沉的迷恋。 她收紧了手臂,将怀中这具成熟、矜持、却又在无人知晓处如此狡黠而炽热的身躯,更紧地拥入怀中。 窗外,香港的夜色正浓,潮湿而黏腻,仿佛永远也不会结束。 番外2假如齐雁声重返十六岁h 霍一刚结束与北京方面的视频会议。叶正源的声音透过听筒,依旧冷静、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只是末尾那句“注意休息,不必事事亲力亲亲为”的叮嘱,泄露了一丝极淡的、唯有霍一能捕捉的关切。 她捏了捏眉心,关掉电脑,书房里只剩下雨点敲打玻璃的细密声响和她自己的呼吸。方欣在横店,Joyce...齐雁声今晚有八和会馆的晚课,她本以为自己会度过一个安静甚至有些乏味的夜晚。 门铃却在此时响起,突兀地划破了室内的寂静。 霍一蹙眉,这个时间,鲜少有人会不请自来。她走到门厅,透过可视门禁,看到的画面让她微微一怔。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少女。 瘦削,淋得透湿。及耳的短发紧贴着脸颊和脖颈,水珠不断从发梢滚落,划过苍白的皮肤。身上一件过于宽大的、明显不属于她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色长裤,被雨水浸透,软塌塌地挂在身上,更显得她身形的单薄和...青涩。她低着头,肩膀微微瑟缩,像是在寒冷中颤抖。 但那张抬起来看向摄像头的脸霍一的呼吸骤然一停。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的脸,不会超过十六七岁。眉眼尚未完全长开,却已能清晰看出日后那份雅致轮廓,只是此刻,那双总是深邃藏神的眸子,充满了惊惶、无措,还有一种近乎荒诞的迷茫。鼻梁上那点小小的、尚不明显的驼峰,刺目地提醒着霍一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Joyce?霍一的声音透过门禁传出,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和难以置信。 门外的少女一一或者说,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重返十六岁的齐雁声一一猛地点头,嘴唇翕动,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有被雨水和寒冷剥夺温度的颤抖。 霍一几乎没有犹豫,立刻解锁打开了厚重的公寓门。 冷风裹挟着湿气瞬间涌入。齐雁声踉跄了一下,几乎是跌进了门内。霍一伸手扶住了她,掌心触及的臂膀冰凉、纤细,隔着湿透的布料,能感觉到下面骨头的形状和少女肌肤特有的、紧绷的弹性。 “发生乜事?”霍一的声音沉了下去,她迅速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室内温暖的空气包裹上来,却驱不散眼前这诡异景象带来的冰冷错愕。 她扶着齐雁声,目光锐利地扫过她全身。太瘦了,像一株刚刚抽条、还未曾被岁月滋养过的青竹,平坦的胸部在湿衬衫下几乎看不出任何弧度,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脆弱又倔强的青涩感。 齐雁声抬起头,水珠从她睫毛上滚落,像是哭了,但霍一知道那只是雨水。 她的眼神混乱极了,声音也是哑的,带着变声期刚过般的细微嘶哑,却又奇异地混合着属于Joyce的那份镇定内核,虽然此刻这内核正在碎裂。 “我唔知发生乜事...霍一...我...排练,然后,返屋企...再然后...”她语无伦次,低头看着自己明显小了好几号、指节分明却不再有常年练功留下的厚茧的手,“瞓醒..就变成咗咁...镜里边...系...系我以前嘅样...” 霍一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荒谬,超现实,这一切都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但眼前的人确实是齐雁声,那双眼睛里的惊惶和试图维持的冷静,那种即使缩水了也依旧存在的、独属于她的气场,做不得假。 “唔好讲,我知了。”霍一打断她,声音不容置疑。她拉着冰凉的手腕,将人带进客厅,“去卫生间,即刻。你想登上厅日全港头条咩?‘粤剧名伶齐雁声疑似私生女惊现编剧霍一香闺’?” 她的语气带着惯有的、处理麻烦时的冷硬,但动作却并不粗暴,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谨慎,仿佛怕碰碎了这件突然回归的“珍贵古董”。 齐雁声被动地被拉着走,赤着的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留下湿漉漉的脚印。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紧了苍白的嘴唇,点了点头。 霍一将她推进主卧的浴室,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自己最小的家居服一一一套灰色的丝质短袖衫和长裤,对于此刻的齐雁声来说,依然显得宽大。 “洗干净,穿呢套。我喺外边守住你。“ 浴室门关上,里面很快传来淅沥的水声。霍一站在门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吐出一口气。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少女身上带来的、雨水的清新和一种...陌生的,属于极度年轻身体的干净气息。她闭上眼,脑海里却是刚才扶住她时,指尖残留的触感一一那纤细的、仿佛一折就断的腕骨,那单薄衬衫下,平坦胸脯的隐约轮廓。 一种极其复杂、极其黑暗的情绪,在她心底悄然滋生,混合着惊愕、荒谬,以及一种..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变故所点燃的、灼热的占有欲和破坏欲。 十六岁的Joyce。一个她从未见过、只在她零星提及的过去和那些泛黄旧照里想象过的存在。现在,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脆弱地出现在她的领地里。 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浴室门被轻轻推开。 氤氲的热气中,齐雁声走了出来。宽大的灰色丝质衣物更显得她空荡荡的,裸露在外的脖颈、手腕、脚踝,纤细得惊人。短发被擦得半干,蓬松地搭在额前,削弱了几分她平日里的疏离感,多了种毛茸茸的稚气。脸颊被热水熏出一点红晕,但眼神依旧是惊魂未定的迷茫,甚至不敢抬头看霍一。 “我...我瞓边度?”她小声问,声音带着沐浴后的湿润,那份属于成熟女性的低沉磁性消失了,只剩下少女的清亮,听起来陌生又.诱人。 霍一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像无形的触手,缓慢地、仔细地抚过这具年轻的身体。从那截脆弱的脖颈,到平坦的胸部,再到宽大裤管下笔直却纤细的双腿。空气中弥漫着她常用的雪松沐浴露的香气,此刻却从这具陌生的身体上散发出来,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化学反应,变得暖昧而挑逗。 “客房冇铺床。”霍一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哑几分,“你瞓我间房。“ 齐雁声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唔得,我...” “我话得就得。”霍一打断她,向前走了一步。她的身高本就比现在的齐雁声高出不少,这一步带来的压迫感让少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脊背轻轻撞在浴室的门框上。 “定系话,齐老师,”霍一刻意用了这个称呼,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的残忍,“你想去酒店,用依噶呢副样check in?“ 齐雁声的脸更白了,她垂下眼睛,摇了摇头。她无处可去。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碎了她几十年建立起来的生活和从容,将她抛回一个极度无助的境地,而唯一知晓并接纳这个荒谬秘密的人,只有眼前的霍一。 “听话。”霍一的声音放软了些,却更显得不容抗拒。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开齐雁声额前一丝半干的头发,动作看似温柔,眼底却翻滚着深沉的、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暗流。 “去床上。“ 齐雁声的身体细微地颤抖了一下。霍一的指尖带着烫人的温度,碰触到她微凉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她几乎是屏着呼吸,依言走向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丝质裤管摩擦着她光洁的腿,发出寇率的声响,在过分安静的卧室里清晰可闻。 她僵硬地躺上床,拉过薄被盖到胸口,只露出一张苍白又带着不正常红晕的脸,和一小截纤细的脖子。眼睛睁得很大,望着天花板,像是受惊的小鹿。 霍一站在床边,阴影笼罩着她。她没有开大灯,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光线将她的轮廓勾勒得深邃莫测。她就那样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目光如同实质,一寸寸地丈量着这具重返青春的躯体。 “惊?”霍一忽然问。 齐雁声睫毛颤了颤,轻轻“嗯”了一声。 “唔使。”霍一说,声音低沉得像耳语,却又带着一种冰冷的确定性,“喺我呢度,好安全。“ 她俯下身,双手撑在齐雁声的身体两侧,将她困在自己的阴影里。沐浴后的清新香气混合着少女肌肤本身干净的味道,钻入霍一的鼻腔,像最烈的催情剂。她的目光落在齐雁声微微敞开的领口,那里,锁骨的线条清晰利落,再往下,是一片平坦的、几乎没有任何起伏的胸脯,隔着丝滑的布料,能隐约看到两个微小的、青涩的凸起。 霍一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齐雁声似乎察觉到了危险,身体绷得更紧,识地想向后退缩,但身后就是床头,无处可退。她的呼吸急促起来,胸口轻微地起伏着。 “霍一”,她的声音带着哀求的颤音,“你...” “我?”霍一低声问,她的脸靠得更近,温热的呼吸拂过齐雁声的耳廓和脸颊,“Joyce,话我听,你唔想要。” 她的手指,带着灼人的温度,轻轻落在了齐雁声的领口,然后,缓慢地、不容拒绝地,解开了第一颗纽扣。 齐雁声猛地吸了一口气,身体僵直,手指攥紧了身下的床单。却没有说任何话。 第二颗纽扣被解开。大片苍白的、平坦的胸脯暴露在昏黄的光线下。皮肤细腻得几乎看不到毛孔,因为紧张和寒冷,泛起细小的颗粒。那两处微微凸起的、浅褐色的乳尖,青涩得像未经绽放的花苞,怯生生地立在几乎不存在的乳丘上。 霍一的眼眸骤然深了下去,像是被浓墨渲染。她的指尖轻轻碰触到那微凉的、平坦的肌肤,感受到手下身体剧烈的颤抖。 “真系细...”她喟叹般地低语,不知道是在说年龄,还是这具身体,“平得...几乎摸不到。“ 她的手指沿着那平坦的曲线缓慢滑行,带着一种鉴赏珍品般的、却又充满侵略性的意味。然后,她低下头,温热的唇取代了手指,印在了那一片冰凉细腻的肌肤上。 “唔!齐雁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喘,身体猛地弹动了一下,像是被烫到一般。 霍一却不容她躲避。她的唇舌开始在那平坦的胸脯上流连,吮吸,舔舐。用牙齿轻轻啮咬那娇嫩得不可思议的皮肤,留下淡红色的印记。舌尖扫过那微微硬起的、青涩的乳尖,感受着它在自己唇间变得愈发硬实、颤抖。 “唔...唔要....”齐雁声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她的手抵在霍一的肩膀上,试图推开她,但那点力量对于霍一来说,如同蚍蜉撼树。她的抵抗反而更像一种无意的撩拔。 霍一抬起眼,看向她。齐雁声的眼眶红了,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脸上交织着羞耻、惊惶和一种无法言喻的迷乱。这种表情,出现在这张过分年轻的脸上,散发出一种致命的、罪恶的吸引力。 “点解唔要?”霍一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她含住那一粒脆弱挺立的乳尖,用舌尖重重地拔弄了一下,感受到身下的身体一阵剧烈的痉挛,“我唔知几中意你副样...” 她的手指,已经探入了宽大的裤腰,顺着那纤细柔韧的腰肢滑下,抚过平坦的小腹,向着更深处探去。 齐雁声的腿下意识地并拢,身体蜷缩起来,做出抵御的姿态。“霍一...求你...我依噶仲未...”她语无伦次,羞耻得浑身发烫。 “仲未?”霍一的手强势地挤入她并拢的双腿之间,掌心贴上了那从未被外人触碰过的、最私密的禁地。隔着一层薄薄的丝质布料,她能感觉到那里的柔软和..惊人的热度。 “十六岁嘅齐雁声”,她咬着她的耳垂,热气灌入她的耳蜗,“呢度..仲未被人入过?” 她的指尖隔着底裤,精准地按上那微微凸起的、青涩的核心。 齐雁声猛地弓起了腰,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陌生的、汹涌的快感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四肢百骸,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抵抗和羞耻,在这一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感官冲击所瓦解。 “睇来系冇。”霍一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掌控一切的黑暗愉悦。她的手指灵活地扯下那层碍事的屏障,直接触碰到那从未经历过情欲的、紧闭而柔嫩的花瓣。好紧。 这是霍一的第一感觉。指尖所触之处,是惊人的湿热和紧致,每一寸肌理都在紧张地收缩,抗拒着外来的入侵,却又因为她的碰触而分泌出羞怯的湿意。 霍一的呼吸粗重起来,眼底的欲色浓得化不开。她屈起一指,试探着向那紧窒的入口探入。 “痛...”齐雁声疼得抽气,眼泪终于滚落下来。身体本能地抗拒着这种侵入。 霍一顿了一下。她看着身下的人泪眼婆娑、痛苦又迷茫的样子,一种极其变态的怜惜和更加汹涌的占有欲攫住了她。她低下头,吻去她眼角的泪水,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但身下的动作却强势而不容退缩。 “忍下,,Joyce。”她舔吻着她的眼角,声音低沉而蛊惑,“好快就唔痛了..我会好温柔...” 她的手指借着湿滑的爱液,缓慢而坚定地突破了穴口紧致的阻碍,向内深入。 没有遇到想象中的阻力。 霍一的身体猛地一僵。动作停顿了下来。齐雁声似乎也从最初的剧痛中缓过神来,感受到体内的停滞,和她骤然变化的情绪。 霍一抬起头,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刚才的欲火被一种突如其来的、冰冷的阴郁所取代。她抽出手指,就着昏暗的灯光,看着自己沾满晶莹爱液的指尖。 没有血。 一丝一毫都没有。 她猛地看向齐雁声,眼神锐利如刀,声音冷得像是结了冰:“咁早?“ 齐雁声被她骤然转变的态度吓住了,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谁?”霍一气得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有些重迫使她抬起头,“你十六岁的时候就给了谁?男搭档?还是后来?那个刘华的替身?嗯?”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醋意和一种被欺骗的愤怒。 她以为她拥有了一个完全青涩的、未被任何人染指的Joyce,却发现这具身体早已...这认知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 齐雁声愣了几秒,随即明白了过来。看着霍一眼里翻涌的黑暗和几乎是孩子气的妒忌,一种荒谬又无奈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张了张嘴,声音着哭过的沙哑:“...霍一,你听我讲...“ “说什么?”霍一冷笑,手指甚至恶意地在她体内轻轻抠弄了一下,引得身下的人又是一阵颤抖,“说你是怎么在十六岁,就被别人...” “系因为练功!”齐雁声几乎是喊了出来,脸颊因为羞愤和着急涨得通红,“学戏个阵时,练功!剧烈运动....好早就...就撕裂咗!冇别人!“ 她说完,气喘吁吁地看着霍一,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仿佛在看着一个无理取闹却又不得不哄的孩子。 霍一愣住了。捏着她下巴的手力道松了些。练功?她倒是听说过这种可能,只是刚才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看着霍一脸上变幻的神色,从阴鸷到愕然,再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残留的醋意,齐雁声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她叹了口气,抬起依然有些无力发软的手,轻轻碰了碰霍一还捏着她下巴的手腕:“...可以继续了吗?霍编剧?” 这句话像是一根火柴,瞬间重新点燃了刚刚短暂冷却的空气。 霍一低下头,吻住了齐雁声的嘴唇。不再是之前的试探和挑逗,而是带着惩罚意味的、近乎啃咬的侵略。舌头粗暴地撬开她的牙关,纠缠住她生涩躲闪的软舌,吮吸,掠夺着她的呼吸和所有呜咽。 齐雁声被动地承受着这个激烈的吻,氧气被剥夺,大脑再次变得晕眩。身体深处刚刚被短暂安抚的欲望,再次被轻易地撩拔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加汹涌。 霍一的手再次探了下去,这一次,不再是单薄的指尖。她不知何时,已经利落地解开了自己的衣物,拿出了那个.黑色的、造型逼真的硅胶双头龙。冰凉的触感让齐雁声的身体瑟缩了一下。 “既然早就不是了...”霍一在她唇边喘息着低语,声音沙哑而危险,“那就不用那么小心了,对吧,Joyce?“ 她将润滑剂随意地涂抹在器物上,然后抵住了那依旧紧窒无比的入口。 齐雁声睁大了眼睛,看着那远比手指粗壮得多的物体,身体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唔得...霍一....太大了....”她惊恐地摇头。 “嘘。” 霍一吻着她的脖颈,舔舐着她急速跳动的脉搏,“吃得下的.你不是早就...习惯了吗?”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意味深长,带着醋意和某种恶劣的调笑。 话音未落,她腰身猛地一沉! “啊!齐雁声发出一声凄厉的、被彻底填满撑开的哭叫。身体像是被撕裂成了两半,巨大的异物感混合着尖锐的快痛,瞬间冲垮了她的所有意识。手指死死抠住了霍一的后背,留下红痕。 太紧了。霍一也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即使早有准备,即使知道原因,这具年轻身体的紧致和湿热依旧超乎想象。那种极致的包裹感和挤压感,几乎让她瞬间失控。 她停顿了几秒,等身下的人适应这种可怕的充盈。她低头吻去齐雁声不断涌出的泪水,舔吻她汗湿的鬓角,动作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温柔,但身体却开始缓慢地、坚定地动了起来。 每一次抽送,都带来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感。紧室的穴肉拼命地吮吸、挤压着入侵的物体,仿佛要将它推出去,又仿佛要把它更深地吞吃入腹。咕啾的水声伴随着肉体碰撞的黏腻声响,在安静的卧室里无限放大,淫靡得让人面红耳赤。 齐雁声的哭叫声渐渐变成了破碎的、高亢的吟。极致的痛苦和灭顶的快感交织在一起,将她抛上浪潮的顶端。年轻的身体从未经历过如此激烈、如此具有侵略性的性爱,霍一的每一次撞击都像是要捣碎她的灵魂,将她彻底拆吃入腹。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颤抖,脚趾紧紧蜷缩起来。 “慢..啊...霍一...太深了...”她断断续续地哀求着,声音支离破碎。 霍一却仿佛被她的反应所激励,动作愈发凶狠狂野。她托起齐雁声纤瘦的腰臀,让她更深入地承受自己。低头啃咬着那平坦胸脯上挺立红肿的乳尖,吮吸出更多艳丽的痕迹。她迷恋地看着身下的人在她掌控中意乱情迷、濒临崩溃的模样,这张年轻的脸庞上浮现出的情欲色彩,比她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动人,都要罪恶。 “叫出嚟,Joyce。”她命令道,声音粗嘎,“俾我听下...十六岁嘅你,叫起来是乜声音...” 齐雁声的理智早已被撞得粉碎。她只能依从身体最本能的反应,发出甜腻而高亢的呻吟,混合着哭泣和哀求。她的身体内部像是有无数烟花炸开,白光在脑海中不断闪烁。 当第一次高潮来临时,她尖叫着,身体绷成一道极致的弧线,指甲深深陷入霍一背后的皮肤。紧室的穴肉剧烈地、痉挛性地收缩,死死绞咬着极致的弧线,指甲深深陷入霍一背后的皮肤。紧窒的穴肉剧烈地、痉挛性地收缩,死死绞咬着体内的硬物,温热的爱液汹涌而出。 霍一被她这极致的反应刺激得腰一抖,几乎也要跟着高潮。但她强行忍耐住了,只是更加疯狂地律动,享受着皮革与硅胶传来的震动。 “一次。”她在齐雁声耳边计数,舔去她耳廓上的汗珠,“仲有呢?” 不等身下的人完全从高潮的余韵中缓过来,霍一换了个姿势,将她翻了过去,从身后再次进入。这个姿势进得更深,撞击的频率更快更猛。 齐雁声的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呻吟声变得闷哑,却更加撩人。她无力地塌下腰,承受着身后一波强过一波的冲击。身体像是被抛入了惊涛骇浪之中,只能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随着霍一的动作起伏。 第二次高潮来得更快,也更剧烈。她几乎是在哭喊着达到顶点,身体软得如同一滩春水。 霍一依旧没有释放。她像是不知疲倦的野兽,不知餍足地探索着这具年轻身体的所有敏感点,用各种方式逼出她更多的眼泪和呻吟。她将双头龙的一端深深埋入齐雁声体内,另一端则在自己体内摩擦抽送,共享着这份极致紧密的连接和快感。 “第三次...”当齐雁声第三次被推上顶峰,身体剧烈颤抖着喷涌出爱液时,她的声音已经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眼神彻底涣散,只剩下生理性的泪水不断滑落。 就在这极致高潮的顶点,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霍一感觉到身下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那纤细的骨骼似乎在发出细微的声响,手下的触感不再那么单薄,变得...丰润了些。身下那紧窒无比的包里感,也似乎在悄然发生变化,虽然依旧紧致,却不再是那种青涩至极的、几乎令人窒致的紧。 她猛地停下动作,扳过齐雁声的身体。 昏黄的灯光下,躺在她身下的,不再是那个十六岁的青涩少女。而是她所熟悉的、五十岁的齐雁声。成熟的身体曲线回来了,虽然依旧修长柔韧,但胸脯不再平坦,恢复了那对霍一无比熟悉的、柔软而适中的乳房。脸上稚气彻底褪去,恢复了平日那份雅致与冷静,只是此刻布满了情欲的红潮和泪痕,眼角细密的皱纹也因刚才的激烈情事而更加明显。 她变回来了。 就在第三次高潮之后。 齐雁声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先是迷茫齐雁声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先是迷茫,然后逐渐聚焦,看清了霍一,也意识到了自身的变化。一丝极度的窘迫和荒谬感掠过她的眼底。她下意识地想并拢双腿,却被霍一强势地阻止了一一那根双头龙还深深埋在她的体内。 两人保持着紧密连接的姿势,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性爱气息和一种诡异的沉默。 霍一首先反应过来。她看着身下这具恢复原状、却布满了她留下的痕迹的身体,一种混合着失落、满足和更加汹涌的欲望的情绪攫住了她。她缓缓抽动了一下依旧埋在对方体内的器物。 齐雁声闷哼一声,刚刚经历过高潮的身体敏感得惊人。 “睇来..”霍一俯下身,舔去她鼻尖上的汗珠,声音沙哑而充满占有欲,“无论系十六岁,定系五十岁...你都系我嘅,Joyce。“ 她不再给她思考这荒谬一夜的时间,重新开始了动作,这一次,是针对她所熟悉的、成熟的齐雁声的,另一场漫长而激烈的征伐。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剩下潮湿的空气,依旧黏腻地缠绕着室内纠缠的肉体,和那些未尽的话语、未解的谜团,一同沉入香港不眠的黑夜。 32探索(齐线)h 《玄都手札》的拍摄进程,快得超乎预期。林君扬与齐雁声,一位是浸淫话剧舞台数十载,台词功底与情绪掌控已臻化境;一位是粤剧红伶,唱念做打、一颦一笑皆经千锤百炼,镜头前的走位、情感爆发点的掌控,于他们而言,近乎本能。 许多重头戏份,往往导演刚喊出“Action”,便能一气呵成,极少需要第二条。整个剧组的运转,因两位主角的超高效率和稳定发挥,呈现出一种罕见的流畅与高效。 霍一作为编剧,兼握着部分源自她特殊身份的隐形权柄,每日驻守片场。她通常安静地坐在监视器后方,目光清冷,神情专注,只在必要时,才会用她那把偏中性的、略带冷感的嗓音提出意见,言简意赅,直指核心。 无人敢因她的年轻而有丝毫怠慢,不仅仅因为她是叶正源的女儿,更因为她对剧本、对人物、对镜头语言那种近乎苛刻的精准把控,总能轻易说服所有人。 戏内,一切按部就班,顺畅得令人惊叹。 戏外,霍一与齐雁声之间的那种无声的张力,却日益膨胀,几乎要溢出这井然有序的片场。 她们依旧讨论剧本。在休息间隙,在收工之后,在霍一下榻酒店的套房客厅,或是在齐雁声那间总飘着淡淡墨香和旧书气息的书房里。话题围绕着李城的迷茫,李悟的挣扎,令狐喜的隐忍与决绝,简洁的明朗与坚定。 齐雁声见解独到,往往能从历史细节、人性幽微处切入,给予霍一新的启发。她的粤语腔调在谈论这些时,会不自觉地带上一点舞台念白的韵味,悠长而富有磁性。 “李城厌恶简洁,或者并非厌恶其本身,”齐雁声曾执着一卷剧本,指尖轻点其上“简洁”二字,眼窝深邃,目光似能穿透纸背,“而是厌恶嗰种佢无法拥有嘅、过于直白简单嘅光明。佢身负李悟记忆,嗰份沉重同阴影,令佢对毫无杂质嘅热忱..产生排异反应。“ 霍一听着,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看着对面的人,Joyce今日未施粉黛,略显疲惫,却更添几分文雅疏离。 窗外香港的霓虹光晕透过百叶窗,在她侧脸投下斑驳光影。霍一有时会觉得,与Joyce进行这样的头脑风暴,所带来的颅内高潮,其强烈程度,竟不亚于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这是一种极致的智力上的愉悦,是灵魂的碰撞与媾和,让她沉溺不已。 而肉体上,她们的探索也愈发大胆,近乎肆无忌惮。 最初那次在酒店的失控之后,霍一购置了更多用具。从最初基础的单头穿戴式,到能同时满足双方的穿戴式双头龙,再到各式各样的震动棒、按摩器。她像个严谨的研究者,又像个被本能使的野兽,孜孜不倦地探索着齐雁声这具身体的每一寸奥秘,以及..这些工具能带来的、更极致的快感。 齐雁声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矛盾体。霍一无数次在情动与间隙的凝视中,反复确认这一点。她的相貌是那样文雅,甚至带着古人的书卷气,深眼窝,鼻梁有着轻微的驼峰,不说话时,唇角自然下垂,显得冷淡又疏离。与她交谈,如同漫步在一座浩瀚无边的图书馆,每一个话题都能引向意蕴深长的远方,令人沉醉。 可偏偏,她的身体又是如此...开放,如此诚实地回应着每一次侵犯。 记得那是一次高强度的武戏排练后,霍一去剧团接她。练功房里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只剩齐雁声还在做着最后的拉伸。她穿着宽松的练功服,额发被汗水浸湿,几缕黏在光洁的额角,整个人散发着热腾腾的、活生生的汗意。霍一走近,能闻到汗水混合着她常用的一款木质调淡香水的味道,并不难闻,反而有种奇异的性感。 “累了吧?”霍一的声音比平时低哑几分。 齐雁声抬起眼,笑了笑,眼尾有细细的纹路舒展开:“唔系啊,几好喎,筋骨活动开,反而舒服。”她的气息还有些乱,讲话慢悠悠的,有种别样的慵懒。 霍一没再多说,上前,极其自然地帮她脱下汗湿的外衫。里面是唱文武生时必备的裹胸绸布,白色的细绸,紧紧缠绕着胸脯,将原本饱满的弧度压得扁平,紧紧贴合着躯干。汗水使得那层薄绸几乎呈半透明,紧紧黏在皮肤上。 霍一的动作顿住了。她的目光胶着在那被束缚的胸膛上。因为剧烈的运动,血液循环加速,即使被紧紧压迫,那顶端的两点依旧顽强地凸起,硬硬的,透过湿濡的白绸,清晰显现出深褐色的轮廓和细微的褶皱。这景象...充满了禁欲与情色的强烈对比,淫靡得让霍一喉头发紧,血液瞬间奔涌向下腹。 齐雁声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凝视,微微侧过身,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点排练后的疲惫:“帮我解下后边。“ 霍一的手指有些不易察觉的发颤,摸索到绸布末端的结扣。丝绸的滑腻感,指尖偶尔蹭到对方背部温热微湿的皮肤,都像电流一样窜过她的神经。结扣解开,裹胸布松散开来。齐雁声轻轻舒了口气,抬手将绸布从身前褪下。 那两团被释放的软肉,带着被长时间束缚后的轻微红痕,因为常常裹缚肤色格外白,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顶端那两点,因骤然接触空气,或许还有霍一毫不掩饰的、近乎灼烧的视线,变得更加硬挺,颜色深谙。 霍一猛地别开眼,感觉自己的脸颊也在发烫,一种强烈的、想要摧毁什么的欲望在她胸腔里咆哮。她想用力揉捏那对饱受束缚的乳肉,想用牙齿啃咬那诱人的凸起,想听这个平日里端庄自持的艺术家,在她身下发出失控的呻吟。 她几乎是粗暴地抓过一旁挂着的干净外套,披在齐雁声肩上,声音绷得紧紧的:“着呢件,返去。” 齐雁声抬眼看了看她,那双总是蕴藏着无数故事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甚至..是一闪而过的笑意。她顺从地披好外套,掩住了身前春光,语气如常:“好。“ 回到酒店房间,门刚一合上,霍一便将人按在了门板上,吻了上去。这个吻带着排练场里积攒的燥热和路上压抑的急切,近乎啃咬。齐雁声略略仰头承受着,很快便给予了回应,她的舌头温热而灵活,勾缠着霍一的,交换着彼此带着汗水味道的气息。 霍一的手探进那件匆忙披上的外套里,准确无误地攫住一方柔软,用力揉按,指尖刮蹭着挺立的乳头。齐雁声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闷哼,身体软了下来,更紧地贴向霍一。“去床上...”霍一喘息着,含混不清地命令,一边继续吻着她,一边半抱半推地将人带向卧室。 倒在柔软的床铺上时,霍一已经利落地解开了彼此碍事的衣物。她覆上齐雁声的身体,再次吻住她的唇,然后一路向下,吻过下颔,脖颈,锁骨...最后含住一侧早已硬得发痛的乳尖,用力吸吮舔弄,如同饥渴的旅人终于寻到甘泉。 齐雁声的身体绷紧了,手指插入霍一的发间,不是推开,而是更紧地按压着她的后脑。她的呻吟声不再压抑,断断续续,带着一种成熟女人特有的、沙哑的媚意。 霍一的手也没闲着,顺着柔韧的腰线向下滑去掠过平坦的小腹,探入那早已泥泞不堪的幽谷。指尖所触之处,是一片惊人的湿滑黏腻,热烫的软肉殷勤地裹缠上来,吸吮着她的手指。 Joyce...霍一抬起头,眸色深得吓人,里面翻滚着浓重的欲念和一丝不敢置信的惊叹,“你怎么..每次都这么湿...” 齐雁声的脸颊泛着红潮,眼神有些迷离,听到她的话,只是微微别开脸,唇角却勾着一抹极淡的、近乎挑衅的弧度:“..唔知..或者系你..太会撩拨...” 这句话像投入干柴的烈火,瞬间将霍一最后一丝理智蒸发、 理智焚烧殆尽。她不再多言,迅速戴上早已准备好的穿戴式阴茎一一这次换了一款尺寸更可观的。冰冷的硅胶贴上她同样兴奋灼热的阴蒂,突点的摩擦带来一阵战栗的快感。她俯身,膝盖顶开齐雁声的双腿,腰身一沉,猛地撞了进去! “呃啊!”巨大的充实感让齐雁声仰起了脖子,发出一声短促而高亢的叫声。她的内里一如既往地紧致湿热,像是拥有自主意识般,立刻紧紧裹住了那根闯入的异物,每一次收缩都带来极强的吸力。 霍一被这极致的包裹感刺激得头皮发麻,她开始用力冲撞起来。每一次进入都又深又重,像是要将身下这个人彻底凿穿、打上自己的印记。每一次退出又几乎完全抽离,只留下顶端一小部分,然后再狠狠撞回最深处。 “啪...啪...啪...”肉体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混合着硅胶摩擦水渍的咕啾声,以及两人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呻吟。 霍一的眼睛死死盯着身下的齐雁声。看她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短发此刻凌乱地铺散在枕上,看她总是平静无波的脸上染满情动的红潮,看她微微张开的唇瓣溢出湿漉漉的喘息,看她那双深邃的眼睛蒙上水雾,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偶尔聚焦在她脸上,却又很快被快感冲击得涣散。 这种视觉上的冲击,远比单纯的肉体快感更让霍一疯狂。她俯下身,噙住齐雁声的唇瓣,将她的呻吟尽数吞入口中,身下的动作却愈发凶猛暴烈,像是要将积压的所有黑暗欲望一一那些对母亲的求而不得,那些对方欣的微妙愧疚,那些对自身欲望的困惑与愤怒一一全都通过这场性事,宣泄在这具包容着她的身体上。 齐雁声的反应同样激烈。她不再试图维持任何年长者的从容,修长的双腿紧紧缠住霍一的腰肢,脚跟用力抵住霍一的臀瓣,像是要将她更深地按向自己。她的指甲无意识地抠抓着霍一光滑的背脊,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她的身体内部更是湿热得一塌糊涂,每一次撞击都带出更多黏滑的爱液,将两人的交合处弄得泥泞不堪。 ‘慢...慢啲..”她终于受不住般讨饶,声音断断续续,被撞得支离破碎。 霍一却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得更兴奋,她非但没有减慢速度,反而托起齐雁声的臀瓣,换了一个更能深入的角度,发起更猛烈的进攻。她低头,看着那根属于自己的硅胶阴茎如何在那片深褐色的、已然有些红肿的穴口进进出出,带出晶莹的黏液,视觉的刺激让她眼眶发红。 Joyce...Joyce...”她一遍遍喊着她的英文名,像是咒语,又像是叹息,声音沙哑得厉害,“你里面面..好热..好紧..要吸干我了...” 齐雁声已经无法回应,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单音,身体像狂风暴雨中的小船,随着霍一的动作剧烈颠簸。她的高潮来得突然而猛烈,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内壁疯狂地绞紧,几乎要让霍一动弹不得。 霍一被这突如其来的紧窒夹得彻底动不了了,感受着她体内一阵阵的收缩,等待着她从高潮的余韵中缓缓平复。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性爱气息,汗水的味道,女性动情时特有的甜腥,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齐雁声的香水尾调。 良久,齐雁声的呼吸才逐渐平稳下来。她睁开眼,眼神还有些涣散,看着近在咫尺的霍一,抬手,轻轻抚过她汗湿的鬓角。 霍一捉住她的手指,放到唇边吻了吻,腰身轻轻动了一下。齐雁声立刻蹙起眉,发出一声细微的抽气声:“别...还有点敏感...” 霍一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玩具,又开始缓慢地、一下下地顶弄起来,幅度不大,却每次都磨过那最敏感的一点。齐雁声的身体立刻又软了下来刚刚平息的情欲似乎轻易就被重新点燃。 “你...”她有些无奈地看着霍一,眼底却再次漾起了水光。 霍一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皮,声音带着事后的慵懒和一丝未褪的疯狂:“Joyce,我好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她说着,动作却逐渐加快,再次将两人拖入情欲的漩涡,“..看到你,我就想把你弄坏。 这一次,她们做得更久,换了几个姿势。霍一几乎不知疲倦地在那具比她年长二十多岁的身体上索取着,探索着。她发现齐雁声的身体柔韧得惊人,许多对于同龄人而言或许有些困难的姿势,她都能轻松配合,甚至带来意外的惊喜。 直到两人都筋疲力尽,霍一才终于释放出来尽管只是模拟。她伏在齐雁声身上,剧烈地喘息着,汗水从额角滴落,砸在对方同样汗湿的锁骨上。 齐雁声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像是在给一只餍足后却依旧躁动的野兽顺毛。 “下次...”霍一喘匀了气,撑起身子,看着身下眼波流转、浑身散发着被彻底疼爱过的慵懒风情的女人,哑声道,“试试双头龙,好不好:” 齐雁声闻言,轻轻挑眉,深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唇角弯起:“霍编剧...真是..精力旺盛,求知欲强。”她的语气听不出是调侃还是真的赞叹。 霍一喜欢她这种时候的神态,冷静自持被情欲打破,却又不是全然消失,而是转化成一种更内敛、更诱人的风情。她忍不住又低头吻了吻她:“对你,我总是...不够。 齐雁声笑了笑,没再接话,只是伸手拿过床头的水杯,喝了一口,然后又递到霍一唇边。 霍一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冰凉的水滑过干渴的喉咙,稍微浇熄了一些体内的燥火。她拔掉身上已经变得黏腻腻的假体定自己下次是否还能做到。每一次见到Joyce,每一次触碰她,那种想要破坏、想要占有、想要将她彻底拉入与自己同等疯狂境地的欲望,就仿佛失控的野火,愈烧愈烈。 她低头,看着怀中人已然闭上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此时的齐雁声,收敛了所有舞台上的光芒与平日里的疏离,显得安静甚至有些脆弱。 霍一心中那头咆哮的野兽,似乎也暂时蛰伏起来,被一种奇异的、混杂着情欲、征服感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惜的情绪所取代。 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只要天光再次亮起,只要她们再次讨论剧本,只要她再次看到对方那副雅致冷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控的模样,那种想要将她彻底弄乱、弄脏、看到她失控模样的破坏欲,就会再次席卷而来。 这种循环,让她沉迷,也让她隐约感到一丝不安。她像是在玩火,而齐雁声,就是那簇最特殊、最诱人,也最难以掌控的火焰。 她最终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怀里温热的身躯,像是要将这片刻的温存与宁静,牢牢锁住。窗外,香港的夜色正浓,繁华不歇。而窗内,只剩下两人逐渐平稳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短暂地构成一个只属于她们的、黏腻而潮湿的世界。 31无人之境(齐线) 北京时间晚上十点正。 霍一靠在床头,眼神放空,看秒针缓缓划过表盘顶端。 她刚结束与齐雁声一场酣畅淋漓的“剧本讨论”,身体还残留着兴奋后的微颤与黏腻,精神因为紧绷后骤然放松,感觉恍惚又虚幻。 手机屏幕亮起来,显示着与方欣的视频通话界面。霍一低头,把慵懒的表情收回去,努力放缓神色,露出一副将要休息的样子。 屏幕那头的方欣似乎刚下戏,还带着妆,眉眼间有细微的疲惫,但看到霍一,笑容便甜了起来。 “今天拍得顺利吗?”霍一开口,嗓音带着一丝事后的微哑,语气却极软,是独独对方欣才有的耐心与温和。她调整了一下姿势,睡袍领口拢起来,那抹红痕消失在衣襟遮盖下。 “还好啦,就是武指要求好高,吊威亚吊到腰酸。”方欣轻轻抱怨,“你呢?在酒店改剧本?看你好像很累哦。”她注意到霍一略显慵懒的神态和比平日更沙哑几分的声线。 霍一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眼神透过屏幕落在方欣脸上,专注得仿佛世间只此一人。“对啊,刚刚和老师对完最后一场重头戏的台词,她理解真的很深刻,聊得太多,有点忘了时间。”她语气自然,甚至带着一点对工作伙伴的专业赞赏,指尖却无意识地划过自己锁骨下的痕迹。 “辛苦啦,”方欣不疑有他,反而心疼起来,“你要记得食宵夜,唔好饿亲。” “知道。”霍一应着,语气愈发温柔,“对了,明天那边片场,我订了餐车过去,是你喜欢的那家港式茶餐厅,菠萝油同奶茶都会有的,辛苦大家照顾我的欣姐。” 屏幕里,方欣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惊喜又感动:“真噶?阿一你真好!成日记得我!”她隔着屏幕送了一个飞吻,“剧组D人实羡慕死我啦!” 霍一低笑一声,接受了她虚拟的亲昵,目光缱绻:“你开心就好。拍戏辛苦,这不算什么。”她看着方欣雀跃的样子,心底某处柔软被轻轻触碰,泛起真实的怜惜与满足。这种轻而易举就能让对方快乐的感觉,很好。 又温存地聊了几句,方欣那边助理来催卸妆,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视频通话结束的提示音响起,屏幕暗下去,映出霍一此刻的模样——眼底还残留着未褪尽的情潮与一种冷静的掌控感。 浴室的水声停了。齐雁声围着浴巾走出来,身上带着湿润的热气和沐浴露的清香,发梢滴着水。她瞥了一眼霍一放下手机的动作,嘴角噙着一丝了然又玩味的笑意,语调轻松:“霍大编剧真系忙,夜麻麻都要遥控送温暖。” 霍一抬眼看她,脸上方才面对屏幕时的温柔笑意尚未完全收敛,却又糅合了一种近乎坦然的慵懒与放肆。 她的指尖还残留着手机的温度,心里装着方才哄慰方欣时的软语,而此刻,所有的注意力与欲望,又重新聚焦于眼前这具成熟而富有魅力的躯体上。 那种在不同情感与欲望间无缝切换、游刃有余,甚至从中汲取更多能量的冷静与恣意,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 齐雁声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霍一背影上。霍一的长发松散地披着,几缕挑染的发丝在屏幕光线下泛着冷调的光泽。她的肩背线条流畅而挺拔,即使是在这样私密的、事后的时刻,也并未彻底松弛下来,仿佛总有一根无形的弦绷着。 但齐雁声熟悉这具身体彻底放松乃至失控时的样子。就在不久之前,这具年轻的身体还覆在她之上,汗湿的皮肤相贴,压抑的喘息交织,那双总是显得冷静甚至有些疏离的眼睛里,燃烧着足以将人灼伤的迷恋和近乎野蛮的占有欲。 然而此刻,她在用另一种语言,另一种神态,哄着电话那头的人。 方欣。 齐雁声知道她,霍一和方欣的关系,在圈内已经是心照不宣的常识。在片场,方欣打来的视频电话,霍一从不避开人,但总会走到稍远的角落,就像现在这样。通常是方欣在说,普通话和粤语交替,霍一则一直用普通话回应。 那种生硬又和谐交杂的感觉,连齐雁声这个普通话水平仅限于问候语的人都能听出来,是方欣一种小心翼翼的迁就。 但霍一从未试图用粤语去回应方欣。一次都没有。这和她对所有公事交际的傲慢态度惊人的一致。 更与对待自己的方式,截然不同。 齐雁声还记得霍一第一次来拜访她谈剧本时,那磕磕绊绊、发音古怪却异常坚持的粤语。她听得有些费力,反而觉得有趣。年轻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眉毛却经常无意识皱起,仿佛在攻克某个技术难题。 那时谁也没有想到,她们之间,局面会发展至此。 这是一种尊重?还是一种特殊的对待? 齐雁声不是没有察觉其中的微妙。她在这个圈子里沉浮数十年,见识过太多人,早已练就一副透过表象看实质的本事。霍一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特权感,那种将资源和人脉视作空气般理所当然的态度,在她处理剧组事务、面对投资方时表现得淋漓尽致。 但面对她齐雁声时,特权者的傲慢被收敛得极好。霍一会耐心等待她的剧团排练结束,会认真询问她对剧本、对角色的理解,甚至会因为她一句“这个典故似乎这样处理更妥帖”而熬夜修改大纲。三顾茅庐是诚意,之后的种种,则更像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重视。 她的时间表,似乎总是优先为齐雁声空出。齐雁声知道霍一很忙,年轻的当红编剧,自己的项目,各方面的应酬,还有那位远在内地拍戏、需要安抚的恋人。 有几次,她约霍一讨论剧本或只是单纯吃顿饭,时间撞上了方欣显然希望霍一去探班的请求。她无意中听到过霍一讲电话,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地推迟了飞往横店的行程,理由永远是“香港这边有紧要事处理”。 “紧要事”——往往只是陪她看一场新出的艺术电影,或者在她家客厅里,对着粤剧录像带讨论某个身段眼神。 这种优先级的排序,霍一自己或许都未曾清晰意识到,或者说,她下意识地不愿深究。但齐雁声感受到了。 还有那几乎无法完全掩饰的身体迷恋。 霍一很年轻,但大多数时候,她表现得冷静自持,仿佛床笫之间的狂热只是程序化的生理反应。随着“剧本讨论”次数增多,齐雁声能察觉到,那双在她皮肤上游走的手,偶尔会难以自制地停留、用力,指腹按压的力度泄露着渴望;双唇在吮吸亲吻时,会有一瞬间的停顿和深埋,像是在汲取某种气息。 每一次,霍一都会迅速找回那副游刃有余的面具,仿佛之前的失态只是错觉。但这种掩饰本身,就是一种不寻常。齐雁声见过太多爱慕的、欲望的眼神,她清楚爱慕的形状,然而或许是霍一自己也有着某种惶惑,她的表现,往往冷淡和狂热交替,判断于是悬而未决。 视频通话终于结束了。霍一放下手机,停顿了几秒,这才转过身来。 她的目光对上齐雁声,有一瞬间极其短暂的放空,然后迅速聚焦,恢复了平日里那种略带疏离的冷静。只是眼尾残留的一丝未褪尽的情潮,和微微肿起的嘴唇,提醒着方才发生的激烈情事。 “讲完了?”齐雁声开口,声音带着事后的微沙。 “嗯。”霍一应道,她放下手机,很自然起身倒了两杯水。齐雁声看着放到面前的玻璃杯,心里那种微妙感再次变得强烈。 霍一靠在柜旁喝水,喉咙发出细微的吞咽声。两人之间一时无话,只有窗外遥远的城市噪音。 “头先.....霍一忽然开口,语气里有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迟疑,“方欣问起今晚工作,我话系同你倾咁剧本。” 齐雁声握着水杯,水温透过杯壁熨帖着手心。她微微一笑,语气寻常:“系咩?佢都几关心你。” “佢一直都系。”霍一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情绪,像在陈述一个事实,“觉得我捱夜太多,惊我熬坏身体。”这话听起来像是为方欣解释,但又隐隐划开了一道界限。 齐雁声嗯了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想起刚才霍一电话里那句“这不算什么”。 霍一的时间,当然总是在“香港这边的紧要事”和“去横店探班”之间选择前者,但并不意味着她对方欣凉薄。 只是,在更投入的专注与更物质的补偿之间,关系的亲疏远近,年轻人真的理清了吗?霍一对自己,是一种更原始、更难以控制的吸引吗? 齐雁声无从判断。她只是清晰地看到了这种不同。 霍一的心脏逐渐缓慢下来,她放下水杯,一种饱足后的空虚感,夹杂着些许后知后觉的掩饰,缓缓蔓延开。她再次坐近,手指抚上齐雁声拆下浴巾后露出的腰,那里被她掐出了红色的指印。 “会唔会痛?”霍一问,声音低了些。 齐雁声抬手碰了碰,摇头笑道:“唔会。” 她顿了顿,补充道,“比练功受伤.....要好得多。” 霍一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sorry,”她忽然说,语气有点懊悔:“我有时会有啲失控。” 齐雁声仔细端详着她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情绪莫测。“你次次都好兴奋。”她陈述道,不是疑问,语气平淡得像说今天的天气。 霍一诚实地点点头:“嗯,唔知点解,同你......”她发现自己无法准确描述那种混合着侵占、凌虐和喜爱的复杂情绪,于是没有继续说。 齐雁声看着她微微窘迫的样子,嘴角似乎弯了一下,极快的弧度,快得让霍一以为是错觉。 齐雁声看着霍一,看着这张年轻、表情格外生动的脸。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年纪,知道岁月的痕迹,知道这具身体与欲望并不直白地有关系。但霍一的迷恋如此真实,甚至带着一种让她都偶尔会感到心惊的炽热。 为何会走到这一步呢?她有时也会问自己。 一个背景深厚、才华横溢的年轻编剧,任性,自我。她是叶正源的女儿,那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力量,让齐雁声在最初接触时不得不保持几分审慎。 但霍一本人,却以一种近乎笨拙又极其强势的方式,闯入了她的领域。她不懂粤剧的深奥规矩,却能用文字精准捕捉到那些微妙的神韵;她习惯用特权解决问题,却在她面前愿意放下身段,认真学习她的语言,尊重她的节奏;她声称心有所属,身体和注意力却不受控地被自己吸引。 这种矛盾,构成了独特的吸引力。令人忍不住探究。 齐雁声一生谨慎,爱惜羽毛,几乎从不允许自己涉足任何可能带来麻烦的关系。但霍一......也许是强烈需要、被特殊对待的感觉,满足了她作为艺术家的某部分虚荣心,也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某些沉寂已久的东西。那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快感,更是一种精神上的碰撞和.....驯服感。 驯服一头年轻的猛兽,引导她,感受她的渴望与挣扎,同时自己也在这场游戏中获得前所未有的刺激和满足。霍一在她面前偶尔流露的脆弱和失控,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能取悦她。 她知道这段关系不正常,不道德,充满隐患。但它同样令人沉迷。就像此刻,霍一看着她腰上指痕的眼神,纯粹,炙热,毫不掩饰,让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渴望,被珍视,以一种不同于世俗的方式。 Joyce。”霍一忽然叫她。 “嗯?” “下周剧团排练完,陪我去逛一个艺术展?”霍一提出邀请,语气听起来很随意,但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那是一个需要提前数月预约的私人展览。 齐雁声知道,那天晚上,方欣似乎有一个重要的商业活动希望霍一参加。消息是方欣的经纪人旁敲侧击透露的,希望剧组各位能调节出时间。 她看着霍一,微微一笑,用她那种惯有的、温和却不容迫近的语气问道:“唔使陪方小姐咩?我听闻佢好似有活动。” 霍一的表情瞬间闪过一丝极细微的不自然,她移开视线,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嗰边行不开,我已经同佢讲明了,佢理解。” “系咩?”齐雁声轻轻反问,不再多言。 那种微妙的、被优先对待的感觉再次浮现。她知道这样不对,甚至有些恶劣,但她无法否认这种被人放在首位的、隐秘的快意。 霍一重新看向她,眼神里带着某种决心,仿佛要驱散刚才那瞬间的尴尬。“所以,去不去?” 齐雁声迎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深藏的、不容拒绝的意味,以及底下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恳求。 她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唇角弯起一个完美的、恰到好处的弧度。 “好咯,你话事。” 番外3假如齐雁声重返十六岁下h 维港的晨雾还未散尽,晨光初绽。霍一醒来时,掌心还握着齐雁声的胸脯——触感似乎有些不同了。更小,更单薄,像含苞待放的玉兰骤然收回花蕾。 大佬倌一朝纵欲,越陷越深,如果没有连期演出,一个月起码有七八天都在霍一这里过夜。相拥睡去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霍一支起身子,丝被从肩头滑落。身侧人蜷缩的脊背在晨光中显出伶仃的弧度,蝴蝶骨清晰得像是要破皮而出。那些阼夜留下的痕迹变得愈发触目惊心。 胭脂色的吻痕从后颈一路蔓延到尾椎,在过分白暂的皮肤上如同雪地落梅。 Joyce?霍一的手指刚触到肩胛,就感到掌心下的身体猛地绷紧。 齐雁声转过身来时,霍一呼吸滞了滞。又是那张脸一一眉毛比日后疏淡些,鼻梁上那点驼峰还并不明显,嘴唇却饱满得近乎稚气。唯独眼睛,那双重睑深刻的眼睛,盛着与年轻面庞格格不入的复杂情绪。 53岁的从容被16岁的惶然搅碎,眼尾还泛着昨夜纵情的红色。 又系咁...齐雁声的嗓音带着少女特有的清亮,因晨起有些沙,点解啊... 霍一俯身去吻那截脆弱的脖颈,舌尖尝到微咸的汗意。手顺着脊柱下滑,在腰窝处流连。这具身体她已不算陌生,清瘦扁平却柔韧异常,对疼痛的耐受度总让她想起练功房被磨出包浆的木地板。 唔好睇...齐雁声突然挣扎起来,双腿绞紧试图遮掩腿心。这个动作反而让霍一注意到不寻常处一一大腿内侧有处结痂的伤痕,新鲜皮肉透着粉色,与周遭情欲痕迹截然不同。 呢个系乜?霍一指腹按上去的瞬间,身下人剧烈地颤抖起来。 冇...冇嘢齐雁声想并拢腿,却被霍一用膝盖顶开。晨光清楚地照见那处隐秘的伤,边缘整齐得像被什么利器刮过。 霍一的眼神顿住了。她想起上次发现对方处女膜早因练功撕裂时,那种混合着怜惜与暴戾的情绪。但这次不同一一这分明是刻意造成的痕迹。 点整噶?她不自觉皱起眉,你...男朋友钟意玩呢啲...? 齐雁声沉默了一下,无声地张了张唇,又合上,似乎难以启齿,但看着霍一那副不得到答案绝不罢休的神情,只好偏过头,低声快速道:“十六岁....边有男......系自己搞嘅时候,唔识....唔懂分寸,刮得太重。” 霍一愣住了。她的确是在试探,然而答案太意料之外。 “自己......搞?” 齐雁声的耳根彻底红透,连纤细的脖颈都染上了粉色。她闭上眼,破罐破破摔般道:“嗯,嗰阵时.....练功苦,反而.....反而瞓唔着,身体里边似有火烧....偷偷......就.....就会舒服啲。”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有一次....大概系太.....用嘅嘢.....可能边缘有少少......就....留咗个印。” 她睁开眼,瞥见霍一依旧怔忡的表情,忍不住有点恼羞成怒,语气冲了些:“不然呢?又以为我十六岁就同人搞?” 这副少女模样发起脾气来,毫无威慑力,反而像虚张声势。 霍一胸腔里那股郁积和试探瞬间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汹涌、更为莫名的情绪。原来是这样......原来她的Joyce,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独自一人,在这具充满力量却又无比孤独的身体里,摸索着对抗欲望的灼烧。 想象着少女时期的齐雁声,在深夜练功后的疲惫里,偷偷地、生涩地抚慰自己,因为不得章法而甚至弄伤了自己.....霍一感到心脏一阵奇异的酸软和......更加炽烈的渴望。 她低下头,几乎是虔诚地吻了吻那道小小的旧痕。 齐雁声浑身一颤。 “好痛?当时?”霍一的声音哑得厉害。 “唔系啊....爽嘅。”齐雁声闷闷地、自暴自弃地回答,“就系后来会有啲火辣辣。” 这个回答像是一根火柴,丢进了霍一早已蓄满燃料的心田。她再也按捺不住,重新分开那双腿将头埋了进去,舌尖温柔地舔舐,她感受到身下的身体像张满的弓般绷紧,听见十六岁的声带挤出呜咽。 这太超过了一一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齐雁声想逃,却被牢牢钉在温柔酷刑里。 “霍一...唔好...” 她徒劳地推拒,手指陷进对方散落的长发,“好奇怪...” “边度奇怪?”霍一抬起头,唇瓣水光潋滟,“你唔系好中意咩?”她的手指顺势滑进湿热的腿心,准确找到那颗肿胀的蕊珠。不同于成熟身体的丰腴,这里的敏感像刚刚破土的嫩芽,轻轻一碰就颤巍巍地收缩。 齐雁声的呼吸骤然急促。她试图夹紧双腿却徒劳无功,霍一的手指像游鱼般在溪谷穿梭。太青涩了,这副身体根本经不起撩拨,不过片刻就汁水淋漓。 “睇下,”霍一将沾满蜜液的手指举到对方眼前,“十六岁嘅Joyce,几诚实。” 羞耻感几乎要将齐雁声淹没。她偏过头不敢看,身体却诚实地追逐着对方撤离的手指。霍一低笑一声,突然将人整个翻转过来趴跪在床上。 “等、等阵!”齐雁声惊慌地想回头,却被轻轻按住后颈,霍一着迷地凝视眼前的风景——少女的臀不如日后丰润,却因常年练功显得紧实挺翘。此刻那两瓣雪丘上还印着阼夜她失控时留下的指痕,腿心处更是艳红微肿,像熟透的果肉绽开缝隙。 “痛唔痛?”她指腹划过微微外翻的嫩肉,感受到入口处紧张的收缩。 齐雁声把脸埋进床单摇头,声音闷哑:“..少少。” 撒谎。霍一清楚地看到入口处有些红肿,显然是昨夜放纵的后果。但另一种情绪很快压倒怜惜一一那是想要弄坏什么的黑暗欲望。她想看这具身体哭叫颤抖,想听十六岁的齐雁声被她逼出破碎的呻吟。 “忍下。”她突然压下去,舌尖抵上那道细缝,“帮你消毒。” 齐雁声的尖叫被床垫吸收。太超过了,这完全超过了她能承受的界限。可身体却背叛理智,像渴望雨露的植物般舒展开来。霍一的舌头又热又软,灵活地拨开层层褶皱,找到最深藏的那点湿意。 “啊...唔..”齐雁声的十指揪紧床单,脚背绷成直线。少女身体的敏感度远超平时,快感来得,“停...停啊...太....” 霍一却变本加厉。她用手掰开两瓣臀肉,将那道缝隙展得更开,舌尖模仿性交的动作进出浅穴。水声啧啧作响,混合着齐雁声压抑不住的哭吟。 “霍一...霍一...”她无意识地重复这个名字,像祈祷又像诅咒,“我憎死你了...” 话是这么说,腰臀却不由自主地迎合对方的动作。霍一感受到穴肉剧烈的收缩,知道她快要到了。突然改用牙齿轻轻啮咬那粒肿立的蕊珠。 齐雁声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她像被电击般弹起又落下,大腿内侧剧烈抽搐,大量蜜液涌出,打湿了霍一的下巴。 高潮余韵中,霍一温柔地抚摸她颤抖的脊背。齐雁声把脸埋在枕头里不肯抬头,耳根红得透明。直到霍一试图扳过她的肩膀,她才带着哭腔开口:“好丢面。” “丢乜啊?”霍一吻她汗湿的鬓角,“几性感啊。” 齐雁声突然翻身坐起,眼眶还红着,表情却异常认真:“你唔好当我真系十六岁嗰个细路女..我嘅心理年龄大过你两倍有多。” 霍一挑眉:“所以呢?” “所以...”齐雁声咬唇,“唔好再做啲...咁夸张嘅动作。” “乜动作?”霍一故意凑近她耳边,“所以你希望...”她的手突然探入腿心,“用手?” 齐雁声倒吸一口气。刚刚高潮过的身体敏感得不堪触碰,她软绵绵地推拒:“唔好再撩我啦。” 霍一的手指浅浅没入一个指节,“明明仲好湿。”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语气变得恶劣起来,“我知了,系咪因为以前嘅男人都唔肯做呢啲?” 齐雁声身体一僵。这个反应让霍一眯起眼睛,“估中?” “...唔好问啦。”齐雁声别过脸去,“冇意思。” “我想知。”霍一固执地固定住她的下巴,“讲嚟听下。” 漫长的沉默。齐雁声终于败下阵来,声音轻得像羽毛:“后生嗰阵梗系拍过两三次拖啦...都系剧团人,但系都觉得我要保持形象,唔可以太....”她苦笑,“就算最长嗰个,都成日话『女仔要庄重啲』。” 霍一勉强压下那点可耻的自得与笑意,若无其事追问道:“所以,佢哋从来冇帮你...?” 齐雁声摇头:“大部分中意关灯做,完事就瞓咯,有时我未到...都系自己关起浴室门。”她顿了顿,声音更轻,“有试过同个钢琴师一齐,佢都几好耐性,但总系问『我厉唔厉害』..好烦。” 霍一轻咳一下,几乎要笑出声。她虽没有和那群大院子弟一同厮混过,但自小耳濡目染,倒也清楚那个年代、乃至现在的男性在床事上会如何。无非就是力有不逮、却又自鸣得意罢了。 齐雁声似乎察觉到了她情绪的波动,微微动了动,抬起头来看她。那双恢复了些许清明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探究,还有一丝......了然的无奈。 “满意了?”她问,声音依旧带着少女的软糯,语气却已回归了平日的温和。“乜都同你讲嗮了。” 霍一凝视着她,忽然低下头,像动物一样蹭了蹭她的鼻尖,闷出一声:“嗯。” 莫名的酸胀感在心口落实,化作一片软乎乎的温热。“净系觉得佢哋太蠢,同埋...还好佢哋够蠢。” 她眼睛笑得弯起来,咚,咚,齐雁声觉得好像是年轻人过重的心跳压下来了,搞得自己似乎也不受控制起来。不该这样想。她们之间,今天共享的亲密已经够多了。 可是霍一接着吻住了她,带着前所未有的怜惜,舌尖温柔地描摹唇形,像是要覆盖所有不堪的过往。 齐雁声怔了怔,随即放松下来,回应了这个吻。 ... 阳光漫过海面的时候,霍一和齐雁声依旧窝在床上,勤力的戏行人被黑白颠倒的懒惰编剧带累,起不来身。霍一细致地吻过她,将人搂在怀里,齐雁声倒也没反抗,或者说十六岁刚刚抽条的身形也反抗不了,由得她去。 “霍一”,齐雁声突然问,“你会唔会觉得我好,饥渴?” 霍一真的笑出来了。她抵着对方的额头:“喂,唔好冤枉人啦,我明明几中意你...饥渴。”手指再度滑入泥泞的唇穴,“中意你被我做到失态,中意你求我俾多你一次...”她加深手指的进入,“仲有呢度,食我手指食得咁紧...” 齐雁声被她露骨的话语刺激得全身泛红。但这次她没有躲闪,反而抬起腰迎合手指的深入:“...因为你唔同。” “有乜唔同?”霍一加入第二根手指。 “你...啊”,齐雁声喘息着组织语言,“你唔会要我扮斯文..又唔会觉得自己好厉害...”她突然夹紧体内的手指,“你净系想我爽。” 霍一的心脏又酸酸麻麻地收紧。她开始抽动手指,找准那处微微凸起的点持续按压:“嗯,咁都俾你睇出嚟...” 齐雁声的呻吟变得高亢。少女身体的优势此刻显现出来一一恢复得快,更容易高潮。不过几分钟抽搐就再度降临,她绷紧脚趾达到顶点,蜜液浇灌在霍一手腕上。 “第二次。”霍一舔去指尖的蜜液,眼神暗沉,“你想唔想快啲恢复?” 她终于褪去自己的睡裤,露出早已湿透的腿心。戴好黑色的皮革束带,硅胶阳具在晨光中泛着微妙的光泽。齐雁声看到尺寸,下意识后退:“..唔得,会死嘅” “死唔去嘅。”霍一将她拉回来,扶着自己的假阳具抵住入口,“放松啲...食得落嘅。” 进入的过程依然艰难。毕竟是不久前才承受过欢爱的身体,虽然已经充分湿润,紧致度却远超平常。霍一额角渗出细汗,小心地控制着力道。当她完全没入时,两人都长长舒了口气。 “睇,”霍一轻动腰身,“系咪好夹?” 齐雁声说不出话。被填满的感觉太强烈,她只能攀着对方的肩膀喘息。霍一开始缓慢抽送,每次退出都只留一个头部,再整根没入。这个节奏磨人得要命,齐雁声忍不住抬腰追逐:“快....快啲...” 坦诚与羞耻交替,令这具十六岁的身体格外色情。霍一喘息着加重力道,每一次都撞到最深处。齐雁声的呻吟被顶得支离破碎,两条细腿在空中摇晃。 “知唔知你而家个样几淫?”霍一抚摸着两人交合处,“细佬女嘅身体,出哂水.....” 齐雁声突然痉挛着达到第三次高潮。这次她真的哭了出来,抽噎着咬住霍一的肩膀。霍一感受着体内剧烈的收缩,终于也颤着腰抱紧她。 平静下来后,她们保持着连接的姿势相拥。霍一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吻齐雁声汗湿的额头,手指卷着她稍显稚气的短发。 “变返啦。”齐雁声突然说。 霍一低头看去一一怀中的身体不知何时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成熟女性的曲线回来了,眼角也添上细纹。只有那些欢爱痕迹依旧鲜艳,昭示着方才的疯狂。 “可惜。”霍一真心实意地叹息,“仲未玩够。” 齐雁声好笑地拍她手臂:“变态架?” 语气里却带着纵容。 霍一的指尖轻轻抚过那处伤痕,感受到细微的凸起,“而家呢?仲会唔会偷偷啲?” 疲惫随着年岁一同回到这具身体。齐雁声闭上眼,梦话一般轻声说:“有你在..边使偷偷啲啊...” 34妙不可言(齐线)h 酒店房间厚重的窗帘隔绝了一切灯火噪音,一室昏黄,空气里弥漫着情欲蒸腾出的潮湿气息,混合着高级酒店洗护用品的淡香,以及更浓烈的、女人动情时的黏腻气味。 齐雁声趴在柔软的床褥里,脸半埋进枕头,短发被汗濡湿,黏在微微泛红的脸颊和修长的脖颈上。她并不纤弱,常年练功保持的背肌与腰线呈现出一种柔韧而有力的姿态,此刻却在情欲下,显出一种近乎驯服的迎合。 偶尔从喉间逸出的、极力压抑却难以完全吞回的呻吟,泄露了她感到愉悦的事实。 霍一跪伏在她身后,长发散落,贴在她光洁的额角和潮红的脸侧。她的眼神专注,紧紧盯着被自己双手扒开的两瓣臀肉,以及其间那处早已泥泞不堪、翕张着迎接侵犯的入口。黑色皮革带在腿根勒出印痕,那根硅胶制成的、形状颇有些刁钻的假体,正一次又一次地、带着惊人的力度深深撞进Joyce的身体最深处。 “呃......!”每一次深入的顶撞,都让Joyce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微微耸动,喉间的闷哼被撞得支离破碎。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异物的形状、硬度,以及它近乎粗暴的进犯节奏。快感如同暴烈的电流,从两人紧密相连处炸开,蛮横地冲刷着她的四肢百骸,几乎要击碎她多年来舞台上淬炼出的从容与体面。 羞耻感并非没有,尤其当那器物抽离时带出的黏腻水声清晰可闻,甚至能感觉到内里被翻搅、拖拽出的细微触感时,一种近乎被亵玩的认知会让她脚趾蜷缩,下意识想并拢双腿,却被霍一的手牢牢固定住腰胯,动弹不得。 可偏偏在近乎暴力的对待中,在几乎让她难以承受的欢愉风暴里,某种沉睡已久的东西正被疯狂地唤醒。她已不是贪欢的年纪,过往的情事大多传统、温吞而节制,讲究水到渠成、适可而止。何曾有过这仿佛要将灵魂都撞出窍的暴烈。 极致的失控中,几乎要触摸到一种令人战栗的自由。 霍一的喘息同样粗重,像拉扯的风箱,灼热地喷在Joyce汗湿的脊背上。这种带着些许征服意味的、近乎原始的交媾方式,奇异地安抚着她内心那些因《玄都》、因李悟、因那些求不得放下的执念而滋生出的晦暗与暴戾。 那些无力、悲哀、撕裂般的挣扎痛楚,仿佛真的能随着这一次次尽根的撞击,被暂时地从身体里驱逐出去,只留下最纯粹的感官风暴。 她迷恋Joyce这具身体,迷恋它在外人面前的端庄自持与在她身下时的淫靡放浪所形成的巨大反差,更迷恋这种通过占有这具身体而获得的、对自身阴暗面的短暂掌控感。 Joyce....霍一的声音低哑得厉害,含混地叫着她的英文名,像是某种确认占有的咒语。她俯下身,胸膛紧贴上Joyce微微汗湿的背部,一只手绕到前方,精准地找到那颗早已硬挺肿胀的乳尖,近乎粗暴地揉捏掐弄。 “啊.....前后夹击的强烈刺激让Joyce终于忍不住仰起头,发出一声短促而高亢的惊吟,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内里绞紧,几乎要让霍一无法动作。 霍一感受着那惊人的紧窒和蠕动,动作愈发狂野起来,像是要将身下的人彻底钉穿。最后的冲刺阶段,所有的节奏和章法都消失了,只剩下本能的撞击与索取。汗水从两人紧贴的皮肤间挤出,滴落,氤氲在深色的床单上。 高潮来得猛烈而彻底。齐雁声眼前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卡在喉咙里,只剩下身体一阵阵无识的痉挛和紧缩,霍一则死死抵在最深处,感受着对方内部的阵阵吮吸,腰身酸麻,也达到了极致的释放,那被束缚带勒住的假体在她体内也传来一阵阵剧烈的震动,让她伏在Joyce背上剧烈地喘息,久久无法平复。 空气中只剩下两人粗重交织的喘息声,浓郁的情欲味道久久不散。 过了好一会儿,霍一才缓缓退出些许,小心地将齐雁声翻转过来。年长者浑身瘫软,脸上潮红未退,眼睫湿漉,眼神还有些失焦,带着情事后的慵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霍一凝视着她,低头,与她交换了一个湿黏而漫长的吻。 与方才激烈性事截然不同的温存,唇舌交缠,分享着彼此口中略带咸涩的气息,无声地交换着某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欲望的潮水渐渐退去,留下疲惫而满足的躯壳。 霍一先结束了这个吻,额头抵着她,鼻尖蹭着鼻尖,共享着片刻的宁静。她伸手,轻轻将黏在齐雁声颊边的湿发拨开。 “累了?”霍一的声音仍有些沙哑,但已恢复了平日里的几分冷静,只是语调比平时柔软得多。 齐雁声微微摇了摇头,却又忍不住闭了闭眼,声音带着情欲褪去后的绵软:“有啲......后生女仔,体力未免太好。” 她试图用一句轻嗔掩盖方才彻底失态带来的些微窘迫,但微微扬起的嘴角却泄露了真实的感受。并非全是疲惫,更有一种酣畅淋漓后的松驰。 霍一被她的欲盖弥彰逗笑,侧身躺下,手臂挨碰着她湿润的皮肤,亲密而依赖。 “A组盯得差唔多了,你同林君扬都好叻,剩下细枝末节,等我返上海,再睇下边度要补。” 她像是闲聊般提起,“B组嗰边进度都唔错,照呢个速度,最多一个月,就可以杀青。” 她说这话时,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点工作即将顺利收尾的例行公事感。床事与剧本,工作与情欲,谈论一件与此刻温存毫不相干的事情,本就是她们的常态。 事实上,霍一确实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与Joyce的这段关系,起始于《玄都》剧本的吸引,发酵于片场日复一日的近距离接触,爆发于那次失控的亲吻。它充满了戏剧性的张力、智识上的碰撞以及肉体上令人惊叹的合拍。 然而,霍一内心深处始终清醒地知道,这很大程度上来源于特定情境下的催化。她是编剧,深谙故事总有起承转合,高潮之后便是落幕。这数月来的极致体验,从精神到肉体,几乎探索了所有能想象到的边界,一种饱足感甚至倦怠感悄然滋生。对于杀青之后,这段关系自然走向终点,她并无异议,甚至认为那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收梢。 然而,躺在旁边的齐雁声,却在听到“杀青”二字时,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一个月......这么快么? 这个念头无声地划过心底,带来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极细微的滞涩感。她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的却不是拍摄场面,而是这些时日与霍一相处的碎片:讨论剧本时对方灼灼发亮的眼神,偶尔被她纠正粤语发音时那强自镇定的懊恼,在酒店房间里一次次近乎疯狂的纠缠,以及事后如同此刻这般,如同共犯的依靠休憩。 她的人生轨迹,在五十多岁这一年,因为一个年轻她二十多岁的女孩,骤然偏离了既有的、平稳甚至可预见的轨道。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面,褪去“齐雁声”的光环与枷锁,仅仅作为“Joyce”,在一个几乎可以做她女儿的年轻人身下,承欢呻吟,探索着身体前所未有的快乐极限。 简直......荒唐不堪,若在以往,有人告诉她会有这样一段经历历,她定会觉得是无稽之谈。 可偏偏发生了。而且,感觉并不坏。 那种挣脱了年龄、身份、世俗眼光束缚的纯粹快感,那种在智力与肉体上同时被挑战、被满足的新奇体验,像一剂强效的毒药,令人沉迷。霍一身上有种混合着天真与残忍、冷静与狂热的气质,恰怡精准地击中了她内心某个连自己都未曾清晰认知的隐秘角落。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清醒的,是这段关系里更年长、更理智、更能掌控局面的那一个。她享受着霍一的迷恋与带来的激情,也坦然接受着这段关系必然的短暂性。她以为自己是船过无痕。 可当结束的时限被明确提及,一种极细微、极浅淡的不舍,还是如同水底的暗礁,悄然浮出了水面。 她极轻、极浅地叹了一声,那叹息轻得像羽毛拂过心尖。 “系啊......就快结束咗。”她的声音放得很柔,带着事后的沙哑,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一句无意识的呢喃。她顿了顿,仿佛斟酌了一下词句,才继续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自嘲与坦然的回味,“活到五十几,都系第一次咁.....放纵自己。感觉倒系.....妙不可言。”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甚至带着她一贯的、仿佛谈论天气般的从容语调。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这句承认背后,藏着多少惊心动魄的自我颠覆。 她并非没有欲望,只是常年恪守的艺德、社会对女性尤其是年长女性的规训、以及爱惜羽毛的本能,让她将那些躁动的因子深深压抑。偏偏霍一用那种不容拒绝的、近乎野蛮的方式,撬开了她严丝合缝的外壳。 霍一闻言,抚摸她手臂的动作微微一顿。她低头看向怀里的人,齐雁声闭着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神情平静,甚至称得上恬淡,仿佛刚才那句带着巨大信息量的话只是随ロ一提。 这反应有些出乎霍一的意料。她本以为会听到更官方的回应,比如“合作很愉快”之类,或者干脆默契地不再深谈。毕竟,她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心照不宣地划定在剧组期间的范围内。这句近乎坦承享受的感叹,隐隐触碰到了那条未言明的界线。 一种微妙的探究欲在霍一心中升起。她故意尖轻轻刮过Joyce的上臂内侧,那里皮肤细腻,极为敏感。 “哦?第一次?咁我岂不是......罪魁祸首?” 她的语气带着点戏谑,又藏着不易察觉的得意,像是在炫耀自己成功带坏了最守规矩的优等生。 齐雁声睁开眼,斜睨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了舞台上的凛然正气,也没有了人前的八面玲珑,只剩下情欲洗礼后的慵懒和一丝被年轻人调侃后的无奈嗔怪。 “唔通霍编剧觉得,我平时都系咁.....狂放不羁?” 她刻意用了两个文绉绉的词,试图找回一点场子。 “咁又唔系。”霍一从善如流地摇头,嘴角却噙着笑,“齐老师德高望重,形象都几正面,我都有眼睇嘅。” 她说着“形象正面”,手指却不安分地缓缓下滑,掠过腰侧,有意无意地滑向腿根,“我净系冇唸到....私底下,原来齐老师系咁......”她刻意停顿寻找着合适的词汇,眼神灼灼,“.....热情。” 齐雁声的脸颊不易察觉地又热了几分。她捉住霍一那只意图明显的手,轻轻按住,不让她再作乱。 “热情都系要睇对手嘅。”她语气依旧平淡,甚至带着点长辈式的教诲口吻,但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波动,却泄露了并非全然平静的内心,“你唔好太......得寸进尺。” 这话像是一句指控,又像是一句默许。 霍一笑起来,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尖挤进她的指缝,变成十指交扣的姿势。“睇来系我荣幸。” 她低下头,距离很近,鼻尖相碰,近到能看清对方瞳孔里自己的缩影,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温度。空气似乎又变得黏稠起来,方才平息下去的欲望暗流,仿佛又有重新涌动的趋势。 霍一望着那双眼睛,心下又是一悸。她不得不承认,这张脸,这种混杂着直白坦诚和深奥幽邃的气质,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潇洒变得有些自欺欺人,她真的能做到吗,从此和齐雁声不再见面,又或者,见了面只当普通朋友? 齐雁声没有避开她的注视,也没有抽回手。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年轻脸庞,那双总是显得过于冷漠甚至有些疏离的眼睛,此刻因为情欲和水汽,显得格外明亮。想起很久以前,似乎也有过类似的瞬间,虽然对象与场景都因为岁月变得模糊不清。 但到了她这个年纪,感情早已不是生活的必需品,更多的是权衡利弊后的相伴。像这样纯粹因吸引而靠近,因快乐而沉溺的关系,太过奢侈,也太过危险。 杀青之后,一切回归正轨。她依然是那个备受尊重的粤剧名伶齐雁声,而霍一,是才华横溢、背景深厚的年轻编剧。她们的生活轨迹,本就注定走向不同的方向。 想到这里,齐雁声心底那丝若有若无的不舍,似乎又清晰了一点。但她很快将这情绪压下。 她微微用力,回握了一下霍一的手,然后轻轻抽了出来,顺势拍了拍霍一的手臂,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和与些许距离感:“好了,唔好再贫。听朝一早你仲有早班,起身清理,早啲休息。” 她说着,便欲起身,动作间牵动了某处,带来一阵微妙酸胀感,让她下意识地轻轻“嘶”了一声。 霍一眼神一暗,刚刚被话语压下去的欲念似乎又有抬头之势。她看着Joyce强自镇定地想要维持年长者的从容,却因身体诚实的反应而泄露出的那一丝脆弱与性感,只觉得刚刚餍足的欲望又蠢蠢欲动起来。 她伸手,一把将正要坐起的Joyce又揽回了怀里,在她惊讶的目光中,再次吻住了她的唇。这个吻不像方才那样带着事后的温存,而是充满了再次燃起的、不容拒绝的侵略性。 “早班可以唔去......霍一的声音模糊地消失在两人相接的唇齿间,一只手已经熟练地滑下,探入那片依旧湿润泥泞的幽谷,“我依噶......净系想再确认下,齐老师嘅‘热情’,仲有几多......” 齐雁声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便很快沉溺在对方重新点燃的欲火之中。理智告诉她应该停止,身体却早已背叛。或许......距离杀青还有一个多月,有些问题,不必那么早就开始思考。 她闭上眼,抬手环住了霍一的脖颈,默许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再次席卷而来的情潮。 酒店的房间里,喘息与呻吟再次响起。 35尘埃(方/齐线) 《玄都手札》的最后一个镜头,定格在齐雁声饰演的令狐喜于幻境中回眸,眼神似悲似喜,似有千言万语,终化为一缕释然的烟云。导演喊“卡”的声音透过喇叭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圆满。 片场瞬间活络起来,灯光熄灭,道具组开始收拾,嘈杂的人声取代了方才戏里的凝滞空气。杀青了。 霍一站在监视器旁,身体里那股从开机仪式就绷紧的弦,倏然松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则缠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茫和……倦怠。她看着人群中心的齐雁声,她正笑着与林君扬交谈,接受工作人员递上的鲜花,姿态从容,八面玲珑,仿佛那个在霍一酒店房间里颤抖、呻吟、乃至失神承欢的女人只是平行时空的错觉。 她们的关系,始于剧本讨论,炽热于肉体交缠,如今戏已落幕,那场发生在两个躯体之间的、几乎要焚尽一切的狂风暴雨,似乎也到了该自然止息的时候。最后一次在酒店,齐雁声那声极轻极浅的叹息,“妙不可言”,像是一个恰到好处的休止符。 霍一是认可的,甚至带着一种解脱。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关于李悟和令狐喜的执念似乎在一次次占有与被占有的极限快感中获得了另类的宣泄与平复,那些黑暗的、撕裂的、自我厌恶的情绪被暂时榨取了出去。她也满足了身体里那头被意外唤醒的、名为“靠近齐雁声”的渴望的兽。 够了。她当时想。这样就好。 可此刻,看着齐雁声周旋于众人之间,那熟悉的笑脸,那滴水不漏的应对,霍一心底那点本以为已餍足的阴暗火苗,又不听话地窜动了一下。她厌恶这种圆滑,却又沉迷于撕开这层完美外皮后窥见的截然不同的内在。这种矛盾让她烦躁。 她深吸一口气,将目光从齐雁声身上移开,转身对执行制片低声交代了几句后期制作和宣传的初步安排。她的声音冷静,条理清晰,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她必须是个专业的编剧、投资人,而不是一个刚刚结束一段激烈床伴关系的、心绪不宁的女人。 杀青宴闹哄哄地持续到深夜。霍一作为核心主创,免不了被敬酒。她酒量尚可,但酒精总能轻易唤起她深藏的欲望。几杯下肚,小腹便开始窜起熟悉的暖流,湿意隐秘地蔓延。她面上依旧维持着那副冷酷的淡漠,与人碰杯,浅谈,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身体内部正在经历怎样的潮汐。她尽量避免去看主桌那边的齐雁声,但眼角的余光总能捕捉到她的身影。看到她与人谈笑风生,看到她优雅地用餐,霍一甚至会不受控制地想起,这双拿着筷子的手,是如何在她身上揉捏、如何痉挛着抓住床单的。 这种联想让她更加焦渴。她几乎是迫切地需要一种转移,一种锚定,来对抗这种因齐雁声而起的、几乎要失控的生理反应和混乱心绪。 她想到了方欣。 方欣在横店的剧组应该也快收尾了。那个甜蜜的、温柔的、全心全意依赖着她、也让她感到安宁和些许“正常”的恋人。 是的,方欣是她的恋人,她承诺过要一生一世的。与齐雁声的这段,是意外,是偏离轨道的放纵,是……不能被带入与方欣关系中的污迹。 她需要见到方欣。需要方欣的温暖来覆盖掉身体里关于另一个人的、过于炽热和暴烈的记忆。需要通过对恋人的好,来弥补内心那一点点……或许是愧疚,或许只是对失控倾向的恐惧。 宴席未完全散场,霍一便以处理后期事宜为由提前离席。回到酒店房间,她冲了个很凉的水澡,试图压下身体的躁动和脑子里那些不合时宜的画面。水流冲刷着皮肤,却冲不散那股由内而外的黏腻燥热。她闭上眼,眼前闪过的却是齐雁声汗湿的鬓角、压抑的喘息、以及那双在情动时仿佛能吸走人灵魂的深邃眼睛。 “够了。”她低声对自己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像是在训诫一头不听话的宠物。她关掉水龙头,擦干身体,拿起手机,订了最早一班飞往杭州的机票。 然后,她拨通了方欣的视频电话。 屏幕那头的方欣似乎刚卸完妆,脸上带着水汽,看起来柔软又居家。背景是横店酒店的房间。 “一一?”方欣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港普特有的绵软。 “杀青宴这么早结束啦?” “嗯,有点吵,先回来了。”霍一靠在床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甚至刻意放缓了些,“你呢?今天拍摄顺利吗?” “还好啦,就是吊威亚吊得腰有点痛。”方欣微微蹙眉,下意识地揉了揉后腰,这个略带撒娇意味的小动作瞬间击中了霍一。 “很痛吗?有没有找按摩师舒缓一下?”霍一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 “有啊,但还是想你帮我揉揉嘛。”方欣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你什么时候过来探班?我好想你。” “明天。”霍一几乎没有犹豫,“我明天下午的飞机到杭州,然后开车过去找你。” “真嘅?”方欣惊喜地睁大眼睛,语气里的雀跃几乎要溢出屏幕,“太好了!那我明天早点收工回去等你!” 看着方欣毫不掩饰的开心,霍一心里那点混乱和焦躁仿佛被熨平了一些。这种被需要、被期待的感觉,简单、直接、温暖,是与齐雁声在一起时那种极致拉扯、智力与情欲双重交锋的刺激感完全不同的体验。后者让她沉迷、兴奋,甚至堕落,但前者让她感到安全和平静。 “好,等我。”霍一的眼神柔和下来,“给你带好吃的。” 又腻歪了几句,霍一以还要处理工作邮件为由结束了通话。 屏幕暗下去的那一刻,房间里的寂静再度涌来,方才被强行压下去的、关于另一个女人的思绪,又幽幽地浮了上来。霍一打开笔记本电脑,强迫自己投入到无尽的工作中去。 第二天,在飞往杭州的航班上,霍一还在修改一份宣传方案。她的工作效率极高,几乎不浪费任何时间。《玄都》虽然拍摄结束,但后续的宣传、奖项申报、以及新项目的筛选立刻填满了她的日程。她喜欢这种忙碌,它能让人没空胡思乱想。 见到方欣时,已是傍晚。方欣果然早早收工,在酒店房间等她。门一打开,一个温软的身体就扑进了她怀里,带着熟悉的馨香。 “一一!”方欣仰头吻她,热情又依恋。 霍一接住她,深深地回吻。这个吻缠绵而迫切,带着霍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某种急于确认什么的力道。她需要通过触碰方欣,来覆盖掉皮肤上残留的另一种记忆,需要用与恋人的亲密,来告诉自己,哪一边才是她应该投入的“正常”生活。 “我也好想你。”霍一低声说,手指插入方欣的黑发中。她的吻逐渐向下,落在方欣的脖颈、锁骨。方欣温顺地仰着头,发出细微的哼声,手臂紧紧环着她的腰。 “腰还痛吗?”霍一喘着气问,手已经探入睡衣下摆,抚上那截光滑的腰肢。 “你来了就不痛了……”方欣眼神迷蒙,主动贴近她。 霍一不再多言,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卧室。 这一晚,她极尽温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耐心和专注。她细致地亲吻方欣的每一寸肌肤,用唇舌和手指取悦她,听着她在身下发出甜腻的呜咽和颤抖。 霍一投入地扮演着一个完美情人的角色,试图用这种投入来淹没心底那丝若有若无的、对比之下显得更为冰冷和疯狂的记忆。她在方欣的温暖和包容里,暂时找到了避风港。 在横店陪了方欣两天。这两天,霍一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陪她对台词,帮她按摩酸痛的肩膀,夜里紧紧相拥而眠。方欣显然感受到了这种超乎寻常的呵护与陪伴,整个人容光焕发,眼角眉梢都带着被爱浸润的幸福。 霍一享受着这种给予和获得的简单快乐,几乎要以为那段与齐雁声的插曲真的可以就此翻篇,成为一段被封存的、仅供日后偶尔回味的地下往事。 直到她必须返回北京和香港,处理积压的工作,尤其是《玄都手札》的宣传事宜。 其中一个重要的环节,是一档国内一线卫视的王牌综艺节目,旨在宣传新剧。节目组同时邀请了霍一和齐雁声。收到行程单时,霍一的目光在“齐雁声”三个字上停顿了几秒。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些许不可避免的尴尬,有对再次同台可能引发的不受控反应的警惕,或许还有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隐秘的期待。 然而,机缘巧合,或者说,是霍一潜意识里或许推动了某种“巧合”——齐雁声那边最终因与一场早已约定的重要粤剧演出档期冲突,婉拒了这次综艺录制。节目播出时,只有霍一和男主角林君扬作为代表参加。 录制现场灯光璀璨,主持人妙语连珠,林君扬性格温和,配合度极高。霍一的表现无可挑剔,她冷静、理智地回答关于剧本创作、角色理解的问题,偶尔在主持人的调侃下露出恰到好处的、略带羞涩的笑容。她提到“齐雁声老师”时,语气恭敬而专业,完全是对待一位值得尊敬的艺术家的态度。 一切都完美地按照流程进行。 但只有霍一知道,当主持人提到“齐雁声”这个名字时,她的心跳漏跳了一拍。当大屏幕上播放《玄都》片花,出现令狐喜的特写镜头时,她需要极力克制,才能不让目光过于长久地停留在那个身影上。那些镜头下的画面,与私密记忆里的画面重迭,带来一种近乎晕眩的错位感。她微笑着,应对自如,仿佛体内那个因为这个名字、这张脸而悄然苏醒、蠢蠢欲动的野兽根本不存在。 节目录制得很成功。结束后,霍一回到后台休息室,卸下麦克风,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淡去。一种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比连续工作48小时还要累。那不是身体的劳累,而是精神上的耗竭。维持那副平静无波的面具,隔绝所有不该有的情绪和联想,需要耗费她巨大的心力。 她拿出手机,下意识地点开通讯录,手指在“J”那个字母附近徘徊。她想做什么?打电话给齐雁声?说什么?说今天的节目很顺利,可惜你没来?还是问她那场粤剧演出成功吗? 任何一种开场白都显得可笑而多余。她们之间,从来就不是可以随意问候、闲聊的关系。她们的关系,建立在剧本、角色、肉体和一种危险的智力吸引之上,唯独缺乏日常的、温情的琐碎。 她最终锁上了手机屏幕,将它扔回包里。 也好。错开也好。不见面,不联系,让那段关系自然地冷却、褪色,对彼此都好。她还有方欣,还有妈妈。那才是她应该投入和维系的情感。 她这样告诉自己,试图说服心里那一点莫名的、挥之不去的空落落的感觉。 只是偶尔,在深夜独自处理工作的间隙,或者某个不经意看到某个戏曲相关新闻的瞬间,那股潮湿黏腻的、混合着情欲、征服欲、某种厌恶与极度迷恋的复杂感受,会再次悄然包裹住她。她会想起齐雁声在她身下颤抖的样子,想起她洞察一切又纵容一切的眼神,想起那些激烈到几乎要摧毁什么的碰撞。 然后,她会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给方欣发一条甜腻的问候信息,或者拨通北京家里的电话,听听叶正源冷静却独对她含有温度的声音,用这些来提醒自己——她拥有的已经足够多,不该再贪恋那段危险而灼人的插曲。 只是野兽一旦出笼,再要彻底关回去,又谈何容易。它只是暂时蛰伏了起来,等待着下一个契机,或许是一场不可避免的会面,或许只是一个名字,一个眼神,就能再次破笼而出,将她拖回那黏腻炽热的深渊之中。 但至少此刻,霍一以为,一切仍在控制之中。她熟练地驾驭着三种截然不同的关系,穿梭于北京、香港、横店之间,扮演着养女、恋人、合作者的角色,并试图将那个名为“Joyce”的意外,牢牢锁在名为“过去”的盒子里。 她以为她可以。 36徒劳(方/齐线) 那是一个泛着凉意的春夜,惊蛰刚过,年节的气息还有尾巴,霍一从北京回来,方欣也正好拍完所有戏份,跟改道去横店接她的恋人一起归返香港爱巢。 玻璃窗浸在夜色的酒里,霓虹是沉底的流光。室内开了温馨的氛围灯,空气里漂浮着沐浴露的甜香和一种更私密的、情欲褪去后暖融融的气息。 方欣蜷在霍一怀里,指尖无意识地绕着霍一散落在枕畔的一缕挑染长发。刚从横店那个高强度、快节奏的造梦工厂抽身,此刻的温存与安宁显得格外珍贵。她仰起脸,去寻霍一的嘴唇,像幼鸟寻求慰藉,动作轻缓而依恋。 霍一低头回应了这个吻。不同于方才疾风骤雨般的纠缠,这个吻细密绵长,带着安抚的意味。她能尝到方欣唇齿间残留的一点点薄荷漱口水的清冽,以及更深处的、独属于方欣的甜腻。她的手搭在方欣光滑的脊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感受着那肌肤之下传来的、渐渐平缓的心跳。 “累了?”霍一的声音略哑,带着事后的松弛。 “嗯……”方欣哼了一声,更像撒娇,“在横店拍了一年多了,好长,像是打了一场仗,每天吊威亚,穿几十斤的宫装,说台词说得喉咙都要冒烟。”她说着,却又更紧地贴向霍一,鼻尖蹭着霍一的锁骨,“但是一想到能回来见你,好像又不那么难熬了。” 霍一弯了弯嘴角,没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方欣这种带着点委屈的撒娇,她总是受用。这让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需要,被依赖。这种需求感与她面对叶正源时那种近乎仰望的、带着痛楚的渴望不同,也与和齐雁声之间那种充满张力与破坏欲的纠缠迥异。这是一种更世俗、更温暖的牵绊,让她觉得自己是踏实地活着的。 “下次探班,我多留几天。”霍一承诺,指腹摩挲着方欣的肩头。 “你说的哦,不准又像上次那样,待两天就被北京一个电话叫走。”方欣抬起眼,眼神湿漉漉的,带着点狡黠的试探,“叶女士……最近没找你?” 霍一的神色有那么一刹那极细微的凝滞,快得几乎无法捕捉。“妈妈最近也很忙。”她轻描淡写,不欲多谈。叶正源的存在,像房间里一头优雅而沉默的巨象,她和方欣都心照不宣地绕行。 她低头啄吻方欣的额头,试图将注意力拉回当下:“不说这个。你回来了,就好好休息。想吃什么?明天我带你去。” 方欣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兴致勃勃地数起来:“想吃桥底辣蟹,还想吃九记的牛腩,还有啊,上次那家私房糖水……”她絮絮地说着,手指从霍一的头发滑到她的脸颊,描绘着她的下颌线,眼神里满是失而复得的迷恋。 霍一笑着听,偶尔点头应和。这种充满生活气息的对话让她感到平静。她喜欢方欣这份对生活的热忱,喜欢她历经世故后仍保留的一点天真和娇憨。她正要开口,说明天一一陪她去吃,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却突兀地震动起来。 嗡嗡的声响在静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屏幕亮起,的光映在霍一侧面。 方欣的絮语停了下来,她看着霍一,又瞥了一眼那执着闪烁的手机,很轻地嘟囔了一句:“这么晚……” 霍一也微微蹙眉。这个时间点,通常不会有工作电话。而知道她私人号码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她探身拿过手机,目光落在屏幕上—— 她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像是被某种隐秘的期待,或者说,被某种早已蛰伏在血液里的本能,猛地攥了一下。 是Joyce。是齐雁声。 她们已经多久没见了?半年?自从《玄都手札》彻底完播、各类评奖活动尘埃落定,自从她们杀青告别,很有默契地切断了那种频繁的、带着创作激情与肉体痴缠的私下联系。她和齐雁声,像是共同完成了一场盛大而耗费心力的仪式,需要各自退回到原有的轨道上去休养生息。 霍一将自己投入与方欣的短暂相聚和新的项目构思中,偶尔,只是偶尔,在深夜独自一人时,那些关于齐雁声的记忆碎片会不请自来——排练室里她穿着水衣勒头勾勒出的清瘦身形,酒店灯光下她汗湿的脖颈和失神的眼眸,还有她谈论角色时,那双深窝眼睛里闪烁的、足以吸走一切光亮的专注。 霍一一直以为,那场发生在《玄都》片场和后续的情事,于她而言,更像是一次对青春期执念的祛魅,一次酣畅淋漓的、智力与肉体的双重探险。她享受其中,甚至沉迷于那种近乎暴烈的快感,但她始终清醒地知道,那与她和方欣之间稳定的、充满生活气息的情感是不同的,与她面对叶正源时那种深刻而复杂的羁绊更是云泥之别。她以为自己可以收放自如。 直到这个电话响起。 她感受到方欣注视的目光,那目光里带着一丝尚未消散的迷蒙和被打断的亲昵带来的轻微不满。霍一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并将手机贴到耳边。她的另一只手,还停留在方欣的背上,下意识地、安抚性地轻轻拍着。 “喂?”霍一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稳,甚至比平时更低沉一些,听不出丝毫波澜。 电话那头先是传来一点轻微的电流杂音,然后是短暂的沉默,仿佛打电话的人也在斟酌措辞。接着,齐雁声的声音响了起来,透过听筒,略微有些失真,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轻松随意的语调: “霍大编剧,冇打搅你吧?”她语气像是熟稔的老友开玩笑,“我呢度收到风,话个电视奖项好像有我份喔,真系估唔到,都哩个年纪咯,仲有奖攞。” 霍一听得出她那份努力掩饰的、故作漫不经心的姿态。齐雁声是那样一个爱惜羽毛、处事圆融的艺术家,按理说,即便获奖,也不会如此急切地、在深夜亲自打电话来“报喜”,更不会用这种带着点试探的、几乎是……期待肯定的语气。 霍一的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重了跳动,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胸腔,声音大得她几乎怀疑身边的方欣也能听见。Joyce的邀请,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时隔半年,这个电话,仅仅是为了分享一个奖项的喜悦? 几乎是在这个念头升起的同时,那些被刻意压抑了半年的画面轰然决堤,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齐雁声在情动时压抑的喘息,她修长而柔韧的双腿紧紧缠在自己腰间的力度,她那双看惯风月似乎洞悉一切、却在高潮来临时变得迷离失焦的眼睛……还有那些关于剧本、关于角色、关于李悟和令狐喜的激烈争论,那种大脑高速运转、灵魂激烈碰撞带来的极致快感,丝毫不亚于肉体的交合。 霍一感到喉咙有些发干。她无比清醒地认知到,这场始于剧本、融于情欲的关系,早已剥开了她最后一层道德面具,将她内心深处那些隐秘的、甚至不为她自己所完全接纳的欲望暴露无遗。 是的,这就是她。贪得无厌,无法被单一的情感模式所满足。她既舍不得叶正源那份冰冷威严下独予她的特殊与羁绊,也贪恋方欣带来的这种温暖踏实、被需要被陪伴的温柔,同样,她也无法抗拒齐雁声所代表的那种智性上的挑战、那种肉体上的极致欢愉、那种混合着崇拜与摧毁欲的复杂魅惑。 她沉默的时间或许只有几秒钟,但在她自己的感知里,却漫长如同一个世纪。她能感觉到方欣贴靠着她身体的细微动作,能闻到方欣发间温柔的香气,同时,电话那头,齐雁声的呼吸声轻微地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等待的张力。 “系咩?恭喜你啊,Joyce。”霍一终于开口,声音依旧维持着平稳,甚至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为对方高兴的笑意,“系你应得嘅。”她顿了顿,像是在思考行程,然后用一种听起来自然不过的语气接下去,“乜时候颁奖?如果有空,我一定到场祝贺。” 电话那头的齐雁声似乎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也带着点电波的干扰音:“唔使咁大阵仗。不过呢,颁奖礼之前,我哋系唔系好耐冇见?有几本几有趣嘅书,关于唐代道教仪轨嘅,你可能会有兴趣。顺便……食餐便饭?” 邀约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抛了出来,裹挟在讨论书籍的正当理由之下,却又心照不宣地指向了别的可能。 霍一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她几乎能想象到齐雁声此刻的神情——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一定含着某种了然的、甚至是挑衅的笑意,仿佛早已看穿她平静表象下的暗潮汹涌。 “好啊。”霍一听见自己的声音回答,没有一丝犹豫,“时间地点你定,定好了发给我。”答应得干脆利落,仿佛这只是一个寻常的老友聚会。 “好。那我迟点发信息俾你。”齐雁声的语气也松弛下来,恢复了往常那种从容,“唔阻你休息了。晚安,霍一。” “晚安,Joyce。” 电话挂断。忙音响起。 霍一缓缓放下手机,将其放回床头柜。屏幕暗下去,房间内重新被暖昧昏暗的光线填充。整个过程,她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只有最熟悉她的人,或许才能从她眼底最深处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极度复杂的光芒——那是一种混合了被吸引、愧疚、自我厌弃、以及无法压抑的兴奋的光芒。 方欣一直安静地偎依在她怀里,没有出声打扰。直到霍一结束通话,她才又抬起头,柔软的手臂重新环上霍一的脖颈,轻声问:“谁呀?这么晚还找你。” 她的语气里只有单纯的好奇和一点点被冷落的小小抱怨,没有任何怀疑的意味。霍一垂眸看着她,看着方欣那双因为刚刚的情事显得格外水润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对她全然的信任和依赖。 一瞬间,一股尖锐的愧疚感刺中了霍一。她利用方欣的信任,在她温暖的怀抱里,回应了另一个女人的、充满暗示的邀约。她觉得自己像个卑鄙的窃贼,一边享受着主人的款待,一边谋划着下一次偷窃。 但这种感觉只存在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很快,一种更深沉的、几乎是冷酷的理智覆盖了上来。她早已做出了选择,不是吗?她选择了一种复杂而贪婪的生活方式,同时维系着三段截然不同的关系。她无法放弃任何一方,那么必要的隐瞒和表演,就成了维持这脆弱平衡必须付出的代价。她厌恶这样的自己,却又不得不接纳这样的自己。 “一个老朋友。”霍一回答,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和,她抬手,用指背轻轻蹭了蹭方欣的脸颊,动作带着怜惜,“聊了点工作上的事,顺便恭喜她拿了奖。” 她撒了谎。语气自然得连她自己都几乎要相信。 ——齐雁声于她,又怎么能仅仅算是“老朋友”? 方欣似乎完全没有起疑。她只是眨了眨眼,或许是因为疲惫,或许是因为对霍一全然的信任,她并没有追问是哪个“老朋友”,只是软软地抱怨:“工作狂……下班时间就不要想工作啦。”她说着,又凑上去,亲吻霍一的嘴角,带着浓浓的眷恋,“你现在只想我好不好?” 霍一长舒了一口气,像是要将胸腔里那些翻腾的、混乱的思绪全部呼出体外。她顺应着方欣的亲吻,回应着她,然后收紧手臂,将这个女人更深地拥入怀中。 “好。”她低声说,闭上眼睛,将脸埋进方欣带着香气的发丝里,“只想你。” 这一刻,她放任自己沉溺在方欣温暖的怀抱和全然的爱意里,努力挥散脑海里那些关于齐雁声的、危险而诱人的画面。她知道,此刻,她对方欣的爱意是真实的。这份温暖和安稳是她需要的,是她穿梭于叶正源的冰冷威严和齐雁声的激烈纠缠之后,得以喘息和疗愈的港湾。 但她也知道,那个来自Joyce的邀约,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已经不可避免地在她心底激起了层层涟漪。欲望的野兽已经被唤醒,在半年的沉寂后,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开始再次蠢蠢欲动。 她抱着方欣,感受着怀中人逐渐均匀的呼吸,似乎快要沉入睡眠。而霍一自己,却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未来的几天,甚至几周,将会发生什么,她似乎已经有所预感。那是一种混合着负罪感的、却又令人无比兴奋的期待。 北京的叶正源,香港的方欣,以及刚刚重新发出信号的齐雁声……她穿梭其间,像一个技艺精湛的走钢丝者,脚下是万丈深渊,她却沉迷于这种危险的平衡所带来的、无与伦比的刺激与满足。 37邀约(齐线)h 雨丝敲打着宽大的落地窗,将窗外香港繁华的夜景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室内只开了几盏暖黄的壁灯,光线柔和,勾勒出家具沉稳的轮廓,也投下许多暧昧的阴影。空气里残留着晚餐的香气,精致的瓷盘尚未收走,半瓶红酒立在桌上,像一枚凝固的、深红色的注视。 这是霍一第一次单独来到齐雁声的私宅。 以往并非没有来过,剧组核心成员曾在此聚会,讨论剧本,气氛热烈而专业。但那种喧嚣热闹与此刻的情境截然不同。此刻,只有她们两人,空间显得格外空旷,又格外逼仄,每一寸空气都仿佛被无声的张力填满,呼吸间都能感受到那种微妙的黏稠感。 霍一坐在沙发上,姿态看似放松,实则每一根神经都紧绷如弓弦。她的目光落在对面的齐雁声身上。Joyce穿着一件质料柔软的白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解开,露出一段修长的、有了细微岁月痕迹的脖颈。下身是一条剪裁合体的灰色家居裤,勾勒出依然紧实的腿部线条。 她正语气平缓地谈论着近日剧团排练的趣事,偶尔提到一位老友的近况,唇角带着惯有的、得体而略显疏离的微笑。一切看起来都那么自然,一场寻常的、晚辈与前辈之间的私下拜访。 但霍一太熟悉她了。熟悉到能穿透这层平静的表象,感知到其下涌动的暗流。她的视线如同无形的手,早已抚过那件柔软的白衬衫。她知道,衬衫之下,没有那束缚性的裹胸绸布,甚至没有内衣的轮廓。那对曾经在舞台上被紧紧束缚、此刻却自由舒展的乳房,乳尖一定因为布料细微的摩擦而微微硬挺,甚至可能泛着情动的薄红,被刮擦得隐隐发疼。 这个认知让霍一小腹一紧。 进门前,她在车里佩戴了那支黑色的、皮革与硅胶材质的穿戴假体。冰冷的皮革束带紧贴着她的腰胯,硅胶制成的凸起部分正深埋在体内,行走坐卧都使人焦灼不堪。 拉链拉上后,她觉得自己像一只无时无刻都在勃起的野兽。此刻,这感觉因着对面无声的“邀请”而愈发强烈。 “上次通电话系好夜了,”Joyce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着里面残余的液体,目光似乎落在酒液挂壁的弧度上,语气状似随意,“冇打搅你同方小姐吧?” 来了。霍一端起杯子的手顿住,她几乎要为这种——迂回,体面,非常“齐雁声”的试探觉得可笑。 “嗯,”霍一拿着酒杯,抿了一口,酒精并未能缓解喉间的干渴,反而像助燃剂,“佢系旁边,亦都冇瞓。”她故意说得轻描淡写,目光却牢牢锁住对面,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果然,齐雁声握着杯脚的指尖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虽然脸上的笑容弧度未变。 “方小姐同你系好般配。”Joyce放下酒杯,拿起餐巾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动作优雅,却像是在掩饰什么。 “你叫我嚟,就喺为咗同我讲呢哋?”霍一失笑,她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两人之间距离拉近,她能闻到Joyce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一种属于她自身的、温暖的气味,那味道让她头晕目眩,“我以为Joyce你,喺有第二样嘢同我做。” Joyce抬眼看向她,那双深邃的、总是蕴含着舞台风云变幻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快的光,像是被冒犯,又像是被戳穿了什么。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那样看着霍一,仿佛在评估,在试探,又或者,是在享受这种心照不宣的挑逗。 霍一感觉自己又湿了一点,假体存在感极强地抵着牛仔裤,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肌肉收缩时,皮革束缚带的压力,和硅胶摩擦过体内的黏稠感——它早已被体温煨烫,几乎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她不再满足于这种迂回的试探。欲望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Joyce,”霍一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带上了一丝沙哑,“喺都要同我咁样聊天?” 齐雁声的动作顿住了。她看着霍一,眼神里那层职业性的、社交性的光芒渐渐褪去,露出底下更复杂的东西。有一点慌乱,一点被看穿的恼怒,但更多的,是一种几乎与她年龄和身份不符的、隐秘的期待和渴望。她们对视着,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淅沥的雨声,以及彼此逐渐清晰的呼吸声。 霍一不再给她组织语言的机会。她猛地探身过去,一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精准地扣住了齐雁声的后颈,不容拒绝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毫无温柔可言,充满了积压了半年的思念、嫉妒、和一种近乎愤怒的渴望。霍一的舌头强硬地撬开她的牙关,深入那温暖湿润的口腔,汲取着她的气息,纠缠着她的舌尖,仿佛要通过这个吻确认她的存在,宣示她的所有权。唇齿间是红酒的醇香,还有更深处一种独属于齐雁声的、令人迷醉的味道。 齐雁声似乎吃了一惊,下意识发出一声短促的、被堵住的呜咽,身体随之僵硬了一下。但她肢体里并无多少真正的抗拒,更像是一种早已预料到的、故作姿态的惊讶。仅仅是片刻。霍一清晰地感觉到,她紧绷的脖颈松弛下来,终于放弃了某种无谓的伪装,软软地陷进了沙发靠背里。她的手甚至无意识地抬起来,附上了霍一的腰。 这个细微的回应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霍一最后的自制力。原来——原来不止是她迫不及待。这半年的分离,那些在镜头前克制的对视,那些在共同场合礼貌的寒暄,底下掩盖的是同样汹涌的、未曾熄灭的火焰。她们都在渴望彼此,以一种几乎要将自身焚毁的强度。 霍一吻得更深,更重,仿佛要将她吞吃入腹。她的另一只手也加入了战局,粗鲁地扯开那件碍事的白衬衫的纽扣。果然,如她所料,衬衫之下空无一物。那对柔软的、因为年岁而略显垂坠的乳房弹跳出来,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深褐色的乳尖早已因为先前隐秘的摩擦,硬挺肿胀,像两颗熟透的莓果。 霍一喘息着离开她的唇,沿着下巴、脖颈一路吻下去,最后张口含住了一侧挺立的乳尖。 “啊……”齐雁声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的手指插进霍一挑染的长发里,不是推开,而是更紧地按向自己。 霍一贪婪地吮吸舔弄着那敏感的尖端,用牙齿轻轻啃噬,听着身下人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和破碎的呻吟。她的一只手用力揉捏着另一侧乳房,感受着乳肉在指间变形的触感。另一只手则急切地向下探索,隔着布料,精准地按上那片早已湿热不堪的三角区域。 指尖传来的湿润和热度让霍一头皮发麻。她抬起头,看到齐雁声仰靠在沙发上,双眼紧闭,睫毛剧烈颤抖,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潮,嘴唇微微张开,急促地喘息着,那总是一丝不苟的短发有些散乱,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和脖颈上。这副意乱情迷、全然失态的模样,极大地满足了霍一内心的破坏欲和占有欲。 “全部湿嗮...”霍一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指尖用力隔着裤子按压那处核心,“Joyce……半年了,你有没有唸过我?” 齐雁声猛地别开头,似乎无法承受她灼热的视线和露骨的话语,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随着她的按压轻轻扭动,像是在迎合,又像是在逃避。她的沉默和逃避反而激起了霍一更强烈的征服欲。 霍一不再多问。她利用身体的优势,几乎是粗暴地将Joyce整个人压进了沙发里。沙发足够宽敞柔软,承接着两人的重量。霍一跪坐在她身上,一只手依旧死死地捂着Joyce的嘴,另一只手则急切地扯开她的裤腰,连同底裤一起粗暴地褪至膝弯。 齐雁声的身体彻底暴露在灯光下。深色的阴唇早已充血肿胀,湿漉漉地张开着,露出里面鲜红湿润的内里,透明的爱液不断从中渗出,将下方的沙发面料洇湿了一小片。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浓郁的女性情动的气息,混合着香水味,形成一种令人疯狂的催情剂。 霍一飞快地解开自己的牛仔裤扣子,拉下拉链,那根挺翘的、硅胶材质的假阳具弹了出来,顶端已经因为她的兴奋而沾满了黏滑的液体。黑色的皮革束缚带紧紧扣在她的小腹和腿根,勒出些许红痕,更凸显出那物事的狰狞和一种非人的情色感。 她分开齐雁声的双腿,将自己置身其间,那硅胶的顶端抵上那片泥泞不堪的入口。齐雁声的身体剧烈地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并拢双腿,却被霍一强硬地按住。 没有任何铺垫,她腰身猛地一沉,将那根尺寸可观的假体挤了进去! “呃啊——!”齐雁声猝不及防,发出一声被填满的、带着痛楚和极致快感的尖叫。 霍一几乎在同一时刻用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将后续的所有声音都堵了回去。她喜欢看她失态,看她沉迷,却奇异地不愿让她的呻吟失控,仿佛那是最极致的秘密,只能由她独享,连空气都不能偷窥。 “嘘……”霍一咬着牙,感受着那紧致湿热的甬道如同有生命般死死箍紧、吸吮着闯入的异物,带动另一部分在她体内,强烈的快感从两人交合处直冲上她的脊椎,让她眼前都泛起了水色。她开始动作,一开始就是又快又重的抽送,每一次都尽全力撞进最深处,碾过那一点敏感的凸起。 皮革束缚带摩擦着霍一自己的阴蒂,上面的突点同时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激,霍一在齐雁声体内横冲直撞,每一次进出都带出更多咕啾作响的体液,迅速浸湿了两人腿间的毛发和身下的沙发。声音淫靡得让人脸红心跳。 久别重逢的身体似乎比记忆中更加敏感和贪婪。齐雁声的体内热得惊人,湿滑得一塌糊涂,仅仅是几下抽送,层层迭迭的内里迅速收紧,疯狂地缠裹上来,吮吸着,挤压着,仿佛要将那根不属于自身的异物吞吃融化。霍一感觉自己快要疯了,所有的理智和克制都被这极致的包裹感和征服感烧成了灰烬。她捂着她的嘴,身下的撞击一次比一次猛烈,只想将身下这具成熟丰腴的身体彻底捣碎。 齐雁声在她身下剧烈地挣扎扭动,被捂住的口中溢出破碎的、含混不清的呜咽和呻吟,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没入鬓角。她的双腿无力地圈在霍一的腰侧,脚趾紧紧蜷缩起来。她的乳房随着剧烈的撞击而晃动着,乳尖在空中划出诱人的弧线。 皮革束带摩擦着霍一的皮肤,带来轻微的刺痒感,而硅胶体的持续刺激更是让她濒临高潮。但她死死咬着牙关,强迫自己专注于“给予”和“占有”。她低头,看着两人交合的地方,看着那根黑色的假体如何在自己猛烈的动作下在她体内快速进出,看着属于齐雁声的私密之处,如何为她淫荡地敞开、收缩,变得一片狼藉。 视觉刺激让她更加失控。 一次格外深入的撞击后,可能是因为体液过多润滑过度,那根硅胶阳具竟然“啵”地一声滑脱出来。 一瞬间,画面仿佛定格。齐雁声张开着腿,被蹂躏得红肿不堪的穴口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深褐色的阴唇充血肿胀,微微外翻,内部的嫩肉鲜艳湿润,正可怜兮兮地、一下下地收缩翕张着,仿佛在无助地渴求着什么。 这景象过于淫靡,冲击着霍一的视觉神经。她呼吸一窒,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粗暴地用手固定住Joyce的腰,没有任何缓冲,再次对准那个湿漉漉的入口,重重地整根塞了回去! “嗯——!”齐雁声的身体如同离水的鱼一般猛地弹跳了一下,被堵住的嘴里发出近乎窒息般的闷哼,巨大的刺激让她眼睛瞬间涌上了生理性泪水,看起来既狼狈又愉悦。 霍一喘着粗气,再次开始了新一轮动作。她看着那对失去了束缚的乳房,因为剧烈的撞击而不断晃动着,乳尖硬得发亮,却因为她的两只手——一只捂着她的嘴,另一只撑在她耳侧的沙发上保持平衡——而无暇去抚慰它们,只能那样可怜地、暴露在空气里,一阵阵地颤。 “呼...呼…”霍一自己也无法抑制地发出沉重的、带着痛楚快感的喘息。她能感觉到高潮正在逼近,来势汹汹。身下,齐雁声的呜咽声也越来越急促,身体痉挛般地收紧,内壁的绞缩几乎让她无法动作。 终于,在一次几乎用尽全力的深深贯穿后,齐雁声的身体猛地弓起,喉咙里发出一连串被死死捂住、因而显得异常沉闷的哀鸣,随即全身剧烈地、持续地痉挛起来,温暖的体液如同失禁般大量涌出。 强烈的快感从被摩擦的阴蒂炸开,下身的唇穴也被反向力搅动得肿胀不堪,霍一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死死抵着身下之人最深处,感受着那一阵剧烈的、吸吮般的收缩,任由高潮的余波将自己彻底淹没,软倒在齐雁声汗湿的乳房中。 捂着齐雁声的手无力松开,霍一伏在她身上,皮肤紧密相贴,两个人都剧烈地喘息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性爱气息。 寂静的客厅里,只剩下两个女人粗重交织的喘息声,以及窗外不知何时变得滂沱的雨声。 38再续(齐线)微h 室外的雨声变得盛大且遥远。欲望激烈的潮水缓缓退去,留下潮湿的咸腥与一种近乎凝滞的、餍足的静谧。室内的空气中仿佛还震颤着方才的余韵。 那些压抑不住的喘息、皮革与皮肤摩擦的细微声响、以及肉体激烈碰撞的回音,似乎都融化了,沉甸甸地附着在每一寸空气里,黏腻而温热。齐雁声瘫软在沙发宽大的靠垫中,像一株被暴雨彻底洗刷过的植物,枝叶舒展开,透出一种慵懒到极致的疲乏。 她微微阖着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尚未完全平复,胸膛随着每一次吸气缓慢起伏,那件被揉搓得不成样子的丝质衬衫虚虚地挂在臂弯,欲褪未褪,更添几分事后的颓唐。汗湿的短发黏在额角和颊边,让她平日那份端肃的书卷气荡然无存,只剩下全然的放松,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放纵后的茫然。 霍一伏在她身侧,手臂仍占有性地环着她的腰肢,指尖无意识地在对方光滑而微凉的皮肤上轻轻划动。她的心跳也很快,撞击着胸腔,但与Joyce那种近乎虚脱的放松不同,一种近乎兴奋的洞察在她体内悄然苏醒。她凝视着齐雁声毫无防备的侧脸,那上面还残留着情潮未褪的红晕,嘴唇微微肿起,湿润而饱满。 这半年的空白,那些只能在回忆里反复咀嚼、独自消化的激烈画面,原来并非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这个认知像一簇小小的火苗,倏地点燃了霍一的神经末梢。Joyce此刻毫无保留呈现出的慵懒与舒展,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被充分满足后的倦怠感,无声地诉说着一切。她也在渴望。这六个月里,她同样在克制,在回想,在……渴望。 一种混合着得意、怜爱和更深沉占有欲的情绪攫住了霍一。她低下头,寻到Joyce的嘴唇,再次吻了上去。这个吻不再带有之前的掠夺性和暴烈,而是变得绵长、细腻,带着事后的温存与确认。舌尖温柔地舔舐过对方口腔的内壁,勾缠着那软滑的舌,交换着彼此气息里依旧滚烫的温度。 齐雁声从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模糊的哼鸣,像是叹息,又像是无意识的回应。她没有抗拒,甚至微微仰起头,承受并迎合着这个吻。她的手臂软软地抬起来,搭在霍一的背上,手指无力地蜷缩着,指尖偶尔刮过她背部紧实的肌理。 一吻终了,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错。霍一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尚未聚焦的迷蒙水光,那里面映着她自己的影子,小小的,却仿佛燃烧着。 “Joyce…”霍一低声唤道,声音因方才的激烈而有些沙哑。 “嗯…” 齐雁声应着,声音湿黏,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撒娇,又像单纯的无力。 她们就这样依偎着,静静地分享这片刻的温存。霍一的手从她的腰际滑下,抚过臀丘,指尖在那细腻的皮肤上流连忘返,感受着掌心下的身体微微战栗。齐雁声似乎很享受这种轻柔的爱抚,像一只被顺毛的猫,甚至无意识地向霍一的怀里靠了靠。 然而,当霍一的手指试探性地、极其轻柔地触碰到那处方才被疯狂摩擦的外唇时,齐雁声的身体瞬间绷紧了一瞬,一声细微的抽气声从她唇间逸出。 霍一立刻停了下来。“好痛?”她问,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齐雁声摇了摇头,脸颊似乎更红了些,眼神飘忽着,不太敢看霍一。“…冇嘢。”她声音很低,带着难以启齿的羞赧。纵使方才那般放浪形骸,到了这般光景,年长者的矜持似乎又悄悄回笼。 霍一却不理会她这细微的抗拒。她撑起身子,不由分说地轻轻分开齐雁声的双腿。灯光下,那处的景象堪称靡艳。原本幽谧的花园此刻红肿不堪,柔嫩的穴口微微外翻,湿润得一塌糊涂,混合着之前润滑剂与两人动情时分泌的蜜液,亮晶晶地泛着水光,甚至还能看到一点点被过度蹂躏后的充血痕迹。 黑色的皮革束缚带和硅胶阳具已被弃置一旁,更反衬出这具成熟女体此刻的脆弱与狼藉。 霍一的呼吸又是一滞。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伸手拿过扔在一旁地板上的外套,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深色的药膏罐子。 齐雁声的目光追随着她的动作,看到那罐药膏时,她明显地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复杂情绪——惊讶,随即是铺天盖地的尴尬,紧接着,却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熨帖暖意悄然升起,最后全都化为了被人彻底看穿心思后的无所适从。 她……她竟然连这个都准备了?是早有预谋,还是……经验之谈?是和那位方小姐时也是如此周到吗?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带来一阵微小的刺痛。但很快,那刺痛被更汹涌的窘迫淹没。自己这半年来偶尔难以自抑的回想与渴望,那些深夜独自一人时身体的空虚与躁动,难道早已被她洞若观火?所以才会如此……有备无患? 霍一旋开药膏盖子,指尖挖取一点半透明的膏体,冰凉的气息在温热的空气中弥散开。她重新跪伏下去,将齐雁声合拢的双腿抚开,动作小心翼翼。 “可能会有啲凉。”霍一低声说,然后极其轻柔地将药膏涂抹在那红肿的伤处。 冰凉的触感接触到火热的皮肤,齐雁声忍不住又吸了一口气,身体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起来,却被霍一温和而坚定地按住。 “忍下,好快就得。”霍一的动作非常轻,指尖打着圈,将药膏一点点推开、揉匀,尽量避免带来更多的刺激。那专注的神情,仿佛此刻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此。 齐雁声别开脸,耳朵尖红得几乎要滴血。这感觉太奇怪了。羞耻感如同潮水般包裹着她。她一生注重体面,何曾有过如此狼狈又被人细致照料的时候? 更何况,造成这狼狈的,正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可偏偏,那指尖的温柔与耐心,那毫不掩饰的疼惜,又像是一剂柔和的麻醉,缓缓注入她紧绷的神经,让她在那无地自容的窘迫中,硬生生品出了一丝令人心头发颤的甘甜。她感觉自己像个矛盾的综合体。 药膏渐渐融化,带来舒缓的效果。霍一仔细地涂抹均匀,确保每一处红肿都照顾到。做完这一切,她并没有立刻起身,目光反而落在了齐雁声胸前。 那对饱受蹂躏的柔软乳丘上,原本光洁的皮肤被粗糙的衬衫面料摩擦得通红一片,顶端的乳尖更是红肿挺立,看起来可怜又情色。 霍一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她再次挖取一点药膏,试探地附过去。 齐雁声立刻察觉了她的意图,几乎是脱口而出:“唔使…”她试图用手掩住胸口,语气里带着强自的镇定,“平时喺屋企……本来都唔惯着……”话说到一半,她自己也意识到了在此情此景下的辩解是多么苍白无力,简直欲盖弥彰。 霍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的目光太具有穿透力,齐雁声在那样的注视下节节败退,原本挡在胸前的手,也无力地滑落下来。 霍一于是俯下身,开始为她涂抹胸前的红痕。指尖带着冰凉的药膏,掠过敏感的顶端时,齐雁声抑制不住地轻颤起来,一声细微的呜咽被她死死咬在唇间。霍一的动作同样极其轻柔,甚至带上了一种近乎虔诚的意味。 冰凉的药膏缓解了火辣辣的刺痛感,但另一种更隐秘的、源自被如此细致呵护而生的悸动,却悄然在齐雁声心中蔓延开来。 就在这无声的涂抹中,霍一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客厅角落的那个木质书架。一截白色的绸布散乱地搭在架子的边缘,那显然上次用完还未及时清洗,浅色的布料上,甚至能看到隐约的、淡黄色的汗渍痕迹。 仿佛某种私密的、不欲人知的角落骤然被展露,霍一甚至能想象到,训练完、略微疲惫的齐雁声,是如何放松而舒适地解下这段束缚。那仿佛是她某种日常的、真实的、甚至有些不堪的生活细节,与她舞台上光鲜亮丽的形象,与她此刻身处的淫靡氛围,都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她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吞咽的动作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空气中弥漫着药膏的清冽气味、情事后的麝香、以及一种无声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张力。 霍一开口了。她的声音比刚才更加低哑,带着一种事后的慵懒,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仿佛在努力维持着镇定。 “Joyce…”她唤道,目光重新落回Joyce的脸上,直直地看进她的眼睛里,“我哋以后…可以再约…”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又像是在观察齐雁声的反应。齐雁声的心跳莫名地漏跳了一拍,等待着下文。 “…唔好太密。”霍一最终说出了后半句。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齐雁声的心湖里漾开层层迭迭的涟漪。不要太频繁?这是什么意思?是体恤?是某种意义上的“划清界限”?还是……一种更狡猾的、以退为进的策略? 她的理智告诉她,这或许是明智的。她们的关系本就建立在危险的边缘,掺杂着肉体、创作、权力以及某种难以言明的心理博弈。保持距离,降低频率,是对她羽毛的保护,或许也是对霍一自身那种近乎毁灭的激情的一种控制。 但她的情感,那刚刚被充分满足、仍沉浸在慵懒余韵中的身体,却对这看似冷静的提议产生了一丝细微的抵触。那是一种隐秘的失落,仿佛盛宴刚过,就被告知下一餐不知何时。她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潜意识里期待下一次的“剧本讨论”了。这个认知让她感到惊慌。 然而,长久以来修炼出的圆融与自我保护机制立刻启动。她不能表现出急切,不能显得被对方牵动了情绪。于是,她微微侧过头,避开霍一过于灼人的视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上一丝年长者的淡然与宽容。 “当然…”她轻声说,嘴角甚至勉强牵起一个极淡的、近乎虚弱的微笑,“大家都忙…喺应该睇时间。”她试图将刚刚发生的一切拉回一个看似可控的、成年人之间心照不宣的范畴。 霍一静静地看着她,没有错过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也没有错过她语气里那细微的、试图重新建立距离的努力。她没有戳破,只是极浅地勾了一下唇角,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残忍的温柔。 “嗯。”霍一低低应了一声,不再多言。她重新躺下来,将齐雁声重新揽入怀中,手掌温和地贴在她汗意干燥、微微发凉的后腰上。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身体紧密相贴,皮肤摩擦间带来温存的触感,但空气中漂浮的那句话,却像一道无形的线,将方才极致的亲密稍稍推开了一些距离,留下可供思考与回旋的空间。 齐雁声靠在霍一怀里,闭上眼,心绪暗涌。 霍一这句话,与其说是一个提议,不如说是一个试探,它清晰地表明:这段关系的主导权,已经移交到她手中。而齐雁声,这个年长二十多岁、本该是稳坐钓鱼台的前辈,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沦为了被欲望牵引、被动等待召唤的那一个。 羞耻感再次缓慢地爬升。但这一次,其中掺杂了更多别的东西。一种屈从后的异样快感,一种被年轻猛兽标记的战栗感,甚至还有一丝……对于下一次“不太频繁”的见面时,那注定无法压抑的……期待。 齐雁声知道自己此刻的沉默,近乎一种默许。默许了这种不平等的权力关系,默许了这种危险游戏的继续。她的职业道德,她的公众形象,她精心维持了半生的体面,都在这个夜晚节节溃退。 而最让她感到心惊的是,在那溃退的废墟之上,生长出的并非全是懊悔与恐惧。 39回京(叶线) 飞机平稳地降落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舷窗外,北国的早春依旧带着料峭寒意,灰蒙的天空与香港的湿润明媚截然不同。霍一解开安全带,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手机屏幕,屏保是与方欣在香港家中露台的合影,背景是维多利亚港的璀璨夜景。 方欣的笑容甜腻,依偎在她肩头。而另一条不久前收到的加密信息,来自Joyce,内容简短,是关于一本戏剧理论书籍的探讨,字里行间是成年人心照不宣的智力调情。 一种极其复杂的充实感包裹着她,像一层温热的油脂,滑腻地贴合在皮肤上,隔绝了外界的同时,也让内里的情绪变得朦胧而暧昧。恋爱,稳定关系,艳遇又出轨…香港的一切如同一个色彩浓烈、声响嘈杂的梦境,而此刻,飞机舱门打开,涌入的冷空气将她拉回另一个现实——一个由叶正源构筑的,冰冷、威严、却又是她生命原点的现实。 过了春天,她又回来了。 心态已然不同。那些纠结、痛苦、自我厌恶,似乎真的在方欣的温柔和Joyce带来的放纵与智力角逐中,被稀释了许多。她面对欲望更加坦诚,也更随心所欲。这种心态上的变化,最直接地反映在她即将面对叶正源的态度上。 不再是青春期时那种仰望雪山般的敬畏与恐惧交织,也不再是离开她独自生活时刻意维持的、带着刺痛感的疏离。现在,一种更…狎昵亲近的念头,在她心底蠢蠢欲动。 既然上海那个夜晚,界限已经被妈妈亲手打破;既然之后在北京的陪伴,身体纠缠已成常态;既然妈妈默许了她身边存在着方欣,甚至可能隐约知晓Joyce的存在而未加阻拦……霍一想着,心底那点因为得寸进尺而产生的恶劣兴奋感就难以抑制。 凭什么总是她被这份禁忌的情感折磨得辗转反侧?凭什么妈妈永远那样冷静自持,连失控都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她要把那座雪山拉下神坛,沾染上属于她的气息和温度。 她想更任性,想把过去那些不敢宣泄的撒娇、那些压抑在心底的黏糊劲,通通补回来。她已经长大了,足够强壮,足以承受可能的结果,也足够狡猾,懂得如何利用妈妈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防御中,独独为她敞开的细微缝隙。 取行李,过闸机。一辆黑色的奥迪A8已经静候在指定位置。司机沉默地接过她的行李箱,为她拉开车门。车内空气清新,带着叶正源惯用的那种冷淡木质香调的痕迹。 “直接回家。”霍一吩咐,声音平静。 “是,霍小姐。”司机应道。 车辆平稳地驶入市区车流。霍一靠着车窗,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流逝。她想起离开香港前,与方欣的缠绵。方欣似乎察觉到她这次回京的不同,格外黏人,一遍遍确认她归期,在她颈窝间留下轻柔的、不至于让叶正源现在看见的浅淡吻痕。她也想起与Joyce最后一次“书籍讨论”,在她买下的另一处公寓里,近乎搏斗般的性爱,汗水淋漓,精神却在高强度的对抗与契合中兴奋战栗。 这些记忆让她身体微微发热。但奇妙的是,它们并未冲淡她对即将见到叶正源的期待,反而像是一道开胃酒,吊起了她的胃口,让她对接下来与妈妈的相处,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跃跃欲试的征服欲。 妈妈会是什么反应?她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叶正源节节败退的样子。 车子驶入那个戒备森严、却安静得只剩下风声和鸟鸣的大院,最终停在那栋熟悉的小楼前。一切依旧,连门口那棵老松树的姿态都未曾改变,时间的流速在这里似乎格外缓慢。 霍一下了车,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胸腔里那颗心,跳得稳而有力。她拎着随身的包,推门而入。 室内温暖如春,光线柔和。叶正源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戴着眼镜,翻阅着腿上的一份文件。她在家时穿着相对休闲,一件深灰色的羊绒高领衫,盘着一丝不苟的发髻,侧脸线条依旧冷峻,却因居家的环境而稍微软化了些许棱角。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目光透过镜片看过来。那目光一如既往的沉静,带着审视的意味,但在触及霍一身影的瞬间,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波动,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 “妈妈,我回来了。”霍一走过去,语气自然地像是在外奔波一日归家的女儿,但尾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性的甜腻。 叶正源放下文件,摘掉眼镜,嗯了一声。“路上顺利吗?” “顺利。”霍一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挨着她坐下,手臂几乎要贴上她的手臂。她能闻到叶正源身上极淡的、混合了纸张墨香和冷冽体香的气息,这是独属于妈妈的味道,让她安心,也让她…兴奋。 叶正源似乎对她突然的靠近顿了一下,但并未移开。她的目光在霍一脸上停留片刻,像是确认着什么,然后才淡淡开口:“香港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嗯,后续都差不多了,玄都这个项目彻底完成,暂时没什么事。”霍一说着,身体越发放松地靠向沙发背,姿态慵懒,目光却大胆地流连在叶正源的侧脸、脖颈、以及高领衫包裹下的曲线。“方欣那边还是老样子,偶尔有通告拍。” 她刻意提了方欣,想看看妈妈的反应。 叶正源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极轻地蹙了下眉,似乎不太满意她这般懒散的坐姿,但出口的话却依旧是:“顺利就好。你瘦了点,香港的饮食不合胃口?” “想家里做的菜了。”霍一从善如流地接话,语气放得更软,带着显而易见的撒娇意味,“也想妈妈了。” 这话直白得近乎冒犯。尤其是配上她此刻毫不掩饰的、带着情欲审视意味的目光。 客厅里安静了一瞬。只有墙上的挂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叶正源转眸看她,目光深得像潭水。她没说话,只是那样看着霍一,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若是以前的霍一,早就在这样的目光下心虚气短,要么狼狈移开视线,要么强作镇定却内心惶惶。 但现在的霍一只是眨了眨眼,甚至微微歪头,露出一抹有些无辜的笑容:“怎么了?妈妈不想我吗?” 她看到叶正源的喉极轻微地滚动了一下。那是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却让霍一心脏猛地一跳——她捕捉到了!妈妈并非毫无反应。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叶正源终于开口,语气依旧是那种惯常的、带着轻微训诫意味的冷静,但若仔细分辨,那冷静底下似乎藏着一丝极细微的…无奈?或者说,纵容? “多大也是妈妈的女儿。”霍一得寸进尺,身体一歪,干脆将脑袋靠在了叶正源的肩膀上,发丝蹭过她的颈侧皮肤。“好累,妈妈,靠一下。” 叶正源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霍一能感觉到她肩膀的线条绷紧了。她闭着眼,假装疲惫,实则全身感官都高度集中,捕捉着叶正源每一丝细微的反应。 预想中的推拒没有到来。 叶正源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极其缓慢地,放松了身体。她没有抬手拥抱霍一,但也没有推开她,任由她靠着。甚至,霍一感觉到,那只有些冰凉的手,极轻地、仿佛无意地,在她散落的发丝上碰了一下,随即离开。 像一个默许的信号。 霍一心里那点恶劣的兴奋感几乎要满溢出来。看,她猜对了。妈妈就是个纸老虎。她用那种冰冷威严铸就的堡垒,其实只需要她再坚持一点,再黏糊一点,再软一点…就会为她悄然打开一道门。 青春期时那些敏感多思、那些因为害怕被彻底拒绝而望而却步的怯懦,此刻想来简直可笑。原来她早就拥有特权,只是从未敢真正使用。 “晚上想吃什么?”叶正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自持,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僵硬和纵容从未发生。 “妈妈做什么我都喜欢。”霍一抬起头,笑容明媚,带着一丝狡黠,“不过…最好能补一补。” 叶正源的目光与她相接,深邃难辨。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淡淡道:“去换衣服休息一下,晚饭好了叫你。” “好。”霍一乖巧应声,站起身。她知道不能逼得太紧,适可而止的试探才能达到最佳效果。她拎起包,转身往楼上自己房间走去,步伐轻快,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一直跟随着她,沉甸甸的,带着她熟悉的审视,以及…一丝她正在努力辨别的、新的东西。 晚餐果然都是她喜欢的菜式,清淡精致,却花足了功夫。席间,霍一不再像以往那样沉默拘谨,而是主动聊起香港的见闻,甚至刻意挑选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与方欣和Joyce有关的片段,用轻松调侃的语气说出来,观察着叶正源的反应。 叶正源吃得很少,大部分时间只是听着,偶尔问一两句,问题都切中要害,显示着她即便不在现场,也对许多事情了如指掌。她对霍一提到的那两个名字没有表现出任何特别的情绪,无论是嫉妒还是不悦,都没有。她只是听着,偶尔点头,仿佛霍一只是在汇报寻常的工作社交。 但霍一却能感觉到,那种无形的张力始终存在。妈妈听得太认真了,那种专注,本身就是一种不寻常的反应。而且,她发现妈妈今晚似乎…格外沉默,那双总是锐利无比的眼睛,偶尔会落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比平时更长一些。 这种认知让霍一更加大胆。 晚饭后,叶正源照例要去书房处理一些公务。霍一没有像以前那样识趣地回自己房间或者找借口离开,而是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 “我在这儿看会儿书,陪陪你,好不好?”她站在书房门口,语气软糯,眼神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叶正源回头看她,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似乎想拒绝,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随你。” 书房很大,弥漫着旧书和檀香的沉静气息。叶正源在宽大的书桌后坐下,很快沉浸到工作中去。她工作时极其专注,侧脸线条冷硬,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霍一从书架上随意抽了本传记,在靠窗的沙发上蜷缩下来。她并没有真的看书,而是借着书本的遮掩,目光大胆地描摹着工作中的叶正源。 灯光下,妈妈盘起的长发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偶尔因为翻阅文件而微微低头,显露出一种属于成熟女性的、内敛而强大的美感。她的手指修长,握着钢笔的姿势稳定有力,偶尔在文件上写下批示,字迹凌厉锋芒。 霍一看着看着,就觉得口干舌燥。一种混合着敬畏、迷恋、以及强烈占有欲的情绪在她胸腔里鼓胀。妈妈是她青春期所有情欲幻想的源头。而现在,她们共享过最亲密的吻,最赤裸的触摸。她知道这副冰冷威严的躯壳下,藏着怎样的柔软和温暖,知道那双签署过无数重要文件的手,是如何在她身体上点燃情欲的火焰。 这种认知让她心跳加速,身体深处泛起潮湿的悸动。 时间静静流淌。书房里只有纸张翻动和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霍一放下书,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到书桌旁。她没有打扰叶正源,只是拿起她手边的空茶杯,走到一旁的茶水台,重新沏了一杯热茶,轻轻放回原处。 叶正源没有抬头,只是极轻地说了声:“谢谢。” 霍一没有离开。她站在书桌侧前方,看着叶正源专注的侧脸,忽然轻声开口:“妈妈。” “嗯?”叶正源应了一声,目光仍未离开文件。 “我小时候,好像也经常这样,搬个小凳子坐在旁边,看你工作。”霍一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朦胧,“那时候觉得,妈妈好厉害,好像永远都不会累。” 叶正源翻页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她终于抬起眼,看向霍一。灯光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似乎被这句话勾起了什么久远的记忆。 “怎么突然说这个?”她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平静。 “就是突然想到了。”霍一走近一步,手肘撑在书桌光滑的桌面上,托着腮,仰脸看着叶正源,眼神清澈,却又暗藏钩子,“妈妈,你现在会觉得累吗?” 这是一个逾越了安全距离的姿势,也是一个充满了暗示性的问题。她的气息几乎要拂到叶正源的脸上。 叶正源看着她,没有说话。书房里的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变得粘稠而紧绷。檀香的气息混合着霍一身上淡淡的、从香港带来的暖甜香气,形成一种奇异而暧昧的氛围。 霍一毫不退缩地迎着她的目光,甚至微微歪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像一个无声的邀请。她在赌,赌妈妈不会再次推开她。 良久,叶正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羽毛拂过心尖。她伸出手,并非推开霍一,而是用指尖,轻轻将霍一额前一缕不听话的挑染发丝拨到耳后。 指尖冰凉,触碰到霍一敏感的耳廓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去睡觉吧,不早了。”叶正源的声音低了一些,那份惯常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丝,露出底下不易察觉的疲惫,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不想一个人睡。”妈妈一害羞就会转移话题,霍一想。她得寸进尺,抓住那只想要收回的手,贴在自己温热的颊边,像小时候撒娇那样轻轻蹭着,“妈妈陪我一会儿,好不好?就一会儿。你忙你的,我保证不吵你。” 她的手心有些汗湿,心跳如擂鼓,但眼神却执拗地看着叶正源。 叶正源的手指在她掌心僵硬了一瞬,似乎想抽回,但最终却没有动。她的目光落在霍一脸上,那目光深沉得像海,里面翻涌着太多霍一无法完全读懂的情绪:挣扎、无奈、纵容,或许还有一丝…被精心掩藏的渴望。 “霍一,”她叫她的全名,语气里带着警告的意味,但力度不足,“别闹。” “我没闹。”霍一的声音更软了,几乎带着点委屈,“就是想靠近妈妈一点。不可以吗?” 她低下头,用额头抵着叶正源的手背,姿态是全然的依赖和示弱,但内里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进攻。她知道叶正源抗拒不了这样的她。 沉默再次降临。只有彼此交织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霍一能感觉到叶正源手背皮肤下细微的血管搏动,能闻到她身上那冷冽的香气越发清晰。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充满了煎熬和期待。 终于,她听到叶正源又一声极轻的叹息,比刚才那声更加无奈,甚至带着点…认命般的妥协。 “去那边沙发坐着。”叶正源抽回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等我处理完这份文件。” 霍一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赢了。 她强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乖巧地点头:“好。”然后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猫,脚步轻快地回到沙发边,重新蜷缩起来,抱起膝盖,目光亮晶晶地看着重新埋首文件的叶正源。 妈妈妥协了。她允许了自己进一步的靠近和侵占。 接下来的时间,霍一果然安分守己,没有再出声打扰。但她知道,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干扰。她能感觉到叶正源翻阅文件的速度似乎慢了一些,偶尔会端起茶杯,却并不立刻饮用,只是握着,仿佛在思考什么。 空气里那种潮湿黏腻的氛围感愈发浓重。欲望像无声的蛛网,在书香和檀香的气息中悄然蔓延,将两人紧紧缠绕。 40需要(叶线)h 不知过了多久,叶正源终于合上了最后一份文件,摘下了眼镜,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真正的疲惫。 “忙完了?”霍一立刻出声,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叶正源抬眼看她,嗯了一声。 霍一从沙发上下来,再次走到书桌旁,十分自然地绕到叶正源身后,伸出手,指尖按上她的太阳穴:“很累吧?我来按按。” 她的动作不算熟练,但力度轻柔。指尖下的皮肤温热,能感觉到微微的紧绷。叶正源的身体再次僵硬了,似乎想避开,但最终只是闭上了眼睛,默认了她的动作。 霍一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小心翼翼地按摩着,指尖下滑,触碰到叶正源耳后敏感的皮肤,感受到那里细微的脉搏。她的呼吸轻轻吹拂在叶正源的发丝间。 “妈妈…”她低声唤道,声音带着蛊惑般的黏腻,“我们回房间,好不好?” 叶正源没有立刻回答。她依旧闭着眼,但霍一能感觉到,在她指尖下,那副身躯的紧绷感正在一点点软化。 这是一种无声的默许。 霍一鼓起勇气,停下按摩,弯下腰,从身后抱住了叶正源。她的脸颊贴上叶正源微凉的脸颊,嘴唇几乎要碰到她的耳廓,用一种气声呢喃:“妈妈…我抱你回去,像小时候你抱我那样,好不好?” 这是一个过分的要求,几乎是在挑战叶正源的底线。霍一感觉到怀抱里的身体瞬间绷紧了,甚至能听到叶正源骤然加深的呼吸。 然而,预想中的拒绝并没有到来。 叶正源沉默着,久到霍一几乎要以为时间停滞了。然后,她感觉到叶正源抬起手,并非推开她,而是…极轻极轻地,覆盖在了她环抱于胸前的手背上。 那手心,带着一丝微潮的暖意。 “……胡闹。”叶正源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但那语气里,已经没有了丝毫训诫的意味,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近乎无奈的纵容。 她站起身。动作间,霍一不得不松开怀抱,却立刻得寸进尺地挽住了她的手臂,整个人几乎要挂在她身上。 叶正源没有推开她,只是侧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深邃的眼底仿佛有暗流汹涌,最终却都化为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涟漪。她抬手,关掉了书桌上的台灯。 书房陷入昏暗,只有窗外朦胧的月光渗入,勾勒出两人依偎在一起的模糊轮廓。 叶正源迈开脚步,带着这个大型挂件,一步一步,沉稳地走向卧室。霍一依偎着她,能感觉到她手臂肌肉的线条,能闻到她身上越来越清晰的、冷冽中透出暖意的香气。一种巨大的、近乎晕眩的胜利感席卷了她。 卧室的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这里的气息更加私人,带着叶正源身上独有的、更浓郁的冷香和一丝极淡的、属于睡眠的暖融融的味道。 灯光亮起,是柔和的暖黄色,不像书房那样冷肃。 霍一依旧挽着叶正源的手臂,不肯放开。她仰起脸,看着妈妈在灯光下显得柔和了些许的眉眼,心跳快得几乎要失控。 “妈妈…”她喃喃着,眼神迷离,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望和依恋。 叶正源垂眸看着她,目光像深不见底的古井。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拂过霍一的眉骨,沿着脸颊的轮廓下滑,动作缓慢而带着一种审慎的意味,仿佛在确认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那指尖的冰凉触感,让霍一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激动。她主动将脸颊更紧地贴向那微凉的手心,像一只寻求爱抚的猫。 “你到底想怎么样?”叶正源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带着一种霍一从未听过的、近乎疲惫的温柔。这不是质问,更像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叹息。 霍一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撞了一下,酸涩而又甜蜜。她看进叶正源的眼睛,在那片深沉的海洋里,她终于清晰地看到了那份一直被小心翼翼隐藏的、为她而存在的纵容和…脆弱。 原来妈妈也不是无坚不摧。她也会无奈,也会妥协,也会因为自己而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这个认知让霍一几乎落下泪来。 “我想要妈妈…”霍一的声音带着哽咽,在香港锻炼出的一切冷淡、镇定和成熟都不见踪影,她踮起脚尖,主动将嘴唇凑近叶正源的耳边,厮磨、恳求“…想要妈妈疼我…像在上海那样…像在北京那样…更多…更多一点…” 她感觉到叶正源的呼吸骤然重了。黑暗中,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无声地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感到疼痛。 然后,是一个冰凉、直接的吻。 叶正源屈从了,唇齿相贴,她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像是叹息又像是呻吟的声音,她的手扣住霍一的后脑,带着一种压抑许久的、近乎凶猛的情欲。像是雪山骤然崩塌,露出底下滚烫的熔岩。 霍一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晕头转向,只能被动地承受着,喉咙里溢出细碎的呜咽。空气变得滚烫,唇齿交缠间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水声。那种潮湿黏腻的氛围达到了顶峰,紧紧包裹着两人。 当这个漫长而激烈的吻终于结束时,两人都气喘吁吁。霍一软倒在叶正源怀里,脸颊绯红,眼神迷离,嘴唇被吻得红肿湿润,泛着水光。 叶正源低头看着她,素来冷静自持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暗色情潮。她的呼吸也有些乱,盘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散落了几缕发丝,垂在颊边,竟平添了几分罕见的慵懒和媚态。 “妈妈…”霍一痴痴地看着她,伸出手,颤抖着想去触摸那几缕发丝。 叶正源抓住了她的手腕,目光沉沉的,像是要将她吸进去。“如你所愿。”她低声说,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却又危险的气息。 下一刻,霍一天旋地转,她被叶正源摁倒在床上,陷在柔软的羽绒被里,她抬起头。妈妈正在俯视着她,目光像是猎食前的猛兽,冷静,专注,带着绝对的掌控力。那种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威严感又回来了,但这一次,其中掺杂了赤裸裸的情欲,让霍一既害怕又兴奋得浑身发抖。 叶正源抬手,缓慢地,一颗一颗地解开自己高领衫的纽扣。她的动作从容不迫,带着一种仪式般的优雅,却比任何急色的动作都更能挑动霍一的神经。 霍一屏住呼吸,看着她纤细的脖颈完全露出,然后是清晰下陷的锁骨,以及… 高领衫被脱下,扔在一旁。里面是一件同样质地的丝质吊带背心,勾勒出挺翘的胸部轮廓。叶正源从未生育,常年静坐办公,身材是略带冷淡感的纤长,线条流畅而有力,是一种属于成熟女性的、内敛而性感的美。 霍一的眼睛几乎无法从那里移开。她知道那温暖柔软的触感,知道含吮其间的极致快慰。她的喉咙发干,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叶正源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像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她俯下身,双手撑在霍一身体两侧,将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不是想要吗?”她低声问,气息拂过霍一滚烫的耳廓。 霍一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点头,眼神充满了渴望和祈求。 叶正源不再说话。她低下头,吻再次落下,不再是刚才那般凶猛,而是变得细腻而绵长,从额头,到眼睑,到鼻尖,再到嘴唇,细细密密,如同春雨,却带着燎原的火星。 她的手也没闲着,灵活地解开了霍一上衣的扣子,温热的手掌探入,抚上她纤细的腰肢,细腻的肌肤因为突如其来的触碰而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妈妈…”霍一难耐地呻吟出声,身体微微扭动,既是躲避,也是迎凑。 叶正源的手掌带着薄茧,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粗糙的触感摩挲着霍一柔嫩的肌肤,带来一阵阵战栗般的快感。那手掌缓缓上移,覆上她胸前柔软的隆起,隔着内衣,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 “嗯…”霍一咬住下唇,试图抑制住脱口而出的呻吟,身体却诚实地弓起,更紧密地贴合上那带来快感的源头。 叶正源的眼神暗沉,她低下头,隔着薄薄的衣料,含住了霍一胸前挺立的顶端,用舌尖轻轻舔舐,牙齿不轻不重地啃咬。 湿热的触感和轻微的刺痛感迭加在一起,像电流一样窜遍霍一的全身。她再也忍不住,细碎的呻吟从唇边溢出,手指插入叶正源散落下来的发丝间,微微用力。 “妈妈…别…别隔着…”她语无伦次地哀求,身体像着了火,空虚和渴望在四肢百骸叫嚣。 叶正源从喉间发出一声低哑的轻笑,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她直起身,手指勾住霍一内衣的边缘,利落地解开扣子。柔软的布料滑落,露出她蜜色的肌肤,顶端因为冷空气和持续的刺激,早已坚硬如石,泛着诱人的朱红。 霍一下意识地想用手遮挡,却被叶正源抓住了手腕,按在了身体两侧。 “躲什么?”叶正源的目光如同实质,灼烧着她的皮肤,“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 霍一脸颊爆红。妈妈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让她无所适从,只能被动地承受着那目光的巡弋,感觉自己像一件被拆开包装、等待品尝的礼物。 叶正源俯下身,这一次,没有任何阻隔,温热的唇直接含住了那战栗的顶端。 “嗯...”霍一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那感觉太过强烈,比记忆中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凶猛。妈妈的舌头灵活而有力,时而舔舐,时而卷吸,时而用牙齿轻轻研磨,带来一阵阵让她头皮发麻的快感。 另一只乳房也没有被冷落,被修长的手指照顾着,或轻或重地揉捏抚弄,指尖偶尔划过敏感的顶端,引来她更剧烈的颤抖。 “妈妈…妈妈…”她只能无助地重复着这个称呼,像吟诵某种带有魔力的咒语,身体像波浪一样在叶正源身下起伏,主动将自己的更多送入对方口中。 叶正源似乎对她的反应极为满意,动作越发缠绵用力。湿濡的水声和霍一压抑不住的呻吟在安静的卧室里交织回荡,空气粘稠得如同蜜糖。 在霍一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持续的快感逼疯的时候,叶正源终于放过了她那被疼爱得红肿挺立的乳尖,沿着她平坦的小腹,一路向下吻去。 她的手指勾住了霍一裤子的边缘。 霍一的身体下意识绷紧,即使有过更彻底的性事,这种彻底的敞开和交付,依旧会让她感到一丝本能的羞怯和恐慌。 叶正源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抬起眼,看向霍一,目光深邃,带着询问,却没有强迫。 霍一看着妈妈那双总是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此刻里面映照着意乱情迷的自己。那里面有关切,有欲望,更有一种让她安心的、沉稳的掌控力。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地,主动地,松开了紧绷的身体,分开了双腿。 这是一个无声的、全然的邀请。 叶正源的眸光瞬间变得更加幽深。她低下头,吻了吻霍一微微颤抖的小腹,然后毫不犹豫地褪下了她最后的屏障。 微凉的空气接触到最敏感的肌肤,霍一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下一秒,更强烈的刺激席卷了她。 叶正源的手,那签署过无数重要文件、掌控着巨大权柄的手,此刻正温柔而又不容抗拒地分开了她的唇肉,露出了那早已湿润泥泞、羞涩绽放的入口。 霍一羞得脚趾都蜷缩起来,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很漂亮。”叶正源低声说,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却让霍一的脸烧得更厉害。她从未想过会从妈妈口中听到这样的评价。 然后,那根带着薄茧的、微凉的手指,轻轻触碰上了那敏感无比的核心。 霍一浑身一颤,像是被细微的电流击中。 叶正源的动作起初很轻,只是用指腹缓慢地、打着圈地按压揉弄那粒早已硬挺肿胀的蕊珠,感受着它在指尖下的悸动和愈发汹涌的湿意。 细碎的呻吟无法抑制地从霍一唇齿间逸出,她扭动着腰肢,本能地追逐着那带来灭顶快感的源泉。身体内部的空虚感越来越强烈,叫嚣着需要被填满。 叶正源观察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反应,像是进行一场严谨的实验。她的指尖时而轻柔如羽毛拂过,时而加重力道快速摩擦,精准地掌控着霍一情欲的节奏。 “妈妈…碰里面…求你了…”霍一再也受不了这种隔靴搔痒的折磨,带着哭腔哀求,眼神涣散,满是情动的水光,“想要妈妈…的手指…” 叶正源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她低下头,吻住霍一不断哀求的唇,吞没了她所有的呻吟。与此同时,在入口处徘徊已久的手指,终于重重刺入了那紧致湿热、不断收缩吮吸的甬道深处。 霍一猛地睁大眼睛,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瞬间绷紧。被填满的充实感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叶正源的动作起初很慢,每一次进出都带着令人发疯的磨蹭,刮擦过内壁那些敏感的点。 霍一的呻吟变得断断续续,身体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只能随着手指的动作而摇摆。快感像潮水般一波波涌上,逐渐累积,冲向某个临界点。 叶正源熟稔地掌控着一切,指尖逐渐加快,每一次弯曲刮搔都精准地落在最要命的地方,拇指则持续不断地按压揉弄着前端那颗早已硬胀不堪的蕊珠。 “妈妈…妈妈…我不行了…啊!”霍一胡言乱语地哭喊着,手指死死攥着身下的床单,脚背绷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内壁疯狂地痉挛收缩,一股热流汹涌而出。 高潮来得猛烈而彻底,像是将她整个人都抛上了云端,眼前白光炸裂。 叶正源没有停下动作,手指依旧在那极度敏感的体内缓慢抽送,延长着她高潮的余韵,直到霍一受不住地微微挣扎,发出细弱的求饶声,她才缓缓抽出手指。 带出的蜜液沾湿了床单,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甜腻的、属于情欲的独特气息。 霍一瘫软在床上,大口喘息,眼神失焦,浑身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连指尖都在发颤。高潮的余波让她仍在轻微地哆嗦。 叶正源直起身,看着身下这具因为情欲而彻底染上粉红色、布满了细密汗珠、显得无比靡丽的身体。她的目光深邃,带着满足,以及更深沉的、未被餍足的渴望。 “现在,”叶正源俯下身,抵着她的额头,呼吸交融,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轮到你了。” 不等霍一反应,叶正源抓住她的手,引导着,探向自己早已湿滑不堪的腿心。 霍一的指尖触碰到了一片难以想象的湿热和柔软。那柔软的毛发和被爱液彻底浸透的、微微肿胀的唇瓣,以及其下隐藏的、火热而悸动的入口。她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是立刻翻起身,伏在妈妈旁边,吻住了她。 “嗯…”叶正源闭上限,喉咙里溢出一声模糊的呻吟,腰肢下意识地向前挺动,迎合着她的触碰。 霍一看着妈妈因为情欲而泛红的脸颊和迷离的眼神,成就感混合着强烈的爱欲,几乎要将她淹没。她低下头,沿着叶正源的脖颈、锁骨,一路吻下去,最后停在那随着呼吸剧烈起伏的胸前。 叶正源今天穿的是一件前扣式的丝质胸衣。霍一笨拙地解开了搭扣,那对饱满挺翘的乳房瞬间弹跳出来,顶端是深红色的、已然硬立的乳头。 霍一没有任何犹豫,如同渴望哺乳的婴孩,急切地含住了其中一侧,用力吸吮起来,舌头绕着那硬核打转,牙齿轻轻啃咬。 “呃啊!”叶正源的身体猛地弓起,手指插入霍一的发间,微微用力,不知是想推开还是按得更深。乳尖传来的强烈快感让她发出了比刚才更加失控的呻吟。 霍一贪婪地吸吮着,吞咽着,另一只手则继续在叶正源的腿间动作,指尖试探着,又刺入了一根。 内里紧致、湿热、并且剧烈地收缩着,欢迎着她更多的入侵。 “妈妈…”霍一含糊不清地呻吟着,手指开始抽动起来。她能感觉到内壁那些细微的褶皱和吮吸般的蠕动,这种感觉让她兴奋得头皮发麻。 叶正源似乎完全沉浸在了快感之中,她主动摆动腰肢,迎合着霍一的动作,胸脯更紧地送入对方口中,呻吟声断断续续,不再是那个冷静自持的政治人物,只是一个沉沦在情欲中的普通女人。 霍一边吸吮着乳汁般甘甜的柔软,一边用手指开拓着那紧致的甬道,感受着妈妈身体最真实的反应。这种掌控妈妈快感的感觉,比任何事都让她更有成就感。 感觉到内壁的收缩越来越急促,叶正源的呻吟也带上了哭腔,霍一知道妈妈也快要到了。她加快了手指抽插的速度,加重了唇舌吸吮的力道,拇指死死抵住前端那颗硬核,快速摩擦。 “一一…啊!”叶正源猛地抱紧了她的头,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一股热液汹涌地浇灌在霍一的手指上,内壁疯狂地绞紧,像是要把她的手指吞没。 高潮中的叶正源,美得惊心动魄。那种彻底卸下所有防备的、脆弱而又极致享受的神情,是只有霍一才能看到的风景。 霍一耐心地用手指抚慰着她,直到高潮的余波渐渐平息,才缓缓抽出手指。 叶正源瘫软在床上,胸口剧烈起伏,眼神涣散,脸上带着高潮后的红晕和一丝慵懒的满足。盘好的发髻早已彻底散开,乌黑的长发铺散在枕头上,衬得她肌肤如玉,竟有种惊心的媚态。 霍一痴痴地看着她,心脏被爱意和占有欲填得满满的。她低下头,像一只忠诚的小狗,虔诚地、细致地舔吻着叶正源汗湿的脖颈、锁骨,一路向下,掠过微微起伏的小腹,最终,停留在了那片依旧湿润泥泞、微微开合的花园入口。 那里散发着情欲的味道,混合着叶正源独特的冷香,形成一种令人疯狂的催情剂。 叶正源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身体微微紧绷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的:“别…” 但霍一没有停止。她分开那柔软的花唇,露出了里面艳红的、微微肿胀的内里,然后,毫不犹豫地低下头,将脸埋了进去。 “啊!”叶正源惊喘一声,腰肢猛地弹动了一下,试图合拢双腿,却被霍一坚定地按住。 湿热柔软的舌头,带着无比的虔诚和爱欲,精准地找到了那颗尚未从高潮余韵中完全平复、依旧敏感无比的蕊珠,轻轻舔舐起来。 “一一…”叶正源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和羞耻,手指无力地推拒着霍一的头,但身体的反应却截然相反,腰肢不受控制地微微挺动,将更多送入对方口中。 霍一置若罔闻。她贪婪地品尝着妈妈的味道,那种混合着淡淡麝香和甜腥的气息让她沉醉。她的舌头灵活地舔舐、吸吮、绕着那硬核打转,偶尔探入那依旧收缩着的入口,品尝着内里更加浓郁的蜜液。 这种侍奉带着近乎崇拜的意味,同时也充满了亵渎的快感。她在用最亲密的方式,确认着自己对叶正源的占有权。 叶正源的抵抗和羞耻很快被汹涌而来的快感淹没。她的推拒变成了无力的抓挠,呻吟声变得高亢而失控,身体像风中的落叶般剧烈颤抖。又一个高潮毫无预兆地席卷了她,她甚至来不及发出警告,只能绷紧身体,指尖死死抓住床单,脚背绷直,喉咙里溢出一种近乎窒息般的呜咽。 霍一感受着身下身体的剧烈痉挛和涌出的更多爱液,她更加卖力地舔舐吮吸,直到叶正源彻底脱力,软倒在床上,只剩下细微的喘息。 霍一这才抬起头,嘴唇和下巴都沾满了亮晶晶的液体。她爬上去,再次吻住叶正源,将属于妈妈的味道渡了过去。 叶正源被动地接受着这个吻,眼神迷离,似乎还没有从连续的高潮中彻底回神。 霍一紧紧抱着她,脸颊贴着她汗湿的颈窝,听着她尚未平复的、急促的心跳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病态的满足和平静。 “妈妈…”她喃喃低语,“你看,你也是需要我的…” 叶正源的身体微微一动。良久,一只手臂缓缓抬起,轻轻环住了她汗湿的脊背,像是无声的承认。 41永远(叶线) 卧室里弥漫着情欲过后特有的潮湿与静谧,冷冽檀香与女性体液交融,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气味。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北京的晨曦,只留一盏床头壁灯洒下昏黄柔和的光晕,勾勒出床上相拥的轮廓。 霍一的手臂环抱着叶正源,掌心贴合着她腰后细腻而微凉的皮肤,能清晰地感觉到脊柱优雅的微弧与薄薄肌肤下蕴藏的、绝不软弱的力度。叶正源的头靠在她的肩窝,呼吸轻缓,吹拂着霍一的锁骨,带来细微的痒意。她们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着,汗液将彼此的体温蒸腾得更加熨帖,仿佛要融化在一起。 霍一从未有一刻如此清晰地看清自己,看清自己和妈妈之间这条缠绕了二十多年的、复杂到近乎扭曲的线。 漂亮的年长女人,当然都是很好的。方欣妈咪是很好的,甜蜜、鲜活,带着港女特有的韧劲与世故,给予她温暖直白的爱恋与依赖,让她体验作为“伴侣”的充盈与责任。Joyce……也是很好的,神秘、渊博,肉体与精神都散发着令人沉迷的堕落气息,满足她心底那些黑暗的、想要摧毁和占有的兽欲,让她在智力与情欲的双重交锋中体会极致快感。 可她们喜欢的,都是“后来”的霍一。是已经长大成人、有了事业成就、学会了隐藏和伪装的霍一。与她们相处,需要调动全部的心力去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方欣的温柔需要她回报以同等的专注与物质保障,Joyce的魅惑需要她始终保持着足以匹配的冷静甚至冷酷,才能在那种危险的游戏中不落下风。她们的美好,她们的周全,她们的阅历与强大,在给予她滋养的同时,也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她内心深处的不安:如果我不想那么好了,如果我不够好了,如果我只是那个蜷缩在出租屋地下室里、为养母痛苦不堪的少女,她们还会这样待我吗?我比得上她们生命中那些或许更“正常”、更“般配”的过往吗? 这种时刻,她们的光芒反而成为一种无声的压力,一种需要不断踮起脚尖才能触碰的距离。 只有妈妈不同。 只有叶正源。她是不同的。 妈妈冰冷地隔离了所有人,她高高在上,威权不容侵犯,像一座终年覆雪的孤峰。可这座孤峰,却唯独对她霍一,裂开了一道缝隙,允许她攀爬,允许她窥探,甚至允许她在此刻,如此亲密地拥抱这冰封的核心。 妈妈会嫉妒。上海那夜,她眼底翻涌的痛楚与失控的亲吻,霍一记忆犹新。 妈妈会失态。就在刚才,情动之时,她喉间压抑不住的、细碎如同呜咽的呻吟,只有霍一听见过。 妈妈从她生命开始的那一刻就在,也几乎可以肯定,绝不会主动离开。这种“在”与“不会离开”,并非源于血缘,而是源于一种更深刻的、经由漫长岁月共同锻造的羁绊。是叶正源亲手将她从失去父母的废墟里抱出来,给她衣食,教她识字,塑造她的筋骨,也无形中奠定了她所有的审美与欲望取向。 这样的叶正源,唇是软的,乳房是温暖的,会在高潮时下意识地收紧拥抱她的手臂——这些是别人永远无法得知的秘密。别人只知道那位领导的严谨、廉明、果决与距离感。 天边明月一样遥不可及的,连一根头发丝都精致得一丝不苟的叶正源,只会任由霍一胡闹地亲近,可以吻,可以抱,可以在她处理文件时从后面搂住她的脖子打扰她,可以像现在这样,如同最缠人的情人与最依赖的女儿,赤身裸体地相拥而眠。 都说年长者难以打动,因为他们年轻时已经轰轰烈烈过了,心湖早已波澜不惊。可霍一回望叶正源的人生,除了事业攀升的惊心动魄,情感世界却仿佛一片冻土,荒芜得令人心惊。她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自然也就没有任何被别人勾走的危险。可这样强大的、清冷的妈妈,如果被自己放弃了,该有多孤独? 霍一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而温柔的手攥紧了,泛起细密的疼。她庆幸,无比庆幸自己在最想放弃、最摇摆不定、被自我厌恶折磨得最痛苦的时候,也没有真的狠下心肠与妈妈彻底斩断联系。否则,她永远不会知道,这座雪山内里蕴含着怎样的暖流,这片冻土之下,或许一直在等待着她唯一的那缕阳光。 现在,她不仅和妈妈做爱,分享最私密的快乐,还可以像现在这样,在她或许已经清醒的时刻,依旧赖在她怀里,享受这片刻的温存与安宁。她可以聊天,可以撒娇,可以肆无忌惮地打扰工作的妈妈……因为她隐隐约约地触摸到了一个真相:妈妈需要她,需要她的亲近,需要她的“打扰”,需要她来证明这座孤峰并非完全与世隔绝。 “妈妈?”霍一的声音带着事后的微哑,像羽毛般轻轻搔刮着静谧的空气。 “嗯。”叶正源的回应很快,很轻,几乎听不出情绪,但也没有丝毫睡意朦胧的感觉。她似乎也醒着,或许一直醒着,享受着这份罕见的亲密无间。 “你以前……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吗?”霍一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叶正源光滑的背脊上轻轻划动,“我这样……抱着你。” 叶正源沉默了几秒。霍一能感觉到她胸腔轻微的震动,仿佛一声叹息被无声地咽了回去。 “没有。”她的回答依旧简洁,带着她一贯的实事求是,“你是我的女儿。” “以前是。”霍一纠正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执拗和试探,“现在……不只是了,对吗?” 又是一段短暂的沉默。霍一几乎能想象出妈妈此刻微蹙着眉头,在脑中严谨地筛选词汇的模样。她总是这样,越是情感汹涌的时刻,越是显得冷静克制。 “你永远是我的女儿。”叶正源最终这样说道,避开了直接的回答,却也没有否认。她的手搭在霍一的髋骨上,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是一种默许,一种无奈,也是一种清晰的界定——无论发生什么,这层关系是基石,无法撼动,也无法取代。 霍一却从中听出了别的意味。她低下头,鼻尖蹭了蹭叶正源盘得一丝不苟、此刻却已松散开来的发髻,嗅到熟悉的发香混合着情欲的味道。“所以……是因为我是你的女儿,才可以这样?换做别人,早就被您丢出去了吧?”她的话语里带上了一点撒娇般的得意,还有更深处的探究。 叶正源似乎轻轻笑了一下,极淡,几乎像个错觉。“你知道就好。” “那我要是……要是当初没有离开,一直留在您身边呢?”霍一忍不住追问,这个问题困扰了她整个青春期,“事情会变得不一样吗?会更早……还是根本不会发生?” 这一次,叶正源的沉默更长久了。久到霍一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过于尖锐的问题。 “霍一,”她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郑重,“没有‘如果’。你的离开是正确的选择。对你,对我,都是。” 她的语气并非责备,而是一种冷静的陈述,像是在分析一桩既成的案件。但这冷静之下,霍一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释重负?或许妈妈也曾在那段扭曲的依赖与渴望中感到过窒息和恐惧。 “所以您知道?”霍一的心脏怦怦直跳,“您一直都知道我为什么离开?” “我并非不通人事。”叶正源的回答依旧克制,但搭在霍一髋骨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许,“你那时的眼神,躲闪,痛苦……我看得懂。” 霍一哑然。原来她那些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惊世骇俗的心思,早已被妈妈看了个通透。她感到一阵迟来的羞耻和慌乱,仿佛少女时代的秘密突然被摊开在阳光之下。 “那……那您当时……”霍一的声音有些发紧,“是怎么想的?觉得我很……恶心?很变态?”她终于问出了这个深埋心底最恐惧的问题。 “不。”叶正源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她甚至微微动了一下,调整了姿势,使得自己能够更清楚地看到霍一的脸。壁灯的光线在她深邃的眼眸中投下小小的光点,显得格外专注。“我从未那样认为。我只是认为……你需要时间和空间,去厘清一些事情。而我,或许并不是能帮你厘清的最佳人选。” 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工作报告,但内容却让霍一鼻尖发酸。原来妈妈没有厌恶她,没有觉得她变态。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所以选择了给她自由,也给自己空间。 “那现在呢?”霍一追着那目光,不肯放松,“现在您帮我厘清了吗?还是……更乱了?”她意有所指地动了动身体,让彼此贴合得更紧密,暗示着刚刚发生的、混乱而亲密的一切。 叶正源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类似于窘迫的情绪。她似乎不太习惯如此直白地讨论情感和欲望,尤其对象还是霍一。她微微别开视线,语气却依旧维持着镇定:“事情已经发生。讨论‘乱’或‘不乱’没有意义。重要的是,你似乎……比过去平静了许多。” 她顿了顿,补充道:“和方欣在一起之后,以及……现在。” 霍一明白了。妈妈在说,她变得成熟了,不再被那些激烈的、自我毁灭的情绪所掌控。所以,此刻的亲密,在妈妈看来,或许并非昔日扭曲情感的延续,而是一种……成年人之间,在特殊羁绊基础上发生的、新的可能性?一种她可以勉强理解甚至默许的“混乱”? 这种认知让霍一心情复杂。既有被认可的欣慰,又有一种微妙的失落——妈妈似乎始终在试图用理性去框架和理解她们之间发生的这一切,包括欲望。 “是啊,平静了。”霍一扯了扯嘴角,语气带着点自嘲,“因为知道无论我怎么样,跑得多远,搞出多少事情,总有妈妈在身后。您看,我知道您会纵容我,所以我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她说着,手臂收紧,更用力地抱住了叶正源,像个害怕被推开的孩子,尽管她知道妈妈此刻绝不会推开她。 叶正源任由她抱着,甚至抬起手,略显生疏地拍了拍她的背脊。这个动作不像情人,更像母亲安抚幼儿。 “你是我养大的。”她简单地说,仿佛这就是一切问题的终极答案。因为是我养大的,所以我会管你,也会纵容你。因为是我养大的,所以你的一切,我都无法真正割舍。 霍一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她低下头,将脸埋进叶正源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冷香与体温交织的、独一无二的气息。 “妈妈,”她闷闷地说,“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在我最混乱的时候推开我。 谢谢你默许了我所有的任性妄为。 谢谢你……最终还是允许我靠近。 叶正源没有问谢什么,她只是安静地承受着这个过于用力的拥抱,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霍一挑染的长发。动作略显僵硬,却充满了无声的包容。 “在北京多住几天。”过了一会儿,叶正源忽然开口,语气恢复了平常那种不容置疑的吩咐口吻,但内容却让霍一心头一暖,“陪我说说话。” “好。”霍一立刻答应,嘴角忍不住上扬,“只要您不嫌我烦,天天来办公室打扰您都行。” “规矩不能乱。”叶正源淡淡警告,但语气里并无多少严厉之意。 “知道啦,叶常委。”霍一拖长了声音,带着明显的撒娇意味,“保证不影响您工作,就在您休息的时候烦您,给您端茶送水,捏肩捶背……还有,”她故意顿了顿,凑到叶正源耳边,压低声音,气息呵在她敏感的耳廓上,“陪睡。” 叶正源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她没有回应霍一这近乎调戏的话语,只是微微偏开头,避开了那过于灼热的气息。但霍一看得分明,她耳根处泛起了一层极淡的红晕。 霍一得逞般地低笑起来,心情前所未有的明亮和踏实。她重新躺好,依旧紧紧抱着叶正源,像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又像抱着一座永远也不会融化的雪山。 霍一想,她大概永远也无法真正厘清对妈妈的感情。那是敬仰与亵渎,是依赖与占有,是孺慕之情也是男女之欲,是想要逃离又渴望回归的永恒矛盾。它们混杂在一起,根植于她的生命之初,早已无法分割。 但现在这样,很好。 她不需要妈妈完全理解,不需要她们的关系符合任何世俗的定义。她只需要知道,这座雪山愿意为她融化一小部分,愿意让她栖息在这片独一无二的、冰冷与温暖交织的缝隙里。 这就够了。 她闭上眼,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温软躯体,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无论她拥有多少段关系,体验多少种情感,叶正源,妈妈,永远是她情感的源头和归宿。别人爱的是后来的她,而妈妈,见证并包容了她的所有模样——包括那些不堪的、痛苦的、挣扎的,以及如今这个或许依旧称不上“好”的、贪婪的、学会了享受欲望的她。 这种认知带来的安全感,前所未有,足以抚平她内心深处所有的不安与焦灼。 她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像一艘历经风浪的船,驶回了唯一且永恒的港湾。在这片港湾里,她无需伪装,无需比较,只需做她自己。 霍一在叶正源令人安心的气息里,沉沉睡去。 42深渊(方/齐线)h 从北京回到香港,湿润的海风已然裹挟了初夏的燥热。黏腻的空气附着在皮肤上,与北方那种干爽的冷冽截然不同。 鼻腔里似乎还萦绕着香山别墅里那若有似无的檀香,混合着叶正源身上清冷的、只属于她私人领域的温存气息。那种气息,能让霍一瞬间从任何纷乱中剥离出来,变得乖顺、宁静。 她推开公寓的门,室内空调恒定的凉爽扑面而来,驱散了旅途的疲惫,却也带来一种熟悉的、近乎停滞的宁静。 方欣正在客厅里整理行李,几个打开的行李箱摊在地上,里面是分门别类整理好的衣物、护肤品和剧本。 “返来啦?”方欣抬起头,笑容明媚,带着港女特有的那种活力与甜腻,“北京热唔热啊?我睇天气预报,话呢几日都好干。” “还好,比这边舒服点。”霍一脱下外套,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走过去,很自然地俯身吻了吻方欣的额头。目光扫过行李箱,“这次去横店要多久?” “大概三个几月吧。”方欣叹了口气,伸手环住霍一的腰,脸颊贴着她的小腹,声音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剧本围读就要成个星期,之后紧接就系开机仪式。唉,呢次个导演出名要求高,我惊捱更抵夜拍到面青口唇白啊。” 自从《昭夜行》爆火,方欣的事业可谓一帆风顺,片约不断,身价倍增。她本就是事业心极重的人,享受这种重新被聚光灯追逐的感觉,虽然嘴上抱怨,但眼底闪烁的却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霍一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长发。“辛苦就打电话,需要什么和我讲。”她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惯有的、令人安心的力量。这种照顾,几乎成了她们关系里的某种定式。 “知道啦,霍大小姐。”方欣笑起来,仰头又索了一个吻,“你喺香港都要乖乖哋,唔好挂住我挂到茶饭不思喔。” 霍一勾了勾嘴角,没说话,只是又揉了揉她的头发。茶饭不思?或许不会。但某种难以言喻的空虚和焦渴,正在胃里悄悄燃烧。这份焦渴,与思念无关。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去见齐雁声了。 这种渴望并非思念,更像是一种亟待宣泄的破坏欲。它潜藏在日常的平静之下,在夜深人静时啃噬着她的理智。尤其在与方欣亲密时,这种失控感几乎要冲破她精心维持的假面。 晚间便是如此。沐浴后,方欣的身体柔软馨香,主动偎依过来,指尖带着暗示性地在她腰间流连。霍一回应了她的吻,动作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急躁,甚至可以说是粗鲁。她吮吸的力道让方欣轻微地哼了一声,不是痛楚,更像是惊讶。就在那一刻,霍一脑中闪过的却是另一具更具韧性、更经得起摧折的身体,是汗水滴落在略显松弛的皮肤上的画面,是皮革束缚带勒紧肌肉的触感,是那种近乎施虐与受虐边缘才能获得的极致快感。 她猛地刹住车,深吸一口气,将脸埋进方欣的颈窝,藉由那熟悉的馨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抬头时,她已恢复成那个温柔甚至略带宠溺的情人,接下来的前戏和进入都极尽耐心与体贴,直到方欣在她身下融化,发出满足的喟叹。 “你今日…好似有啲唔同。”高潮余韵中,方欣声音慵懒,带着一丝被充分爱抚后的沙哑,无意识地用粤语呢喃。 霍一的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却不动声色,指尖轻轻梳理着她汗湿的发丝,“点唔同法?太挂住你,有啲急啫。”她刻意放柔了声音。 方欣似乎被这个解释说服了,或者说,她愿意相信这个解释。她满足地喟叹一声,更紧地抱住霍一,沉沉睡去。 黑暗中,霍一睁着眼,留学时看过《美国精神病人》,她现在感觉自己像电影里的主角,帕特里克·贝特曼。光鲜优雅的皮囊之下,藏着一个需要不断用血腥和暴力来确认自身存在的怪物,一旦停止浇灌,人皮就要从脸上滑落。 幸好,属于她的面具暂时稳固。 第二天,方欣有早班机飞往横店,霍一亲自开车送她去机场。临别时,方欣在VIP通道入口抱着她,依依不舍。 “我会好快拍完我嘅部分嘅,尽量早啲返来。”她仰头看着霍一,眼神里满是依赖,“你一个人喺香港,要记得定时食饭,唔好挂住做嘢。” “知道啦,方大小姐。”霍一笑了笑,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放心去啦,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等你回来检查。” 看着方欣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尽头,霍一脸上温和的笑意缓缓褪去。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机场的咖啡厅坐了一会儿,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胸腔里那股躁动的火苗,在方欣离开后,失去了最后一丝压制,猛地蹿高,几乎要灼烧她的五脏六腑。 她需要见到齐雁声。立刻,马上。 这种冲动来得迅猛而直接,甚至容不下半分迟疑。她拿出手机,没有打电话,只是发了一条简短的讯息过去:「下昼得闲吗?想过来讨论下新剧本嘅思路。」 没有称呼,没有寒暄。她知道齐雁声能懂。 很快,那边回复了一个字:「好。」 一个字的肯定,像是一滴冷水落入滚油,瞬间在她心里炸开一片沸腾。霍一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深处因为这简单一个字而泛起的战栗,起身走向停车场,甚至比平时更显得冷静。 她又戴上了那件“作案工具”。冰凉的硅胶体带来一种饱胀的异物感,皮革束带扣紧在腰胯间,裁剪合体的西裤巧妙地遮掩住痕迹。每走一步,那细微的摩擦和存在感都在提醒她此行的真正目的。这不是讨论剧本,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指向明确的情欲奔赴。 车子驶向齐雁声位于半山的私宅。这条路她已经走得熟门熟路,甚至能精准地避开几个容易堵车的路口。 按下门铃后,前来开门的齐雁声一身舒适的家居服,素面朝天,及耳的短发有些微湿,似乎刚洗漱过。她看到霍一,脸上露出惯常的、得体而略显疏离的微笑:“霍编剧,咁快就到?” “唔想塞车。”霍一语气平淡地回应,侧身进门。 然而,客厅里并非只有齐雁声一人。另一位访客正坐在沙发上品茶——是香港颇有名气的剧本作家乔居安。霍一认得他,此人与齐雁声合作多年,私交甚笃。 霍一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胸腔里那团火烧得更旺,并非愤怒,而是一种被打断的焦躁,以及一种更诡异的、在禁忌边缘游走的兴奋。体内的硅胶物事存在感愈发鲜明,摩擦着敏感的内壁,提醒着她此刻的“秘密”。她面上却丝毫不显,甚至露出了一个堪称礼貌的、略带距离感的笑容。 “乔生,你好。”她主动打招呼,粤语发音依旧带着一点北方口音,但已足够流利。 “霍小姐,好久不见。”乔居安起身,笑着寒暄,“啱啱先同Joyce讲起你嘅《玄都》,真系后生可畏。” “乔生过奖,仲要多谢盖老师肯赏面出演。”霍一应对自如,走过去,在乔居安对面的沙发坐下。动作自然,仪态无可挑剔,只有她自己知道,坐下的瞬间,身体深处的那个物件被压迫着,带来一阵细微而尖锐的快感,让她几乎要闷哼出声。她强行忍住,交迭起双腿,姿态看起来甚至有些过于放松。 齐雁声为她斟了杯茶,动作优雅从容。三人便就着《玄都》后续的一些奖项申报、业界评价以及粤语文化圈影视现状闲聊起来。霍一表现得十分专注,偶尔发表见解,言辞犀利而切中要害。她甚至能分神注意到乔居安言语间对齐雁声的推崇,以及齐雁声应对时那种滴水不漏的周到。 越是接触戏外的齐雁声,霍一越是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女人对外所构建的形象是多么完美无瑕——直爽大方,艺德双馨,永远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不给戏迷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没有任何绯闻,不谈恋爱,从不分享私人感情生活,杜绝一切可能的暧昧空间。她像一尊被精心供奉起来的神像,光辉,温润,不容亵渎。 这让她想起《玄都》里最初设定的女主角简洁。那个角色正直、纯粹、光芒万丈,近乎符号化的完美。李城厌恶简洁,就像她潜意识里厌恶着被过度神化的、公众面前的齐雁声。那种过于光明正大的形象,像一面镜子,照出她内心所有晦暗不堪的欲望,让她感到不适,甚至想要亲手去打破、去玷污。 交谈期间,霍一感觉自己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冷静自持,与人谈笑风生,思维清晰,逻辑缜密。另一个则漂浮在半空,冷漠地注视着下方这个衣冠楚楚、却体内藏着淫靡秘密的自己,如何与一位长者谈论着高雅的艺术,如何对那位她即将要侵犯的对象保持着表面上的礼貌与距离。这种抽离感让她觉得安全,仿佛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都与那个真实的“霍一”无关。 她甚至能分出心思,注意到齐雁声今天穿了一件丝质的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没有扣,露出线条修长却因年纪而略显松弛、有了细微颈纹的脖颈。长期舞枪弄棒的手臂,肌肉线条依旧清晰,包裹在柔软的衣料下,视觉上给人一种柔韧而充满力量的感觉。 体内的火燃烧得噼啪作响。硅胶的摩擦从未停止,甚至因为她的刻意忽视而变得更加敏感。她需要极大的自制力,才能维持住声线的平稳,不让一丝喘息泄露出来。 终于,乔居安看了看时间,起身告辞。齐雁声送他到门口,两人又站在门廊处低声聊了几句。 霍一依旧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她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抿了一口,目光落在窗外明媚的夏日阳光上,眼神却没有任何焦点。她听着门口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对话声,感觉胸腔里的那只野兽已经挣脱了所有枷锁,正用利爪疯狂地刨抓着她的理智。 当大门终于轻轻合上,脚步声返回客厅,空气瞬间陷入一种极致的静默。刚才的谈笑风生如同幻觉般消散,只剩下一种黏稠的、一触即发的张力弥漫在空间里。 霍一没有立刻抬头。她能感觉到齐雁声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似乎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又仿佛带着某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几秒后,她才缓缓放下茶杯,抬起头,迎上那道目光。 没有言语。 霍一站起身,朝着齐雁声走去。她的步伐很稳,体内的物件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晃动,摩擦着最敏感的点,带来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快感,但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神深处翻滚着浓得化不开的欲望和黑暗。 齐雁声站在原地,没有后退,也没有开口。她只是看着霍一走近,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无奈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深潭般的平静。 霍一在离她极近的地方停下,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混合着一丝极细微的、属于成熟女性的体香。她伸出手,没有触碰对方,而是直接略过她,拿起了她身后柜子上放着的一个小巧的戏曲头饰模型,仿佛只是好奇地把玩了一下,又放回原处。 这个动作毫无意义,甚至有些突兀。但它却是一个信号,一个打破最后界限的、心照不宣的挑衅。 霍一的目光重新落回齐雁声脸上,然后,她缓缓地、近乎刻意地,低下头,凑近那截裸露的脖颈。她没有吻上去,只是停在一个极其暧昧的距离,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对方的皮肤上。 “Joyce…”她低声唤道,声音因为欲望的压抑而显得有些沙哑,“…我忍唔住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齐雁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她没有回应,但也没有推开她。这种默许如同最烈的催情剂,彻底点燃了霍一。 她猛地抬手,捏住齐雁声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然后狠狠地吻了上去。这个吻毫无温柔可言,充满了掠夺和侵占的意味,舌头粗暴地撬开牙关,纠缠吮吸,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 齐雁声闷哼一声,似乎下意识地想偏头避开,但霍一的手指用力,固定住了她。挣扎只是片刻,很快,她便不再抗拒,甚至开始回应。她的回应并非同样的激烈,而是一种更沉静、更内敛的接纳,带着一种年长者的包容,却又隐隐透露出同样被压抑许久的渴望。 这个认知让霍一更加兴奋。她一边激烈地吻着,一边伸手探进对方丝质的衬衫下摆,抚上那截柔韧的腰肢。长期锻炼的身体,皮肤温热而光滑。她的手掌急切地向上探索,掠过肋下,终于握住柔软的乳房。 隔着一层薄薄的内衣,她能感觉到乳尖已经悄然硬挺。她毫不客气地用手指揉捏按压,感受着那一点在掌心变化的过程。 “去…去房间…”齐雁声在亲吻的间隙喘息着说道,声音已经染上了情动的湿意。 霍一却像是没听见。她结束了这个几乎令人窒息的吻,转而啃咬吮吸着对方的脖颈,留下一个个暧昧的红痕。同时,她拉扯着对方衬衫的扣子,动作急躁而粗暴,两颗扣子崩落在地,发出细微的轻响。 衬衫被扯开,包裹在内衣中的胸脯是成熟女性特有的丰腴和柔软,因常年裹胸和锻炼,呈现出一种独特的形态。霍一隔着布料舔吻啃咬,留下湿濡的痕迹,然后迫不及待地解开搭扣。 解放出来的双乳微微颤动,乳晕颜色偏深,乳头已然硬立。霍一低头便含住了一侧,用力吮吸舔弄,如同饥饿的兽崽,另一边则用指尖粗暴地搓揉掐弄。 齐雁声仰着头,呼吸急促,喉咙里溢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她的手搭在霍一的肩上,时而用力抓住,时而又无力地松开。 霍一沉浸在这种近乎凌虐的快感中。对方的顺从和反应,她身体略微松弛、肌肉却依旧紧致的触感,那种属于年长者的、历经岁月沉淀的风韵在她粗暴的对待下绽放出的情动,都让她体内的兽性彻底失控。 她半抱半推地将齐雁声压倒在客厅宽敞的沙发上,自己也随之覆了上去。西裤的布料摩擦着对方赤裸的腿根,而那根一直挺翘的硅胶阴茎,此刻正隔着两层布料,灼热地抵在对方的敏感处。 霍一腰部用力,模拟着性交的动作,一下下地顶撞磨蹭。这种隔靴搔痒般的接触显然无法满足两人体内燃烧的烈火。 “霍一…”齐雁声的声音带着一丝难耐的祈求,眼神迷离地看着她。 霍一撑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的人。衣衫半褪,发丝凌乱,脸颊潮红,嘴唇因刚才的亲吻而红肿湿润,那双平时总是沉静从容的眼睛里此刻氤氲着情欲的水汽。这副景象彻底摧毁了霍一最后的理智。 她迅速解开自己的西裤扣子,拉下拉链,将那根早已蓄势待发的硅胶阴茎释放出来。冰冷的物体暴露在空气中,与两人灼热的体温形成鲜明对比。她分开齐雁声的双腿,没有任何多余的前戏,扶着自己那部分“身体”,对准那已然湿润的入口,猛地撞了进去。 “啊——!”突如其来的、完全填满的入侵让齐雁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体瞬间绷紧。 霍一也被那极致的紧致和湿热包裹得倒吸一口凉气。体内的另一头硅胶也因此被深深推入,双重刺激让她眼前几乎发白。她停顿了片刻,适应那几乎令人疯狂的包裹感,然后便开始了毫无章法的、近乎狂暴的冲刺。 每一次进入都又深又重,仿佛要将自己彻底埋入对方身体最深处。硅胶物体摩擦着内壁,发出细微而淫靡的水声,混合着肉体碰撞的声响和两人粗重的喘息。 霍一俯下身,再次吻住齐雁声的唇,吞噬掉她所有破碎的呻吟。她的手也没闲着,一只手揉捏着对方的乳房,另一只手探到两人交合处,找到那颗早已肿胀不堪的阴蒂,用手指粗暴地揉搓按压。 “嗯…嗯啊…”齐雁声的呻吟声变得支离破碎,她下意识地扭动着腰肢,似乎想要逃离这过度的刺激,又像是渴望更多。她的双腿缠上了霍一的腰,脚背绷得笔直。 霍一喜欢她这种反应,这让她感觉自己真正地“占有”了这个看似无懈可击的女人。 快感如同海啸般一波波冲击着两人。霍一感觉自己分裂得更加彻底,一部分灵魂冷眼旁观着这场淫靡的交媾,记录着对方每一个失控的表情和声音;另一部分则彻底沉沦在肉欲的漩涡里,被最原始的冲动支配着行动。 她们从客厅的沙发做到卧室的床上,又辗转回到客厅的地毯上。霍一尝试了各种姿势。她将齐雁声抱起来,让对方双腿环住自己的腰,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凭借腰腹的力量一次次地将她顶起又落下,全身的重量和冲击力都汇聚在那紧密结合的一点。齐雁声只能无力地攀附着她,头埋在她的颈窝,发出被顶撞得支离破碎的呜咽。 她又让齐雁声趴在沙发扶手上,从后面进入。这个姿势进得更深,她能清晰地看到自己那部分硅胶身体是如何一次次地没入那红肿湿润的穴口,带出更多黏滑的液体。她用力拍打了一下对方饱满的臀肉,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然后更凶猛地撞击。 最后,她们又回到沙发上,齐雁声侧躺着,霍一从身后抱住她,再次进入。这个姿势让亲吻变得困难,霍一便低头啃咬她的后颈和肩膀,一只手绕到前面,继续折磨那粒坚硬的乳尖和肿胀的阴蒂。 “啊…慢…慢啲…”齐雁声终于忍不住求饶,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因为连续的高潮而不停颤抖。 霍一却仿佛听不见。她沉浸在一种毁灭性的快感中,只想带着身下的人一起坠入深渊。她不知道自己高潮了几次,三次?四次?每一次都伴随着剧烈的痉挛和短暂的空白。对方的下身早已泥泞不堪,湿黏的体液沾满了两人相贴的皮肤和体毛。 直到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榨干,霍一才猛地抽出自己,瘫倒在一边,剧烈地喘息着。那根硅胶阴茎湿淋淋地挺立着,上面沾满了混合的爱液。她解开扣带,体内的另一头也缓缓滑出,带来一阵空虚的悸动。 齐雁声蜷缩在她身边,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布满了汗水和各种液体,胸口剧烈起伏,眼神涣散,似乎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情欲过后的腥甜。 霍一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感觉那抽离的灵魂慢慢归位,强烈的疲惫感和一种病态的满足感同时席卷了她。她侧过头,看着身边这具被她彻底“使用”过的、略显疲惫却依旧风韵犹存的身体,一种奇异的占有欲和近乎温柔的情绪悄然滋生。 她伸出手,将瘫软无力的齐雁声揽进怀里,很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起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走向浴室。 齐雁声似乎微微睁了一下眼,但最终还是没有力气说什么,只是将头靠在了她的肩上,任由她摆布。 浴室里水汽氤氲。霍一仔细地清洗着彼此的身体,动作罕见地轻柔。热水冲刷掉黏腻的汗水和体液,却冲刷不掉皮肤上留下的暧昧红痕和齿印。 清洗干净,用宽大的浴巾包裹住齐雁声,将她重新抱回床上。齐雁声累得几乎要散架,一沾枕头就陷入了沉睡。 霍一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此刻的齐雁声,卸下了所有光环和伪装,格外脆弱和真实。那种平日里令人厌恶的“完美无瑕”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经历了激烈情事、疲惫睡去的普通女人。 这种反差,终于让霍一心底那头野兽平静下来,满足地打了个滚。 霍一弯腰,捡起被丢弃在地上的那根双头龙,走进浴室,将它仔细清洗干净,用软布擦干。然后她回到客厅,收拾好散落的衣物,将一切恢复原状,仿佛那场疯狂的性爱从未发生过。 做完这一切,她重新回到卧室,在沉睡的齐雁声身边躺下,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也将脸埋进那带着沐浴后清香的、略显松弛却依旧温暖的颈窝。 霍一闭上眼,感觉自己终于从那令人窒息的分裂感中,暂时找到了一个安放的锚点。尽管她知道,这锚点,或许本身就在无尽的深渊之上。 43秘密(齐线) 香港的夏夜,湿气黏在皮肤上,挥之不去。 霍一对来齐雁声家里这件事已经驾轻就熟,她甚至自带了一套茶具,言明随手赠礼,实则不过是想在这里留下一点私人痕迹。 等茶的间隙,她靠在那套舒适却难掩岁月感的沙发上,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客厅。这里的陈设一如主人对外呈现的形象,典雅、得体,带着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文化气息,却又巧妙地保持着一段距离感。 书架上是成套的戏曲理论着作和文学经典,墙上有与各界名流的合影,记录着“齐雁声”这个艺术符号的辉煌轨迹。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混合着旧书页和茶叶的味道。 霍一的视线最终落在墙角木架上的相框。那是齐雁声年轻时与其他粤剧名伶的合影复制品,泛黄的照片承载着业界的认可与传承。她的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一张更为私人的照片上——齐雁声与一条憨态可掬的松狮犬的合照,照片里的她笑容轻松许多,那是属于“Joyce”的片刻。 “睇乜睇得咁入神?”齐雁声端着刚沏好的茶走来,声音温和,带着一丝排练后的沙哑。她刚卸完妆不久,及耳短发微湿,穿着宽松的棉麻质地的家居服,少了舞台上那份逼人的英气,多了几分居家的柔和。然而,那份经年修炼的仪态依旧让她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从容。 霍一接过茶杯,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对方温热的手背,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冇,”霍一垂下眼,吹开茶汤表面的热气,掩饰住方才一瞬的走神,“净系觉得……间屋嘅摆设,好‘齐雁声’。” 齐雁声在她身旁坐下,距离不远不近,恰是社交礼仪中令人舒适的分寸。她笑了笑,眼角的细纹温柔地聚拢:“老派人了,难免堆嗮哋旧嘢,唔似你哋年轻人,钟意‘简洁’。” “唔会,我都觉得几好。”霍一简短地回答。她其实并不擅长这种温情脉脉的闲聊,尤其是在齐雁声面前。对方那种洞悉一切般的从容,总让她觉得自己那些隐秘的心思无所遁形,时而让她安心,时而又让她莫名焦躁。 既然提到角色,话题自然而然又绕回《玄都》。这部戏承载了两个人共同的努力,聊起它,时常还有新解。 她们讨论着李城对令狐喜那种矛盾情感的深层动机,讨论着镜头语言如何表现现代与古代记忆交织的错乱感。齐雁声舞台经验极其丰富,对角色的理解往往一针见血,提出许多霍一自己下笔时都未深思的细节。 “……所以李城对简洁唔耐烦,并非因为简洁本身,而系佢潜意识抗拒呢种‘正确’、阳光嘅情感,佢沉溺于令狐喜带来嗰那种痛苦、纠结、甚至乎有自毁倾向嘅迷恋。”齐雁声目光专注,带着一种工作时的锐利,“而呢种抗拒,连佢自己都无法理解,所以表现为烦躁。” 霍一听着,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齐雁声的语气平静客观,像是在分析一个与己无关的角色,但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在霍一的心上。她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侧脸,那微微隆起的驼峰鼻梁,深邃的眼窝,以及开合着的、吐露着精准分析的嘴唇。 “Joyce,”霍一忽然打断她,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点解你会接呢个角色?我是话,令狐喜。对你而言,应该系个……重复过去嘅角色吧?”她顿了顿,补充道,“毕竟,十年前你已经做过一次了。” 齐雁声抬起头,看向霍一,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她身体微微后靠,重新拉开了些许距离,唇角弯起一个惯有的、得体的笑容:“点会重复呢?霍编剧呢个本,挖掘嘅令狐喜,完全不同于当年,喺《冰人》里边,对于高斐,令狐喜系一个角色,而《玄都》,对于李悟,或者李城,她又系另一个角色,在一个演员嚟讲,喺好有挑战性嘅。” 很官方的回答。无懈可击,符合她一贯滴水不漏的风格。 霍一心里那股莫名的焦躁又升腾起来。她不喜欢这种被礼貌挡在外面的感觉,尤其在她们已经有过那样极致亲密的关系之后。她知道自己不该追问,成年人的游戏规则本该如此,心照不宣,适可而止。 但她今天似乎有些控制不住。 为了终止这种无意义的探寻,也为了抑制她快要脱框而出的、烦躁不安的心绪,霍一转过身,停住了话题。 她拿起了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放松一下吧,倾剧本咁耐,都有啲闷。”她语气轻松地说,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电视屏幕亮起,恰好是某个怀旧频道,正在播放一场多年前的慈善晚会集锦。画质有些模糊,带着浓重的年代感。舞台上,穿着亮片礼服的女主持正用夸张的语调介绍着下一位表演嘉宾。 “……接下来,有请我们永远的偶像,华仔——刘华!以及我们粤剧界的骄傲,齐雁声小姐!他们将为我们带来一曲经典对唱《一起走过的日子》之粤剧特别版!” 霍一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住了。 屏幕上,年轻了许多的齐雁声穿着一身改良的戏服,既保留了水袖、云肩的韵味,又融入了现代礼服的剪裁,衬得她身段挺拔,英气中透着明艳。她身边站着的是刘华,香港娱乐界不倒的常青树,笑容标准,举止得体,是无可挑剔的完美偶像。合唱的声音透过时光和音响设备传来,轻微失真。 这原本是一次成功的跨界合作。但霍一的目光,却死死盯住了齐雁声看向刘华时的眼神。 那时的齐雁声,比现在更年轻,眼神也更不加掩饰。她微微侧身对着身边的巨星,唱腔字正腔圆,专业无可挑剔,但那双眼睛,在镜头特写推近时,明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喜悦,甚至……是那种小女生般的、带着崇拜的甜蜜。那眼神缠绕在对方身上,与舞台上英姿飒爽的文武生形象形成一种奇特又勾人的反差。 一股熟悉的、阴郁的燥热从胸腔里翻滚上来,带着酸涩的腐蚀性。霍一几乎是下意识地绷紧了下颌线,将一切情绪压回惯常冷淡的面具之下。 她厌恶这种表情,厌恶这种毫不设防的、近乎盲目的崇拜,尤其当这崇拜的对象是——一个在她看来将“圆滑”和“商业”刻进骨子里,毫无真实棱角的符号。她喜欢的艺术是浓墨重彩的,是带着痛感和决绝的,奋不顾身、朝生暮死,就像她笔下李悟的挣扎,或是叶正源那样的孤高,而非这种精心包装、拙劣的糖衣。 然而,更让她烦躁的是,这股厌恶之中,竟奇异地掺杂着一种尖锐的、近乎幼稚的嫉妒。她嫉妒那个男人能如此轻易地获得齐雁声那样毫不保留的注视,这种不受控制的、尖锐的嫉妒和一种近乎嘲讽的黑暗情绪不讲道理,能渗透每一个思绪的缝隙。 她厌恶屏幕上那个八面玲珑的天王巨星,更厌恶齐雁声看向他的那种眼神。那是霍一从未在齐雁声身上得到的。她们之间有的是欲望的火焰,是智性的交锋,是心照不宣的默契,甚至是某种扭曲的共谋,但独独缺少这种.....近乎纯粹的、带着光晕的欣赏。 齐雁声公开推崇的偶像,她理想型的模板,恰恰站在霍一价值观的对立面。 她们根本是两种人。从根子上就是矛盾的。每一条看待世界、看待艺术、看待人生的准则,可能都南辕北辙。 可是偏偏…… 霍一的目光从电视屏幕,缓缓移到身边真实的齐雁声身上。 这个人,这张脸,这具她曾无数次抚摸亲吻过的身体……这个人表露出来的每一种神态,清冷的,温柔的,锐利的,动情时迷乱的;她的声音,唱戏时的高亢清越,说话时的温和沉稳,在床上压抑不住的低吟;乃至她周身那种独特的气场,混合着传统艺术的端庄和某种私底下的……霍一不敢深想却无比沉迷的淫靡开放…… 所有这些,都对她构成一种近乎生理性的、无法抗拒的强大吸引。像飞蛾注定要扑向火焰,像潮汐注定要听从月亮的召唤。让她理智上排斥,情感上纠结,却身体力行地一次次靠近,沉沦。 是的,她告诉自己——她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会因为暗恋而痛苦不堪的少女。她学会了接受矛盾,接受欲望与理性背道而驰。她可以一边厌恶着齐雁声推崇刘华的模样,一边疯狂渴望她的身体和那片刻的精神共鸣。她学会了接受这种矛盾,接受自己会被截然相反、甚至自己内心所厌恶的特质所吸引。 但这接受,并非坦然,而是带着一种沉郁的、近乎自虐的清醒。 电视里的合唱到了尾声,掌声响起。齐雁声微微侧头说了句什么,笑容更加灿烂。霍一觉得那笑容刺眼极了。 “呵。”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打破了沉默。 霍一猛地回神,看向笑声的来源。 齐雁声不知何时已经关掉了电视。客厅里重新陷入安静。她侧着头看霍一,眼神深邃,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容,和刚才电视里那个望着偶像的、眼神甜得能拉丝的女人判若两人。这是一种成熟的、洞悉的、甚至带点戏谑的笑容。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霍一忍不住再一次想。是镜头前那个八面玲珑、推崇偶像的齐雁声?是舞台上那个英姿飒飒、倾倒众生的第一文武生?还是那个在私密空间里,能坦然接受甚至享受年轻女性近乎暴戾的占有、眼神迷离地承欢的Joyce? 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矛盾得令人头痛。霍一发现自己越是深入接触,越是看不透眼前这个女人。这种无法掌控全局、无法彻底洞察的感觉,让她感到不安,甚至有一丝被愚弄的恼怒。尤其当她意识到,自己对齐雁声的了解,或许远远比不上齐雁声对她内心阴暗角落的洞察。 齐雁声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像羽毛搔过心尖,“使咩睇到我好似想食咗我咁?”她语调轻松,甚至带着点玩笑的意味,但那双深邃的眼窝里藏着的,却是了然的微光。 霍一的心脏几乎要撞出胸腔。所有混乱的思绪、矛盾的自我剖析、尴尬与恼怒,瞬间被这句话烧成一片灼热的空白。 她确实想“吞掉”她——用一种近乎原始的方式,将这个人彻底占有、拆解、消化,让她完全属于自己,让她那些令人不快的过往和偏好都消失殆尽,只留下能取悦自己的部分。这种黑暗的欲望被她小心翼翼地隐藏在用文明和冷漠编织的外壳之下,却总能在Joyce面前无所遁形。 她讨厌这种被看穿的感觉。这让她想起第一次在这里,她无意中说漏嘴了对齐雁声早年学戏经历的了解。 那次也是在这间客厅。她们聊起粤剧基本功的辛苦,霍一当时或许是被某种倾诉欲冲昏了头,或许是试图展现自己并非对她一无所知,她状似随意地提起:“半路出家总系更加艰难,十四岁先入八和,要追上嗰哋自细打底嘅师兄弟姊妹,辛苦恐怕难以想象。” 话一出口,客厅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几秒。 齐雁声正在斟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自然,将一杯琥珀色的普洱茶轻轻推到霍一面前。她抬起头,眼神里不再是平日那种客套的温和,而是带上了一种真实的、毫不掩饰的惊讶,随即那惊讶又转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饶有兴味的探究。 “霍小姐连呢啲嘢都知?”她微微挑眉,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我仲以为,除咗我班老友记同埋最死忠嘅戏迷,冇乜人会记得我几时入行、边度毕业咯。” 霍一当时感到一股热意猛地窜上耳根。那是一种混合着尴尬、羞恼和被看穿心思的狼狈。她迅速垂下眼睫,端起茶杯,借氤氲的热气掩饰瞬间的失态,语气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偶然睇过报道。饮茶,凉茶伤胃。” 齐雁声从善如流,没有再追问,但那道了然的目光却像烙印一样烫在霍一身上,许久未散。 霍一知道,从那一刻起,某种平衡就被打破了。齐雁声肯定猜到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对她的了解绝非“偶然看到报道”那么简单。她甚至可能隐约触摸到了那份始于少年时代的、扭曲的迷恋。 那份迷恋,混杂着对“令狐喜”这个角色的移情,对遥远香港明星的好奇,以及青春期无处安放的情感投射。霍一曾像个小偷一样,在互联网尚未发达的年代,小心翼翼地搜集着关于“齐雁声”的一切碎片信息:她是如何半路出家,如何被诟病基础不佳,如何在人才凋零后凭借坚持和时运终于崭露头角,甚至……她这个艺名的由来。 她甚至知道“齐雁声”这三个字,是因为恩师艺名有个“声”字,是因为香港好少有人姓齐,是因为“黄梧井边雁南飞”。她知道这些本应属于铁杆戏迷如数家珍的细节。这些了解,曾经是她深埋心底、绝不愿示人的秘密,是她在无数个夜晚,对着屏幕上那个或英武或婉转的身影,进行无声对话和自我辩驳的素材。 阴暗的嫉妒,无法宣之于口的占有欲,理性与本能的无尽撕扯。 与“瑶池圣母”不同,与方欣不同,乃至与“妈妈”也不同。霍一有一个想起来都会作呕的秘密。 她迷恋齐雁声。 44驯服(齐线) “睇嚟我同Joyce嘅审美观,确实存在好大差异。我更钟意……有瑕疵嘅真实,即使真实有时并唔讨喜。” 齐雁声还记得霍一紧绷着身体,握着沙发扶手,说出这句话的表情。都几得意...她想。 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年轻猎物笨拙地靠近。 “霍小姐年纪轻轻,眼光都好犀利。”她慢条斯理地说,指尖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不过,呢嗰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嘅。讨喜或者系一种生存智慧,并唔一定意味着虚假。就好似你做戏写剧本,角色要成立,除咗性格鲜明,都要识得人情世故,反之会好假嘅,系没?” 果然,霍一听到这番话,又露出那种明明愤怒、偏偏又要让自己显得克制冷淡的表情了。齐雁声几乎要忍不住笑出来——如果不是顾忌年轻人最后的面子。 但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回霍一专业领域的姿态,并未被领情,霍一的坚持有时显得高傲而固执,就譬如现在。 “角色系角色,人系人。”她坚持道,目光灼灼,“我分得好清楚。艺术嘅标准系要极致,纯粹嘅黑,纯粹嘅白,正系因为生活当中冇,先显得吸引,当然,或者系灰色地带嘅挣扎,我都全然接受,但系……四处讨好、八面玲珑嘅伪善,恕我无能。” 客厅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凝滞。冷气呼呼地吹着,却吹不散两人之间那种无形的、观念碰撞带来的灼热感。 齐雁声终于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霍一,”她直接叫了她的名字,“你憎嘅,究竟系我欣赏刘华呢件事,定系……我可能拥有嘅、你所唔中意嗰一面?” 她讨厌什么? 其实齐雁声可以代她回答出来。 她讨厌的是自己认同并欣赏着那种她所不齿的价值观。她讨厌的是沉迷一个反感对象的肉体和精神,其下更包裹着一个她根本无法认同的灵魂内核。她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讨厌明明厌恶着,却依旧被强烈吸引的矛盾和撕裂。 这种深刻的自我怀疑和认知失调,让她感到恐慌和愤怒。 看到她骤然变化的脸色和瞬间抿紧的嘴唇,齐雁声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年轻的女孩,拥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才华、权势和冷静外表,但在某些方面,却又直白笨拙得可爱。她的喜恶都那么鲜明,像一把出鞘的利剑,伤人,也容易伤己。 齐雁声并非感觉不到霍一那些阴暗的、近乎凌虐的欲望,也并非看不懂她眼中时而闪过的嫉妒与排斥。活到她这个年纪,又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浸淫几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霍一的心思,在她看来,几乎是透明的。 她并不生气。相反,她有一种奇异的……被取悦的感觉。是的,取悦。被这样一个年轻、强大、冷漠又充满矛盾的存在如此强烈地关注着,甚至因她而产生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这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属于年长者的隐秘虚荣和掌控感。 霍一的了解,她的迷恋,她的厌恶,她的挣扎,在齐雁声看来,都是一种另类的“真诚”。远比那些口头上奉承“盖老师艺术高尚德艺双馨”的人,要真实得多。这种带着毒刺的靠近,反而让她觉得安全——至少你知道对方想要什么,厌恶什么。 而她之所以放任甚至引导这种关系,原因也很复杂。起初或许是因为《玄都》剧本带来的精神震动,霍一的才华让她惊艳;后来是因为霍一身上那种混合着脆弱与强势的矛盾气质,确实吸引了她;再后来……便是那一次次超出预期的、酣畅淋漓的肉体和精神上的碰撞。她不得不承认,霍一带给她的体验是前所未有的,那种被年轻生命全力冲击、甚至带着点摧毁意味的激情,唤醒了她体内某些沉睡已久的东西。 至于那些价值观的差异?对她而言,反而没那么重要。她早已过了非要用自己的观念去说服别人的年纪。这个世界本就是多样的,她尊重霍一的尖锐和真实,就像她尊重刘华的圆融和敬业一样。这并不矛盾。 survival in this industry had taught her the value of both. 看着霍一此刻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却又强自镇定的模样,齐雁声的心底泛起一丝罕见的柔软。她忽然不想再继续这场略带试探和攻击性的对话了。 是的,身体比心灵诚实。 “有时,接受比抗拒更容易得到快乐。” “你都系咁对我嘅,我估你都想我咁做,系没?” 齐雁声仰躺着,呼吸逐渐变得急促,眼神迷蒙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嘴角却依稀噙着一抹极淡的、得逞般的笑意。 看,多么简单。 无需争论,无需剖析。只要一点点的挑衅和引导,这个年轻而矛盾的女孩,就会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她的所有情绪。 而她,享受着这种被强烈需要、被粗暴对待的感觉。这让她感觉自己依然是鲜活的,有吸引力的,而非那个只能在舞台上扮演别人、台下必须完美无瑕的“齐雁声”。 在霍一面前,她可以只是Joyce。一个有着欲望,有着瑕疵,甚至有着阴暗面,可以坦然接受这种带着恨意和迷恋的占有。 ... 嫉妒。还有尖锐的、想要嘲讽什么的冲动。 这是霍一在自我防备时通常会有的想法。 齐雁声……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舞台上光芒万丈的文武生,是媒体前滴水不漏的艺术家,是信奉并追逐着完美偶像的传统女性,还是……这个私底下能轻易看穿她所有心思、用最轻描淡写的话语就能将她逼到失控边缘的、复杂而迷人的存在? 厌恶她的圆滑,却又沉迷于她此刻的锐利。 排斥她的价值取向,却又无法抗拒她本人的吸引。 试图保持距离和冷静,却总被她轻而易举地拉入旋涡。 齐雁声在厨房忙碌着,水流声,瓷器轻碰声,细微而日常。霍一却觉得,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的风暴。 她忽然想起刚才分析的剧本角色——李城对令狐喜的感觉。 厌恶和被吸引。 年少时对遥远明星的幻想投射,与如今对真实肉体的沉迷。 理性上的排斥,本能上的靠近。 原来如此。 原来李城对令狐喜的复杂情感,其根源并非凭空虚构,它本就源自于李城的创造者——霍一自己——内心深处,对齐雁声最真实、最矛盾、最无法厘清的原始冲动。 这个认知让霍一感到一阵锥心。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塑造角色,剖析人性,却原来,她早已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将自己的灵魂碎片赤裸裸地投射其中。 齐雁声端着一壶新沏的热茶回来时,看到的就是霍一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目光低垂,神情晦暗不明,周身笼罩着一层沉郁的气息,仿佛在与什么无形的力量剧烈抗争。 她将茶壶轻轻放在茶几上,没有立刻倒茶,而是在霍一面前蹲了下来。 这个姿势让她不得不微微仰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霍一,打破了平时那种由年龄、资历和社会身份构筑起来的微妙距离感。这是一种带有某种臣服意味的姿态,但由齐雁声做出来,却依旧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 “霍一。”她轻声唤道,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霍一放在膝盖上、紧紧攥起的手背。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皮肤,霍一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一般,倏地抬起眼。 四目相对。 齐雁声的眼神不再有调侃,而是变得极为专注,甚至带着一丝……探究和怜惜?霍一不确定,她看不懂这个女人。 “冇咁紧张,”齐雁声的声音温柔得像催眠,“亦都冇唸咁多。” 她的指尖顺着霍一的手背,极其缓慢地向上滑动,掠过微微凸起的腕骨,感受着皮肤下急促跳动的脉搏。 “人系一种复杂嘅动物,喜欢同讨厌,本来就可以同时存在。”她缓缓说道,目光一瞬不瞬地锁着霍一,“理性系一回事,感觉又系另一回事。唔出奇,唔可耻。” 霍一的心脏跳得更快了。她想抽回手,身体却僵硬得不听使唤。齐雁声的触碰带着一种魔力,让她战栗,又让她渴望更多。 “我……”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沙哑,“我唔系……” 她想否认,否认那可怕的嫉妒,否认那阴暗的占有欲,否认自己正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 齐雁声却微笑着摇了摇头,食指轻轻按在了她的嘴唇上,阻止了她未出口的谎言。 指尖带着淡淡的茶香。 “你唔需要讲任何嘢,”齐雁声的眼神深邃,仿佛能吸走人的魂魄,“我都知嘅。”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霍一又想讽笑,用最尖锐的语言回击这句话,可她居然奇异地被安抚下来。 那些挣扎,那些矛盾,那些无法言说的迷恋与厌恶,那些在黑暗里滋生的渴望……原来,对方一直都知道。 这一刻,霍一忽然感到一种奇异的解脱,伴随着巨大的无力感。她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防御,在这个女人面前,都形同虚设。 齐雁声的指尖从她唇上移开,转而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微凉的掌心贴着她滚烫的皮肤,带来一丝诡异的慰藉。 “有时,”齐雁声的声音更低了,像情人间的耳语,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接受比抗拒更容易得到快乐。” 她的拇指轻轻摩挲着霍一的下颌线,眼神逐渐染上一种霍一熟悉的、幽深的光芒。那是欲望初起的征兆。 “你都系咁对我嘅,”她微微歪头,打量着霍一紧绷的神情,语气里重新染上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我估你都想我咁做,系咩?” 霍一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齐雁声的每一句话,都像精准的手术刀,剖开她层层迭迭的伪装,直抵内核。 是的。她想推开她,推开这个代表着她所厌恶的一切价值观的女人。 但她更渴望她,渴望这个能轻易看穿她、掌控她、带给她极致感官快乐的女人。 这种分裂让她痛苦,也让她兴奋。 齐雁声不再给她思考的时间。她站起身,膝盖抵在沙发边缘,身体前倾,将霍一笼罩在她的阴影之下。那股强大的、混合着端庄与淫靡的气场再次将霍一紧紧包裹。 齐雁声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霍一的耳廓,声音低沉而性感,“唔好想呢啲唔紧要嘅人和事了。” 她的唇几乎要贴上霍一的耳朵。 “系你面前嘅,系我。” “望住你嘅,系我。” “触碰你嘅,一样系我。” 每一个“我”字,都像一记重锤,敲在霍一的心上。 “而你……”齐雁声的唇终于轻轻含住了霍一的耳垂,用牙齿不轻不重地碾磨着,感受到身下人剧烈的颤抖,她才满意地继续低语,声音模糊而湿热,“……想吞落肚嘅人,亦都系我。” 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霍一猛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所有的挣扎、愤怒、羞耻都化为了一片沉沉的、汹涌的黑暗。她不再试图抗拒那种几乎要将她撕裂的吸引力。 她伸出手,一把抓住齐雁声的衣襟,用力将她拉向自己。 动作粗暴,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决绝。 “系。”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却充满了不容错认的欲望和侵略性。 齐雁声笑了。那是一个真正愉悦的、带着胜利意味的笑容。她顺从地跌入霍一的怀中,任由对方近乎粗暴地吻上自己的嘴唇。 纠缠的呼吸间,茶香袅袅,混合着情欲蒸腾的灼热气息。 电视机屏幕漆黑一片,倒映着沙发上两个纠缠的身影,模糊而扭曲。 古老的合影在墙上静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理想型,偶像,公众形象,价值观的矛盾……所有理性的纷扰,此刻都被最原始的生理吸引碾得粉碎。 霍一确实想吞掉她。 吞掉这个复杂的、矛盾的、让她爱恨交织的齐雁声。 而齐雁声,坦然接受着这种带着恨意的渴望,并在其中,品尝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或许,她们本就是同类。在光鲜亮丽的皮囊之下,都藏着不愿为人所知的、黑暗而炽热的灵魂。 45捕获(齐线) 《玄都手札》的收视率最终定格在一个不温不火的区间,如同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未能激起预想中的滔天巨浪,却也留下了一圈圈持续扩散的涟漪。奖项的肯定像是给这圈涟漪镀上了一层不容忽视的金边,虽未带来街知巷闻的爆火,却也在特定的圈层里奠定了其不容小觑的分量。 最初的波澜起于B站。某个深夜,一个UP主出于对《金牌冰人》令狐喜的怀念,剪了一支《玄都手札》中齐雁声饰演的现代简洁与古代令狐喜的闪回混剪,配乐空灵,色调怀旧,标题带着点怅惘:“十年一梦,仍是阿喜”。视频本身制作精良,更关键的是,它精准地戳中了一小部分有着共同港剧情怀的观众。 仿佛一夜之间,二创视频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有关注剧情深度解析的,有沉迷于林君扬和齐雁声演技碰撞的,但更多的,则是围绕着“令狐喜”这个核心形象。新旧两个版本的对比,同一个演员跨越十年的诠释,本身就充满了话题性。很快,有考据党深入挖掘,疑惑于为何时隔多年,会出现一个与令狐喜设定如此相似却又视角迥异的角色。 网络时代的挖掘能力是惊人的。霍一早期那个十七岁的访谈视频被从故纸堆里翻了出来。那时她凭借一本长篇修仙文崭露头角,青春逼人,眉宇间虽已有几分冷峭,但面对主持人的追问,尚愿意流露出些许属于创作者的真诚与笨拙,与如今这个冷硬、疏离、惜字如金的知名编剧判若两人。 视频画质有些模糊,却清晰记录下了主持人提到《唐梦》和《玄都手札》时,霍一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当主持人笑着追问:“既然这本书是迷恋令狐喜所作,那你就算是粉丝了?请用一句话形容齐雁声。” 镜头里的霍一明显愣了一下,眼神有瞬间的放空,似乎被这个问题击中了某个始料未及的点。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视线微微下垂,像在快速搜寻合适的词汇,又像是被突如其来的羞赧和恍惚攫住。那是一种介于少女的害羞与创作者沉浸于自身世界时的恍惚之间的神态,混合着一种急于掩饰什么的思考。 短暂的沉默后,她抬起眼,语气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平静,甚至有点过于文绉绉的拗口。 “通身雅致,飘逸非常,虽然面如微云素月,眼神却是至柔至烈,凛凛夺魄。” 话音落下,她自己似乎先被这过于雕琢甚至显得矫情的形容噎了一下,立刻欲盖弥彰地补充否定,语速加快,试图削弱前一句话的分量:“不过我不是她粉丝,除了电视剧外,对粤剧也不感兴趣。” 这段陈年访谈被截取出来,与《玄都》拍摄期间流传出的那些霍一与齐雁声“出双入对”的路透视频、照片剪辑在一起。画面交替:十七岁的霍一在镜头前强作镇定地评价齐雁声,二十多岁的霍一在片场与齐雁声并肩而立,低声交谈;访谈里她说“不是粉丝”,路透里她为齐雁声拉开椅子,手指无意间擦过对方的手背;她形容那句“至柔至烈,凛凛夺魄”,画面切到齐雁声在镜头前眸光一转,确实当得起这八个字。 剪辑者配上了暧昧的音乐和恰到好处的字幕特效。时代果然变了,弹幕和评论区一派欢腾,嘻嘻哈哈地刷着“kswl!”“妈呀年下攻天花板!”“这还不是爱?”“叛逆酷姐编剧x德高望重前辈,太好嗑了!”“救命啊霍那时候就好爱!”“浑身上下就嘴硬是吧!” 当然,鉴于齐雁声的年纪、资历以及过于正面积极的公众形象,大多数路人观众还是倾向于将这种关系解读为单方面的欣赏(暗恋),或是忘年交的知己之情。评论里不乏“尊重艺术家的私人空间”、“明显是英雄惜英雄”、“霍编是盖老师的资深剧迷吧”这类温和的猜测。但无论如何,“霍一曾经(或许现在依然是)齐雁声的迷妹”这个设定,伴随着那句矫情又真诚的“面如微云素月,眼神至柔至烈”,算是牢牢钉在了这波二创热潮的标签上。 霍一不可避免地刷到了这些视频。她通常不怎么看关于自己的网络舆论,但《玄都》的相关推送实在太多。点开第一个视频时,她正靠在香港家中客厅的沙发上,方欣在厨房忙着煲汤。当十七岁自己那张故作老成又难掩青涩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说出那句她几乎已经遗忘的评语时,霍一感觉一股热血“嗡”地一声冲上头顶,耳根瞬间烧烫起来。 那种公开处刑般的羞耻感几乎让她窒息。尤其是看到弹幕里那些“哈哈哈嘴硬”、“暗恋多年实锤了”的调侃,她恨不得立刻穿越回去捂住那个十七岁自己的嘴。太蠢了。那种矫揉造作的用词,那种急于否认的狼狈……她烦躁地划掉视频,将手机反扣在沙发上,心脏却还在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 她几乎是庆幸地想,还好,齐雁声从不上网冲浪,她对网络世界的认知恐怕还停留在邮件和基本资讯浏览阶段。这些荒唐的、令人脚趾抠地的二创视频,应该永远也不会传到她眼前。这念头带来一丝虚脱般的安慰,至少,她不必面对对方可能出现的、任何一种反应——无论是觉得好笑、尴尬,或是无奈。 然而,霍一低估了信息时代人际传播的链条。 齐雁声确实没有上网冲浪的习惯,她的时间被排练、演出、授徒以及各种社会活动填满,闲暇时更宁愿看看书、遛遛狗,或者听听老的粤曲唱片。但她的剧院搭档、合作多年的正印花旦吴梅英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冲浪达人”。吴梅英性格开朗,热衷于关注新鲜事物,尤其喜欢看关于自己和好友的各类消息。 这天排练间隙,吴梅英捧着手机,忽然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低笑,引得旁边正在温习唱词的齐雁声投去疑惑的一瞥。 “阿Joyce,快哋过来睇!好得意啊!”吴梅英笑着招手,语气里满是发现新大陆的兴奋。 齐雁声放下曲本,略带好奇地走过去。吴梅英将手机屏幕往她那边倾斜,点开了一个正在播放的视频。“喏,你同霍小姐咯,依噶后生仔女真系厉害,剪得几好玩。” 屏幕上正是那个将霍一访谈和两人片场互动剪在一起的CP向视频。齐雁声先是有些莫名,看着屏幕上年轻许多的霍一说着那句文绉绉的评语,她微微一怔,随即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和……玩味。她耐心地看着视频剪辑者如何将过去的言语与现在的画面巧妙拼接,配着煽情的音乐,营造出一种缠绵悱恻的氛围感。 吴梅英在一旁笑着点评:“冇睇出喔,霍小姐细个时候咁可爱嘅?面如微云素月……哇,真系识夸人。不过睇佢宜家嘅样,真系想象唔出佢讲呢句话个样。”她碰碰齐雁声的胳膊,调侃道,“喂,人哋细个就咁崇拜你喔,系咪好有成就感?” 齐雁声失笑,摇了摇头,语气轻松自然,带着惯有的那种温和与恰到好处的距离感:“乱讲咩啊。后生仔写小说,感性啲好正常。我同霍编剧合作好愉快,佢系好有才华嘅后辈,我哋系好好嘅工作伙伴同朋友嚟噶。”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神情自若,仿佛只是在评价一件与自身略有关联的趣事,甚至带着一点长辈看待晚辈闹出的小小笑话般的宽容。吴梅英本就是看个热闹,见她如此反应,也便笑着转移了话题,分享起别的八卦来。 齐雁声面上依旧维持着那副云淡风轻,目光却又不经意地扫过屏幕上定格的、霍一那张十七岁时强撑镇定的脸。那句“面如微云素月,眼神至柔至烈,凛凛夺魄”在她脑中轻轻回响了一遍。她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连身边的吴梅英都未曾察觉。 几天后,在一次与几位圈内老友的茶聚中,有人不经意间提起了最近网络上关于《玄都》和齐雁声的讨论热度,顺带玩笑般地问了句:“阿Joyce,同霍编剧真系咁好朋友啊?睇啲片你哋几夹喔。” 齐雁声正执壶为友人斟茶,闻言动作未有丝毫迟滞,茶汤稳稳注入杯中,香气袅袅。她抬起眼,笑容是惯常的爽朗又保持分寸,语气自然得仿佛在谈论天气:“霍编剧啊?系啊,后生可畏,对戏剧好有谂法,同佢倾剧本好开心。佢系好认真嘅艺术家来噶。”她巧妙地将焦点引回霍一的专业能力上,顿了顿,又带着几分仿佛无奈又好笑的口吻补充道,“至于网上啲嘢,后生仔女玩玩下嘅,我哋呢啲老家伙都唔明噶啦,由得佢哋开心啦。” 她四两拨千斤,态度坦荡又超然,完美契合她一贯的公众形象。在座的都是人精,见她如此表态,自然也顺着话题夸赞起霍一的才华和《玄都》的艺术成就,不再深入探究那些捕风捉影的暧昧联想。齐雁声微笑着应和,眼神清明,语气真诚,没有人能从她那张经过千锤百炼、早已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窥见一丝一毫她与霍一之间那些真正的秘密。她撒谎的技术,早已融入骨血,成为社交本能的一部分。 霍一再次来到齐雁声的私宅,是为了讨论一个新剧本的构思。她最近对一个关于民国戏班的故事产生了兴趣。她需要听听专业意见。 客厅里飘着淡淡的陈皮普洱茶香。齐雁声穿着舒适的家居服,未施粉黛,及耳短发随意梳理着,比台上台下那个光彩照人的“齐雁声”多了几分柔和与真实。她认真听着霍一有些跳跃的思路,不时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点醒陷入死角的霍一。 讨论暂告一段落,两人各自饮茶休息。气氛松弛下来。齐雁声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放下茶杯,目光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看向霍一。 “系喎,前两日,梅英姐俾我看咗条片,都几有趣。”她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在分享一桩无足轻重的趣闻。 霍一心头莫名一跳,抬起眼,对上齐雁声那双含笑的、洞察一切的眼睛。她有某种不祥的预感。 “哦?乜嚟噶?”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无奇。 “唔知啦,啲年轻人剪嘅,将我哋拍剧时候嘅花絮,同你以前嘅采访拼埋一齐。”齐雁声说得慢条斯理,观察着霍一细微的表情变化,“好似系你十七岁嘅时候?主持人问你……对我系乜印象?” 霍一感觉自己的脸颊开始不受控制地升温。她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是哪个视频。那股熟悉的、想要原地消失的羞耻感再次汹涌而来。 齐雁声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她甚至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霍一那副强自镇定实则紧绷的样子,才慢悠悠地、一字不差地复述:“‘通身雅致,飘逸非常,虽然面如微云素月,眼神却是至柔至烈,凛凛夺魄’……啧啧,霍大编剧,年轻时候就咁会夸人?” 她的语调带着明显的调侃,却又奇异地不令人反感,反而有种亲昵意味。 霍一的耳朵彻底红了。她咬住后槽牙,心里暗骂吴梅英的多事,更懊恼于齐雁声此刻的游刃有余。又来了!这种黑历史被翻出来、公开处刑的感觉!好像自己小心翼翼藏了多年的、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突然被当事人拎到明晃晃的灯光下展览,还附带着精准的点评。 她几乎能想象到吴梅英和齐雁声一起看那个视频时笑作一团的样子。太丢人了。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年少无知,胡说八道。”霍一从牙缝里挤出八个字,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系咩?”齐雁声挑眉,显然不信。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霍一泛红的耳廓上,像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物,“但系我都觉得,形容得几准。至少……比‘德高望重’、‘演技精湛’有趣。” 她的语气里听不出是真心赞许还是单纯调侃,或许两者皆有。但那目光却像带着细小的钩子,轻轻刮擦着霍一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霍一感到一阵无名的焦躁和……兴奋?被看穿的羞耻与被精准评价的隐秘满足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心跳失序。她猛地抬起头,撞进齐雁声含笑的眼底。那双眼窝深邃的眼睛,此刻正因为笑意而微微弯起,眼尾牵起几道细密的纹路,却更添风致。确实当得起“至柔至烈,凛凛夺魄”这八个字,即使是在这样轻松调侃的时刻,也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Joyce……”霍一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求饶意味,又混合着被撩拨后的暗哑。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承认或否认都显得愚蠢。她只觉得口干舌燥,方才喝下去的茶似乎都化作了滚烫的蒸汽,在体内横冲直撞。 齐雁声见好就收,没有再继续逼问。她欣赏够了霍一难得的窘迫,心情颇好地重新靠回沙发背,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温和:“年轻人有年轻人嘅表达方式,几可爱啊。唔使觉得丢面。” 她这话说得大方得体,完全符合一个宽容大度、提携后辈的艺术家形象。但霍一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别的、更私人的、只有她们两人能懂的意味。那种仿佛共享了一个秘密的亲密感,微妙地抵消了部分的尴尬,却让另一种更汹涌的情绪悄然滋生。 霍一低下头,盯着杯中澄亮的茶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胸腔里像是关着一只躁动的雀鸟,扑棱着翅膀,撞击着她的肋骨。羞耻感缓缓退潮,留下的是一片湿漉漉的、滚烫的沙滩。她忍不住去想,齐雁声当时听到那句话,到底是什么反应?她只是觉得好笑吗?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触动?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按捺下去。她发现自己竟然可悲地、隐秘地渴望知道答案,即使那答案可能会让她更加无地自容。 接下来的剧本讨论,霍一有些心神不宁。齐雁声倒是很快就投入到专业领域,仿佛刚才那段插曲从未发生。但她偶尔投来的、带着了然笑意的目光,总能精准地打断霍一的思路,让她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注意力再次溃散。 霍一第一次觉得,这间熟悉的、充满两人隐秘气息的客厅,变得有些逼仄。空气里弥漫的茶香,似乎也混入了齐雁声身上那种独特的、混合着淡淡化妆品和成熟女性体香的味道,变得格外黏腻潮湿,缠绕着她的感官。 她开始无法控制地回想那个访谈的细节。十七岁的自己,坐在耀眼的灯光下,面对着主持人的话筒,心里在想什么?是昨晚刚看完的《金牌冰人》重播?是令狐喜那个决绝又脆弱的眼神?还是……仅仅只是试图找到一个最华丽的词汇,来包装自己那颗慌乱又崇拜的心? 那些被她刻意压抑、试图证明早已过去的迷恋,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它们从未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更复杂、更成人化的方式,缠绕进了她与眼前这个女人的每一次对视、每一次交谈、每一次肢体碰撞之中。 讨论结束时,霍一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她需要一点空间,需要冷静一下被那陈年旧事和对方调侃目光搅得一塌糊涂的心绪。 齐雁声送她到门口,姿态依旧从容。在霍一伸手去拉门把时,她忽然又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霍一耳中。 “其实,”齐雁声的语气听起来很随意,像只是随口一提,“句说话写得好好。比我听到过嘅绝大多数评价,都……贴切。” 霍一开门的动作顿住了。她没有回头,背脊微微绷紧。心脏却像是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攥了一下,酸胀,悸动,难以言喻。 她几乎是仓促地“嗯”了一声,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她。 夏夜香港潮湿的风扑面而来。坐进车里,她没有立刻发动引擎,只是靠在驾驶座上,任由车窗外的霓虹灯光流淌过她的脸庞。 她抬起手,指尖碰了碰自己依旧发烫的耳垂,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齐雁声最后那句话。 比我听到过的绝大多数评价,都更贴切。 这算什么?安慰?肯定?还是……另一种更高级的、游刃有余的调侃? 霍一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间客厅里的茶香和齐雁声身上的味道。 她发现,自己竟然可耻地、因为这句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评价,而感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满足和雀跃。 这种情绪,比单纯的羞耻更让她慌乱。 十七岁的心事,跨越了漫长的时光,在此刻的潮湿夜晚,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重新将她捕获。 而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她清楚地知道,这一次,她再也无法轻易否认。 46代官山(齐线) 《玄都手札》在B站引发的二创热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些精心剪辑的视频,甚至衍生出许多霍一当初创作时都未曾细想的深层解读。热度持续发酵,最终吸引了B站官方的注意。 一番接洽后,霍一的工作室顺利售出了网络播放版权,紧接着,一个更具象的邀请被摆到了桌面上——B站计划在日本代官山举办一场年度文化盛典,希望邀请《玄都》的核心主创,编剧霍一与主演齐雁声出席。 工作室的成员们对此都很兴奋,这意味着更大的曝光和认可。唯有霍一,在听到“日本代官山”这几个字时,心思瞬间飘到了别处。温泉……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这个。氤氲的热气,湿滑的肌肤,以及……Joyce在那样的环境下,会是何种情态? 一种混合着期待与恶劣的兴奋感悄然滋生。她现在面对齐雁声越来越“没脸没皮”了,那层因年少迷恋而生的羞涩畏缩,早已在数次酣畅淋漓的肉体交缠和智力交锋中被剥得一干二净,露出内里近乎贪婪的掌控欲和探索欲。 她甚至没有通过助理预约,直接拨通了齐雁声的私人电话。响了几声后,那边传来了那把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演出后的慵懒,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清晰度:“喂?” “Joyce,”霍一的声音透过电波,显得比平时更低沉些,“睡了吗?” “返屋企,卸紧妆。有事?”齐雁声的语气很自然,仿佛接到的只是一个寻常的工作电话。 “B站嗰边想请我哋去日本代官山,参加一个盛典,关于《玄都》。”霍一开门见山,略去了工作室谈判的细节,直接抛出结果,“时间大概下个月中。” “代官山?”齐雁声顿了顿,似乎在想行程,“下个月中……我睇下日程先……剧团好似有同日本嘅交流演出,时间上……应该可以配合到。具体几号?” 霍一报了日期,然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戏谑,补充道:“听讲嗰边嘅温泉唔错,活动结束后,或者可以多留一两日,放松一下。”她故意将“放松”二字咬得微妙的慢。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霍一几乎能想象到齐雁声此刻的表情——那双深邃的眼窝下,眼神一定带着了然的笑意,或许还有一丝对她这般直白企图的无奈和……纵容?果然,下一秒,齐雁声轻笑出声,那笑声透过听筒,像羽毛轻轻搔过霍一的耳膜。 “霍大编剧,”她的声音里满是戏谑,直接点破了霍一那点小心思,“系想去浸温泉,仲系想去温泉做啲乜嘢啊?讲嘢咁迂回曲折,唔似你风格喔。” 被直接戳破,霍一非但不恼,反而有一种奇特的满足感。她就喜欢Joyce这种洞察一切又偶尔愿意配合她演出的调调。“都想。”她回答得干脆利落,甚至带上了点无赖的口气,“Joyce你唔想咩?”她反将一军。 齐雁声在那头又笑了,这次笑声更明显些,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带着颜色的问题,只是将话题拉回了正轨:“好啦,知你啦。交流演出嘅行程我确认一下,如果时间夹得上,我去。迟啲覆你。” “好,等你电话。”霍一懂得见好就收。 挂断电话后,霍一握着手机,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那种感觉又来了,像揣着一个只有彼此才懂的秘密,危险又甜蜜。她发现自己是如此沉迷于和齐雁声之间的这种氛围——永远在公与私、理智与情欲、前辈与伴侣的边缘危险游走。 齐雁声的回复很快,剧团的确有赴日交流的计划,时间恰好能与盛典衔接。于是,行程很快确定下来。 动身前往代官山参加盛典前夜,霍一在北京的文秘照例发来行程确认与安全提示,末尾附言:“叶女士询问,是否需要安排林助理同期赴日?他可以负责协调您在日的行程与安全。” 林助理是叶正源早年安排给她的人,能力出众,背景特殊,既能处理琐事,也兼有护卫之责,霍一以往出行,尤其涉及这类公开活动,多半会让他随行。 霍一看着屏幕上的消息,手指悬停片刻。想到林助理那双过于锐利、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再想到此次日本之行与Joyce之间那种微妙而私密的氛围,她几乎能想象到林助理在场会带来的那种无处不在的拘束感。她不需要任何人来旁观她与Joyce之间这场心照不宣的试探,更不需要一份来自母亲的、冷静的注视投射在她与另一个女人的暧昧之上。 “不必。”霍一简短地回复,“代官山行程简单,B站那边也有地接,无需额外安排。让妈妈放心。” 她按下发送键,将手机丢到一旁,心里那点因为擅自拒绝母亲安排而泛起的细微涟漪,很快被对即将到来的、与Joyce独处的期待所覆盖。她想要的是毫无隔阂的、只属于她们两人的空间,哪怕这意味着需要承担一点点未知的风险。 飞机降落在东京羽田机场时,霍一竟感到一阵久违的、类似于期待旅行的雀跃。这种情绪对她而言有些陌生。通常她的出行都目的明确,要么工作,要么是为了见叶正源或方欣,总是承载着或紧张或温情的既定轨道。而这次,与Joyce同赴日本,目的暧昧地混合着工作与私情,前方像是笼罩着一层迷雾,未知,却诱人深入。 她没带助理,齐雁声也只带了一位负责与日方剧团对接的随行人员。大多数时间,她们仿佛是结伴同游的旅人。 霍一跟着齐雁声出入剧团的训练场。日方合作的剧团历史悠久,规矩严谨。霍一就安静地坐在排练厅的角落,看着齐雁声换上利落的训练服,与日本歌舞伎演员交流、排练。看她如何摆功架,如何在一招一式中融入粤剧的韵味,又如何借力在配合的演员身上完成一个漂亮的翻腾。 那一刻,她不是荧幕上或床笫间的Joyce,她是艺术家齐雁声,全身心投入在她热爱并擅长的领域里,神情专注,眼神锐利,浑身散发着一种霍一无法用语言精确形容的魅力——那是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专业性,与岁月沉淀下来的自信交融在一起的光彩。 霍一看得有些出神。她想起自己十七岁时写下的那句“面如微云素月,眼神却是至柔至烈,凛凛夺魄”。当年觉得已是极致,如今看来,仍觉词穷。眼前的这个人,其复杂与深邃,远非几句辞藻可以概括。 排练间隙,齐雁声会走过来,拿起水瓶喝水,脖颈仰起,汗珠沿着修长的线条滑落。她会随口跟霍一聊几句排练的趣事,或者指出某个演员的身段特别好看。霍一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回应一两个短句。她享受这种时刻,仿佛窥见了她不曾参与的、Joyce的日常背面。 她们一起穿着便服,混在人群里去看宇多田光的演唱会。会场内灯光熄灭,只有舞台中央的光束和满场的荧光棒挥舞成海。当熟悉的前奏响起,全场欢呼,霍一感觉到身边的齐雁声也微微跟着节奏晃动身体,脸上带着轻松享受的笑容。在那一刻,她们不再是编剧和演员,只是两个被音乐打动的普通观众。人潮拥挤时,霍一的手臂会不经意地碰到齐雁声的,肌肤相触的瞬间,像有微小的电流窜过,提醒着她们之间远比普通同行更亲密的关系。 盛典当晚,她们联合出席。霍一选了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长发挽起,露出清晰的下颌线和脖颈。齐雁声则选择了一套香槟色缎面长裙,盘起头发,露出优美的肩颈线条,端庄大气中透着成熟女性的妩媚。她们并肩走在红毯上,闪光灯亮成一片。主持人介绍着“《玄都手札》的编剧霍一小姐和主演齐雁声小姐”,她们微笑、颔首、配合拍照,一切举止得体,无可指摘。只有霍一自己知道,当她的目光偶尔扫过齐雁声被缎面包裹的腰臀曲线时,心底那只躁动的野兽在如何蠢蠢欲动。 活动后的晚宴上,她们不可避免地需要应酬。齐雁声长袖善舞,周旋于各方人士之间,粤语、简单的英语和日语交替使用,谈笑风生,应对自如。霍一则相对安静地跟在她身侧,必要时才开口,大多时候只是用那双浓颜下的眼睛静静观察。她看到那些投向齐雁声的、带着欣赏甚至倾慕的目光,心中那股莫名的占有欲又开始隐隐作祟。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场,但这种情绪却不受控制。 好不容易摆脱人群,她们溜到露台透气。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宴厅内的喧嚣和酒气。 “累吗?”霍一递给齐雁声一杯香槟,自己拿了一杯无酒精的饮料。 “都好,习惯咗。”齐雁声接过,浅浅抿了一口,目光望向远处代官山星星点点的灯火,“好多年前,香港好兴来日本旅游,嗰阵时都系跟住剧团周围表演,好似都冇乜点认真玩过。” “今次可以补上。”霍一靠在栏杆上,侧头看她,“除咗温泉,仲有乜地方想去?” 齐雁声想了想,笑着说:“随便行下食下嘢就好啦,呢度啲舖头几好逛。”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打趣道,“不过我估你哩代后生女,提起代官山,第一时諗起嘅肯定唔系温泉同购物啦。” 霍一挑眉,立刻明白她所指为何,有些好笑又无奈地接话:“系啊,周杰伦同侯佩岑嘛。00后嘅代官山启蒙。”她说着,自己都觉得这联想有点无厘头,“一段过期糖,俾人讲咗十几年。” “都系一段故事咯。”齐雁声的语气带着点淡淡的感慨,“娱乐圈嘅事,真真假假,有时当事人自己都讲唔清啦。” 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只是随口一言。霍一的心跳漏了一拍,忍不住去揣摩她话里的深意。她们之间,不也是一段说不清道不明、无法公之于众的故事吗? 接下来的几天,她们确实像一对普通游客般,穿梭在代官山的街巷里。齐雁声熟门熟路地带着霍一去她喜欢的画廊、买手店,在一家藏得很深的喫茶店里分享一块抹茶蛋糕,又去老牌寿司店品尝当季的食材。她分享着九十年代随团来日演出的趣事,那些奔波于不同城市间的记忆,经由她略带沙哑的嗓音娓娓道来,带着一种时光沉淀后的温和光晕。 霍一则更多地扮演倾听者的角色,偶尔插话,谈起自己留学时对日本的片面印象,或者像之前说的,好笑地提起周杰伦那句“眼泪知道”的典故。她们聊文学,聊电影,聊戏剧,话题天马行空,却又总能契合到对方的点上去。那种精神上的同频共振所带来的快感,有时甚至超越了肉体上的欢愉。 她们像一对约会的情侣,享受着异国他乡的闲适与新鲜感。但中间又始终隔着一层若有似无的试探和距离感。不会牵手,不会有过分亲密的肢体接触,并排走路时也保持着礼貌的社交距离。然而,眼神的交汇间,言语的机锋里,又无处不弥漫着一种只有彼此才懂的暧昧张力。 这种禁忌般的甜蜜感让霍一几乎着迷。她忍不住将其与另外两段关系比较。如果是和方欣同游,气氛一定会更亲密外放,方欣会自然地挽着她的手臂,撒娇、拍照、分享一切细碎的感受,是恋人之间毫无保留的温暖与依赖。如果是和叶正源……霍一几乎无法想象叶正源会这样放下身份和她闲逛游玩,那更像是某种意义上的朝圣,带着敬畏、眷恋与难以言说的紧张感。 而和Joyce……完全不同。她们介乎于好友、知己与床伴之间。她们可以聊最深刻的话题,也可以享受最原始的欲望。Joyce身上有一种神秘的特质,让人忍不住想去探寻,想去挖掘她端庄外表下的所有隐秘。霍一对她,交织着一种复杂的渴望——既有想要凌虐、征服、看她失控的黑暗欲望,又偶尔会冒出一种近乎微风拂面般的轻柔迷恋与……憧憬。 是的,憧憬。即使到了今天,即使已经拥有过她最身体最私密的样子,霍一仍然会偶尔在她谈及专业、展现那种经年累月积累下的风华时,感到一种源自少女时代的、未曾完全褪去的憧憬。 这种复杂的情绪折磨着她,也滋养着她。她常常会陷入一种自虐般的猜度: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知道我从那么早以前就迷恋她?从第一次不小心泄露了对她出道史的如数家珍开始?从第一次讨论剧本时那些无法掩饰的、带着灼热温度的眼神交汇开始?从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做爱,甚至……甚至只从那句多年前脱口而出的、可笑又可悲的评语开始? 齐雁声那样聪明,那样洞察人心,她怎么可能看不穿?她早就知道了吧?知道这份迷恋如此强烈,如此持久,如此……可耻地贯穿了她的成长与欲望。 这个念头让霍一感到一阵羞耻,却又奇异地混合着兴奋。仿佛自己的所有底牌早已被对方看穿,而她,却依然默许了这场游戏的进行,甚至……乐在其中? 霍一的目光再次落在身旁正仔细看着橱窗内艺术品的齐雁声侧脸上。夕阳的余晖勾勒着她的面部轮廓,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神情平静而专注。 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霍一忍不住又一次想。 齐雁声的手指轻轻拂过橱窗冰凉的玻璃,目光停留在里面一件造型别致的陶瓷器皿上,心思却早已飘远。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侧霍一投来的目光,那目光像实质一样,带着温度,有时甚至是重量,几乎时刻笼罩着她。年轻人的专注,总是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侵略性,即使她什么都不做。 日本之行,比她预想的要……有趣。霍一是个很特别的旅伴。她安静,却不沉闷;有主见,却又不固执;虽然年轻,但见识和品味都不俗,能跟上自己的节奏,甚至偶尔能提出令人眼前一亮的见解。抛开那些旖旎的、肉体上的纠缠,单是这样一起逛逛街、看看展、聊聊天,也是一件颇为惬意的事。 她当然知道霍一的心思不止于此。从那个直白得近乎莽撞的“温泉”邀约开始,她就知道这趟旅程注定不会只是工作和观光那么简单。年轻人啊……总是有着无穷的精力和对新鲜体验的渴望。她并不反感,甚至……有些隐秘的期待。只是到了她这个年纪,经历了那么多风浪,早已习惯了将情绪包裹在得体从容的外壳之下,不轻易显露分毫。 霍一那些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试探和灼热的目光,在她这里,几乎可以说是透明。她看着霍一努力维持着表面冷静,却又在眼神交错间泄露内心的波涛汹涌,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难以言喻的触动。 霍一对她的那种复杂情感,她心知肚明。从最初项目接洽时,对方那异乎寻常的坚持和了解,到后来讨论剧本时那些精准又充满个人投射的解读,再到后来……那些发生在休息室、酒店房间里的失控情事。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这个年轻的编剧,对她怀抱着一种混合着偶像崇拜、情欲投射、甚至某种叛逆性征服欲的复杂迷恋。 这种迷恋,她见过不少。戏迷里常有类似的眼神,只是霍一更为大胆,也更……幸运?或者说,更有能力将这种迷恋转化为实际的、持续的靠近。齐雁声不得不承认,霍一是特别的。她的才华,她的背景,她的那种混合着冷漠与狂热、成熟与稚气的矛盾气质,都让她区别于以往任何试图靠近自己的人。 和霍一在一起,感觉也很特别。她带来的刺激是多方面的——智识上的,情感上的,肉体上的。她既像是一个狂热的学生,贪婪地汲取一切;又像一个冷静的猎手,时刻准备着反客为主。 这种感觉很危险。齐雁声清楚地知道。她一生爱惜羽毛,谨慎经营着自己的事业和形象,极少允许这种不可控的因素进入自己的生活。霍一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量。她的年轻,她的背景,她的性别,她的情感,每一样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可是……可是人到了某个阶段,或许都会有一种想要稍稍放纵一下的冲动。尤其是在面对如此强烈、如此纯粹的渴望时。那种被一个人全心全意地注视着、迷恋着的感觉,即便是假的,是投射的,也依然具有致命的吸引力。它让你感觉自己还活着,还拥有让人疯狂的魅力。 她允许了霍一的靠近,甚至默许了那些越界的行为。是因为那份多年前的“知遇之情”?她想起霍一十七岁时那段访谈,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面如微云素月”……真是又酸又直白得可爱。是因为霍一的才华值得她破例?是因为她自己也对这段发生在“令狐喜”身上的、跨越时空的精神共鸣感到好奇?还是因为……仅仅是因为,她自己也从那些激烈的情事和深入的交谈中,获得了久违的快乐和释放? 或许都有点吧。 她看着霍一此刻强装镇定却又难掩期待的样子,心里明白今晚在温泉旅馆会发生什么。年轻人那些关于“温泉play”的隐秘幻想,几乎写在了脸上。她并不打算戳穿,甚至……有些配合的兴致。毕竟,她也很好奇,在那种环境下,这个平时又酷又冷、到了床上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年轻恋人,又会展现出怎样的一面。 只是,享受归享受,清醒却不能丢。齐雁声在心里轻轻划着界线。霍一的世界太复杂,北京的那位养母,香港的那位女友,都是真实存在的、重量级的人物。她无意卷入更深的漩涡。这段关系,最好就停留在现在这样——隐秘,刺激,带着点知交般的默契,又充斥着肉体欢愉的短暂逃离。恰到好处,不必更深。 她收回停留在陶瓷器皿上的目光,转向霍一,微微一笑,笑容是惯有的温和与恰到好处的距离:“睇完啦,去下一间?前面有间卖传统和服配件嘅老铺,几有意思。” 她将那些翻涌的思绪再次压回心底深处,重新戴上那副优雅从容的面具。旅程还在继续,而游戏,也才刚刚进入有趣的阶段。 47沉沦(齐线)h 温泉池的氤氲水汽似乎还未从皮肤上彻底散去,硫磺特有的气息,丝丝缕缕地缠绕在酒店和室的空气里。纸拉门外,是寂静的日本庭院,偶尔传来竹筒敲击石钵的清脆声响,更衬得室内一种近乎凝滞的、饱含张力的宁静。 霍一站在床边,身上最后一件蔽体的浴袍滑落脚下,露出颀长而线条流畅的躯体。她的动作有一种刻意练习过的冷静,甚至可以说是机械。目光低垂,落在手中那件新购置的情趣玩具上——一支设计精良的双头龙,硅胶材质在昏黄的壁灯下泛着一种近乎肉色的、微妙的光泽。 润滑液的瓶子被打开,挤压出冰凉黏滑的液体,涂抹在硅胶表面,也毫不吝惜地涂抹在自己已然微微湿润的入口。她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并非出于羞怯,而是某种压抑到极致的兴奋。 她将那冰凉的一端缓慢而坚定地纳入自己体内,异物填充的感觉让她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即熟练地扣紧腰间的皮质束缚带,将玩具牢牢固定。皮革的触感,金属扣环的冰冷,以及体内那不容忽视的存在感,瞬间将她包裹。 整个过程,齐雁声就那样靠坐在宽大的床头,身后垫着柔软的枕头。她身上穿着一件酒店提供的淡青色浴衣,带子松松系着,领口微敞。她的目光平静,甚至带着点审阅剧本般的淡然,落在霍一身上,看着她完成这一系列准备。若非霍一眼尖,捕捉到那浴衣下摆敞开处,对方腿心间那隐秘之处早已湿润不堪,甚至微微肿胀,泛着情动的嫣红,她几乎要被这副八风不动的模样骗过去。 “睇够未?”霍一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日更低哑几分,粤语发音因紧绷的欲望而略显生硬,却别有一种压迫感。 齐雁声微微抬眸,唇角牵起一个极浅的、几乎算不上笑意的弧度,眼神里有一种霍一读不懂的复杂情绪,似是纵容,又似是某种更深沉的等待。“霍编剧亲自表演,机会难得。”她语气平稳,甚至带着点调侃,但那微微加速的呼吸频率,出卖了她的故作镇定。 这句话像一根火柴,瞬间点燃了霍一胸腔内翻涌的燥火。她不再多言,膝行上床,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齐雁声。手指有些粗暴地扯开那件碍事的浴衣,露出其下完全赤裸的、保养得宜的躯体。五十岁女性的身体,有着岁月留下的细微痕迹,却依旧保持着文武生所需的柔韧与力量感,肌肤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光泽。 霍一俯身,一只手扣住齐雁声的腰侧,另一只手引导着那昂然挺立的另一端硅胶假体,抵住那早已泥泞不堪、翕张等待着入口。没有任何多余的试探,她腰身猛地一沉,狠狠地撞了进去! “嗯……”齐雁声猝不及防,发出一声被彻底填满的、喟叹般的呻吟,尾音带着难以自抑的颤抖。她的身体内部依然紧致湿热,如同最上好的丝绒,紧紧包裹吸附着入侵的异物。那双头龙设计精妙,内部的震动模块随着动作被激活,细微却不容忽视的嗡鸣通过相连的硅胶体清晰地传递到霍一体内,一股介乎于焊痛与极致快感之间的强烈刺激自尾椎骨炸开,窜上脑髓。 霍一闷哼一声,只觉得瞬间头皮发麻,自己体内的那头仿佛也被这剧烈的摩擦和震动搅得天翻地覆,湿滑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浸湿了皮革束缚带的内衬。她不再忍耐,双手死死扣住齐雁声的臀瓣,指尖几乎要掐进那柔软的皮肉里,开始了一场近乎野蛮的冲撞。 “呃…啊……”肉体碰撞的黏腻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夹杂着齐雁声逐渐失控的、压抑不住的喘息和呻吟。霍一像是要将对方钉在床上一般,每一次深入都又重又急,又快又深地顶弄了数分钟,感受着身下这具成熟躯体越来越剧烈的颤抖和收缩。 她着迷地看着齐雁声的脸,那张平日总是带着淡然书卷气和舞台锋芒的面孔,此刻染上情欲的薄红,深邃的眼窝里眸光涣散,嘴唇微张,泄露出破碎的音节。高潮的红晕正迅速爬上她的颈项和脸颊。 就在那临界点即将到来的瞬间,霍一却猛地放缓了腰部的速度,由狂风暴雨变为磨人的研磨。她俯下身,精准地攫取住齐雁声的嘴唇,不是一个温柔的吻,而是带着掠夺意味的深吻,舌头强硬地撬开牙关,纠缠吮吸,仿佛要吞食对方所有的呼吸和呜咽。同时,她低下头,含住一侧早已硬挺绽放的乳尖,用舌尖舔舐、用牙齿轻轻啃咬,带来一阵阵混合着细微刺痛的快感。 “唔…唔……”齐雁声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节奏变换和密集攻击弄得不上不下,难耐地扭动腰肢,发出模糊的抗议声,手指无意识地抓挠着霍一光滑的背脊。 霍一却仿佛觉得还不够,她甚至恶劣地将那根连接两人的硅胶假体稍稍退出一些,只留前端一小部分埋在齐雁声体内,然后开始快速地、小幅度地钻动研磨,精准地刺激着那最敏感的一点。 “啊——”这太过刁钻的技巧终于冲垮了齐雁声最后的防线。她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短促而高亢的尖叫,整个身体如同过电般剧烈地痉挛起来,温热的体液大量涌出,瞬间将两人腿心交合处弄得一片狼藉泥泞。 高潮的余韵未过,霍一已经不由分说地将她翻过身,变成侧躺的姿势。让她双腿交迭夹紧,这个姿势使得刚刚经历高潮、愈发红肿敏感的私处更清晰地暴露出来。霍一从她侧后方再次贴近,就着那片湿滑,将那滑出些许的硅胶假体再次深深挤入。 “嗬……”被再次彻底填满的饱胀感让齐雁声倒抽一口凉气,身体下意识地收缩,却只是让那摩擦变得更加剧烈难耐。 霍一的手臂从后方绕过,紧紧箍住她的腰腹,另一只手则探向前方,精准地找到那颗因为兴奋而完全暴露出来的脆弱阴蒂,用指尖夹住,或轻或重地揉捏刮搔。她开始新一轮的撞击,每一次没入都又深又重,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啪啪声响。 “啊……慢…慢啲……”齐雁声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泣音,像是哀求,又像是更深的诱惑。她的身体在前后夹击下彻底软成一滩春水,只能无助地承受着身后年轻情人近乎凶猛的索取。 霍一充耳不闻,或者说,这呜咽声只会让她更加兴奋。她沉迷于这种掌控感,沉迷于将这位舞台上光芒四射、生活中优雅自持的大前辈彻底拉入情欲漩涡的过程。她低下头,啃咬着齐雁声的耳垂和后颈,留下湿漉漉的吻痕,呼吸粗重地喷在她的耳廓。 “Joyce…”她失神地喃喃,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Joyce…”她喊着她的英文名,每一次顶撞都仿佛要将这个名字撞进对方的灵魂深处。这个词从她唇间溢出,不像称呼,更像一句咒语,捆绑着共同沉沦。 齐雁声被她喊得浑身一颤,身体内部又是一阵剧烈的收缩,霍一咬牙,动作越发狂野,像是要将彼此都捣碎融化在这场性事里。 不知过了多久,霍一再次变换姿势。她将几个软枕垫在齐雁声腰腹下,让她趴伏着,然后扣住她的大腿根部,将她的下半身整个抬离床面,悬在空中。这个姿势使得入口以一种极其羞耻且门户大开的角度呈现在霍一眼前,那被蹂躏得红肿不堪的穴肉甚至微微外翻,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收缩。 霍一跪在她身后,扶着那根早已被各种体液浸得湿滑无比的硅胶阴茎,再次狠狠贯入! 这个姿势进入得前所未有的深,齐雁声发出一声近乎惨叫的呻吟,手指死死揪住了身下的床单,脚趾紧紧蜷缩起来。悬空的状态让她无处着力,所有的感觉都汇聚在下身那一点,被疯狂地刺穿、填满、摩擦。 霍一彻底失控了。她撞击着那具已然高潮数次、不断抽搐痉挛的柔软躯体,似乎非要从中榨取出更多更多。汗水从她的额角、下颌、脊背不断滴落,砸在齐雁声的臀部和床单上,形成深色的水渍。她的喘息声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混合着齐雁声断断续续的、带着哭腔的呻吟,以及肉体碰撞的淫靡声响,交织成一首最原始欲望的交响曲。 齐雁声显然已经承受到了极限。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在高潮的余波和过度的刺激下几乎要晕厥过去。她勉强抬起一只手,摸索着找到霍一的耳朵,用指尖轻轻捻了捻她的耳垂。 这是一个她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示意停止的暗号。 霍一的动作猛地顿住。高涨的欲望仍在血液里奔腾叫嚣,但残存的理智和对对方的某种奇异尊重,让她硬生生刹住了车。她深吸几口气,极其缓慢地、几乎是恋恋不舍地,将那双头龙从齐雁声体内抽了出来。 “啜”的一声轻响,带着黏腻的水声。硅胶假体脱离后,那被蹂躏得惨不忍睹的入口一时无法闭合,微微张合着,吐出更多混合着爱液和润滑液的浊白浆汁,顺着大腿内侧滑落,画面淫靡到了极点。 霍一没有解开自己身上的束缚带,那假体的一端还深深埋在她自己体内,另一端则湿淋淋地、直挺挺地翘在空中,彰显着未完的欲望。她俯下身,先是温柔地舔去齐雁声眼角渗出的生理性泪水,然后吻上她红肿的嘴唇,吮吸她微微颤抖的下唇,舌尖探入,交换了一个带着彼此味道的、绵长而湿黏的吻。 接着,她的吻一路向下,掠过汗湿的下颌、脖颈、锁骨,最后停留在那双随着急促呼吸而剧烈起伏的乳房上。她像婴儿汲取乳汁般吮吸舔弄着那两团软肉,舌尖绕着深褐色的乳晕打转,含住硬挺的乳头轻轻啃咬,引来身下人无意识的战栗。 但这还远远不够。霍一的吻继续向下,滑过平坦的小腹,最终来到那一片狼藉的三角地带。她没有丝毫犹豫,拨开那层因为汗水而变得湿润的及耳短发,将整张脸埋了进去。 “唔…唔好…”齐雁声发出微弱的抗议,试图合拢双腿,却被霍一强硬地按住。 霍一近乎贪婪地舔舐着那红肿不堪的阴唇,舌尖探入那道尚未闭合的缝隙,品尝着混合着彼此味道的咸腥液体。她找到那颗因为过度刺激而变得异常敏感脆弱的阴蒂,用唇舌包裹住,时而轻柔吮吸,时而用舌尖快速拨弄。 “啊……唔……”齐雁声的身体猛地弹跳了一下,随即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刚刚经历过数次高潮的身体根本经不起这样的刺激,快感如同海啸般再次席卷而来,将她彻底淹没。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脚背绷直,又一次被推上了高潮的顶点,稀薄的液体甚至溅了一些在霍一的脸上。 霍一却仿佛受到鼓励,继续着口腔的服务,直到身下的人彻底脱力,只剩下细微的、无意识的抽搐和呜咽。 而在此期间,那根始终埋在她自己体内的双头龙,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摩擦着内壁,皮革束缚带也摩擦着阴蒂处的突点,强烈的快感不断累积。在感受到齐雁声这次剧烈高潮的收缩时,霍一自己也终于到达了极限。她闷哼一声,身体绷紧,一股热流从体内深处涌出,浸透了束缚带的内衬,强烈的痉挛让她几乎软倒在那片湿滑的私密地带。 最终,她筋疲力尽地翻倒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两个人浑身湿透,汗水、体液、润滑液混合在一起,紧紧相贴的皮肤黏腻不堪,真的像是刚从水里被打捞出来一样。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性爱后的麝香气息,以及彼此粗重的喘息声。那根连接过她们的双头龙还半埋在霍一体内,另一端无力地歪倒在床单上,一片狼藉。 霍一勉强伸出手,将几乎虚脱的齐雁声揽入怀中。年长者的身体柔软而温热,带着剧烈运动后的潮红和细微的颤抖。霍一低下头,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深深呼吸着她身上混合着香水、汗水和情欲的复杂气息。 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密感,如同温泉水般将她们包裹。不仅仅是肉体的交合,仿佛在这一次次近乎野蛮的占有和失控的交付中,某种坚硬的外壳被打破了,露出内里最柔软、最不设防的部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破肋骨,霍一恍惚觉得,那根进得极深的假体,捅开的不仅仅是身体的入口,仿佛也在她层层设防的心上,撬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她不知道那里面会涌出什么,是更深的迷恋,还是无法承受的脆弱。她只是本能地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齐雁声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不同寻常的氛围。她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叹了口气,抬起虚软的手臂,轻轻回抱住霍一汗湿的脊背,手指在她紧绷的肌肉上缓慢地、安抚性地抚摸着。 窗外的竹筒再次敲响,“叩”的一声,清音悠远,划破了室内黏稠的寂静。 “…去冲个凉?”良久,是齐雁声先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带着一丝事后的慵懒和疲惫。 霍一没有立刻回答。她又静静抱了她一会儿,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松开怀抱,起身的过程有些艰难。体内那根东西的存在感依旧鲜明。霍一先小心地帮齐雁声清理了一下腿间的狼藉,用柔软的纸巾擦拭干净,动作间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柔。然后她才解开腰间的皮革束缚带,将那根湿淋淋的双头龙取了出来,随手丢在床边早已混乱不堪的地毯上。 她先下床,然后弯腰,将几乎无法自己行动的齐雁声打横抱了起来。年长者的身体并不沉重,反而有一种柔韧的实在感。齐雁声似乎有些惊讶,但并未拒绝,只是将头靠在了霍一赤裸的、汗湿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霍一抱着她,一步步走向浴室。和室的灯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迭在一起。 浴室里,预放好的热水氤氲出新的蒸汽。霍一小心翼翼地将齐雁声放入宽敞的浴缸,温热的水流瞬间包裹住那具疲惫的躯体。她也随之踏入,坐在她身后,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没有人说话。只有水流哗哗的声响,以及彼此逐渐平复的呼吸声。霍一拿起浴棉,挤上沐浴露,开始细细地为齐雁声擦拭身体。从修长的脖颈,到圆润的肩头,再到那对饱经爱抚的乳房,动作缓慢而专注,带着事后的温存,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的手指滑过对方小腹上细微的皱纹,感受着岁月留下的痕迹,心中那股暴戾的欲望早已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几乎可以说是温柔的满足感,以及……一丝茫然。 刚才的疯狂历历在目,那种想要将对方拆吃入腹、彻底融为一体的冲动,那种听到对方失控呻吟时的极致兴奋,此刻都化作了指尖下的细腻触感。她低头,能看到齐雁声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嘴角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 这个女人,舞台上光芒万丈,生活中长袖善舞,此刻却如此温顺地靠在自己怀里,任由自己清洗她的身体。这种强烈的反差,以及拥有着对方不为人知一面的隐秘快感,再次轻轻撩拨着霍一的心弦。 “……”霍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问她感觉怎么样?太蠢。问她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感受到了那种超越肉体快感的连接?太矫情。问她会不会觉得刚才的自己太过分?……她有点不敢问。 最终,她只是更紧地环住了怀里的人,将下巴搁在对方微湿的发顶,轻轻蹭了蹭。 齐雁声仿佛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箍在自己腰间的胳膊,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几好。” 简单的两个字,却奇异地抚平了霍一心头的褶皱。她知道,以Joyce的性格,这已近乎是一种直白的肯定。 冲洗干净,霍一用宽大柔软的浴巾将彼此包裹住,再次将齐雁声抱回卧室。床单已经没法睡了,她打电话让前台更换。等待的间隙,她们裹着浴巾,并肩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静谧的庭院夜景。 “头先……”霍一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系唔系太过……” 齐雁声侧过头看她,昏暗中她的眼神看不太分明,但语气却带着一丝淡淡的调侃:“霍大编剧亲自服侍,几难得,点会嫌过分?” 这话听起来像是玩笑,却又隐隐透着认真。霍一一时语塞,耳根微微发热。她发现,自己在这种时候,远不如对方来得从容。 新的床单很快送来铺好。重新躺回干净清爽的床上,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霍一习惯性地想去搂齐雁声,对方却先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含糊地道了声“瞓啦”,便不再动弹。 霍一的手臂僵在半空,最终缓缓落下,轻轻搭在对方的腰际。掌心下是浴袍柔软的布料和其下温热的躯体。她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和自己一样的酒店沐浴露的淡香,盖过了先前那些情欲的气息。 隔着薄薄的布料,感受着对方平稳的呼吸和心跳,霍一的心绪却久久无法平静。今晚发生的一切,像电影镜头般在脑海中反复回放。Joyce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声呻吟,身体的每一次颤抖,都清晰无比。那种极致的酣畅淋漓,以及事后这种奇异的、带着点疏离的宁静,都让她感到一种深深的不满足,却又不知道究竟还想要什么。 她知道自己对Joyce的欲望本就复杂而矛盾。但今晚,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种在极致亲密时仿佛心灵也被捅开一道口子的感觉,让她感到一丝恐慌,却又无法抑制地被吸引。 她就这样睁着眼,在黑暗中听着身边人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直到凌晨时分,才终于抵不住疲惫,沉沉睡去。 睡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温泉池,水汽氤氲,看不清对面人的脸,只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和一句模糊的粤语飘散在蒸汽里。 “…傻女…” 48面具(方/齐线) 窗外的香港,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勾勒出维多利亚港蜿蜒的轮廓。室内却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沙发一角,将方欣的身影拉得细长,投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道孤寂的剪影。 她面前的平板电脑屏幕亮着,正无声地播放一段视频。高清镜头,刁钻的角度,将酒店房间里的一切都记录得清清楚楚,甚至能看清床上之人细微的汗珠和情动时的颤抖。 屏幕里,霍一正冷静地,甚至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专注,将润滑剂仔细涂抹在一只造型逼真的硅胶假体上。那东西,方欣见过。有一次整理衣帽间最深处那个霍一从不让她动的抽屉时,她无意中瞥见过这个被丝绒布袋小心包裹着的物事。当时她只是心跳漏了一拍,随即为自己下意识的窥探感到羞愧,迅速合上了抽屉,并下意识地为霍一找好了理由——她或许是怕伤到自己,或许是有些难以启齿的喜好,她们之间,或许还需要更多时间才能彻底坦诚。爱是信任,她这样告诉自己。 可现在,视频里,霍一熟练地将那冰冷的造物贴合在自己腿间,扣上复杂的皮革束带和金属扣环。那动作没有半分犹豫,仿佛演练过千百遍。然后,她抬起了头,看向床边那个身影。 齐雁声。Joyce。 她穿着睡袍,坐在床沿,平日里舞台上那份英气与矜持被一种柔和的、几乎是纵容的神情所取代。她看着霍一,眼神复杂,有期待,有审视,还有一丝方欣看不懂的……玩味。 接下来的画面,冲击着方欣的每一根神经。 霍一扑了上去,吻得激烈而贪婪。那不是她熟悉的霍一。她熟悉的霍一,在床笫之间是温柔的,是带着些许克制和珍视的,会耐心地引导她,照顾她的感受,每一次进入都仿佛一次虔诚的探索。可视频里的霍一,像一头被释放了天性的野兽,充满了占有、征服,甚至是……蹂躏的意味。 她听见视频里自己喉咙哽咽的、像是被扼住的声音,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屏住了呼吸,眼泪毫无知觉地淌了满脸,湿透了衣襟。 她看到霍一如何用那冰冷的硅胶器具一次次猛烈地闯入年长者的身体,看到齐雁声如何在她身下颤抖、呻吟,双腿无力地缠上霍一的腰。看到她们换了好几个姿势,从床上到地毯上,从背后进入时,霍一用力地揉捏着对方臀部的软肉,留下清晰的红痕。看到齐雁声被顶弄得几乎失神,喉间溢出的呜咽破碎不堪。 甚至有一次,激烈的动作让那硅胶阳具滑脱出来,镜头残忍地给了特写——那被蹂躏得红肿不堪、微微翕张的穴口,湿漉漉地暴露在空气中,昭示着方才的疯狂。霍一只是低喘着,用手固定住,又重重地、毫不留情地塞了回去。齐雁声发出一声近乎痛楚又极度欢愉的长吟。 方欣的胃部一阵翻搅。她认得霍一那种表情,那种沉浸在极致快感中、带着点狠厉的失控表情。她只在极少数时候,在自己也被情潮淹没、忘情索求时,隐约捕捉到过霍一眼中一闪而过的这种光芒,但很快就会被更浓的温柔覆盖。她一直以为,那是霍一爱她的证明,是因她而起的狂热。 原来不是。或者不全是。 视频还在播放。高潮过后,霍一扯下那湿淋淋的皮革束带,随手扔在一旁,短暂地闭目喘息,脸上带着一种饱足后的慵懒和畅快。那是方欣从未见过的、彻底卸下所有伪装后的霍一。然后,她低下头,竟然……开始用唇舌侍弄那个刚刚承受了激烈情事的地方,姿态沉迷,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珍馐。 齐雁声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手指插入霍一挑染的长发间,不知是推拒还是按压。 “啊……霍……唔……”模糊的呻吟逸出。 方欣猛地按下了暂停键。 整个世界安静了。只剩下她粗重的呼吸和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撞击着耳膜。她瘫在沙发里,浑身冰冷,指尖都在发颤。 私家侦探将视频文件发送过来时,附言保证绝无留档,语气专业而冷漠。方欣支付了堪称天价的尾款,动作机械,内心一片麻木。她以为自己会愤怒,会崩溃,会立刻拿起电话质问霍一。但没有。 她只是坐在这里,一遍遍地,自虐般地观看这长达数小时的、她的爱人和另一个女人翻云覆雨的记录。 眼泪流干了,只剩下酸涩的痛楚。 她想起霍一签下意定监护协议和生前预嘱那天。那么年轻,才二十三岁,却冷静地安排着自己身后事,条款清晰冷酷——“当我失去行为能力,由此人替代我作出一切决定”。律师宣读时,方欣的手一直在抖,霍一却紧紧握着她的手,眼神坚定而温柔,好像这不是一份法律协议,而是牧师在婚礼上宣读婚誓。 “放心,”她当时用略带燕北腔的普通话低语,语气是罕见的缱绻,“欣姐,我所有的一切,包括我自己,都是你的。” 她想起霍一将香港这处昂贵物业的一半权益转到她名下,轻描淡写地说:“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 她想起每一次她去横店拍戏,无论多忙,霍一总会突然出现,带着她喜欢的餐厅出品的热气腾腾的餐车,给全剧组改善伙食,然后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将她拉到一边,给她一个带着风尘仆仆气息却无比珍重的吻。 霍一爱她。方欣无比确认这一点。每一个细节,每一次凝视,每一份礼物,都在诉说着爱意。这份爱如此具体,如此庞大,几乎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让她安心,让她沉迷,也让她……常觉亏欠。她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不够年轻,不够活跃,不够了解内地瞬息万变的市场,怕自己配不上霍一如此浓烈而周全的爱。 所以,当霍一与齐雁声因《玄都》剧本而越走越近,她虽隐隐觉得有些过于亲密,却从未往那方面去想。年龄差摆在那里,齐雁声德高望重,霍一对其也从未流露出对待情人般的温存软语。更重要的是,只要她方欣在场,霍一的目光永远第一时间落在她身上,所有的体贴和关注,她永远是第一顺位。 她甚至为霍一开脱。那个陌生的情趣玩具?或许是霍一想尝试又怕唐突自己。那些频繁通话,开口就是亲昵的“Joyce”?或许是工作关系熟稔后的自然称呼。同游日本?那是为了B站的盛典活动,工作需要。 她给自己编织了无数理由,用信任和爱意糊裱起一层脆弱的窗户纸。 直到此刻,视频里的画面像一把尖刀,毫不留情地捅破了这一切,血肉模糊。 出轨就像公开的秘密,除非不做,否则怎么可能永远瞒住? 她颤抖着手,再次点开播放。这一次,她强迫自己看下去,看霍一是如何在齐雁声身上获得那种她从未见过的、极致而失控的快感;看那个平日里端庄优雅的艺术家,是如何在霍一身下绽放出一种近乎淫靡的、被彻底征服的姿态。 心痛得几乎痉挛。 她不是没有过一瞬间的恶念——将这些视频公之于众,让这两个人都身败名裂。但理智立刻回笼。霍一的养母……那位叶女士,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动用她的力量,压下这一切甚至反噬自己,都是轻而易举。更重要的是……方欣绝望地闭上眼——她竟然还在相信,霍一是爱她的。 视频里的霍一,和与她在一起时的霍一,是如此不同。对齐雁声,是直白的、侵略的、毫不掩饰的欲望,是沉迷,是宣泄,甚至带着一种黑暗的掌控欲。而对自己……是温柔的,保护的,充满珍惜和……某种程度的……克制? 那些激烈的性爱过后,霍一偶尔流露出的片刻怜惜抚慰,此刻在方欣看来,也变得模糊而刺眼。她的潜意识让她选择性忽略了那些细节,只留下最鲜血淋漓的核心——霍一背叛了她们的誓言,和另一个女人上了床,一次又一次,且投入了令人心惊的狂热。 「也许……佢只系太后生……」方欣喺心里面喃喃自语,眼泪再次无声滑落,「太容易受诱惑……佢只系……太珍惜自己,想要一个可以令佢完全摘下面具嘅……Sexual partner……」 「我唔怪佢……真系……我怪唔落手……」 玄关处传来轻微的钥匙转动声。 方欣猛地一惊,像是被烫到一样,手忙脚乱地关掉平板屏幕,将它塞进沙发垫子下面。她迅速擦掉脸上的泪痕,但红肿的眼睛和仓惶的神情却无处躲藏。 门开了,霍一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外套,里面是简单的白色T恤,长发松散,脸上带着一丝忙碌后的疲惫,但眼神依然是清亮的。她看到黑暗中独自坐在沙发上的方欣,明显愣了一下。 “欣姐?点解唔开灯?坐喺度做乜嘢?”霍一放下钥匙,自然地切换成粤语,带着关心走了过来。 随着她的靠近,方欣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熟悉的香水味,混杂着一丝室外的清冷空气。没有陌生的香气,没有可疑的痕迹。一切都和她平时回家时一样。 可方欣的心,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透不过气来。她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霍一。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霍一脚步顿住了。她脸上的疲惫和轻松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了悟,心虚,一丝惊慌,但很快,所有这些都被一种沉静的、近乎残忍的温柔所覆盖。 她知道了。不需要任何言语,霍一顷刻间就明白了。那双总是能看穿她心思的眼睛,此刻也清晰地映出了她的痛苦和绝望。她们之间,太过了解彼此。 霍一没有立刻追问,也没有试图辩解。她只是沉默地走上前,在方欣身边坐下,沙发因为她的重量微微下陷。她没有碰触方欣,只是保持着一点距离,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发生咩事?”霍一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异常的温和,“想话俾我知吗?” 方欣的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再次决堤,无声地汹涌而出。 霍一凝视了她片刻,轻轻叹了口气。她站起身,没有开大灯,而是径直走向厨房。方欣听见打开冰箱的声音,听见流水声,听见微波炉轻微的运作声。 过了一会儿,霍一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了。托盘上放着一盆冒着温热蒸汽的清水,一条干净柔软的毛巾,还有一个冷藏过的眼罩。 她将托盘放在茶几上,在方欣面前蹲下身来,仰头看着她。这个姿态放低了她自己,带着一种示弱和安抚的意味。 “先敷下眼,肿了。”霍一轻声说,用热水浸湿毛巾,拧干,然后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擦拭方欣脸上的泪痕。她的动作很轻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体贴。“敷完会舒服啲。唔想睇住我,就戴住眼罩,嗯?” 温热的毛巾敷在红肿的眼皮上,确实带来一丝舒缓。但方欣的心却更加酸楚。就是这种无微不至的、看似全然的关爱,让她沉溺,也让她此刻感到无比的荒谬和刺痛。 霍一帮她擦干净脸,然后将那个冰冷的眼罩轻轻戴在她的眼睛上。世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剥夺了视觉,其他的感官却变得异常敏锐。她能听到霍一平稳的呼吸声,能感受到她指尖偶尔划过自己脸颊的微凉触感。 这种被小心呵护的感觉,在这种时刻,像一种酷刑。 黑暗和短暂的感官剥夺,确实带来了一丝奇怪的安全感。方欣一直紧绷的神经,似乎稍微松懈了一点。而这一点点的松懈,让巨大的悲伤和委屈彻底淹没了她。 她猛地伸出手,在黑暗中准确地抓住了霍一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她扑进霍一的怀里,身体因为压抑的哭泣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点解……霍一……点解要呃我……”她终于哭出声来,粤语夹杂着哽咽,破碎不堪,“你明明话过……一生一世噶……点解系要呃我……” 她拥抱她,扼着腰身的力度,大得像要与她一同死去。 49偷拍事件(方线) 霍一已经长大了。 不是年龄上的变化,实际上,从《昭夜行》开拍至今,不过短短三年,然而,二十四岁的霍一已经和当年那个蜷缩在角落、为一份禁忌之恋痛苦不堪的少女不同了。 现在的霍一,只会摘下面具,先饱食欲望的美餐,如果被质问,她便皱着眉问,怎么了,我很诚实,有什么不对吗? 所以,被抱住的时候,霍一的身体只僵硬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她没有挣脱,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另一只手臂环抱住方欣,轻轻地、有节奏地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 “我冇心呃你……”霍一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听不出是愧疚还是别的什么,“我一直都……冇打算瞒你一世。只系……未谂到点同你讲。” 这话像一把刀,再次精准地刺入方欣的心脏。没打算瞒一世?所以,她其实是知道迟早会被发现的?那之前的那些温存,那些承诺,算是什么? “我睇到喇……”方欣的声音闷在霍一的胸口,带着绝望的哭腔,“我乜都睇到喇……你同佢……喺日本……所有嘢……你个柜桶入面个样嘢……你用喺佢身上……” 霍一拍抚她背部的手停顿了一下。方欣能感觉到她胸腔的起伏,听到她深吸了一口气。 “嗯。”霍一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没有否认,没有解释,甚至没有一丝惊慌。这种过分的平静,几乎让方欣发疯。 “点解系佢?齐雁声……Joyce……点解?”方欣抬起头,即使戴着眼罩,也仿佛想要“看”向霍一的方向,“我唔明……我真系唔明……你对我嘅爱……系假噶?呢一切……都系你扮出来噶?” “唔系假。”霍一的回答很快,很肯定。她握住方欣的肩膀,力度有些重,仿佛要让她感受到自己的认真,“我对你嘅爱,系真噶。方欣,呢一点,你唔可以怀疑。” “但系你同佢……” “系两回事。”霍一打断她,语气依然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我同Joyce……系另一回事。我需要佢……某一种需要。但呢种需要,同我同你之间嘅嘢,完全唔同。” “需要?”方欣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声音凄楚,“乜嘢需要?性?刺激?定系因为佢系齐雁声?系你细个就迷恋嘅那个令狐喜?你同我讲啊!系咪因为我唔够好?唔够吸引你?” 最后那句话问出口,带着无尽的自卑和痛楚。年龄差始终是横亘在她心里的一根刺,霍一起初用无数的爱意试图包裹它,治愈它,的确有效。然而如今齐雁声的出现,让她长久以来的小心翼翼像一场笑话。 齐雁声甚至比她还大了八岁。 霍一沉默了片刻。方欣能想象到她此刻微微蹙起眉头的样子。 “唔好噉样讲自己。”霍一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悦,甚至是……心疼?“你知唔知你讲紧乜?你唔好,唔吸引?方欣,你唔好侮辱我,亦都唔好侮辱你自己。”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语气变得有些艰难:“我同Joyce……我唔知点同你解释。但系,同爱唔爱,无关。至少,唔系你理解嘅那种爱。我同佢……更像系……一种宣泄。一种……我唔需要戴住面具嘅……放纵。” “放纵?”方欣喃喃重复,心不断下沉,“所以……我对你而言,系需要你戴住面具嘅存在?系一种负担?” “唔系!”霍一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急切,她用力抱紧方欣,“你点先明?你系我想要保护,想要珍惜,想要一起生活落去嘅人!同你喺埋一齐,我好安心,好平静。呢种感觉,任何人都比唔到,叶正源比唔到,齐雁声更加比唔到!” “但系你同佢上床!”方欣几乎是尖叫出来,积压的痛苦和愤怒终于爆发,“你喺佢身上得到嘅快感!我睇到噶!霍一!我睇到你好享受!你从未对我噉样!系咪因为我唔够放荡?唔够配合?你话啊!” 霍一被她的爆发震住了,一时没有说话。黑暗中,只剩下方欣急促的喘息声。 过了好一会儿,霍一才缓缓开口,声音异常沙哑:“因为我尊重你。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唔想……唔想完全失控噉对待你。我怕会吓亲你,怕会伤到你。” 这个答案,像一记闷拳,打在方欣的心口,让她所有激烈的情绪瞬间堵在那里,不上不下,只剩下无尽的酸楚和……茫然。 尊重?爱?所以,那充满兽性的、毫不留情的占有,反而是不爱不尊重的表现? “而佢……”霍一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方欣无法理解的复杂意味,“佢唔需要我嘅尊重。或者话,佢要嘅,就系噉样。我哋……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好冰冷的四个字。 方欣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她推开霍一,摸索着想要扯下眼罩。霍一按住了她的手。 “唔好睇住。”霍一低声说,“阿欣,睇住我,你会更痛。不如就噉样,我哋倾清楚。” 方欣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是啊,看着霍一那张脸,那双总是让她沉溺的眼睛,她怕自己会再次心软,会再次被她看似合理的歪理所说服。 “你打算点?”方欣的声音疲惫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而家我知喇。你打算点样?离开我?去佢身边?” “我从未谂过离开你。”霍一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我亦都唔会去任何人身边。方欣,你明唔明?你同叶正源,先系我生命里面最重要嘅人。其他……都唔系。” “包括齐雁声?” “...包括齐雁声。”片刻停顿之后,霍一斩钉截铁,“我同佢嘅关系,仅限于此。不会更多。” 方欣在黑暗中凄然地笑了。仅限于此?仅限于肉体的交媾和精神的“各取所需”?这难道还不够吗?这已经将她心中完美的爱情信仰击得粉碎了。 “咁……之后呢?”她问,声音空洞,“当冇事发生过?继续我哋三个……或者四个?嘅游戏?” 霍一再次沉默。过了很久,她才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坦诚:“我唔可以答应你同佢断绝来往。至少而家唔得。但我可以保证,你永远系第一位。任何事,任何人都唔会改变呢一点。” 方欣的心,彻底沉入了冰窖。没有悔改,没有承诺结束,只有一句冰冷的“不可以”,和一句苍白的“你是第一位”。 第一位?多么可笑。在她已经看到了那样不堪的画面之后,这个“第一位”还有什么意义? “你点可以……噉样对我……”方欣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浸湿了眼罩,“霍一……你点可以噉样自私……” “我知道我好自私。”霍一承认了,语气却依然平静,“但我唔想呃你。我系噉样嘅人。我贪心,我乜都想要。你嘅爱,妈妈嘅关注,甚至……Joyce能俾到我嘅那种……宣泄同刺激。” 她轻轻抚摸着方欣的头发,动作温柔,话语却像刀子:“我知道呢样好难受,好痛苦。如果你真系接受唔到……你可以离开我。我会尊重你嘅决定。所有我应承过你嘅嘢,物业,股份,监护权,一切都会照旧。你永远唔需要为生活担忧。” 离开? 这两个字像惊雷一样在方欣耳边炸开。 她从未想过离开霍一。即使是在最痛苦、最愤怒的此刻,她的第一反应也不是离开,而是……如何让这一切回到从前。如何让霍一只属于她一个人。 可现在,霍一亲口说出了“你可以离开”。 原来,这段关系的主导权,从来都不在她手里。霍一可以给她一切,也可以随时收回她的爱和忠诚,甚至……可以如此平静地给她离开的选择。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方欣,甚至压过了之前的愤怒和悲伤。离开霍一?失去她?回到过去那种孤身一人、在娱乐圈浮沉、无人真心呵护的日子? 不。她做不到。 她发现自己可悲地、绝望地,依然爱着这个残忍而自私的年轻人。她贪恋霍一给予的温暖、保护和无微不至的照顾。她无法想象没有霍一的生活。 而且……霍一说,她爱她。她是第一位。或许……或许这就是霍一爱人的方式?畸形,扭曲,但对她,终究是不同的?或许那个齐雁声,真的只是一个宣泄的出口,就像她说的那样“各取所需”? 无数的念头在方欣脑中疯狂交战。 最终,对失去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她猛地再次抱紧霍一,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颤抖而绝望:“我唔走……霍一……我唔准你赶我走……你话过嘅,呢度系我哋嘅家……你应承过我嘅……” 霍一似乎松了一口气,环抱住她的手臂收紧了些。 “我冇赶你走。”她低声说,语气似乎柔和了一些,“我永远都唔会赶你走。我只系……想俾你选择。但系你拣咗留低,我好开心。真系。” 选择?方欣在心里苦涩地想。这算什么选择?一边是留下忍受无尽的痛苦和猜忌,一边是离开失去一切温暖和依靠。这根本就不是选择。 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争辩了。巨大的情绪波动让她精疲力尽。 霍一感觉到她身体的软化和沉默,知道第一波最激烈的风暴暂时过去了。她轻轻拿开方欣的眼罩。方欣下意识地闭着眼,不愿睁开。 霍一没有勉强她。她低下头,开始虔诚地、一遍遍地亲吻方欣的眼睛,吻掉那些不断渗出的泪珠,吻她红肿的眼皮,吻她冰冷的鼻尖,最后,吻上她颤抖的、毫无血色的嘴唇。 这个吻开始时很轻柔,带着抚慰和歉疚,但很快,就变得深入而急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确认她的所有权。 方欣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只是被动地承受着。心像破了一个大洞,呼呼地漏着风。 吻了很久,霍一才喘息着放开她。然后,她开始解方欣的衣服。 “唔要……”方欣微弱地抗拒着,声音沙哑,“我唔想……” “嘘……”霍一抵着她的额头,呼吸灼热,“让我睇下你……让我暖下你……你冻亲了……” 她的动作很坚持,也很温柔,一点点褪下方欣的衣物,直到她完全赤裸地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然后霍一也迅速脱掉自己的衣服,用自己温热的身体紧紧贴住方欣微凉的肌肤。 赤裸的拥抱,肌肤相亲,熟悉的气息包裹上来。方欣的身体下意识地放松了一点点,那是长久以来形成的依赖和习惯。 霍一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游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极致的温柔和耐心。不像视频里对待齐雁声那样的侵略和狂热,而是充满了珍惜和……一种近乎赎罪般的小心翼翼。 她吻遍她的全身,每一寸肌肤都不放过,仿佛在举行一场沉默的仪式。她的唇舌温热而灵活,带来一阵阵细微的战栗。 方欣闭着眼,身体逐渐被撩拨起熟悉的反应,但心里却一片冰凉。她觉得自己像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在身体本能的驱使下逐渐软化、湿润,另一个则在冷眼旁观,看着这一切,感到无比的荒谬和悲哀。 霍一进入她的时候,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每一次推进都充满了克制和试探,时刻关注着她的反应。 “痛唔痛?”她低声问,气息喷在方欣耳边。 方欣摇了摇头,咬住下唇。 霍一于是开始缓慢地动起来,节奏舒缓而持久,一只手始终与她十指紧扣,另一只手温柔地爱抚着她身体的敏感点,唇不时落下细碎的吻。 这种极致的温柔,几乎比之前的粗暴画面更让方欣心痛。她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同时拥有如此截然不同的两面?怎么可以在那样疯狂地占有另一个人之后,又转过头来如此珍重地对待自己? 高潮来临的时候,方欣的身体剧烈地痉挛着,喉咙里溢出压抑的哭泣般的呜咽。霍一紧紧抱着她,伴随着她一起到达顶点,然后在她耳边发出满足而低沉的叹息。 结束后,霍一没有立刻退出,而是维持着拥抱的姿势,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婴儿一样。两个人身上都汗湿了,黏腻地贴在一起。 黑暗中,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彼此逐渐平复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方欣几乎以为霍一睡着了,却听到她清晰而冷静的声音响起,带着事后的慵懒,却不容置疑: “听日,将嗰个私家侦探嘅联系方式send俾我。” 方欣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伪装的平静瞬间被打破,恐慌再次攫住她。她……她知道了?她要去做什么? 霍一感觉到她的僵硬,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却依然平淡:“唔使惊。我唔会对你点样。我只系需要……处理手尾。确保唔会有任何嘢漏出去。为咗你,亦都为咗我哋。” 方欣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霍一说的“处理”意味着什么。绝不是简单的口头警告。以霍一的背景和手段,那个私家侦探恐怕…… 但她不敢问,也不敢反抗。她发现自己对霍一的恐惧,在这一刻,竟然混合着一种诡异的依赖感——依赖她来处理这些可怕的麻烦,依赖她来保护她们摇摇欲坠的关系。 她最终只是软软地、近乎顺从地,在霍一怀里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 这一声“嗯”,像一句无奈的认命,也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更深地绑在了这段复杂而痛苦的关系里。 霍一似乎满意了,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睡吧。”她用普通话低声说,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温柔,“好夜了。明日我陪你。” 方欣闭上眼,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没入枕套深处。 今夜无人入眠。香港的夜色,依旧繁华璀璨,却照不进这间被心碎和秘密填满的公寓。裂痕已经产生,如同精美的瓷器上的蛛网细纹,或许可以被暂时忽略,却永远无法真正弥合。而未来,似乎在这一刻,已经蒙上了一层无法驱散的阴影。 番外4假如代官山视频泄露 互联网没有秘密,尤其是在这个信息如洪流般奔涌的时代。再严密的封锁,也可能存在意想不到的裂隙。 那份由香港顶尖狗仔转行的私家侦探拍摄、经由方欣之手、又被霍一动用资源试图彻底抹去的视频,并未如所有人期望的那样彻底消失。侦探签署了天价保密协议,交出了所有明面上的备份,格式化了硬盘,远走他乡。 然而,或许是为了自保,或许是无意中的疏忽,一个加密的云端缓存副本未被彻底清理。数月后,这个副本被一个专以挖掘、交易名人隐私为生的黑客组织通过某种难以追踪的暗网渠道获取。 起初,这个视频只是在这个阴影世界里作为某种“稀有资源”被小范围交易、观看。视频中人物的身份并未立刻被广泛识别一一齐雁声的公众形象过于正面且年长,霍一虽有名气但行事低调,辨识度并非顶流。直到某一天,一个对香港老牌艺人和内地新锐编剧有所了解的买家,在模糊的画面和极具特征的身形、侧脸中,认出了她们。 惊天的爆料往往始于最悄无声息的方式。一个注册于海外、毫无历史痕迹的小号,在一个深夜,将一段经过剪辑、但关键部分清晰无比的视频,同时发送给了几家最具影响力的八卦媒体主编和数个活跃于微博、豆瓣、TG的知名爆料博主。附言只有一句:“一份送给所有‘粉丝’的‘大礼’“ 第一个嗅到血腥味的是香港一家以作风大胆、不计后果闻名的八卦周刊。总编在凌晨接到邮件,只看了一眼,便立刻从床上跳起,肾上腺素飙升。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压下编辑部内关于当事人身份背景的微弱担忧,“立刻排版!加印!我们要抢在所有前面!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清晨,报纸上市,网络版同步推送。耸动的标题,模糊但足以辨认的打码视频截图,以及极具引导性的文字:“惊爆!粤剧名伶齐雁声晚节不保?与内地年轻女编剧霍一酒店极乐视频外流!“ 几乎在同一时间,内地网络平台,几个粉丝量巨大的娱乐博主同步“爆尿”,用了更隐晦但也更引人遐想的措辞:“某获奖热剧的年轻才女编剧H,与香港资深老牌艺术家Q,关系匪浅,有超乎想象的‘深度交流'视频为证.....关键词:年龄差、双头龙、皮革束缚。”评论区迅速被各种解码和惊呼淹没。 最初的震惊过后,是病毒式的疯狂传播。纸媒、网媒、社交媒体、论坛....信息像瘟疫一样扩散。#齐雁声霍一#的词条以爆炸性的速度冲上热搜榜首,后面紧跟着一个鲜红的“爆”字。服务器几次濒临瘫痪。 齐雁声的电话是被剧团搭档、正印花旦吴梅英打爆的。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慌和担忧:“阿芬!你睇新闻!出事了!天大事!” 齐雁声刚刚晨练结束,打开手机,涌入的无数条信息和未接来电提示让她怔住。她点开吴梅英发来的链接,那张模糊的截图映入眼帘时,她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几十年来精心维护的、完美无瑕的公众形象,在那一刻被砸得粉碎。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盔甲,在如此赤裸裸的曝光下,显得不堪一击。她感到一阵眩晕,是巨大的羞耻,是被窥破最私密一面的恐慌...... 但她迅速压下了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对电话那头的吴梅英说:“我知道了。暂时不要回应任何电话,帮我取消最近所有公开活动。”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挂掉电话,她独自坐在静默的房间里,窗外是世界喧哗的崩塌声。她首先想到自己的艺术生命,名誉,舞台,然后想到霍一。她又该如何面对这场海啸? 方欣正在内地某个剧组拍早戏。助理脸色苍白地拿着手机快步走来,示意她看的时候,方欣扫了一眼,就那是什么。她预料过东窗事发,但从未想过是以这种最残酷、最公开的方式。 瞬间,她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片场的嘈杂声变得遥远而不真实。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霍一。是她.....是她当初找了那个私家侦探,是她埋下了这颗毁灭的种子。无尽的悔恨和恐惧攫住了她。 她立刻拔打霍一的电话,无法接通。她接着打给霍一在北京的助理,对方语气急促而紧张,只说了一句“霍老师正在处理,请您暂时保持沉默”便匆匆挂断。方欣握着手机,站在片场中央,感觉自己像被全世界抛弃了。 她看到周围工作人员投来的复杂目光一一同情、好奇、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港女的坚韧在这一刻支撑了她,她强行压下所有情绪,对导演低声说了句“抱歉,我需要休息一下”,然后快步走向休息室,关上门,隔绝了所有视线。 她滑坐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爱是常觉亏欠,而现在,她亏欠霍一的,可能一生都无法弥补。 叶正源这边,消息是以内部简报的形式,放在她办公桌最上层的位置。秘书的脸色凝重,低声道:“首长,关于霍一小姐的.....紧急情况。“ 叶正源放下手中的文件,拿起那份简报。上面是简洁的情况汇报和几张打印出来的、经过高度打码的新闻截图。她的目光扫过,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只有最熟悉她的人,或许才能从她骤然缩紧的指尖,看出那冰封下的惊涛骇浪。 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分钟后,她将简报轻轻放回桌面,语气平静无波:“知道了。启动一级舆情管控预案。所有涉及国内平台的讨论,限流、删帖、降热度。联系相关部门,境外信息源,尽可能阻断。通知霍一,让她立刻回北京。“ “是。”秘书躬身应道,迅速退了出去。门关上后,叶正源独自坐在宽大的办公椅里,目光投向窗外。 她一生谨慎,步步为营,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形象廉洁,行事果决,不容有一丝污点。而如今,她最隐秘的软肋、她无法宣之于口的养女,以这样一种不堪的方式,被拖拽到聚光灯下,任人审视、咀嚼。 她感到一种冰冷的愤怒,并非针对霍一的行为,而是针对那个将这一切公之于众的幕后黑手,以及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上海那个夜晚的嫉妒和心痛再次袭来,但迅速被更强大的控制欲所取代。 伤害霍一,就是触动她的逆鳞。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必须保住霍一。 至于那个齐雁声.....叶正源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残酷的冷漠。她拿起内部电话,拔通了某个极少动用的号码。 视频流出时,霍一正在香港的家中与工作室队开会,讨论下一个项目的融资方案。助理惊慌失措地推门而入,将平板电脑递到她面前。只一眼,霍一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也很快通过自己的手机知道了消息,空气瞬间变得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充满了震惊、尴尬和无声的询问。 霍一的大脑有短暂的空白。那些激烈的、失控的、只存在于私密空间的纠缠,此刻像腐烂的伤口一样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她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和眩晕。但下一秒,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平静迅速笼罩了她。面具戴得太久,甚至在这种时刻,本能依旧先于情感做出了反应。 她挥了挥手,示意会议中断。“散会。”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异常清晰,“所有人,立刻回到岗位,监控所有平台的舆论动向,收集所有爆料源信息,准备法律文件。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对外发表任何言论。 团队成员如蒙大赦,迅速离开。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闻风而至、已经开始聚集的记者和闪光灯。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无数个来电和信息涌入。她看到了方欣的,看到了叶正源秘书的,甚至还有几个来自北京那个她熟悉的号码的未接来电。 她没有先回拔任何电话,而是拔通了齐雁声的号码。响了很多声,才被接起。 Joyce。”霍一的声音低沉,“你看到了。” “..嗯。”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疲惫,但还算镇定。 “对不起。”霍一说,这句话出乎意料的顺畅,“是我没处理干净。“ 齐雁声在那边轻轻笑了一下,带着点自嘲:“现在说这个,没什么意义了。你....还好吗?” “我没事。”霍一顿了顿,“妈妈那边应该已经开始处理。你这段时间尽量不要露面,也不要接受任何采访。一切....交给我。“ “霍一,”齐雁声的声音忽然严肃起来,“这不是你一个人能扛下的事。我的团队也会..“ “听我的,Joyce。”霍一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甚至是一丝命令的口吻,“现在,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选择。我会联系你。” 不等齐雁声回应,她挂断了电话。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叶正源秘书的电话。“是我。告诉妈妈,我最快一班飞机回北京。“ 尽管叶正源动用了强大的力量进行管控,删帖、限流、屏蔽关键词,但信息的传播如同洪水,堵不如疏。尤其涉及到如此惊爆的丑闻,以及霍一那敏感的背景,更是激发了公众巨大的窥探和限流、屏蔽关键词,但信息的传播如同洪水,堵不如疏。尤其涉及到如此惊爆的丑闻,以及霍一那敏感的背景,更是激发了公众巨大的窥探和讨论欲。 ———— 「最惨的是方欣吧.....被出轨,还是以这种全世界都知道的方式......心疼美女。」(点赞28.4k) 「我早就觉得她们不对劲了!当年《玄都》发布会,HY看QYS那个眼神就不清白!当时还有人骂我过度解读!」(点赞7.6k) 「回复:马后炮谁不会啊](点赞2.3k) 「建议以后狗仔队直接转型拍les片,这运镜这氛围感,吊打一堆粗制滥造的网大。」(点赞18.9k) 「回复:缺德还是你在行。」(点赞12.3k) @段子手来了 [《金牌冰人》新解一一‘金’屋藏娇,‘牌’坊倒塌,‘冰'火两重天,‘人'设崩塌。] (点赞217k) @物理系在读 [计算了一下的腰腹冲击频率,约为每分钟120次,峰值加速度可达3.5m/s2。 Q的体重预估52kg,那么单次冲击力约为180N... 换句话说,H每次发力相当于用16斤的铁锤砸向Q的盆骨。 Q能全程不喊停,核心肌群起码能扛住200N以上的剪切力。 结论:文武生的基本功是真的强。] (点赞: 4.8w) @用户7382019384 [所以《玄都》里李城为什么不爱简洁 因为霍一自己就讨厌那种光明正大的角色。她就爱令狐喜那种表面端庄实则欲求不满的 齐雁声根本就是令狐喜本体吧??? “表面微云素月,实则至柔至烈”柔是身段柔,烈是下面流水流得烈吧?? ] (点赞1.2w) @用户F85yZU1Y584 [原来霍一之前签意定监护人是给方欣的,现在回头看看,只觉得方欣好惨。。。霍一这边说着“一生一世”,那边在酒店和Joyce玩双头龙贯通... “当我失去行为能力,由此人替代我作出一切决定”一现在看是不是等于“当我干Joyce干到昏过去的时候由她来主导”? (没有嘲讽方欣的意思但真的有点地狱笑话了) ] (点赞9.4w) @用户7382910293 [没人扒一下那个双头龙是什么牌子的吗?感觉质量很好,撞成那样都没位移。 想买。] (点赞1.5w) @宇多田光中国分光 [所以....昨天还有人拍到她俩一起在我光姐的演唱会......当时还觉得是姐妹情深、忘年交...... 原来是在为晚上的“交响乐”预热热身?![二哈] 《First Love》秒变《First Fuck》? 《Automatic》变《Automatic Vibration》? 《王国之心》变《欲望之门》? 对不起光姐!对不起!我的脑子脏了!跪了[跪了]这以后让我怎么直视我光的歌!] (点赞15.9w) 回复@哈哈哈哈bot: 哈哈哈哈哈哈哈十!人才!你赔我笑出来的眼泪![笑哭](点赞666) 回复@音乐菌:住口!不要再玷污我光的歌了!(虽然有点贴切是怎么回事)[允悲](点赞198) 回复@真相只有一个:破案了!宇多田光是她们play的一环![狗头](点赞13) @梅兰菊竹 「憎死齐雁声!!我阿婆睇咗你三十几年戏!而家俾人笑到唔敢去饮茶!」 (点赞1w) ———————————— 舆论呈现出复杂的分裂态势,公众层面大部分是震惊、猎奇和道德的谴责。“伤风败俗”“不知廉耻”“年龄差这么大也太恶心了”“还是这种关系”“玩得真花”“心疼方欣”之类的评论充斥网络。 齐雁声几十年积累的徳高望重的形象一夜崩塌,无数戏迷表示失望和幻灭。霍一的才华被忽视,取而代之的是“靠背景”“私生活混乱”“性瘾”等污名化的标签。 在LGBTQ+群体和一些亚文化圈子里,反应则微妙得多。有人谴责偷拍和曝光的行为侵犯隐私,认为性癖好和私生活不应被公开审判。也有人暗地里兴奋于看到公众人物如此“真实”和“重口味”的一面,甚至出现了一些扭曲的“崇拜”。 “年下攻x资深受”“霍一好A“齐老师没想到私下这么野”之类的嗑CP言论在某些隐蔽的角落悄然滋生,带着一种触目惊心的黑色幽默。 关于霍一背景的猜测甚器尘上。她那位“养母”的身份虽然未被直接点名,但“政治局”“最年轻女性干部”等关键词足以让有心人浮想联翩。舆论开始转向对权力寻租、特权阶级的质疑和攻击,认为霍一之所以能如此肆无忌惮,背后必有强大保护伞。这给叶正源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北京。叶正源宅邸。 霍一站在书房里,面对着坐在书桌后的叶正源。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你太让我失望了。”叶正源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不是因为你做的那些事,而是因为你留下的首尾。“ 霍一低着头,手指微微蜷缩:“对不起,妈妈。“ “对不起解决不了问题。”叶正源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目光锐利如刀,“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彻底切割。对外发表声明,否认视频真实性,指控是AI换脸和恶意造谣,我们会提供‘技术证据’。同时,你必须与齐雁声,还有那个方欣,断绝一切来往。你是被陷害的受害者形象。“ 霍一猛地抬头:“妈妈!” “听我说完。”叶正源冷声道,“第二,你承认。但承认的后果是,你的职业生涯基本结束,齐雁声晚节不保,她的粤剧事业可能就此终结。而我,“ 她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极淡的疲惫和凛冽,“也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你的任性,需要所有人来买单。” 霍一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看着叶正源,这个她爱慕、敬畏、想要逃离又无法割舍的女人。她看到了她眼角的细纹,看到了她强撑的威严下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她忽然明白,叶正源给出的第一个选择,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保护她,尽管手段如此专制和冰冷。 “我......霍一开口,声音干涩,“我不能否认。 那是真实发生过的,是对Joyce的二次侮辱,也是对她自己内心感受的背叛。 叶正源的眼神骤然变得深沉莫测。 “但是,”霍一深吸一口气,迎上她的目光,“我也绝不会让这件事影响到您。我会自己处理。 “你怎么处理?”叶正源几乎要冷笑了,“用你的编剧头脑去写一个完美的剧本吗? “我会召开记者发布会。”霍一平静地说,“我会承认视频的真实性,但不会详谈细节。我会向因此受到伤害的所有人道歉,尤其是方欣和....齐老师。我会宣布无限期退出公众视野,停止一切编剧工作。“ 叶正源凝视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自己养大的女孩。她看到了她眼中的决绝和一种,成长的痛楚。 “至于您,”霍一的声音软了下来,带上了一丝哀求,“请您....务必不要插手。任何形式的插手,都只会让火烧得更旺。求您了,妈妈。相信我一次。” 漫长的沉默。书房里只有时钟滴答的声音。 最终,叶正源缓缓转过身,背对着她。“出去。” 霍一真的召开了一场简短而压抑的记者发布会。她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承认了关系,表达了歉意,宣布了引退。然后便在保镖的护送下迅速离开,拒绝了所有提问。 她的果断或者说破罐破摔,在一定程度上平息了舆论。失去了持续发酵的源头,加上叶正源方面不懈的、更隐秘的压制,这场风暴在喧器了将近一个月后,逐渐变成了互联网记忆中的一个“传奇瓜”,偶尔被人提起,但不再掀起巨浪。 齐雁声宣布因“身体原因”无限期暂停一切演出和活动,隐居避世。 她的声誉受损严重,但几十年积累的艺术成就和圈内人脉,让她勉强保住了基本盘,她和霍一的联系完全斩断。偶尔,在极度的隐秘中,或许仍有简讯问候。 方欣在事件爆发后保持了惊人的沉默。她没有指责,没有哭诉,只是默默取消了所有公开行程,陪在霍一身边一一尽管霍一最初是拒绝的。在霍一宣布引退后,方欣也大幅减少了工作量,更多地待在香港的家里。她们的关系经历了一次致命的考验,似乎变得......更加复杂和坚韧。 是一种共犯般的默契,是劫后余生的相拥,是掺杂着巨大伤痛和无法割舍的爱意的混合物。霍一对方欣,充满了愧疚和一种更深沉的依赖。 叶正源安然度过了这次风波。对手试图利用此事攻击她,但霍一的果断引退和“自我放逐”,让她失去了最明显的靶子,加上她自身的地位和手腕,最终有惊无险。她和霍一的关系进入了一种新的模式。霍一履行着“定期回北京”的承诺,但她们之间,那些狎昵的亲热减少了,多了一种沉默的、无需言说的理解与支撑。 霍一不再轻易撒娇,但叶正源看她的眼神,偶尔会流露出一丝极淡的、或许可以称之为“认可”的东西。 霍一真的不再写剧本了。她似乎厌倦了那种需要精心构建故事、操控情感的生活。她利用之前的积累,转而成为一名极其低调的文化投资人,只幕后运作,绝不再站到台前。她变得更加沉默,气质也更冷冽,那种偶尔流露出的、被方欣和齐雁声挖掘出的脆弱和撒娇,被更深地埋藏了起来。 只有极少数时候,在绝对安全的私密空间里,在方欣温柔的怀抱里,那个真实的、带着欲望和破坏冲动的霍一才会短暂地出现。 那场视频风波,像一颗投入深水的炸弹,表面涟漪逐渐平复,但深处的水流已被彻底改变方向,再也回不到从前。 每个人都带着伤痕,做出了妥协,找到了在新的失衡中继续前行的方式。 霍一失去了某些自由和光环,却或许以一种痛苦的方式,真正开始掌控自己的人生,并学会了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而这,或许就是纵欲的代价。 50视频(齐线) 处理手尾的过程迅疾而安静,像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几乎没在香港湿热的空气里留下任何痕迹。 霍一动用了叶正源那条线上的人,他们专业、高效,且绝对沉默。那个私家侦探,连同他储存设备里所有的数据副本,以及可能存在的云端备份,都在无声无息间被彻底清除。一份条款严苛、违约金数字足以让人倾家荡产再轮回几世也还不清的保密协议摆在了对方面前。签字的笔尖大概有些颤抖,但结果毫无悬念。 随后,那人便被“礼送”出了香港,去往一个遥远且不会再与任何熟悉圈子产生交集的地方。霍一吩咐得很清楚,只要他守口如瓶,便能拿着那笔足以在小地方安逸度日的“补偿金”过完后半生。法治社会,她遵守规则,只是这规则的制定和解释权,从来不在普通人手里。 日本的酒店那边更是顺利。资本的力量悄然介入,一次彻底的、“例行”的安全排查在所有客房,尤其是那间特定的温泉套房悄无声息地进行。任何不该存在的微小孔洞都被找出、处理,相关的酒店管理人员被不着痕迹地敲打或替换。所有的记录都被确保是“干净”的,仿佛那几天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与纠缠,只是氤氲水汽里一场了无痕迹的春梦。 霍一坐在自己香港书房宽大的椅子上,听着手下人用最简洁平淡的语言汇报最终结果。窗外是维多利亚港永不熄灭的璀璨灯火,映照着她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她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电子烟,薄荷味的气息清凉地掠过喉咙,压下心底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她不喜欢这种事后处理,并非出于道德上的歉疚——她对此并无太多感觉,更像是某种领地被打扰后的不悦,以及一种……被窥破最隐秘欲望的、细微的羞恼。 事情彻底平息,用了三天。 第四天清晨,北京的电话来了。手机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是“妈妈”,两个字,重若千钧。 霍一深吸一口气,接通,声音放得自然而轻缓:“妈妈。” 电话那端的背景音极其安静,大约是叶正源的书房或者办公室内间。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一如既往的平稳、冷静,带着一种独特的金属质感的磁性,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事情处理干净了?”没有寒暄,没有前缀,直指核心。 霍一嗯了一声,“嗯,没事了。” “以后别再这么胡闹。”叶正源的声音里听不出责备,更像是一种陈述,陈述一个她早已了然于胸的事实,并给予一句形式上的告诫。这告诫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力度,反而更像是一种纵容的确认。 霍一几乎能想象到她此刻的神情,大概是微微蹙着眉,目光落在某份文件上,一边处理着更重要的事务,一边分神给她这个总是惹出些风流债的女儿打这个电话。这种时候,她通常不会看镜头,或者看人,那种微妙的距离感,是独属于叶正源的关怀方式。 霍一的嘴角不自觉弯起,一种混合着安心、孺慕和些许恃宠而骄的情绪漫上心头。她知道,电话那头的人,一定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为她挡掉了更多潜在的风波和审视。 就像小时候那次,她把那个欺负女同学的混蛋小子打得进了医院,叶正源也是这样,一个电话过来,没有一句重话,后续的所有麻烦,便都无声无息地消弭了。她永远是她的例外,是她冰冷规则里唯一的暖色。 “知道了,”霍一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撒娇意味,“下次会小心点。”她没说“不会有下次”,她们都心知肚明,可能性很低。 叶正源似乎在那头极轻地哼了一声,像是看穿了她的敷衍。“什么时候回北京吃饭?张阿姨念叨了几次,说给你留了好的火腿。” 张阿姨是家里负责膳食的老人,看着霍一长大。霍一心里软了一下,知道这是妈妈式的想念和召唤。 “下周吧,”她盘算了一下手头的事情,“项目前期筹备差不多了,正好有空档。我多留两天陪你。” “嗯。”叶正源应了一声,依旧是淡淡的。随即,电话里便传来了忙音。她总是这样,从不拖泥带水,说完就挂。 霍一握着手机,听着里面的忙音,却低低地笑了起来。她知道,妈妈一定是去帮她做最后的扫尾工作了,或许是一个电话打给某个相关部门的负责人,轻描淡写地提一句“小孩子家玩闹,没造成什么影响,就不用格外关注了”,就此彻底盖棺定论。 这种被稳稳接住、被牢牢保护的感觉,让她心底那点因处理龌龊事而产生的郁气彻底消散了。 接下来的行程,霍一犹豫了片刻。出于一种复杂的尊重,她觉得有必要亲自去见一趟齐雁声。毕竟,这次的事件,Joyce同样是当事人,甚至可能是更易受到舆论伤害的一方。尽管霍一有绝对的把握视频不会外流,但告知对方一声,是一种态度。 她驱车前往Joyce的私宅。这条路她已经很熟悉,沿途的风景甚至能数得出变化了几家店铺。心情却与以往每次前来时那种隐秘的兴奋和期待不同,带上了一点公事公办的审慎,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歉意?或许不是歉意,更像是一种打扰了对方平静世界的冒犯感。 按下门铃后不久,门开了。Joyce穿着一身舒适的亚麻质家居服,头发随意挽着,素面朝天,脸上带着刚刚结束晨练或阅读的松弛感。看到霍一,她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霍编剧?咁早,有事?” “有啲嘢想同你倾,方唔方便?”霍一的声音比平时更显冷静。 “当然,入嚟坐。”Joyce侧身让她进来,态度自然得仿佛霍一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作伙伴清晨到访。 客厅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旧书的味道,一如既往的宁静雅致。 霍一没有坐下,她站在客厅中央,看着Joyce去给她倒水的身影,直接开口,语气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份工作报告,最后下了结论:“...我同你保证,嗰条片段,绝对唔会流出去。” 她语速平稳,尽可能省略掉所有可能引人遐想的细节,只陈述结果。说完,她顿了顿,目光落在Joyce瞬间有些僵硬的背影上,补充道,语气里刻意带上了一点疏离和尊重:“件事喺因我而起,我很抱歉,如果你觉得……以后我哋唔应该再私下见面,我完全理解,而且冇任何异议。” 霍一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看到Joyce的惊怒、后怕,甚至是谴责。毕竟,她是那样一个爱惜羽毛、几乎将完美公众形象刻进骨子里的艺术家。这样的桃色绯闻,尤其是涉及同性且如此私密的视频,一旦曝光,对她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Joyce端着水杯转过身,脸上的血色褪去了一些,那双总是蕴藏着丰富情绪的眼睛里,清晰地闪过霍一预想中的惊骇与后怕。握着杯壁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空气凝固了几秒。 然而,紧接着,霍一敏锐地捕捉到,在那片惊涛骇浪之下,竟然还涌动着别的东西。一丝……自嘲?仿佛在说“我这样谨慎一世,竟也有今日”。甚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兴奋?那种深埋于得体表象之下,被极端危险和禁忌所意外点燃的、幽暗的火苗。 这反应让霍一微微一怔。 齐雁声,或者说Joyce,没有立刻接话。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水杯,水面因为细微的颤抖而漾开波纹。她沉默了片刻,再抬起头时,脸上的惊惧已经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近乎探究的神情。她没有回答霍一关于“不再见面”的提议,反而轻轻反问,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些:“点解你会觉得……我唔想再私下见面?” 这个问题完全出乎霍一的意料。她设想了多种反应,唯独没有这一种。她一时语塞,只能看着对方。 Joyce没有等她回答,向前走了两步,将水杯放在茶几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她的目光迎上霍一的,里面没有了往常那种八面玲珑的圆滑,反而透着一股直白的、几乎称得上大胆的好奇。她接着问出了第二个让霍一差点怀疑自己听力的问题: “嗰片段……唔好话比我知你冇备份喎?”她顿了顿,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奇异的、玩味的笑意,“不妨搵个时间,一齐睇下啊。” …… 寂静在客厅里蔓延。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空气里细微的尘埃在其中飞舞。霍一能听到自己有些失控的心跳声,砰,砰,砰,撞击着胸腔,也撞击着耳膜。 她看着眼前的Joyce。她不再是最初那个受到惊吓的艺术家,也不是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文武生,更不是外界眼中那个德艺双馨、毫无瑕疵的齐雁声。此刻的她,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那里面混合着劫后余生的悸动、一种破罐破破摔般的自嘲,以及一种……霍一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近乎顽劣的、对禁忌的好奇与试探。 “一齐,睇?”霍一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诧异,随即,一种极其复杂的、荒谬又极具吸引力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她和Joyce,并肩坐在一起,观看记录着她们自己在温泉酒店里激烈交媾、失控沉沦的高清视频……这想法太过疯狂,太过悖德,以至于让她喉咙发干,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窜向下腹。 她感到一阵荒谬,忽然笑了起来,不是平时那种冷淡的、礼貌性的笑,而是真正被戳中了某个古怪笑点的、发自肺腑的笑声。这笑声冲淡了房间里的紧张和尴尬,也让她一直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 “Joyce,”她摇着头,语气里充满了某种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奇和莞尔,“你真系……一次又一次咁令我意外。” Joyce似乎也因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而有些微的窘迫,但看到霍一的反应,那点窘迫很快化为了更深的、带着点挑衅意味的笑意。她微微歪头,恢复了些许平日里那种游刃有余的神态,只是眼底深处依旧跳动着那簇幽暗的火苗:“点?霍大编剧不敢?怕睇到自己……失态嗰样?” 这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撩拨。霍一眯起眼,体内那种习惯于掌控和征服的欲望被轻轻巧巧地勾了起来。失望和疏离感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浓烈、更黑暗的兴趣。她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茶香和一丝极细微汗意的体味。 “激将法?”霍一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磁性的沙哑,“对我有用?” “有冇用,试下就知”Joyce迎着她的目光,毫不退让,甚至嘴角的弧度更上扬了些。她似乎很快从最初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并且找到了一种全新的、对待这场意外的方式——不是逃避,不是划清界限,而是……一种更深入的、带着点病态趣味的参与。 霍一凝视着她。她发现自己在重新审视这个女人。她不仅仅是那个在床上可以任由她予取予求、承受她所有黑暗欲望的成熟躯体,也不仅仅是那个在专业领域令人尊敬、在生活中长袖善舞的艺术家。在她完美无瑕的面具之下,原来也藏着这样一个……敢于直视深渊、甚至对深渊报以微笑的灵魂。 “好啊。”霍一听见自己说,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静,甚至带上了一点跃跃欲试的兴奋,“既然你有呢个……雅兴。我有备份。”她刻意强调了“备份”两个字,看到Joyce的睫毛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不过,”霍一话锋一转,目光扫过Joyce略显单薄的家居服,“唔系今日。搵个……更有意思嘅时间。”她意有所指。 Joyce的耳根似乎微微红了一下,但她的表情依旧镇定自若:“随你安排。” 一种无声的、危险的默契在两人之间重新建立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加牢固,更加……刺激。这场意外的风波没有让她们疏远,反而像是一剂强烈的催化剂,注入这段本就建立在激情和智力较量之上的关系里,催生出更加诡异而迷人的花朵。 霍一没有再多留。目的已经达到,甚至远超预期。她离开时,心情与来时截然不同,仿佛不是刚刚处理完一桩棘手的麻烦,而是即将赴一场令人血脉偾张的隐秘约会。 坐进车里,她没有立刻发动引擎,想到那个加密的存储文件。她的指尖微微发热,心跳再次加速。 一起看吗? 她想象着Joyce看到视频时可能出现的表情——羞耻?难堪?还是如同她此刻眼中所流露出的那种……兴奋与好奇?无论哪一种,都让她无比期待。 霍一收拾心情,缓缓驱车离开。窗外的香港依旧繁华喧嚣,但她仿佛抽离于这片喧嚣之外,沉浸在一个只有她和Joyce共享的、充满了危险诱惑和无限可能的秘密世界里。 她忽然觉得,这场失控的意外,或许……也并不全是坏事。至少,它让她看到了齐雁声——或者说Joyce——那不为人知的、甚至可能是最真实的一面。 而这一面,竟然也该死的吸引她。 51疯狂(齐线)h 约定的日子在一个细雨绵绵的午后。天色灰蒙蒙的,给香港的高楼大厦蒙上了一层暧昧的滤镜。霍一驾车再次来到Joyce的私宅,这次的心情与上次截然不同,一种沉甸甸的、混合着惊诧与某种近乎亵渎感的兴奋,在她血管里无声流淌。 她手里提着一个低调的黑色手提袋,里面是那台存有备份视频的加密笔记本电脑,以及……一些别的东西,为可能发生的、或者说她预感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做准备。 齐雁声开门的速度似乎比往常快了些许。她穿着一件深烟灰色的高领羊绒衫,搭配同色系的阔腿裤,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她的妆容很淡,几乎看不出,但唇上点缀了一点润泽的无色唇膏,让她看起来既居家,又奇异地一丝不苟,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一场惊世骇俗的私密观影,而是一次寻常的工作讨论。 “嚟咗?”她侧身让霍一进来,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嗯。”霍一点点头,目光快速扫过她的脸庞,试图捕捉一丝一毫的紧张或退缩,但齐雁声的表情管理无懈可击,只有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客厅里依旧弥漫着茶香,但这次还多了一缕若有似无的、沉静的木质香薰气息,像是主人刻意营造的、用于镇定的氛围。 霍一将手提袋放在沙发旁的矮几上,没有立刻动作。她感到一种奇怪的拘谨,这种情绪在她身上很少见。反而是齐雁声,在短暂的沉默后,指了指沙发:“坐吧。要喝点什么吗?” “唔使了。”霍一的声音有点干涩。她在长沙发的一端坐下,齐雁声则选择了单人沙发,与她保持着一个礼貌又疏离的距离。 空气再次沉默下来,只有窗外细密的雨声沙沙作响。那份即将被播放的视频像一头无形的巨兽,盘踞在两人之间,散发着危险而诱惑的气息。 最终还是霍一先动作。她倾身打开手提袋,取出那台轻薄但性能强悍的笔电,放在膝盖上打开。开机,输入复杂的密码,找到那个加密的文件夹,再次验证指纹……一系列操作冷静而熟练。 齐雁声就安静地坐在对面看着,双手交迭放在膝上,姿态优雅,但霍一注意到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 “依噶睇?”霍一抬起头,看向她,最后确认一次。她的目光带着一丝挑衅,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 齐雁声的喉间轻微滚动了一下,随即,一个几乎是无懈可击的、略带自嘲的微笑浮现在她嘴角:“不然呢?唔通真系拣个黄道吉日?”她试图用玩笑来冲淡这过分紧张的气氛,但声音里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颤音出卖了她。 霍一没再说话。她移动光标,在那个命名为“JP-Hotel_Backup”的加密文件上双击。 屏幕黑了一瞬,随即跳出了播放器界面。一开始的画面是固定的,角度刁钻,但清晰度极高,显然是专业设备偷拍。画面囊括了酒店房间温泉池的一角以及大床的部分区域。最初几秒是空镜,只有温泉水汽氤氲升腾。 然后,她们两人走进了画面。 齐雁声看着屏幕上的自己,呼吸几不可闻地窒住了。镜头下的自己,穿着一件酒店提供的浴袍,头发微湿,脸上带着泡过温泉后的红晕和松弛。霍一跟在她身后,穿着同款的浴袍,身形高挑,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邃,一直落在前面的她身上。 画面是无声的,但这寂静反而放大了每一寸视觉细节,营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偷窥般的羞耻感。 屏幕里的齐雁声似乎说了句什么,回过头对霍一笑了一下,那个笑容自然、放松,带着长辈式的温和。而屏幕外的齐雁声,放在膝盖上的手瞬间收紧,指甲掐进了掌心。她看到屏幕里的霍一走近了一步,抬手,极其自然地拂开她颊边一缕湿发……动作轻柔,但眼神里的侵略性,即使透过无声的屏幕,也清晰可辨。 接下来的发展快得让人心惊肉跳。屏幕里的霍一毫无预兆地低头吻住了她,不是试探,而是直接、深入、充满了占有欲的吻。齐雁声的身体明显僵住了,手臂抬起来,似乎想推拒,但最终却软软地搭在了霍一的肩上,甚至微微仰起头承受了这个吻。 镜头冷酷地记录着一切。记录着浴袍如何散落,记录着霍一如何拿出那些冰冷的、皮革与硅胶制成的物件,记录着她如何冷静地为自己佩戴,那动作熟练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仪式感。记录着齐雁声如何在那具年轻身体的压制下微微颤抖,如何在她进入的瞬间仰起脖颈,嘴唇开合,无声地呻吟…… 屏幕外的齐雁声呼吸彻底乱了。脸颊滚烫,不用看也知道一定红得厉害。她几乎想移开目光,但某种更强的力量钉住了她——是自虐般的好奇?是想看清自己最不堪模样的冲动?还是……被这赤裸裸的、毫无遮掩的情欲画面所震慑、甚至……隐秘地吸引? 霍一的目光也从屏幕缓缓移到了身旁的齐雁声脸上。她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看着她逐渐染上红晕的耳廓和脖颈。霍一自己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膝盖上的电脑仿佛散发着灼人的热度。视频里,她正从后面抱着齐雁声,激烈地动作着,硅胶阴茎在两人连接处进出,带出湿黏的液体,画面淫靡得令人头皮发麻。 “睇下,”霍一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她甚至伸出手,指尖虚点在屏幕上那个被顶撞得不断摇晃、红肿不堪的私密部位特写,“你……流几多水……”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齐雁声最后强撑的镇定。她猛地闭上眼睛,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像是呜咽般的抽气。 可是身体深处却背叛般地涌起一股熟悉的、可耻的热流。记忆伴随着高清画面向她袭来,那时被填满的胀痛,被撞击的快感,那种完全失去控制的、坠入深渊般的极致体验……画面无声,但她仿佛能听到自己当时压抑不住的喘息和哭叫,能感受到霍一汗湿的皮肤贴着她的触感,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情欲的腥甜气息…… 霍一合上了电脑屏幕。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齐雁声惊得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向霍一。 霍一将电脑随手扔在旁边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她站起身,一步就跨到了齐雁声所坐的单人沙发前。阴影笼罩下来,带着强大的、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睇来……”霍一俯下身,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将她困在自己与沙发之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湿润的眼睛和绯红的脸颊,“光是睇片段,仲未够。” 她的目光太具有穿透力,仿佛已经看到了她内心所有的惊涛骇浪和羞耻的兴奋。齐雁声想偏开头,却被霍一用手指轻轻捏住了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Joyce,”霍一叫着她的英文名,这个名字在此刻仿佛一个咒语,剥离了她所有社会化的身份,只剩下最原始的、作为女人的部分,“话比我知,头先睇嘅时候,你唸紧乜?” 她的声音低沉,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又隐隐透出不容置疑的掌控欲。 齐雁声的嘴唇颤抖着,试图维持最后的风度,想说些“太荒唐”或者“停止”之类的话,但话语堵在喉咙里,变成了一声破碎的喘息。霍一的拇指摩挲着她的下唇,力道不重,却带着电流般的威胁。 “嗯?”霍一逼问,身体又压低了些,两人几乎鼻尖相触,呼吸交融。霍一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着冷淡香水与欲望升腾的气息将她牢牢包裹。 “我……”齐雁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沙哑得不像话,“我唔知……”这是逃避,也是真实的反应,她的大脑一片混乱,根本无法思考。 霍一似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了然和某种恶劣的愉悦。“唔知?”她重复着,另一只手却已经不规矩地探下,隔着柔软的羊绒衫,精准地握住了Joyce一侧的乳房,指尖不轻不重地揉按着顶端的凸起。 “呃!”齐雁声的身体猛地一弹,像被电流击中。羞耻感和快感同时窜起,让她无处可逃。视频带来的视觉冲击和身体记忆被霍一此刻实实在在的触碰彻底点燃。 “呢度好似知道。”霍一在她耳边低语,热气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和颈侧,“佢记得,而且……好想念。”她的手指加重了力道,隔着衣物碾压那颗早已硬挺的乳尖。 理智在崩塌,防线在节节败退。齐雁声发现自己竟然可耻地湿润了,腿心处传来熟悉的空虚和悸动。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仿佛这样就能逃避现实。 霍一却不允许。她松开她的下巴,手指滑到她高领衫的领口,略带粗暴地向下一扯——幸好羊绒质地柔软而有弹性——露出了线条优美的锁骨和小片肌肤。霍一低头,温热的唇立刻贴了上去,不是亲吻,而是带着惩罚性的啃咬和吮吸。 “嗯……”细密的疼痛混合着强烈的刺激,让齐雁声忍不住呻吟出声。这声音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 霍一不再满足于隔靴搔痒。她几乎是粗暴地将齐雁声从沙发上拉起来,推向旁边那张更宽大的长沙发。齐雁声踉跄了一下,跌坐在柔软的沙发垫里,还没来得及反应,霍一已经欺身压了上来,膝盖强硬地顶开她的双腿。 “霍一……”齐雁声终于找回一丝力气,用手抵住霍一的肩膀,做最后无力的抵抗,声音里带着恳求和不自知的情动,“去……房间……” “就喺呢度。”霍一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目光炽烈得吓人,“记住条片嘅你,再记住依噶……”她再次低头,堵住了齐雁声所有未尽的言语,是一个深入而充满掠夺意味的吻,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搜刮着她口腔里每一寸气息,吞噬她所有微弱抗议。 这个吻和视频里的那个截然不同,少了些许试探,多了十分的侵略性和明确的欲望。齐雁声的大脑嗡嗡作响,氧气似乎都被夺走,抵抗的力气迅速流失,抵在霍一肩上的手渐渐软了下来,最终变成了抓住她肩头的衣物,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霍一的手急切地探入她的羊绒衫下摆,微凉的指尖触碰到腰间温热的皮肤,引起身下人一阵战栗。那手指灵活地上移,解开胸衣的搭扣,然后毫不客气地握住一方柔软,用力揉捏起来,指尖刮蹭着早已硬立的乳头。 “啊……”齐雁声仰起头,脖颈拉出脆弱的弧线,呻吟脱口而出。久违的、强烈的快感像潮水般涌来,冲刷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霍一一边吻着她,一边用空着的手急躁地拉扯着她的裤腰。柔软的羊毛裤连同底裤被一起褪到了膝弯,暴露在微凉空气中的肌肤立刻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霍一暂时放开了她的唇,抬起头,猩红的目光扫过她赤裸的下身,那双总是沉静从容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赤裸裸的欲火。她迅速脱掉自己的裤子,甚至没有完全脱下上衣,只是解开了皮带扣,拉下裤链——那根黑色的、造型逼真的硅胶阴茎早已佩戴妥当,直挺挺地、甚至有些狰狞地弹跳出来,顶端已经因为兴奋而变得湿滑。 齐雁声目光触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收缩了一下,腿心深处涌出更多热液。恐惧和期待交织,让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霍一没有任何前戏的耐心,视频早已是最好的催情剂。她俯身,膝盖再次顶开齐雁声试图并拢的双腿,一只手握住自己的假阳具,对准那早已泥泞不堪、微微开合的人口,腰身一沉,猛地贯穿到底! “啊——!”剧烈的、被填满的胀痛感让齐雁声尖叫出声,手指猛地攥紧了沙发套,指节泛白。不同于第一次的猝不及防和之后的渐渐沉沦,这次是直白而粗暴的进入,带着惩罚和宣示主权的意味。 霍一没有给她适应的时间,立刻开始了凶猛的抽送。硅胶阴茎每一次都退出大半,再重重撞入最深处,碾压着体内最敏感的那一点。肉体撞击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响亮,混合着Joyce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和呜咽。 “唔好躲……”霍一喘息着,动作不停,甚至腾出一只手,强行扳过齐雁声偏开的脸,让她看向被扔在地毯上的笔记本电脑,“唸下,头先睇到嘅……你副样……是系唔系好淫?嗯?” 羞辱的话语像鞭子抽打着神经,却奇异地点燃了更深的火焰。齐雁声的身体诚实地反应着,内壁剧烈地痉挛收缩,绞紧那根进犯的异物,汁水不断被捣出,发出咕啾咕啾的淫靡水声。 霍一被绞得吸了口气,动作更加狂野,每一次深入都像是要撞碎什么。她低下头,啃咬着齐雁声的脖颈和锁骨,留下新的印记,另一只手在她胸前肆意揉捏,将那团软肉捏成各种形状。 “Joyce……Joyce……”霍一情动地、失控地在她耳边一遍遍叫着她的英文名,声音沙哑低沉,像是最缠绵的情话,又像是最恶毒的诅咒,“你逃唔开噶……睇下,你副身体几中意……” 快感累积得飞快,几乎让人承受不住。齐雁声的呻吟变成了破碎的哭叫,她觉得自己像狂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只能被动地随着霍一的动作起伏,被抛上欲望的巅峰。视线开始模糊,理智彻底焚烧殆尽,只剩下最原始的感官体验。 霍一似乎也到了极限,她腰腹撞击的力度越来越大,频率也越来越快。她猛地低下头,狠狠堵住齐雁声的唇,将她的所有呻吟和哭叫都吞入口中。 在几乎令人窒息的深吻和剧烈到极致的撞击中,齐雁声的身体猛地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脚趾死死蜷缩起来,眼前炸开一片白光——她达到了高潮,剧烈地、几乎痉挛般地收缩着,温热的液体涌出,打湿了两人紧密相连的部位。 几乎在同一时间,霍一也抖着腰,身体剧烈颤了几下,紧紧贴伏在齐雁声身上。 高潮的余韵中,两人都脱力地倒在沙发,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浸湿了衣物和沙发套。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情欲过后的腥甜气息。 寂静再次降临,只有两人尚未平复的喘息声。地毯上的笔记本电脑沉默地躺着,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 霍一先缓过神。她微微支起身,看着身下的齐雁声。她面色潮红,眼神涣散,唇瓣被吻得红肿,微微张开喘息着,高领衫被推至胸口上方,露出布满吻痕的肌肤和一片狼藉的胸前,下身更是赤裸地敞开着,腿间一片湿黏…… 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掌控感充盈着霍一。她低下头,再次吻上齐雁声的唇,这次不再是掠夺,而是带着事后的、慵懒的缠绵和占有。 齐雁声没有反抗,甚至下意识地回应了这个吻,虽然动作无力而迟钝。 一吻结束后,霍一并没有立刻退出,而是就着连接的姿势,侧身躺下,将人搂进怀里。沙发足够宽大,容纳两个紧密相贴的身体绰绰有余。 她们就这样静静地躺着,谁也没有说话。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夕阳的金辉挣扎着穿透云层,透过纱帘,在凌乱的沙发和两具疲惫而满足的身体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霍一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齐雁声汗湿的脊背,感受着她渐渐平复的心跳和呼吸。 许久,齐雁声才极轻地、带着浓重鼻音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你真系...魔鬼。” 霍一闻言,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传递到齐雁声身上。她收紧了手臂,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嘴唇贴着她的耳廓,呵着热气,用一种近乎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更让人心悸的话: “是啊,”她承认得坦然,“但系Joyce,你都要同我一齐下地狱,我哋系共犯,从一开始,就系。” 这句话像一枚楔子,精准地钉入了齐雁声的心脏。她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彻底软了下来,仿佛终于接受了某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共犯。 这个词剥离了所有被迫、无奈、无辜的假象,赤裸裸地揭示了她在这场危险游戏中的主动角色。是的,她可以推脱是霍一的强势,可以归咎于酒精,可以怪罪于情境,但内心深处她知道,从她默许那个吻开始,从她一次次接受她的靠近开始,从她甚至提议一起看那个视频开始……她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闭上了眼睛,将脸埋进霍一的颈窝,不再说话。 霍一感受到她的顺从和默认,嘴角勾起一个胜利的、心满意足的弧度。她知道,经过这一天,经过这一次,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彻底不同了。那条危险的边界已被彻底踏破,并且,在废墟之上,一种新的、更加牢固也更加畸形的纽带,已然生成。 夕阳缓缓沉入地平线,房间内的光线逐渐暗淡下来,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一片暖昧而温暖的暮色之中。地毯上的电脑依旧沉默,记录着一段永不打算公开的、只属于她们两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