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梦者》 00 深夜,高跟鞋着地发出的声响划破本该冷清的街道。她走得很急,急促的呼吸使她乱了思绪,不时回头查看,紧随其后的那人是否已离去。 早知道就不贪玩了,她暗咒。试图遮掩大腿以下的裸露的肌肤,向下拉了裙摆,她的行动似乎在那人掌握之中,两人始终维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掏出手机,想拨打电话求救,仅存的电量把最后一丝希望抹灭,萤幕瞬间黑屏。投射的是对方逐步趋近的身影,那人身着一袭黑,如死神来临一般,她吓得无法动弹。 「捂——」没等她开口,便被那人用毛巾摀住口步,她本能的拼命挣扎,过度奋力反而加速药品由鼻腔内挥发,指甲痕留在经过的小巷,模糊的意识和她半瘫软的身子,任由那人残暴对待。 慢慢感觉不到疼痛,光线进不了她的眼眸,最后连耳边细碎的声音也听不见...... 揉了揉佈满血丝的眼眶,镜子折射他因熬夜而生的熊猫眼,一口乾了没有气泡的汽水。滑动鼠标存档,同步传输云端硬碟,他点选右键新增资料夹,新的小说书名在他脑中盘旋已久——造梦者。 人生如戏、如梦,若不能在现实里实现,那由梦境去完成。 01 灰色的墙面、三把椅子和一盏灯落入眼底,头顶落下的灯光形成光与影的明暗对比,红色牛皮製的椅子在黄光的晕染下显得格外神秘,宛若电影一般的场景出现在眼前。 黎皙走向光源,径直挑了张椅子坐下,轻靠椅背扬起头,双眼盯着微微晃动的灯罩,而后甦醒。 要快记下来才行! 睡眼迷濛的他伸手往床头柜一抓,a4大小的笔记和自动铅笔握在手里,趁着梦中记忆尚未消失前,他又一次纪录着梦境。 黎皙有严重的职业病,不仅生活周遭的日常要纪录,连梦里的人事物都不放过,望着满满的笔墨,他富有成就感的笑着。 舀取一瓢咖啡粉放进滤网中,藉着咖啡机运转时,黎皙打哈欠同时抓着乱发到浴室里洗漱。刮去脸上新冒出的鬍渣,右手摩挲下巴,他朝着镜子臭美一番。 烤箱停下运作,厨房顿时香味四溢,他选择忽视流理台的碗筷,翻找家中乾净圆盘,盛装几条烤香肠和花生口味的吐司,他走神的想着今日的代办事项。 是该买些东西了。望着空空如也的冰箱,他想。 完食的他将盘子继续堆叠在洗碗槽中,换上轻便的t恤及牛仔裤,搭配黑色的腰肩包,检查口袋中的手机及钥匙,关好门窗才出门。 推了推细框眼镜,不高的鼻樑使眼镜频频滑落,徒步来到家中邻近的超商,换上制服,准备与上一班做交接和盘点。 每个时段的超商店员有不同的代办任务,通常早班人流最多,过慢的速度会出现源源不绝的排队人潮,可往往忙碌的罪魁祸首是取网购的民眾。 「是好了没?还要多久。」专心找货的他嘴里重复着后三码,此时耳边传来后排客人不耐烦声响。 表面神色不改,黎皙心里腹诽几句脏话,扭头对员工室的同仁说:「麻烦支援收银喔!」,只见那人神情不悦的放下手游,厌世的走到柜檯疏散结帐人潮。 翻找货物的手没停下,他核对末三码后抽出压在底层的包裹,「小姐大件货,确认一下姓名。」核对客人证件后,黎皙扫过条码,将客人签好姓名的单据摺好用铁夹收纳。 完成找货后,同事又留他一人顾收银台,听着员工休息室不时传出的游戏声响,黎皙瞥了一眼后,继续替前来的客人结帐。 「谢谢。」最后一位女学生结完帐后,微微鞠躬说道。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他喃喃道:「祝你今日好运。」那是仅对礼貌客人的祝福。 超商有个魔咒,百试百灵,每当要上架补货时总会听到一声:「不好意思,我要......」黎皙提着红色菜篮放置身后香烟柜前,腾出手替客人办理业务,等待客人写取资料时,不忘推荐桌面新推出的零食供客人选择。 「我要顺便结帐,谢谢。」量取物品长宽高后,依照比例收费,黎皙弯腰将货品堆叠脚边,抬头时,客人又说。 「这个请你喝,辛苦了。」将铝箔包红茶塞进黎皙手中,没等他拒绝,客人就留下饮料跑走了。上班偶尔也会碰到的幸运事件。 真是困扰,无处安放的魅力。 中午时间,趁没有客人的空档,他从员工柜里捞出手机和昨日过期的下架麵包,菠萝表皮酥脆,流沙的馅料满溢口中,咸甜的口味配上刚才的铝箔包饮品,逐渐舒缓因烦乱而皱起的眉头。 驀地,玩手游的手机画面转换成来电,黎皙按下通话键,对方是他的责任编辑,负责处理过稿的事情。 「欸,这次写得不错啊!那种支配恐惧的感觉,会让人想继续看,但你这个人就有点可惜。」先是对内文一阵夸讚,而后语带保留,黎皙挑起一眉反问道。 「可惜什么?」 「你真的太会拖稿了!写书写到美国去.....」编辑如裹脚布般又臭又长的训话,着实影响食慾,他索性结束通话,减少耳朵的疲劳轰炸。 不知道写书需要耗费精气神的吗? 本该完稿出书才送责任编辑审稿,但碍于黎皙拖稿能力过于强大,小编才出此下策,约定一週一章的截稿时间,黎皙在app上用星星註记。 七日的交稿时限绰绰有馀,黎皙悠哉的切回游戏页面继续刷怪升等。 至于两人间的孽缘要从很久以前说起,那时的黎皙不务正业喜欢在网路发表文章,过去的爱情作品被底下网友称为粪作,但他仍然顾我的持续写作兴趣。 说到写作的动机,多半是发洩日常的不顺心,很多时候现实不能做的,全能在小说中实现。 从前社交恐惧的他,独自一人坐在公园揣摩情侣谈天说笑的情景,为了方便观察各型各样的人群丰富小说人设,黎皙来到超商打工。 慢慢地,接触人群似乎没他想得可怕,总有人戴着微笑和良善来分享快乐。 「你观点很特别,不如试写其他风格的文章吧!」某日,一段文字出现在文章下方的留言区,眾声齐骂的文句里,它如白莲,出淤泥而不染。 他兴奋的回覆留言,对方很快给予答覆,第一次被人肯定的成就感让他想放声大叫,纵使所有人不看好,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喜欢,而他就是坚持下去的理由。 「你写悬疑看看?多挑战新的事物,或许藏有意外的可能。」作为书友的他说道。 一个爱看书、一个爱幻想,交织而成的就是故事。 「我面试上编辑的工作。」后来,喜爱看书的他录取某公司的编辑工作,那人传喜讯给黎皙,并直言要替他出版作品。 「这太可怕了,不敢一个人看。」 「好看好看,敲碗续集。」 「想知道主角的过去,能不能写个前传。」留言灌爆他小说的留言区,顿时受到小编关注。待比赛截止日已到,由主办方封锁更文系统,评选合适作品。 不负眾望,黎皙闭关许久后產出的第一本悬疑小说走红,从未见过的瀏览数,宛若等了一世纪的大礼,还记得那日他喝到烂醉,捏着发红的双颊,他呵呵笑。 「虽然词汇量少,但贴切的文字形容和丰富的想像让人身入奇境,定是未来不可多得的写作新星。」评审们阅读后留下此评论,凭藉贴近真实的叙述手法,获取粉丝喜爱,最终赢得人气奖,同时出版了他的第一本小说。 「你能有今天全靠我,你知道吗!」两人的庆功宴上,安孟然高举起酒杯向黎皙邀功比划,要不是有他的大力推荐,黎皙又哪来的今天。 「怎么没酒啦!」一来一往间,他将酒水洒在桌面,他挠头将杯子倒扣,起身嚷嚷着。 「我给你盛。」黎皙赶紧将酒杯填满,两人一搭一唱的喝了一宿。 这是他们的初次相遇,往后也成为向他人介绍关係时畅谈的回忆。 02 「现在为您播报一则新闻,某市发生一起残忍的兇杀案,死者是一名女性,经由法医指出......」收音机插播的新闻吸引他的注意,黎皙停下随口哼唱、摇曳身体的动作,细细聆听法医的採检结果。 衣衫不整的曝尸在人烟稀少的巷子尾,身上多处擦伤及瘀青,高跟鞋带的内侧夹杂细碎砂石,综合前面评估,女子应是被人拖行一段路。 黄色封锁线匡列的范围,墙面有深浅不一的刮痕,指甲被人拔除。连日的大雨,鑑识课採取不到她以外的指纹,该说是兇手早有预备又或者老天爷决心要断她生路,难以想像女子生前遭受多大痛苦的凌虐。 死亡并不可怕,慢慢折腾至死才是最大的残忍。 笔记抄写法医的解剖过程,没有医护背景的他,倚靠专业人士背书吸取经验,听着女人的惨状,他打了个冷颤,赶忙调至其他频道,倾洩而出的悦耳歌曲才平缓了短暂增升的肾上腺素。 「阿弟阿!赶快做事,不要花呆啦!」一口道地的台湾国语搭配身上的绿色防水围裙,阿伯在摊贩前拿着菜刀在空中挥舞。 刀刃刮去鱼鳞,按住砧板上活蹦乱跳的鱼,大力的剁下头尾的部分,流出的血跡沿着透明防水布,由白色砖墙滴到摊贩前的小水沟。 早市通常四五点开始,许多摊贩摸黑摆摊,现捕鱼群的鱼贩、蔬菜种类齐全的小菜摊贩以及现代人爱吃的麵包摊贩,所有人弯腰备货,开始一日的辛劳。 「欸,阿弟仔,你去帮我买斜对面的肉包两颗。」老闆将百钞塞进黎皙口袋并推了他一把,他用布擦拭手里的血跡,快步跑向包子舖。 「你要买什么?」女老闆问。 「两个包子谢谢。」语落,瞥见她和鱼贩老闆的眉目传情,黎皙意识到可能有场好戏可看了。 接过袋中热腾腾的食物,他回头准备叫喊老闆时,却已看到老闆耳朵发疼跪地的情景。 「好啊!你不要以为我没看到,你去买那个女人的包子。」老闆娘气愤的唸叨拉扯,老闆的面部尤为狰狞,由于不想受池鱼之殃,黎皙识相的躲在角落。 「老婆,你误会了......」老闆双手合十的求饶,盯着他发红的耳根子,黎皙摸摸自己的耳朵,感觉疼痛。 「误会!我还六会勒!我看你是想买那两粒吧!你这个死猪哥。」一连串的台语飆骂,瞬间成为菜市场的焦点,或许是成天上演类似戏码,为此无人出面阻止。 「怎么?你还想跟阿弟仔求救?」锐利的眼神扫过黎皙,差点让他吓到漏尿,迫于威胁下,他大口塞着买来的包子。 他深深觉得老闆迟早有成为梵谷的潜能,无关绘画才能,他说的是没有耳朵的部分。 嗑完多汁的包子,他继续清理鱼内脏,望着紫色手套上的脏器,黎皙有些作呕,大概是吃撑了,他想。 「阿弟,我要买虱目鱼头。」此时,一个中年妇女叫住他,并指着已用透明塑胶袋装好的鱼说道。 结算金额的同时,又有其他客人上门,黎皙加快了手脚,剁鱼、装袋、推荐商品各样来,久站好几小时未坐,喉头因叫卖而乾涸。 「辛苦你啦!你很像偶的财神,你来生意都很好。」邻近中午,整理防水布上的碎冰,老闆双手叉腰笑着对他说。 「没有啦!那是因为鱼好吃。」他官腔的答。 「那素当然的。」老闆拍拍胸脯比个大拇指,两人相视而笑后继续忙着收摊。 其实,黎皙并不是因为缺钱来早市兼职,早市里匯聚的人群和超商不同,里头的生态活络,除了能见到底层辛苦工作的摊贩,也能趁机由杀价的欧巴桑贪小便宜的心理,刻画角色。 「不介意的话,待会回家一起吃饭吧!」将生财工具搬上货车后,老闆热情的招呼。 「好啊!谢谢。」坐在蓝色大货车的后头,兴许是没有遮蔽物,他仰头看被云遮挡的阳光,微风轻吹脸庞,黎皙舒适的瞇起眼,隔着半开的窗户他笑着应答。 --- 饿了一上午,飢肠轆轆的黎皙遭到五脏六腑抗议,他接过盛好白饭的碗,三菜一汤他吃的津津有味,不仅佳餚可口,更多是有家的感觉。 「谢谢招待。」和老闆娘争夺洗碗工作落败后,他微微鞠躬说道。 「阿弟啊,你有没有女朋友。」老闆娘开着水龙头冲洗油渍时,神来一笔的提起。 「没有呢!」回想起上一次交往,已是高中的时候,看着逐渐强壮的左右手,他苦笑道。 「那阿姨帮你介绍一个?」 「不用啦!」连忙挥挥手,现况的他对于恋爱没有特别想法,一个人兼好几份工作又要腾出时间写作,充实自我的人生好像也没一定需要有人相伴,自己就可以好好的。 「不过,我有好几个朋友的女儿都很漂亮,不要害羞,阿姨帮你安排。」拍了拍他的肩,阿姨自信的说。 眼看险些落入老闆娘的陷阱里,黎皙庆幸电话来得即时,赶忙接起电话,且慢速的横向移动,待老闆娘回头时,早已溜得不见人影。 「感谢你的大恩大德。」黎皙劈头就是一顿感谢,要不是编辑的及时催稿,他可能已在相亲名单中。 「要感谢我就赶快写出下一章,你剩不到一天的时间。」催稿的日常,职业倦怠的安孟然用着极其无奈的语调提醒。 「是是是。」黎皙随口搪塞,其实新章回空白一片,按下结束通话,他决定买酒通宵赶稿。 03 未完成的稿子如棉线般缠绕思绪,丢失灵感的黎皙将孟然的电话设成黑名单。他徒步走在街道,双手各提一袋食材,啤酒、牛肉还有生鱼片,光是想像都足以让口水流满地。 哼着小曲,走在回家的路上,沿途经过dvd出租店,他一时兴起的踏入店铺,翻找恐怖片的题材,期望能激发出脑海中的灵感。 出租片和零钱一併放在柜檯,老伯伯用颤抖的手指细数桌上的铜板,顺道提醒归还录影带的日期,「逾期可是要罚款的。」老伯指着墙面的公告说。 「知道了。」黎皙说。 啤酒、宵夜和电影,三大欢乐元素凑在一起,想必能有个愉快的夜晚。或许是晚上的缘故,街道上的人不多,黎皙望着奔向父母的小孩,幻想家的美好。 驀地,黎皙冷不防的起鸡皮疙瘩,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家,一个背着帆布袋的男人在他家徘徊。待意识到恐惧前,双腿已先行动,黎皙迈开步伐疯狂的逃,宛若后面是成群的藏獒追赶。 「你跑什么跑!电话不接、讯息不回,不知道的人还当你死了。」男人大声嚷嚷道。孟然神情不悦的拎着黎皙的后颈,而黎皙怎么也没料到会在此刻被抓个正着。 「呵呵,你喝酒吗?」他尷尬的提起手里的宵夜问道。 「我先说好,看完电影就要写稿啦!」安孟然拿着出租片盒规律的在他头上敲出节奏。 「好啦!那你要赖在我家多久。」被打乱计画的黎皙烦躁的拨开干扰源,将dvd放置录影带中。切转画面的同时,一条新闻映入眼帘,黎皙放下手中紧握的遥控器,专心听主播陈述事件。 算不清是第几起杀人案,受害者的年龄广泛且不分性别,皆如同玩物般的被残忍杀害。 「无区别杀人......」醒目的新闻标题使黎皙移不开目光,他写过无数小说,用尽心思的揣摩杀人犯的心思,可仍旧不满意。 如果可以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就好了。 「唉,可惜了,世上又少了个漂亮姑娘。」孟然随意的饮下啤酒后感叹道。 「就算存在,也不是你的。」黎皙止不住吐槽。精闢又中肯的答案如锐利的箭,狠狠插在孟然心间,于是孟然扑向黎皙,反手就是一记锁喉,直到他的颈部以上通红,才松开手。 「咳咳,你下手也太重!」脸色由红渐退,摸着颈部红痕,黎皙抗议着。不过是写不出来,没必要痛下杀手吧! 「怎样,这是让你感受死亡。有没有想到什么好点子?」真枪实弹的演练大概只有孟然敢做,黎皙用着冰镇的饮料冰敷残留指痕的皮肤。 黎皙愤恨的打开易开罐,心想:去他的禁酒令,旋即将手中的饮料喝了半瓶。 「最近太不安寧了吧!警察塑胶做的吗?还没找到兇手,搞得人心惶惶的。」孟然边碎唸警方单位的无能,手中的啤酒倒是没有停过。 「如果我是兇手怎么办?」硬碟读档成功,倒数的数字呈现萤幕上,思索兇手思路的黎皙突然问道。 「就你?弱不禁风的身体,推一下就倒,还是乖乖看电影吧!」大力用食指戳了下黎皙的额头,上下扫描他单薄的身子,孟然揶揄道。 电影开始,没有过于华丽的陈设,第一人称的带入感强烈,使两人随着电影高潮一惊一乍。过程中虽然能预盼鬼魂出场时机,却仍被中低音环绕音响发出的音效吓到从沙发上跳起。 「你不是该习惯了吗?手捂这么紧。」孟然刻意一次次的拉开黎皙的手。黎皙就是又怕又爱看,更爱把所见之事添加幻想写入小说,就是个奇葩的傢伙。 「要你管,我有在看啦!」昏暗的房间,黎皙摸黑趁乱开了瓶啤酒来壮胆,指缝中看着兇手再一次的行兇,霎时作呕感涌上。 拥有光环的主角在逃出魔爪后,跌在泥泞中,慌乱的他拼命用手撑着身子往后逃,雨水显得主角格外可怜。杀人魔充满魔性的笑容渗人,黎皙藉口怪罪窗外凉风让他尿急,旋即起身离开电影中的命案现场。 黎皙解完小号,换上舒适的棉裤,回沙发前不忘要去关上餐桌旁的窗户,一阵猫叫使黎皙停下关窗的举动。牠坐在屋簷下舔着湿漉漉的毛,不一会儿,黑猫又朝自己叫了几声,没多想的他拿出猫罐头放在窗边便闔上窗户继续观赏电影。 「你是前列腺有问题哦!去那么久。精彩的都没看!」孟然微醺的望着黎皙问道。 「你才脑子有问题。」黎皙不甘的反击。他抬头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十五分。等电影演完再熬夜写作应该天亮了吧?想起明日的超商早班,心中叛逆的因子种下。 见孟然仍专注的盯着电视瞧,便阿諛奉承的替他添酒,直到前者不胜酒力倒在沙发上酣睡。黎皙听着电影片尾曲的同时拿出薄毯盖在他身上顺道收拾桌面的狼藉。 分类铝罐和一般垃圾,冲洗瓶罐中残留的酒液,再一一压扁,他把垃圾堆叠在门口旁的鞋柜,闻着一身酒气和黏腻,他拿起浴巾走进浴室冲凉。 莲蓬头的水柱哗啦啦的沿着发丝流过身子,黎皙拍了拍自己的脸庞,思索后续的小说情节。兴许是酒精的催化,脑中的想法糊在一块,男主角改换女装,黎皙打了个大哈欠,悬开门把,往柔软的床铺躺去。 这晚,睡的很不安稳。恍惚间,黎皙来到一处陌生的场景,环顾四周的冷清,没有特殊的配乐,光是急促的脚步声便足以让他冷汗直流。 「是谁?」黎皙紧张的回头。 那人以超乎现实的速度闪现,下一秒直到黎皙眼前,恐惧使他心跳增快,黎皙的鼻息打在那人脸庞,不难察觉眉眼间的讥笑,要不是他用细长的指尖擒住下巴,黎皙肯定瘫软在地。 「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想的吗?」下巴被他紧紧捏着,黎皙无法动弹。他藐视的眼神犹如黎皙是隻该死的螻蚁,那人富饶兴味的等待他的回答。 「你是......谁?」黎皙佯装镇定的问道。 「哈哈哈哈哈,你还没有资格问我的名字。」嘲笑的声响环绕耳际,震耳欲聋的难受感让黎皙想吐,他到底是谁...... 「你自己体会吧!」语落,身影骤然消失,他整身贴在地板,无力的喘息着。 太可怕了,连叫喊都没有力气。 闔上双眸,眼球快速的转动,再睁眼之时,已是早晨,原来是梦,还好是梦。 无法忽视全身的冷汗,黎皙坐在床面发愣,握笔的手颤抖着,笔记本沾上手心的汗,他试图摇晃脑袋把恶梦赶跑。 「我出门啦!」放下笔记,反常的空白页里没有关于梦境的描写,快速整理衣着,望着尚在呼呼大睡的孟然,他放轻走路步伐,锁上家门。 小说的撰写就容他在拖延几日吧! 04 接连过了几日,迫于压力,黎皙下了班后便关在房内,面对电脑萤幕发愣,敲打键盘的手不停书写文字。 别于其他的梦,那日的梦境深刻烙印在他的脑海,宛若掉入被行刑的牢笼,毫无反抗之力。 「你的梦挺好的,写下来吧!」不知是否叙述能力差,听完故事后的孟然竟然插着腰无情的嘲笑。为了出版追稿子,这人听朋友受难,还能笑到肚子疼,肯定良心被狗啃了。 回忆结束,黎皙深吸气试图沉浸在小说里,揣摩主角心思,感知她的痛苦。 简单的文字描绘她身处的残破公寓,连日豪雨使雨水由屋瓦破洞处滴落在承接的白色水桶中,滴滴答,规律的声响让极度疲惫的女子蜷缩在角落睡去。 她身着一袭灰色长洋,长发因多日未洗而毛躁,蓬头垢面的她偶尔会因小腿的刺痛感而甦醒,脚上的绷带沾染陈旧的血渍,双手被手銬銬牢,无法逃离。 「饿吗?」不大的房间内,女孩的肚子发出声响,望着背对他的男人啃食食物,那人晃着手里的东西问了句。 「不饿。」女孩倔强的说。 彷彿未听见女子的话语,男人逕自将手里的食物塞进她嘴里,甜甜的馒头混杂着血腥味由嘴里蔓延,他到底餵她吃了什么。 她用力的将馒头往外吐,滚落在旁的是手指,涂着红色指甲油的细长手指,女人顿时吓傻,止不住的尖叫,「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恶魔。」她说。 似乎很满意她的神情变化,男人用舌头舔食手中剩下的鲜血,双眸如弯月,笑得灿烂。恶魔、撒旦这些名字早已听腻,他抬起女人漂亮的脸蛋,邪魅的问道:「你想折磨到死还是一刀毙命呢?」 「你就给我个痛快!」在破旧房屋等待救援的机会很是渺茫,她双眼失焦,失去对生存的希望,女人用尽沙哑的声线朝恶魔抗议道。 「哦?是吗?」秋波流转,最后定在女人身上,他刻意慢条斯理的解开腰间的皮带,见她仓惶无助的样子,男人用力的扯下她胸前的遮蔽物,白色的蕾丝胸罩及双峰一览无遗,她羞愤的扭动身体,试图挣脱他的禁錮。 「你想做什么!」怒视的神情在他眼里不过是场笑话,当然宽宏大量的他不介意陪她到最后。 「这可是你自找的。」粗暴的扯下她的小花内裤,他慢步的逼近,正当女人以为要被侵犯时,腹部顿感刺痛,她垂头望,血跡慢慢的由入刀处扩散,粗重的喘息及腹部闷痛感,她横倒在冰凉的地面。 「你真无趣,还以为你会反抗呢!」他紧抓着她的头发不放,淡漠的眼神宛若直视之处皆冻成冰霜。 「......」嘴巴开闔却没法发出声音,她感觉意识逐渐模糊,若是她当初选择向他妥协,是不是会有不同结局。 「呵呵,这就死了?」男人蹲下用食指探她的鼻息,胸前不再起伏,已无任何生命跡象。 端详眼前长相标緻的女人,锐利小刀切割下她性感的厚唇,她死也猜不着,向人问路的嘴,竟会送她入黄泉。 男人手里捏着那块鲜血淋漓的肉,如飢饿已久的狼群,舌头舔拭自己的上唇,而后将他手里的美味送入嘴里,贝齿轻轻的撕裂那一份美好。 享受完味觉饗宴后,男人利索的起身戴上黑色手套,毁灭他存在的证明,当然无须擦拭她残留一地的血渍,对他而言,这样的躲藏才有意义。 倒出她包中的所有东西,男人一眼选中黑色外壳的名牌口红,他随手塞进口袋里。离开前,他不忘拉起绑好的绳索,喀一声,老旧的门把带上了门,绳子由门缝抽出,他笑:「这次准备花多少时间发现呢?」 「终于写完了!」按下存档键,久坐的黎皙起身朝电脑大叫着。听闻喜讯的孟然,即刻衝进房内,推开他的电竞椅,半跪在地上查看最新章节的小说。 「积欠的稿子总算交了,我能跟祖上交代了。」孟然夸张的掩面痛哭,他对着空气一阵东南西北乱拜。 「那你可以打包收拾回家了?」近一週的时间,沙发成为孟然的栖息地,因正对着房门,黎皙赶稿的同时总感觉有股视线紧盯。这些都还能忍受,要命的是孟然夜半磨牙跟打呼的声音严重干扰他的睡眠。 「可是我......」 掛了两个黑眼圈,睡眠不足的黎皙替他收拾地面的家当,不留给他一点续住的权利。 「再见。」语落,他将人连同包包往外推,没等孟然回过神,已关上了门。 透过猫眼确认他的去向,没有孟然在的空间才真的完全属于自己,编写一上午的文稿,除了喝水之外,没有东西果腹,兴许是放松后才备感飢饿。 烧开水,找来大碗公及泡麵,切点绿葱做备用,单手打蛋至碗里,两分半的时间刚好,拿起受热微温的筷子,顾不及形象大快朵颐。 晚间,换好制服的黎皙提前到超商,坐在员工休息室的躺椅小憩,等候无情的指针朝上班时刻走进。 「该你了。」前辈用盘货的黑色板夹敲了敲黎皙的肩,上下松动筋骨的黎皙厌世的看着因免运堆满超商一角的货品。 商人们的免运活动把他累成狗,几乎每个月都有,细数前段时节的母亲节、端午节、七夕情人节,点不完的货及找不完的货,更让人生无可恋的是那些逾期不领货的小混蛋。黎皙知道今晚是场硬仗。 「你有要团购这次的蛋糕吗?」超商和会员有个群组,有新推出的商品时,让人心动的优惠价总能很快凑齐免运,打开99+的讯息列表,瞥了一眼照片中斗大的标题,榴槤香气十足的蛋糕,他随即关掉手机,榴槤只会让他有作呕的感觉。 「你真的不知人间美味。」视榴槤为水果之王的同事嘴里发出嘖嘖声响。 「我还不如去吃屎。」黎皙小声嘟囔,就怕同事真的拖他去厕所品香。 「你好,我要一杯热美式。」此时,柜檯前有道好听的女声说道。同事隔着拿空的饮料柜探向柜檯,女人的身材穠纤合度,一头亮丽的秀发及腰,光是背影,已足够他晕船。他将黎皙推向前,并说:「帮我要她的联络方式。」 「你不会自己去要。」两人互相推挤,瘦弱的黎皙被推出休息室,他对同事比了一根中指宣洩不满。而后听见女人再次呼喊店员,他表情唰一下的转变成笑顏,「很高兴为你服务。」他说。 「小姐,你的美式好了。」套上杯套,黎皙将咖啡递上前,驀地,黎皙瞥见她胸前的识别证——林玥婷检察官。 他想,或许不用追捕,男人便会自投罗网吧! 「你工作辛苦了。」撇去齷齪思想,黎皙面带微笑说道。 「谢谢,你也是。」待数清掌心的零钱后,她堆叠在桌面,面对陌生店员的问候,她礼貌性的应答。 等她离开超商,同事突然出现身旁,嫉妒的眸光貌似要在他身上烧出洞。无奈之下,黎皙将她的名字写在纸上给他,同事翻脸比翻书还快,又蹦又跳的下班去,徒留他一人在店里,什么同事爱都是假的。 「谢啦!兄弟,唯有妹子不可辜负。」语落,人影早已消失无踪。 05 「哥哥,你忘记我了吗?」恍惚间,黎皙被人摇醒,一名小女孩泪眼婆娑的蹲在他身旁不停问。 「我应该要认识你吗?」掐了一下大腿,不疼的感受让他确信是在梦里,沉重的身子使黎皙勉强抬起手抚摸女孩的发丝。 女孩约莫四岁,身着洛丽塔装扮,手里抱着灰色兔子娃娃。精緻的外国脸蛋,却说着一口流利中文,黎皙努力回朔记忆,充满记忆点的萝莉,他没有半点印象。 梦里,女孩的世界充满粉色泡泡,黎皙仰躺在云朵上,空气中不时散发棉花糖的香气和甜味。宛若来到童话中的糖果屋。 也许受前阵子国外影集的影响,梦境代入电影中的某个桥段,素未谋面的小女孩睁大双眸直勾勾的盯着黎皙看。 「真是的,我从小时候一直陪着你呢!不可以忘记我啊!」眼前可爱的女孩鼓起腮帮子,揉捏怀里的布偶,自顾自的埋怨。 不忍漂亮脸蛋皱成一团,黎皙由口袋中掏出糖果,反正是梦中,要什么有什么。 操控梦境是黎皙最近意外的收穫,以惯性动作区别现实。能力的取得要从某天说起,无意间瀏览影音平台对梦境的解析,喜爱怪力乱神的他抱持能写进小说的想法,点开影片介绍。 「了解梦需要从根源追溯,作梦、知梦及控梦……」影片动画随主持人叙述跳出陈列式的标题,图表中显示梦境的分层阶段,黎皙停下拉取进度条的滑鼠,仔细聆听。 「控制梦境好酷。」抱持着试试看的心态,多梦的黎皙观赏影片后一週后大幅调动睡眠时数,成日不是在睡觉,就是去往睡觉的路上。 皇天不负苦心人,常人需要数个月才有的能力,黎皙仅花半个月就学会了,与其说是操纵梦,更像是能在梦里取得本来没有的东西。 「哥哥,我不喜欢吃糖。」女孩拆开糖果包装,眉头紧锁的将糖果弃之在地,抨击地面的棒棒糖裂了,糖果迅速溶解在充满蜜糖的云朵,棒子正以等速增大,黎皙贴地目睹一切,感到不可思议。 黎皙尝试由地面爬起,费尽气力却无丝毫变化。宛若被三秒胶死死的黏在地板,活动受限,他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只能顺从女孩的话语回覆。 「不然你想要什么?」他问。 「我想要你永远陪我。」最后几字不停在耳边回荡。倾时,察觉氛围改变,本来甜美的糖果世界变成漆黑一片。女孩身上的粉色元素不负存在,黑暗笼罩着四周,黎皙赶忙大力掐自己大腿,一下两下,灼热、肿胀感散布在大腿附近,可一点也不管用。 「嘻嘻,你是逃不了我的手掌心的。」拾起地上的细长棒子,缓步朝黎皙走近,手里抱的玩偶变成蝙蝠停靠在女孩的肩,她蹲在黎皙身边訕笑说道。 快点醒来吧!他不断祈祷。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脱口说出内心深处的声音,女孩犹疑的神情被黎皙捕捉,仅仅一瞬的犹疑,她再度向他靠近,充满暴戾的眼眸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要你的心啊!」冰凉的手触及左胸膛,急遽的血液流动匯聚大脑,他顿感头晕、胸闷。 棒棒糖棍子前端被削出锐利的角,女孩在他胸前比画着。 啟动防御机制,紧闭双眸,黎皙以为要在梦里结束生命之际,哐当声响使他又畏惧又好奇的瞇眼窥探,眼前的女孩如特效处理的角色,分裂出两个人形,粉黑各半。 好比一人分饰两角,女孩做着旁人不懂的自我抗争,随着争夺程度,哪边的色彩便佔取多数。 「我不准你再伤害他。」温驯的粉色女孩喊出这句话,成功压制黑化萝莉,黑色的景物逐渐退却,粉色调的色彩却也漆不上,女孩的身影渐渐变为泡影。 黎皙醒了,望着洁白的墙面,呆坐在床上良久。 「说好,我会陪着你的。」最终缠绕于耳的是她轻声呢喃,不知为何,心底泛起酸涩,斗大的晶莹滑过颊面。 好像忘记什么重要的事一样。 -- 叮咚!门铃声响,孟然旋即开门迎接,但等待他的依旧是那张尤为厌世的脸。早就习以为常的孟然,热情的揽过黎皙的肩领他进屋。 「你真要庆幸有我这个朋友。」孟然背对黎皙蹲在白色木柜前翻找东西,同时嘴巴不忘唸叨。 「所以你找我来......」孟然摆出疑似主机的硬体设备,按照说明书插上转接头及线路,一顿操作后,眼罩的电源键亮起绿灯,黎皙端详着样貌普普的白色眼罩,论重量算轻盈,但用法不明。 「我有好东西都第一个跟你分享。」 「你是不是没朋友。」黎皙调侃道。 「少囉嗦,快戴上。」一面催促黎皙戴上眼罩,同时不忘切换同步萤幕。 是你喜欢的医院系列哦!孟然靠在黎皙耳边说。腹部遭受来自好友的肘击,他吃痛的弯下腰。 「北七。」黎皙骂道。 画面切换到废弃的旧医院,耳边响起连结喇叭的旁白提示音,需要找寻病人的所有物才能让逝者升天。 「游戏开始。」 地板沾染不明液体,残破的壁纸悬掛墙面,小心翼翼的走在vr营造的世界,伸手触摸柜上的宝箱,没有钥匙的黎皙拿起宝箱摇晃,试图猜测内容物。 几经尝试无果后,决定另找突破口。又继续向前走着,一扇白色的门留有小缝,黎皙毫不犹豫的推开,映入眼帘的是间简陋的手术室,绿色的布中单摆在手术台面,底下的血水渗了出来,黎皙强忍噁心感的掀开,宝箱钥匙沾染了血跡,黎皙用指尖轻捏,心里默想:不知是谁的血。 彷彿听见他的心音,突然有个老人说:「是我的......」话音刚落,黎皙身后的门应声关起,不论黎皙怎么踹都不动分毫。 这游戏也太逼真了吧?紧张的黎皙全然忘了可以脱下头套逃离,沉浸游戏世界的他和门锁奋力的抵抗。此时,他感觉到数万隻灰暗不明的手掌将他拉向手术台,头顶的照明灯一亮,他被全身压制在檯面。 又一次不受控的反应,黎皙深感绝望,他望着忙进忙出的黑色形体,手术刀、纱布、钳子一字排开,扑通扑通,不过是玩个游戏,没必要如此真实吧? 突然,画风一转,眼前像没收讯的电视般佈满马赛克,刺耳锐利的嗶嗶声使黎皙痛苦万分,黑暗中走出了人影,戴着手术帽,全副武装的男人站在黎皙面前,光看眼眸便能认出,对他,黎皙并不陌生。 穿梭在他梦境里的男人。 男人拉长手套的覆盖范围,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黎皙,而后悠悠说道。 「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话音刚落,黎皙便应声倒地。 后来,他记不清了。 06 努力撑起厚重的眼皮,黎皙努力回想事发经过,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眼球灵活的转了一圈,伴随而来的是刺鼻的消毒水味。他左手吊着点滴,满脸困惑的寻求解答,此时,有道男声传来。 「感谢上天!你昏睡了一晚终于醒来。」孟然用着浮夸的口吻感谢眾神并用大手触摸黎皙额头,所幸没有发烫,孟然才放心的坐回陪客椅。 黎皙向孟然讨要手机,屏幕日期显示确实过了一日,脑袋瓜明显没办法跟上,有些失真感,抓握掌心感觉刺痛,自己回来了,从那男人手中。 游戏体验太过真实,以致和现实有些混淆,只是有件事他必须要确认...... 「那个......咳咳。」沙哑的声线伴随乾咳,孟然贴心的倒了杯水给黎皙,并等候对方提出疑问,「你有纸吗?」他问道。 「等我一下。」孟然向护理站要来纸和笔,黎皙凭藉记忆在纸上作画。高挑的身材及长腿,面部用口罩遮掩,黑色的鸭舌帽更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一身的黑色衣着透漏着神秘。 「里头有这个角色吗?」黎皙捏紧纸张问。 游戏体验进度不同,孟然索性搜索网路上的攻略以及人物介绍,快速瀏览一遍,和他臆测结果吻合,那男人不是游戏里的角色,那他是谁...... 越是想,头痛欲裂,黎皙抱着发疼的头,嘴里止不住的发出嘶嘶声的哀鸣,宛若渗透身体的神经,痛感沿着脊髓向下延伸,望着发麻的双手,他痛苦的躺回床铺。 「你还好吗?」孟然担心的问道。 刚才一番的折腾使黎皙短暂的失去思考能力,呆愣的望向天花板,那人像是被列为警告般的危险人物,连身体都散发着警讯。 不要想起他,内心有个声音说。 「这是止痛药,待会吃饱吃,记得要继续冰敷。」推着工作车的护理人员走进,先进的设备扫过蓝色手圈上的条码,撕开盒装药物的铝箔层,一颗椭圆状的黄色药物放入药杯,递给黎皙的同时,不忘提醒后脑发肿的他说。 「谢谢。」 「这是我刚买的粥,你先吃吧!吃完好吃药。」打开塑胶盖子,热腾腾的香气扑鼻而来,靠葡萄糖维持能量没有吃食来的有效,黎皙双手拿起汤匙,把粥一勺一勺的送入嘴里。 「所以我怎么了?」回朔最后的印象,是那人拿着锐利的手术刀朝他而来,然而脑子再度连结记忆时,人已在医院。 「你整个人昏倒,吓死我。」据孟然说,电视投影画面转换到手术室时,突然断讯,以为哪里线路脱落的他,着手检视的同时,他就倒地不起,任凭呼叫都没反应。 撞击力道之大,后脑勺肿了个包,及时就医检查后,只是轻微脑震盪,黎皙下意识的摸着头部,肿胀、微热、噁心感涌上,差点把粥又吐了出来。 强忍呕吐感,黎皙嚥了抹口水,放下拿汤匙的手,调整枕头的位置,贴着冰枕,脑中旋转的开关才停下。 「医师说你是操劳过度,你是不是睡太少了。」 「还不都是你在催稿。」黎皙藉机偷偷抱怨道。 回想起这段时间,早上卖鱼,加上超商的兼职使他一天睡不到五小时,偶尔灵感涌现时,熬夜写稿更是家常便饭。 「谁叫你最后才要写。」黎皙提出抗议被无情驳回,他朝孟然翻了个白眼。 「好点了吗?如果不会觉得想吐,再休息几个小时就能回家了。」唇枪舌战之时,急诊的医师前来探视病人,询问几个简单问题,翻查电脑的生命徵象纪录后,医师开口说道。 「太好了,幸好没事。」拍拍黎皙的肩,孟然欣慰的说。 约莫过了两小时,评估没有急性危险后,护理师交付出院缴费通知单给黎皙并卸下他的手圈。待领了预备用的止痛、止晕剂后,两人一同乘坐计程车回到黎皙家。 黎皙佯装头疼闪躲沿路的碎念,却让孟然吓得不轻,硬是从药袋中掏出药物强塞他嘴里,见药物连同开水嚥下后才像个老母亲般露出欣慰的笑。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会照顾自己。」到家后,脱去身上的外套,钥匙随手丢在桌面,面对贴心的提醒,黎皙不耐烦的应声并同时把孟然推出家门。 「终于可以安静。」横倒在沙发的他细声呢喃。 「到底多爱刷存在感......」关心似乎不仅限于面对面的提醒,孟然在手机讯息上洋洋洒洒的写了一篇,连同家中意外事故之冠的报导文章网址都附上。 这人是多怕他死在家里,黎皙不禁想。 「我都要怀疑你喜欢我了,这么关心。」 「我是怕摇钱树没了。」 「滚!」发送语音,鏗鏘有力的单字传送,黎皙离开聊天视窗。 睡梦间,门铃声又频繁作响,黎皙睡眼惺忪的走到玄关,旋开门把。 大概是安孟然那个傢伙吧? 没带眼镜的黎皙瞇着眼,女人手提蛋糕盒的模样映入眼帘,混沌的脑子没能及时连接,倒是身下的小兄弟睡醒起了反应。 「我说我刚睡醒,你信吗?」他尷尬的笑,高级社会性死亡现场,黎皙想把自己给埋在土里。 「没事,我不介意。」女人把小蛋糕放在他手里,收起上扬的嘴角,「这是作为新邻居的见面礼。」指了指他手里的小蛋糕,她又说。 也是,人家都不介意了,我不尷尬......拼命说服自己,慢半拍的红晕爬上脸,黎皙傻愣原地,直到女人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谢谢。」拎起蛋糕,他说。 「虽然见过面,不过还是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玥婷,你的新邻居,很高兴认识你。」 林玥婷?这名字好熟悉,忆起超商的几句对话,黎皙的大脑才反应过来,「等我一下!」他反射性的关上门,抓起摆放桌面的眼镜,衝进厕所,拿起洗面乳洗脸。 水胡乱的泼在脸上,沾湿了瀏海,黎皙踉踉蹌蹌的跑回玄关,深吸口气后打开了门。她并未因此而离去,戴上眼镜的黎皙看清她的笑顏,他不自在的搔了搔头。 「你很有趣呢!」银铃般的笑声旋绕于耳,她说。 歪头,黎皙困惑的望向对方,等待她继续接话。 「没必要特别去洗脸。」指着他衣领上的水珠,观察细微的她说。 行动被她拆穿后,黎皙尷尬的乾笑,心里暗想:好丢脸啊!好想换个城市居住啊! 「放心,我不会因为这样吿你妨碍风化的。」就在他稍微收拾内心的小剧场后,玥婷的一席话,炸的剧场满是灰烬,脑子瞬间当机,黎皙不敢直视她的美眸,就怕内心的某些秘密会被她一併挖起。 正当黎皙想着如何结束话题时,玥婷的手机铃声响起。接起电话,一改玩笑态度,干练的组织下属捎来的信息,晃动手里的手机,用唇形向他道别。 晃动的高马尾不时露出脖颈,黎皙用目光送她离开。迟早有天心脏会不堪负荷的吧? 07. 晴朗无云的天空,蔚蓝一片,黎皙心情莫名开朗,今日的客人很少,多出来的空间时间,他无聊的调整冷冻柜的饮料名称排序。 「欸,我觉得她喜欢我。」驀地,同事手持拖把缓缓朝他走来,表情曖昧的说道。 顺着视线,黎皙目光落在女人身上,清新的妆容和及黑色长发披肩,轻便贴身的衣服更凸显玲瓏有致的身材,他的视线不敢久留,随即回头露出满脸不屑的神色。 「大哥,你是脑门夹到吗?哪来的自信?」 「谁要你说话这么没大没小。」一把掐住黎皙的肩膀,同事跟他在超商里打闹。 「不然你行你上啊!」同事又说。 「来啊!」如小学生般的相互较量,忍不了别人挑衅的黎皙落入同事的圈套。嚥了抹口水,黎皙抢过同事的拖把及水桶往用餐区前进。 自从上回的尷尬后,黎皙老远看到她走进,便拔腿往另一个方向逃走。 「我想还是算了吧!」思来想去后,黎皙停下步伐,寧可承认自己怂,也不想在大好岁月被抓进暗无天日的牢房,语落,他背过身去。 「像个男人一点。」同事一把将他推向白色餐桌与碰巧起身的玥婷撞个满怀,她手里的文件四散各地,黎皙边道歉边弯下腰拾起。 「啊......沾到水。」手指捏取掉落在拖把水桶中的纸张,细碎毛发沾附上头,部分文字糊成一片,向她展示同时,白纸从中间裂成两半,两人望着地板那坨纸糊,沉默良久。 「对不起。」黎皙小腿发软,差点学起日本人土下座的道歉方式,见玥婷不发一言,他脑中万隻草尼玛奔腾,内心的小剧场快速组建演绎被法官判死刑的画面。 黎皙回头瞪视罪魁祸首,可哪里看得到人,同事早在灾难发生时,一溜烟的跑了。 驀地,笑声拉回他的注意力,眼前的女子笑得夸张,手捧肚子,仍不忘用掌心擦去她眼角的泪水,黎皙不明所以,他是做了什么好笑的事吗? 「你很好懂呢!」她说。 黎皙的脸色由铁青变白,而后唰一下的沾满红晕,真的是想找块地把自己埋了。 「你不躲我了?」 「我......」早些时日的躲藏,被人尽收眼底。黎皙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同时结巴的回答问话。 「你是特别来找我的?」 见他满是期待的眼神,玥婷露出狡黠的坏笑,呆头呆脑的邻居真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她的纤纤玉指滑过红唇,向他靠近一步,「如果我说是呢?」笑声回绕他的耳边,黎皙一脸不可置信的后退,下一秒,整个人失去重心的向后跌坐在水桶里。 湿漉漉的裤子搭配她得逞的笑容,黎皙生气不起来。奋力的将屁股从桶子中拔起,羞愧的他学起螃蟹走路,横步跨向员工休息室。 驀地,厚脸皮的同事从收银台跑来,缓颊刚才的闹剧,并登入聊天软件。qrcode呈现在屏幕上方,他鼓足勇气要她的好友申请。 轻皱着眉,玥婷逕直走向略带狼狈的黎皙,她朝后者讨要手机,快速的在按键敲打帐号,按下搜查键,玥婷的大头照置顶。 「可别外流啦!」加入好友后,她把手机放回在原地傻愣的黎皙手中。 回过神,女人已伴随超商离去的背景乐消失在他的视野。同事满脸嫉妒的衝上前,用力掐住他的脸,「为什么?你长得比我丑,怎么可以!」哀嚎声充斥超商中,捂住耳朵的黎皙仍不断遭受同事软磨硬泡的攻击。 「可恶的傢伙。」无论同事説什么,黎皙绝不妥协,死命护着胸前的手机。同事咬牙切齿的比出国际通用手势,把打扫工作丢给黎皙,独自坐在收银台等候客人上门。 「这是......?」糊成团的半截纸张摊在地面,黎皙努力想读懂里面内容,拼凑半天,仍只读懂杀人二字,黎皙晃头把多馀的好奇心赶跑,佯装不在意的清理纸团,目光却不时落在装有纸张的垃圾桶。 -- 电脑主机读取随身碟中的文件,点选滑鼠右键选取文档,上百字的介绍及图档经扫描后印出,标记的重点红框,揣摩兇手犯案动机及不留全尸的犯罪心理,她单手扶额,认真思索。 「玥婷姐,你回办公室啦?」后辈轻敲门,由半透明的玻璃门后探头问道。 「对啊!冷气修好当然就回来,哪有比这里舒适的地方可以待。」 稍早,办公室的冷气故障,不听使唤的定格在除湿模式,这可让坐在出风口下的玥婷忍不住带着文件短暂出走,临走前不忘交代助理速请师傅修理。 说到邻近办公处又很凉快的地方非超商莫属,心意已定的玥婷手里抱着粉色外壳的平板及几个文件夹到超商报到,张望周遭的人事物,黎皙蹲在冰柜前排列饮料,她选定座位后,向柜檯点了杯中杯美式。 瀏览手里的文件,附加的照片展现受害者遗失的某个部位。面对血腥的照片她习以为常的进入沉思,揣测整个案发结果。 喝一口咖啡提神,按着胀痛的太阳穴,算不清是第几起杀人案,是否为同个人犯案,她不敢妄下定论,以往这类案件,引来崇拜的模仿犯也不无可能。 唯一肯定的是兇手极为聪明,像是挑衅警方,行兇抹去自身的痕跡后,现场血跡不擦,凶器更是大剌剌的摆在被害者身边,彷彿讽刺他们的无能。 她观察多起受害死者伤口得出结论:切割手法俐落,「会不会有医学背景......?」玥婷胡乱臆测兇手底细。 「好烦啊!」脑中回路大塞车,玥婷没劲的盯着文件站起身,却意外和黎皙撞个满怀。 啊......文件都湿透了,连同地面的文件,她的猜想也被迫中止。 「有新进度了吗?」结束稍早的回忆,后辈细心替她泡了杯茉莉花茶,平日里咖啡为精神粮食的她老是胃疼,却戒不掉咖啡因带来的提神作用。喝着他泡的茶,胃渐渐暖了起来,她莞尔一笑问道:「还没,怎么这么问?」 「平时工作的玥婷姐是很严肃的,难得你在笑,想必是有惊人突破?」他调侃似的用手拉平嘴角,模仿起拼命三娘林玥婷。 「是不是派给你的工作太少,让你可以取笑上司。」她瞇起眼,佯装发怒的问。 「没有没有,小的先退下。」听到关键字,他立刻跳起来矢口否认,同时慢慢淡出她的视线。就怕不小心踩到不定时炸弹,超时加班的各项苦行他可不干,冷不防的打了个哆嗦,还是少说话多做事。 厚重的玻璃门再度缓慢闔上,她想起今早在超商发生的趣事,噗哧一笑。那人犯傻后泛起红晕的脸庞浮现脑海,他真的是个奇怪的人。 她讨厌笨蛋,可黎皙每回出现总能带给她意外的惊喜。下回再逗逗他吧!看着聊天室的新增好友,她想。 08. 「呼、呼。」黎皙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口喘息,黏腻的汗水经由手心在凉亭中的石桌留下浅浅水痕。 贪恋桌面的温度,黎皙说什么都不愿意起身,耍赖般的用侧脸感受冰凉,「让我再喘一下。」语落,垂下双眸,静听大自然的鸟叫。 都怪安孟然,没事找他爬山、露营,要不是看在可以延后交稿的份上,黎皙打死不出门。抬头瞥一眼经过的路程,石阶旁的杂草丛生,摇曳风中的大花咸丰草宛若为来者加油打气。 「我们快到了。」孟然贴心的旋开瓶盖,将矿泉水递向前,喉头乾涸的黎皙扬起头一口气乾了半瓶,饮水速度过猛的他擦拭嘴角渗出的水边咳着。 「你半小时前说过这句话。」 「相信我......我们!」 黎皙用手抵在他面前,「吵死了!我不相信你。」碍于尺度,只能用手反覆拉扯自己胸前的衣领,微弱的风量更是让黎皙想立刻打道回府。 「你这弱鸡,忘记医生说平日要多动吗?」 「有啊!我动脑跟动手啊!」黎皙瘫软的趴在桌面,耍嘴皮子的回嘴,写作的日子死掉的可是千万颗细胞,千万颗啊! 「......」不听他的疯言疯语,孟然拉起他的胳膊往外拽,硬是拉起快成为人乾的黎皙继续往前行。 约莫过了十五分,台阶变成平坦的大草原,黎皙望着眼前绿油油的草皮,精疲力竭的他差点忘记身为人类的身份,只想在草皮上滚来滚去。 小型的露营场地由几位年轻人共同经营,优渥的地形、美景及大力的宣传,让此地不乏游客。 「欸,能不能先给我张垫子。」从孟然的背包里掏出简易型的摺叠地垫,黎皙向上摊开,找了个阴凉处铺地,随即以大字形的模样躺着。 「欸!好歹帮忙一下。」 「唉唷!我突然灵感来啊!」随口塘塞藉口,躺在树荫下,阳光透过茂密的叶片洒落他的脸颊,悠间自在的生活挺好的。 休息一会儿后,黎皙拾起刚才被他丢弃的良心,见孟然忙进忙出的搭建帐篷,黎皙夺过他手里的槌子,用力敲击铁钉扎根,顺道合力拉起绳索拴住,简易式的帐篷搭建完成。 「你等会去捡几个木块。」架设借来的烤架,孟然用营地旁的水龙头冲洗烤网,他朝黎皙説。 「干嘛用的?」 「鑽木取火。」黎皙挑起眉,不知该从何吐槽,孟然一脸正经的讲干话。文明年代谁还用手生火,瞧见隔壁帐篷的喷火枪及火种迅速将木炭烧个通红,黎皙双手一摊,要不是为了讨好,他也不至于饿肚子。 依循工作人员指示,黎皙走下木质阶梯,沿岸的溪流及砂砾映入眼帘,成堆的木块摆在一旁,黎皙心想:拿个几块就闪人吧!有点饿了。 抚摸咕嚕叫的肚子,黎皙认真挑选几个个头大的木块,正当要走回营区时,被一阵细微的哭声吸引,他佇立原地搜索声音来源。 「哥哥,我迷路了,你能带我回去吗?」小男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站在不远处,一身显眼的黄色衣服和黑色裤子,红色哨子捶掛胸前,见他可怜兮兮的模样,黎皙点头示意让他抓着自己衣角跟紧脚步。 「哥哥谢谢你。」回到营区,瞧见小男孩扑向焦急在营区打转询问的傻父母,也称得上是做了好事一件吧? 「你远度美国砍树吗?」孟然套着白色手套,一大盘的蔬菜、肉类已成串的摆在大铁盆中,只剩用爱让木头感受热情发热。 没想抬槓的黎皙一屁股坐在童军椅,继续盯着木头摩擦间溅起的小火光,此时一阵玉米香飘来,是刚才的孩子带着几隻烤玉米前来,他笑着道:「这是妈妈要我拿来谢谢哥哥的。」 朝孩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对方父母热情的向他们招手,黎皙礼貌性的頷首接过好意,微焦咸甜的玉米送入嘴里,肠子开始运转,他更饿了。 「好吃欸!」把玉米凑到孟然嘴边,耐不住飢饿的他大快朵颐一番。 「我不想努力了。」孟然在闻到阵阵烤肉香后,他举双手投降,借来喷火枪快速燃火,厚薄适中的生肉抹上特製调酱后,在烤网上滋滋作响。 黎皙拾起旁边的铁夹顺走一块牛肉,香嫩可口的美味,不顾孟然的白眼,又塞了一块入嘴。 「别瞪我!我在帮你试毒。你看这银针都黑了,你万万不可吃。」指鹿为马的用铁夹扎进七分熟的肉里头,黎皙一时戏精上身,表情夸张的演绎,一会抱肚子又説头痛要回帐篷躺着,看得孟然傻眼至极。 「你药没带来?」他翻转烤网上的黑轮片问道。 「什么药?」 「发癲的药啊!你这病情严重不医治不行,我来帮你评估一下。」语毕,为了报復刚才的仇恨,顾不上焦掉的黑轮片,孟然卯起来追杀他。 相互追逐十分鐘,两人累到瘫在地板,剩馀的木炭成了灰烬,两人望着手里一人一根的黑焦烤物,对视而笑,偶尔幼稚点并无伤大雅。 「欸,你的书预计什么时候出版。」饭后,两人挤在营区的灰色小型洗手槽刷洗烤焦的铁网,驀地,孟然问。 「能不说这个吗?」 「我只是很期待后续。不能透露点剧情吗?」是编辑同时也是头号书迷,孟然指的一点点,两指间的距离快能丈量额头到下巴,黎皙试图打哈哈混过关。 晚间,仰躺在睡袋里,一日的奔波劳累让孟然早已开始打鼾,而没有睡意的黎皙抠着手指回想起上回露营已经是国中的事。 有些感慨,他貌似没有变成理想中的大人,童真和幻想一直伴随左右,写作是唯一的出口,黎皙深吸口气,试着放松身体,让思路能在夜色中尽情挥洒。 「你不要过来......」女人的身子不断退缩,抚着因怀孕而变大的肚子叫喊,但那人不听劝的拿起小刀,一步两步的朝她前进。 「求求你,放过我跟孩子。」脸庞沾满泪水,近乎九个月的身孕,临盆在及的她此刻面对的是比生產更危急的生死大关,她内心不断祈祷有人能路过。 荒无人烟的暗处,孕妇跪在那人面前,额头因叩首而冒出血珠,她虽不明白做错了什么,但她想活下去,带着宝宝一起。 女人无趣的求饶画面惹怒男人,他一把擒住女人的下巴,刀背轻抵在她的右脸,用着极其藐视的眼神望着女人,突然他问:「保大还保小?」 腹部抽痛,液体由下体流出,羊水混合血液从腿边留下,或许是女人的天性吧!她毫不犹豫的选择孩子。泛白的唇、颤抖的手拉着眼前的大掌。 「即便是丢在路边也好,放过他。」她卑微的哀求道。 女人痛晕过去,男人手起刀落的剖开腹部的层层组织,一个幼小的生命捧在手里,孩子宏亮的哭声,让男人有一瞬间迟疑,但随即恢復原本嗜血的本性。 锋利的刀切割新生儿的身体,生命中止前的心脏仍奋力的跳动,下一刻却成为他的盘中飧。 不知为何的想笑,男人的窃喜转变成仰头大笑,人类怎么能如此的脆弱和渺小,轻轻一捏就碎可是不行的...... 09. 嗶嗶--嗶嗶-- 睡梦中的黎皙隐约听到某个声音,朦胧间,帐篷外的杂草沙沙作响,貌似有人走过,猜想是工作人员巡视游客安全的他,再度进入梦乡。 「我还想多睡会。」黎皙挥开了晃动他肩膀的手,整个人蜷缩进睡袋里,可那人仍不依不饶的继续动作,直到黎皙半睁开眼,见对方一脸焦急的模样,他才赶走了周公,半撑起身子询问。 小男孩怎么无故跑来?他家人呢?脑中浮现许多未知的答案,男孩匯聚眼眶的泪水落下,抽噎的说:「我找不到妈妈了。」 回头滑开手机屏幕确认时间,凌晨四点四十四分,即便黎皙再想睡,面对男孩难过的样貌,他于心不忍。轻拉上帐篷拉鍊,睡在里头的孟然丝毫没有被惊动,黎皙躡手躡脚的拉着他的小手,开啟手机内建的手电筒,四处照着每个帐篷及周边小路。 「你怎么会来找我?」 「因为爸爸叫不醒,我又只认识哥哥......我好害怕哥哥,找不到妈妈怎么办?」男孩握紧手心中的红色哨子,不断的颤抖。 「不会的,我们再仔细找找,或许妈妈是走错帐篷?」摸摸孩子的头,尽可能安抚孩子的情绪。 瀏览了一圈无果,甚至因为光照,引来部分游客的不满,黎皙频频弯下腰向对方赔不是。 「有什么毛病!照什么照。」 「不知道大家在睡觉吗?没有教养的傢伙。」 「对不起。」重复一次又一次的道歉,男孩纵使害怕那群人的骂骂咧咧,寻母心切的他仍旧紧紧牵住黎皙的手,跟着有礼的朝对方鞠躬。 「要不我们问工作人员吧?」黎皙指着木屋表示,男孩点头如捣蒜,两人的脚印在营地的草丛中印出浅痕。接着来到边间的小木屋。 为了怕游客在体验过程中有任何不适情形,工作人员会轮流驻守营区守夜,窗外悬掛油灯,随风摇曳的火苗,温暖且安定人心。 「哥哥,我想尿尿。」正当要扣响木屋的门时,男孩一把扭捏的说。 「你还忍得住吗?」黎皙问。他身上没有男孩的换洗衣物,于是他加快步伐的拉着孩子走下木质楼梯旁设立的公共厕所。 简便的厕所唯有一盏小灯,晃动的灯光来回打在男孩身上,他有些害怕的不断确认:「哥哥,你在吗?」 「我还在。」此举,让他突然想起以前的事,胆小如他不敢一个人在晚上上厕所,尤其是听了鬼故事后,小脚ㄚ紧紧的缩在被窝里,不敢伸出。 男孩拉了拉衣角,将黎皙带回现实,未紧闭的水龙头发出滴答声响,着实渗人。两人快步的往楼梯口走去,期盼能因工作人员的协寻让事情圆满落幕。 思及此,他俩一前一后的走向楼梯口,突然轻轻的啪一声,宛落东西掉落的身影,引发黎皙注意,手机手电筒照射地面,一颗红色哨子静躺在砂砾间,男孩眼疾手快的蹲下身去翻看。 「是妈妈的哨子。」男孩说话的同时,一道不明液体由上而下滴在他的小小脸庞。 朱红且鲜艳的色泽令人连想到流淌人体的血液,顺着光线抬首,男孩的哭声响遍整个营区,营地中的人抱怨声不断,就连工作人员都急忙跑出来查看。 五点十五分,太阳透漏微光,靛蓝色的天空无云,受惊吓的男孩啼哭不停,细心的工作人员为他披上薄披肩,抱他回小木屋休息。 惨烈的死状都不足以形容眼下的震撼,男孩的母亲以弔诡的姿势仰躺在柱子与木隔板的夹层,身上有多处擦伤,脖颈间的明显勒痕不难判定作案凶器其一--红色哨子。 紧急联络警方到场,约莫十馀分,鸣笛声由远处传来,围起黄色封锁线,戴上手套及头帽,鑑识组拿起镊子收集周边的物证,仔细的连跟毛发都不放过。 从前总是幻想编写故事或参考其他影集,头一次亲临命案现场的黎皙闻到浓厚的血腥味后,止不住的朝洗手台作呕,兇手残忍的剖出死者脏器的手法叫人不敢直视,他大口喘气的贴靠在墙面,拼命抑制呕吐的衝动。 「我可什么都没做,就被一声尖叫吵醒。」 「真是晦气,好好的旅游摊上这事!」 「兇手不会还藏在我们之中吧!我好害怕。」 人群此起彼落的吵杂声都无法唤回死者的生命,大量的血液渗入了砂砾,嫣红一片,吃瓜群眾有人捏着鼻子嫌弃,有的则打电话报平安,基于案件侦查,工作人员协寻警方安顿民眾,个别分开执行笔录。 「老婆,为什么会这样。」死者丈夫瘫坐在封锁线外嚎啕大哭,不解为何一夕之间全变了调,鬱闷的心情积累在心底,若不是念在有个五岁大的儿子,他大概就随着她的脚步去了。 「你是她的家属吗?想请教你一些事......」警方温柔的安抚男人情绪,按下胸前的录音笔纪录女子生前的纪录。 「她从来不跟人家结怨的。」男人自责的掩面落泪,关于太太的印象都是美好的,贤淑又大方,没有人不喜欢,想破头都没办法和死亡搭上边。 「喂!想什么呢!该上去了。」抓住好友的臂膀,脸色惨白的黎皙经由孟然的搀扶走回帐篷处,等待警方传唤。 「谁是男孩的最后接触者?」工作人员搂着男孩肩膀站在小木屋前询问,拉开帐篷拉鍊,黎皙抬起手示意。 男孩宛若被抽离灵魂的空洞眼神,呆愣的望着某处,无论警方人员如何盘问,他闭口不谈。 「听工作人员说你和他是第一目击证人?」 「是的。」 「那女人当下死亡了吗?」 「光线太暗......没办法判别。」亮出手机的内建手电筒,黎皙告知警方事件的来龙去脉。 「你是男孩的谁?亲戚吗?」 摇摇头,看着男孩受怕的模样,黎皙试图拖动椅子,靠近他一些,并说:「我不认识他,是他带我去现场的。」 接着,警方了解始末以后,他请黎皙离开现场。临走前瞥见鑑识人员匆匆的走进来,手拱成杯状,在警方耳边细语,「我知道了。」警方说。 「弟弟,把手里的东西交出来好吗?」蹲下身子,对方将大掌贴于他的手背,语调温柔的说。 男孩先是抽噎而后大哭不止,拼了命的反抗,手心握的紧紧的,那是唯一母亲留给他的东西,他不明白为何这群大人要抢走它。 「我不要!」尖叫声充盈在不大的房间里,大人无不摀住耳朵,减缓因高分贝造成的受损。 孩童奋力的宣洩情感,涨红了脸,像极了刺蝟般的不让人触碰,让警方着实头疼。 「要不我试试看吧!」站在门边的黎皙提议。 「弟弟,把手里的东西给我好吗?」话音刚落,男孩瞥头不理。 「手里的东西是妈妈跟你的宝贝对不对!」垂头看手中的哨子,他止住哭泣,想了想的点头。 「我们要用它来抓住让妈妈痛苦的坏人,所以交给哥哥好吗?」黎皙向他伸手,男孩把哨子抱在胸前似乎在考虑。 见男孩的举止有所变化,警方吩咐鑑识组拿来手套,避免黎皙的指纹直接附着哨子上。 没等大家来得及反应,红色的哨子已落入黎皙手中,男孩泪眼汪汪的扑向他,并说:「我好害怕,可不可以保护我跟爸爸。」 待交付物证后,黎皙领着男孩去找他父亲,回首望着血跡斑斑的兇案现场,这人未免太过丧心病狂了吧?他想。 10. 「请依序上车,此次的费用会退还给大家。」园方调度人力支援驾驶专程公车,弯腰鞠躬九十度致歉。大家都明白,需要负责的不是同样身为受害方的营区管理者,而是藏匿黑暗中的兇手。 「我再也不会来这里。」「就是啊!就是。」游客中的几名大妈中气十足的声量想必传遍整车上的人们,瞧见工作人员除了疲态,还有一丝苦痛,最后踏上台阶的黎皙回过头说:「辛苦了!」 依序上车后,工作人员来回检视营区各处确定没人后才关闭车门,黎皙右手托腮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在车外挥手的员工,他礼貌性的点头回应。 别于上车就把玩手机翘二郎腿的孟然,黎皙望着窗外景色变化,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驀地,一台银色休旅车擦身而过,摇下车窗的驾驶座,玥婷神色凝重的驾车,不断加速的油门使两车背道而驰,第一次看她除了笑顏以外的神情。 「干嘛?看到鬼?」抬首,见黎皙双手贴在窗面朝后望,孟然问。 「世上还有比你更恶劣的鬼吗?」他一手搭在孟然脸庞揶揄,随口而出的干话仍掩盖不了黎皙对事件的好奇。 谜团越来越大的感觉..... 「停车!放我们在这里下车。」公车驶经蜿蜒的山路来到山脚下,顷刻,孟然站起身,左手拉着拉环,提高嗓门告诉前排司机。 「你干嘛?」黎皙不解的问。 「跟着我就对了。」 拉动煞车桿,公车以缓慢的车速逐渐静止,打开前排车门,两人在大家的目送下离开。 邻近郊区的山脚下,除了破旧的公车站牌就剩长形木椅,孟然盯着班次很少的公车路线图笔划,黎皙率先坐上木椅,试图伸长手臂挽救微弱的手机讯号。 因为无遮蔽物,歷经风雨的长椅着实简陋,潮湿的触感透过长裤穿透皮肤,黎皙索性起身拍拍渗湿的裤子。 「年纪轻轻尿失禁可不好。」 「也不看谁害的!到底要带我去哪?」 「安啦!没问题。」孟然拍胸脯保证道。 「才怪!」虽然嘴上嚷嚷,可黎皙始终相信他的所有,除去小说,还有其他好的坏的惊喜惊吓。 「这不是来了!」远处的公车上方跑马灯闪烁和壁面相同的数字,他热情的朝公车示意,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投递手中的零钱,随处找了个位置坐下。 路经几个站牌,黎皙无聊观察乘客,满头白发和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双手拄拐杖,一脸祥和的等候停靠站,当黎皙沉浸在自己世界时,孟然的话语将他拉回现实,「我们到了。」他说。 一栋独栋的民宅佇立眼前,大厅聚满了上了年岁的长辈,手中拿着粉色号码牌,经过指引后将出生的生辰八字及地址註记里头。 吸引黎皙注意的是被人群包围的男人以极其细腻的高声女调说话,瞇着眼用毛笔在空中描绘,十分不解的黎皙机械式的转向孟然,谁知他早已飞奔向前拿起粉色单子写下基本资料。 两人坐在塑胶板凳,随着灯号指示两人来到神坛前,对称的红光灯饰照映佛桌前的神像,裊裊升起的檀香充盈,男人额前绑着红布条,闭起双眸嘴里唸唸有词,孟然见黎皙傻愣在原地,赶忙转正他的身子,同时向前方男子告知前来所求何事。 「我们这次是来收惊的,太子。」双手合十孟然虔诚的鞠躬拜了拜。 「嗯。」喉咙发出与身形不符的高音,宛若稚嫩的孩童声线,瞇眼横扫放置桌面的生辰八字,随手捏把香灰洒在一旁的黄色纸张,沾取磨墨的笔尖飞快的写一些常人不懂的符号,一气呵成。 放下笔后,嘴里唸叨咒语,招手示意黎皙起身,打火机点燃方才的符咒,全方位的挥动纸张,燃火后的灰烬飘落在双肩。 驀地,心悸呕心感涌上,燥热的黎皙用手搧风,直到双眼的视线颠倒,他整个人无力的向后瘫软。好在男人出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才让黎皙免于和地板亲吻的窘态。 「他是怎么了?」再度瞧见好友倒下,孟然神情紧张的问道。 「体虚。」简单两字显然没办法解答孟然紧皱的眉头,他焦急的坐在黎皙身旁。黎皙无事却大汗淋漓的模样映入眼帘,他不断搜寻相关解决办法,网页因山中讯号差而迟迟未跳出,身旁的人却缓缓睁开眼。 彷彿睡了觉般的精神抖擞,仅十馀分的昏厥时间竟使黎皙有焕然一新的感觉,他望着毫无变化的身子,说不上改变什么,体内却有股暖流畅通全身。 「好玄......」他不可置信的说。 「身体感觉如何?」解决善男信女的困惑后,男人双眼紧闭,紧靠在木质椅上,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神明走了,解下红布条的男人朝黎皙走来,流淌耳边的是他厚实的声线,他温柔的问道。 「好多了,感觉比之前轻盈,可能之前有很多人坐在上面。」活动筋骨,捶着肩膀的黎皙打趣的说。 「你不要乱说话。」面对无神论者的黎皙,孟然从后脑勺就是一巴掌的提醒,然而男人笑而不答。 「不是吧?真的有人?」 「一个两个还是一大群?」黎皙佯装神态紧张的拨着双肩,男人只说了句:「天机不可洩露。」 「谢谢大哥。」收下绕过香火的平安符,两人一口同声说道。他们投递富含心意的香油钱后,被欧巴桑拉去聊天,不擅长表现的黎皙则点头假笑敷衍。 「他恐怕还有未知的要处理.....」望向坐在桌边和妇女们聊天的两人,男人意味深长的说。 过了十馀分,孟然藉口赶车逃离三姑六婆,距离下一班公车到来还有半小时,他无聊的开啟话题。 「你不好奇我怎么知道那里吗?」 摇头,显然黎皙不感兴趣,他眼里的孟然就是个十足的怪咖,人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是上谈宇宙奥秘下探人类哲学,什么都喜欢参一脚。 「我啊!是有一次做错车迷路到这里......」不管他的答覆,孟然滔滔不绝的阐述那日的场景。 这人如果比喻成动物大概是无所畏惧的大狗吧?脑中盘旋着孟然汪汪叫的画面,他忍俊不禁的笑道。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有啊!」他心虚的回答。 「那你等会想吃什么?猪脚麵线还是瓮仔鸡?」搭乘回市区的公车,孟然用指尖戳着恍神中的他,却反被黎皙吐槽。「就麵线吧!为你以后出狱做练习。」 「你转行当火药库?」他不满的竖起中指问候黎皙全家,打闹声伴随公车里播放的轻音乐,两人一路吵到目的地,孟然的语句一拳击倒毫无防备的黎皙。 「记得准时交稿哦!」闔上门,他的催稿声宛若回盪耳边,那他昨日累个半死的意义是什么?抓着发酸的小腿及足跟,黎皙奔向沙发温暖的怀抱,全然没注意放在包里的手机频频震动。 「你有十九通未接来电。」手机屏幕亮起,讯息贴心提示道。 11 「玥婷,这些案子你有头绪吗?」晨会时间,上司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面对提问,玥婷手里捏着整理好的纸张,欲言又止的摇头。 面对案件以往总能自信的处理,兇手的犯案动机宛若在脑海里播映,审讯时更能因嫌疑人的表情管理揪出真兇,为此上层才将此等重要任务交付于她。 这回的连环杀人案让她连连碰壁,每当以为找到重要线索,抽丝剥茧后发现是一场空。她已经连续好几日思考到失眠,佈满红血丝的双眸盯着投影机播放的图文报表,她轻叹。 「我说,女人应该回家相夫教子,没本事逞什么能?」说话者是一名约莫四十岁的男人,说话时刻带着性别歧视,大男人主义的论谈引来同事的碎嘴,她小手紧握,心有不甘的敛下眼眸。 她不信女人的做事能力亚于男人,玥婷凭藉努力证明实力,运用各种人脉甚至实地走访现场,心细的她一直是单位里侦破案件数最高的人员,儘管被同事们耻笑是拼命三娘,她也不以为意。 「要不你就把这个案子交给我处理如何?」男人仍旧酸言酸语的逼迫玥婷交出主导权,嘲讽她的为人处世,频频破坏她在主管前的印象。但除了生理性别是女子外,她做事果断俐落,丝毫不逊色。至于男人捏造的空谈也在上层的瞪视下噤声。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玥婷在心中暗自发誓。 「下面由我来汇报目前进度......」不理会间人的暗箭,玥婷起身将早已准备好的大白板推向会议室中间,每颗磁铁吸附一张照片,心智图般的红线牵连着关係线,被害者的名字性别及死因一一陈列,她将最近勘查的营区死者照片黏上,口述讲解最新进展。 本以为是独立的杀人案件,但近来发生频率升高,撇除出现模仿犯的可能性,她着手调查时赫然发现兇手有个极其变态的嗜好--割除死者身上的某处。 不清楚兇手对残肢的后续处理,吃掉、丢掉又或是单纯想引起警方注意,特殊癖好让人无法忽视。她作为线索把截至目前的被害者牵连一块,然而奇怪的是,他们并无共同的好友圈,可说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到底是谁狠心痛下杀手,这点她想破头还是没有头绪。 「以上报告结束。」回到位置坐下,玥婷接受男人的虚偽笑容及掌声,她知道案情尚未水落石出,并不能逞一时口舌之快,低头回避他的眼神,拿起铅笔在图纸上作画。 歷经主管勉励的词语后,眾人纷纷散会,玥婷双眉紧凑,高跟鞋在地板上敲着带节奏的频率。 要是有什么突破点就好了! 「玥婷姐,你中午想吃什么?主管请客。」别于外头的欢声笑语,玥婷陷入思考,直到小助理轻敲玻璃门划破寧静,他在门缝间露出头询问。 「不了,我还有事。」朱唇轻啟,伴随摇头示意。 --- 「你今天也来啊!」叮咚声响,黎皙富有朝气的朝外头的人打招呼,那人衣衫襤褸,银白色的发丝披肩,他略带羞愧的点了点头,止步于超商门口。 「这个给你,自己煮的。」趁没客人的空档,黎皙一溜烟的跑进员工办公室,开盖用汤匙分装一半的牛肉拌饭到塑胶碗中,兴冲冲的踏出超商门口将东西递向前。 「太多了......」不管几次的善意,男人仍感受宠若惊,曾作为子女互推的皮球和街上人们唾弃的游民,能接收到的多数是无缘由的恶意,他不好意思的接过热腾腾的饭,大口的扒着,因为下一餐不知道落在何处。 羞耻心使他不愿意拿取黎皙资助,只会偶尔路过超商,有一顿也好、没一餐也罢,算是为年轻时不愿替家庭付出心力的后果。 妻离子散,部分遗產被儿女瓜分后,独自流落街头,要不是某个下雨的夜晚,黎皙给了他不少大纸箱和超商的即期食品,他肯定已不在人世。 「您就放心收下吧!」黎皙又自掏腰包买了茶饮,深怕他噎着。 大叔的人生哲学很多,偶尔也能从和他的谈天过程激发小说灵感,黎皙蹲坐一旁看着他吃的津津有味。 「小帅哥,谢谢你。」摸着突出的肚子,完食的他向黎皙鞠躬道谢,身无分文的他没办法回报,只能憨厚的道尽许多的祝贺词。 「好了,我们下次再聊!」见生意上门,黎皙赶忙跑回柜檯待命,窗外的男人朝他挥手道别,他微笑点头示意。 「谢谢光临,小心慢走。」送走客人,黎皙坐在柜檯前托腮,饮料补货、环境整洁以及寄放存货的物品对点等事项皆完成,双眸灵活的转动,思索如何度过无聊的中午。 来想小说吧!他罕见的在工作时刻发想点子,充满笔墨的小手册记载着工作职责,他按出笔芯,正想在上头写些什么,突如其来的手机震动声不仅折断笔芯,更扼杀了小说片段成型的想法。 是谁这么会挑时间? 「你可终于接电话了,看到讯息为什么都不回拨呢?」 「呃......抱歉,可能是我太累没看到讯息。」她的语句不同昔日婉转,臆测她在工作上受挫的可能,黎皙顺着她冒起的气焰小心翼翼的回答。 「老实说,我需要你帮忙。」 「什么忙?」他一介小小良民能做出何种贡献,他没有头绪,搔了搔头,静待玥婷继续说下去。 电话中迟迟未能给予回应,远处的细杂谈话声并不清楚,黎皙喂了几声后,被对方切断了电话。 「晚上见,还有作为忽视电话的赔偿,晚餐交由你负责。」伴随电话嘟嘟声,玥婷捎来了讯息,无法拒绝的邀约及令人哭笑不得的对话,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晚餐的菜色儼然浮现脑海。 热好的微波食品摆在桌面,叫喊多次未果,黎皙端着咖啡色餐盘来到用餐区,只见一名身着白色吊嘎的老头忿忿不平的用手捶桌面,一下两下。 「这兇手真的很可恶,要是被我抓到就把他枪毙。」一口浓厚的外省腔调,让黎皙纠结的脑回路转了几圈才读懂他的语句。 探着他双手紧捏的水果日报,头条新闻正是几日前发生的营区命案,黎皙心一揪,不知道男孩是否安好。 他将热过的义大利麵摆在男人眼前,那人一把夺过筷子,大快朵颐,嘴里不忘叨唸现今社会的病态。 外省伯伯是退休的警员,也是超商中的常客,每回买份报纸就能在这里坐上半天,戴着老花眼镜瀏览报纸上的每个词句,要说把超商当家都不为过。 饱饭一顿后,男人兴冲冲的跑到柜台和黎皙搭话,他问:「小伙子,有女朋友没有?」 「没有。」 「那我介绍女儿给你认识?」 「不......不用了伯伯,谢谢你的好意。」 「可是我女儿很漂亮呢!不看一眼吗?」 「我想起还有事要忙,下次再说。」听到伯伯又开始极力推销女儿,脑中顿时灵光一闪,找了个藉口逃离,不是他不想恋爱,而是某个人的倩影已在他的心里悄然住下。 12. 「买些什么呢?」马铃薯在手,黎皙花费五百元和同事换取一小时的代班时间,他在超市挑选晚餐食材,红色的购物推车中各样的生鲜蔬果,抬头望着墙面时鐘,推算烹煮时间,他加快步伐。 「总共是三百五十元,先生。」条码机将商品逐件扫入,店员轻声叫喊唤回失态的黎皙,他慌忙的使用手机支付,结帐后,他领着一袋食材,离开凉爽的冷气房。 酷热的厨房是地狱,抽油烟机嗡嗡作响,黎皙熟捻的拿起刀具切着食材备料,不沾锅放油,葱蒜抢先下锅爆香,搓洞的香肠煎出焦香,赶忙盛装摆盘。 此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是早市鱼店老闆,用乾净指节敲屏幕,扩音更使他浑厚的声音显得更为朝气,「阿弟仔,这假日能来帮忙吗?」他说。 脑中闪过超商排班表,假日属于尖峰时段,许多人抢休的日子,但换班也不是不可以,几经思索,黎皙答道:「我晚点跟同事换班看看。」 寒暄过后,对方率先结束通话。黎皙的手同样没间着,他撕开即溶包,滚好的热水迅速溶解充盈香气的玉米浓汤,加入少许牛奶,一道汤品完成。 三菜一汤的份量不算多,黎皙套上隔热手套,逐一将菜品摆放在电视桌前,遥控器挑选好看的电影,他盘腿坐在沙发等候佳人到来。 「抱歉,我可能会晚点,饿了你就先吃吧。」讯息提示声响起,黎皙立即点开聊天室,反覆瀏览同行字句,他上扬的嘴角垮落,没想到她已具备影响他喜怒的条件。 「不会找到的......」恐怖电影播映着女主逃离被捆绑的仓库,压低身子跑回屋中,屏息呼吸不时往窗外看,黑影来回在屋子周围徘徊,她在嘴边喃喃道。 杀人魔的笑声震耳欲聋,穿过家中音响传到耳边,他明知道是假的,可生理防御机制还是使他掉了满地的疙瘩。拜託!不要被找到,同电影字幕,黎皙双手合十为女主祈祷。 黑影逐渐扩大,似乎是闻到人类生息,步步往屋子里探,恶趣味的他按着门铃,叮咚!叮咚!下一秒,那张丑陋的脸无限倍放大在萤幕,黎皙叫出了声,险些漏尿。 「这也太可怕。」心跳紊乱,他抱怨导演镜头的特写,恐怖片是他的罩门,无论重复几遍,仍旧栽在同个场景。都怪音效过于吓人,他忽略了门铃声,起身如厕后,他听到短促的敲门声,快步的走向大门。 「敲了好几声都没回应。」 「抱歉,刚刚在看影片。」 玥婷身着轻便手捧文件出现在黎皙家门口,小声嘟囔不满,沐浴后的清香散落在长廊,令他小鹿乱撞一把。两人一同来到客厅,黎皙贴心的盛装半碗米饭给她,吃饭前,她习惯祷告,放下祈祷的手势,她拿起筷子夹菜品嚐。 「这些都你做的?挺好吃的。」玥婷手捂着嘴,双眸弯如新月笑着问道。 「对啊。」 「我看我以后都来你家吃好了!」玥婷脑中冒出捉弄人的想法,不出所料,对方一惊一乍的表情使她笑到流泪,顿时扫去因工作瓶颈的不愉快。 「你真的很有趣。」已经听她说了不下十次,可黎皙依旧没搞懂让她感到快乐的点,难不成是长相太过幽默,他暗自腹诽。 晚饭后,黎皙由冰箱拿出布丁做甜点,丝滑顺口的甜品入口,她整个人洋溢幸福的笑容,专家说的对,甜能促进脑内的多巴胺分泌快乐。 当然她没忘记此行的目的,玥婷整理了文件档,开啟平板的行事历,她开口道:「听说你是第一目击证人。」 肯定句,依照局里的笔录记载,黎皙和男孩是首要发现者,她相信恐惧当下的人并未全能釐清真相,基于认识缘故,玥婷展开二次调查。 「这是你想要我帮忙的事吗?」 「没错,不用紧张,慢慢回想即可。」语调平稳,安定人心,她要黎皙放松身心后回答。 闭起双眸,脑子倒带回到那日,血腥、刺鼻感透过画面一涌而上,血滴宛若朱色水彩顏料,为单调的砂砾一隅增添色彩。手里的红色哨子夹杂着信任、困惑等多种情绪,是炙热且烫手的东西。 黎皙缓缓说出和那日相关的画面,再度睁眼,手里没有握着其他,不存在的重量似乎透过手心传递心脏,冷不防的刺痛一下,他握紧拳头。 「男孩还好吗?」事件过后,黎皙最为担心的便是他,毕竟即便是身为大人的他,都无法摆脱那份难受,更别说那人是他的挚爱。 「后天是他母亲的家祭,要一起来吗?」翻看行事历,显眼的标题提醒她,玥婷开口询问。与其听人耳闻都不如亲自碰上一面,黎皙頷首答应。 沉默良久,玥婷将音档敲打成逐字稿,电子签核阅览过的文章,不知不觉开啟工作模式,黎皙则坐在沙发另一侧静赏。 「那个......需要喝杯咖啡吗?」 「没关係,谢谢。」她细长的手指行云流水的游走键盘,专注的盯着平板,试图找出案件的蛛丝马跡。基于好奇,黎皙向她的方向挪了些。 好想知道案件内情...... 「你想知道吗?」驀地,玥婷头也没抬的丢出问话,「新闻播报的那些兇杀案。」她思索后,又补上一句。 「可以吗?」他小心翼翼的问,就怕玥婷反悔,虽然听完可能会做恶梦,但作为小说的参考灵感,他希望对方能继续说下去。 「侦查不公开,我说个大概......」没想到黎皙答应的乾脆,玥婷秉着职业道德用客观角度解释那些被新闻夸张渲染的事件。 「你说死者的某处不见?」黎皙总结所有案件的关键点,玥婷表示赞同的点头。而后细数被夺取的部位,小至指节大至脏器,兇手的犯案动机不明,像是享受你明我暗的杀人游戏,这点着实令人头疼。 「还好吗?你的脸色看起来很糟。」玥婷轻拍他的肩,对于民眾,这等棘手的案子,果然没法接受吧? 「会不会......」黎皙开了头,门铃声却打断他的思想,连忙起身去开门,同时玥婷由客厅探了出头。 「我女儿说他来隔壁邻居家......」 「爸!」来者和玥婷几乎是同时脱口,黎皙顿时脑袋打结,超商的常客伯伯竟是玥婷的父亲,感叹世界之小的黎皙下意识跟着玥婷叫喊。 「欸!我的好女婿。」识趣的伯伯愣了一会,比黎皙快一步笑着答道。黎皙回想起刚才的失态,全身的血流顿时往脑壳衝,他只想原地挖洞跳进去。 「你怎么会来?」快步的跑向前挽着父亲的臂膀,玥婷撒娇的问。 「阿我不知道多的卫生纸放哪里,想说你说在隔壁,拍谢打扰你们两个。」伯伯大剌剌的抓了抓裤头,亲切言谈让黎皙跳脱方才的惊讶状。 「没有打扰啦!」脸庞的红晕未减,他着急的想解释,老人家却丝毫没听进半句,反倒对着他就是一顿夸。 「这个爸爸有喜欢。」伯伯拉着黎皙的手交叠玥婷手上,充当月下老人的他,打算亲手牵起红线。 两人对视后,黎皙的耳根子红到不行,没法挣脱玥婷父亲的手,只能用眼神朝她求助,玥婷硬是找了个藉口脱离窘境。 「爸!你不是想大便需要卫生纸,我找给你。」 「啊对!我的肚子又开始绞痛,赶快回家。」迅速回客厅收拾东西,她推着父亲出门外。 闔上门,徒留黎皙一人,回想起刚才的骚动,他嘴角止不住笑意。 13 昏暗的房间里,唯有角落一盏微光照映,黎皙下意识的跑向光源,透过微光摸索墙壁的灯光开关,手里却感到异常黏腻,他将手摊在黄光下,半乾的血渍如顏料附着在他手里,无法冷静。 呼吸过快的黎皙跪趴在地面喘息,他想摆脱无力感,却被其吞噬,脑中唯一存有的信念--「想逃出去。」 不管脸上沾染血跡,用双手罩住口鼻,慢慢调整呼吸,抓回主导权的黎皙大字形的躺在地板,此次空无一人的房间变得拥挤,眾多黑影聚集在此。 「你还要逃避多久?」「你和我是一样的。」「废物!要是没有你就不会失败了。」明明是小声呢喃,却一字不漏的传入耳中。 反抗时,黎皙长手挥到像是柱状型的东西,沿着边缘向上摸,一把椅子佇立在旁,他倚着椅子起身,宛若灌进所有气力,近乎崩溃边缘的他举起椅子使劲的砸,希望能将铜墙铁壁凿出洞。 几经暴力的摧毁,墙面露出了缝,刺眼的光线射入房间,黎皙感受希望的趴在墙上,瞇起单眼向绚烂的世界望,外头是全白、纯净的色彩,强烈的对比促使黎皙更想逃离黑暗。 驀地,裂缝中的对侧出现眼眸,鲜红色的瞳孔顏色令人不寒而慄,它先是缓慢的转动一圈,最后落在黎皙的瞳仁中,尖锐细小的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洞内刺,伴随对方满怀恶意的笑声,黎皙由梦中清醒,庆幸是梦。 赶忙摸了摸左眼,肿胀且灼热的突起物,黎皙翻动眼皮,因刺痛感瞇起的眼睛似乎没有影响视力,他环顾房间摆设,一切如故。 按掉手机预设的闹鐘,他走向浴室洗漱,满档的行程迫使他必须早起,穿着简便的t恤及牛仔裤,逐项确认手机、钱包、钥匙皆放进包内,才锁紧家门。 「应该没味道吧?」忙活一上午,招呼络绎不绝的客人上门,整理完提前打烊的摊贩,黎皙跑到市集里的化妆室解放,憋了好几小时的尿液倾泻而出,他反射性的抖了两下,拉起裤襠前的石门水库,临走前不忘下拉冲水阀。 侧过脸庞用力吸取两侧腋下的味道,确认不是太过难闻后,他转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阿弟仔,今天不搭我们的车?」 「对啊!待会有事。」 「是不是要跟女孩子约会,记得要做好安全措施哦!」漾起老闆娘口中形容的色鬼模样,即便黎皙如何解释,依旧抹灭不了老闆的既定印象。 「这样懂了吧!」勾住黎皙脖颈,老闆传授昔日的恋爱秘笈,自信的拍拍胸脯,并朝他保证女孩绝对手到擒来。 「你不要乱教,下次把她带来给阿姨看看。」老闆娘捂住自家男人天花乱坠的嘴,并诚挚的邀请他带女友去家中作客。 「好!先走了。」他点头挥手送走他俩,黎皙松了口气。谁会看上平凡无奇的他呢?心想的同时,脑中再度浮现她的容顏。 - 「你最近有看到老伯吗?」路经超商的常客已几日未见,他用手比划老人的身形问道。 「没看见,他大概是躺在哪里死了吧!」相对黎皙的善良,同事极度厌恶有手有脚却以乞讨为生的流浪汉,他冷哼了声,不屑的说。 「......」 啃食完餐点,铝箔包投入回收箱,所剩的空间时间,他打开铁灰色的储物柜,拿出摺叠整齐的黄色毛巾,沾取温水拧乾,摊开平铺双眸上方。 热气循环眼周肌肤,下降的疼痛感连带舒缓紧皱的眉,黎皙仰躺在躺椅上,沉淀心情。 叮咚!传入一则信息,黎皙摘下毛巾,飞快的敲打键盘回覆,「你等我。」关闭视窗前,他瞥见她送出的字句,有些复杂的情绪,想起早上的教学,黎皙赶忙晃头撇除奇怪思想。 「你的眼睛还好吧?」 轻快的音乐流淌在车内,玥婷熟捻的驾车前往目的,她乔动车内的照后镜,语气担忧的问道。 「没事啦!过几天就好了。」黎皙朝太阳穴的方向扯动眼皮,学着网路教学的办法,祈求脱离这个丑模样。 「不会是偷看隔壁邻居洗澡?」 「我邻居不就你而已。」 「看来抓到个现行犯。」黎皙打趣的回答逗乐了玥婷,沾染她的笑顏,黎皙忍俊不禁。 排档桿回归原处,下车时迎面而来的是庄重的氛围,两人敛下嘴角的笑容,一前一后的往松鹤厅走去。 黑白照片掛在大厅前,灵柩横放其中,男孩和父亲披麻戴孝,脸上的憔悴和止不住的晶莹令人生疼。 透过工作人员指引,添上心意的白包签上名册,他俩来到棺木前,师傅诵经的背影神似,心中氾滥的情绪涌上,眼泪匯聚眼眶。 气氛过于沉闷,家属答礼后,他们被人安排到一旁的帐篷,黎皙喝着杯水,听见来自亲友的呼喊及哭声,他长叹一声,人生无常。 「谢谢你们来。」男孩父亲朝他们走来,诚心的弯腰鞠躬。 「应该的。」玥婷说。 「哥哥,捉到坏人了吗?」腰际感受一阵柔软,男孩向他扑来,抹去眼眶的泪水,吸着鼻涕问。黎皙和玥婷对视,他将男孩带到旁边休息,男孩拿出从家中带来的色纸凹折。 「你看!这是妈妈教我折的。」带祝福的纸鹤佇立桌面,黎皙语调柔和的讚美,抚摸他的发丝,「你真乖。」黎皙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愿这世上再无恶人。蓝色笔墨写在纸上,歷经一番摺叠,向外拉折后形成的纸鹤,带着彼此的祈愿吊掛在灵堂外的帐篷,随风飘动。 「哥哥,我知道妈妈不会回来了......」从没有死亡概念的孩子口中听到这句话,黎皙心疼不已,立即揽过他的肩,倾注所有温暖。 「妈妈有回来找过我。」 「我会当个好孩子,照顾爸爸的。」 「哥哥,我长大后要当警察,把那些坏蛋都抓起来。」语落,斗大的泪水弄湿黎皙的衣服,除了拥抱,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安慰。 「你肯定能行的。」脱离拥抱,男孩替黎皙擦去脸庞的泪水,黎皙说。 仪式结束后,家属搭上承载棺木的黑色灵车前往火葬场,男孩趴在车窗朝后看,黎皙举起手在胸前挥动,要好好的,他在心里为男孩祈求。 「好了!我们回去吧!」搭他的肩,玥婷说道。兴许是看过太多悲欢离合,玥婷能适时消化离别带来的难受感,塞了几张卫生纸到他的手心,率先解开车子的电子锁。 「离别是永远不会习惯的事。」回程的路途中,玥婷淡淡的说。 不明原因离世,撇除明显外伤致死的原因,涉及刑事案件的死者需执行解剖。 接连几层的组织横切,共享心跳的腹中胎儿连同胎盘一併被恶人夺取,忆起案发时的照片,缝合完整的肚皮和亡者不愿瞑目的状态,望着火葬场的方向,玥婷感慨万千。 14 频繁的震动声打断睡意,黎皙满是疲倦的翻过身子摸索柜子上充电的手机,店内的群组呈现99+,蓝色的标记对话呈现:「@黎皙,今早先别来店内。」 出于好奇,黎皙倚着床头,点开聊天室。向上滑动查看聊天纪录,同事刷一整排的惊恐贴图,经上述的些许抱怨,他回了个问号。 「事主出现了!」 「就告诉你没事不要当老好人,出事了吧!」 「为哥默哀三秒鐘。」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瀏览聊天室此起彼落的字句,黎皙满脸困惑的盯着手机屏幕。 此时,电话铃声响起,按下通话键,电话另一头十分吵杂,即便拿远了手机,仍旧能听到大声辱骂的声音。 「店里发生一些事,昨晚有人来说要吿你......」 「蛤?」黎皙自认工作尽忠职守,待人和善,怎么会与人发生纠纷。当他想釐清状况时,刺耳的叫骂声使他脑子一阵眩晕。 「你别太过分!不要拿我手机!」最后的通话保留在争吵中,睡意全被赶跑,黎皙跳下床跑去洗漱,早餐也来不及准备便出了门。 「我要报案。」临走前,黎皙拨通电话报警,他没曾想过这将会是做过最好的决定。 黎皙躲在变电箱后,谨慎的隔着玻璃窗反射观察里头情景,超商内有名男子情绪激动拍桌,因有些距离,没能仔细听两人的谈话内容,只见同事及店长站成一线,表情愤怒,举止毫不退让。 「到底出了什么事?」奈何不敌心中的正义,纵使大家劝他离超商远远的,黎皙仍执意前往,想搞清楚真相。 几名客人因男人的闹场纷纷逃离,黎皙深吸口气后踏入店内,店长诧异的与他对视,下意识的喊出他的名字。而后因黎皙闪避不急,脸上瞬间掛彩。 「就是你害死我爸的!」 「我要告死你!」站在货架旁的女人趾高气扬的摘下鼻樑上的墨镜,高八度的尖叫声震耳欲聋,黎皙捂着耳朵试图降低高分贝带来的噪音。 「你们是不是弄错什么?你爸是谁?」黎皙试图缓颊,可对方持续高昂的语调直接来回碾压他的理智线,心中莫名的慍火燃烧,瞪视两人,拒绝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不就是你分饭给我爸的吗?」 「谁知道是不是你的饭有问题。」听着指责,对方父亲的轮廓样貌逐渐清晰,是那个会和他促膝长谈的老伯。 近日不见,竟已天人永隔,黎皙感到十分惋惜,却没搞懂两个之间的关连。 「我们看过邻近监控,除了你没有别人了。」抓起黎皙的衣领,对方大声指控。 莫名被泼洒一身脏水,黎皙心有不甘,何况死者是和自己关係良好的老伯。他甩开男子的手后退一步,不管对方的咆哮,试图让脑袋静下来思考。儿女的反应和老伯的交谈明显有出入,既然平时漠不关心,那此番又为何大费周章的跑来。 「他在哪里?你们又是如何发现的?」沉默良久,黎皙拋出了关键性的问话,让对方哑然。 「他死在巷弄中,警察叫我们来的。」女子答。 「平时不管不顾,现在找上门不会太可笑吗?」 「你在说什么!」显然男子被黎皙激怒,握紧拳头目露凶光的瞪视,黎皙矮对方半颗头,身形不如他壮硕,却想为老伯出一口恶气。 去他的天边孝子。 「你们为了什么而来也很难说吧?」 「我看你是想上西天!」男子恼羞成怒的亮出藏在腰际的小刀,杀红了眼的衝上前,黎皙侧身闪躲他的攻击,却还是被他划破手背。 「干什么!」直到警方到场制服男人,双手紧扣背后,脸部贴地,全身被压制地板,不管其哀声连连,男人以现行犯的身份被抓去警局做笔录。 「好了。」简单处理伤口后,绷带打了个结,员警挪了个位置询问笔录,陪同前来的店长讲述前因后果,黎皙从旁补充。 「就说是他,为什么你们都不信我!」审讯室的门未完全闔上,男人未消的气焰窜升,止不住怒吼。 「警察先生,我们是可以告他的吧?」两人一搭一唱,硬是把警局弄得跟菜市场一样吵杂,员警忍不住的出声喝斥才让两人识相的闭嘴。 「真是复杂的家庭关係。」员警低声碎嘴了句。 据警察回朔,刚发现遗体的时候他们态度冷淡,甚至气愤的掛电话,可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翌日态度积极的前来索取调阅监控的权限,直到瀏览过前几日的黑白录像后,才有了超商闹事一幕。 「多半是为了钱吧!」店长在旁双手一摊的说。 「......」黎皙望着审讯室中的男子,心中满是愤恨,钱已经蒙蔽他的双目,连亲情都不认,这种人着实悲哀。 「可以回去了!」拇指沾上红色印泥盖在纸上,记载完成的笔录归档,员警朝两人说。 「欸!你在超商逞什么英雄啊!以为上演武打片哦!」走出警局,店长勾住黎皙的肩打趣问道。 「你不也没来救我!我都要吓死了。」 「不是都叫你别来店里了!还怪我。」 「是是是,感谢帅气英明的店长。」重心向下一沉,黎皙轻松的脱离牵制,他用力拍着马屁,毕竟店长身上可掌管自己的未来生计。 回首望,庄严的建筑佇立眼前,从没想过好心也会害死人。 -- 「玥婷姐,有新案件哦!」助理推开玻璃门,蓝色档夹放置未处理的灰色抽拉柜后离去。眼压过高的玥婷拿起眼药水朝下眼瞼滴,转动酸涩的眼珠,她轻声说:「知道了。」 沉浸工作模式的她常常忘记时间,咖啡是基本配备,偶尔会让她饱受胃疼的痛苦,拉开第二层铁柜,倾倒几毫升的胃乳入喉,她反覆搓揉上腹,暂时停下手边工作。 「姐,我买多的点心,分你一个。」轻敲门,如小猫般轻巧的走到办公桌前,他笑着说。 他深知玥婷的习性,不喜欢工作时有人打扰,助理识相的把东西摆着就离开。纸袋上有着难看的字样,摊平了才读懂字,别太拼了,四字同热腾腾的点心传递给她,勾起一抹微笑。 啃食助理带来的餐包,休息片刻后,玥婷又埋头继续审核桌面的文件。拿起抽拉柜上层的文件,她快速翻阅,里头记载死者生平,家族成员和遗体相片。 置中格式的标题写着不明原因死亡,她阅览第一现场的描述及周遭的证物,综合外观来看并未有打斗或挣扎痕跡,腹部缝线一道,腹内出血致死的可能性很低,需进一步知会家属后才能进行解剖。 「这都是些什么案件......」她嘴里抱怨,双眸仍瀏览后续的纪录,直到读到纸张的末页,看见某个熟悉的签名,她愣住了。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15 弯勾穿线,肉色的细线在针的指引下来回穿梭,擦拭冒出的血珠,密合的两块肉看不见空隙,戴着手套的手指因激动而颤抖的抚上缝合好的皮肤,腹部因缺少脏器而凹陷,肋骨突出许多,宛若艺术品般的欣赏,男人的犬齿撕咬充满韧性的内脏,席地而坐感受死亡之美。 不再有反应的瞳仁、停止的鼻息是常人判断存歿的指标,毫无血色的脸蛋及逐渐僵化的遗体却让他感到兴奋,比起杀人的快感,他更沉醉在因恐惧而亡的表情。 「反正也没人要你,就安心去死吧!」男人的手轻拂过他的双目,而后起身。搬运、藏匿尸体等费劲的工作他可做不来,检视周遭所有可能曝露身份的东西,用胶带和布品擦拭,舌尖舔食手腕上馀留的血渍,嗯,依然美味。 男人融入夜色,走在零星路灯的街道上,坏掉的灯饰规律的闪着黄光。寂静的夜晚没有车水马龙的喧嚣,家具行的电视成了唯一声源,跑马灯佔据三方,斗大的标题引起男人的注意。 「他就是个杀人魔!」记者将镜头及话筒带到家属面前,泣不成声的妻子跪倒在遗体身边,时而捶地时而朝空中胡乱叫骂。 真是太过滑稽了,男人想。 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快乐是成等比的,一刀毙命从来不是他的风格,逝者越受苦受难,他的愉悦值越高,望着两排上锁的门户,他内心有了盘算。 「警察、检察官你们会帮我的吧?求求你们!」不计形象的扑往前来访视案情的检警,死命的用双手环住对方小腿,对方哀求社会放他一马,每日担心受怕,连夜失眠成了恶性循环。 见到救生圈后,情绪溃堤的紧握,男人冷眼鄙视,与其像个丧犬苦苦等待他人救援,不如强大自己,毕竟弱肉强食的世界是很残酷的。 「我们会尽力的。」电视持续播映着新闻,几名警力拉开了妇人的牵制,检察官与她平视,温柔的语调使她止住的泪水奔腾,不停在胸前合十祈祷,「谢谢、谢谢。」她满怀感激的说。 瞳仁倒映那名检察官的身影,长发束成马尾,身着正装却掩饰不了身材的穠纤合度,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待人的温柔,顿时男人心中燃起了胜负慾。 能温暖人心的心脏肯定更加可口吧! 勾起唇边的笑容,他有了新目标。难度等级越高的更能激起他事后成功的喜悦,他嗜血,同时享受生命陨落的瞬间。 从没失手的他具备縝密的思维能力,偶尔借助天时消灭证据,望着玻璃墙面的老旧电视,自傲的他扬起头俯视令他作呕的官僚。 矫健的身手借助周边的工具三两下破坏家具行前的监控,男人拍掉落在肩上的灰,逕自走向黑暗中。 对他而言,杀人是什么,不过是把他人不需要的转换成自己的养分。 --- 「请进。」门铃声响起,黎皙脱下身上的围裙快步走向玄关,旋开门把邀请对方进屋。 「都是我爸吵着说闻到你的饭菜香了。」话音刚落,玥婷立即被肚子无情的出卖,逗得林父和黎皙噗哧一笑,餐桌摆放特别添购的碗筷,小猫图样的,好不可爱。 「谢谢......呕!」接过饭碗的玥婷朝餐桌作呕,黎皙语带忧心的询问,她却摆摆手道没事。 「你们......」 比起关心女儿作呕,林父更将所有注意力放在臆想之中,连孙子的乳名都想好了。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黎皙极力的打破他的粉红泡泡,才发现自己是越往黄河里跳。 「爸!别闹,我就是工作太累,别多想。」 「哈哈哈,你看看我女儿害羞了!」 「谁说我害羞了!」 「大家快吃饭。」除了强行转移话题拯救微妙气氛,乾笑已派不上用场。黎皙垂头扒饭,反覆夹菜塞进嘴里,预防林父的快问快答,直到林父吃饱后才结束这场闹剧。 「谢谢你的饭菜,真的很好吃。」父女俩离开后不久,一封讯息捎来,依旧的客气,可短短两行字却足以使他高兴的原地手舞足蹈。 入夜,仰躺在沙发上的他关掉电视,抬头望着走了两大格的时针,黎皙深吸口气慢步走向书房,决心偿还积欠许久的书债。 几番的案件折腾,完全将写作灵感赶出脑中,以往幻想及梦境的呈现都比不上亲身近距离的感受。闭上双眸,挥之不去的画面,他尝试调整紊乱的呼吸。 「喂!你有没有在听。」熟悉的铃声再度响起,黎皙没多想的接起电话,久违的嘮叨声,令他翻了个白眼。 「你最近还好吧?」 「......不怎么好。」如实回答。事件发生后总会从恶梦中惊醒,盯着天花板,疲累却毫无睡意。 「要不去庙里求个平安符或者去医院看看?」孟然提出个提议。 「用不着,再过几天就好了。」 「身体捱的住吗?你可别忘了之前昏倒的事!」 「......」 「好啦!别说兄弟对你不好,我有最新番号,你要不要?身体累了,应该就可以爽睡一波。」伴随电话那头的邪笑,黎皙啟动电脑开关,滑鼠游标开啟无痕网页,接收网址,他索性结束通话,毕竟这事可是需要个人空间的。 备好卫生纸,耳机孔插入电脑端,准备来场视觉及听觉的饗宴时,门外的喇叭声引起黎皙注意。 到底是哪个白目在关键时刻破坏他的兴致,黎皙愤恨的提起裤子由窗外探去,一台计程车停靠在玥婷家门口。 她身着ㄒ恤、短裤和拖鞋的走了出来,锁上家门时还不忘环顾四周,举止轻细的模样像极了闯空门的贼,黎皙好奇的倚在窗边观察。 隔了段距离听不见两人对谈,只见玥婷抚着肚子拉开车门,计程车顶亮起了载客灯号。 一个女孩子大半夜的要去哪里?脑中浮现疑问,黎皙不自觉的拿起车钥匙跟了上去,沿途不断脑补玥婷要去的目的地。 她不会真的有小孩了吧...... 小剧场高速运转使他头疼,跟随她的步伐来到医院,黎皙找了个就近的车位,却还是跟丢了她。 「她去了哪里?」 按照常理推论,黎皙走进了急诊,遍地的伤患佔满急诊室,大床不断的由身边经过,扫射一圈后,仍旧没有她的身影,他神情紧张的问站在工作车旁的护理师。 「请问,林玥婷在哪里?」 「你是她的……」护理师瀏览病人清单同时询问。 想起她作呕及抚着肚子的模样,黎皙想即便是被误认为孩子的父亲也好,至少不该放她自己面对,顿了几秒后,他鼓足勇气说:「我是他男朋友。」 「她在303病床!从这里走进去右手边第三床就是了。」 「谢谢。」听从人员指引来到病床前,黎皙在绿色床帘外来回踱步几回后才拉开布帘。 长发飘散在枕头上,佳人左手吊着输液,右手轻摆在肚子上,布帘宛若隔绝急诊的喧闹,丝毫没打乱她匀称的呼吸,黎皙拉把椅子坐在她床沿,轻声说:「没事,能有我为你分担。」 16 清晨四点半,黎皙仰躺在过硬的陪客椅上毫无睡意,他放轻举动坐起,眼见悬掛架子上的点滴快空了,紧张的连鞋子都穿错脚,赶忙跑到护理站告知。 儘管护理师举止轻巧的更换点滴,仍吵醒了床上的玥婷,她的视线由左至右,最后落到黎皙身上,困惑的问道:「你怎么在这?」 此时,护理师补充道:「你男朋友一整晚都在这,更别说他问了我一堆奇怪的问题。」 「什么问题?」玥婷问。 错把肠胃炎误认为怀孕的机率很小,却恰恰作为她治癒胃病的一帖良药,她止不住的大笑。 「我应该亲手把你关进监狱,又是偷窥又是跟踪的。」比画手指细算罪状,玥婷说。 此刻的他只想找个别的星球移民…… 「你听我解释!」黎皙狂摇手解释清白,她犹如弯月的美眸及小酒窝映入眼帘,他羞窘的抓紧裤头,残留手心留下的汗水,他只能乾笑。 「你又要说我很有趣了。」抢先一步开口,黎皙见她轻啟的朱唇闔上而后轻笑点头。「我逗你开心可以,可你生病不是件有趣的事。」他补了句。 气氛倾刻变得曖昧,两人安静片刻,「你陪我去个地方吧!」她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你别走那么快。」担心她推着点滴架孱弱的身子跌倒,黎皙在后头小跑步跟着。 「你又不是我爸,怎么一样爱碎碎念。」 「谁要当你爸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嘴,黎皙随即闭上说错话的嘴。 「那你想当什么?」 「……」轰的一声,黎皙的内心小剧场直接炸得粉碎殆尽,她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红透的耳根子取代了他的回答。 「你想吃什么,我请客,但我想请你帮我保密,不要跟我爸说我住院!省得他又像你一样嘮叨。」 「好吧!」頷首,两人到超商分头选择食物,黎皙翻找着微波食品,咸粥是他少数推荐有饱腹感cp值又高的商品,搭配一罐常温的运动饮料,他放置桌面和她的一同结帐。 「小姐,你的美式好了。」 抢先一步夺过店员手中的饮品,黎皙把买来的东西一手揽在手里,「小姐,你男友对你真贴心。」险些,小拇指勾着装有茶叶蛋的塑胶袋差点落地,他双颊红晕快步逃离。 坐在医院附设的空中花园,黎皙把手中的食物都放在小木桌上,并将咸粥和运动饮料递上前去。 「啊……我的美式。」 「呃!好苦。」玥婷迟迟不肯打开装载咸粥的盖子,于是黎皙拿取她手里的美式入口,泛苦的味道充盈嘴巴,「这样你就不能喝了吧!快吃。」他试图控管因苦涩而扭曲的顏面说。 「谢谢。」 吃点东西垫胃后,坐在花园的两人迎接展露头角的阳光,整夜未眠的黎皙打了个哈欠,玥婷提议回急诊室休息,于是并肩走在前往急诊的长廊。 「你有好点了吗?还有!兄弟,女朋友要好好照顾,不要让她没事来急诊室啊!」约莫过了几小时,一名身着白色短袍俐落短裤的医师叮嘱黎皙。 「......好。」回头恰巧与她对视,面对她满脸笑意却不出手搭救的窘境,黎皙无奈的应了声。 「没事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简单的办好出院手续,拆除手圈标示,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急诊室门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麻烦,我等会还要去工作。」她总是习惯一个人待着,尽量能独立完成的绝不依靠他人,她摇头拒绝好意。 此时,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方接近,站在路口处的她一把被黎皙拉到身边。 「谢谢啊!」回过神的玥婷赶忙抽离他的手和他保持距离,微热的手腕留有他的温度,她低下头说道。 黎皙从口袋掏出车钥匙,再次确认玥婷要打车离开后,他背过身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黎皙!」她的叫喊止住他的步伐。 「谢谢你。」 「不用客气啦!都是朋友。」黎皙不好意思的搔搔头说道。 「还有……」 「什么?」 「你想和我试试吗?」她双颊热热的,羞耻感犹然而生,这就是偶像剧里告白的情节吗?小剧场刚掛好的布景全被一阵加速的心跳捣乱。 「啊?」没等黎皙反应过来,玥婷便搭上招揽生意的计程车,徒留黎皙一人错愕的傻站路边。 在车上,她微微扬起嘴角望着手机中的某人,憨笑呆愣的模样,或许真的在未来有人能成为她的依靠也不一定。 ---- 「欸!我问你!」「不要。」见对方毫不犹豫的拒绝,黎皙厚着脸皮的继续耍赖。 「拜託。」他又说。 「你都问了十次以上了,我看起来像月老吗?」 「吃人嘴软的道理你懂吧?快回答我。」筷子夹起锅中的牛肉到孟然碗里,黎皙说。 「......」盯着碗里的萝卜和豆腐,飘散热腾腾的香气,嘴里烫口的牛肉让人无法回话。 「这也熟了,快拿去。」陆续夹了好几样菜到他堆成小山的碟子,为了获取情报,他可是下了血本。 「那女孩应该对你有某种程度的好感。」 「真的假的?」黎皙情绪有些激动的拍着桌引来周围民眾的目光,他尷尬的默默坐回位置,脑中光速的连他俩未来的孩子姓名都想好了。 「是男人就要衝一波啊!」 「那要做什么?」 「什么都可以做啊!你手机拿来。」孟然经验老道的要来黎皙的手机,只见他开啟聊天视窗,敲打按键后送出。 没等拿回手机,讯息提示音响起,他凑近了看,是她拒绝邀约的回覆,难道一切都是他多想了吗? 正当黎皙准备拾起掉落一地的玻璃心时,孟然用手肘顶了他一把,玥婷提出择日再聚的信息,使他的小剧场立即用一大坨强力胶黏好了破碎的心,他像个神经病的傻笑。 「我可警告你,敢因为恋爱忘记写作,我就把你吊起来毒打。」丑话说在前头,作为好友的孟然乐见爱情萌芽,相对的,编辑的身份却不忘提醒眼前的恋爱脑。 喜欢的感觉是轻飘飘的,黎皙一个劲的敷衍,他看着手机里的聊天对话,兴冲冲的叫来一手啤酒。 「你真是我的月老。」微醺的黎皙不断替孟然倒酒又加大了嗓门,直到孟然捂着他的嘴才作罢。 「八字都还没一撇呢!」黎皙不胜酒力的倒在孟然肩上,频频表示自己没醉,孟然见状小声的在嘴边呢喃。 营业时间已到,店员委婉的收去桌面的碗盘提醒,孟然掏出好友裤头的皮夹付现,搀扶黎皙走出店门口。半夜的时光宛若流逝的很慢,微风轻拂脸颊,两人慢步在街道。 「我好幸福,呵呵,呕!」 「啊!你这傢伙给我吞回去,别在这里吐。」 「没事!我还可以忍。」瞇起双眼的黎皙拍胸脯保证,殊不知下一秒吃过的宵夜全都在孟然身上,除了干字能表达他心中的不快,孟然想不到别词。 好吧!回想黎皙说的幸福,算了,多年的损友情谊得来不易,面对眼前的秽物,他也只能受着。 17. 寂静的夜里,乖巧的男孩被门外一阵骚动吵醒,没有即刻下床,反倒紧闭双眸,偷偷的将身体鑽进被窝。 「乖乖睡觉才是好孩子,知道吗?」脑海不断冒出妈妈哄睡前的叮嘱,眼球快速在眼皮底下转动,仔细聆听外头声响。 转动喇叭锁的声音传入耳里,浓厚刺鼻的酒味窜入鼻腔,男孩不敢吱声,棉被中的小手却止不住颤抖。感受到脸颊、身子的肌肤被人触碰,那人的身子挨的老近,带着酒气的鼻息喷洒在他的头顶。 眼眸未在那人来时睁开过,男孩本能的抗拒他,因他发出的嘶吼和粗鲁私自给他取了个外号--「怪兽。」 男孩再度感受到棉被完整的覆盖在脖颈之下,听着拖曳式的沉重步伐及关门声,他得救了。 机灵的男孩迅速的睁开眼,环顾四周没变的陈设,转身躡手躡脚的打开门。 月光洒落在落地窗前,微光将蜷缩在窗前的人影拉的很长,男孩望着紧邻的房间传出打呼声,他慢步的走到那人跟前。 女人止住啜泣声,宛若没事的和男孩对望,嘴里始终唸叨同句话:「都会好的。」 轻轻的,男孩的小手抚上女人的臂膀,大大小小的新旧伤痕交加,虽然女人总说是跌倒撞到,可在次次凄厉的哭声中,男孩明白是怪兽对女人的暴行。 没有多馀言语,只有拥抱,好似不快在簇拥中消弥,贴着女人近乎冰凉的手心,男孩静静望向窗外,他是女人的全部,她可以为他忍受各种凌虐,编织幸福家庭的谎言。 「妈妈,窗外的月亮好大好漂亮。」 「嗯。」算不清是第几次和儿子在夜晚中的对谈,她噙着泪水埋在他的胸口应答。 拉着母亲的裙摆不肯放,充满伤痕的母亲跟着男孩的脚步进入房内,环抱前者腰际,男孩很是疲倦却故作精神的睁大眼,时刻盯着门外的动向。 「妈妈,我会保护你不让你被怪兽欺负!」抚摸母亲的黑色长发,两人相互对视,男孩轻声说。 ? 「怎么做这个梦......」翌日一早,黎皙坐在床上发愣,轻轻拭去眼角泪水,走向浴室洗漱,望向镜中的自己不禁感叹。 闭关好些时日,总算能继续回超商上班,但闹剧并未停止,夹杂在信封中的存证信函吸引黎皙的注意,撕开黏胶处,密密麻麻的文字佔满纸张,除去识得被告者的名字外,其馀罚鍰和法律条文,令人看了头眼昏花。 庞大的赔偿金额在黎皙眼里,多半是对现实的无奈,好人背负莫须有的罪名,走上法庭该如何为自己伸张,他没有头绪。 出庭日是两週后,近得连找律师的时间都显得仓促,黎皙回想起家属的无理咆哮,撤销告诉是没希望了,他烦闷的用手捶墙。 翻找手机中的通讯录,简略向店长讲述概况,微调班表后,两人聊起家常。 「抱歉,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祝你好运。」结束通话前,收到店长的鼓舞,黎皙用力拍打双颊企图振作。 此时,铃声再度响起,屏幕显示催稿人的字样,黎皙按下通话键,如连珠炮的问答剎那间轰炸他的右耳,他嫌弃的把手机拿远,直到找到他语句中的休息空隙时,才缓缓出声。 「早告诉你不要为了恋爱忘记写稿,这都几天了是要我追到天荒地老啊!」电话另一头不满的嘟囔道。 「......」 「干嘛突然不说话?」 黎皙轻叹将原委全盘托出,谁知对方的良心裹在包子里餵狗,非但没有一句安慰,甚至笑到流泪。 「入监狱可别忘记更新,去探监的时候要替你带什么吗?」宛若入狱已成定局的孟然打哈哈的缓解气氛,作为好基友,他怎么忍心和黎皙分离。 收起嘴角的笑容,孟然脑海里搜索各样的人脉,通话计时仍继续,此时灵光一闪,某个身影浮现,他难掩激动情绪的叫喊:「就找她吧!」 「你们顺道可以多接触见面......」黎皙自动省去他后续的上百句自夸,心思全落在他口中的佳人身上。 时常早出晚归的玥婷似乎过度沉浸在工作中,託付她不晓得会不会造成困扰。 「喂?有在听吗?案件在手,你稿子要有啊!」待回神,孟然再度开啟裹脚布般的叨唸,黎皙压抑心中的烦闷感,敷衍回覆单音后结束通话。 不知道她有没有空...... 透过窗户望去,汽车早已驶离车库,黎皙握紧手机,指尖停留在和她的聊天室,忆起上回拉她身子碰触的柔软,手心抚着左胸因回忆而增强的心率,歷经一番纠结过后,他送出了删减不下十次的字句。 ? 简单明亮的室内装潢,头顶摆设网美最爱的乾燥花,不多的座位陈设,浅绿色桌巾上摆放对称的空盘,刀叉整齐的摆放在竹篮中。 翻看手绘风格的菜单,等候佳人的出现,空气中瀰漫食物的香气,他不断抬头确认门外的来客,邻桌皆是装扮亮丽的女客人,手指止不住在桌面敲响节奏,埋首入菜单中。 黎皙为了缓解紧张感,将服务生倒至玻璃杯中的柠檬水一饮而尽。 「欸!你知道前天管制药少了一支药的事吗?」 「你说kcl吗?我知道啊!我也觉得很扯,明明都锁上,怎么可能不见......」 「后来学妹还被叫进去办公室骂。」 「也太可怜......」 听着隔壁桌客人的谈话内容,词句偶尔参杂专业术语,想必是医疗人员,趁着等人的空档,黎皙无聊掏出手机将那人口中的单字输入,谷歌大神随即跳出搜索结果,「作为补充身体所需之钾离子,能够维持人体器官运作......」 正当他专注瀏览维基百科时,右肩顿时感觉有人轻拍,反射性的抖了好大一下,手机喷飞到地板,引来他人注目。 如此失态的黎皙只想找个洞鑽,他弯下腰拾起,却听见她毫不掩饰的笑:「你不用紧张,我不会吃了你。」 嚥了抹口水,黎皙藉故去了厕所,为笨拙的自己感到懊恼,他双手撑在镜子前,一阵信心喊话后才坐稳了她对面的位置。 点了海鲜口味的义大利麵套餐,黎皙抿紧唇心想:「已经很久没单独跟女生出来了。」 「抱歉,真不是故意和你约会还迟到。」 「没关係,这也不是约会。」 扭捏不自在的模样映入她眼底,玥婷倒是一眼看穿他的想法,刻意的出语捉弄,导致黎皙因喝水呛咳烧红了脸。 「好吧!不逗你了!说说你找我什么事。」用餐到一半,品嚐过前菜及汤品,叉子不偏不倚的戳中盘中的小蕃茄,玥婷就口前问道。 「我想请你替我找个律师......」 「我可能没办法帮你。」她静默半晌,带着歉意的说。 18. 「我很想助你一臂之力,但因为案件本身和你有关,我不能有所偏颇,真是抱歉。」 玥婷的话縈绕耳边,虽然被拒绝的理由情有可原,不过眼下还有谁能够帮忙呢?黎皙低头走在街道,手机瀏加载着攸关律师事务所的资讯。 一颗星的差评?黎皙好奇的往下滑动留言,充满怨念的评论区瞬间打消他的念头,毕竟口袋不深的他是没有多馀筹码的。 「人家偶像剧是天上掉下帅哥,怎么就不能掉落一个律师呢?」黎皙嘴边喃喃道。 此时,突然停下脚步的黎皙明显感觉背后一阵温暖,回过头时,一张张白纸随风飘散,男人慌忙的拾起纸张,嘴边止不住小声咒骂,自知闯祸的他连忙弯下腰一块收拾。 「真的很抱歉。」黎皙表示。 双手交付文件,男人确认张数没少后,利索的放进公文袋中,侧过身迈开步伐离开他的视野。 「好在他不计较。」黎皙松口气的拍了拍胸膛。 等着路口红绿灯时,发现脚边飞来一张黑色有质感的名片,翻看上头的资讯,吕祁明律师,电话0900-532-106,黎皙大惊,难不成神明真的听见他的祈愿了吗?不畏惧路人的奇异眼神,他指缝中夹着名片,对天空是一顿膜拜。 「妈妈,这人好奇怪。」 「妹妹快走,不可以没礼貌!」小绿人加速的噠噠声使路上牵着孩子的母亲加快了行走的速度。 手机接连拨打对方的号码皆显示忙线中,黎皙焦急的在原地来回踱步。倾时,他接起震动中的手机,是催稿人的无情来电。 原本对孟然吊胃口的话题不感兴趣,频频敷衍,直到听到他口中的好消息后,黎皙不淡定了,立刻搭车前往他所在的编辑部。 「请用茶。」可爱的小助理端着茶水摆在桌前,浓厚的抹茶味随着热气飘散瀰漫在整间会议室,为了隐蔽性,孟然拉下了百叶窗,并走到他跟前邀功。 「你真的是欠我个大人情,好不容易才帮你请来的。」孟然边说的同时不忘露出欠揍的笑容。 「好啦!事成之后,要杀要剐随便你。」 「这可是你说的!你想用什么还?身体吗?」 「北七,你这款的我吃不下!」附赠一个大白眼,两人聊着干话,浑然把空间中的第三个人晾在一旁,见那人轻声咳嗽制止两人放飞自我的言谈,孟然才收敛玩乐的心性相互介绍彼此认识。 「你好,初次见面。」 「不,我想应该二次见面,第一次在路口......」 「呃......我真不是故意的。」面对祁明律师的淡定,他尷尬的想找个洞鑽,只好赶紧使眼色让孟然拉回正题。 「你的状况我大致上了解了......」歷经讨论后,祁明率先开口说道,纸上不乏整理出来的思路跟事发经过,他暂停录音笔,登入平板中的档案夹,对他来说双重做工及备份能减少遗漏的可能性。 「你认为胜率多少?」孟然问道。 「50%」一半的胜率不免降低士气,黎皙不免露出担忧的神情,他曾有过被玥婷亲手逮捕的幻想,但目的地绝不是冷冰冰的监狱。 「我会尽力的。」不给多馀的承诺,成与败几乎是概率问题,打了无数场官司,见过太多悲欢离合,胜利是留给内心真实无愧的人,祁明淡淡的说。 送走律师后,好友俩相互对视,黎皙的倦容及眼白泛出红血丝,想来近日没少失眠,他闭起双眸向椅背贴合,思忖未来的去向。 “畅销悬疑作家杀人鋃鐺入狱”的响亮标题他已在脑中拟好文稿,他泛起苦笑,苦中作乐都不足以形容他的难受。 「要不我们再去太子那拜拜?」 「拜你个芋头蕃薯。」他没好气的说。 ? 佇立于高耸的建筑物前,黎皙嚥了抹口水,与律师做了最后的口供确认后,共同走向被告席,望着对面小人得志嘴脸的提告者及满脸胜券在握的辩护律师,他压抑全身的颤抖,最后的目光落在法官身上。 随着法捶轻敲,官司拉开序幕,你来我往的辩护及言谈全徜徉在书记的文字海中,双方律师拿出掌握的证据作为反驳对方的说词,场面甚是激烈。 「庭上,被告者在鱼贩工作,想必对切割剖肚有一定的技术存在,虽然没能在现场收集到他的指纹,但不排除他的可能性。」 「谁知他安了什么好心。」男人翘着二郎腿眼神不屑的问道。 真不是我......黎皙在心中无力的喊道。 「难道贩卖牲畜做斩杀就会杀人吗?回提告律师,请问您就不吃肉吗?依照您的论点,在场的每位都有可能是杀人犯嘍?」刻意强调您的尊称,把对方律师气得牙痒痒,只见那人手劲过猛,手里的白纸沾附他的薄汗。 「还有,当地员警表示家属在老伯出事后两日行为上有明显差异,经过查核显示老翁手中尚有一份保险金是笔不小数目,还妄法官明鑑。」 「被告人黎皙,你有什么想补充的吗?」法官用和煦的口吻问道,后者停顿几秒后摇头。倒是老伯的儿子沉不住气,巴不得判他个死刑的拼命嚷嚷。 「肃静。」简单两字如封胶般黏住他的大嘴,那人愤恨不平的坐回座位,眼神透漏置人于死地般的阴狠。 「不会有事的吧?」相较神情从容淡定的祁明,黎皙盯着墙面的时鐘,手心冒汗同时在嘴边喃喃道。 「因证据不足,择日再审。」忘了经过多久时间,十足焦虑的黎皙耳朵再度灌入了他人的声响。 结束了,暂时性的结束使他绷紧的神经得以释放,并肩走出审判庭,黎皙朝祁明90度鞠躬致谢。 「现在感谢言之过早,还有漫长的官司路要走,算你运气不好,碰上难缠的家属。」祁明轻拍黎皙的肩安慰,什么样的妖魔鬼怪他没少见过,用形容来比喻,吸钱的水蛭家庭秉持不吸乾不罢休的原则,耗是耗上了,只能尽可能的找机会脱身。 「我想更了解案件的原貌可以吗?」黎皙说。 「你不会是想自己调查吧?」 「就是想要知道真正死因。」无论是食物中毒或剖肚而亡,他想藉一几之力找出栽赃给他的兇手。 「喏!我是看在你是孟然的朋友帮你一把......」将一叠资料放在黎皙手中,祁明接起响了几声的手机,他又是皱眉又是搔头,儼然案情棘手许多,他拉远了话筒和黎皙小声告别,快步离开他的视线。 腋下夹着要来的资讯,黎皙先是回覆十馀通的讯息,向孟然解释法庭中的概况,见他传送个ok的贴图后,秒打视讯电话过来,当然语句中不忘调侃他的遭遇。 「欸!吃猪脚麵线好吗?」孟然提议。 「有事吗你?」 「还有心情回嘴看来精神不错,不忘我天天拜佛。」 「肯定是你给我下咒了吧!」 「我非常用心良苦的好吗!还顺道帮你拜月老!」 「干!我可没想要出柜。」话音落下,黎皙结束了通话。却再次收到他催稿的讯息,“亲,您已两周未交出下章......”白眼大概翻了一圈,他好气又好笑的将孟然的讯息设置隐藏,享受片刻的耳根清净。 捧着手里的文件,即便是耗尽全力也要将案件查个水落石出,如果,要是真的能就好了...... 19 翻着杂乱无序的纸本标注,黎皙拾起铅笔在记事本绘製心智图,妄想从中找到蛛丝马跡。 不擅长法律条文的他,吃力的想读懂文縐縐的字句,分明写过好几本小说,此刻却毫无用武之地,铅笔尾端一次次的敲击太阳穴,思绪依旧成团难解。 纸张中的黑色笔墨书写以案发证据临摹的现场,检视老伯的尸首,双手指缝仅有些微油垢无他人皮屑,撇除死前奋力挣扎的样貌;牙缝之间检验出牛肉末及蟹壳等残渣;经法医解剖,器官不完整,胃部被人用利刃切割,细线缝纫手法熟捻,由此推断兇手可能具有医学方面知识。 「为什么老伯死法如此熟悉......」黎皙嘟囔道。白纸上添加因果关係图,习得医学处画了个大问号。离世的死者无法如图画用橡皮擦回復生命,他为无常感到惋惜。 「如果我是兇手的话......」试着代入角色,黎皙想像兇杀案的场景,满地朱红及温热的脏器还有死者的苍白面容,他顿时止住往下探究的细节,强咽反胃涌上的酸,他感到不适的靠在旋转椅上。 眼眸酸涩的他随手拿桌面的眼药水,仰头各滴一回,指腹按摩眼头穴道,加速吸收凉感水剂,灵活转动双眼。 电脑网页流淌音乐,和轻快的曲风相称的是灰色地带的歌词,宛若多一点都会让人深陷黑洞中,黎皙几乎是第一次听见便爱上,成了整个月的单曲循环。 「勇敢向黑暗奔去吧!纵使无尽,伸出手感觉那份向下坠的慾望,全都下地狱去吧!」歌词如此唱道,结尾的咆哮鏗鏘带劲,他跟着节奏低声嘶吼,盼望能赶走不愉快。 蓄电已久的笔记型电脑开着空白word档,游标闪烁在同个位置,脑中明明充满各种点子,却总有扰人的事情需要去做。 「还是睡一会吧!」按下电脑关机键,音乐骤停,虽然对孟然感到抱歉,但当灵感乾涸时,真的可能路上找个阿嬤来打都比较多字...... 「你有想过谁有犯案的可能性吗?」依稀记得周公点名前,有段文字透过光塞进他的馀光里,再然后脑子强制罢工,手机便滑落在胸前的位置。 ? 「妈妈,梦是什么?」小男孩扬起头天真的问。 「梦是你幻想的世界啊!」 「那有很多好吃、好玩的吗?」男孩依旧精神奕奕的躺在床上伸直双手,透过小夜灯的微光玩起皮影戏。 就寝时间已到,母亲却宠溺的将男孩揽在怀里,瞇眼微笑的看着他的年幼浪漫頷首。 「真的吗?那我肯定会梦到妈妈,因为我最喜欢你了。」轻声的告白配上小嘴亲吻脸颊,母子相视而笑,只要是攸关母亲的一切,他都想要守护。 「那宝贝赶快睡觉,我才能去你的梦里玩哦!」 「好!我们拉勾勾。」伸出小拇指笨拙的和母亲约定,他恋恋不捨的闭起双眼,依偎在她的怀里睡去。女人摸着他柔顺的发丝,眼神却一改昔日的温柔,彷彿被抽乾灵魂的提线木偶呆愣的看向某处。 「这份忍让究竟还要多久......」女人害怕一觉醒来,她唯一的光也离她而去,宛若藏匿稀世珍宝似的,紧紧的环抱住怀中的孩子。 后悔没有听信娘家人的话,不被祝福的感情是难以长久,先有后婚是为了受到家人认可,但不曾想过会成为禁錮她的原因。婆家不待见,无论多么努力,七大姑八大婆总有嫌弃不完的小事。 「不要脸的女人,死赖在我们黎家!」 「你就不知道这女人就是来要我们的家產。」 「嘘!被听到就不好了!」 「怎么!敢做还怕人家说啊!」女人的婆婆刻意放大音量张扬的昭告天下,她还能怎么做,默默的跪在地板用抹布擦拭翻倒在桌沿缓慢滴落的绿茶。 「你为什么不为我说话?」关起房间门,她曾试着反抗,拼命拉着中间的桥樑,却不想他一声不吭的断了,甚至大声相向:「那是我妈,你让我怎么跟她说,她从小养我到大!」 「我也是父母养大的。」她说。 「难道不能和平共处吗?老是让我夹在中间我压力很大啊!别无理取闹好吗?」男人面色不悦的说。 「谁会没事闹啊!你当我像你一样间吗?」女人不服气的回话,却迎来火辣辣的巴掌,这是男人第一次动手,她的心碎了,她也相信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动手和外遇本质上是一样的,只有零次和无限次。 「我懒得和你说!屁点大的小事也要计较。」又一次空中挥拳示威,女人下意识的蜷缩身子反抗,直到听到孩子的啼哭声,她才藉口逃离。 馀光感受到有股目光瞪视,女人赶紧哄骗孩子,次次轻拍在孩子身上,直到男人离开空间,她悬吊在半空的心才安定下来,发软的双腿使其贴着墙面滑落,她哽咽的直说:「宝贝乖,不哭不哭。」 ? 泪痕化作乾硬的眼垢卡在睫毛,黎皙用手指轻抹,昨日决定小睡但一觉天亮的下场是僵硬的全身,未涂油润滑的脖颈,机械式的缓慢转动。 心中说不出烦闷和疲倦,比平时多上一倍的睡眠时数,依旧填不满空缺,依稀记得梦境中的女人被人奴役卑微的身影和那首童谣,她在隐忍,忆起梦里手中的结茧及泛红,黎皙垂头看向满是指甲印的手心,他继续唱着那首未结束的小星星。 「一闪一闪亮晶晶......」回盪在房里的有他的歌声,还有对母亲的思念。 洗漱一番后,黎皙叫了辆车,告知司机地点后,他摇下车窗观赏沿途风景。微风拂面,吹散他心中的杂念。计程车司机播放电台的歌曲,轻快的曲调加速他想抵达目的地的心情,是欢喜是忐忑更是有满腹的抱怨无从说起。 「好久没来了。」花瓶中插着中途停靠花店买的白百合,是母亲最喜欢的,黎皙微蹲轻轻拨去岁月在墓碑上留下的灰尘,有太多事想说,却不知道由哪里起头,双眸匯聚饱满的晶莹落下,暂时模糊了眼眶。 「你想我了吧!」记忆中,母亲是个爱撒娇的人,出门总挨着他的身子走在一块,想你、爱你等词汇更是天天掛在嘴边说。这回频繁的梦见她,肯定是她在天堂待得无聊,到他的梦境走走瞧瞧吧? 积累的压力如洪水般溢出,有些难以收拾,黎皙吸着鼻子,双肩止不住颤抖,独自一人坐在墓园里大哭。 「你怎么能先丢下我......」 约莫十五分,墓园里已无声息,黎皙胡乱擦乾脸上的眼泪,整理好失控的情绪,他起身拍掉沾黏裤子的鬼针草,盯着石碑上的照片良久,努力挤出和她相同的微笑。 「会好的。」风声犹如将母亲的口头禪带到耳边,细声呢喃。 20 「这里是哪里?」双眸因刺眼的光线照射瞇起,女人反射性想抬起手遮挡,不料察觉四肢动弹不得,白色的约束带牢牢的固定在床栏下,因挣扎而生的红痕使她发出悲鸣,眼神死死盯着唯一的出入口。 除了头顶的白光,四面的墙宛若她脑中的思绪,一片白净,浓厚刺鼻的药水味使她皱起艳丽的五官,疯狂咳嗽。 女人试图用嘴巴咬断捆绑的结,却是徒劳。不知过了良久,她的心陷入绝望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而后停在了门前。 不清楚对方来意是敌是友的她,决定不动声色观察,听见电子锁感应后的嗶嗶声,她心脏止不住狂跳。那人衣着简单,跳色的黑与白像极披着天使外皮的恶鬼,轻声呢喃的语句听到女人耳中,顿时头皮发麻。 「怎么醒了?还以为会死的比较轻松!」 看不穿他计画的女人只能默默祈祷有人前来拯救,不停望向门外的举止尽收男人眼底,「不会有人的哦!」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想做什么......」她害怕的连声音都颤抖,行动受限的她无路可逃,脑中臆想的逃脱招数派不上用场,随着男人的手抚摸脸颊,女人的呼吸变得浅快许多,奋力的别过头抵抗。 「你有想过上天堂的感觉吗?」 「......」 「我是来帮助你的。」 「我......不想死。」女人的眼眶噙着泪水,世界虽然讨厌,可依旧存在美好,她声若蚊吶的反驳道。 「怎么会呢!死亡是多么美妙的事,我就当做善事,帮你一把吧!」 「我求你了,我真的不想死。」泪水滑过双颊,似乎是他乐见的模样,口罩下的他勾起嘴角,心情大好的哼起小调,这是他的首位病人,他可不容许她轻易逃跑。 「活着很辛苦的,难道不是吗?」男人从白袍中掏出了空针,刻意的在距离她鼻尖不远处摆弄,她停下啜泣声,屏住鼻息,瞳仁随着针头一次次的摆盪,真是碰上疯子!她心里暗咒。 「你人这么好,会放我走的吧?」没搭理他的问话,女人尽可能的拖延时间,她违心的说。 「凭什么?」似乎是觉得她有趣,手染鲜血的他竟然能有好人之称,男人冷笑一声语带不屑的表示。 左手拿着一支玻璃针剂,亮黄色的液体流淌在瓶中,接着听见卡一声,半截的玻璃安剖掉落在床面,他拿起空针抽取液体,1cc、5cc、20cc,直到玻璃瓶见底,他才将视线挪回女人身上。 「别说我冷血,给你个机会说服。」他富饶兴味的等候女人的狡辩。 空针向前缓慢推进,一滴液体由针头斜面处滑落,驀地,想起何事的他放下针筒,回过头去,推了台机器。 老旧的二层车发出嘰嘰声响,他用力的扯开她胸前的衣襟,贴片贴在对应位置,不同色调的感应夹依序夹上,转开蓝色旋钮,心跳波动弧度跟速率呈现,不断飆升的心跳次数使他兴奋,「怪不得,我就说忘了什么......」 「你可以开始了。」他再度出言提醒,只见屏幕上的数字在120-140之间乱跳,男人佯装好心的抚摸她的发丝,「不用太紧张,很快就过去了。」 「我可以帮你。」注意力全放在冰凉的胸口,思绪紊乱的她随口塘塞理由,但男人显然不满意的摇摇头。「帮我杀人吗?」他讥讽道。 「我......可以。」咽了抹口水,女人咬牙的说。 「哦?是吗?」男人松开了女人左手的束缚,装载药品的针筒放在她手心里,大掌包覆她的手背,他的脖颈裸露在外,似乎是想与她赌一把。 「杀了我吧!」他淡淡的说。 女人望着手里的针,她明白唯一活命的机会在眼前,她和理智做最后拼搏,却始终下不去手。 「轮到我了。」咬字清晰,语速缓慢,男人极其失望的在女人耳畔说,他渴望有人能了结他的性命,可人们的怯懦却使他再次的犯下新的过错。 没有任何情感连动,除了冷笑,杀人也无法体会对方的悲痛,忆起曾经瞪视、懺悔、求饶的面孔,他敛下眼眸,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人生注定与他人不同了呢? 整理露出脖颈的衣领,他扳开一根根带有手汗的手指,空针的主导权回归到他身上。 做好被刺伤的撤离计画,本想能就此偿命,他很讨厌自己,沾染无数朱红的双掌已然麻木,既然死不成,那就别怪他无情。 细针扎进右手留置针接头,针芯快速的向前推进,女人奋力的挣扎,胸口刺痛不适,心电图的波形瞬间毫无规律的乱跳,她面目狰狞的抓着左胸,「为什么是我?」齿缝中艰难的挤出文字男人没听仔细的弯下了腰。 驀地,她反手一抓,黑色口罩脱落,男人从容的继续动作,毕竟死人再无重见天日之时。确认药剂一滴不落的注射入体内后,他收起犯案工具,戴回口罩,褪去白袍。 「也不是非你不行。」只是刚好你在,刚好想找个人实验,如此刚好而已。 心跳直速向下坠,最后呈一直线,原本还极力反抗的左手,重重的摔在床栏杆,确认过女人的鼻息及脖颈的脉搏后,利刃切下左耳,硬是扯出耳饰放口袋,捧着温热的器官,男人异常兴奋,这个环节经歷几次都不会腻,他勾起嘴角冷笑。 脱下手上最后一层手套包覆在门锁上,悬开门把,心思縝密的他靠着墙角躲避监视器盲区,将识别证及白袍归回插电中的工作车,走往逃生门的方向,远离作案现场。 徒步行走是他最喜爱的一种运动,杀人后的血腥及污秽彷彿能随畅汗淋漓的汗水,消失殆尽。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远处,警车鸣笛声由远至近,警方摇下车窗盘查,近日命案频传,上头盯得基层员警满头包,作为业绩和守护市民的安全,坐在驾驶座的警察开口问道。 漆黑一片的道路仅有警车的大灯照明,男人面不改色的将手机关机藏在身后,并向警方撒了个谎:「手机没电,没办法叫车回去。」 「最近治安不好,不如我们送你一程,上车吧!」 「好。」逕自拉开车门把,报了个家附近的巷口路牌,他握着手里的暗器思索相应对策。 「谢谢你们。」驾车一段路后,抵达小巷口,他佯装礼貌的下车弯腰道谢,待汽车远走后,他才走进暗巷中。 回到家,整理收藏品,男人掏着前后口袋,除了珍珠耳饰外还有一张摺叠的纸,他摊平放在桌面,是刚才的药物仿单,注意事项贴心的加深粗体且标明红色:注射速度过速,即使小剂量亦有致命的危险。 他随手一揉,白纸成了纸团以拋物式方法投入垃圾桶,如果就心情愉悦值分级,今日杀戮为a级,能稍微掀起波澜的互动才够叫人感动。 她的死该是值得了!他想。 21 手机搜索“梦见去世亲人”,而后谷歌大神依据关键字挑选网页,黎皙好奇的点开其中一笔。 「梦到逝世亲人近期将会有意想不到的好运发生......」嘴里喃喃地唸起页面的文字,脑中浮现的全是近日来的烦心事。 官司择日再审、新故事卡在不上不下的章回,他烦闷的蜷缩在床上,双手环膝,棉被裹得严实,放声鬼吼鬼叫发洩情绪。 此时,熟悉的铃声响起,屏幕显示坑人的傢伙,黎皙不情愿的按下扩音键,将手机丢在床铺另一侧。 「谁准你随便交差的?」不难从语气中听出对方的怒气值飆升,黎皙不吭一声的继续听着孟然数落。 作为编辑的他,该有的职业道德还是有的,阅览错字连篇的半篇章节,描述毫不相干的支线及cp配对,剧情走向整个大走鐘,他无法耐住性子看完全文,气冲冲的拨通了黎皙的手机号码。 「我知道耽美是现在主流,但没必要添在剧情里头吧!这都写了什么。」听见电话另一头一阵骚动后,孟然不等黎皙开口,逕自念起故事情节。 月光下,男人倚在桌前,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面前微慍的前者,连生气都这般可爱呢!男人心想。 伸出手想触碰他,却被他拍掉,宛若刺蝟般的小心翼翼,满身的刺只为保护柔软的肚子,他想逃离和他单独相处的空间,但男人不让。 受够了任他摆佈的日子,前者不满的推他的肩膀,而后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吗?」 「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吃醋......」 「什么!你在说一遍!我想听你说你在乎我。」 戏精如他,语气高低起伏模仿得惟妙惟肖,光是前面煽情的文字都使黎皙鸡皮疙瘩掉满地,孟然不角逐金马影帝实在可惜。 黎皙即时喊停,一想到两个大男人在研讨情爱,他就浑身不对劲,有些句子还是留在书本里就好。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对我表白呢!我警告你别对我打歪主意。」孟然毫不留情的退稿,顺道调侃黎皙,书本中和现实的关係很像,亦师亦友,但谈感情倒是噁心了彼此,黎皙顿感反胃作呕。 「嘖!你想多了,别说三十岁,我就算单身到八十岁都没有你的份啊!」男人之间开啟干话的话匣子一时半会停不了,直到听见被老闆训斥的声音,两人肆无忌惮的狂笑声才收敛。 「喂!你是不是碰上什么瓶颈了?」胡乱瞎聊一把后,孟然驀地正经的说道。 「还能有什么事......」已经数不清是第几个夜晚,灵感像是被人偷走似的消失无踪,不得已的黎皙只好操起旧业写写言情,不料却被好友狠心退稿。 「我能不写了吗?」黎皙再度把自己装扮成寿司捲,暗色的窗帘遮挡外头的阳光,他再度陷入低潮,就想日復一日的继续沉睡。 「欸!我都快为了你丢了工作,你还想逃避,不如晚点带你去找点乐子。」把人逼跑不是他的作风,熟识好友多年,适时的给点刺激能促进写作慾望,屡试不爽。 ? 「欸,这里真的能找到灵感?」 「蛤?你说什么。」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及台前灯光炫目的场景使黎皙嫌恶的皱起双眉,两人提高分贝交谈,「嗨起来。」随着音乐,孟然手打节拍的晃头。 你是不是嗑药了!黎皙憋在心里没有问出口。他只想远离五光十色的场所,欢快的节奏和rap使他头皮发麻,黎皙慢步走到吧台角落,望着孟然在舞池中耍笨。 点了杯色彩渐层的鸡尾酒,黎皙喝了小口,苏打水和微量柠檬中和酒味,酸甜的口感使他不自觉的乾了好几杯,眼神迷濛,拿起夜店招待的咸味爆米花往嘴里塞,他单手托腮看着调酒师表演花式调酒。 「先生,你旁边的位置有人坐吗?」此时,有道好听的女声伴随点肩的举止缓缓落下,黎皙意识些微恍惚并未回应搭理。满腹而生的燥热感衝上脑门,酒精的后劲上头,他离开吧台椅,步态不稳的走向厕所。 「好臭......」迎面而来的是呕吐物的味道,他捏着鼻子走往最里面的小便斗,拉开裤襠间的拉鍊,黄色拋物线落在白色尿斗前,黎皙挥手赶跑环绕身旁的苍蝇。 来到洗手台前,冰凉的水珠次次滑过脸颊,脑子却没因此清醒,黎皙轻扶额,垂下头去强忍呕心感。顷刻间,马桶隔间发出窸窣声响,偶尔参杂欢愉笑声,隔音不佳的空间充斥肉体碰撞和呻吟声。 兴许是酒劲上头,壮大胆子的黎皙放大声量唱:「南无观世音菩萨......」边唱同时把洗手台当木鱼敲出声响。 「怎么办!被人发现了!」 「别管他,继续我们的。」粗旷且低沉的声线,夹杂低沉嘶吼,显然不想脱离温柔乡。 「可是我感觉身体被净化了......」 「......」 不一会,听见厕所里头的咒骂声,悬开喇叭锁,一对衣衫不整的情侣走出,两人面色有异,男方刺半甲,面露兇狠的抓着黎皙抵在洗手台说:「妈的,就是你坏老子的事,看我不揍死你。」 决心装疯到底的黎皙佯装瘫软,嘴里不断喃喃道:「施主,我劝你放下屠刀,方能成大业啊!」 「好啦!你看他好像也醉了,别跟他计较。」一旁的女伴见男友提拳准备干架,拉着对方的胳膊好言相劝,好在各种诱惑因子加成,男人才松开对黎皙的束缚。 「咳咳......」因反作用力跌坐在地面的黎皙吓了声冷汗,他忆起刚才的闹剧,强而有力的臂膀挥下,恐怕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好睏。」宛如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接着阵阵睡意袭来,黎皙连起身都懒,他分明记得自己的酒量不差的,怎么就...... 「这谁啊?怎么躺地上?要不叫保安,身上好像没值钱东西。」半梦半醒间,黎皙感觉全身被摸了遍,硬币由钱包掉落,顺着磁砖缝滚到墙角,睁不开沉重眼皮的他,任人摆佈。 「欸!你们别碰他!」 「谁稀罕啊!」 「唉!还真只有我会捡你回家。你怎么不是个妹子。」耳边隐约听见嫌弃的语句,感受到瘫软的身子被人架起,黎皙逞能的道:「我没有醉。」 「对对对,醉的是我......」对方语气无奈的说。 「为什么,我都写不出来。你说,我是不是智障。」黎皙无故的在回程的计程车上发起酒疯,拉着孟然拼命狂问,如果不是他,恐怕自己还是那个胆小无名的作家。 「你是智障我不否认......」 「那你干嘛不放弃我!我没有天份。」 「就当日行一善啊!你要好好感恩。」孟然嫌弃的将黏在他身上的大男孩推向窗的另一面,摇下的车窗灌了些冷风,黎皙瞇着眼感受夜世界的美,烧红的耳根渐退,他恣意沉浸在微醺之中,拋空所有,何尝不是件好事。 晚安,他向这世界轻声说。 22.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黎皙迫切找寻光源,他奋力的往前跑,直到筋疲力竭为止。 大口喘着气,笼罩全身的无力感袭来,他捂着胸口无法呼吸,趴跪的姿势促使鼻涕、口水直流,好难受。 不适感已强烈影响身心,身躯始终动弹不得。 是梦境,黎皙再清楚不过。反覆重演的梦,宛若设计好的迷宫,无论他如何狂奔、如何衝撞,都无法找出突破口,为什么...... 一切是如此的熟悉及陌生,他试图唤醒部分记忆,得来的是愈加强烈的头疼。 「你真的不怕吗?」明明没有人,耳边回盪着同个句子,他心想:肯定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心里泛起酸涩,舌头嚐到无尽的麻及苦,黎皙咽了抹口水试图洗去,但味道更加鲜明,如是本就紧随其身的附着。 恍惚间,黎皙掉入深不见底的黑洞,向后倒的姿势增添他的忐忑,身子持续往下坠落,周遭浮现的画面是他的经歷,难道他会在梦里死去吗?他不禁想。 任由重力带往无底深渊,黎皙面带绝望的看着平平无奇的走马灯,苦味麻痺感官,他泛起难看的笑容。眼眸闪着泪光,哭过、笑过才得以体会人世的百态,可他是做错什么,连在梦里都难逃死神的魔爪。 宛若虫子鑽入神经,缓慢的沿着颈部向上爬,头痛的情景更加严重,甚至频频听到男人的呼喊。 「你是谁?」同个问题始终得不到解答。 熟悉的嗓音令他绷紧神经,黎皙全神贯注的搜查声音的来源,一某剪影伴随黄光落在远方,停止下坠的身子狼狈的朝光源处爬行。 无形的枷锁如千百斤的铁球限制行动,每一步都格外吃力,迫切想揭开谜团的他耗尽精力来到跟前,双手肘因摩擦而破皮,黎皙蜷缩身子,乞求般的将头埋入双掌之中,疲倦使他睁不开双眼,蛊惑的声音犹存,他跪在光影前。 「怎么有如此自不量力的人。」自说自话的声线挥之不去,佈满茧的双手已无力反抗,他卑微的像隻轻捏就碎的螻蚁,静静的趴在原地。 下雨了,无边际的空间里下了一阵及时雨,黎皙仰起头浅嚐,为发痒的喉咙找点水,咸味掩盖原先的苦,佔据所有味蕾,他贪婪的张大了嘴,水滴沿着悬雍垂滚落咽喉,顿时一股铁锈味涌了上来,他神情痛苦的捂着想吐的嘴,费力的呼吸。 微光照射下,滴在手心的是朱红色的血,黎皙抓狂般的朝光影处扑去,「你还要捉弄我到什么时候。」他朝空气大喊,可等待他的是诡譎的笑声。 「你意志太过薄弱......再玩下去恐怕丧命。」额头间冰凉的触感使他分散的精神再度集中,明明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却始终碰不着对方,他气恼的拿生命当作赌注交换。 此时,一个梳着油头身着黑白格子衫及西装吊带裤的男人映入眼帘,四周的光线交匯在他的身上,男人浑身散发傲人的气质,年龄稍长的他带着鄙夷的目光盯着黎皙,「你的勇气和无知引起了我的兴致,说吧!你想怎么做。」 第一次看清男人的全貌,他望着男人良久,从嘴里吐出的名字更使对方的扑克脸上露出一丝破绽。 「萧默。」他轻声喊。 「是你一直在我梦里对吧?」 「你到底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确信对方是梦中的梦魘,黎皙愤恨的道出不满,萧默彷彿没听到的重诉一次问话。 「你记起我了?」他坐在牛皮製的红色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食指在下巴摩挲,喃喃道。 细小的呢喃声縈绕耳边,宛若金箍咒的拴住他的头部,黎皙抱头哀嚎。 光影随着萧默的指尖朝前勾,黎皙的身子瞬间挪动到他触手可即处,他轻抚黎皙惨白的面颊,而后莞尔,「你打算什么时候献上生命?」他问。 「等我查出真相的时候。」 「可惜,你时间不多了......」萧默乾脆的放开放在脖颈上的大掌,他讥笑的提醒。 「什么意思?」黎皙瘫坐在地面止不住的乾咳,「萧默!」又一次喊出他的名字,可惜没能再见到他身影。 再度睁开眼,回到了熟悉的场景,全身疼痛不已,梦中的画面依然清晰可见,黎皙掏出手机搜索人名,不出意外的查无此人信息。 他坐在床沿发愣,眼角馀光瞟过穿衣镜,颈部的红痕令人怵目惊心,奉上性命的字句浮现脑海,黎皙为了扫去梦境,慌乱挥手打破桌面的马克杯。 哐当一声,有人闻声而来,「没事吧?」对方紧张的翻看黎皙的双手,索性没有割伤皮肤。 扫把扫去玻璃碎片,俐落的包裹在报纸中丢弃,完成一连串动作后却发现黎皙仍坐在地板上满脸茫然的模样,她蹙起眉。 「酒还未醒吗?」她的手抚着他的额头,被他下意识的闪躲,恍惚间,梦境和现实重叠,他害怕的不能自己,任凭她询问,就是不回答。 忽然,一阵暖意涌上,待黎皙回过神之际,他已在玥婷的怀里,香香、软软的,似乎有安定心神的力量,他止住爬满脸的泪水。 「好点了吗?」过了十馀分,他收回环抱她背的双手,羞窘的点点头,只将失态归咎于宿醉,他真想挖个洞活埋自己。 「哦对了!我准备好了早餐在客厅,一起吃吧!」为了缓解尷尬,玥婷率先开啟话题。两杯咖啡和简单的三明治总匯两个人分食。 「好苦。」儘管加了糖包,他的脸仍皱在一块,咖啡不合适他,却强行釐清混沌的思绪,偷偷望着衣着休间的玥婷,残留的香味忆起方才的拥抱,他心跳不已。 「想犯罪了吗?」她饮下杯中剩馀一口的咖啡,逗趣的问道。只见黎皙的双颊唰一下的变红,拼命起身摆手澄清,「我......我才没有。」 「吶!这你家钥匙还给你朋友,他借我的。」一把钥匙停留在黎皙的手心,多出的家门钥匙之前是为了怕他独身一人猝死在家中才选择交付在孟然那里,现在更多的是作为催稿用的工具。 他盯着钥匙沉默半晌,又塞进她的手中,还不等玥婷开口,他就随口编起藉口:「你住在我家隔壁照看比较方便......」 「或许我可以选择破门而入。」玥婷耸肩无所谓的回应,见他满脸着急的模样,忍俊不禁。 「可以以不破坏为原则吗?」他哭笑不得的表情像极了聊天室中的表情包。 「或许你可以安装警民连线更安全。」见话锋由钥匙变成民生安全,曖昧的氛围不復存在,黎皙鼓足勇气的拉回正题,他说:「他如果需要,我会再打第三把。」 「你这是?」 「我喜欢你。」他说。也许是受梦境影响,他更想在所剩的时光中不留遗憾。 23. 「抱歉,等我案件处理一段落吧!」玥婷说。在这之后追案查案佔据大部分时间,连回讯息的次数都能用十根手指算出来。 「她真的这么说?」言词中透漏藏不住的笑意。听见对方闷哼一声,孟然赶忙敛下笑开的嘴角。 忆起前几日的答覆,黎皙无力的摊在书桌前,先前的婉拒回覆,宛若不合格的红章印在额头,他好不容易积累的自信又重新归零。 「别多想。搞不好她真的忙,或许你可以用其他办法出奇制胜。」 听到军师捎来貌似有用的点子,黎皙勉强睁开瞇成一线的眼睛,直到话音落下,他除了脏话没什么好回报的。孟然说:「按时写稿她就会感受你的内在魅力。」 「掛了。」他断开联系。纵使蕴藏满腔烦闷,积欠的稿子需缴交,少了部分兼职又啃老本的生活,再不提笔恐怕准备挖土吃,食指轻按电源键,视窗跳出上回未关闭的word档,二十三章回的标题及闪烁的游标,故事继续。 「你又头痛了?」护理站内,护理师问着坐在电脑桌前频繁搓揉太阳穴的值班医师。 「嗯啊!老毛病了。」用力眨巴眼睛,许是每隔一日的值班生活熬坏了身子,就连平日赖以为生的黑咖啡都罕见的失去效用,医院里冷到不用钱的冷气持续吹着头顶,好想睡。 「要不趁病房空间先去休息一下。」晚上十一点,撇除刚从恢復室返室的病人外,大多已进入梦乡,口罩下的嘴巴止不住的打了第二个哈欠,她听从护理师的建议,打算起身前往值班室。 「能帮我打个留置针吗?」夜班久了就知道,值班熬坏了身子,她偶尔会提出输液的要求。 脱下白袍掛在护理站,啪嗒一声,识别证落地,没多想的她坐在护理师的正对面,伸直了纤细的臂膀等待细针扎入皮肤。 行云流水的动作配上团队间的合作无间,少量的黄色液体在透明点滴中晕染,「你还是要吃饭啊!b-complex不是给你这样用的。」一名资深护理师如母亲般唸叨。「知道啦!」见几人皱眉的神情,显然并不是她的第一次。 拖着点滴架,忘却识别证的她抬起手输入一串号码,顺利进入屋内的她环顾床铺,满脸倦容的她躺在没人的床铺,能独自霸佔整个值班室也挺好的,她很快便找了周公对弈。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了窸窣声响,没多想的她当作是其馀学姐妹来共享值班室,她准备侧身继续入睡时,忽然察觉身子无法动弹,是鬼压床吗?一向信鬼神的她害怕的睁开眼睛,刺眼到令人无法直视的白光使她暗咒一声。 失去身体控制权的她在床上挣扎,但毫无用处,她屏息听着门外的脚步声在内心不断求救,然而等待她的竟是无底的深渊。 男人乖戾的坐在她床沿试图给她狡辩的机会,她的回答却没法满足他,那人将注满液体的空针塞进她拆了约束的手中,近如咫尺的距离,与黑映衬的是白皙的脖颈,而她始终下不去手,救人一命,是她的职责,由始至终。 「我给过你机会的。」男人在她耳边呢喃的声音伴随不屑的轻笑,乳胶手套握住夺取而来的针筒,来吧!一起下地狱去吧!他想着。 心率加速频繁的跳跃到一条直线花费的时间只需不到五分鐘,男人漠视她在眼前死去,如同以往的受害者一样,他没有一丝痛感及神情变化。 他慢慢吞食刚切割下来的肉块,耳壳、耳骨、耳垂,一声声清脆的嘎吱声从嘴边发出,伴随唾沫咽入喉中,他嘴角漾起一抹轻笑,就快结束了...... 驀然,脑中浮现男人的警告,黎皙短暂抽离沉浸小说世界的自己。大致瀏览过文中错字后,储存稿件并顺道寄一封给烦人的损友。 只是,涌现眼前的画面宛若亲身经歷般真实,思极此,黎皙打了个寒颤,不敢往下细想。 转动佈满红血丝的双眸,黎皙不敢怠慢,官司处于进行式,翻阅牛皮纸袋中的文件,白纸里头加註的红笔重点,切割器官的癖好不免让人与玥婷口中的杀人犯做联想。 「难道是同个人做的吗?」他在嘴边喃喃道。 此时手机铃声划破寧静,黎皙瞥一眼来电者,是陌生号码,踌躇片刻后按下通话键,不出意料的沉默,他很是无语的切断通话。 近日常在夜半接到无声的来电,反追踪也没能查到恶作剧者,他在心里狠狠咒骂对方。 「祝他上厕所没纸用手擦!」他愤恨的诅咒对方。 啪嗒!啪嗒!雨点像是跟屁虫般的一併从天空降下,敲打在窗边,意志力薄弱的他完全没了衝劲,只想去邻近超商填饱肚子。 黎皙朝窗外探,仍旧不见玥婷的车,有些忧心的他反覆在聊天室删删打打,索性在谷歌大神的搜索引擎询问:「告白被拒后关心是否会被当成变态。」 一系列的网友精彩回覆,什么死缠烂打的男人最讨厌、恐怖情人前兆等等,害得黎皙赶忙打消约吃宵夜的念头。「好险,差点又被抓去关。」他自嘲。 雨滴逕直落在透明伞上,他无聊的转动手把,甩去和他烦恼眾多的雨点,那条路的路灯很少,黎皙小心翼翼的绕过水洼,避免泥泞喷溅在夹脚拖上,一路是跨大步的走跳,模样好不滑稽。 「唉唷!重出江湖了哦!」 「嗯啊!不用吗?我都金盆洗手了。」黎皙说。 「好啦!今天吃什么,哥请客。」 「谢大哥,若有来世再报。」 走进超商,遇见熟面孔的黎皙毫不掩饰的和对方讲起干话,他弯腰拿取塑胶碗,捞出檯面剩馀不多的关东煮和几颗茶叶蛋。 「你就吃这样?」基于同事怜悯的眼光,黎皙挑眉送了个中指给他,并在他面前嗑了一根黑轮,「谢谢招待。」黎皙临走前不忘顺走了两包洋芋片。 「你哪时候回来?」见状,同事追了出来,手靠在感应门上询问,毕竟少了干话的夜班怪不习惯的。 「怎么?要借钱给我吗?」 「吃土比较快。」嘴是这么说,手中的泡麵不忘塞进黎皙怀中,彼此相互对视挑眉,有些噁心的感谢还是留在心里面。 徒步返家后,准备掏出钥匙开门,专注在黑暗中摸索钥匙形状时,感受到有人轻拍右肩,他反射性抖了一下,忆起近日的杀人案件,他缓慢的回过头,霎时,一张好看的容顏映入眼帘。 「晚......晚安。」忆起告白被拒的尷尬,黎皙扭头就想逃,手里拎着宵夜,神色慌张的和她对视。 「你干嘛躲着我。」她单刀直入的问话炸得他无所适从,黎皙没有合理的谎言塘塞,只能摇头示意。 「......」两人对视良久,明显感受到碗中的热汤冷了,他朝家门处挪近一步。 「真是的,我......不是拒绝你啦!」玥婷回忆起几日前的答覆和总是在输入中没下文的聊天视窗,她说。 「再见。」黎皙快一步的将人拒之门外,细细咀嚼组装文字中的含义,他红了耳根,他屏住呼吸直到邻家的门闔上,才像个情竇初开的小子又蹦又跳。 她的出现带来意料外的发展,不够成熟的黎皙总以回避错失最佳时机,他暗下目标成为和她一样好的人。 今夜的他,注定无眠。 24. 「玥婷姐,你还不走吗?」 「再一会儿吧!」 「那好吧!你别熬坏了身体。」寒暄的问话回盪在偌大的办公室,半数的工作岗位已熄灯,玻璃门内的檯灯映照的黄光打在脸上,她微頷首,继续沉浸在案件中。 三色笔描绘白纸上的重点,她搔头盯着电脑屏幕的逝者照片发想,没有挣扎痕跡,撇除打斗,难不成是趁被害者休憩时下手,但身无分文的流浪者又有什么可图? 她执着杀人动机,却迟迟釐清不了现实,这不应该啊...... 「好痛。」忘记上回几时进食,只要工作起来便没完没了,更别说碰上棘手的案件,她是各种难眠。左手伸到抽屉拿取胃药,双眸却没离开过电脑,直到药洒落一地,她才惊觉并弯下腰拾起。 「哇!你怎么在这?」十分专注的她抬首后,被眼前冒出的人影吓得大叫一声。 「我有敲门,你可能没听见。」 此时,本就雨点大的天空,响起雷鸣,见对方湿漉漉的头发,玥婷连忙抽取几张卫生纸给对方擦拭。 「你怎么来了。」将药片全数归入药罐中后丢弃,她询问对方来意,见他手足无措的提着一袋东西,她腾出空间供他摆放。 「我想你可能还没有吃……」他越说越心虚,毕竟两人的关係没有因此昇华,像是谁也不突破现况的美好,还是朋友。 将带来的食物展示在她面前,掀开锅盖的剎那香味四溢,数小时未进食的玥婷被五脏六腑出卖,咕嚕咕嚕的抗议。 「给我的?」 点点头,他从袋中拿出一副碗筷,软嫩的鸡肉碰到汤勺便分离,盛装一碗送到玥婷手里,诱人的香气早把扰人的案件拋之九霄云外,她不计形象的品嚐手里的爱心。 「你也吃点吧!不许拒绝。」难以忽略他的直视,她舀一口汤逕直送到他嘴里,可不知他是因为食物烫亦或忆起碰过唇瓣的汤匙,男人满脸涨红,嚥下鸡汤后,止不住狂咳。 「别老捉弄我。」他羞怯的连目光都不敢和她对视,男人身子朝旁挪动,语带无奈的说道。他享受的同时却不想她用同样的方式对人。 她听后笑而不语。 「好了,快忙完回家吧!否则你爸该担心了。」男人起身逃离曖昧氛围,有时候他严重怀疑,喜欢的女孩是小恶魔的化身,才会以捉弄为乐。 「你就不担心吗?女孩子一个人回家。」 只见一抹身影踌躇半晌又坐了下来,隔着屏幕也能时刻感受到他的眼角馀光。 卫生纸擦拭沾染油腻的嘴唇,饱餐一顿后,她打起精神接续审理眼前胶着的案件。 视线环顾静謐且整洁的空间,睡眠本就不规律的他打了个哈欠,双手交叉半坐卧在沙发椅,望着洁净的白墙发愣,直到短暂失去意识。 兴许是体力有限,玥婷的专注度下降,身心俱疲的她无意将死者口中採检的食物名打至搜索栏,网页顿时跳出满满的瀏览纪录,眾多的网页中,有一则吸引了她的注意,是一部描述有关食物中毒的影片。 短片是如此演绎,外遇的老公被妻子发现,妻子刻意和小三成为好友,教导对方做料理,最后男人死亡的故事。 「食物本无毒,唯有贪心之人才会落得下场。」旁白的结尾搭配影视中的男主由脱发、面容憔悴、口吐白沫以及女人最终把视线停留在农民历的相剋食材时露出的微笑,玥婷突然来了灵感,也许能足够解释他的清白。 列印出网路上的相剋食物作为无罪证物,手握红笔选出死者老伯口中对应的残渣,停滞许久的案子有了些眉目,她心跳加剧,全身细胞都在沸腾。 「今天就到这吧?」约莫十馀分,将手上的新发现汇总入电脑后,她起身在嘴边喃喃。 匀称的呼吸声流淌屋内,玥婷有些不忍心吵醒在打盹中的他,思索片刻后,用指头戳了他的脸颊。见他大梦初醒慌乱迷茫的模样,甚是可爱,默默举起手机纪录,嘴角同时不自觉的扬起。 「我们回家吧!」她说。 ----- 「这里是哪里?」身处在全是粉色的地方,黎皙茫然的询问道,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袭来,心里满溢的暖意和酸涩涌上,他不由得按着左胸口。 噠噠声响,略带轻快的脚步从远到近,身着萝莉塔服饰的小女孩出现在眼前,「哥哥,我们又见面了,为了见你我可是花好大的功夫。」 「你是谁?」 「哥哥真是记性不好呢!我是mia。」 「为什么?」心里太多的问话到嘴边剩三个字,他狠狠的掐了大腿一把,没有感知到疼痛,黎皙心中有底,这里是梦境,她创造出来的梦。 「因为他不允许。」 「他是谁?」黎皙激动的拍打地面的举动吓着女孩,她的手紧紧攥着兔子布偶,约莫半晌她摇了摇头。 「就快没时间了哥哥。」她又说。 接连两次的警告令他不得不有所警惕,但想开口再度询问时,女孩消失了,留下她手中的布偶和不明所以的黎皙,「带着它或许能帮你的......」 他带着女孩送的布偶行走在虚无的国度中,无论黎皙如何卖力的叫喊mia,女孩始终没给回应,直到一滩水洼出现他面前。 净如明镜般的水反映出黎皙的样貌,他不受控制的朝里头探,前倾的身子作使调整步态的鞋子沾上水渍,噗通一声,他落进水中,黎皙不停挥舞双手挣扎,奋力睁开双眸,他醒了过来,水珠沿着额间向下滑落,幸亏是梦,还能清醒的梦。 铃声再度响起,电话那头欣喜的语气将他拉回现实,孟然心情愉悦对他就是一顿夸,表示稿子内文的场景细节描写到位,人物的表情变化甚是丰富。 「所以兇手到底是谁?」因为不能一次性的看完整个故事,于是孟然好奇的问。 「萧默。」语落,黎皙愣了半会,下意识的脱口他的名字肯定是被梦所影响,依稀记得梦中梳着油头的男人,他有些胆怯。 反倒是孟然不以为意的记下他口中的名字。「你终于把名字想好啦,名字挺不错的!原本还以为故事结尾会是无名氏呢!」他调侃道。 以往除去故事大纲外,最惹他心烦的便是男女主角的姓名,编写故事时,王小明、陈小美成了替代,黎皙想:「要不就将错就错吧!」 「虽说故事源自生活,你的故事是改编最近的案件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兇手呢!作案过程写得详细无比。」对方话音刚落,黎皙像是想起什么的开啟扩音,点开分页瀏览。 怪不得他总是觉得有种熟悉感,盯着手机中一条条的讯息,黎皙哑然,多么不合常理的巧合啊...... 潘朵拉的盒子被人缓慢揭开,不得预测的未来会将上演什么,空白一片的脑筋,他没有半点头绪。 还会再写下去吗?这个故事...... 25. 「你确定不需要帮忙。」汽车停靠路边,孟然打开后车厢后,弯腰从车厢中抱出纸箱递给黎皙。 「没关係,我想先自己看看。」 「那你怎么不找她帮忙,取得资料也相对方便吧?」闔上车厢,孟然倚着车尾随口问道。 「我不想麻烦她。」 「好吧!那你有需要再跟我说,为了你我可是求了别人很久,等你事成之后,可别忘了孝敬我。」孟然走回驾驶座,摇下车窗伸出头打趣地说。 「……」目送孟然离开,黎皙单脚向上顶了纸箱一下减轻手中负担。 这里就能找到真相了吗…… 反手锁上房门,儘管家中没人,但此举总会增添许多安全感。卸下手中带些重量的纸箱,他顺手开啟手机的勿扰模式,接着戴上连通音乐的全罩式耳机,开啟造梦者的文件夹,滑鼠双击第一章。 弯下腰由纸箱中翻找一叠钉成一份的资料,封面斗大的标题—雨中少女,恰巧对应黎皙小说中的第一回,他有些错愕的翻看内文。 招人卸除的指甲以及墙面挣扎刮痕的相片歷歷在目,法医检测的主要死因和他所写的行兇手法相符,他有些激动的颤抖着双手,这世界不可能会这么巧的吧?? 点击右键选取详细资料,更文日期和行兇之日仅仅间隔不到一天的时间,彷彿是犯案后兇手的自我炫耀方式。 他的心脏跳动骤快,胸前起伏之大,却没能阻止黎皙继续手边动作。 游标移到二次作案的时间,不出意料的雷同,难道他的梦境是属于杀人犯的一部分,而他却还对此沾沾自喜,认为这些是不可多得的题材吗? 涂抹口红向人问路的嘴竟会成为被杀害的理由,黎皙不敢深思,就怕连自己也被他给同化。 第三回的嗜亲案,显眼的红色哨子图片对黎皙而言不陌生,是他最贴近案件的一次,忆起满地的血腥,身体反射性的作呕,亲身参与亡者的家祭,感叹离别的感伤。他不禁对这个兇手感到恐惧,越来越精准的切割手法,连腹中的胎儿也不放过,如果他真的出现在身旁,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是否真的能应对。 第四回的流浪汉老伯是他的常客,总感觉犯案者有越发接近自己的生活范围,思及此,黎皙倒抽一口凉气。 黎皙忐忑的往下阅读,第二十三章的医师案,遭窃的管制药品沦为犯案工具,恶趣味的心电图彷彿证实仿单中的理论,而救世的医生则成了实验的白老鼠,难道这是已经发生的事吗? 他立即开啟分页瀏览,却没有出现相关报导,黎皙心情很是复杂,双眸紧盯着屏幕不放,就担心错过了线索,过度雷同的剧情及手法让他惶恐不安,明明不是犯罪者,却有着比谁都清晰的犯案思路及画面。 为什么…… 是不是只要删除了这些小说,那所谓的杀人案件就都是假的…… 望着卷宗里的死者及后面纸张打印的相关人员列表,黎皙愣神,试图用滑鼠抹去过去书写的小说。 确定是否删除,电脑萤幕跳出通知,可黎皙却没办法轻易抹灭努力后的成果,因为他明白,就算没有了文句,那些逝去的人也没办法重生。 黎皙拿出放置一旁的手机,点开联络人清单,通讯录中有二十馀人却没有人能倾诉,视线落在至顶的那位,指尖犹豫片刻,迟迟没能拨通电话。 如果播通了电话,该说些什么?找到了关于兇手的痕跡吗?毫无根据的言谈真的有人会相信吗? 比起现在交出未完成的小说成品,黎皙想再等一会,等到有个足以能让他信任的人託付。 他奋力回想过去在梦境里歷经的每一场浩劫,那个他有着桀驁不驯的性格,梳着油头,身着一袭黑衣,依稀记得他叫萧默,他的下手乾净俐落,无论是在剖解遗体或是清除所在痕跡,接着他会选取亡者身上的东西作为杀戮的纪念…… 越是想搞清楚真相,头痛的感觉便加剧,黎皙强忍疼痛起身,双眸的视野如同坏掉的电视机般模糊,他搀扶着电脑椅拉开座位旁的抽屉,除了一些日常用品,没有别的。 扯掉的耳机线散落一地,黎皙不小心被其绊倒,膝盖顿时肿了个包,他毫不在意地轻拍夹杂在上头的灰尘后继续翻找。 害怕成真的梦,害怕沾染鲜血的手,黎皙不想和杀人犯有所勾结,疼痛使他跪趴在地板乾呕,双手仍不停找寻那些小说中被萧默藏匿起的证物。 「怎么可能找得到。」嘲讽和庆幸两种截然不同的矛盾情绪交织,黎皙朝着另一侧的矮柜发狂似的翻找,直到全部能被他触及之处的地方都找了个遍,才总算停下动作。 筋疲力竭的仰躺在地板,面对凌乱不堪的书籍他无暇顾及,将手缓慢的伸向天花板,白光映着刚被书本划伤的红痕,迟来的疼痛感由指尖末梢蔓延到全身,他擦拭着额间不断冒出的薄汗皱眉。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即便哼唱记忆中的歌曲,仍无法解决现实的状况,索性静了下来,感觉周遭的声音变大,滴答作响的时鐘声以及持续鼓噪的心跳声。 自己究竟在干嘛……等一会还要在收拾地上的东西呢??好麻烦啊?? 稍微冷静下来后,黎皙环顾着被他弄乱的房间,心里多半是对刚才发疯行径的责怪,他摩挲着散落一旁的白纸,犹疑着真相的真偽。 是不是只要他不睡,就不会再有杀人案发生…… 无论在现实又或者在梦里,他同样没办法掌握主导权,黎皙眼角泛着泪光,缓缓地侧过身躯,把自己捲曲成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好不想面对,好不想存在这世界…… 做完耗费精力的事后,眼皮逐渐沉重,袭来的恐惧感迫使他必须维持清醒。 如果再次梦到杀人场景怎么办,如果这些都是真的怎么办……紧掐大腿使其发红,疼痛感让他叫出了声,但别无他法。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恍惚间,脑中浮现了另一个声音。 「不……」最后留存在黎皙脑海的记忆,是他无力的反驳声。 26. 提起原子笔,随意撕下笔记一页临摹记忆中的女孩,粉色调的衣着及手里的布偶,她是谁......停下手边动作,手腕搓揉发疼的头,黎皙仍旧记不清和她的关联。 「为什么不记得mia了呢?」稚嫩的声线在耳边挥之不去,黎皙神情痛苦的抓皱了桌面的白纸,恐怕原因都出在他遗失的记忆里。 叮咚!此时门铃声响起,他连忙由椅子上起身,拉开大门把手,是玥婷的父亲。他笑盈盈的将手中的塑胶袋递给了黎皙并说道:「你一定还没吃早餐吧!这给你吃。」 「另一份能帮我给那丫头吗?早上和她吵了一架。」拉开塑料袋两份小笼包用牙籤做区隔,黎皙顺口问道:「怎么吵架了?」 「她太倔,要给她介绍个好对象吃饭也不肯。」 「......」 「我女儿可是很多人追的,要抓紧机会把握哦!」黎皙若有所思抿嘴的举动看在老伯眼里,他夸大了演技,佯装语重心长的拍拍黎皙的肩,心想:还不全靠我机灵,否则我几时才能抱孙啊! 「那我出门啦!」找了个藉口搪塞,尷尬癌发作的他选择逃离现场。他来到她所在的办公大楼,阳光折射玻璃帷幕的亮光闪得他瞇起眼,忆起老伯的话,黎皙深吸口气后推开旋转门内。 「你听说了吗?玥婷姐好像恋爱了!」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 乘坐电梯的同时,关于她的流言蜚语流窜,黎皙愣了会,却无法不在意。 敲门却无人回应,黎皙探头窥视屋内情形,玥婷正专注的埋首在文件堆中,他快步的走到跟前,拎起小笼包在她面前晃,她的注意力才转移到他身上。 「怎么来了。」 「你爸要我给你带吃的。」 「我不饿。」语落,肚子抗议般的咕嚕好大一声,佯装镇定的她却羞红了脸,用手抵着腹部。 「正好我也没吃,陪我吃点。」硬是把笑意吞下,黎皙掏出袋中没辣的那份递给她。 「谢谢。」她难为情的小声说。 两人隔着一个办公桌的距离,各自啃食手中食物,他偷偷瞟向她,不料被她捉个正着,「我脸上沾了什么吗?」她歪头问道。 摇摇头,黎皙语句心虚的表示:「她们说的是真的吗?你......恋爱。」 「怎么?你很在意?」将吃完的包装袋丢到垃圾桶,她从电脑屏幕缝隙瞧见他沮丧的神情,玥婷坏心眼的问。 「没有!我......要走了。」语落,他慌忙的想逃,明明才想做个成熟的大人,怎么面对她就被打回原型。 动作敏捷的她一把抓住他的手,仅仅的试探就让他反应过甚,他的喜欢溢于言表,正当玥婷要开口时,她的手机突然响起。 「我说过我不想要和他们吃饭,无聊透顶。」 「那你也不能每天都埋在案件里。」做父亲的苦口婆心的劝阻,女孩子就该早早寻求好归宿。 「我又不怕没人要。」她鼓起腮帮子,提高音调的对电话那头的父亲说。 两人僵持不下之际,他从身后抽走了手机,并轻声说:「一定准时出席。」 嘟嘟声响起,玥婷微慍的朝他胸口敲,并说:「你不知道对方是谁就答应,难道你要负责吗?」 他凝视手中的手机思忖刚才的行为是否过于莽撞,他静默。「我不管,你要陪我去。」迟迟未答话的行为,促使玥婷着急的拉着他的衣角要他陪同。 「呃......嗯。」他心不在焉的回答。下意识的抢夺行为怪到不像是原本的自己,他这是怎么了...... 「抱歉,打扰了!阿!我好像突然看不见了。」助理捧着一叠文件走进办公室,却和眼前诧异的景象撞个满怀,女强人玥婷姐也有示弱的时候。害怕被杀头的他装瞎的把文件夹弄丢在地,缓慢拾起的同时,脚步向外头挪。 「你好像意外坐实谣言了......」手捂着脸,谣言貌似往不可预测的方向前进,她退一步拉远两人间的距离,并问道:「你不介意吗?」 「如果不是谣言该有多好。」他小声嘟囔道。 ------ 「本记者现位于事故现场,针对员工过劳死亡您怎么看?」将手中的麦克风递给院长,各大媒体期盼抢夺最新头条。医院外的路口眾多车流导致水洩不通,负责人从西装裤掏出手帕擦汗,此等场景是他未曾预料的。 「本院员工绝无过劳之事,我做事光明磊落不怕查,真有此事,会下台以示负责。」他信誓旦旦的词句作为耸动的新闻标题,若不能即时查清真相,恐怕影响医院运作,他想。 「好了,你们请回吧!」保安围住院长不让他人接近,阻挡记者们蜂拥而上提问的情景映入眼帘,她蹙起眉头,低头翻阅逝者资料。 调阅监视器,耗时两个小时瀏览却一无所获,护理站内清楚的纪录两人聊天及注射针剂时的模样,并无异样,排除那人嫌疑外,她臆想他人乔装及躲避监视的可能性。 被人夺取的耳朵,少数针孔、以及化验出来的营养输液,「这是被贴了什么?」胸前明显的对称黏胶印,让她不禁猜测是心电图的贴片,只是注射一般营养针何必监测心跳呢......除非! 找来嫌疑人问话,对方却一副快哭的神情,全身颤抖的否认罪行,「她跟我很好,我不会害她的!」精神紧绷的不断重述同个句子。 见状,玥婷向助理讨了杯热水,端给她后,语气轻柔的解释:「我知道不是你,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热水沿着咽喉向下滚动,她的心神些许安定,垂下头娓娓道来那日的时间线及场景,焦虑的她撕下拇指旁的死皮,吃痛却不敢叫出声,食指覆盖冒血处,她不敢想像那会是孙芸的最后一面。 「那最近单位有发生什么异常吗?」玥婷又问。 「嗯......大概是麻醉管制药被偷吧!」她抑制畏惧的心情,艰难的从齿缝中表示字句。 「那个药物会有什么作用吗?」键盘飞快纪录陈述的事发经过,游标随着疑问停滞原地,玥婷抬首看她苍白如纸的神色,不自主的伸出手给予温暖。 「如果剂量过多会心跳停止。」语毕,玥婷的耳朵宛若听见心跳骤停时的机器鸣叫,她痛苦的摀住双耳,犯案者的行为模式在一瞬间全都想明白了。 「你还......好吗?」 「你先请回吧!」玥婷双手撑在桌面,勉强勾起唇边笑容送走对方,待人走后,她几乎是无力的瘫软在办公桌。 撕开精巧的包装袋,感到晕眩的她含了颗糖,闭目养神一会,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黎皙,我爸又要你准备什么?」没有抬头,她随口一问。 「玥婷姐饿了吗?那我去准备点东西?」 「不用,你先出去吧!」意识到认错人的玥婷恨不得自己找个洞鑚,她佯装没事的请助理先行离开。 怎么就想到他了呢?那个傻瓜。 27. 灯光优美的餐厅,其馀订位的客人已陆续就座,距离约定的时间已超过十馀分,耐不住飢饿的林父随即喊来服务生点菜。 「这小丫头不知道又去哪了。」闔上菜单本后,他掏出手机拨打玥婷电话仍旧没人接听,三个大男人只能尷尬的相互寒暄坐着等候。 「对了,帮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邻居叫黎皙,这位是夏沫禾是我以前带的后辈。」 「你好,幸会。我是夏沫禾,也是玥婷的前男友。」强韧的手劲及看似不经意的语句时刻提醒黎皙,自己和玥婷没有关係。他回以一笑,简单的自我介绍,极力掩饰心中泛起的一丝苦涩。 「抱歉,我来晚了。」姍姍来迟的玥婷气喘吁吁的跑向他们,一身正装配上低马尾,显然刚从工作处赶来,没等黎皙先开口,沫禾便起身将身旁的椅子向外拉,「坐吧!」他说。 玥婷捕捉到黎皙细微的神色变化,坐在了沫禾的左侧,她拿取桌面的湿纸巾擦手,而后问道:「你们聊到哪了?」 「聊到你老大不小了……」 「哇!爸这个好好吃!你赶快尝一口。」林父说话的同时,服务生陆续端上菜品,玥婷赶忙夹了一口菜堵住父亲叨念的嘴。 「就你调皮。」被忽悠的父亲非但没生气,反倒宠溺的捏她的脸颊,此景竟让黎皙看出了神,他不经意的歛下眼眸,扒着碗里的白饭。 「我记得你以前爱吃这个。」沫禾贴心的舀取一勺宫保鸡丁要放到玥婷碗里,却被她巧妙避开,前者为了缓解尷尬只能笑笑的吞下那一口。 霎时间,黎皙一把将碗里的白饭盖在那道菜上,汤汁迅速包裹米饭,适量的辣椒衬托鸡肉的鲜嫩,他辣出泪来,边喝饮料解辣边直言:「这盘我喜欢,我多吃点。」 「你喜欢啊?那我再多加一盘给你。」 「你这不太卫生吧?」 面对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的问话,他只是涨红着脸摇摇头。出乎意料的举动居然逗乐了佳人,本就因案件烦恼的她顿时扫去心中的繁杂,笑出了声。 银铃般的笑声回盪店里,气氛显得缓和许多,几人后续在轻松愉悦的话题中结束了饭局。 「你接下来还有要去哪里吗?」饭后,沫禾积极的走到玥婷身边,为她拉开了餐厅门并问道。 「有啊!」撇了一眼刚从洗手间走出来的他,她连忙撒了个谎,前男友这种生物还是有距离点好。 「爸!你不是说要找他叙旧。」 「对!对!小夏我真的是太久没见到你了,不如你来我家喝个茶如何。」 「好……啊!」基于礼貌,沫禾答应了林父的邀请,林父搭着他的肩前往停车场,沫禾则频频回头确认她的位置。 「再联络。」他高举起手挥手说道。 终于送走了两个麻烦。今天这顿饭给足父亲面子,应该暂时不会再要她去相亲了吧!思及此,她长吁一口气。 「他们人呢?」 「走了。」 「那你要回家?」 「我才不回家,陪我去走走吧!」想起家中两个叙旧的师徒,玥婷摇摇头。 「好啊……」 傍晚,落日将天空染成蓝紫色,两人并肩走在小巷间,路边的路灯渐亮,黎皙佇立在角落的贩卖机前,随机点了两罐饮料,一瓶向她递去。 「谢谢。」玥婷接过他手里的无糖绿茶,拧开瓶盖后又说:「你是因为我坐沫禾旁边所以闷闷不乐对吧!」 细微的观察到他的表情变化,被猜中心思的他用静默代替回答,然而她又自顾自的说:「但我喜欢坐在你的对面,想观察你的举动,今天的你特别不一样。」 他闻言,愣了一会儿,不好意思的淡笑,「我想说……你不想见的人应该曾经很重要,我不想让你输。」 戴上隐形眼镜,精心挑选衣着是孟然的建议,望向她笑靨如花的模样,黎皙的心漏了一拍。 真的好喜欢。 「喂!发什么呆呢?在想我吗?」她调皮的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试图唤回神游的他,黎皙面对她突然间的凑近,脸上爬满红晕。 「哈哈,你真的很可爱,跟你在一起总是能感到很放松。」穿过巷子来到公园,她像个小孩子似的坐在鞦韆上,仰着头对着身后的黎皙说。 「我……」 「你真的是很木訥呢!」脚尖离地,轻轻盪了出去,玥婷享受微风拂面的感觉,闭上眼,黎皙羞怯的身影浮现脑海。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告诉我。」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玥婷走到黎皙跟前,瞳仁里倒映着对方身影,她等待他的回答。 「我喜欢你。」 「然后呢?」 「我……想跟你在一起。」又一次的表明心意,黎皙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回流到脑袋,他别过脸不敢和玥婷对视。 「好啊!」直到迎来一个拥抱,她甜甜的声线在黎皙耳畔轻诉。 脑袋早就因过热而当机的黎皙没办法移动脚步,双手僵硬的贴在大腿旁,倒是身下某物诚实的表达了它的想法。 「告你性骚扰哦!」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马上反手远离她的身体,清新的发香仍停留在鼻尖,黎皙害羞的遮着下半身,他此刻只想把自己给埋了。 「哈哈,骗你的啦!」玥婷朝他扮了鬼脸,而后小手沿着黎皙的手肘、手腕,五指轻轻的贴上他的掌心扣紧,突如其来的反差感让黎皙的心脏受到爆击。 不行了??完完全全的投降了。 沉浸在幸福的氛围里,已然忘却时间,两道影子在街边路灯的照映下拉的好长,黎皙刻意放慢了脚步享受刚得到的幸福。 此时,煞风景的铃声响起,玥婷连忙收拾欢快的情绪接起电话,严肃的口吻彷彿跟刚才判若两人,她准确的组织事情脉络顺道分配任务的干练模样映入眼帘,黎皙默默欣赏她的不同面。 「抱歉,我还有事。」 「没关係。」 「谢谢男朋友体谅。」垫起脚尖在他脸上轻啄一口,玥婷俏皮的眨了单眼,快步的从他身边跑开。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的道别,但这次略有不同,带有点蜜桃香味的唇印落在右脸,黎皙傻笑着反覆摩挲,不洗了,暂时都不洗脸了。 确立关係后连空气都是甜的,黎皙喜滋滋的更改玥婷的备註和头像,从没想过自己的喜欢能双向奔赴,他兴高采烈的找孟然报喜,像个青涩的少年。 「干得不错!心中的大石可以卸下一半了。」 「为什么是一半?」 「还有你那未完的小说啊!贫僧恳求施主施捨多篇章回啊!不然贫僧会放出厉鬼报復的!」 「好啦!我写就是了。」黎皙实在是受不了他的碎唸,他乾脆的答应并同时结束通话。 回头探向窗外的夜色,对户的停车格仍空着,黎皙低头点取钉选的聊天室飞快的在手机键盘上打字。 「工作辛苦啦~记得早点休息,晚安。」 仰躺在大床上,黎皙忆起刚才的片段,撑着想睡的眼眸等待讯息。他忘了几时入睡的,只记得做了个好梦,关于他们俩的。 28. 「下一次的出庭日在两个月后,你这次可以选择全权委託我。」凌晨,一封讯息捎来,关于老伯的官司持续进行中,初阶段解剖判定为食物中毒,但攸关器官遗失的部分,撇除器官买卖,依旧疑点重重。 律师体贴的建议无疑是为黎皙分担了重担,毕竟现在的他可没有太多心力去处理。黎皙藉着上班间暇之馀影印委託书,打算等早上再传真至事务所。 希望能顺利解决…… 「你好,我要结帐。」 「一共155元喔!」条码快速扫过商品,美工刀轻划冷冻食品的封膜,设定微波秒数,黎皙回头收取客人的零钱。 「谢谢光临。」客人提着热腾腾的食物离去后,超商再度变得冷清。黎皙手里搓着发热的暖暖包坐在柜檯,低头滑着手机,看着只有单方面回应的聊天室,现在想来和她的交往宛如梦境般的不切实际。 「天很冷,你记得别感冒了。」像极了天气预报的问句是歷经考虑的讯息,黎皙反覆开啟视窗只为了等到她的消息。 多次开演的小剧场最后又因她的未读未回而结束出演,她的举止足以影响他的喜悲。 「喵——」此时,猫咪拉长音的叫声吸引了黎皙由柜檯朝店门口走去,低头抚摸牠主动凑上来的脸,「小傢伙,怎么了啊?」 儘管黎皙撸了牠好几个部位也给了肉泥贿赂,牠的声响依旧没停下且一直朝门外的垃圾堆方向走去,「你是想要告诉我什么吗?」 环顾一眼无人的超商,思索片刻后,黎皙决定跟着牠的步伐前进。 来到后方堆积店内垃圾的场所,突然猫咪奋力的刨着垃圾袋,黎皙赶忙将垃圾袋移走。一隻小生命虚弱的蜷缩角落,身上多处流血,黎皙快步从超商拿来毛巾和水杯,简易的替牠处理伤口后保暖。 「你会好好的,对吧?」黎皙哽咽的说道,将牠抱在怀里,祈求牠的健康。 奈何牠伤得实在太重了,睁不开眼也张不开嘴进食,感受着牠微弱的呼吸,黎皙能猜想牠的下场。 「你不要放弃。」 「要活下去,我拜託你了。」 心跳停下的那刻,黎皙擦拭满脸的眼泪,不停的用着交叠的拇指按压,却始终没有起色。 他不喜欢离别,伤感的氛围总会让他难以消化。 放下牠瘫软的身驱,猫妈妈焦急的叼着小猫的后颈来到树下,不停的刨着地面的土。 「我来帮你吧!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找来园艺用的铲子,黎皙在树下挖了个洞,颤抖的手摸着已经不再喘息的小猫,逐步冰凉的身体象徵生命的离世。 「为什么要离开我…..」 周围洒上少许猫粮,掩盖土壤,黎皙蹲在树下收拾满载的情绪,貌似过去也曾有相同的经歷,他哭得不能自已。 是不是太过幸福之后,周遭就会变得不幸…… 「你在安慰我吗?我没事的。」猫妈妈像是明白他难受心情不停的蹭着黎皙的裤管,他红着眼回以难看的笑,仰头止住泪水,声线沙哑的说。 猫妈妈在树下徘徊良久,直到黎皙起身拍去手中的泥沙后才不捨的离去。 猝不及防的插曲让心情变得沉闷,伴随而来的头疼使黎皙不得不找个地方歇息,他神情痛苦的倚着收银台,昔日的往事如电影般的在脑中强行播映。 「小兔崽子,你还敢躲!快给我出来。」酒气充斥整个屋子,男人步伐踉蹌的推开家里的每一扇门怒吼道。 「快出来!老子数到三!」 「你确定你还要躲起来?」不耐烦的男人再次提高声量,他旋开门把,等候男人的是空无一人的房间,他语带威胁的问道。 「小皙!你不要出来!」女人说。 「你这个贱女人在说什么。」 「啊——好痛。」 「贱女人!你到底把我儿子藏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就打到让你知道。」 声音清晰的回盪在屋子内,小男孩躲藏在书柜后面的小空间摀着嘴不敢出声,恐惧爬满全身,他止不住的颤抖。 「我告诉你!我要跟你离婚!」 「就凭你!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我对你们母子俩不好吗?供你们吃穿!只是稍微疲累想要找人抒发一下而已,有需要闹到离婚吗?」 「……」 「我不会同意离婚的。」 「我求你放过我们……」 「别这么说,我这么爱你,怎么捨得离开我!」 「你不要抓我头发!」 「我跟你说!要是你执意要离婚就别怪我去你娘家放火!你就看我会不会做到。」 小男孩很恨妈妈,妈妈是个爱说谎的人,告诉他只要再躲一次就好,却总是食言。听着妈妈的哭喊声,男孩无助的哭泣,不只一次的盼望如果怪兽能够消失就好了…… 「别跟我装死,快起来。」 「贱女人!欸!这样就晕过去真是没意思。」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外头已经没了声响,男孩才爬了出来,颤颤巍巍的环顾周遭安全后,立即飞奔到妈妈身边。 「妈妈,你还好吗?」 长袖底下是新旧的瘀血,妈妈捂着爆血丝的右眼,男孩心疼的抚摸肿胀发紫的头部。暗无天日的家暴生活不是没想过逃离,即便就医了,通报社会局,劝导了几次,男人只要下跪发起毒誓,她总会再次心软,她相信他会改的…… 「你怎么不听话!不是叫你不要出来。」 「不会的!他走了。」 「妈妈,我帮你擦药好吗?」拿出藏在角落的医药箱,熟练的掏出棉棒和生理食盐水消毒,妈妈咬牙忍受因上药而產生的疼痛,她和男孩对视,满腹的委屈脱口只剩一句:「妈妈有生下你真的太好了。」 回盪在耳边的依旧是那首不变的童谣,找回主导权的黎皙尽可能的调整过快的呼吸,他擦拭着脖颈间的薄汗,一股无助感油然而生,还没能从过往的回忆里走出,他瘫坐在座位上。 半晌,心思烦乱的黎皙开啟通讯软体,不管先前的回覆,逕自的说出自己所想,他偶尔想要任性一回,就一下下,可以吧? 「你可以抱抱我吗?」 29. 混沌的脑袋超载过量的讯息,昨日的生命离世宛若触发了回忆的开关,那些本该被尘封的记忆如雪花般飞来让黎皙毫无招架之力。 睡眠时数不足,黎皙顶着熊猫眼艰难的从床上爬起,他拖着疲倦的身驱到浴室洗漱。 毫无食慾的他从冰箱拿出葡萄味的果冻充飢,戴上全罩式耳机坐在电脑桌前看着空白一片的文件档,黎皙选择闔上双眸,藉由音乐流淌激发灵感。 昏暗的环境,忽暗忽明的灯光闪烁,三把红色椅子佇立中央,相同的场景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他壮着胆子朝椅子走去。 「看来你想起来了。」 此时,一阵规律的脚步声传来,他警惕的探向音源,毫无起伏的语句却带来异常的压迫感,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那人双手环胸神情不屑的说,他的视线宛若盯着猎物般的恶狠狠。 「萧默,你为什么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里。」 「你有没有想过这不是梦?」萧默冷笑了一声,把玩着手中脱下来的黑色手套朝他走进。 「什么意思?」 「你难道还没发现吗?我就是你。」等到他回过神之际,萧默的指尖已贴在他脸庞,附在他的耳畔轻语而后仰头长啸,愚弄人的感觉真好。 「等一下,你别走,把话说清楚。」 「对于你的愚笨和懦弱没有什么好说的。」 每次碰面都是极为短暂的,什么也没留下的让他摸不清萧默的真正目的,他奋力的朝他的方向跑去,却扑了个空,他吃痛的跌坐在地面。 「我快要对你没有耐心了。」停下正要远去的脚步,面对他烦人的追问,萧默回首冷冷的说。 「你已经快激不起我的兴趣了。」 「我想要什么,你应该最了解的吧?」佯装好意的扶他起身,锐利的指甲嵌入肉里,他咬着牙承受,用力喘气却不敢出声。 「但感谢你物色了个猎物给我。」萧默故作轻巧的语句像是在诉说日常,他不明所以的追问,得到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驀地,身躯被人推了一把,整个人重心不稳向后倒,本该接触的冰凉地板变成平静的湖面,他的坠入让湖泛起了涟漪。 沉入水中的他屏住呼吸,微微睁开不适的双眸,宛若走马灯的回忆片段,呈现在眼前,1幕幕的经歷让他头疼欲裂,不经意松开了手,随着挣扎大量的水灌入嘴里,因溺水而涨红的脸也无法将救命喊出口,难道就要这样死在这里了吗? 即将昏厥之时,拥有求生本能的他选择了其中一个回忆,周围的潮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场景,他父母的房间。 他拍着胸脯试着让呛入的水排出,加速的心率已然超出身子的负荷,他抓着左胸难受的作呕。 此时,他看着父亲带着年幼的他来到房间,他下意识的躲在窗帘后不敢出声,他明白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来自身体记忆的恐惧,不管是他还是年幼的自己只能颤抖,毫无还手之力。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喜欢。 听见弱小的自己传来的悲鸣,他无能为力,声音传不进他们耳中,动作也没人回应,他就像是在看一部电影,一部曾经的自己。 「爸爸,我不想要这样……」锁上门,拉上门帘,父亲将男孩抱在床上,男孩胆怯的说。 妈妈告诉他面对不喜欢的事情要拒绝,要反抗,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也不喜欢这样,为什么爸爸总是装作听不见呢? 「你听话,等等爸爸带你去买你最喜欢的小兔子好吗?」缓慢被褪去身上的衣物,大掌在身上游移,纵使男孩抵抗,仍逃不出他的禁錮。 「我不要……」男孩害怕的放声大哭,男人则依然故我的动作,俯下身轻吻他的脸颊、脖颈至每一吋肌肤,别于女人的细腻,他的柔软触感使男人的心理更为兴奋。 「爸爸,我不要兔子了。」男人一手摀住他逐渐放大的声量,另一手肆无忌惮的向下探索,长茧的手指滑过腰际、肚脐来到下腹,小巧的分身因刺激而增长,他面露猥琐得搓揉着。 「你也不讨厌的吧!」逕自说着污秽的言语,轻抚过他的大腿内侧,吸吮着坚挺下的两份柔软,再次舔拭男孩下身的坚硬。 「你应该最爱爸爸了吧?」 「你应该是懂得回报的乖孩子吧!」不断的言语哄骗,男人试图洗脑男孩,现在做的事是对的。 「你想要什么样的兔子呢?」男孩已不再挣扎,麻木的平躺在床上宛若断了线的木偶,流乾的眼泪证明他还活着,活在这个炼狱之中。 「灰色的……」 「好,因为你很听话,爸爸会买给你的。」男人站在床沿,讚扬男孩的表现,拉着他的小手教导,1前一后的加速来回,酥麻感传递脑门,男人舒服的呻吟,而后俯视男孩生涩的用嘴服侍。 那该死的臣服感…… 大掌按着男孩的头,忽视他因作呕而扭曲的表情,「再一下就好,快了。」他说。 男孩像是被玩坏的玩具被丢弃在旁,连同那些擦拭过体液的卫生纸一样,不用了,都是垃圾。 「为什么要想起来……」童年的阴影歷歷在目,数不清的岁月里,上锁的房间里发生的事,他好几次都想找妈妈倾诉,可他在见到妈妈身上的伤疤之后,他安静了,决心要把这个秘密永远封存。 几乎崩溃的身心跪地咆哮着,这些他不想面对的不堪又被彻底的翻出,他的心被撕裂的好痛好痛,近乎无力的蜷缩角落,他好想就这么死去…… 顷刻间,一阵呼喊声由远至近,轻唤他名字的声音温柔,伴随身体的摇曳,黎皙由小说的世界抽离,满脸泪痕的望着填满的字句,他陷进去了,故事的真实都源自于现实,造梦是假的,他的过去才是真的。 「对不起,我来晚了。」 看到讯息的同时已经是翌日中午,语句中的脆弱不禁让玥婷怀疑他发生了什么不好,着急的回传讯息和电话都无人回应,她赶忙驾车回家。 用力拍着大门无人应门,停车场的车辆还在,她低头找寻钥匙开门,高跟鞋急促的穿梭在黎皙家中,玥婷发现了流着泪的黎皙盯着萤幕的诡异画面。 「黎皙、黎皙。」簇拥着他,抱的很紧,玥婷略带歉意的持续的呼喊着他的名字,直到他暂且回过神来,黎皙的双手有力的回应拥抱,泣不成声的他看不清眼前的景色,只记得有人带着爱意来了,好暖好暖。 「不要再丢下我了……」 「不会的,我们都会好好的。」同样的词句,重叠的身影,撒娇的要求她哼唱小星星,他静静的枕在她的膝上听着歌声沉沉的睡去。 30. 「小朋友们!我们等会上台来讲讲未来的梦想好吗?」一名女子身着轻便充满朝气的朝着底下的小朋友们讲解着活动流程。 「我!老师我先来!我未来想要当老师。」一名女孩自告奋勇的向前对着麦克风大喊,获得美人鱼贴纸的她开心的在台上手舞足蹈。 「老师我也要贴纸。」 「我也要!我也要。」 「好!那你们一个个排队上来好吗?」小朋友们为了贴纸簇拥而上,老师耐心引导小朋友列队,同时给予上台的同学们奖励。 她环顾四周后发现有个小男孩单独站在角落,促局不安的啃咬着手指甲,她蹲下身和他平视,语带温柔的问他:「你想不想和小朋友分享?」 男孩摇了摇头。 「但老师也想听听,你愿意告诉我吗?」没有催促和强迫,老师安抚眼前怕生的孩子,他有超龄的表现,不如一般儿童的活泼,更多是独自一人的静默。 思索良久,男孩勉为其难的点点头,他在台下听着台上同学们的梦想,他敛下眼眸抓紧衣角,默默数着前排的同学又减少了几个,直到地面上再无其他双鞋子,男孩才抬头慢慢走上梯阶到讲台前。 「我……我的梦想是想要保护妈妈。」微弱的音量透过麦克风传递到台下,男孩鼓起勇气说。 「他好奇怪哦!」 「对啊!我们不要跟他一起玩。」 「我们不跟怪小孩玩。」 男孩的梦想被践踏,他的头垂的更低了,羞愧的他只想逃离这里。 他放开手中的麦克风,捂着耳朵不让难听的话语传入耳里,想保护妈妈错了吗? 「好棒的梦想,我也想要保护你。」此时,稚嫩的声线穿过吵杂的环境传达到男孩耳中,他松开了发红的耳朵,扬起头四处找寻声音来源。 一位身着华丽裙装的女孩站在后排笑咪咪的朝他招手,他顿了顿后,缓缓的抬起手回应。 「你是谁?」 「我是你的朋友啊!」 「真的吗?我能有朋友吗?他们都不跟我玩。」 「对啊!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我叫黎皙,你叫什么?」看着远处交到的新朋友,他迫不及待的自我介绍希望能换取女孩姓名。 「我叫……」声音逐渐变小,周遭的吵杂声再度传入耳里,晃眼间,已不见女孩身影,她的名字悄悄的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同学们!听着,保护家人也是很伟大的梦想喔!」老师拍手吸引注意,让原本喧闹的教室变得安静,并引导同学思考家人也是需要被彼此守护的。 「不要怕,你很棒的。」老师给了黎皙一张咸蛋超人的贴纸,并摸了摸他的头给他信心。 把玩着手里的超人贴纸,黎皙在同学们的注目下走回座位,他小心翼翼的将贴纸放在蓝色铅笔盒中,等待放学和母亲分享喜悦。 铃声响起,黎皙迫不及待的背上背包朝校门外小跑,久违的笑容及拂面的微风同样宜人,他选择鑽进小巷走捷径。 「妈妈,我回来了。」顺手把鞋子放回鞋柜,低头不见那双大鞋,黎皙松了口气,径直朝客厅奔去。 「快洗洗手,准备吃点心了哦!」听见开门声,母亲由厨房探出头说道。 滑嫩的布丁摆在精巧的盘子里,马克杯里装载着酸甜滋味的养乐多,黎皙露出欣喜的表情,将洗手后的水珠都擦在衣服上。 「今天上课好玩吗?」 「好玩啊!我今天还有拿到小贴纸。」 「真的吗!那拿给妈妈看好吗?」 黎皙拿起汤匙挖了一口布丁入口,喜滋滋的从背包中的铅笔盒里拿出亮晶晶的贴纸展示。 「这是老师送给我的,老师说我的梦想很好。」 「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我想要保护妈妈!」语落,旋即被母亲拥入怀中,他暖心的用小手回应母亲,感受到头顶有晶莹落下,黎皙安慰道:「总有一天,我会打败怪兽的。」 「你再多跟妈妈说说学校发生什么事好吗?」 「嗯!妈妈……」 驀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穿过长廊来到客厅,两人下意识的噤声回头望,门锁旋即被转开,爸爸满身酒气的佇立在门口,与昔日不同的是右手多出个酒红色小笼子。 「爸爸。」他招呼着男孩前去,黎皙迟疑了几秒后起身走到他跟前,怯懦的叫着。 「这个是答应你的东西,我答应你的就会做到。」将外出笼塞进黎皙怀里,不停重复相同词句,回忆起那日的不堪,他抓紧了笼子握把。 「谢谢爸爸。」 「嗯。」酒醉的身子倚着门边,轻应了声。 「你要洗澡了吗?」妈妈问。 「好。」简单的对话了解需求,妈妈不敢怠慢的跑向浴室,塞子填塞孔洞,水龙头的热水哗啦啦的向下流,她擦拭着起雾的镜子,望向满脸疲倦的自己,她重新堆起笑容。 备好男人的换洗衣物,她放置在铁架上,见他慢步的朝浴室走,她旋即侧过身站在墙角,不与他对视,深怕一个不小心,又是一顿挨揍。 黎皙回过神,手里的笼子动静不小,他索性坐在地板上打开圈住牠的牢笼。 一隻兔子,灰色的兔子从笼里跳了出来,嗅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来到黎皙的脚边,儘管获许的方式不雅也无法抹灭他的喜欢。 他轻抚兔子柔顺的毛发,拿着笼中的条状红萝卜逗弄牠,暂时忘却彼时的不悦,开心的为牠想名字。 「叫你灰灰好吗?」 兔子似乎满意的动了动鼻子,黎皙趴在灰灰身边咯咯笑的声响引来母亲的关注。 「妈妈,我今天好快乐。」发自内心的灿笑,今天发生了很多好事,像是拿到了好看的贴纸、想要很久的宠物和交了个朋友。 「而且我今天交了一个朋友哦!她穿的好漂亮,她还告诉我她的名字,说会一直跟我在一起哦!」黎皙滔滔不绝的分享今日,别于以往的快乐谎言,她能感受到他的愉悦,她示意黎皙坐在她盘腿中间,宠溺的摸着他的发丝,甚至奢侈的期望时间就此暂停。 「妈妈你有在听我说吗?」 「有啊!妈妈也想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妈妈,她叫mia。她会是我永远的朋友。」黎皙笑着说道。 谁也想不到年少稚嫩的永远,竟会如此短暂,时间冲刷着她的身影和声音直至他忘了。 「当你不需要我的时候,你将过得幸福。」记忆里,她曾说。 31. 16点45分,放下亮着屏幕的手机,没有讯息通知显示,玥婷将注意力转移到手边的文件,一宗宗未解的杀人案用不同顏色的标籤纸註记,她多么渴望此刻有某个日本小男孩来协助破案。 「真相永远只有一个。」她中二的在嘴边嘟囔。 「玥婷姊,你今天有事着急下班吗?我看你一直在看时间。」 「哪有!你是不是没事做,还有时间观察我,我指派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被戳中心事的玥婷赶忙关闭手机页面佯装生气的和助理打闹。 指间反覆敲打在桌面,心思不在工位的玥婷放慢瀏览的速度,盼望能从中找出蛛丝马跡。 顺着视线往下,两起杀人案的相关者都有黎皙的名字,加上他近来的精神状态,难道是藏了什么话没说吗? 曾有过怀疑,但行兇的手段过于残忍,很难与他做连结,外加动机不明,玥婷暂时打消了念头,只能由其他突破口下手。 「等我明天下班一起去逛夜市好吗?」 「好……」 忆起昨日的邀约,玥婷忍不住的打开手机聊天室,反覆输入的文字又删减,最后什么也没发送的反盖手机。 今天的时间过得真慢。 此时,聊天视窗弹出,用指尖点开内容,是好友羿珊捎来的信息。 「如果要约諮商的话,我两週后的週二有空档。我们或许可以顺便见一面吃饭。」 「好,我再跟你联络。」 读书时期的朋友现今已是名声大噪的心理师,要不是有朋友关係,想諮商大概也要排到一个半月以后。 玥婷回传个可爱的贴图,脑海中浮现的是黎皙悲伤的情绪,如果能帮得上他就好…… 「我先走啦!」准点刷下班卡,手提白色小包,玥婷朝同事们道别,快步的坐电梯到地下一楼,按着车钥匙,系安全带,打挡踩油门的动作一气呵成,她驾车前往住处。 「我大概十分鐘到。」语音转译成文字发送讯息,她趁等红灯之时看了眼聊天室,简单的单音回覆,说不上是哪里怪,却好像总有地方不同。 大概是职业病作祟吧……她在心里吐槽。 叮咚!电铃声响起,迎面而来的是他神情自然的模样,和几天前的他判若两人,玥婷下意识的往屋里探了探,他困惑的问道:「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好像哪里不同。」 「你说家里吗?我稍微打扫了一下。总不能让你看到乱糟糟的样子吧!真抱歉前几天失态了!」语落,反手将门锁上,他催促着玥婷上车,玥婷用语音操纵导航,柔和的情歌流淌在车内,她握着方向盘的同时轻哼着。 「写小说是你的兴趣吗?」回想起那幕,映入眼帘的是满满的文字,情况危急的没能来得及细看,玥婷出于好奇的问了句。 「对!生活不能做的,都能在小说里实现。」 「听起来很酷呢!我能有机会看看吗?」 抬头与照后镜中的双眸对视,他顿了顿后,扬起嘴角点头应答:「写完就给你看。」 「那我能知道是写什么主题的小说吗?」 「……是写三隻兔子战胜怪兽的故事。」敛下眼眸,思索了片刻后说道。 「听起来是蛮特别的奇幻小说。」 「……」也可能是真实存在的,他心想。 她沿途看着各样美食,思考着胃的最大容量可以装载多少东西。佇立在可丽饼摊贩前,点了个鮪鱼玉米口味,低头从钱包里掏着零钱,她像个小孩似的盯着老闆的製作过程。 「好久没逛夜市了!今天人真多。」 「你等会想吃什么?」 「都可以。」望着手里各样她咬过一口的东西,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因拿取食物感到欣喜的笑顏。 逛了半圈之后,胃已得到了满足,玥婷摸着被美食撑大的肚子幸福的笑着。 「你比想像中可爱!」 「你说什么?」人声吵杂,她没听清他的话语,下意识的向他靠近,正巧被人推一把栽进他的怀里,淡淡的体香扑鼻,这回羞红耳朵的是她,玥婷一手搧着通红的双颊,一手拉着他走向人潮较少的地方。 「帅哥、美女要不要来玩一局,男生七颗女生六颗就能够得娃娃。」游戏摊贩热情的招呼声短暂转移了她不断脑补的小剧场,她回头问:「要玩吗?」 玥婷架势十足的瞄准目标,啪啪声响起,气球接连着破掉,眼看着娃娃将要到手,她再度确认位置,准备扣动扳机,此时,一个小男孩撞上了她,bb弹射到了旁边的保丽龙板,她有点不甘心的放下了枪,直勾勾的盯着墙面的娃娃。 「阿——好可惜。」也不是一定非要娃娃不可,只是不喜欢错失机会的感觉,她惋惜的说。 「你很想要吗?」他交付手里的钞票,相似的声音再度响起,玥婷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快速的击破气球,而后将奖品的选择权交给她的样子,简直和平常的他相差甚远。 「怎么了?」他不解的问。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跟我认识的你很不一样。」把头轻轻埋在大玩偶身上,她不吝嗇的夸讚道。 「都是我,没什么不一样。」藉着气氛烘托,他轻揉着她滑顺的发丝,满脸宠溺的笑。 「今天真开心呢!」好久没能拋下工作畅玩一番,玥婷踩着轻快的脚步向前,晃动着紧牵的双手,她回头笑着凝视着他。 「你开心就好。」 夜市的1隅,充斥着猫狗的叫声,不少的群眾围观,而他不知怎么的也停下了步伐。 「先生小姐要来领养宠物吗?都可以看看喔!」 「你想养吗?」 「嗯。」几乎是一眼就相中了,牠娇小的身躯瑟缩在笼子里,微弱的叫声牵引着他的思绪。 他松开了她的手走向前去,听着爱妈讲诉牠的救援过程,他越发坚定的填着认养者的环境问卷。经过一系列的审核及爱妈的约法三章后,他带走了一隻幼小的橘猫。 总觉得看见牠彷彿见到了从前的自己…… 「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做决定,原来你喜欢猫。」 「……」沉浸在过往的他垂下头逗弄着笼子中的牠,丝毫没听见她的话语。 「黎皙、黎皙!」 「嗯?怎么了。」回过神的他将视线放在玥婷身上,压抑着原本满溢而出的情绪,轻声回应。 「你答应我好吗?如果你不开心了都告诉我好吗?不然我会担心你的。」 「好。」 「你要照顾好自己,才能顾好小猫,知道吗?」 「好。」 「你别只是说好,要真的做到。」 「好。」他情不自禁的拥着她,缩紧臂膀将头埋进她的脖颈间,异常主动的举止让玥婷愣了会,而后缓慢的伸手回应。 「有我在呢!」玥婷拍拍他的背说。 32.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不想被困在这里。」 无尽的黑暗笼罩下,嘴边的喃喃声渐大,像是要发洩心中的不满,脸颊旁残留泪痕,他无力的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即便他奋力反抗,仍逃不出这牢笼。 「我是不是一辈子都要在这里了。」 驀地,不远处一束微光洒落,他发疯般的朝光源处爬去,渴望逃离束缚的他跪着恳求上天,不要带走唯一的光。渐渐的,视线所及之处的视野转变成朱色,像是在警示般的忽明忽暗,再一次将他本就悬着的心高高掛起。 「如果他是我,那我是谁……」 受够过多折磨的他,显得狼狈不堪,他无力对抗过去回忆的侵袭,那些糟心的、痛苦的,曾被尘封住的片段。 流经太阳穴的泪痕如同过往清晰,他深陷时间的流沙中难以自拔,试图掩面抵挡,却发现只是徒劳。 顷刻间,周遭的景物转换,许多各样不同色调的房门将黎皙围成圈,他缓慢的爬起,随意的选了一扇粉色木门,忽视门上斑驳不堪的纹理,他旋开把手走了进去。 年少的喜欢化作言语传递,黎皙作为当事人,只能远远的待在一旁看着曾经的过往重演,碰不到也阻止不了,更多的是对当时的自己感到不满。 如果重来一次,还会做相同的选择吗?黎皙没有答案。他的童年如狂风中的残火,岌岌可危,一边是母亲的温柔,一边是怪兽的暴行,两者在他的内心造成了混乱,以至于错把他人的同情当喜欢。 过于怪异的他在班上是个边缘人,总独自坐在座位不和人搭话,上课时,因为没人能交谈更是单手托腮望着黑板发呆。 本以为这样的生活会持续到高中毕业,直到某天上课时,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落在黎皙的桌面,他下意识的要往身后传,却被邻桌阻止。 「给你的。」她用气音说。 以为是恶作剧的他选择撕掉纸条,没想到对方又稍来了一张,同时纸条外头标註着不准撕掉的字句,黎皙先是一愣,而后在她的注目下摊开了纸条。 「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一瞬间,眼神闪过诧异,他心里充盈着好多困惑,什么是朋友?如果要当朋友为什么现在才出现,黎皙忍住了夺眶而出的泪水,收起多馀的情绪,蹂躪着手中的纸条。 会有人喜欢这样的我吗?她不过是看我可怜吧!他在内心下了结语。 下课鐘响,儘管黎皙没有回覆她,可女孩却刻意与他拉进距离,跟随其出入教室及福利社。 「你到底想干嘛?」过了两週后,习惯独来独往的他终于忍受不了身边有个人围绕着他打转,他认为对方朝自己讨好都是有目的的,所以黎皙没好气的向女孩开口。 「跟你做朋友啊!」 「不需要。」 「人没有同伴可是很孤单的。」 「??为什么是我?」难道是看我可怜? 「做朋友哪有这么多为什么。」语落,女孩一头栽进黎皙转身时的怀中,她朝着他露出一抹灿笑,让他不禁有种怀念的感觉,貌似曾经也有人对他这般温柔。于是他暂时卸下身上保护的鎧甲同意了。 黎皙的身边多了个爱说话的同桌,虽然不太能理解她的脑回路,不过她单方面分享日常的举动也稍微抚平他老是皱起的眉头,学校总不再是一个只有烦闷的地方。 「你偶尔也说说自己吧?」 「没什么好说的。」回想那些不堪入目的过去,黎皙敛下他自己也没发现何时扬起的嘴角,以去厕所为藉口他逃避似的起身朝教室外头走。 「还以为能听到什么呢??」女孩在他走远后轻声说。 经过半学期的相处,女孩的出现彻底打破他原有的寧静,他的上学邻桌是她、手机简讯有她,就连现在满脑子都是她,一种素未產生的情感发芽,在黎皙意识到之后,眼神早已离不开她了。 「你等一下有时间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呃……好!」显然是对他的主动有些意外,但女孩仍旧答应了他在午饭后天庭见的邀约。 铅笔笔芯不停敲击着桌面,焦躁不安的心怨叹着指针的龟速,深怕自己的心意不小心的露馅了,黎皙只能忍着不去看她。 心跳加速,黎皙放慢了走往天台的步伐,过于紧张的心情使他尿频,又一次的跑向男厕,顺道在镜子前整理了凌乱的发丝,在鼓足了勇气后,他才又踏上了台阶。 倚着门,外面欢声笑语四起,黎皙停下了推开门把的举止聆听。 「他怎么还不来?不会是要跟你表白吧?」 「纯情的人真的不一样,就是好拿捏。」 「别说了,我可是演了大半年欸!你们应该都要称呼我为影后,演的像吧!」 「你不去报名真的很可惜。」语落,门外顿时哄堂大笑,黎皙这才意识到原来这是一场长达半年的恶作剧赌注,他逐渐急促的呼吸和攒起的拳头难以平復,只能在门后暗自发怒。 「我就说除了我以外的人是不可信的吧??」此时,脑中浮现某个声音。 「逃避是没有用的。」黎皙的双脚好像被三秒胶黏着牢牢的贴紧地面,脑中的思绪混乱,他崩溃的流出泪水,迟迟无法接受门后的一切背叛。 「你就等着看,就让我来吧!」意识瞬间被抽离,黎皙如同关在小黑屋般的观赏着眼前的大事,主导掌握权的脑中人物勾起了一抹笑,故作轻松的推开大门。 「那我们等会见。」看到黎皙的出现,三五个同学着急忙慌的跑下楼,她们其中一人不忘回头说。 撇除了其馀的间杂人等,偌大的天台只剩下他们两人,他神色复杂的朝女孩走去。 「怎么了,你想和我说什么?」女孩因他的逼近,脚步不自觉的频频后退,他的模样有种说不上的怪异,和昔日不同,貌似多了些戾气。 「我想说??喔不!应该是他想说他喜欢你。」 「他……他是谁?」不给女孩丝毫喘息的馀地,两人间的距离很近,女孩回头看了眼平坦空旷的操场,适时出手提醒他,不料她的胳膊被他一把拽住,他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说:「你不配得到黎皙的喜欢。」 受到惊吓的女孩,一个失足朝身后跌落,天台上是拖行间的鞋痕。 「不要——」内心的声音说。 「救我。」贴在墙壁边缘,女孩吓哭的抓紧了他的手,臂膀上的红痕是奋力抵抗的痕跡,他盯着女孩不发一语,而后用力的拉起右手,正当女孩打算答谢之际,他一把松开了手。 「谢早了。」他望向地板蔓延的朱红及师生们的尖叫冷冷地道。 狡诈如他,周遭的监视器因有看到他的救援而以女孩是不慎坠楼做为结案,但唯有他明白,再次嚐到的那种快感是无法比拟的。 33.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黎皙脸庞,迷濛间他翻了个身,总感觉今天的床铺有些拥挤,他缓慢的睁开了眼,掩藏在乌黑发丝下的好看容顏映入眼帘,回过神的黎皙惊呼一声,整个人直接倒栽葱与地板来个亲密接触。 「怎么了?」女人将头发勾在耳后,轻声询问。 「没事,就是还不适应。」同居生活的第三天,黎皙尷尬的从地上爬起,发红的耳根子出卖了他,接连几天同样演出的戏码,却仍旧能博得她一笑。 「我??我去刷牙洗脸。」为了替各方面降温,他连忙逃离现场,水龙头的水哗啦啦地直流,黎皙一次次地将捧起的水花打在脸上。 他看向镜子中有些狼狈的自己,试图再次回想几天前的同居约定。 那日半夜,完成新章回撰写的他感到一阵飢饿,翻找冰箱没有半点熟食后,决定外出去超商果腹。穿好鞋,脑中想着宵夜选择,他回头锁上家门。 「那个……」微弱女声传入耳边,黎皙吓了一大跳,视线缓慢转向声音来处。低下头,佳人正侷促不安的蹲在台阶前,身后还外带一箱粉色行李。 他被眼前的情景怔住,许久才开口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还不是我爸下了通牒!」玥婷微慍的将和林父的聊天纪录拿给他看。内容大意是林父为了惩罚经常因工作晚归的玥婷,在他报名老年团旅游前一天,更换了家中的锁,而电子锁密码只有林父一人知晓。 「女儿,为了你的终身幸福,我也是煞费苦心,务必好好珍惜。」尾句的叮嚀词语更是让厌恶他人摆佈的玥婷更加无奈。 她成日忙于工作,导致后车厢何时被放了行李都没头绪,本想就开车回办公室待着,无奈铁门钥匙在助理身上,她哪里也去不了。后来见黎皙家的房间灯还亮着,所以没了办法的她只好拖着行李来到他的门前,她却因不擅长依赖他人而在门口踌躇良久。 「你是不是也有收到简讯!」 「什么简讯?」黎皙掏出口袋中的手机一把被玥婷夺走,她翻找着讯息栏,果然瞧见一封未点开的短讯,寄件人不陌生,是她那搞事的父亲。 「如果要答谢我,记得好好努力,我等着抱孙^_^」与外在形象不符的顏文字令人无语,两人沉默的对视,没有半点非分之想的黎皙经林父一提,过近的距离使他烧红了双颊。 「外面很凉,要不先……进来吧!」他结巴道。 贴心的把行李拖进门,见她满脸疲倦的模样,快步去把房间的小床稍作整理,拿出另一条替换的棉被铺上,黎皙抱着原有的薄被做好了睡沙发的准备。 「有点晚了,你先休息吧!」抬手指了指房间,黎皙示意道,「刚换了棉被!不臭的。」见玥婷迟迟没动作,他又补充说明。 「不如我睡沙发吧!」 「不行!哪有让女朋友睡沙发的道理。」提及身分,他的音量逐渐变小,不让玥婷有反驳的机会,轻推着她的背进入卧室。 「不如我们一起睡吧?这样谁也不用睡沙发!」思索片刻,玥婷朝黎皙丢了个震撼弹,炸得他内心的小剧场慌乱不堪。 「什么?」还以为是听错的他下意识又问一遍。 「我说!一起睡,你别想跑。」玥婷闔上卧室房门,以防他又偷溜出去,「你这个共犯难道不用听从我爸的建议努力一下吗?」眼见黎皙的双颊通红未退,她一手拎着他的后衣领,佯装严肃的语气说道。 「??」 「我要去洗澡了,别偷看。」弯下腰拿取行李箱中的衣物,她转身提醒着早已石化的黎皙。 听着浴室里传来的冲水声,黎皙用力跩着脸颊试图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太过自然得举止显得她更像这间房子的主人,而自己只是被拐骗的少年。 「努力……是要努力什么?」黎皙像个青涩的男孩一般背对浴室在床上打滚,他的心跳得很快,他选择当个缩头乌龟躲在被窝里喃喃自语。 「什么做不做的?」黎皙沉浸在自己爆发的小宇宙,全然没注意到已经从浴室走出的脚步声,玥婷身子前倾,脚靠床沿一把将覆盖在他身上的被单掀起。 「哇!」一股沐浴乳的清香袭来,黎皙被突袭的举动吓得叫出声,好不容易消停的脸蛋又抹上层红。 「你的精神看起来不错。」玥婷开口揶揄,「但我们该睡觉了!放心睡我不会吃了你的。」她用手戳了戳他的脸后,逕自背对着他侧躺在床铺。 「可是……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啊??」他作为身体健全的男性要面子的在嘴边嘟囔。 「黎皙你睡了吗?」约莫十馀分,寧静的空间里捎来她的气音。 「还没。」尽可能不让内心的波澜影响词句的语调,他简单的回覆。 「谢谢你愿意收留我。」 「应该的。」 「我贸然住下不会造成你的困扰吧?」似乎是打开了话匣子,她又提问。 「不会。」 「还是我一直住下来?」银铃般的笑声紧随其后,她翻了身正巧与黎皙对视,小夜灯的黄光烘托着氛围,她勾起的唇角更添了一丝诱人的气息。 黎皙咽了口水,眼神飘忽不定,最后选择紧闭双眼在心中念经,摒除不断浮现脑海中的邪恶杂念。 「不回答就当你答应嘍?」 「你睡着了吗?」迟迟未得到有趣回覆的她仰起头看着全身紧绷的黎皙,好像有点玩过头了呢!玥婷在内心吐槽。 忙碌一整天的她,眼皮逐渐沉重,她错把黎皙当成睡觉时抱着的熊玩偶,1手一脚横跨在上头,嘴里念叨着要儘早抓到兇手的梦话。半梦半醒间,她似乎感受到一双有力的手揽过她的腰际将她抱在怀里,抚过她的发丝,最后停留在后背,用着同个频率轻拍,着实充满着安全感。 「相信你会找到的。」最后传入耳际的话语为她的梦填上了色彩。 「你在想什么呢?」玥婷倚在浴室门口盯着嘴角全是牙刷泡泡的黎皙发出声,才硬是将他拉回现实。 「没什么。」黎皙开啟水龙头,快速的冲洗嘴角,试图用毛巾掩饰和她的对视。 侧过身走出浴室,趁着玥婷洗漱的同时,他快速的从衣柜挑选衣裤换上,而后踉蹌的逃出和她共处的空间。 「你早上有班吗?要一起去吃早餐吗?」手里拿过发圈将长过腰际的发丝扎成马尾,她从房间探出头询问黎皙。 「好。」 「那我们走吧!」换上简便的裙装,玥婷拉着黎皙徒步前往家中附近的早餐店。 看着墙头上琳瑯满目的菜单,玥婷随意点了常吃的几样,结帐后拿了发票走回靠角落的座位。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我早上调休,昨晚真是累到不行。」 「那你什么时候上班?」 「好不容易跟女友共进早餐,你不开心吗?」瞇起好看的眼眸,佯装审问犯人的口吻调侃道。 「那就好。」得到对方否定的答案后,玥婷扬起笑容,「你能恢復笑容真是太好了。」她说。 「什么意思?」他不解的歪着头。 「没事啦!东西趁热快吃吧!」老闆手速很快的上齐了餐点,玥婷把筷子递给了他,而后又说:「对了,过几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没问来由和地点,黎皙想都没想的答应,反正只要有她在就够了。 34. 「黎皙,我们要走嘍!」玥婷结束了长达十馀分的通话后,她提醒蹲在角落餵猫的他。 「你要自己乖乖待在家哦。」橘猫用脸蹭了蹭黎皙的手背,可爱的模样让人捨不得离去,他将黑碗中填满水,安顿好小傢伙的下一顿后便起身离家。 「你都不问我要带你去哪里吗?」单手摆弄照后镜,眼神注视着前方车辆,她加重了踩油门的脚。 「反正我也卖不了几个钱。」或许是还沉浸在擼猫的疗癒时刻,他难得的开了回玩笑。 「到了。」伴随着两人愉快的聊天声,偌大的白色建筑佇立眼前,她右转进一旁的停车场,停在榕树下的白色匡格中,她拉起手煞车并熄火,拿取放在黎皙脚上的小包,她笑着说。 行进途中一旁花圃中随风摇曳的小花不禁让人感觉舒心,黎皙在玥婷的带领下踏进了诊所。 蓝白色的装修风格不免使人想起自由的蓝天白云,他好奇的环顾四周,流淌在大厅的是怡人的轻音乐,客人静静的等候墙面上的候诊灯,比起老旧诊所的冷白墙,这里更能放松身心。 「不要担心太多,就是带你来认识个人。」 不远处,有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加快步伐的朝两人走来,她高兴的挽着玥婷,同时伸出另一隻手向黎皙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羿珊,是她的好友也是这里的心理师。」 不习惯接触异性的黎皙并未即时和对方握手,他思索着该如何介绍自己时,玥婷抢先接话。「珊,你吓到他了!这位是黎皙,也是我的男友。」 听到称谓,黎皙不好意思的搔头,而后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的挤出一抹微笑。 「你终于铁树开花了是不是?那让我来鑑定看看你的男人。」 「欸!你还是一样白目。」 「彼此彼此。」欢声笑语中,降低了原有的尷尬,他俩一前一后的跟着羿珊来到诊间。坐在沙发上,品着刚泡好的薰衣草茶。羿珊的热情不免让他想到某个催稿人,思及此,他轻勾起嘴角。 「你比较放松了吧?那我们进入正题如何?」擅于观察神色的羿珊瞧见黎皙已放下绷紧的神经,赶忙拉回正题。 「你可以当作聊聊天就好,在这里你的情绪都可以被接纳,只要你愿意。」羿珊将桌面的纸张推向他,一份带有分数计算的勾选题映入眼帘,他接过原子笔在纸上填写。 「你是否最近有自杀意念?」 「你是否感觉比不上别人。」 「你是否常感到失眠而焦虑及情绪反应较大?」接连瀏览过以下题目,黎皙快速的勾选出相应的现况,坐等分数的代表含义。他下意识地转头看着玥婷,而她轻轻的把手交叠在他手上,她的手温足以令人安心。 「分数还不错,但需要找时间和家人朋友多聊聊。」羿珊耐心的解释量表分数计算代表的含义,黎皙连忙点头表示了解。 「还好你没事。这些天我可担心死你了。」松了口气的玥婷调皮的弄乱他的头发而后不管黎皙反应的抱着他。 原来还有人会担心我…… 「欸欸欸!这里还有人欸!放尊重一点。」指尖施点气力的戳在好友额头,她强行将两人分开,过于滑稽的场面,他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她鼓起双颊,佯装生气的捏着黎皙的脸庞,四目相交之际,两人又同时噗哧一笑。 「你真的很可爱。」平时的台词被他抢先说,她罕见的红了脸,这才知道原来这句话的耻度有多高。 「哈嘍!两位!我要戳破粉红泡泡了!」因为墨镜破了好几副,羿珊决定将玥婷请去诊间外头,以防后续治疗受到干扰。 「你好像常因梦境而干扰睡眠的情形,那你能跟我说说有关你的梦吗?」安静的空间,双人对坐,黎皙仰躺在沙发上,在羿珊的指示下,他缓缓地闭上双眸回想。 与其说是梦境,不如说是回忆更为贴切。 那是个下雨天,撑着伞走在回家的路上,等着红路灯的同时,看着成群结队的同学们踩着水花打闹,他收回羡慕的神情,转动着手柄,伞面的水珠缓缓落在鞋跟后,几条街的距离,却因为雨水浸湿鞋袜而感到异常烦闷。 「要是不下雨就好了。」 放空脑袋烦乱的思绪,他沿着地面笔直的黑线走,宛若马戏团走钢索的杂耍人员,享受着他一个人的游乐时光。 驀地,手机铃声响起,黎皙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他犹豫着盯着陌生的号码,响了几回后,才决定接起电话。 「喂?」 「请问你是黎皙吗?」 「对,请问你是?」 「我这里是人民医院,您的母亲刚被送来这里,需要即时抢救,请问你同意吗?」 手不停的颤抖,脑子不受控制的嗡嗡作响,黎皙崩溃的流泪,「要!拜託你们了。」反覆同一句话,他用导航查询前往医院的路,拋开手里的伞,他不在乎打在脸上的雨点,奋力的跑着。 「千万不要有事啊!」黎皙懊悔的想。 上气不接下气的他发狂似的奔向急诊柜檯询问,侧身闪过来往的病患来到抢救室,看着双手插满了维生用的点滴,妈妈略显疲态,脖颈间的割痕及衣服上沾染的血跡令人触目惊心,黎皙不顾站在床尾的警政人员拦阻,趴在妈妈的身旁听她用力的吐出的字句。 「放我走,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秘密了。」 黎皙微怔,原本与妈妈做好的约定,她却又再一次食言,什么秘密他不想管了,他只想要妈妈留下,这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对不起…… 最终,妈妈的生命不再有任何波澜,「先生,你还要救你母亲吗?」望向一旁的电击设备及平稳的心电图,他冷静的说:「不用了。」 「她是被你害死的。」走出抢救室,脑中不断的传来同一句话,他失神的回头望了一眼,原来过于痛心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对不起…… 他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默默拭去眼角的泪水,他双眸直视着坐在对面的羿珊,两人沉默许久,似乎谁也没找到合适开口的时机。 「你的妈妈对你来说想必很重要吧?」 「嗯。」 「所以你才会一直频繁的梦到她,你有想过用写下来的方式舒缓情绪吗?」 「……」 「那你现在说完,有感觉心情舒坦许多吗?」和善的语气排解眼前男人的痛苦,她停留几分鐘的空白让他缓衝并观察他眉宇间的细緻变化。 「或许你有考虑过我能提供你更多的协助吗?」 闻言,他翘起二郎腿且双眸紧闭,不一会儿,淡淡的回了一句:「不用了。」 「还是如果你之后有需要都可以来找我。」羿珊面对男人的情绪转变没有慌了心神,只是提供了他多一种舒压的管道。 他起了身,一口饮下发凉的花草茶,逕自从羿珊的身边离开。 「我劝你别多管间事。」他说。 「你怎么这么久?」出了诊间,迎面而来是玥婷的微笑,他拾起笑容随口的搪塞她,「没事,她要我多休息就好。」 「真的吗?不骗我?」 「嗯。我们走吧!」主动拉起她的手走出诊间,他回头望向追出诊间带有诧异神色的羿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35. 「你男朋友或许没有你想像中的简单。」手机萤幕亮起,男人无意间瞥见跳出的聊天室讯息,他停下手边动作,如同盯上猎物般富饶兴味的等候下一则文字输入。 约莫五馀分,确定不再收到任何讯息,规律敲击桌面的指尖转移到手机上,他左滑删除了那条和自己相关的词句,佯装没发生过的继续垂头玩弄着手中的猫咪。 叮咚!门铃声响起,小猫敏捷的从他的怀中跳下,比他更快一步的来到门口徘徊。 「你等等。」给了牠不能外出的指令后,他先开了个门缝查看来者何人。 「哦!好久不见!你有没有好好照顾我女儿。」 「……」 「爸你还敢说!我快被你害惨了。」正当他思索如何礼貌应对时,玥婷匆匆从房间跑出来,表情难看的责怪。 「难道你们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他上下打量着两人之间,嘴角随着臆测而上扬。 「你不要瞎说。」 「那还没有你就继续住,不然总是半夜才回来都吵到我睡觉了。」一把拉女儿的手交付在男人手里。 「爸!」她崩溃的提高了音调,随即不管林父反对,转过身就跑回房间去整理行李。 「你小子可差我一截啊!赶快努力。对了,这是给你的伴手礼,我明天上午还要和退休的朋友去游山玩水,她一样就拜託你了。」语落,好几小袋的礼品盒一併塞进他的怀中,不容他拒绝。 「嗯?我爸呢?」待她收拾好行李后,林父早已不见人影,玥婷回头问向坐在客厅逗猫的他。 「你爸说他还要继续玩??」耸耸肩,他如实回答,全然不在意身后佳人逐渐跌宕的心情。 「你们男人就是同一国的啦!」玥婷走向他所在的沙发后埋怨。 「留下来陪我不好吗?」他在嘴边呢喃,没听清楚的玥婷倾身向前,此时男人转过身子,半身倚在沙发,双臂揽过她纤细的腰际,抬头对上她的双眸又重述了一遍。 「也不是不可以……」玥婷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他是什么时候变得会撒娇的呢? 同居之后,貌似看到了很多他的不同样貌,别于以前的羞捻,行事上更为果断和主动,虽然没有不好,不过有时候还是会怀念捉弄的时光。 「喵~喵~」他维持着在她怀中的姿势,猫咪兴许感到有趣,进而跑来凑热闹,用头不断的蹭着玥婷的腹部。 「真拿你们没办法。」双手同时抚摸着一人一猫,她笑着说。 —— 「十杯杨枝甘露来了。」外送员双手提着承装饮料的提袋站在办公室门口喊。 「谢谢。」小助理连忙从工位站起,一手掏出钱包付钱并顺手把饮料提进会议室摆放。 「玥婷姊,这杯饮料给你。」助理习惯性地敲了敲厚重的玻璃门后朝门内探头,为了不打扰她的思路,他放轻了步伐来到桌子前并出声提醒。 「是芒果……他还嫌我们不够忙哦!」 「真的是很白目欸!」 「但我觉得饮料好喝就好不要太迷信。」门外此起彼落的声音引起玥婷兴致,她一把闔上未完成的卷宗,拿起吸管插向饮料封膜,啜一口满是果粒的饮品,顿感幸福。 「还有什么事吗?」 「我下个月想要请假。」小助理递上假条以及红色请柬,他满脸洋溢着笑容。设计风格简约的邀请函写下婚宴的日期时间,她发觉周遭的同龄人似乎都迈向人生的下一个阶段了,那他……也会想要结婚吗? 「恭喜你啊!我会给你包个大红包。」签呈签署上名字,玥婷笑着回应。 「玥婷姊,我有特别留两个位置给你,记得一定要来参加喔!」 「好。」她随手拍下红色炸弹传给黎皙并小心翼翼的收藏在抽屉,而后拉回工作时的专注继续处理未完成的任务。 埋首于工作中的她时常忘记时间,对照鑑识组传来的证据及死因,她想从中找寻蛛丝马跡。从时间最远的被拖行几尺的少女到最近少了胃的流浪汉老伯,疑点重重的谜团卡在心头,让人难以消化。 她试图在网路搜寻人体解剖图比对,难不成杀人犯是想要做成人体拼图?由皮肤深入到五脏六腑的那种。她在心中讥讽着自己夸大且荒诞的想法。 此时,大门被人快速推开,有人急冲冲的来到跟前,气喘吁吁的说着:「你怎么没有回我消息?」 「什么意思,我没收到啊?」羿珊的来访打破了原有的寧静,见她慌乱的模样,她连忙点开聊天室,查看讯息的最后时间是几天前,玥婷不解的问。 「你看。」羿珊连忙掏出手机比对两者的不同,玥婷看着逐渐变暗的屏幕,好友的怀疑诱发了她的好奇,平时羿珊可不会随便对人评论,而自己也确实没有接收到这则讯息,难道被黎皙看到后删除了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他?」 「因为谈话内容!我感觉他和你描述的不同,撇除諮商时的情绪转变,有时候更像是另一个人,当然这一切都是我的猜测……」玥婷从没有隔日回覆讯息的习惯,思来想去后羿珊还是决定要亲自走访一趟,见玥婷平安无事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她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珊,你不会是工作太累了吧?」听完她的理由后,玥婷开口安慰,但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矛盾感,她不敢猜想好友的直觉,拼命用藉口搪塞自己。 他不会的…… 「我身体没事,但你往后和他相处小心一点。」 「你所说的另一个人是什么意思?」羿珊认真的神情让玥婷不得不正视这件事,回想起他的某些时刻确实和平日不大相同,但另一个人又代表什么? 「他看起来不像你说的忧鬱症,更倾向是身体里住了另一个人格的解离性分裂障碍,简化来说就是身体里有两个不同的人格。」语落,羿珊用手机找寻相关文献资料。这一类人多数是小时候有过不愉快的童年导致身体诱发另一个意识防卫,与他的谈话间,他母亲的离世恰巧可对应羿珊的猜测。 「……」过大的资讯量顿时让她难以接受,儘管心里否认,却默默的提高对他的观察。 「他没有伤害你吧?」 「没有,他对我很好。」 「那就好,你自己注意一点。」再次语重心长的点醒玥婷,希望她能在爱情中保有原有的理性。 顷刻间,外头下起倾盆大雨,雷鸣跟随闪电来临,着实把两人吓了一跳。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玥婷问。 「不同人格之间有不一样的性格,你可以把他当作是两个不同的人……」正当羿珊要继续往下说时,玥婷的馀光中瞥见有道人影经过,她赶忙打岔话题,并用眼神示意。 「天色变暗了,你等一会打算怎么回去?」 「哦哦!我搭计程车啊!你要一起吗?」 「玥婷,外面雨下大了,我来接你回家。」门外的身影朝两人走近,他的声线并不陌生,却使人背脊发凉,有种做坏事被抓到的心虚感。 她们不敢想像谈话内容被他听去了多少,虽说是臆测的内容,却也不是合适当事人听。玥婷只能佯装镇定的展露笑容迎接她,期望他不要看出破绽。 「那你等我收一下,我很快就好。」慌忙的把桌面收拾乾净关闭电脑电源,她拿取抽屉中的手提包小跑步到他身旁。 「你朋友要一起吗?」他回头问。 「不用了,不顺路,我自己回去就好,谢谢。」 「好吧!那我们先走。」乘坐电梯下楼,电梯关上的前一刻,他朝着慢步走来的羿珊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36. 「恭喜!恭喜。」耳边捎来拉炮声及此起彼落的祝贺词,出版社又有一位新星作家诞生,见他满怀热忱的抱紧手中出版的第一本小说,让孟然不禁回想起和黎皙磨合的艰苦时刻。 「干嘛一直看手机?你在等待谁的讯息吗?」不远处有人朝他丢来一瓶汽水,易开罐因摇晃后开瓶,流淌出来的液体沾染了手,黏糊糊的,他连忙喝了一口,并用湿纸巾收拾残局。 「你想害我是不是!」孟然没忍住回嘴,他察觉到身后清扫阿姨的不悦神色,滴落地毯的汽水是最难清理的,他只能拼命弯腰和阿姨道歉。 「你以前可不这样的啊?你现在手里的那个作家最近状况如何?」 「还可以,就是写稿慢了点。」孟然一改嬉皮笑脸的态度,逞能的说。 上一次和黎皙通话催稿是什么时候来着…… 他走到办公桌旁,移动滑鼠解除萤幕保护程式,下拉瀏览件至信箱,近一回的校稿日期已是上个月中的事,故事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关键点,但碍于前阵子的官司缠身,出于同情,他稍微宽限了他些时日。 「你就等吧!等我的作家再次出版别的小说。」那人带着讥讽的语句拍了拍他的肩。 「我不会赌错的。」拿开那不坏好意的碰触,安孟然转身离开会议室后给黎皙拨了通电话。 「喂?」 「都中午了,你不会还在睡觉吧?」 「没办法,昨天在忙着写稿,等会发给你。」 「难得……」电话的嘟嘟声切断了孟然的话语,但一想到有新章回可以观看,便暂时原谅了他。 不久后,信箱右上角冒出一颗小红点,孟然一屁股坐在办公椅上,滑鼠点选文件档,画面弹出新章回内容。 由于孟然想沉浸在剧情中,他戴上耳机挑选合适的轻音乐作为背景声,阻隔外界的吵杂,目光逐渐落在他撰写的文字。 空间依旧的昏暗,包裹着压抑诡譎的氛围,同样的场景佇立眼前,三把红色牛皮製的椅子在黄光的折射下格外显眼,筋疲力竭的他走到专属的位置坐下,逃不了的绝望唤起他尘封已久的回忆,这一切都不再是梦境,是他们彼此共有的场地。 抬头望着洒落下来的微光,一条条细丝线牵引全身,宛如自身不过是提线木偶的存活,意外坚韧的线将彼此束缚在同个身体里面。 「萧默,你出来吧!」本该畏惧的心于此刻化成灰烬,他一遍遍召唤着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影。 我是我,他也是我…… 「你终于肯放弃挣扎了吗?」萧默开口问道。 「不是,我只是想起你们的存在。」视线缓缓的落在另一个位置,一隻灰色兔子玩偶呆坐在椅子上,仿佛在等着它的主人出现。 「真是死心眼。」蜕去身上的黑暗,萧默朝他走来,神情依旧不屑一顾,冷冽的眼神在他身上游走,最后定格在他胸前的位置。 「你不应该杀人的。」自从意识到梦境里的杀人场景都是出自萧默之手时,焦躁不安都没法形容他的处境,宛若身歷其境地错觉感竟全是现实,他崩溃的喊道。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毫不避讳的直视着他,萧默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挑眉鄙视的回覆。他们的出现并非偶然,而是一次次的伤害把心打碎,流淌在碎片背后藏匿的那些邪恶。 「那你可以停手了!可以了!」 「但我停不下来了,你没办法想像人在濒临死亡时的挣扎是多么美妙的画面。」单手托起他的下巴,而后加大力度,察觉他的瞳孔因恐惧而震颤放大,萧默扬起一抹诡异的笑。 「打从我出现的时候你就已经没有选择。」指甲前缘在脖颈间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跡,「我说过能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萧默!」五官因疼痛而皱在一起,到嘴边的话语却仅剩下了他的名字。 没有资格责怪,因为是自己允许了萧默的存在。 「我弄疼你了吗?哈哈哈。」几声的仰天长啸使人鸡皮疙瘩满地,萧默暂时松开了对他的禁錮,他轻声在他的耳朵旁说。比起怜惜,更多的是对他性格柔弱的嘲讽。 是不是只要不存在就好了。 目光落在萧默腰际间的短刃,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前去抢,手臂却被他一个反手牵制,「想死?你以为你真的做得到?」 回想过去每个应该了结生命的时刻,他没有勇气下手,就这样带着泥泞隐藏自己苟且偷生的活着。 只要忘了就好了。所以创造了一个可以分离他苦痛地身分出来,而他就正站在自己面前,男人捂着胸奋力的喘息着,撕裂的伤疤越裂越大,大到他无法控制的地步。 「还是给你一个选择?杀了我或你自己。」萧默抽出腰间的刀刃硬塞进他的手里,他的手因害怕而颤抖,见他犹豫不定的僵持原处,萧默疯癲的主动靠近刀锋,大抵是对方的手一往前,颈动脉的血就会四溅的距离。 「快!你快动手。」萧默握住他拿刀柄的手,却感受到他朝反方向的用力抵抗。 「你有曾想过背负那些痛苦回忆的我是怎么走到现在的吗?杀个人怎么了,他们在我眼中不过都是渺小可悲的螻蚁。」 「……」 「而你也没有想像中的善良。」萧默加重了尾句两字,尖锐的刀在脖颈处渗出了一滴血珠。 因为见血,他立刻松开了手中的利器,鏗鏘碰撞的声响回盪在两人之间,萧默佯装惋惜的拾起地上的刀,指尖刻意抹过刀锋,静静看着不断渗出的朱色体液发笑。 「这样真的就能消弭苦痛了吗?」突如其来的问话让萧默敛下了笑容,转而把目光锁定在他的身上。 「……」 「我是说如果我消失了,这一切是不是就都可以结束!」似乎是下定了某个决心,他加大了声量,眼神坚毅的直视萧默。 后者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与他对望。太迟了,早在所有悲剧產生之前,这份问话就该得到解答。 没有自己,就不会再有萧默,也不会再有人会受伤了吧?? 萧默的瞳仁中倒映着他的身影,男人奋力地由椅子上起身,喘着粗气,发狂般的朝前者的身子奔去,更准确的来说是衝向他手里的武器。 能死在萧默的手中也不算可惜吧??他亏欠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现在还不能让你死。我还有没完成的大事。」眼明手快的萧默在他扑上来的那一刻,发力敲击他的后颈,后者瞬间晕厥瘫软在地。 「你就好好的沉睡吧!」弯下腰,萧默捂住他的双眸说。 37. 「你在想什么呢?」思来想去一整晚,睡眠品质大打折扣,玥婷放空的啃咬花生口味的吐司发愣。 「没什么。」啜了一口现磨的黑咖啡,试图清醒脑袋,视线顺着他握着马克杯的手往上,正巧落入他的双眸之中。 今天他尝试不同风格的造型,遮盖眼睛的瀏海用发胶定型,脱离了笨重的眼镜,为本就白净的脸庞增添几分顏值。 「怎么突然想换造型?」 「就偶尔换换风格,你不喜欢吗?」明显的停顿几秒而后噗呲一笑,「还是你怕我被其他客人搭訕?」他随后又补充道。 「才没有。」 「我可是你的啊!」 「??」 大掌轻轻抚摸她的头,他主动拉拢椅子缩短两人距离,指尖把玩玥婷的发梢,化过去的被动为主动,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他的改变。 原来恋爱后的男人都会变得如此有侵略性吗?这太奇怪了??她佯装镇定的完食早点,拾起沙发上的外套和包包,准备朝门口走去,脑中却再次浮现羿珊给予的警告。 「我送你去上班吧?」比起昔日的羞捻,现在的他举止更为从容不迫,宛若这些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系上安全带,玥婷压抑着满腹的疑惑,她重新审视男人,大相逕庭的性格和装扮,很难不使人把好友的话放在心上,近些日子的温馨接送,比起感觉窝心,更多的是对她生活上的监控。 「你其实可以不用送我的??我怕你很累。」她又一次的婉拒他的接送。 「我只是想要跟你有更多的相处时间??不可以吗?」眼神专注前方来车,他单手勾着玥婷的小拇指用着撒娇的口吻说。 「可以。」 车子停靠办公大楼门口,玥婷隔着玻璃窗和他道别,通过感应门后她回头,见他的车行驶离去的身影才总算松了口气。要她形容感情现况,只能说是既甜蜜又负荷。 「玥婷姊最近很幸福喔!都有专车接送。什么时候换你好事近了?」小助理打趣道。 「唉??我问你,男人谈恋爱前后都会差很多吗?」玥婷轻叹,而后把助理拉到角落小声询问。 「那是他爱你的表现,别多想,不过看来玥婷姊也难逃情关。」 「就你多嘴。」她轻拍助理后背,示意他忘却刚才的谈话内容,眼见助理识趣的拉上嘴巴的拉链条返回工作岗位,她才拉上办公室的百叶窗。 但真的会有人爱到连性格都变了吗?还是其实刚开始都是他的偽装?她不敢细想。 「不好意思,让你特地跑这一趟。」时间邻近中午,办公室来了位访客,两人之间并不陌生,之前为了照顾黎皙在医院有见上一面。 「不会,不过想知道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我想找你聊聊有关黎皙的事。」 「黎皙啊?儘管问,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作为两人的牵线月老,孟然拍胸脯保证将他的大小糗事都一併抖出。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嗯??个性上有点拘谨老实,遇到喜欢的女生比较偏向有色心没色胆的,不过你问这些要做什么?」 听闻孟然的形容和过去的黎皙相符后,她得以验证他的改变不是错觉,她思索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其实他最近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我也说不上来。」玥婷无奈的朝着他笑了笑。 「不过说真的,自从他开始准时交稿以后我就比较少联络他,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孟然胡乱臆测黎皙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才让玥婷苦恼,身为专业的感情调解员,他自觉有责任帮助他俩维系感情。 「不如,过几天我们约在黎皙家吃个饭吧?」 「嗯好!就这么定了。」孟然一口爽快的答应,并和玥婷商讨邀约的理由。 两人藉着孟然的手机拨通了黎皙的电话,等待电话接通的期间,都不敢大口喘气。 「喂?」 「欸!我们很久没见面了!你要不要约我去你家吃饭。」 「??」 「顺便看你家的小橘猫后空翻。」孟然简洁不容他拒绝的语句使电话那头沉默,他害怕对方结束通话,因此找了个藉口塘塞。 「牠不会。」 「反正就这么说定了,这週六晚上六点你家门口集合。」不给黎皙拒绝的时间,逕自切断联系,还不忘自信的朝玥婷比了个ok的手势。 「这样真的能行吗?」谈话速度之快,玥婷在来不及反应的情形下便约好了饭,做事谨慎的她不免担忧的问。 「安拉安拉!还有如果黎皙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治他。」掏出手机和玥婷交换聊天软体资讯,他发送个贴图确认对方接收到后抬头和她说。 「好,谢谢。」过于热情的个性使她难以招架,玥婷出于礼貌的展露微笑。 「但他恋爱经验很少,你就对他别太严格了。」好不容易捡回良心的孟然开口替黎皙求情。 「知道了。」顺着孟然的话,玥婷答道。 此时,突然脑中闪过上个月助理被训斥的事,她打了个岔,「对了,我能问问你要的那些资料都哪里去了吗?」 「啊……还是被发现了吗?」孟然仔细端详佳人的神色,对方口气平稳的模样,让他暂且舒缓紧绷的神经。 那天软磨硬泡央求朋友复印案件审理中的卷宗以及检警单位的调查方向,还特意嘱咐不要被玥婷抓到,没想到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被逮了个正着,他着急忙慌的向她频频道歉,他还没交过女朋友,可不想就这样蹲进大牢啊! 「我不是想听你道歉,是想知道资料的用途,你会想要取走,应该是有原因的吧?」 那日训斥过助理之后,询问缘由,竟说不出个所以然,念在他跟了自己许久,也没有做出甚么错事,玥婷决定不向上呈报。 但由于前阵子太过忙碌,以至于错过了询问的时机,如今事主就出现在面前,她深思后还是选择深入探究,没准能为这几件悬案找到个线头呢! 「还不是为了黎皙。」 「为了他?甚么意思。」玥婷不解的反问。 「因为他的小说和案子有点雷同,他想自己调查,不过你别苛责他,他怕增加你的负担才不告诉你的,真对不起,现在才跟你说实情。」 「??」过多的资讯一股劲的强行塞进脑海,玥婷感到头昏,按着发胀的太阳穴久久无法平復。 「你不要紧吧?还是我请黎皙来带你回家休息。」孟然着急的跑出办公室和助理讨要杯水,温热的水气迎来,她一手握着马克杯摇头拒绝。 「我休息一下就好。」她尽可能的深吸口气缓和事情带来的震撼,她不晓得该用甚么角色和态度去面对他,难道黎皙的单纯都是假的吗? 「拜託,今天的所有事都别告诉他。」身体的不适感再度袭来,她强忍着送孟然到办公室门口,离别前,她提出了请求。 害羞老实或贴心主动,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呢? 38. 「玥婷姊,你要的资料放你桌上了。」 「好,谢谢。」手里拿着一杯美式,她快步走向办公室内的落地窗往下望,确认他的车已经离开办公大楼,玥婷才拉开旋转椅入座。 儘管身旁的人给出警告,但她仍旧想继续相信他,至少在她找到证据前。 抽开牛皮纸袋上钮扣附着的白色棉线,她从中抽出一叠纸张,上面阐述攸关黎皙的过去,跳过前页的基本资料,她的视线落在父母皆已离世的消息,玥婷换算着年份,已过了十馀年。 玥婷难以想像,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高中生是如何捱过痛苦生活到至今的。 不经意间,好看的眉紧蹙,她依旧不停的往后阅览。虽说运用公权力私自翻阅爱人的过往并不妥,但基于他身上的谜团太多且多少牵涉案件,促使玥婷下定决心说服自己调查。 如果没查到什么,也算还他一个清白吧? 「母亲曾因弒夫而入狱,但在狱中企图自杀,最后送医急救无效生亡。」玥婷跟着唸出指尖所指的文字,短短一行字,却令她久久才回过神。 宛若八点档的剧情其实在身边总是反覆上演,人伦悲剧往往不是单一行为促成。玥婷不知怎么的想起了昔日办案时前辈给自己的忠告。 好想了解,好想好好的瞭解他…… 父母亲的惨死肯定在他心里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吧?玥婷不自觉的过分投入情感,猜测那个薄弱身躯是如何顽强的抵抗老天的旨意。 卫生纸轻轻擦拭匯聚眼角的泪水,玥婷试图保持办案的理智,于是她用室内电话拨通了当初承办业务的分局电话。 先简单的朝电话中的人自我介绍并告知来意,等候总机转接服务,等待过程中她罕见焦虑的抠着指甲旁的死皮,却得到电话另一头告知该员警已退休的消息,她不甘心的追问联系方式和地址后才掛上电话。 盯着手写的手机号码,玥婷思索片刻后选择直接拨通电话。她不是没想过对方更换电话的可能性,但她就是想跟上天赌一把,完整当年的故事样貌。 「喂?」沙哑老成的声线在铃声后响起,玥婷抓紧机会询问他的身分,再确认无误后便儘速和他相约在员警的家中。 「玥婷姊,你着急要出去是有什么新案件吗?」小助理跟随她的脚步来到电梯口,有些心烦的玥婷只是点头示意并要求助理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踏出电梯来到地下室,助理接过她手里的纸条输入导航,随即开车前往目的地。 约莫半小时的时间,两人来到一座别墅前,前庭的花圃满载着盛开的花束,玥婷没有丝毫犹豫的按响他家的电铃。 「玥婷姊,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 「……」不知如何解释,玥婷始终维持沉默及严肃的神情,助理见状识相的闭上嘴,距离上回看到她绷紧神经的模样已是好久以前,这回说不准又有什么惊人的发现。 「你们来啦!快进来坐。」迎接两人的是一个头发全白的老人,他矫健的步伐不难看出退休后仍有维持运动,玥婷习惯性的环顾四周后才进门。 「给你们喝,这是上等的普洱茶。」眼前的小茶杯里被添入液体,茶香四溢,玥婷礼貌性的端起杯子浅嚐一口。 「听说你们有事找我?」他坐在对面的木椅上,品着茶幽幽的提起。 「是的,我想向您询问十多年前的案子。」 「这么久远的事情,我恐怕想不起来……」 「拜託了,是有关至今连环杀人案的其中一环,如果您有记起什么就麻烦告诉我。」心急的玥婷随口扯了个谎,她暂且没想明白两者之间的关联,只是心中一直有个直觉告诉她要查下去。 「不晓得您还记不记得那时有一件弒夫案,然后妻子在狱中自杀的案例?他们还有一个孩子叫黎皙。」语落,能见对方明显有了反应,他慢步的走向身后摆满书籍的透明柜,按照年份从中挑选出一本不起眼的蓝色笔记。 「我来看看。」他戴上老花眼镜翻找着玥婷口中的案件,一张泛黄的照片脱离了回纹针的束缚掉落在地,玥婷眼疾手快的弯腰拾起,惊悚的割喉照和卷宗里的照片相符,她的手心沾染薄汗,等待对方揭晓那日情景。 「那孩子的姓氏特别,父母又双亡,这让人想忘都很难……」老人自顾自的在嘴边喃喃。 根据笔记中记载及回朔,黎皙的母亲在杀了父亲之后的当晚凌晨,拖着满身是伤的身躯,手握刀刃满脸是血的走到警察局自首。眼神空洞的她任凭员警询问都只是一直说着是她杀了她的丈夫,求我们把她关起来。 「她身上全部都是瘀青血肿的痕跡,虽知她是出于家暴后的自我防卫,但由于丈夫当场死亡,法官还是选择让她入狱服刑。」 「好可怜……」助理在一旁感到惋惜的说。 「奇怪的是,听说审判完的当下,她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然后呢?」玥婷认同的点头,并引导着对方继续往下说。 「然后在入狱服刑一週后,据狱中的狱友说,她将得来的餐点都分送给他人,心情愉悦的哼着歌,宛若这里才是能让她解脱的地方,殊不知当日晚上就接到来自她自杀的消息……」 故事的转折过快,玥婷的心随着逝者起伏,更难想像黎皙当时的心情,思及此,她的心抽痛了一下。 「也是当时我们才真的见到她儿子的第一面,过于成熟的表现以致于我们都忘了他只是个高中生的孩子,看着他在母亲身上悲痛的样子到亲口撤除母亲的维生器具的镇定模样,他想必也受了很多苦……」 「再之后呢?黎……她儿子怎么样了?」 「原先想请社工介入,但那孩子像是人间蒸发似的,学校还是其他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找了遍,全然不见他的踪影……你也知道当时的资源有限,经由报纸大肆报导后几天,大家也就渐渐忘了这件事……」 「难道你见到那孩子了吗?」出于员警直觉,老人带些期望的问道。 「嗯,他现在过得很好。」没将两人的关係脱口,只是简单的表明,她敛下眼眸不与他对视,深怕被人看穿。 「如果可以我想见见那孩子,问一问她母亲死前说的是什么秘密。」 「秘密?」玥婷不解的重述一次。 「对,这个秘密恐怕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老人语重心长的说,这句话彷彿一根刺卡在玥婷心中,有什么是只有母子知道且需要带入棺材的秘密呢?? 「玥婷姊,你表情好凝重呢!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到破案关键的。」离开员警家中,两人沉默的坐上车,不敢多问玥婷此番前来的用意,他只是尽可能的缓解车中尷尬的氛围。 「嗯。」还有许多待确认的,她双手环胸在车上闭目养神,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走下去。 39. 轻声转动钥匙,玥婷探头朝屋内张望,随后转身闔上门,弯下腰褪去鞋子,放低声量的走经客厅,不料啪的一声,前方的亮灯吓得她停下脚步。 「你最近好像都很晚回来??」背对门口,男人不满的抱怨。 「因为工作忙啊!」 「我不是说你下班打电话给我,我会去接你吗?外面很危险呢??」回过头,他的视线由上而下的扫视玥婷,藉着沙发椅使力起身,将她一把揽入怀里,头埋入颈间,宛若对待珍视之物般的小心翼翼。 「别这样,我身上很臭的??」她试图挣脱他的束缚,奈何他的力量之大,无疑是徒劳。 「没关係,我不在意,只是想要充个电。」 「你心情不好吗?」所有防备因为拥抱而瓦解,她目光柔和询问,而他轻哼一声。 「怎么啦?」 「因为你好像躲着我。」 「怎么会,你想多了,我真的就是最近很忙,不然待会跟你说说我工作上的事吧!」玥婷庆幸相拥能不被对方看透表情,她努力的挤出一个理由搪塞,并用手轻抚他的背。 突然,脖颈间传来一阵刺痛,男人留下了红色烙印后才甘心放手,玥婷面颊发烫的仓惶逃离现场,拿取衣柜中的衣物,快速的关上浴室的门。 哗啦啦的水流难以掩盖她的悸动,望着镜中的自己,右颈留下的草莓印和红颊使玥婷意识到她已经深陷在他的泥沼之中,矛盾的心情来回拉扯,不论是他还是自己似乎都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看来这印记挺深的。」 「你还敢说!」推开浴室门,男人倚在墙边盯着他的杰作勾起一抹笑,想伸手再次触摸却遭到玥婷拒绝,但他没因此感到挫败,反倒感觉这样气恼的她十分可爱。 「你最近工作上遇到了什么挫折吗?」为了缓解她的小脾气,他话锋一转,拉过她的身子让她坐在自己两腿之间。 「很多案子破不了,很烦人。」他夺取玥婷手中的吹风机,指尖游走在她湿漉漉的发梢,静静地听着她的抱怨。 「还是我乾脆不要做检察官了??」她略带赌气的将身体放倒,紧贴在他的身上。 「这样也太无趣了……」 「什么?」几乎是同时,她听见他在嘴边喃喃,但吹风机的嘈杂声促使玥婷没听清,接着反问道。 「我是说你要不要跟我分享?或许我能给你一点思路和意见。」 「嗯,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说??」玥婷思忖半晌才又开口。没能破解的案件如同大齿轮般的卡着,似乎等待着她找到中心轮轴后重新啟动。 「就是吧!有个小男孩亲眼看到爸爸被妈妈杀死了,然后妈妈被判刑之后也自杀了……后来男孩也不见踪影。」她将目光放在不远处的梳妆镜,想藉由投射窥探他的神情变化。 男人笑眼变得深沉的模样虽仅仅一瞬间,却正巧被她捕捉。他因失神导致吹风机敲到她的脑袋,玥婷吃痛的喊道。 「抱歉,我在想事情。」他关掉手中的吹风机,轻柔抚摸撞击处,双手由后环抱住她的腰际,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想什么呢?」 「想到某个小说情节罢了,有时候过去的事就别再细心探究。」他扬起一抹苦笑说出意味深长的话。 细细咀嚼他语句中的含义,玥婷的提点无疑是唤醒了他的回忆,他究竟是用何种心情才能平淡的说出这些话呢? 「那小说的后来怎么了?」身子向后贴,感受他强而有力的心脏跳动着,她双手环膝静坐在他身前,任由他的头埋入颈间。 以小说之名想解开他心中的结不晓得会有什么后果,玥婷没有把握,只能静静的等待他再度开口。 「你想知道?」 「嗯??我想瞭解你的小说。」也想瞭解你,她在心中想道。 「但你不可以耻笑我编的故事。」 「我不会的。」 玥婷转过身捧着他的脸,她的手心是温热的,落在他眼底的身影是真切的,她示意男人侧躺在她的左侧,仰躺在他伸出的臂膀,玥婷盖好棉被,像极了期待听童话故事的小女孩。 但那些经歷不是童话,而是世人对他的考验。 「那就从小男孩怎么活下去开始说吧??」 他平稳的声线如同专业的说书人,玥婷心情复杂的躺在男人怀中,忍住凝聚眼眶的晶莹,努力说服自己只是在听一则故事。 母亲死后,男孩的世界宛若崩塌,行驶在街道上的车或路边经过的行人全都没能在引起他的注意,周遭逐渐安静了下来,他背着书包垂着头漫无目的的走,他不晓得要去哪,更不知道有哪里可以去,因为对他而言,那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家儼然不存在了。 「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他胡乱抹去脸庞的泪水出声朝空气埋怨。 踢着河堤旁的小石子撒气,布鞋因溅起的水花而浸溼,他索性脱掉鞋子,单着袜子在满是石砾的沙滩上行走,唯有痛才能暂且让他感受自己还活着。 他一直一直走着,渴了就去公园接水喝,饿了就吃最便宜的馒头,直到身上的零用钱被用尽,望着手机里打了不下数十通的陌生电话,他选择关机并将它放置在某个桥边。 不是没想过要接受他人的帮助,但一身的傲骨和面子使他不愿意开口,儘管男孩当时只有十七岁。 恋家的他在选择在离开城镇之前,在距离家中几百公尺的地方远远看去,拉起的黄色封锁线刺眼的让他想要逃离,于是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沿着桥边缓慢步行,学校也没去,他累了就拿出书包中的考卷当垫背,平铺在草地,课本则充当棉被盖在他的肚子上。 「要去哪里?」他问了一个他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但他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带着秘密一路走下去。 良久的某天,久到他已然忘记今天是星期几,也忘了离开家多久,他感到全身精疲力竭,没有任何气力再往前一步,他痛苦的扶着墙,奋力的呼吸,视线却越来越模糊,直到晕了过去。 「阿……你睡着了啊!故事才说到一半呢??」语落,他看着怀中不知何时熟睡的少女,他用大掌轻轻的擦去她眼角的眼泪。 「我会好好保护你的。」突如其来地梦话使男人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而后轻笑的把她涌入怀里,心里冒出从没出现过的情感,男人将下巴顶在她的头上,闭上眼缓缓地睡去。 「或许她未来能成为自己的煞车板也不一定……」 40. 肆意在图稿纸上绘製两个心智图,由中心点向外拓展的分类,小至穿搭大到个性的不同,玥婷仔细回想黎皙的转变。 憨厚老实、羞怯及被动是原有的他,现在的黎皙则是动作果决、心思縝密、嫉妒心强,即便工作上有丰富阅歷的她也没遇过此等情况,玥婷埋头沉浸在臆测中,全然没注意到有道身影悄然靠近。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一道男声从后头传来,吓得玥婷反射性的把纸团揉皱,她慌忙的转过身说:「你走路都不出声的吗?」 「我可是叫了你好几次。」 「是吗?」抬头对上他的笑顏,她心虚的回避眼神,起身遮挡他好奇的目光同时推着他朝门外走。 「还在忙工作吗?」他的语气中满是担忧。 「不是,是给你的生日惊喜。」手指抚平他皱起的眉头,她瞥见墙面上的月历心生一计,垫起脚尖在他耳边悄声表示。 「但我不喜欢生日,从没人为我庆祝过。」 「傻瓜,你是不是忘了现在有我。」暂且蒙混过关的玥婷在内心长吁一口气,表面则如往常般的和他打闹。 「咳咳??可以尊重一下我吗?」突如其来的闪光弹亮瞎双眼,孟然别过头出声刷着存在感。 「没人叫你看。」似乎是不满友人打破甜蜜氛围,他顺手撕掉玥婷右颈黏贴的ok绷,红色印记在白皙的肌肤映衬下尤为显眼。瞅见孟然垮掉的脸色,他倒是得意的翘着二郎腿坐在对面沙发。 下意识的反手遮掩草莓印,玥婷险些尖声喊叫,她走到男人跟前出力的捏着他的脸颊,直到发红才放开手,可即便如此他仍旧笑盈盈的望着她。 「快??快吃饭吧!」他毫不避讳的直视目光使玥婷羞怯的低下头躲避,拿取桌前的碗筷招呼。 「我昨天看到一部不错的电影呢!」用餐时,为了活络气氛,孟然兴致勃勃的分享。 「是什么类型的?」玥婷好奇的问。 「悬疑的,或许你会喜欢。」 「没什么好看的。」在玥婷应答前,男人抢先替她开口回应。 「??」瞬间,场面冷了下来,玥婷目光横扫其馀两人的神色,为了打破其中尷尬,她拿筷子为男人添菜,拉回了他在孟然身上驻留的视线。 「你准时交稿的代价是脑子秀逗吗?奇奇怪怪的。」孟然止不住调侃好友的异常,就他的行径而言,空气里似乎瀰漫着一股酸味。 经此饭局之后,玥婷内心对男人的疑虑扩大到无法忽视的程度,她在脑中盘算着如何试探。 「对了,我听黎皙说你们是小说家跟编辑的关係,我能听听看你们怎么看待这部小说吗?」思来想去,玥婷还是打算从共同话题下手,她在厨房洗着碗朝两人拋出问话。 「虽然故事剧情只走到一半,但就目前进度来说,我感觉兇手之所以张扬是为了被人发现他内心的柔软。」 「??」 「我们的大作家,你是不是应该分享一下你的写作思路?」语落,见后者迟迟没发话,用手轻推他一把,男人停下了擼猫的动作,猫咪转而奔向玥婷怀中,他也仅是瞇起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说得好吊人胃口,我也想要看看小说,黎皙可以吗?」 「说好的,等故事写完就给你看。」没有明确的拒绝,对于小说,他有别于以往的坚持。 「你好小气,女朋友想看就给啊!」孟然替她帮腔,依旧没能抵挡他的原则,他究竟在等待什么,没人知晓。 「是说,你们有想过自己会怎么死吗?」正当发愁没人打破僵局时,他拋出了震撼的话语,被问话者一时语塞,不知道从何回答起。 「为什么这么问?」 「呃??大概是为了替新章节想个开头。」男人顿了顿后,摸摸鼻子应答。 「如果可以最好是老死吧?」玥婷回想过去侦办的案件,各个死状离奇,因此她觉得善终是最好的离世方法。 「我的话也是,谁想要莫名其妙被杀。」光是幻想小说中被肢解的恐惧,孟然急忙摆了摆手。 「是这样吗??」他小声在嘴边嘀咕。 「不然你想过什么样的死法?」孟然反问。 「你不都见识过了吗?」男人指着自己的脑袋瓜扬起一抹笑,然而他的眼神却没有半点笑意。 此时,玥婷由厨房端来一盘切好的苹果,叉子叉了一小块递到黎皙嘴边,他盯着孟然而后缓缓张口咀嚼并吞下。一时之间,孟然有种他会把人生吞活剥的错觉,想到这,他全身起鸡皮疙瘩,连忙藉口时间晚了,快步起身向他们告别。 「那我先回去了,黎皙记得还是要按时写稿噢!」孟然不忘工作本分的提醒,他弯下腰穿鞋并朝客厅的方向喊道,玥婷则站在玄关旁准备送客。 「他真的有点怪,好像变得很善妒,你自己留心一点。」孟然放低声量在她耳畔轻诉。 「知道了。」闻言,她点点头,送人离开的同时顺便锁上大门。 突然,背后袭来一阵温热感,他低沉的嗓音回盪在玥婷耳畔,她从惊讶中回神,把双手叠在男人有力的臂膀。 「他总算走了,暂时没有人能打扰我们俩。」从她的口袋中掏出手机,长按按键关机,玥婷被他一路公主抱,由长廊来到房间。 玥婷被放在床榻上,脑中还在思考他的一系列行为时,男人轻轻推倒她的身子,两手撑在玥婷头部的两侧,没有多馀的语句,就这样持续对视。 「怎么???」话还没说完,他的指腹便在双唇间游走,阻挡她的发问。 指间略及之处,肌肤由白变红,他如同狩猎者般的珍视着得来不易的猎物,渐渐得,男人的呼吸稍加急促,目光变得越发渴望,他俯身在她耳旁低喃:「我想要你。」 感受着他鼓譟的心跳,贴近的身躯促使玥婷涨红了脸,她不傻,当然明白应允后会发生的事,纠结的内心及最后一丝的理智抢回主导权,抵在他胸口的小手阻止他继续动作。 「黎皙,我还没准备好。」 「??好。」听见玥婷轻唤他的名字,男人立马停下往下窥探的慾望,如同卸了气的气球将身子的重量赋予给她。 头埋入脖颈,最后停留在胸前,他任由小手轻摸自己的头发,烦躁感瞬间一扫而空。男人经由玥婷的安抚下心情逐渐好转,他短暂忘却被拒的情景,抬起头对玥婷说:「反正,你的心迟早也会是我的。」 「好,当然是你的。」她没多想的展露灿笑给予回应。 41. 早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玥婷脸上,即便是难得的休假日她依旧习惯早起,做完脸部的基础保养后转身到厨房去製作早点,咖啡的香味四散在厨房,她悠间的坐在高脚椅用着平板瀏览新闻快报。 「喏!这份是你的早餐。」朝着匆忙准备上班的男人递上刚出炉的吐司夹蛋和一瓶牛奶,她细心的为他整理内卷的领口。 「谢谢。」 「你记得早点回来哦!婚宴晚上六点开始。」 「好,你这样很像新婚妻子在提醒丈夫呢!」原先已经在门口穿鞋的他想了想又折返回客厅在她额头烙下印记,不忘打趣的说道。 「你真是的。」 目送他离去,吃饱有精神的玥婷打算在他下班前来个大扫除,她捲起双手的袖子开始从厨房的碗筷收拾,流水滑过指尖冲洗着盘子上的泡沫,倒扣洗乾净的玻璃杯,抹布擦拭檯面溅起的水渍,她开啟烘碗机的开关后朝客厅走去。 棉花棒盒、牙线籤盒在她的打理下整齐的躺在抽屉中,各式遥控器并排在桌面。因为太过安静,玥婷掏出手机播放音乐,她小声的跟着旋律哼唱,拍去抱枕上沾染的猫毛,随手一键便全部吸入吸尘器腹中。 「打扫真不是件轻松事啊!」她抹去流在脖颈间的汗水,提起吸尘器往卧室走去,而橘猫的身影则跟随其后。 「你也想一起打扫啊?真乖。」没多想的玥婷弯腰收拾堆在角落一隅的衣物,任由猫咪在不大的空间里跑酷。 重新分类衣物的放置空间,从中挑出合适今日参加晚宴的礼服悬掛一旁,她盖上摆放他内裤的柜子。清扫活动告一段落后,玥婷坐在床沿稍作歇息,此时,耳旁不时传来沙沙声响,回头竟看见猫咪正在刨着藏于木柜后的壁纸。 「不可以哦!」她旋即出声阻止,并试图将掉了一角的壁纸贴合回去,触摸墙面却意外发觉那区域的质地和一般水泥墙不同,是空心的。 「喵~」贪玩的猫仍继续在那边徘徊不肯走,此举激起玥婷的好奇心,反覆敲了墙面多次确认,她索性移开墙壁前的滑轮书柜。 「这是???」拉开柜子后,不大的隐匿空间和一面镜子呈现眼前,秉持一探究竟的想法,玥婷抬头看了眼时鐘,心想:「应该还来得及。」她伸出食指触碰前方镜面,指尖没有缝隙让她瞬间提高警觉,可藏匿于双面镜后的世界蛊惑般的吸引她探索,于是她顺着狭小的空间爬行来到另一处。 手机手电筒的微光照映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场景,她摸索墙壁找到电灯开关,随着唯一的乌丝灯泡微微亮起,陌生的环境使她很是讶异,从没想过每天睡觉的小房间中还别有天地。 驀地,啪的一声将她拉回现实,手贱的猫咪打翻看上去有些老旧的木盒,里头的物品散落一地,女饰耳环、大牌口红还有数不清的收藏品,玥婷弯下腰仔细端详,她直觉这些物品的来歷不简单,于是小心翼翼的抽取桌面残留的卫生纸包裹,轻放在桌上。 随后压抑狂躁的心,慢慢的环顾四周,她的脚步在掛画前驻留,那是一位女性的肖像画,清秀的脸庞令人印象深刻,几日前才出现在黎皙的档案夹里,是黎皙入狱自杀的母亲,细看图纸上的涂鸦,由歉意勾勒而成的画作,他是用什么心情看待的呢?? 早已枯萎的几朵百合插在花瓶内,阴暗的环境造成瓶中的水滋生少许蚊虫,玥婷胆战心惊的躲闪。 接着映入眼帘的是用红线相连的照片,大大的红色叉叉画在相片的人物上,定睛一看,全是过往未破的案件被害人,她不可置信的望着那一面黑板,崩毁的世界观和情感使得玥婷无法冷静,她双手环抱胸抑制颤抖的身躯,满腔的感觉无法肆意渲洩,只能任凭泪水在眼眶打转,原来这都是一场精心的骗局吗? 熟悉的儿歌小星星再度灌入耳里,明明是一首安抚人心的歌曲,此刻却让她寒毛直立。面对作案手法和工具齐全的小屋,玥婷一心想赶快逃离,她低头拿出手机想播电话向外头求助,但回应她的只有冰冷的声响,没有任何讯号。 「这才是你真实的样貌吗?」过多的讯息一时之间难以消化,她在嘴边喃喃道。 犹豫是否继续探索,她深吸口气,为了贯彻职业操守,玥婷硬着头皮的翻看眼前的线索,同时调适混乱的内心,回想过去他所说的话语。 「都是我,没有不一样。」 「你想要什么样的死法?」诸如此类看似不经意的问话,原来都是为了未来在铺陈??而自己竟然还天真的觉得他只是初嚐恋爱的转变。 想到身旁躺着杀人犯,她感到后怕,并担忧自己的死期,望向站立角落被贴满标籤的人体模型,玥婷嚥了抹口水后,抬起颤慄不已的双脚前去。 眼睛、耳朵、胃??肤色的外表被贴上便利贴,纸上书写死者姓名以及食用口感,着实恶趣味。玥婷顿感作呕,紧皱眉头的核对死者名册,这是她第一回对猜中杀人犯心思而感到不快,蒐集到的组织器官难不成是为了復刻母亲生前的模样吗?吃掉患处是想让母亲和他永远在一块吗?思及此,她吓得跌坐在地。 这绝对不是黎皙,印象中的他很是善良,可她真的了解他吗?这问题的答案是越来越不敢确定了?? 飘落她脚边的便条纸是朱红色的,是所有纸张中最为显眼的,原本粘贴在心脏的位置,她颤抖的拾起纸条,她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上头,霎那间,他睡前在耳畔的低语又一次的刺痛了她。 「反正,你的心迟早也会是我的。」 玥婷深感绝望的将纸条在手心揉成团,强烈的求生意志迫使她从地板爬起身,她抹乾眼泪想先拍下现场证据,即便暂时没能力一次带证据出去,至少手中握有备份物证。 仔细的拍下四周的景物,小到任何细节都不放过,而后感觉不放心的玥婷又开啟了摄影模式,说着今日的年月日和所在地点后,开始以自己为中心点缓慢的侧录蒐集而来的证物。 「你可真不听话呢??不是告诉过你过去的事情就别再去探究了吗?」顷刻间,背后传来熟悉的男声,不同的是语调中的冷冽使得气氛更为诡譎,玥婷没敢转身正视他,任由他自顾自的感叹。 男人一把夺取她录影中的手机,佯装深情的环过她的腰际,嗤之以鼻的说:「看来你比我想像中期待,我也是哦!」刻意放慢尾句词语速度,他抚摸着她细嫩的脸庞将玥婷牢牢的禁錮在自己的怀中。 「都会好的。」他又说。 42. 「为什么?」一句话夹杂满腹的疑惑,为什么他会在这,为什么他会杀人,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 「看来你有很多想知道的,不过你不觉得无知其实也挺好的?」满是讥讽的话语配上欢快的语调令人感到刺耳,此刻的他享受和猎物周旋的快乐。 「??你不是黎皙。」 「啊??我竟然忘记自我介绍,真是失礼。我叫萧默,以这种方式出场真是狼狈,我们本来应该会更加温馨的。」环住腰部的臂膀时刻提醒着她的困境,萧默不顾受力接触的肌肤发红生疼,低头在她耳畔轻声笑道。 「能成为检察官的朋友肯定也有一定本事吧!真是不枉费我特意卸下原有的偽装才被发现呢。」丢弃脸上的细框眼镜,单手撩拨瀏海,他洋洋得意的沉浸在自己的演技之中。 「你把羿珊怎么了?」 「放心,我的原则是不会动猎物之外的人。」见怀中的佳人有明显的反应,他一把松开她头顶的发圈,蛊惑似的低喃。 原来他只是把自己当作猎物?? 不大的空间回盪两人的喘息声,她的脑中闪过无数个逃跑方式,可真的能如此顺利吗???玥婷试着压低身体重心摆脱男人箝制,最终因力量悬殊而宣告失败。 「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 「??」 「你有感受到你的心跳吗?这么快的频率表示你也很兴奋吧?」不管玥婷的意愿,他的大掌逕自停留在左胸口的位置。面对他突如其来的举止,她惊叫出声,眼泪在眼眶中盘旋,玥婷抿唇压抑濒临崩溃的身心,绝对不可以在他面前哭,她强忍着吸回泪水。 「你知道心脏要怎么取出吗?首先,要先从你的胸膛划一刀,然后敲断你的肋骨之后才能够取出来,当然要割掉供血的冠状动脉,倒出新鲜的血,听起来就很好喝对吗?」萧默在她胸前笔划,而后一把狠狠的紧掐她的左胸,贪恋的舔拭薄唇。 玥婷面对他粗鲁的手法,吃痛的呻吟,他的所有都让她感到陌生,她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只能静静的看着他的表演。 「作为观眾你不是应该给予反馈吗?还是说你想要了解什么?我都能告诉你哦。」演腻了独角戏,萧默决定换个方式激起玥婷的兴致,毕竟她的特别是可以被允许多些时间任性的,在她死之前。 「黎皙去哪里了?」 「在这里哦!他正看着你。」确认玥婷已无逃脱意志后,他放开了手,她无力的顺着他的长腿瘫软在地,面对他从容的用手指着脑袋,她抬头对视双眸的瞬间,更加确信眼前的人不是黎皙。 「那他为什么??躲起来。」她不知道该用何种词汇形容,另一个人格竟藏匿在同个身体。 「因为他太过懦弱,我给了他无数次暗示,他却当是梦境,我没有多馀的时间跟耐心等待他调查,外面的世界多么美好,凭什么全让他独佔了,我可是他一手创造出来的。」他情绪激昂的演说震摄了她,指甲在手心留下深浅不一的手印,她没曾想过自己会深陷在案件里。 「黎皙这么善良,你怎么可以如此对他?」 「善良?你真的觉得他善良?真是太可笑了!要不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听见她为黎皙的反驳,萧默先是捧腹狂笑,然后撕下墙面钉选的一张画纸,凑到她面前。 看上去是一张儿童的画作,黏满的透明胶带没有影响纸上的涂鸦,是三隻灰色兔子攻击怪兽的情境,怪兽的脖子处被多加琢磨了似鲜血的朱红。驀地,玥婷联想到先前萧默对小说的暗示—三隻兔子战胜怪兽的故事。 如果说兔子代表的是黎皙和萧默,那怪兽的身分会是谁? 「我来说说你所不知道的他吧?」佯装好意的让玥婷侧身枕在他膝上,轻拍她的肩,如同照料想听故事的孩童,萧默放缓语速轻声的说。 是什么将他一直困在牢笼里无法逃脱,是畸形噁心的家庭,面对父亲无止尽的家暴及虐待,纵使黎皙外表无异,可内心早已被扭曲的价值观啃食殆尽。 「他就该由法律惩戒。」多数的旁观者只会行使嘴上正义,真需要帮忙时,却连个人影都见不着,真是自私。 「妈妈,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好!妈妈相信你。」 从没有忘记年幼时期和母亲的约定,黎皙手中握紧小时候的画作,他深信唯有除掉父亲他才能和母亲过上幸福的日子。 埋藏在心中的恶意逐渐扩大,无数次盘旋在脑内的杀意迟迟没能执行,望着母亲熟睡的侧顏,他深感烦躁的坐起身,妄想预习作业来掩饰满腔的焦躁感。 小夜灯的微光映在数学习题上,铅笔反覆落在同个黑点,看着手里抓下来的黑色烦恼丝,他尝试拔去脑中的邪恶意想。 突然,外头的喊叫声打破寧静的夜,黎皙放轻步伐走出房间找寻声音来源。 「欸!给我杯水啊!渴死老子了!」烂醉如泥的父亲扑倒在厨房中岛,马克杯掉落地面发出声响,他却不改音量的大声嚷嚷。 「都是你造成我的不幸,如果你消失就好。」脑子里闪过各种设想及咒骂,他根本不配为人父,黎皙死死的盯着男人,不自觉间已从阴暗的角落来到他的面前。 「哦!是你哦!还不赶快给老子一杯水。」迷濛的眼神看不清来者,他摇摇晃晃的指着眼前的多重身影,伴随唾沫四溅,他弯下腰咳嗽。 「哇??你干甚么!」似乎是忍耐到了极限,黎皙直接将盛满水的杯子倒扣在他的头顶,自来水沿着脖颈流至全身,男人诧异的斥责他,从来不曾反抗的儿子竟会有如此陌生的一面。 父亲的专注力放在被玻璃杯划伤的手,他低声哀号,然而接下来他要承受的远远超乎想像。 「爸爸,抱歉。」黎皙双手背在身后在父亲身旁停驻,本以为是为刚才泼水之事道歉的父亲则没多想的摆摆手,谁知朝他袭来的竟是一把锋利的菜刀。 「你去死吧!」积累许多的骯脏回忆随着鲜血一併涌出,黎皙喘着粗气将带有朱红色体液的刀刃一次次的来回,直到他不再动弹为止。 待黎皙回过神,已站在血泊之中,他拾起掉落地面的菜刀,袖子抹去脸庞的血痕,静静的望着他不再起伏的胸膛,他终于得以解脱了吗? 癲狂过后是长时间的冷静,黎皙内心很是复杂,杀了父亲并没有带来想像中的快乐,瞬间填满的负罪感使他感到沉重。他无力的蜷缩在角落,思忖事情的对错,直到母亲听到动静后着急忙慌的向他跑来,用手窥探父亲的鼻息后,簇拥着黎皙大哭,他的泪水才悄声落下。 「是有人要我这么做的,爸爸不是我杀的。」黎皙试图替自己的衝动辩解,他拼命摇头否认。 「我知道。」 「妈妈你会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 「妈妈,我真的好累。」每一刀彷彿用尽了他的气力,他疲倦的揉了揉双眼将身子轻挨着母亲的肩。 「那你把这一切当作和妈妈之间的秘密吧?」他瞧见母亲把地面的血跡涂抹全身,母亲面对黎皙的询问不愿多说,只是朝他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嗯??」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到有人向他走来,冷冽不羈的眼神、合身的衣着以及一双乾净的黑色皮鞋是黎皙对他的初始印象,而他的记忆也随之被那人尘封起来。 沾染鲜血的双手,有了属于它的替罪羊。 43. 「您拨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候再拨。」冰冷的语音再度传入耳里,男人西装革履的站在宴会厅前焦躁的来回踱步。 「这都要准备进场,玥婷姐怎么还没出现?」皱着眉头,男人在嘴边叨念,记忆中面对承诺她可不曾食言,盯着手腕上的錶,他加紧脚步踏上通往新娘房的阶梯。 「还是没联络到人吗?」新娘透过镜子反射朝着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的新郎问道。 「对啊!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他将无人回应的通话切断把手机放进西装裤,内心隐约有种不祥的预兆。 「那等等先请主持人删去致词这一段吧!」 「好!仪式不好延迟,我们先准备进场吧!」确认完最后的妆发,新郎轻挽起她的手,贴心的替她拉起前方裙摆缓缓的向会场外的门口走去。 「有点紧张。」 「我也是。」新人的双手彼此紧扣,随着进场的音乐流淌在宴会厅,通往幸福的大门被人开啟,两人彼此相视一笑后并肩踏上红毯。 收穫满满的祝福,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舞台前,今日是属于他们俩的专属时刻,他们深情的对望彼此,在家人们的见证下交换戒指。 「亲一下!亲一下!哇!」亲友们激动的在台下拍手起哄,他们大方的在眾人面前献吻,羡煞不少单身友人。 「你愿意无论富贵、贫穷、健康或者生病都陪伴在他左右吗?」 「我愿意。」 「你愿意无论未来是顺境或逆境都将珍惜、忠贞于彼此吗?」 「我愿意。」 婚礼如期举行,主婚人拆封新人在结婚前写给彼此的结婚誓言,两人牵着彼此的手透过麦克风传递甜蜜语句。 双方父母亲受邀上台,投影幕前是小时候到大的成长歷程,新娘感动的掩面哭泣,而新郎则满脸宠溺的揽过她的肩轻拍。 「来~新郎新娘,我们再一次献上你们的吻代表给台下的亲友祝福。」 眾目睽睽的期待中,彼此唇瓣的距离逐步贴近,随着感受到湿软触感同时,会场中央摆设的气球一起爆开飘落将气氛烘托到最高点,新郎视线环扫亲友们的笑顏,最后目光落在圆桌旁的两个空位。 玥婷姐到底怎么了??脑中不禁有一闪而过的坏念头,希望她不会有事。 - 狭小的空间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玥婷感觉脑子一阵嗡嗡作响,难道她今天无法离开这里了吗? 「噹叮噹噹、噹叮噹噹??」婚礼进行曲回盪在不大的空间,玥婷神色诧异的盯着眼前的陌生男子,脑袋仍处在辨识他话语中的真偽。 所以弒父的真兇竟然是平时性格温驯的黎皙吗? 「我以为你会和他们不一样??为什么要露出这副恐惧的模样?」他爱怜的轻抚她臂膀的肌肤,明明不冷,她却浑身充满凉意,玥婷半撑着身子挥手反抗他的接触。 「我是爱你的,你也同样不是吗?」萧默弯折手指细数两人相处的每一次,他蹲下身子凑近她的脸庞,扣住她的下巴不允许有除他以外的东西进入她的美眸。 「我……」原来她的每回心动,出现的多半都是萧默。主动不是偶然,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陷阱,只为让她陷得越来越深。她内心很是痛苦,她的喜欢违反道德,这份情感该何去何从。 「原本还想着如果你没发现,我们就能一直好下去呢??但终究是我想多了,你也不会懂我的。」萧默的瞳孔闪过一丝哀伤,宛若他身处在一个没人能抵达的孤寂之地。 「我们不是你母亲的替代品??」混乱的思绪持续轰炸大脑,她抓着最后一点理智,气若游丝的直视着萧默。不料,听到关键词的萧默一把将玥婷甩飞在地,憎恨的情绪使面部表情狰狞,他发疯般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朝空气叫喊。 「好痛。」身躯撞到桌子脚,她痛到险些晕厥过去,疼痛使她短暂失去视力,腰呈虾米状捲曲,下意识的保护身体不受二次伤害。 「你凭什么伤害她?」 「怎么了?你心疼了?」 「你以为她会喜欢偽善的你,别痴心妄想了!」 「除了妈妈之外,你最爱的只有自己,所以你创造了我来抵挡伤害,我不过想替你拼凑成妈妈的样貌,难道我错了吗?」 「认清事实吧!你跟我没有不同,我们的身上都沾满了鲜血是配不上她的。」 「可她真的不一样??」 耳边除了重复播放的小星星童谣之外,还有同个声线却截然不同的两种口吻激烈的争吵声。 「就差最后一点了,由我帮你完成不好吗?」 「你别想碰他。」 好不容易恢復视线的她望着男人在不大的空间来回踱步,时而拉扯头发时而用指甲抓伤自己,而后奋力朝镜面出拳,碎落满地的玻璃渣如同利刃一般狠狠的在她心上来回切割。 「黎皙?」沉默的空间里,她小声的轻唤引起坐在镜子前的男人注意,他机械似的回头,眼泪流满了脸。男人缓慢的走到玥婷跟前,脸颊被他温暖的大掌覆上,怔怔的望着她良久,她心疼得握住他沾染朱红的右手,彷彿时光停留在此刻。 半晌,釐清思绪的玥婷打算起身去拿放在不远处地板的老旧医药箱,手却被他牢握。 「我帮你上个药吧?」 「不用??你不要离开我。」 「??好,不离开。」肩膀任由他依靠,玥婷语调轻柔的哄着男人,直到他的情绪趋于平缓,她才敢把盘旋脑中的想法脱口。 「要不我陪你去自首吧?」杀人偿命在现今的社会仍是亙古不变的道理也是她一直坚守的正义,玥婷不忍瞧见他继续犯错。 为什么连你也像是否决了我的存在??你还是选择了他。 「你知道为什么你还活着吗?」 「嗯?」似乎没意识到他的转变,玥婷试图挣脱突然发疼的右手,却是徒劳。 「这样吧!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他的眼眸变得幽暗,嘴角在此刻扬起诡异的笑容。 「什么游戏?」 「由下回小说提供的线索找到我,我就认输。」沾染迷药香气的手帕掩住玥婷口鼻,下意识的挣扎反而吸入更多的毒,使不上力的手脚重重摔落,她的视野及脑袋变得混沌,身躯不听使唤的瘫软,眼皮则不受控的紧闭。 「对不起??我爱你。」失去意识之前,能隐约感觉到身上的衣物被褪去,充满歉意的语句縈绕耳际,他现在到底是谁??她没有答案。 「看来小说的后续似乎要改写了??」最后,停留在耳边的呢喃和额头间的碰触离去后,玥婷彻底晕厥过去。 44. 「玥婷姐!玥婷姐!」喊叫声由远至近,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刺眼的光线,她艰难的睁开眼,是黎皙的卧室,她虚弱的环顾四周,簇拥而上担心的人群里唯独没有他。 「还好你没事。」除了工作同仁外,羿珊也闻讯赶来,她激动的环抱仍处在恍神状态的玥婷。 我没事,虽然很想这么说,可乾涸许久的喉咙让她难以发声,只能不断轻咳。 「你何必要以身犯险?难道不知道危险性吗?」向来性格亲切的小助理罕见的发了脾气。早些时间,因为实在过于不安,完成结婚仪式的他叫上几位同仁一起前往她的住所,结果发现玥婷横躺在一片狼籍之中,他不敢想像要是自己再晚一些会有什么后果。 半敞的大门随风摇曳,他提高警觉的探向屋内,突然猫从门缝中窜出吓了他一跳,他和同事交换眼神后沿着猫咪遗留的脚印水渍走去,停留在房间门口。 「这里是???」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简单的单人床和电脑配置映入眼帘,随即吸引眾人目光的是书柜旁的小空间,他拿起手电筒往里头照去,微弱的灯光反射,他弯下腰顺着通道来到另一个空间,却发现昏倒在地的玥婷,赶忙向外求救,接着几人合力将她带离幽暗的环境。 确认尚有基本的生命徵象,同仁分成两组,一组人前往暗室搜集证据,另1人则留在玥婷身边等待她清醒。 「你太狡猾了。」镜中的倒影,玥婷身着洁白婚纱和蕾丝手套,反覆盯着右手无名指的戒指,她哑然失声把戒指紧握手心摆在左胸口前,热泪顺着脸庞滑落,沉浸在悲伤的情绪无法抽离。 「你一定很不好受吧!没关係,我陪你。」欺瞒和背叛宛若利刃般撕裂她的心,玥婷无助的倚在羿珊的怀中,尝试从翻腾不已的脑中找寻仅存的理智。 出动部分搜查人员穿着防尘服把相关的证据密封装袋后摆进纸箱中,採集各处指纹及工具,玥婷见眾人忙里忙外的也想上前协助,她抹乾眼角泪痕,佯装振作的起身,但遭到了同仁拒绝。 「我来帮忙吧!」 「你该不会忘记案件关係人是不能参与的吧?」 气氛顿感微妙,小助理连忙跳出来打圆场,「哥的意思是说你这些天累了,我们先去医院检查身体有没有哪里出问题好吗?」并眼神示意羿珊把玥婷带离现场。 「??」作为检察官她是清楚知道规则的,可她仍旧不捨的频频回头,望着彼此的生活轨跡被当物证取走,本想开口说些什么,犹豫片刻后又闔起朱唇。 -- 「我们休息一下。有没有想吃什么,我去买。」翌日,她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面对关心,玥婷目光直视天花板摇头,杂乱的脑中浮现他和自己之间的约定,她抿紧唇,没打算把这件事向别人说。 「你这样身体会垮的??」 「我拜託你吃一点东西吧!」 视线缓缓落在搭在前臂的双手,玥婷没来由得叹息,拗不过羿珊的她轻声开口,顺带提出条件交换。 「我需要你帮我个忙??」思索良久后,还是决定先取得黎皙撰写的小说手稿,毕竟里头攸关许多萧默的犯案歷程,搞不好能藉此早一些找到他。 「好!那你等等我。」羿珊听见玥婷终于肯进食没多想的便直接答应,记录下一串手机号码后,她便匆匆的离开。 疲倦再度袭来,趁着恢復寧静的空档,玥婷沉沉睡去,半梦半醒间,脚步声逐渐靠近,以为是护理师查房的她没想多的翻身打算继续休息,却回想瞬间瞥见床帘投射的身形及黑色鞋子,她带着些许期望的拉开了绿色布帘,迎来的是又一次的失落。 「果然是我想多了??」她忍不住自嘲。 「你饿了吧!我马上帮你弄好。」不久后,好友带着大包小包从病房门口出现,快速的摇高床头并将床旁桌堆满食物送到玥婷面前。 食物香气顿时四散在整间病房,她缓慢的拿起筷子夹取食物送入嘴里。 「谢谢。」她语带哽咽的道。 「都是姐妹客气什么,还需要什么跟我说。」 饱餐一顿之后,玥婷摊开平板,点选信箱中置顶的讯息,鼓励的话语跳出视窗,顿时使她心头一暖,越发坚定要找到他的藏身处。 「从你朋友那听说了你的现况,我能帮忙的不多,但希望在真相面前,你能优先照顾好自己。」 她没有半点犹豫的点开附件压缩档,随着加载的章回陈列,鼠标移动至首章,玥婷深吸了口气,准备沉浸在他的世界里。 读完了全部会不会更懂得你呢?? 「玥婷,我还有病人,你一个人能行吗?」 「我可以,你快去吧!」不想放过任何细节的她紧盯着每一段字句,头也不抬的和她挥手道别。 「你有事一定要叫我哦!」 「知道了。」 偌大的单人房终于又只剩下自己,她习惯性地播放钢琴乐舒缓心情。残忍的行兇手段很难和性格温顺的他连结,玥婷眉头紧皱的阅读黎皙笔下的他们。 「mia?」除了后来现身的杀人犯萧默,原来早在童年时便有小女孩在他心中默默的陪伴,那究竟要承受多少才会创造人格使其脱离痛苦啊?? 悬疑惊悚以往都是她最爱阅读的题材,但在得知是真人真事之后,内心反而难以消受,玥婷抹去不断模糊视线的泪水,那人的暴行歷歷在目,头一回她竟些许认可法律之外的復仇。 忍受着因哭过而红肿的双眸,她忘却了时光。橙黄色的夕阳馀暉洒落病室,短时间抚平了事件带来的哀戚。 喜爱搜集天空照的玥婷不由得拿出手机拍摄,手机萤幕亮起的剎那,她呆楞了会,满屏的合照呈现眼前。她不死心的拨打同一组号码,得到的仍旧是冰冷的语音服务。 「果然还是不行吗?」她语带失落的喃喃道。 突然,熟悉的手机铃声将她拉回现实,玥婷选择接听来电,开头的寒暄过后,同仁直接切入主题,希望她能以关係人的身分提供她所了解的线索。 「你应该清楚你现在能做什么吧!」 「嗯。」手头歷经多少案件,玥婷自然是了解查案流程,她主动交出在暗室时和萧默的录音对话以及第一时间抵达现场的录像。 「还有吗?他还有对你做什么吗?」 「没有。」内心闪过一丝罪恶,她还是说谎了,玥婷轻抚着发疼的腰说。 「如果你有其他要补充的再联络我。」 「知道了。」她佯装顺从答覆并同时提出了请求,「那个??我想休个长假可以吗?」 「你先好好休息。两週的时间给你够用吗?」 「谢谢,我会儘早归队的。」想到办公室同仁因连环杀人案蒐证忙前忙后的模样,她也想做点贡献,而找寻他是她现阶段唯一能做的。 如果能找到就好??她于公于私都如此期盼。 「啊对了跟你说个事,刚刚有请程序员入侵他的电脑,他的密码设置的是你的生日??」 后续的话语她已无心再听,玥婷神色复杂的望向窗外转变成晚霞的蓝紫色天空,脑中不时浮现他小说中的某句话:「或许他期待有朝一日能遇见替他踩下煞车的人出现。」 45. 「是谁走漏了消息!」大清早,领导愤怒的训斥底下员工,重大的连环杀人案持续办案中,常理来说不公开的侦查是不会对外透露兇嫌的容貌,可不知那些媒体从何获取资讯正于新闻大肆报导。 「你们都不说是不是!真是气死我了。」因情绪高昂而涨红脸,男人拍桌朝面前低下头唯唯诺诺的后辈们破口大骂,「还不赶紧去联系媒体撤销新闻,这还要我教啊?」一阵嘶吼后,眾人不敢怠慢的逃出了会议室。 「真是没一个让我省心的!不晓得她还有几天休假回来。」比起粗枝大叶的男性同仁,拼命三娘的玥婷几乎能在事情发生时快速想到对策,因此格外被领导器重,他开始怀念起玥婷还在小组的时候。 -- 从医院返家后的玥婷开啟长假模式,她踌躇半晌才转动黎皙家的门把,屋内摆设有部分因为蒐证而挪动,她弯下腰拾起掉落在地板的玩偶。 「还是没有回来啊??」难掩落寞神情将娃娃摆放在电视柜前。那天之后,黎皙有如人间蒸发般的消失在她的生活,他曾走过的地方都找不到他的身影。 突如其来的抽离让她短时间无法适应,曾尝试用工作填满脑袋,可当静下来后仍会朝着空房间发呆。 「啊??这片录影带还没还。」无意间翻到夹在杂志中的恐怖片,距离租借日已逾时一週,她决定徒步出门去归还顺道转换一下心境。 「这屋子怎么还有人走出来阿!」 「难道是他的家人吗?真不知廉耻??」手提帆布包走出家门却发现有群邻居大妈朝着她的方向指指点点,本不想参一脚的她径直略过她们,直到纤细的臂膀被抓住,才迫使玥婷不得不停下脚步。 「小姐,你不会是那个杀人犯的家人吧!我告诉你杀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他逃不掉的。」 「一想到跟这种人是邻居就觉得噁心,表面上看起来乖乖的,怎么私底下做这种事。」 「够了!」眾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碎嘴刺激她的神经,她微慍的甩开大婶的牵制并出言警惕,「如果你们在这样散播不实的消息,我就告你们诽谤。」 「不说就不说嘛!有做的事还怕人家说。」 「走吧走吧!」 察觉到玥婷的认真,三姑六婆们自讨没趣的摸摸鼻子走人,留下她隻身站在马路边,无助的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你们什么都不懂??」 怀着跌宕的心情走在街道,不远处的电器行正播报着即时新闻,看着熟悉的脸孔出现在屏幕前且民眾们围绕在旁讨论,明明不大的声响却一字不漏的传入她的耳里,玥婷摀住耳朵低头加速走过。 「老闆,我来还录影带,这是逾期费用。」玥婷从长夹中掏出几张百元钞放在收付盘中,收下找回的零钱,她离开了店家。 沿途的议论声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难以想像当初黎皙是怎么独自支撑过来的,这里到处有他存在的痕跡,却唯独没有他。 好想换个地方重新生活??他当时应该也是同样的心情吧? 不停揣测他心思的玥婷不自觉地又回到了家,只是这次门前站了个男人,他很是心疼地望着他日渐消瘦的女儿,不捨的心情全写在脸上,可由于太过了解她的性格,于是到嘴边都是违心的话。 「我看到新闻了,你别管其他人,去做你觉得对的事情就好。」 「嗯,我知道。」抿起嘴,双眸沾染雾气,却仍扯开一抹笑坚定的朝林父点点头。 简单寒暄过后,玥婷进屋整理行李,坐等答案不是她的一贯作风,于是她发动汽车,踩下油门上路。 「玥婷姐你身子好些了吗?」 「嗯,你先告诉我黎皙老家的地址。」 「可是他们不是不让你查吗?」 「你会帮助我的对吧?」 「好吧??」拨通电话,开啟扩音,几秒后一道男声从话筒另一端传出,玥婷撇除他的关怀,单刀直入的请求他协助。 设定导航系统,已为您导至最佳路线,玥婷放大行径的路线图,两小时多的车程,她决定开往高速公路前先到加油站填满油箱。 路过超商时,因为不晓得前方的路况为何,毕竟她有预感这会是场硬仗,于是她买了几颗饭糰和饮料为后续做准备。 笔直的路面及单调的景色令人感到乏味,玥婷手握方向盘打了个大哈欠,切换车内播放的轻音乐,啜一口微温的咖啡提振精神。 路过好几个交流道后,车流量明显下降,她维持均速行驶路面,脑中不断涌现和他见面的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人现在在哪里?」 「我去找他??」突然,手机铃声传入耳边,她切换成来电模式,来者语气焦急的询问,玥婷如实交代,却换来羿珊的责骂。 「婷,你这样漫无目的找真的能找到吗?为什么要对他如此执着?」 「我想向他证明??」开口到一半顿住,是啊!她究竟想要证明什么,是证明他的过错还是自己被留下的不甘心呢? 「喂?你有在听吗?他可能会伤害你的!」 「他不会的。」回忆在暗室的遭遇,玥婷握紧方向盘,嘴上仍为他的行为做辩解。索性断开和好友的联系,这是她为数不多的任性,暂时屏蔽所有来电和简讯,继续朝目的地开去。 「总算快到了。」距离导航标示的终点约莫十馀分,开下交流道同时展露在路肩的是湛蓝的海线,透过阳光折射水面波光粼粼,她减缓行车速度接着停靠一隅,尽收眼底的美景平息她内心的焦虑,鼓足勇气的她又回到驾驶座,一口气抵达他的老家。 拨开和人同高的杂草,一栋两层楼的透天映入眼帘,玥婷谨慎的观望房屋外观,留了小缝的大门彷彿是知道她会前来般的随风摇曳。拋开恐惧心理,她放轻脚步的推开门进去。 「有人在家吗?我要进来了喔!」她小声的在嘴边嘟囔。 屋内没有想像中的厚重灰尘,反倒环境整洁,好似有人定期整理过,她游走每个房间,用手触摸所到之处,试图找到他存在的痕跡。屋内的摆设和他现有的房屋设计大同小异,不晓得是否是他刻意为之,脑海里不断猜测他的童年生活。 驀地,角落房间亮起的微光吸引她注意,玥婷走到房门前,由一片片cd反射的光圈照射在桌上,乾净的桌面摆着相框和几张纸。 她掀起盖上的相框,是一张全家福,虽然男主人的脸已被用奇异笔涂鸦过,但从其馀两人的相貌推测不难猜出是黎皙一家。 相片中的三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是什么时候变调的呢?她不禁陷入沉默。 撇头望向手中纸张,铅笔墨的痕跡印在白纸边缘,玥婷的视线停留在内文词句中,她忽然意识到一场只属于他们俩的游戏开始了! 「我会找到你的。」 46. 回想沿途寻找过程顺利的让她不免起疑,像是能揣测接下来行动方向的引诱着她一步步落入他的陷阱,就像先前一样。 她不服气的张望四周,凭什么只有自己像个笨蛋般的受他操纵,想到这,玥婷更加坚定要找到他,并且狠狠的痛骂他一顿。 摩挲手里的纸张,藉由细腻的触感和折旧程度推断应该是不久前放置的,秀丽工整的字体填满了整页白纸,遗留的手汗晕染边界的字句,玥婷试着以平常心看待他刻意留下的线索。 「如果有人问我,杀人过程中最喜欢的是哪个环节,我一定毫不犹豫的回答:先勾起对方的兴致,而后将她由高处狠狠拋下的快感。」引人入胜的句子在玥婷心里投放一颗震撼弹,心跳不自觉地加速,她发抖的手捏紧衣角,眼神却离不开他写的小说章回。 四十六章的开场直白的令她无法招架,混乱的思绪及情感参杂,她深呼吸调适心情后还是选择继续阅读下去。 「持续枯燥的杀戮日常使人麻木,同样的恐惧面孔似乎已经无法满足逐渐贪婪的心,明明就差那么一点,再一点就能完成作品,为什么就找不到合适的心脏呢?」 带有疑问的句尾让她忆起暗室中的红色纸条,不得不佩服他的文笔带入感强,唤起亲身经歷同时全身冷汗直冒,不自觉想随着故事体验他的心情转折。 「直到他遇见了她,一个富有正义的女人,顿时让我的心重新燃起希望,她的聪明能干与不凡为狩猎增添难度,而我享受其中。可惜他的羞怯太过碍事,迟迟无法和她进一步发展,于是我决定夺取主权,为后续的计画增快速度??」 纵使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但玥婷作为角色在书中出现的那刻,她才愿意相信萧默始终就是把她作为猎物看待,强力掩盖满上心头的失落,她扯开一抹难看的微笑。 「执行犯罪是需要縝密规划的,尤其是和直觉敏锐的她斗智,于是想到以流浪汉老伯作为诱饵转移她的注意,进而乔装成他一点点的攻陷。没想到老天送了大礼,直接将日思夜想的猎物送到嘴边,望着她气恼被自家父亲摆一道的表情,我暗自窃喜。」 「同居生活的好处比想像中多,除了行踪日常,甚至是喜好全能瞭若指掌,只需给点甜头,她便会毫无戒心展露。恋爱中的女人很是好骗,就连我作回自我,她都没有发现,为什么会没有发现呢??」 「有种莫名的情绪堵在胸口,尤其在听见她和别人说笑的模样。后来我才明白那叫善妒,不该出现的感受萌芽,等到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然煞车不住,就连她甜笑的望着我,嘴里不断喊着他的名字一样,我不是他,她看出来了吗?」 扑通扑通,寧静的空间里,心跳声格外明显,面对萧默的独白,她半刻没缓过来,难道他也有相同的心思吗? 「拥有喜欢这份情感只会坏了好事,不可以的,不如就趁机杀了她吧!无数次望着枕边人的睡顏,利刃握在手边,刀锋抵在她的脖颈处,却下不去手。我恨痛和他一般如此懦弱的自己,昔日的杀人如麻,头一回有了犹豫的挫败感。」 玥婷摸着完好无损的脖子,没曾想成天游走死亡边际的她能存活至今竟是仰赖他的喜欢,她分不清此时是该高兴还是伤心,索性放空脑袋任由心指引。 「近日,她因好奇心太重,意外发现了我藏匿已久的基地,所有的犯案手法清晰的呈现在她眼前,从镜子中折射不可置信的惶恐,本以为她会和那些逝者不同,原来人类面临死亡皆是如此的脆弱啊??」 「瞬间馀留在她身上的兴致全无,我决定戏謔她一番后再夺取她的心脏,就像回归最初的计画。可偏偏沉默许久的他再度出现。他的质问使我气愤,凭什么他不做就能获取她的喜爱,而我做了再多也仅仅是他的附属,我不甘??」 「在脑内的世界挥拳相向,我受够被她一再无视的痛苦,她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我发狂般的朝他一顿毒打,发洩心中不满并打算永远侵佔身体主权,可他似乎不想轻易放手,于是我刻意和她揭露他的过往伤疤,说我自私吗?我也不过是叙诉事实罢了!」 「遍体鳞伤的两人在红色牛皮製的椅子前喘息,我仰望由顶头黄光垂落而下的红线,率先一步夺过身体的控制权,正当我为此欣喜的和她对视时,她喊得仍旧是他的名字,到底是为什么??」 「她昏迷的样子甚美,不会反抗。我褪下她的衣裤,换上我精心准备的婚纱,轻用指尖掠过她的肌肤,爱怜的将吻停留在她的左胸口,沿着背脊拉上拉鍊,戴上为她挑选的戒指,这一切如果她都没有发现那该有多好,我们就能一起养着猫,整日谈天说笑,还是她期望白纱有染红的一天?」 「我想我得承认我爱她,即便她没能即时给予回应。我想和她赌一把,向她提出游戏邀约,如果她能在我新回小说中察觉细节并找到我的所在之处,我想我会就此认输。」 「要用什么心情面对重逢的她呢?碰见她时,我又应该要说些什么呢?游戏行经中,我不止一次想道,她如此聪颖会找到这里的吧?会发现他并不是我的对吧?我该用什么样的提示去提醒她呢?」 玥婷低头看向手中的戒指陷入沉思,萧默的爱过于沉重,庞大的束缚感在读完新章回后压得她喘不过气,全篇章採用第一人称视角阐述对她的执着及依恋,越发激起玥婷想见他的衝动。 「她的喜欢满山片野,地面有的,心里也有的。」玥婷将目光摆在句尾的一段话,看似不经意的话语却蕴含他藏身处的提示,她细细咀嚼这段文字的含义,内心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他。 窗外的天色逐渐变暗,不小的雨点滴落地上,玥婷走近窗沿,突如其来的冷风拂面,她哆嗦一下。她总感觉萧默没走远,于是萌生在此处落脚的打算。 啃食带来的饭糰和饮品补充体力,并随处找了个沙发歇息。或许是睏意使然,虽是独自一人面对偌大的房子,可她却不再感到害怕,听着窗外逐渐变大的雷雨,她盖着带来的薄外套蜷缩一角沉沉睡去。 47. 清晨,露水顺着叶片滑落,细微的光线透过山峦照耀大地,因昨晚的滂沱大雨地面有好几处水洼,玥婷穿着拖鞋在外活动筋骨,脚下溅起的水踏出啪唧啪唧声响。 「她的喜欢满山片野,地面有的,心里也有的。」嘴里重复他给的提示,眼神同时扫向地面,有被她踩出脚印的泥泞、依附在大树旁的杂草以及随风起舞的大花咸丰草,假设找寻的目标是花,那小说里所指的她是谁?? 经过一晚的心情沉淀,她恢復平时的理智,运用工作上的思维和近些日子的相处,从其馀章回的文字拼凑,那个她指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黎皙的母亲。 「那她喜欢什么呢??」嘴边念叨时慢步走向不远处的车上换取布鞋,拉长臂膀到副驾驶座前的置物柜捞取藏在底层的哨子。虽然配备比不上出勤的警员,但进入深山时该有的紧急设备她还是多少了解的,背起装满维生用品的后背包,她闔上车门,现在的天气凉爽,恰巧合适探索。 一夜雨水的灌溉和阳光的照射下,本就片野的绿更为鲜明,她深吸口气朝自然形成的林间小径前进,由雨伞探路,沿途她小心翼翼的走着,幽静的环境不免令人想起年少时和友人去露营时的大冒险。 「要往哪里走呢?」此时,前方出现两条岔路,一条宽又笔直,另一条则否,她细心的观察地板痕跡后,把命运赌在细小且弯曲但有不明显脚印的道路。 阳光透过交叠的林荫落下,刚东昇的旭日不会过于刺眼,倚靠洒落的光线继续行径在细碎的石子路。 此时,脑中闪过几朵枯萎的百合摆在镜子前的画面,是了,他母亲喜欢的就是百合!因突来的灵光乍现,欣喜的她忘却前路的颠簸,踢到石头一个踉蹌的跌在地板,「嘶—好痛。」她忍不住的喊出声。 雨伞连同石子一路滚落陡峭的山壁,高地差外加身上的伤使她不得不放弃探路的工具,她艰难的倚着树干起身,拍去落灰,简易的用带来的生理食盐水冲洗膝盖的伤口,她五官紧皱的忍受刺痛,用纱布阻隔破皮和空气的接触,大致处理完毕后,她又继续往深处前进。 「哪里会有百合花呢?」约莫经过两三小时的路程,搜寻无果的她有些疲倦的拖着伤坐在树荫下,玥婷不禁怀疑这样衝动的作法是不是会害了自己,但想起他,那些反覆冒出的疑虑便就此烟消云散。 短暂的休憩之后,她轻闭双眸感受山中带来的信息,远处的流水声传入玥婷耳里,她调整呼吸重整精神将下一个目的地设立在那里。 「就快到了。」听着水流声越来越接近,她不顾伤势加快脚步,玥婷不断口头鼓励自己,直到抵达水源处,她站在高处眺望瀑布湍流而下,思考下一步的下脚处。 左脚反覆踩踏确定落脚处的土壤并非松软,玥婷壮大胆子拨开杂乱的树丛,缓慢的由突出的陡峭处往下爬,不介意脸上沾染湿土,她频频向下望,只要再几步就好,她内心想道。 落地不到几步的距离,玥婷恰巧踩在被雨水侵蚀而松动的石块,她重心不稳的侧身向下,左手下意识的撑着身子,麻木感瞬间袭来,她仰躺在佈满砂砾的路面,缓解因撞击而带来的晕眩。 「真的好痛??」过了半会,疼痛席捲而来,承受不住移动时的刺痛,她眼眶打转的晶莹流经两侧太阳穴最后没入发梢。 她保持着差一点点便能找寻到他的想法一路坚持到现在,可是现况是没找到他还摔断了手,玥婷狼狈的躺在林间,无法躲避正午阳光的曝晒。 「好渴哦??」逐渐乾涸的喉咙吐出沙哑的声线,她尝试爬向一旁的溪流,部分锐利的石子划破玥婷的衣裤,忽略伤势带来的疼痛,她用流水冲去身上的泥泞和细石,慢慢的用单手撑起身子坐在溪边,褪去仅剩的一隻鞋把双脚泡进水里,抵挡烈日的高温。 「接下来该要怎么做才好?」冷静片刻后,玥婷考量现况以及后续体力负担,还是不得不放弃找寻他的踪跡。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内心充盈无奈的想法打算打道回府,可透支的体力让她没办法如同来时般的轻巧,她别无他法的托着手一跛一跛的走,同时吹响掛在脖子上的哨子,期盼有人会藉由哨子声出现来搭救她。 「这下又要被羿珊骂了。」 「我好像帮了倒忙。」 「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他呢?」想到可能会被好友严厉的谴责,她委屈的抿嘴,又考量到未来会增添同事的工作量,内心痛斥过于自信的自己,心里縈绕许久的负面想法最终停留在消失的他身上。 「这游戏可不好玩??」玥婷把一切过错归咎在男人身上,她忿忿不平的埋怨。 吹着许久的哨声没人回应,她决定省点力气,玥婷沿着溪流的流经方向徒步走,脚底早因砂砾的摩擦磨破皮,可她哪里还管得了这些,她只想趁着太阳下山前走回他的住所。 「他真的是个混蛋!王八蛋!臭鸡蛋!喜欢的话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想着同事说抱怨可以提供身体一些能量,刚好无处发洩不满的她在无人的山林间大喊,顺道振奋透顶的精神。 又不知经过多久,阳光已不再直射,伴随而来的冷风吹拂促使她打了个喷嚏,好几次她都想坐下来歇息,不过她也清楚一旦停下后要再想往前的机率就很渺茫,所以只能咬着牙撑下去。 此时,不大的雨滴开始落下,突变的天气使她措手不及,行动缓慢的她全身被大雨浸湿,好不容易才找到陡峭山壁下的一个小洞穴躲雨,她单手掐紧滴水的衣角,湿漉漉的衣物贴合身躯,又一阵冷风袭来,玥婷打了个冷颤,她探头看向暂时不会停的大雨轻叹,怎么各种倒霉事都让她给碰上。 等待雨停之际,抱持着反正不会比现在更差的想法,她好奇的朝洞穴深处走去。此时,她的脚踢到了软软的东西,她弯下腰看去,是一朵纯白带有鹅黄色花蕊的水仙百合,玥婷很是诧异的拾起,沿路无数朵百合像是邀请她作客似的越往深处越多,她有种他一定在这里的预感,加速往前的动力,直到漆黑的山洞底亮起了微光,男人像是等候多时的朝她笑着。 「看来是我输了呢!」他佯装可惜的口吻说道。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你太过奸诈了,这游戏一点都不好玩。」沉积已久的情绪顿时间爆发,她朝他的方向一步步走去,满脸眼泪的控诉他。 「因为我知道你会找到我。」炙热的目光锁定在玥婷身上,他像是想起什么的开口询问:「你能确认我是谁了吗?」 「我能!我不仅能!我还要带你回去判刑!」她皱紧眉头,他的话语使她内心一揪,表面强装镇定的要找东西扣住他的双手不让他溜走,可是背包早就遗落在山谷,想了许久,她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戴在他的小拇指上,「你是萧默!不会错的。」 「你能再说几次这个名字吗?」明显受到她的情绪波动,萧默语带期待的提出要求。 「萧默?」 「我是。」 「萧默,我要逮捕你。」 「好。」 「萧默,你真的有病!」发烫的身躯最终落在萧默怀里,他罕见的慌了心神,横扫她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萧默小心谨慎的抱起她朝外头走去,听着她痛苦的呻吟声,他加快了步伐。 「我可没想过要让你输。」她哪里会知道,佈满脚印的小路是他留的,而水仙百合的花语则是期待与你相逢。 48. 「报告结果出来了!所有物品的指纹及dna吻合被害者,而且小说中描述的细节都未曾向外界公开,他是兇手准没错。」接手连环杀人案的男人在会议中向上层稟报案件最新进度,他胸有成竹的把矛头指向投影片结尾出现的男子。 「那是该和玥婷告知一声,毕竟这个案件是她一直跟进的,听说她现在在休长假是吗?」语落,台下的眾人面面相覷,尤其是隶属玥婷管辖的小助理露出侷促不安的神情。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观察力敏锐的领导用钢笔在桌面敲了敲示意小助理发言。 「玥婷姐好像自己去找他了??」 「简直胡闹!为什么没有立即回报?如果她出什么事该怎么办?」 「我??」小助理颤颤巍巍的起身,越说越小声,眼见领导的脸色难看,他紧张的说不出话。 「你为什么没跟我说?」站在台前会报的男子显然状况外,用唇语怒斥小助理却反遭领导瞪视,他敢怒不敢言的低下头认错。 「还不赶快派人去找!」一声令下,大家连滚带爬的逃出会议室。 「你们用手机拨打电话锁定她的位置,你们马上备车出发此地,还有你们负责追踪男人踪跡,务必将他捉拿归案。」办公桌前,男人明确的工作指派,待他们全部离去后,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口吐芬芳。 -- 刺鼻的消毒水味充盈鼻腔,她的五官随之紧皱,耳边不时传来谈话及机器敲打声,感觉鼻部被东西笼罩,换气之际,思绪又变得更加模糊。 恍惚间,她的眼前是一大片花田,各样各色的花绽放着,空气中瀰漫花朵带来的香气,玥婷蹲下身准备碰触花瓣却被迎来的人制止。 「别摘下来。」 那人身着白色连衣裙,带着草帽朝她靠近,她语调柔和的劝阻前者的举动,玥婷顺着声音来源抬头看去,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是黎皙逝世的母亲,明明是头一回相遇,内心竟有说不出的暖意。相较女人的从容自若,她显得慌乱无措。见状,女人莞尔一笑的说:「他的秘密现在有你共享,那我就放心了。」 「什么意思?」玥婷不解的反问,仍没得到她的回覆,还来不及向前追时她的身影便逐渐淡化,不可置信的她揉揉眼后,那人真的凭空消失在她面前。 「为什么??」突如其来的难受感促使泪水滑过两颊,待她再次睁眼已是从恢復室被送回病房之时。 「怎么了,你做恶梦了吗?」 「没有。」感受由他手心传来的温度,她轻声应允,而后回想前几日的新闻播报,神色紧张的询问:「萧默,你不乔装一下可以吗?」 「你在担心我吗?」听见玥婷轻声在耳边叫喊名字,他没来由的勾起嘴角,刻意的出声提醒,不料她的回话竟使萧默哑然失笑。 「是啊!我可是要亲手逮捕你的。」 「那不如我们逃走吧!」语落,旋即停止点滴输液,萧默拉着玥婷的手,躲过护理师的视线,转身驾车逃离医院。 「偶尔做坏事好像也不错。」 「你也爱上犯罪了吗?」心情大好的萧默没忍住的调侃道。 「那你绑架因公受伤的检察官不就罪加一等。」她轻微晃动刚手术完绑着悬臂吊带的左手回嘴。 「放心,已经有足够的罪名可以定讞,不差这一条。」萧默直视前方,敛下扬起的嘴角,腾出的右手抚摸着她因窗外微风吹来飘逸的长发,而她默契的选择沉默,任由他恣意的享受片刻寧静。 「哇??这里的海景好漂亮。」汽车随意停靠岸边,玥婷迫不及待的下车,全然忘记手部的伤势,兴奋的像个小孩似的奔跑在沙滩上,而萧默则跟在后头拾起刚刚从她肩上滑落的外套。 「你慢点,小心别跌倒。」 「知道啦!」或许连萧默都没注意到,自己有天也能对人展露笑顏,望着她在岸边享受打上来的浪,手机替他记录下一切。 唯有在这罕无人烟的地方,爱意才能毫无保留的全盘托出。 「干嘛拍我?」玥婷回头时,视线恰好落在镜头里,她朝他的方向漫步走来,面带笑容问道。 「没什么。」 「我想看!想看你是不是把我拍丑了。」两人争夺打闹的模样宛若一对热恋期的情侣,但唯有他们彼此清楚这些日子从崩溃到释然的经歷。 兴许是最后一次了??两人像是说好的谁也不忍心打破现有的快乐。跑累了就随处找了根枯木坐下,面朝海,欣赏阳光映着海平面变色瞬间,由青空转为橙黄最后变成靛紫的模样,她好想时光停留在此刻,轻靠萧默的肩,她捨不得移开。 「你想好小说的结尾了吗?」海浪拍岸的声响使人内心平静,她没来由的提起小说,倘若小说取自现实,那是不是代表他已经踩下心中的煞车了呢? 「嗯??已经准备完结。」顿了良久,萧默悠悠开口道。假若不是她的出现,也许未来依旧会有新的杀戮出现,从没想过会有人愿意接纳癲狂的他。 「会是个好结局吗?」 「你说呢?」他用指尖轻弹玥婷的额头,宠溺的看着她因为吃痛而生气的表情。 「那这次写完一定要让我看喔!我们说好的。」 「好。」 只要再一下下就好??这点微小的幸福。 久坐到忘记时间,萧默神色凝重的面朝着海,怀中是玩累了熟睡的她。首次以真实面目和她谈心,兴许也是最后一次,大掌眷恋的停留在她的小手,并将戒指物归原主。 没忍心把她从美梦中吵醒,萧默以公主抱的方式让她安心的靠在他的胸膛,脚步缓慢的走回汽车旁,准备开车带她回归原有的生活。 岂知,上天像是见不得他们幸福般的阻扰了最后的相处时刻。 「快把她放下!然后手举高。」 几台警车前后包抄着他的去路,并举枪示意萧默放开玥婷,他没做多馀的反抗仅仅低头看着怀中的她被人带离身边的样子,萧默根据指示举高了双手,接着被前来的员警反手压制身躯。 他明白都将结束了??片刻真的是个很短的时间单位,短到他以为就只是场自娱自乐的美梦。 「再见。」乘坐和她不同的警车离开这里,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在前车后座睡着的她,萧默小声在嘴边嘟囔。 「我能向你们提出条件吗?」回经所里的路途,空气中瀰漫严肃的氛围,萧默坐在两个员警之间,他提出了要求。 「你说吧。」驾驶座的员警撇了照后镜一眼,点头允许他继续说下去。 「我希望开庭是由林玥婷担任我的检察官。」 「知道了,我会再将你的要求转告上层,你还有别的心愿吗?」员警挑起一眉,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直到萧默低头不再开口,这个话题才被迫中止。 都会好的,他想以前是,未来也会是。 49. 歷经两週时间养伤,左手骨折术后已恢復大半,除了不能提重物外,简易文书及现场处理还是能如期解决。那日之后,领导几经考量最终同意萧默的请求,待开庭的这段时日以来,玥婷尽全力的完善整份报告,为求出庭时能够圆满落幕。 「玥婷,你准备好了吗?」 「嗯。」法庭外,玥婷手捧资料,一身正装表情坚定的单音回覆。也许是共同经歷生死,此刻的她没有昔日的焦躁,反而格外平静,她知道这扇门后有什么在等待,玥婷重新调整呼吸,随后毫不犹豫的推开了通往法庭的大门。 鞋跟在地面发出清脆声响,吸引眾人目光,玥婷下意识的在人海中找寻他的身影,多日未见的男人消瘦不少,坐在两个员警中间的他身形更显单薄。 可能是感受到她的视线,原本缄默的他突然抬头和她对视,那个释然的微笑背后藏了多少苦痛她是知道的,心口宛若被人狠狠掐一把,她好疼,不自觉紧紧护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玥婷撇开头并朝位置走去。 待所有相关人员到齐,法庭的大门被人闔上,玥婷交付手中的资料给法官而后返回原位等候他裁定。她曾无数次幻想要亲手逮捕连环杀人案的真兇,如今她做到了,心情却没有从前明朗。兴许是这段日子歷经的大喜大悲,行事上她变得更为沉稳及内敛,某种程度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流程照常举行,他被传唤至被告席,忽略身后数不清的恨意和谩骂承认了所有罪行。面对法官的质询他语调平和的把杀人行径如实交代,过于血腥的阐述使法官眉头紧皱,对他而言却犹如谈论今天天气般的轻松。 「你怎么可以这样??那是我辛苦养大的孩子,你说杀就杀,这世界还有没有王法。」 「杀人偿命啊!我要你下地狱。」 「你的一时兴起毁掉的却是一个家,你好狠。」本就沉重的气氛因为被害家属的控诉及溃堤显得闹哄哄的,法官轻敲法槌示意眾人肃静,过激的言语才转变成啜泣声。 走下被告席的他回到座位,不与他人眼神接触,低着头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直至轮到玥婷的发言他才明显有了反应。 他直勾勾的看她站在庭上将搜集来的证据摊在眾人面前,没听懂她口中的艰深词汇,她正义凛然的模样再次在他心里留下很深的痕跡,果然当初选择她是对的,他不只一次这么想。 「??因被告身患精神疾患,为此我方主张交由专业的医疗团队协助处理。」语落,陪审席的家属一片譁然,抗议庭审的不公,但她不予理会,毕竟法律之前也有许多不尽人意的时候。 「什么精神病!我看是装的吧?」 「现在的医院能随随便便就下诊断书吗?那我死去的家人怎么办??」 「你们这群恐龙检察官跟法官,我要你们不得好死。」最后,在法官的要求下,那位出言不逊的死者家属被迫请出大厅。喧闹不已的法庭再度回归寧静,几位台前的法官商讨着案件的审判结果,约莫十馀分后,法官们才重新回归座位。 「于此宣誓本提案结果如同检察官主张,被告者黎皙宣判长期医疗介入??」纵使有人不满,法官最终仍是给出了定论,一个对他而言不算太坏的结果。 「婷,你真的很棒,你在庭上的模样很帅气。」结束庭审后,玥婷松了口气的走出那扇审判之门,迎面而来的是羿珊滔滔不绝的谈话声以及拥抱,她却因为全部心思摆在他那里而无暇顾及。 「你说,他未来会怎样?」 「嗯??大概是配合用药或者是进行人格融合吧!」顺着好友的视线看去,男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她凭藉着过往的记忆及文献资料给出答案。 「人格融合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将分裂的人格统一,但这成功概率不多,主要是靠主人格的努力,但更多的结果是人格间相互共存。」羿珊尽可能的简化意思好让玥婷理解,见她似懂非懂的困惑神情,转而岔开话题,将她带去平日会去的咖啡店庆祝。 「你别多想,反正事情已经圆满的落幕了,你就暂时忘掉工作上的事,好好的休息一下。」经由服务生带位,两人坐在靠窗的角落,羿珊强行用手拨去她皱紧的眉头同时大方表示自己要请客。 「真的吗?那我可要放开点了!」 「当然,你不吃撑不准回家。」见玥婷展露笑顏,羿珊拍着胸脯夸张表示。 不一会,甜点和饮品陆陆续续的被端到眼前,玥婷拿起竹篮中的叉子,挖了一勺巧克力千层放入口中,绵密的奶油瞬间在嘴里融化,她洋溢幸福的被面前的甜点疗癒。 「这也太好吃了吧!」 「好吃你就多吃点,好好犒赏自己。」羿珊把桌前的柠檬慕斯推向好友,平时以工作自虐习惯的玥婷难得有间暇的时间,不得好好慰劳一下,她喝着手中的卡布奇诺满脸笑意的看向她。 「你不吃点吗?」连续嗑了两盘蛋糕后,玥婷停下手边的进食动作问道。 「不用,这些都留给你发胖。」 「什么!你这个心机女。」 「哈哈哈哈。」因为是够好够久的朋友才能这般放下心房的肆意畅聊和谈笑。 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羿珊很是担忧玥婷的精神状态,有时甚至很想插手介入她的决定,可因为她对玥婷有足够的了解,才选择全程旁观,并在案件结束后给予大大的奖励及陪伴,希望藉此冲淡她对事件带来的衝击。 「你这戒指挺别緻的,新买的吗?」谈话之间,细心的羿珊发现玥婷不时摩挲手中的戒指,她向好友直白的询问。 「对啊!」 「你可别唬弄我,给我老实招来。」游移不定的眼神是说谎的最佳典范,她指着好友的鼻间瞇起眼要她坦白从宽。 「是他给我的。」 「我知道要你马上放下很难,可是??算了,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你有想清楚就好。」跟玥婷要来她手里的戒指端详,内侧面有着她名字的英文缩写,本想开口规劝,但几番思索后还是决定不破坏此刻欢愉的气氛。 「谢谢有你一直的陪伴。」知道羿珊爱操心的性格,她戴上戒指后,将小手搭在她的手背,眼神诚挚的感谢。 「死三八,没事那么客气干嘛!很噁心。」 「可恶!听你这么一说,我想要再多加点更多的甜食来抚慰我受伤的心灵。」 「吃吧吃吧!明天一定会胖的。」 「那怎么能让你逃过变胖的机会,好朋友就是要一起胖下去啊!」挖一大口冰淇淋直接塞进羿珊的口中,两人面对幼稚的言论相视一笑,偶尔这样轻松也没不好。 「掰掰。」 「下次再约。」 「好啊!」 离别时,收回高举道别的右手,方才欢快的情绪被微风吹到远远的大街,玥婷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知过了多久才回到黎皙的住处,她默默的收拾行李,搬空衣柜里属于她的痕跡,合照依旧摆在显眼的电视柜前,她踌躇良久,最后还是没把它带走。 她在自家床铺上盘腿想着还有什么事能为他做,总感觉距离圆满落幕还差了些什么,驀地,玥婷想起什么的拿出夹藏在包包中的纸张并按耐不住欣喜的拨通电话。 「我想替他出版小说。」她说。 50. 三把红色椅子在黄光的照映下拉长影子,垂掛在光源处旁的红线断成好几节,等候多时的人们在此刻匯聚,一个梳着油头、一个戴着眼镜,还有一个抱着灰色的兔子娃娃。 别如以往的争论不休,三人气氛和缓的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默契般的仰望它带来的光芒。 「你们都准备好了吗?」首次,三人以这种形式会面,同时意会到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于是乎有人作为领头羊率先打破沉默。 「嗯,mia的任务早就已经完成嘍!」身着萝莉塔装扮的女孩抱着娃娃跳下椅子来到其馀两人面前,用手背拭去泪水说。 「这个给你们。」 「哥哥你们说,他未来会过得很幸福对吧?」 见两个大人迟迟没有动作,mia毫不犹豫的将兔子娃娃塞到他们其中一人的手里,看着手里破损的玩偶再抬头对上她的天真澜漫,他扬起嘴角回答女孩的提问。 「是啊!」听到满意的答覆后,女孩的身影如泡沫般逐渐淡化最后消失,他紧紧抱着他手里的娃娃如对待珍视的宝物般爱惜。 「你确定你想好了吗?你捨得?」 「毕竟我觉得她在你身边才能够真的幸福,所以只要能让她开心就好??真的。」 「??」男人看着对方不发一语的思忖着。 「不过,但我有一个条件??」两人看往女孩方才坐着的椅子,竟连同她一併离去。彼此沉默良久后,他选择率先开口,对方犹豫片刻后,身子前倾在他耳畔轻诉他的决定。 话音刚落,立即获得前者赞同,他们的性格迂回,难得有取得共识之时,他先是与他握手言和后又是和他相拥,内心饱腹暖意的送他离去。 「谢谢。」他真正意义上的做到和自己和解,不单单是感谢人格的相伴,更多是庆幸自己仍旧顽强的活着,他不自觉的笑出声。 他拿起不知道从哪来的针线坐在座位开始缝补手里老旧破损的灰色兔子玩偶,熟稔的一针一线来回穿梭在布匹之间。 不一会的功夫,娃娃身上的缺口都被修补完成,可他似乎不满意的又低头找寻其他顏色的线,朱红色的线藉由食指缠绕打结,他在兔子的左胸缝上一颗不小的爱心,他满意的左右端详作品,而后将娃娃和他交付给自己的眼镜摆在牛皮椅上,他想是时候清醒,他尚有未完成之事。 落下最后一个句号,故事已全剧终,他託人将纸张送至玥婷手中。 他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看着其馀病友相互攀谈和跳操,手里捧着护理师发送的多颗药剂,在她的注视下配水嚥了下去,例行的张口给对方检查后,他继续在不大的病房空间来回活动。 — 「他的状况还好吗?」接过折叠整齐的纸张,玥婷不免担忧的询问,儘管事件过去很久,她仍旧无法轻易放下对他的执着。 「你哦!给我先注意你自己!那黑眼圈都比熊猫还要深了!你再这样我就不帮你做事。」 「怎么会!我明明出门前有刻意多盖几层,还是很明显吗?」玥婷吓得赶忙从包包中掏出小镜子查看眼下的斑驳,她撒娇似的摆盪着羿珊的手想从中得到他的讯息,无奈的她拗不过前者的柔情攻势,只好拿出拜託医院学长帮忙辗转取得的信纸。 「好消息,听说他的人格融合蛮成功的。」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听闻捎来的好事及接过手稿,玥婷开心的在好友脸颊献上一吻,随后哼着小调和她道别。 「真受不了她。」羿珊止不住吐槽。 接着,玥婷拨通孟然的电话和他相约在出版社见面,她随即招揽路边的计程车前往目的地,她一路揣紧纸张,深怕一个不注意弄丢,直到真正把稿件交付到孟然手中,心里悬着的大石才终于能够放下。 「交给我,你就放一百颗心吧!」他说。 阅览稿件、抓错字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孟然需要耗费大量精力去完成,好在出版一直是彼此间共有的默契,所以当听到她愿意协助完成传送稿件,他自然义不容辞的决定帮忙。 「最快两週后就能发行,我想这一定会是一本造成轰动世界的书。」莞尔一笑,孟然很是自信的说。 时光飞逝,两週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兴许是出版社为达到宣传手法抢先将发布的消息通知媒体,各大新闻抢先播报,耸动人心的标题博取观眾眼球,不少年轻民眾为了跟风,一早就出现在签书会现场。 「天啊!这太疯狂了!原来我之前圈粉的作家竟然是个杀人犯吗?」 「听说这里面的故事写了很多关于真实的兇案现场欸!太刺激了吧!」 「听说这本书前后章回文笔落差很大是因为是不同人格写的,我就想知道这瓜是对的吗?」 「原来是真人实事的自传吗?那我不得要多买几本支持一下。」 「这本书会教坏小孩吧!出版社是在想什么,怎么会想给杀人犯出书,是想赚钱想疯了吗?」 「面对这种淫乱不堪的读物,看一次烧一本。」 玥婷间暇之馀刷了一波某台的新闻直播底下的弹幕,既然有清一色的拥护者,自然有守旧的老一派,不相上下的言论对谈看得她是眼花撩乱,她索性关闭页面,将视线专注在会客室后的那扇门。 「嗨,好久不见。」不久后,从门后面走出来一位男人,她有些生疏的朝对方打招呼,他礼貌性的点了点头。少了昔日的意气风发,反倒变得沉着与陌生,一时没法适应的玥婷尷尬的和他保持一段距离,直到护理师出声提醒,她才回过神拉着他的手腕朝停车场前去。 「你在里面还好吗?」 「嗯??」不知是药物造成的副作用还是刚脱离封闭的环境,他语气淡漠的望着窗外应答,玥婷有些心疼的想伸手抚慰他,可接连而来的绿灯让她不得不把注意力拉回行驶的道路上。 「等等??可以停个车吗?」沿路的风景没能引起他的兴致,直到瞧见迎面而来的一间花店,他趁着等红灯的时候开口提出请求。 因为是黄线,她只能坐在车中打着双黄灯看着他奔向花店。不久后,他用身上不多的钱带回一束盛开的香水百合。她没多想的把目光放在仪表板,准备拉下手煞车前往会场。 突然,伴随花朵的清香,百合花束挡住视线,「给你的,觉得合适你就买了。」他递出手里的鲜花,耳根子有一抹藏不住的红,玥婷单手掩面,有些狐疑的开口:「萧默?」 「嗯,我在呢!」 脑中盘旋想和他所说的话,她难掩激动的心情踩下油门,不一会便抵达会场。前来看戏的群眾把不大的场地挤得水泄不通,他毫不避讳在眾人目光中牵起她的小手,带着她由幕后的工作人员通道来到前台。 看着她手足无措的窘境,萧默主动弯腰靠在她耳边低语,「你先去旁边查香水百合的花语等我吧!很快就好了。」 「好。」自从知道他的身分之后,被他佔据主导权,她听话的退到幕后看他游刃有馀的面对眼前慌乱的签书会及採访。 「香水百合的花语是??爱到永远。」当跳出搜寻页面的同时她双颊瞬间爆红,突如其来的心脏爆击以及他偶尔回眸的对视,她脑袋不堪负荷。 「请问能说说你这部作品中最经典的句子吗?」记者好奇的拿着麦克风提问。 他思索片刻后,一把夺过麦克风正视直播镜头说:「人生如梦,如果梦能完成所愿,你还愿意清醒过来吗?那如果有人和你说,这一切不是梦呢……」 —全书完 后记 总算一路写到了完结,内心真的是无比感动。回想刚开始动笔的契机只是为了缓解上班的怨念,前面的杀人场景全是处在压力下的梦境,如果要说这部作品是真人实事也不为过吧!还记得自己和好友讨论后续剧情时曾中二的以黎皙自居,现在想来也是挺逗趣的回忆。 或许会有人发现它不全是全新的作品,没错!当初因为经歷许多的人生大事而暂时停笔,其实个人觉得蛮可惜的,恰巧某天偶然在脸书刷到popo的十年华赏活动,于是秉持着志在参加和好友的鼓励之下,我又开啟码文的日常。 回归写作习惯,才让我深刻了解自己是多喜欢创作这件事,儘管作品不多人喜欢,文笔也没有他人的好,但跟随笔下主角一同完成作品的喜悦是其他事情无法比拟,所以或许之后有灵感时也会继续写作,希望大家会喜欢,那我们就期待下部作品见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