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和杀猪刀》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节 病美人和杀猪刀 作者:雾矢翊 简介: 郁离穿成被亲人卖掉的农家女,给同村的一个病书生冲喜。 原本以为冲喜只是个名头,她是去书生家里当丫鬟的,没想到真的是去当媳妇的,马上就能当家作主,不再吃上顿就没下顿。 很快她就发现,书生家里同样穷得快揭不开锅。 看着床上病得起不来的书生,清隽如仙的脸蛋浮现病态的嫣红,透着一股妖异的美,郁离暗暗吸气。 不就是重来一次嘛,怎么活还不是她说了算。 * 家有病秧子夫君、柔弱的婆婆和两个娃儿,一家老小都要吃饭,郁离只能扛起养家重任,准备去找份活来干。 她的女工不行,浆洗衣物来钱太少,去码头扛货会被盘剥,运气不好别想进山捡漏,只有一把子的力气还算不错…… 男人问:“你找了什么活儿?” 郁离:“杀猪。” 男人:“……你以前杀过?” 郁离一脸自信,“没有,不过我看过!” 男人:“……” 郁离干得如火如荼之际,书生的身体好了,并且一路考科举,最后干成国公爷,郁离也成为国公夫人。 对此,郁离表示:“……” ps:1、架空朝代,架得很空的那种。 2、家长里短的种田文。 3、女主武力值超强,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什么极品都不是事。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平步青云,穿越时空,种田文,轻松 主角:郁离,傅闻宵|其它:接档文《在虐文世界发癫》 一句话简介:杀猪养病美人夫君 立意:在困境中逆流而上。 第 1 章 ◎冲喜◎ 郁离从黑暗中醒来,瞬间捕捉到屋内还有一道呼吸声。 有人! 手迅速伸过去,掐住那人的脖子,就要将之拧断时,突然指尖的触感让她反应过来。 郁离的手僵住。 这时,纷沓的记忆涌入脑海,胀得脑海阵阵抽疼,不过须臾,她便出了一身冷汗。 - 郁离是出生在末世后的新人类。 所谓的新人类,便是作为武器培养出来的基因战士,统一在研究院出生,没有父母亲人,满三岁后便被送到训练营。 她在训练营里待了十几年,满十五岁时加入清剿队,出城清剿污染物和异种。 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郁离都在与各种污染物和异种战斗,直到她在一次清剿任务中不幸牺牲。 对此郁离并不意外,这十年间她做了数不清的清剿任务,受的伤不计其数,身体早已经被污染,就算不死在任务中,哪天身体也会因为体内的污染值过高而崩溃死亡,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居然又活了。 她现在是一个叫“郁离”的农家女,是青石村郁家二房的长女。 郁姓在青石村是大姓,郁家的人口并不少。 郁老太爷和郁老太太共育有五个孩子,三儿两女,两个女儿一个嫁到县城,一个嫁去隔壁村,三个儿子又各自娶妻生子,郁家的人口也越来越多。 郁老大是第一个孩子,极得郁老太爷夫妻俩喜爱,就连给郁老大娶的妻子也是隔壁村秀才的女儿。 郁老大与妻子共育有四个孩子,三儿一女,除了女儿和小儿子外,两个年长的儿子都送去县城的书塾读书。 大概是父母将所有的喜爱和希望都放在长子身上,作为郁家第二个出生的孩子,郁老二的处境和兄长完全相反。 郁老二是个性子木讷的,嘴拙不会说话,只会埋头干活。 郁老太爷夫妻对这木讷的二儿子并不喜欢,不过也没过分苛刻,等郁老二到了年纪,给他挑了从北边逃荒而来的柳氏为妻。 郁老二夫妻俩也有四个孩子,和有儿有女的郁老大不同,郁老二的四个孩子都是女儿。 柳氏的性子和丈夫差不多,是个老实本份的,许是因为嫁入郁家后生的都是女儿,没个儿子傍身,十分没底气,同样只会卖力干活,生怕被婆母妯娌嫌弃。 特别是郁老三夫妻在他们后头成亲,一连生了三儿子,更让柳氏气弱不已。 作为二房的长女,郁离不仅要帮家里干活,还要照顾下面的妹妹,可谓是吃得少、干得多,天生就是劳碌命。 等她到了十五岁时,本应该开始说亲,然而因为郁家要供着大房的两个读书人,每年的花费不少,郁老太太便将主意打到孙女身上,因为要的聘金太高,让原来想来说亲的人都打了退堂鼓。 郁离因此拖到十七岁还未说亲。 对此郁家人并不在意,郁家还没有分家,留着她在家里干活大家都轻省。 直到数日前,郁老三的妻子带回一个消息,据说同村的傅家打算花二十两银子去瓦市买个小丫头回来给生病的儿子冲喜。 - 傅家是三年前搬到青石村的。 傅家的老太太周氏原是青石村人,小时候因灾年实在过不下去,只能卖身为奴,听说被卖去了北地那边。 时隔多年,周氏再次回到青石村,不仅守了寡,还带回一个生病的儿子和两个孙子。 周氏也是个苦命人。 她卖身的主家是北边的大户人家,后来到了年纪,自赎身契,嫁给当地一个傅姓行商,生了两个儿子,日子过得极有盼头。 哪想突然间,傅家出了事,丈夫和长子意外身亡。 家里一下子没了两个顶梁柱,周氏性子柔弱,小儿子又是个体弱的,长子留下的两个孩子更是年幼,偌大的家业可不就被外面那些豺狼虎豹看中了。 周氏没办法,只好变卖家产,带着小儿子和两个孙子回乡。 许是没了丈夫和长子,周氏对小儿子十分看重。 傅家的小儿子傅闻宵是个病秧子,据说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病,从小到大吃过不少药,都没能好全。也多亏傅家有钱,能好药好食地养着,让他顺顺利利地活到成年。 对于小儿子,周氏是宁可花钱也要好好地养着的。 可惜傅闻宵的身体实在不争气,一年到头都在生病、养病,很少能下床,村里人见他的次数不多,很多都说只怕活不长。 确实也是如此。 前不久又传出傅闻宵病重的消息,而且这次病得尤其严重。 眼看人就要好不了,连县城里的大夫都说让准备后事,周氏悲痛之下,也不知道听谁说了冲喜有用,居然想要给傅闻宵冲喜。 郁老三的媳妇王氏偶然得知周氏居然想花二十两银子去瓦市买个小丫头回来给傅闻宵冲喜时,这心就活络起来。 回到家,她对丈夫说:“咱们这乡下娶媳妇,都要不了二十两,这周大娘居然愿意花这笔银子去瓦市买小丫头,有这个钱,不如在乡下寻摸一个呢。” 那可是二十两啊,都可以买一亩上好的水田。 郁老三心中一动,明白自家婆娘的意思。 这时,又听王氏说:“二房的离娘不是一直没说亲吗?当初娘就是开口要二十两聘金,那些说亲的人都退了……” 这乡下人娶妻,好些的聘金只要十两银子,甚至有些穷的,三五两银子都能娶到一个不错的媳妇,二十两对乡下人家而言,确实是个天文数字。 郁老三是个心思活泛的。 没办法,他的上头有两个兄长,大哥占了长子的优势,最得父母重视,他再怎么努力,也越不过大哥。至于二哥,那就是个蠢笨的,只会埋头干活,活得像头老牛,他可不想像二哥那样在家里当牛作马,活得那么累,却没得到什么好,那只能自己给自己寻摸好处。 如果能促成这桩亲事,这二十两,他应该能从父母那里抠出几两银子吧? 就算抠不出来,也能和老太太谈条件,省了以后他出去干活时,再往公中交银子。 郁家还没分家,家里的银钱都捏在老太太手里,兄弟几个平时去县城打零工赚到的钱,都只能上交公中,自己手里没留下多少。 这么一想,郁老三便来了劲儿。 促成这桩亲事对他们只有好处没坏处,至于二房和郁离的意见?那并不重要。 于是郁老三便去郁老太太那边说了一通,成功地说动郁老太太。 在郁老太太心里,家里所有的女孩儿都是赔钱货,当初两个女儿嫁出去,她要了不少聘金,轮到孙女,这聘金也不能少。 郁离是她的第一个孙女,郁老太太早就打定主意,等她说亲时,聘金绝对不能少于二十两,有了这二十两,家里能宽裕一些,毕竟他们家可是供着两个读书人,再多的钱都不够使。 郁老太太马上就去找周氏。 周氏听闻她的来意,十分吃惊,却不是高兴,反倒面露为难之色,如实地对郁老太太说:“我们家宵哥儿病重,大夫说,可能熬不了多久,我也不能耽搁人家清白的姑娘,不如去瓦市买一个……” 这年头,又不是活不下去,哪个姑娘会愿意嫁一个将死之人? 会在瓦市卖身为奴的,一般都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的穷苦人家,不会计较是不是要嫁给一个将死之人,这也是周氏想去瓦氏买个小丫头回来给儿子冲喜的原因。 郁老太太马上表示,他们家离娘不介意这些。 她热情地说:“老妹儿,我家离娘是个能干的,屋前屋后一把抓,若是她嫁过来,你也能轻省一些,而且她的力气大,就连下地种田都会……大家都是同村人,知根知底,与其去瓦市买个不知底细的,不如你们聘了我家离娘……” 周氏性子软,是个没主意的,被郁老太太这么一通说,哪里撑得住,加上傅闻宵这次病得确实重,已经昏迷好些天,她心里正煎熬着,不然也不会想到冲喜的主意。 正犹豫着,就见郁老太太一脸神秘地说:“哎哟,你不知道吧,其实在离娘小时候,有个算命先生曾说,她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命格,不管将来哪个男人娶了她,都能沾光,因此逢凶化吉……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那么多聘金才肯嫁孙女?还不是因为哪个男人娶了离娘,就是占了天大的便宜,我也是舍不得……” 逢凶化吉? 遇难成祥?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2节 周氏现在最想要的就是这个,她为傅闻宵的病急昏了头,当即直接同意这桩亲事。 原本她买个小丫头回来也是为冲喜,既然如此,那不如给小儿子娶个命格好的冲喜,说不定真的能将人救活。 她现在也不指望什么,只要宵哥儿能活下来,她什么都愿意干。 就这样,周氏给了郁家二十两银子作聘礼,为昏迷不醒的小儿子傅闻宵聘娶了郁离。 ** 这是郁老太太亲自决定的婚事,就连郁老二夫妻俩都没办法反对。 至于郁离,更没有人会去问她的意见。 大概是因为傅闻宵那边实在等不得,从婚事定下到郁离出嫁,不过三天时间,郁离就这么提着一个小包裹,嫁入傅家冲喜。 原来的郁离的性子和父母一样沉闷,在郁家没人会问她意见,她只会埋头干活,像父母一样,将自己当成郁家的老黄牛。 就连出嫁这天,也是从早忙到晚。 婚礼办得简单,是在傍晚时才办的,郁家自然不会因为她即将要嫁人,就让她什么都不干,该怎么干就怎么干。 夏天的太阳炎热无比,午后郁离还要去打猪草,太阳晒得她头昏眼花,等到下午时,人便开始不舒服,头晕脑胀,恶心想吐,脸色十分难看。 傍晚被送去傅家时,因为天色晚,没人注意到她难看的脸色。 等到了夜里,郁离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再也没醒过来。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开文送100个红包,大家都来留言啊(≧︶≦*) 第 2 章 ◎喝水◎ 郁离慢慢地收回手。 夜深人静,屋子里一片漆黑,因为眼睛看不见,耳朵更加灵敏,稍有一点动静都能放到最大。 能重活一回,对于郁离而言,是上天的恩赐。 特别是当她从原主的回忆里看到,这个世界虽然很落后,却没有无处不在的污染物,也没有横行肆虐的异种,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这是所有生活在末世中的人都不敢想像的。 天空居然没有被阴霾覆盖,土地居然还能种出粮食、长出草木,水居然没有被污染,是清澈的,空气居然没有难闻的气味,动物居然都是小小只的,最大只的猛兽都如此娇小可爱,无法飞到天空袭击人类…… 郁离很高兴,这种高兴让她暂时忍耐屋子里另一个人的呼吸。 作为在研究院里被培养出来的新人类,以清剿污染物和异种为生,习惯随时战斗,随时警惕身边的同伴和队友可能会被污染异变暴起袭击自己……所以他们很难在休息时与人共处一个相对密封的空间,会忍不住想要攻击对方,驱逐出自己的领地。 身体非常不舒服,头昏脑胀,口干舌躁,恶心欲吐。 原主在炎炎夏日顶着大太阳干活,加上一直以来吃不好,休息不好,身体早就是强弩之末,会生病也是正常的。 现在的状态,应该是中暑。 郁离缓了好一会儿,摸索着下床。 双脚着地时,身体一软,差点就直接摔下去。 郁离双手撑住床柱,第一次如此虚弱,连她都惊呆了,就算是她快要死那会儿,还能拿着武器多杀几个异种,何时体会过这种虚弱感。 再次缓了一会儿,她继续摸索。 屋里实在太黑,加上这具身体应该有夜盲症,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她只能摸索着前进。 幸好这屋子不算大,很快她就摸到门边,轻轻地将门打开。 刚走出门,抬头就看到漫天星河。 郁离怔住了。 她呆呆地抬着头,凝望着夜空中的星辰,这是在末世永远看不到的景色,是那般的浩瀚、苍茫,那般的震撼人心。 末世后,天空被阴霾遮蔽,人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日月星辰之景。 为了活下去,人类的科技高速发展,人类建立了钢铁之城作为生活栖息的安全堡垒,在城市里摸拟人工太阳和月亮、星空,但假的就是假的,永远无法取代它们,很多老一辈的人提起他们曾经在末世前所见过的日月星辰,都会生出某种说不出的悲凉和遗憾。 郁离以前不懂。 直到现在,她终于懂得那些老一辈人的悲伤痛苦。 好半晌,郁离轻轻地吁口气,继续摸索着去了灶房,寻摸到灶房的一个水缸,用葫芦瓢从水缸里舀起水往嘴里猛灌。 此时她已经顾不得喝生水不好,觉得再不喝水,她的喉咙干渴得要烧起来,连身体、意识都要烧没。 清水滑过喉咙,进入腹腔,总算暂时缓解了那股可怕的干渴焦灼感。 郁离舔了舔唇角的水渍,突然觉得这水太好喝了,居然没有漂白剂和解毒剂的难闻、怪异味道。 她低头,又给自己灌了几口清水。 肚子饿得咕咕叫,傍晚被送到傅家时,郁家人就直接将原主丢进所谓的新房——傅闻宵所在的房间。周氏倒是好心,给她送来一碗糙米煮的稀粥,只是当时原主的身体实在不舒服,随便吃了几口就撑不住躺下了。 现在变成郁离,只觉得饿得厉害。 郁离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喝水混个肚饱。 虽然生在末世,但她其实很少饿肚子,就是吃的食物并不怎么样,不是味道怪异的营养液,就是口感粗糙的压缩干粮,都是以饱腹为主,并不讲究口感和味道。 她回味了下原主傍晚喝的那几口糙米粥,觉得十分美味。 这时,郁离听到右边的厢房开门的声音。 她并没有动,仍是对着葫芦瓢,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水。 不久后,脚步声走到灶房门口,一道声音响起:“离、离娘,你在做什么?” 周氏端着油灯出来,原本是担忧屋子里昏迷不醒的小儿子,不知道这冲喜有没有用,哪知道出门时就听到灶房这边有什么动静,便过来查看,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她开口道:“离娘,你渴了吗?桌上有烧开的水。” 周氏的声音柔柔细细的,一听就知道是个性子软绵的人。 她端着油灯进来,将之放到桌上,然后拿来一个粗糙的陶碗,端起桌上装水的陶罐子,给她倒了一碗已经放凉的白开水。 郁离虽然已经喝了一肚子的水,但并没有拒绝她倒的水。 这可是没有被污染的水呢,喝着居然是没味道的,真好喝。 周氏见她双手捧着粗陶碗、认认真真地喝水,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屋里的光线不好,她居然在离娘脸上看到一种虔诚的表情,仿佛那碗水是什么琼浆玉液,格外美味。 等郁离喝完水,周氏又问:“还要吗?” 郁离将碗伸过去。 周氏又给她倒了一碗,看她再次认认真真地喝下去,等她还想要第三碗、第四碗时,不禁劝道:“离娘,别喝太多水,肚子会撑着的。” 这粗陶碗可不小,这一碗水下肚都已经能半饱,何况是三四碗的水,非得撑破肚子不可。 周氏瞅着郁离的模样,实在瘦得厉害,这么瘦的身体装这么多水,真的不会撑吗? 她心里嘀咕,郁家都没给这孩子吃饭的吗?傍晚郁家人将她送过来时,她就觉得这孩子瘦得厉害,现在看,仿佛更瘦了。 郁离是个听劝的,虽然还想喝,但现在的身体不是前世那副新人类战士的身体,灌了这么多水,确实撑得厉害,打个嗝嘴里都是水的味道。 嗯,没有漂白剂和解毒剂的水的味道,挺好的。 周氏见她打嗝,越发想笑,说道:“离娘,天还没亮,你回去继续睡吧。” 今晚可是洞房花烛夜,她还希望郁离能和傅闻宵待在屋子里,两人多处处,说不定明儿傅闻宵就能醒过来。 郁离其实不习惯和陌生人接触,想到周氏的身份,按这个世界的习俗,算是她的婆母,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便乖乖地应一声。 走出厨房,周氏突然问:“离娘,宵哥儿怎么样?” 郁离脚步一顿,说道:“没醒。” 周氏也不意外,虽说是冲喜,但她并不觉得将人娶回来后,小儿子马上就能醒来。 她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回房。 - 郁离也摸索着回房。 屋里一片漆黑,屋子里有油灯,只是郁离初来乍到,并不知道屋里的情况,加上郁家为了省银钱,她们姐妹几个住的屋里头是没有油灯火烛的,完全没点油灯的概念。 郁离摸索到床边,然后慢吞吞地上了床。 喝了那么多水,她的身体仍是不舒服,头重脚轻的,只想躺下,赶紧将身体休复好,免得虚弱得只怕连一个大水缸都抬不起,让她十分不习惯。 床上还躺着一个人,虽然这个人已经昏迷好些天,不会醒来,不会像那些污染物和异种暴起攻击她,但她仍是难以适应,总想将那道轻浅的呼吸声弄没。 不行,不能动手。 她告戒自己,这不是会随时变成污染物的人,不用时刻警惕,不用第一时间除去! 好半晌,郁离熬不过身体的不适,终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到天色大亮。 外头的些许动静将她惊醒。 郁离睁开眼睛,侧耳倾听,能听到外头窃窃的私语声,似乎是周氏和两个孩子的声音,声音并不大,只是她比较敏锐,老远的都能听到。 好半晌,郁离慢慢地坐起身。 睡了一觉醒来,身体总算不那么虚弱,只是……她握了下手,发现仍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这让她有些失望,看来这里的人生病后不能很快就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屋里的光线昏暗,她侧头看向躺在床内侧的人,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和眉眼。 昨晚举办完简单的婚礼,算是洞房花烛夜,是以就算新郎官一直昏迷不醒,她仍是被送到这里。 感觉对方的呼吸声还是有条不紊,虚弱轻浅,应该不会突然间断气,于是郁离没再理会。 她慢吞吞地下床,穿好衣服打开门走出去。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3节 作者有话说: 开坑第二更~~ 第 3 章 ◎洗漱◎ 周氏带着两个孩子坐在屋檐下的阴凉处,手里拿着针线,在一条帕子上绣花。 她的针线活不错,平时做些帕子荷包等小物件,托同村的人送到县城里的布庄卖掉,也能赚几个钱。 两个年幼的孩子挨在她身边,凑在一起小声地说着话。 “哥哥,小叔醒了吗?” “应该没醒。” “那小婶婶醒了吗?” “……也没醒。” 听到开门的声音,三人齐齐地看过去。 见郁离从房里出来,周氏忙站起身,说道:“离娘,你醒啦,快去洗漱,灶上有豆粥。” 郁离嗯了一声,回想昨晚婚礼的场景,说了一句:“谢谢娘。” 周氏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放下手中的活儿,去灶屋将早膳端出来,放到堂屋的桌上。 乡下没那么多的讲究,平时接待客人、吃饭、休息等都是在堂屋。 郁离先去了趟茅厕。 昨晚喝水太多,一觉醒来,肚子憋得实在难受,再次让她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体已经不是前世的基因战士,不管吃多少都能消化。 洗漱时,郁离盯着水盆,看到一张面黄饥瘦的脸。 五官和自己上辈子很相似,只是因为瘦得厉害,说不上好看,要不是仗着年轻,只怕瘦成这般都会让人觉得丑。 相同的名字,相似的容貌……郁离甚至有种原主就是自己的错觉。 早餐是豆粥配咸菜,这是乡下很寻常的吃食。 青石村位于大庆朝的南方,离南边的百夷族居住地很近,这里的主食以米饭为主,还有不少豆类粮食。 咸菜是自家腌的,切成细丝,用来佐粥十分合适。 郁离先是小心地喝了一口豆粥,然后神色一顿,开始大口地喝粥,她的表情很虔诚,虔诚又认真,就连那咸菜疙瘩都能让她吃出满汉全席般的美味享受。 阳光一下子就晒到屋檐下,周氏带着两个孩子坐到堂屋。 堂屋通风,有风从屋外吹进来,夏天坐在这里十分凉爽。 自从郁离出现后,两个孩子就不再说话。 他们偷偷盯着郁离,带着对陌生人的警惕和好奇的打量,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时,两个孩子都有些迷茫,忍不住探头,想看看她吃的是什么,为什么这么好吃。 两颗小脑袋越伸越过去,像两只伸长脖子的小鸭子,看得周氏一阵好笑。 “燕回,燕笙,你们在看什么?”她问两个孩子。 郁离也转头看过来,看向两个快凑过来的孩子。 他们约莫四五岁,是一对龙凤胎,周氏将他们照顾得很好,白白净净的,乖巧地坐在那里,如同两颗圆乎乎的汤圆。 汤圆们显然被她吓到,瞬间就缩回脖子。 周氏顺便为郁离介绍道:“这是哥哥,叫燕回,这是妹妹,叫燕笙。”然后又对两个孩子说,“好孩子,快叫婶婶。” 两个孩子乖巧地道:“婶婶。” 郁离瞅了瞅他们,想到什么,回房取出一个包裹,从里面翻出两个小荷包。 她将两个小荷包递给他们,“这是见面礼。” 听说新婚第二天要拜见公婆,给夫家小辈见面礼,不过这桩婚事比较特殊,新郎官还在屋子里昏迷不醒,有些规矩便不用守,唯有这见面礼是要给的。 周氏很惊讶,笑道:“离娘怎么还准备了这个?” 婚事办得匆促,一切从简,她也没想过让郁离给她端茶奉礼什么的,只要傅闻宵一天没醒,她也没那心思。 “不是我准备的,是我三妹妹。”郁离诚实地说。 得知傅闻宵还有两个年幼的侄子侄女,作为新妇,进门后肯定要给见面礼,所以郁离的三妹便塞了两个小荷包给她带过来。 周氏对郁家二房的几个女孩子没什么印象,因为这些女孩子总有干不完的活儿,很少会出来走动,就连村里的人对她们都不怎么熟悉。 这两个荷包是用一些碎布头做的,上面没什么花纹,胜在颜色搭配得和谐、样式可爱,很契合小孩子的喜好,可见做的人极有慧心。 她笑着说:“很好看。” 两个孩子也很喜欢荷包,脆生生地朝郁离道:“谢谢小婶婶。” 然后便拿着两个荷包去旁边玩了。 等郁离吃过早餐,周氏打了一盆水,端进傅闻宵居住的东厢房。 郁离没什么事,想了想便跟过去。 周氏打水进来给傅闻宵洗漱,虽然小儿子一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但她仍是用心地照顾他,为他清洁身体,以免夏日的天气太过炎热,让他因为躺太久背部长毒疮。 见郁离跟进来,她心里有些满意,看她的眼神变得柔和不少。 她说道:“离娘,宵哥儿是个爱干净的,每日都要为他擦试身体,大夫说这样能避免他躺太久生出毒疮。你现在是宵哥儿的媳妇,以后这活儿还要你来做……” 现在小儿子有了媳妇,以后这种为他洗漱清洁的活儿,便不必她亲自来。 郁离呆呆地看她,然后点头。 她想起原主的记忆里,郁老太太曾经对郁家人说过这么一句话:“那傅闻宵迟早都是要死的,什么冲喜,莫不是买个丫鬟回去伺候吧?” 也不怪郁老太太会这么想,傅家以前是行商,对他们这些在地里刨食的乡下人而言,确实有钱,要不然也没办法回乡后在青石村买地建房,建的还是砖瓦房,虽然并不大,但在村人眼里,也足够惹眼。 更不用说,傅闻宵就是个吞金兽,光是药钱就不知道花费了多少。 傅家现在是一屋子的老弱病残,要是真想买个丫鬟回来帮忙干活,倒也说得过去。 郁家人完全没将这桩婚事放在心上,都觉得明面上说是冲喜,实则是将人买回去当丫鬟的。 在他们看来,郁离就是傅家买回去的丫鬟。 郁离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 是以从原主的记忆中看到郁家人都这么认为后,她也觉得自己是来傅家当丫鬟的。 当丫鬟的话,好像是要干活的。 反正她现在也没去处,暂时当个丫鬟没什么,毕竟傅家比郁家好多了,至少周氏会给她吃东西,刚才还吃了一大碗浓稠的豆粥呢。 这样的豆粥,在郁家是绝对没她的份。 郁家重男轻女,只给她们这些女孩子喝拌了野菜的糙米粥,而且里面的糙米没几粒,味道苦涩,很容易拉嗓子。 周氏叮嘱后,就绞了毛巾给床上的人净脸。 因为屋里有病人,门窗是关着的,这也是这年代很多人的想法,病人不能见风,会被风邪入侵,导致屋子里的光线很暗,气味也有些沉闷。 郁离站在床头边,顺便给周氏搭把手。 周氏擦完脸后,准备将人扶起,给他擦身体,见她十分困难地将床上昏迷的男人扶起,郁离伸手过去,轻松地将躺着的男人扶了起来。 周氏有些呆地看着她。 郁离也呆呆地看着周氏,歪了歪脑袋,仿佛在问有什么事吗? “离娘,你的力气真大。”周氏说,不禁想起郁老太太曾经说过,她的力气大,原来是真的。 看她轻松的模样,仿佛没费什么劲儿。 要知道,傅闻宵虽然一直卧病在床,但也是个身量并不矮的八尺男儿,每次将他扶起来换衣裳时,周氏都很吃力。 郁离暗忖,这不算什么,虽然她现在弱得没办法扛起大水缸,但扛起一个大男人的力气还是有的。 她在心里叹气,自己现在居然变得这么弱,得赶紧养好身体才行。 周氏只是感慨了下,便继续干活。 很快就将人打理好,给傅闻宵换上干净的衣物,让他清清爽爽地躺在床上。 就着昏暗的光线,郁离特地看了看,觉得床上的男人脸色白惨惨的,像是一具尸体,就连皮肤都冰冰凉凉的,呼吸若有似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 上辈子她看多了死亡,只不过那些人都是在被污染后异化成怪物而死,很少会留下完整的尸体,像这样安安静静地等死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禁有些稀奇,多瞅了几眼。 周氏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儿子,脸上露出悲伤之色,低头拭了拭泪。 郁离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她低头拭泪,表情有些迷茫。 身处于末世,游走在危险的野外,于他们这些基因战士而言,死亡是寻常,她无法感同身受,不过也体贴地没有说什么。 - 午时,郁离又吃到糙米粥配咸菜,还有一盆青菜汤。 这是乡下人家很寻常的吃食,没滋没味的,然而当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就连周氏都怀疑桌上的食物是不是什么珍馐美馔,更不用说两个孩子,都被她带动得多吃了小半碗青菜和糙米粥,小肚子难得撑圆了。 周氏最后只能将之归于郁家不做人,不给她吃饭,导致她连吃糙米粥和青菜汤都觉得是美味。 也是可怜见的。 一天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 郁离对这一天的生活很满意,最满意的还是傅家的大方,不会像原主记忆里那样总被克扣食物,吃得比猫还少,不能和男人一起上桌吃饭,要蹲在闷热的灶房里吃。 她还在生病,需要养身体,只能多吃一些,将身体养回来。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七夕快乐乀(ˉeˉ乀) *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4节 感谢在2024-08-09 20:14:38~2024-08-10 15:2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樱之红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锦愿、樱之红莲、云水边静沐暖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梵珈 192瓶;糖酥栗子 60瓶;安颜如夏 57瓶;似如此而心难测 50瓶;lenagc 30瓶;lucky 20瓶;angelafox 15瓶;开开心心li、秋水若夏 10瓶;橙子 7瓶;玻璃橘子 6瓶;圆周率、滴,下班卡~、学习好难也要努力毕业 5瓶;35590649、月曦华、想想什么名字好、咸鱼不翻身22223333 2瓶;徐致深、筱晨、sophia、岁岁年年、一一一分钱、栀夏、梦幻紫蝶_小琼1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 章 ◎苏醒◎ 屋子里多了一个呼吸声,让郁离十分不习惯,本能地想要将之扼杀。 她捏了捏自己的手,再三告戒自己不能随便动手。 幸好昨晚醒来时,因为这具身体中暑没什么力气,方才没有酿成大错,要不然……估计她今天没办法安然地坐在傅家喝豆粥。 目前郁离还是挺想待在傅家的,虽然是来当丫鬟的,但有豆粥咸菜和青菜汤啊。 这里的食物都是纯天然,没有任何污染,也不是人工合成,就算是粗粮,口感也比不知道用什么黑暗材料合成的营养剂和压缩干粮好,连随便喝口清水都觉得是享受。 幸好现在她的身体依然不舒服,郁离就算不习惯,也扛不住身体想要休息的讯息,伴随着那道若有似无的轻浅呼吸声,渐渐地进入沉眠之中。 一觉到天亮。 天亮后,郁离醒过来,发现身体还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那种无处不在的难受感仍在,并没有消失,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潜伏在身体里,努力地想要破土而出。 她的目光有些呆滞,好半晌方才起床。 洗漱时,郁离发现水缸里的水快要见底。 她想了想,记得乡下人如果家里没有打井的话,要到河里挑水。 傅家没有打井,都是去河里挑水回来做饭洗漱等。 吃过早饭,郁离问道:“娘,缸里的水没了,桶在哪里,我去挑水。” 这一家老小,一个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个老弱,两个幼弱,都是干不了活的,挑水这种活儿自然只能由她来。 郁离对自己在傅家的身份定位是“丫鬟”,知道自己要识趣点干活才能有饭吃。 周氏看了眼郁离竹竿般纤瘦的身条儿,忍不住问:“你能行吗?” 虽然知道她的力气可能不小,只是人总会习惯性被表象所迷惑,周氏看她瘦巴巴的模样,不免有几分怜惜。 “算了,我等会儿去叫隔壁的大壮帮忙挑几担水。” 虽然是为了冲喜将人迎进门,周氏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愧疚。 正是这份愧疚,让她总忍不住想要对儿媳妇好几分,除了让她照顾小儿子外,也不勉强她做什么,更不会让她像在郁家那样,一天到晚像陀螺一样忙个没完。 “可以的。”郁离说,“我现在的力气虽然不大,提两桶水不算什么。” 如果是她上辈子的身体,直接扛起水缸到河里装满水回来都没问题,现在太弱了,也只能提着桶去挑水回来。 周氏还是很犹豫,见她坚持,只好将挑水的木桶找出来,还有一根扁担,想着如果她挑不了水,还是叫大壮帮忙罢,届时给大壮家一些豆子之类的粗粮当报酬。 他们家需要的水都是这样请邻居帮忙挑的。 郁离接过木桶和扁担出了门。 青石村有一条河经过,村民们要用水时,都是去河的上游挑水,那里是专门给村民们挑水的地方,一般村民都不会去那边浆洗衣物。 循着记忆,郁离来到傅家不远处的一条河。 此时太阳已经出来,河边有不少正在浆洗衣物的村人,大多都是已婚妇人,只有几个未婚的姑娘。 看到郁离提着两个木桶经过,河边的人不由看过来,很快就认出她。 有人朝她叫了一声:“离娘!” 郁离转头看过去,是一个身形微胖的大娘,一张脸很是和气,认出她是郁家隔壁的冯婶子。 郁离乖巧地叫了一声“冯婶子”。 冯婶子笑道:“离娘这是来挑水呢?” 郁离嗯了一声,来到上游处,装满两个木桶的水,然后将它们提了起来,用扁担挑着离开。 河边的人目送她挑水离去,继续手中的活儿,一边聊起来。 “离娘这孩子也是可怜,郁家这事做得不地道,要是那傅闻宵真的有个什么……” “不奇怪,那可是二十两的聘金,搁谁不心动?” “这才新婚第二天,离娘就要出来挑水,谁家舍得让新妇干这种粗活?果然这冲喜的和正常聘娶的不一样。” “我看周大娘是个和气的,应该不会苛待离娘吧?” “难说,再和气的人,面对亲儿子的事时,也会改变的。” ………… 郁家收了傅家二十两银子,将二房的长女郁离送去冲喜的事,已经在村里传开,很多疼爱女儿的人家觉得郁家做得过分,居然将自家姑娘嫁给一个将死之人。 只是郁家有两个读书人,那郁老大也是个有本事的,他们面上不敢说什么,私底下没少鄙夷。 正说着,又见郁离提着两个空桶过来继续挑水。 这次她没拿扁担挑水,而是将桶装满水后,直接提着两桶水走了。 大多数人挑水都是用扁担挑,比较省力气,很少像她这样两手提着走的,而且看着走得还很快。 看到这一幕,那些原本还在说话的人顿时闭上嘴。 有人诧异道:“怎么瞧着,离娘的力气挺大的?” 冯婶子看了一眼,习以为常:“离娘的力气确实比较大,每到农忙时,经常和她爹娘一起下地干活,甚至帮着挑谷子回家,在郁家她可是最能干的姑娘。” 冯婶子家和郁家离得近,对郁家的一些情况也清楚,知道郁家二房那几个姑娘的情况。 她在心里暗暗摇头,觉得这郁家的某些做法实在令人不齿。 虽说世人大多重男轻女,但很少像郁家这样不将自家姑娘当人看的,郁家二房的几个姑娘也实在倒霉,摊上这样的亲人。 ** 郁离来回走了几趟,很快就将水缸的水装满。 周氏原本还有些担心,等看到她提着两桶水如履平地,中途不见喘一下,不禁默然。 看来这儿媳妇的力气确实挺大的。 青石村的夏天闷热,大清早的,温度就升上来,在外头走了一圈,生生热出一身大汗。 周氏端了碗水过来,笑道:“离娘辛苦了,来喝口水。” 郁离接过一口灌下,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望着周氏。 周氏一阵好笑,她脸上的表情很容易懂,这是还想喝的意思。 于是又给她倒了一碗,等见她居然有继续喝下去的架势,不禁头皮发麻。 周氏赶紧道:“离娘,是不是肚子饿了?饿了就说,不用一直喝水的。” 她知道肚子饿的滋味,饿到只能灌水饱腹。 在她看来,郁离这喝水的架势,就和肚子饿得不行,只能喝水饱腹的人差不多,忍不住想,难道她早饭时没吃饱? 郁离确实没吃饱,但也不饿,只是看到这些干净没异味的水,就忍不住想喝,怎么都不腻味。 不仅是水,只要是能吃的东西,她都挺有兴趣的。 她觉得这个世界实在太好了,没有任何污染,平静祥和,美好得像梦一样。 周氏以为郁离肚子饿了,熬药时顺便往灶膛埋了几颗地瓜,用灶膛里的火灰将它们焖熟,吃着又香又糯,还流着蜜。 郁离知道烤地瓜,原主以前跟着母亲在灶屋里忙碌时,有时候会偷偷往灶膛埋一颗地瓜,晚上拿回房里和妹妹们分享。 烤地瓜对乡下的孩子而言,算是一种难得解馋的零嘴。 很快屋子里飘荡着一股浓郁的药味。 这汤药是给傅闻宵熬的,一幅药的价格不少,虽然大夫说可以准备后事,但周氏哪里愿意,仍是抱着希望,让大夫开了几天的药,每天都熬一碗汤药,里面还放了人参须,用来吊着傅闻宵的命。 傅家的人口简单,加上田地都租出去,基本没什么活儿要干。 挑完水后,郁离没什么事,便坐在一旁看火熬药,等地瓜熟了时,她用烧火棍将它们从灶膛里挑出来。 扒开一颗热腾腾的地瓜,闻到烤地瓜特有的香甜味道,郁离暗暗吞咽了口口水,小心地咬了一口,然后双眼圆瞪。 经过灶房的两个孩子看到她在吃烤地瓜,猛地吞咽口水。 平时他们也没少吃烤地瓜,不觉得有什么,但看到她吃时,突然间就很想吃,吃不到就抓心挠肺的。 两个小孩的目光太过热烈,实在无法忽视,郁离看他们一眼,又看看手里的烤地瓜,最后忍痛分给他们一个。 “谢谢小婶婶。” 两个孩子嘴甜地说,朝她笑得格外乖巧讨喜。 因地瓜刚烤出来,还热乎着,郁离帮他们扒开外面那层焦黑的皮,露出里面趟着蜜的绵软红肉,等凉了一些方才递给他们。 一大两小就这么蹲在灶房里吃烤地瓜,也不嫌这里热。 周氏看到这一幕,露出淡淡的笑容。 只是想到屋子里依然昏迷不醒的小儿子时,脸上的笑容消失,又是一脸愁苦的模样。 汤药熬好后,周氏将药汁子倒出来,放到一旁放凉,等会儿再端过去喂傅闻宵服下。 郁离则去打了一盆清水,端进屋子里。 将水盆放好,趁着周氏不在,她将窗打开,让屋子里通通风。 窗户一开,屋里的光线霎时大亮。 郁离来到床前,终于看清楚床上男人的模样。 虽然皮肤白惨惨的,躺在那里的男人看着像一具尸体,但不得不说,他长得真的很好看。 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五官精雅,模样清隽,他安静地躺在那里,墨发披散于枕上,衬得眉目如画,整个人如雪雕玉铸般,有种干净清透的美,脱离凡俗,不似这人间之人。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5节 这乡下简陋的屋宇,因为床上之人,如若篷筚生辉。 郁离呆了下,又多瞅了床上男人几眼,然后淡定地绞了一条干净的巾子。 虽然只看了一次,不过她的学习能力不错,按照周氏的步骤为他清洁身体。 净完脸,便是擦身体。 郁离将昏迷中的男人扶起,正要将对方身上的衣襟拉开,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腕,制止她的动作。 她的神色一顿,抬头就对上一双冰冷而幽暗的眼眸。 作者有话说: 这章依然送100个红包,大家都来留言领红包啦^o^ * 感谢在2024-08-10 15:21:10~2024-08-10 17:1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本无形 48瓶;萌兰我的好大儿、秋水若夏、樱之红莲 5瓶;想想什么名字好、梦幻紫蝶_小琼15、咸鱼不翻身222233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5 章 ◎喂药◎ 郁离呆了下,然后说道:“你醒啦?” 男人不语,那双幽暗冰冷的眼睛仍在盯着她,声音沙哑,“你是谁?” 直到发现她手里的巾帕时,男人冷锐的目光渐渐地平缓下来。 郁离没回答他,小心地拨开他的手。 在她眼里,这个叫傅闻宵的男人躺着时就像一具尸体,随时可能断气的那种,就算苏醒了,看着也是个柔弱不堪的,很怕自己的动作大一点,就能将他弄死。 她得小心一些。 看着她轻松地挣开自己的手,男人目光微动,似乎有些呆滞。 他迷茫地想,难道自己这次昏迷太久,让他虚弱到居然连一个瘦弱的姑娘都能轻易地脱离自己的钳制? 郁离见他醒了,没有继续给他清理身体,而是将人放到床上,然后走了出去。 一会儿后,周氏疾步进来。 跟在周氏身后的还有两个手牵着手的孩子。 “宵哥儿,你醒了!” “小叔叔!” 三人欢喜地扑到床边,看到睁开眼睛的傅闻宵,惊喜不已。 周氏喜极而泣,两个孩子咧开嘴直笑,满脸欢喜之色。 他们的年纪虽然小,却也知道死亡代表什么,小叔叔一直没有醒,这些日子看着愁眉苦脸的奶奶,他们心里十分害怕。 傅闻宵无力地靠坐在床上,目光看向门口处。 刚才那个姑娘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屋子里的一幕,像是游离在世界之外,又像是隔着什么,好奇地远观人间烟云。 直白得让人一目了然,怪异得让人心生诧异。 周氏拭着泪说:“宵哥儿,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离娘果然是你的福星,能让你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傅闻宵虽然刚醒,脑子并不懵,听到周氏的话,直觉不对。 他看向周氏,问道:“娘,您说什么?” 周氏坐在床前,欢喜地说:“你这次昏迷大半个月,一直不醒,我实在担心,听说冲喜有用,我就给你聘了离娘,算命先生说,离娘是个有福气的……” 越说越小声,最后她觑着傅闻宵的神色,渐渐地噤声。 两个孩子手牵着手站在周氏身边,懵懂地看他。 傅闻宵总算明白为什么醒来时,有个陌生的姑娘坐在床边扶着他,要扯开他的衣服,给他清洁身体。 原来这姑娘是…… 他又看向门口的方向,发现那里已经没人。 傅闻宵有些头疼。 他并不觉得自己能醒来是因为冲喜,就算没有冲喜,他也会醒,只是没想到周氏会因为他的昏迷太久,选择给他冲喜…… “娘,抱歉。”他低声说了一句。 周氏赶紧说:“宵哥儿,只要你没事……你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我真的很担心……” 想到他昏迷了将近半个月,周氏又忍不住低头拭泪。 两个孩子见周氏哭了,眼眶跟着变红,眼里有泪珠滚动,强忍着不掉下。 傅闻宵不欲在孩子面前说什么,对周氏道:“娘,让您担心了,是我的不是。” 周氏拭去脸上的泪,面露欢喜之色,忍不住说:“宵哥儿,离娘确实是个有福的,是你的福星,这次多亏有她,你才能醒来……” 此时在周氏心里,郁离的命数就像郁老太太说的那样,是个有福气的,坚定不移地相信她能让傅闻宵逢凶化吉。 傅闻宵不禁沉默。 他想说什么,看到周氏脸上的喜悦之色,到底将到嘴的话咽下。 ** 傅闻宵醒了,傅家压抑许久的气氛终于消散,周氏和两个孩子面上都是笑吟吟的。 周氏在灶房里做饭,对坐在灶前烧火的郁离说:“离娘,真是多亏你……” 她越看郁离越喜爱,只觉得这世间没有比她更好的姑娘了。 郁离眨了下眼睛,心里有些迷茫。 原来冲喜真的有用的吗?居然不是骗人的!看来这个世界应该还有自己未知的神秘力量,她得努力地养好身体才行。 当然,傅闻宵能醒来,她也是高兴的,不用担心冲喜失败被赶出去。 灶上的汤药已经凉得差不多,周氏要做饭,便让郁离将药端过去。 郁离应一声,洗净手上沾到的黑灰,端着药进房。 屋里的窗仍开着,想来应该是周氏刚才太过高兴,忘记窗被打开了。 郁离有些心虚,但她觉得开窗能让空气流通,对病人的身体好,于是选择当作没看到,让窗继续开着。 现在天气闷热,白天时没什么风,开着窗应该不会让病人得风邪吧。 在郁离进来时,床上的男人敏锐地睁开眼。 他转过头,看到端着药进来的少女,第一印象是瘦得厉害,面黄饥瘦的,像个难民,唯一出彩的,或许是皮肤还算白,但那并不是一种健康的白。 郁离见他是醒着的,朝他说道:“喝药。” 等见他挣扎着要起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个刚醒来的病人,将药碗放到旁边的柜子上,伸手将他扶起来。 这么一折腾,傅闻宵出了一身的汗,有些虚软地靠在床头的迎枕上,脸色越发惨白,像一尊剔透的琉璃盏,精致又脆弱。 见她端着药碗怼过来要喂自己,他说道:“我自己喝。” 郁离瞅了瞅他,直白地问:“你有力气吗?” 傅闻宵:“……” 郁离将药碗放到他唇边,按着他的头让他喝。 这让傅闻宵呆了下,看了她一眼,发现这姑娘很认真,认真地要喂他喝药,只是她的喂法很生疏,看着要直接灌他。 饶是他心志坚定,素来能平静地应对任何事,也要被她弄得有些懵。 “你不喝吗?”郁离纳闷地问。 傅闻宵:“……不用你按着我。”脑袋上那只手太过有存在感,像按头牛似的。 郁离反应慢了半拍,哦了一声,默默地将按着他脑袋的手收回来,说道:“我以为你没力气。” 傅闻宵:“……” 他低头喝个药的力气还是有的,真不用像按着牛吃草一样按他。 傅闻宵一边喝药,心里泛起一股怪异之感。 这种怪异感从他醒来时,看到这个叫郁离的姑娘起就有了。 按照正常人的反应,看到一直昏迷不醒的“丈夫”突然醒来,可能会意外、会惊讶、会惊喜、会…… 然而她脸上的表情却是“躺着的尸体居然醒了,好怪,再看一眼”。 傅闻宵虽然不愿意这么想,但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会看错。 给他喂完药后,郁离便端着药碗出去,也不管床上的男人是什么反应。 灶房那边飘出食物的香味,香得厉害,将她的魂都勾走,对醒来的“丈夫”更加不会多关注。 现在她最期待的,便是傅家每天吃什么、每餐吃什么。 今天的午饭果然不一样,周氏居然做了一碗蒸蛋。 吃饭时,郁离、两个孩子碗里都有一大块嫩嫩的蒸蛋。 这蛋蒸得很嫩,浅黄的色泽,轻轻一晃就颤颤的动着,吃进嘴里,又嫩又滑又香…… 郁离几乎舍不得吞下。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吃蒸蛋,原来这世间居然有这样的美味。 就着郁离的表情,周氏和两个孩子差点又吃撑了。 傅家最近的伙食其实不好,桌上不见丁点肉腥,每天都是豆粥、青菜汤和咸菜疙瘩等,两个孩子以前被周氏养得精细,最近因为傅闻宵昏迷不醒,家里没什么进项,存粮也不多,只能一直吃这些,难免会有些厌食。 这会儿,什么厌食都没了,两个孩子吃得很快,也很饱。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6节 周氏心里又生出些怜惜,觉得离娘在郁家一定都没吃过好的,居然连这蒸蛋都能吃出珍馐美味,可怜见的。 - 生平第一次吃到好吃的水蒸蛋,让郁离的心情很好,就连晚上睡觉时,屋子里多了一个呼吸都没有那么在意了。 察觉到有人进来,屋内的傅闻宵睁开眼。 屋里很黑,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 傅闻宵意识到进来的人是谁时,有些不自在,见她摸索着进来,开口道:“油灯在桌上。” 郁离以为他怕黑,听话地去找油灯,用火石将灯点起。 油灯的光很弱,到底比眼前一抹黑要好。 郁离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有夜盲症,要是在她的前世,很容易就能治好,至于现在这世界,想要治好还得让饮食跟上。 郁离来到床前,见床上的人看着自己,想了想问道:“你要擦身吗?” 青石村所在的南方一带天候闷热,这里的人在夏天时,每天都有洗澡的习惯,也不需要烧水,直接到河里泡一泡,讲究些的,在院子里晒上一桶水,水晒了一天,到傍晚时是暖和的,直接就可以用来洗澡。 在傅家,周氏和两个孩子要洗澡时,都是直接晒水。 郁离这两天也是每天洗澡,洗个澡再上床睡觉,十分舒坦。 不过傅闻宵是病人,肯定不能洗澡的,擦身倒是可以。 傅闻宵轻轻地嗯一声,想到什么又道:“你打盆水进来,我自己擦。” 他是个爱干净的,虽然一天都躺在床上,只出了些汗,没什么异味,然而不擦身体仍是难以入眠。 等郁离打好水进来,看他困难地坐起,犹豫了下,说道:“真的不用我帮你吗?” 傅闻宵苍白的脸蛋浮现些许晕红,沉默了下,“不用。” 郁离是个从来不喜欢勉强人的,既然他这么说,她便不再坚持,站在那里看着。 傅闻宵又看着她。 郁离一脸平静地回视,只有那双眼睛看着好像有些呆懵。 好半晌,傅闻宵终于选择开口:“麻烦你出去一下。” 虽然知道这是他的“妻子”,但他现在仍没什么真实感,被一个姑娘家这般直勾勾地盯着,他实在没办法当着她的面宽衣解带。 郁离好像终于反应过来,哦了一声,乖乖地走出去。 离开时,她觉得他的脸好像挺红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又要昏过去。 作者有话说: 喜欢留言支持一下^—^ * 感谢在2024-08-10 17:18:55~2024-08-11 18:1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樱之红莲 2个;益益睡着了、郄绿菱、景玉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姜姒 320瓶;蓋斃斃毬 100瓶;春夏 30瓶;lenagc、66911056、开开心心li 20瓶;逸只萧小五、圆周率 15瓶;云婍、倩倩 10瓶;一一一分钱 9瓶;荔枝酿酿、貓崽子 6瓶;彤彤儿、秋水若夏、漣映 5瓶;玻璃橘子、好好爱自己 3瓶;sophia、35590649、采薇 2瓶;徐致深、kfc、时间、筱晨、月曦华、52141943、小鹿、29371366、天天天蓝、咸鱼不翻身22223333、想想什么名字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 章 ◎同床共枕◎ 郁离站在门外,望着院子外的夜空。 一轮弯月挂在天边,将夜幕晕染开,月色下的青石村宁静安逸,远处隐约能看到一些人家亮起的火光,隐隐有狗吠声响起。 庭院里虫鸣声声,谱成一曲夏夜特有的悠扬曲调。 没有污染的世界,连月光都是如此皎洁明亮,当光辉洒落大地,世界漫上一种如水般的安宁。 院子里的一景一物在月色中清晰可见。 在这样的月夜里,人变得格外渺小,虽然孤寂,却也令人安心。 郁离凝望着这片宁静的夜月之景,舍不得眨眼。 她实在太喜欢这个没有污染、没有异种、没有无止尽的杀戮和死亡的世界,不用随时战斗,随时作好死亡的准备。 突然,屋子里响起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郁离转过头,看向身后关着的门,想了想,直接推门进去。 进门时,便看到床边的男人,身体微微躬着,露出清瘦的脊背,双手握紧成拳,似乎在忍耐着什么,模样有些狼狈,却不掩那身清华矜贵的气质。 郁离觉得自己选择进来是正确的,马上走过去,一把将他抱起放到床上。 傅闻宵:“……” 傅闻宵好像惊呆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难得失去了一惯的平静淡然,脸上的神色有几分空茫。 郁离将人放好,看到歪倒在地的水盆。 盆里的水都洒出来,洒得地上到处都是,她弯身将之捡起,至于地上的那滩水渍,现在天气热,很快就会干,倒不用怎么清理。 将屋子里的狼藉收拾好,郁离看向床上的男人。 他看起来仍是很不舒服的样子,脸色白惨惨的,额头沁着细密的汗珠,嘴唇抿紧,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郁离迟疑地问:“你哪里不舒服?” 傅闻宵没有说话。 郁离瞅着他,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仿佛就等他给个答案,看着像木头似的,不管是作妻子还是丫鬟,都很不合格。 半晌,傅闻宵开口:“我没事。” 他的声音暗哑,蕴着几分虚弱感,脸上的表情已经收敛,神色恢复淡然内敛,明明虚弱地靠在那里,又给人一种云淡风清之感。 仿佛不管遇到怎样的伤痛摧折,都无法击垮他。 房门开着,月光从门口倾泄而入,灯光下的男人苍白而清贵、妖美而冷然。 十分矛盾。 可惜郁离不是个懂得欣赏皮相之美的,看到这样姝色无双的男人,只会想着他是不是要死了。 见他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打湿,郁离重新去打了盆水进来。 这次她没有离开,而是绞了一条干净的巾帕,为他净脸,擦去他脸上的冷汗。 擦拭完脸,在她伸手要扯开他身上的湿衣服时,傅闻宵的手指动了动,却无力阻止。 刚才病发,让他体内的力量消耗尽殆,暂时无法缓过来。 “你……” 郁离已经将他身上的衣服扒下一半,露出男人的半片胸膛,听到他开口,便朝他的脸看过去。 傅闻宵苍白的脸浮现红晕,使他多了些血色,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耐心地等了会儿,见他仍是没下文,郁离主动问:“你要说什么?” 她不太明白这男人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有什么问题,只是疑惑他的脸怎么突然有些红,难道哪里不舒? 他的呼吸比昏迷时还要沉重几分,看着确实挺不舒服的。 傅闻宵脸上的晕红又深了些,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 见她直白地盯着自己,让他心里又生出某种说不出的古怪感。 面前的少女行事直白冒失,有一种率性的天真纯稚,以他的观察力,自然能看出她的所有行为皆是出自本意,并非故意为之。 她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于是就这么做了,没有什么目的,更不是故意折腾人。 一时间,屋子里变得很安静。 傅闻宵不说话,郁离也没有继续动,耐心地等着他开口——如果不是他的衣服被扒了一半,这场景应该得正常的吧? 最后傅闻宵选择主动开口,他说:“等会儿,我……自己来。” 郁离问得非常直接:“你能行吗?” 他刚才要自己来,然后摔了水盆,人差点也摔在地上,现在看着仍没缓过来。 郁离不知道他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他看起来很虚弱,好像随时都能断气,虽然人已经醒来了,但也没好到哪里。 她还想赖在傅家吃吃喝喝,那肯定要勤快一些,照顾病人是应该的。 第一次被个姑娘质疑自己能不能行,傅闻宵觉得荒唐之余,又有种说不出的好笑,种种汇集成一种复杂的心情,让他最后只能无奈一笑。 他勉强地动了下手指,发现身体虚软无力,没办法打理自己,衣服都湿了,黏在身上,实在不舒服。 他叹了口气,终于妥协:“那就……麻烦你了。” 说完,他微微阖上眼,掩住眼里的情绪。 郁离倒是没多想,不仅给他擦干净身体,还帮他换了一套干净的衣物,让他可以清清爽爽地躺下睡觉。 这其间,她也没有乱瞄,看着很守本分。 傅闻宵暗暗松口气,只觉得这次昏迷后醒来的经历,种种都超出他的预期,不仅突然间多了个妻子,而且这妻子还是个很奇怪的姑娘…… 打理好傅闻宵,郁离又收拾屋子,终于可以上床休息。 屋里只有一张床,她并不想睡在地上,那只能到床上睡,与新婚的“丈夫”同床共枕。 傅闻宵虽然醒过来,但周氏并没想过让两人分开睡。 在周氏心里,已经认定郁离就是傅闻宵的福星,能助他遇难成祥,巴不得两人更亲近一些,好让傅闻宵多沾沾她的福气。 所以什么分房睡、分床睡,是完全不可能的。 周氏不提,郁离根本没那概念,她将自己当成暂住在傅家当丫鬟的,睡哪里不是睡,睡在这里也方便照顾病人。 于是两人继续同床共枕。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7节 - 傅闻宵大病未愈,精神不继,虽然隐约感觉到有人躺在身边,然而没有精力理会,很快就模模糊糊地昏睡过去。 半夜,某种危险让他瞬间惊醒。 醒来时,感觉到脖子上有一双柔软温暖的手,和他冰冷的体温形成对比,格外的暖和,让人本能地贪恋。 还未等他警惕,那双手便收了回去。 黑暗中,傅闻宵慢慢地睁开眼。 虽然身体仍是很虚弱,然而这么多年的经历,让他对危险的感知很敏锐,他很确定刚才感知到的危险并非自己的错觉。 屋里只有自己和冲喜的新婚妻子,那危险的来源应该是…… 不等他继续思考,一道含糊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你醒了?要……要喝水吗?” 傅闻宵偏头,隐约看到旁边一个轮廓,知道她应该是起来了,于是轻轻地应一声。 郁离下了床,摸索着点起油灯,去倒了一杯水过来。 她将床上的傅闻宵扶起,亲自给他喂水。 有白天时喂药的经验,这次喂他喝水时,她没有像按牛吃草一样地按着他,看着似模似样的。 醒来后,傅闻宵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幽暗的眼眸看不出什么情绪。 郁离对上他的目光,突然有些心虚。 她的目光飘忽,问道:“还有事?” 她心里有些忐忑,不会是他发现自己先前的举动了吧? 她也不是故意的,人在睡梦之时,总会有点本能的举动,前两晚他都在昏迷之中,所以她就算在睡梦中没克制住伸手掐他的脖子,他也不会知道。 哪知道他今晚会醒来…… 不过她一直谨记着他是个柔弱的男人,绝对不会真的对他下死手,每次都很快就松开。 最多就是摸了下脖子,应该——不算什么的吧? 想到这里,郁离越发心虚。 她的表情实在太容易懂,让傅闻宵想当作没看到都没办法。 他沉默了下,说道:“没什么,睡吧。” 郁离双眼亮了亮,见他没追究,松了口气,然后快乐地将油灯熄灭,再次爬上床睡觉。 她觉得这个叫傅闻宵的男人真是个好人,他肯定发现自己在睡梦中的举动,甚至因此惊醒,但他却什么都没说,也没将她赶出去让她睡院子——怎么不是好人呢? 好人就应该长命,她会努力照顾他,让他别轻易断气的。 怀着愉悦的心情,郁离再次陷入沉睡之中。 后半夜相安无事,醒来时天色微微亮。 郁离坐起身,脑袋晕晕乎乎的,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虽然过了几天,然而身体仍是不怎么舒服。 郁离以前没生过病,基因战士是不会生病的,只会受伤,所以她也不懂自己现在这身体是什么情况,是不是真的生病了,对此没什么应对的经验。 因为并不影响什么,所以郁离选择忍住。 新的一天到来,想到等会儿可以吃早饭,她就开始期待起来,心情变得很好,连身体的难受都可以忽略几分。 穿好衣服,郁离扭头看向床上的男人,见他还在睡,便开门出去。 在她出门后,傅闻宵睁开眼,苍白的脸微红,眼里有些许尴尬羞恼之色。 他没想到睁开眼睛就看到她在换衣服。 并非故意的,就算及时闭上眼,然而他的视力太好,难免还是看到一些……虽然她的身板瘦得厉害,看着没什么肉,但到底是姑娘家,自己此举极为失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11 18:12:24~2024-08-12 03:42: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院子 4个;淡然、樱之红莲、益益睡着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笙 40瓶;沫沫的晚安 20瓶;yue 12瓶;圆周率 10瓶;好橘、貓崽子 8瓶;锦鲤、春天吃吃不怕肥 5瓶;lin 2瓶;哑鬼、sophia、00000lll、小鹿、天天天蓝、呜咪、时间、cian、徐致深、35590649、夜殷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 章 ◎回门◎ 青石村是位于庆安府山平县外的一个村子,午时有大夫特地从县城赶过来,进了傅家。 不久后,就传出傅闻宵苏醒的消息。 村里的人都吃了一惊,没想到冲喜居然有用,让傅闻宵真的醒过来了。 当大夫从傅家出来,有村人遇到他,便问了句傅闻宵的情况。 大夫只说了一句傅家郎君仍需要好生静养,多的便不说。 众人心里了然,看来这傅闻宵虽然醒过来,却不代表他的情况有所好转,依然是个病秧子,不知什么时候就没了。 当然,众人对冲喜这事倒是有不一样的见解。 “原来冲喜这么有用,前阵子大夫不是让周大娘准备后事吗?这会儿又改口让傅家郎君好生静养,瞧着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哎,我听说周大娘会同意给傅家郎君聘娶郁家二房的离娘,是因为曾有算命先生给她批过命,说她是个有福气的,是福星呢,不管谁娶了她,都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 大家都是同一个村子里的,知根知底,谁家有个什么都瞒不过人,他们可从来没听说郁家二房的长女是福星。 要她真是福星,那郁家人早就将她供起来,哪里会让她像个丫鬟似的,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做不完的事? 众人都不相信这话,怀疑地看向说话的人。 “你们别不信。”那人说道,“我这也是听周大娘说的,她说这是郁婶娘告诉她的,不然她干嘛要花二十两银子聘娶郁家二房的离娘?” 这人嘴里的“郁婶娘”是郁老老太太。 在场的人一听,心里就嘀咕起来。 他们可没听说郁离小时候被什么算命先生批过命,这话听着就像是诓人的。 郁家老太太是什么德行,大伙都清楚,他们更愿意相信这是郁家贪图傅家那二十两银子,为了让傅家聘娶郁离胡乱编造的。 不过傅闻宵也确实因为冲喜醒过来。 难不成那郁离还真是个有福气的,只是他们不清楚? 这么一想,不少人都扼腕不已,后悔没早点给自家孩子聘娶了郁离,虽然郁家一口咬定要二十两银子的聘金,也不是不能出,可以先找人借一些,等将来再还嘛,娶了个福星回来,还怕还不了这钱吗? 等村人们见到出门洗衣服的周氏,不少人都特地问她这事。 周氏红光满面,一边浆洗衣物,一边说:“离娘确实是个有福气的,你们瞧她这刚嫁过来第二天,我家宵哥儿就醒了,她绝对是我家宵哥儿的福星,宵哥儿能娶到她,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只盼着她和宵哥儿以后能和和美美的……” 接着她又开始夸起郁离,夸她勤劳能干,夸她会照顾人,夸她还是个贴心的…… 在周氏嘴里,郁离这儿媳妇就是天下第一好,没有比她更好的姑娘。 她对郁离非常满意,恨不得将人供起来。 那些原本还半信半疑的村民们见她信誓旦旦,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难道……郁离真是个有福气的姑娘? 或许以前真有算命先生给郁离批过命,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事,谁让郁家一直都不透露,怪不得郁老太太要的聘金这么高。 等周氏洗完衣服离开,有人嘀咕道:“如果离娘真是福星,郁家怎么舍得这么亏待她?” “是啊,我瞧着离娘瘦得厉害,平时肯定没怎么吃饱饭。” “又不是什么灾年,咋能让个姑娘饿瘦成这样?” 村里也不是没有瘦的人,这年头除了地主家,谁家的粮食也不能敞开肚皮吃,大多数平民百姓都是瘦的,可也不至于瘦成这样。 这一看就知道平时吃不好。 这些年风调雨顺,赋税也不重,只要肯干活的,一般都不会饿死,更不用说郁家的田地不少,还有好些个能干活的男丁,家中粮食足够养活一家子人,能让大伙儿都吃个半饱,少有会饿肚子。 “不说她,我看郁家二房的人都挺瘦的。” “是啊,那郁老二夫妻,还有他们家的那几个女娃娃,都是瘦瘦小小的。” “福星又有什么用?都是女娃娃,谁会高兴嘞?郁婶子不待见二房那些女娃娃也是常理,要我也不待见,就算是福星也没用!” 说话的是一个矮小的男人,一脸嫌弃的模样,嫌弃郁家二房生的都是女娃娃,没个带把的。 像他这样的观念很多人都有,有不少人附和。 这些附和的都是男人,他们对传宗接代的观念很看重,要是自己媳妇生的都是闺女,气都要气死。 这时,河边一个拿着捣衣棍的妇人骂道:“女娃娃怎么了?你们不是女人生啊?你们的老娘和姐妹不是女人?生闺女你们就要气死,那你们怎么不去死?” “就是!你们敢将这话说给你们的老娘和婆娘听吗?” “你们这些鳖玩意儿,多了二两肉就抖起来了,小心哪天那二两肉被狗叼了去,让你们男人都做不成!” 在场的一些妇人也很不爽这群男人嫌弃的嘴脸,特别是那些生了闺女的,觉得这些男人是不是也嫌弃自己的闺女,顿时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当即这些妇人都跟着骂起来,骂得男人们招架不住,灰溜溜地离开。 要是吵架,村里的妇人从来不怂,嗓门嘹亮,没哪个男人能吵得过的。 ** 周氏进门就见郁离坐在庭院的阴凉处,和两个孩子一起啃削了皮的生地瓜。 地瓜也可以生吃,脆生生的,蕴着些许的甜,别有一番风味。 郁离喜欢吃烤地瓜,也喜欢吃生地瓜,只要是正常的食物她都喜欢。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8节 每次见她吃东西,两个孩子总是忍不住跟着她一起吃,明明看起来很寻常的食物,他们都吃腻了,可每当这时候他们就觉得好像真的挺好吃。 见周氏进来,郁离叼着半截地瓜过去,接过她手里装衣服的木盆,帮她一起晾晒衣服。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偶尔有风吹来,树影晃动,带来些许清凉。 晾好衣服后,郁离站在晾晒的衣物旁,迎着阳光,一手叉腰,一手拿着那半截地瓜继续啃。 天气很热,太阳光也很刺眼,但她一点也不讨厌,觉得晒太阳也是一种享受。 末世可没有这样的太阳。 周氏看得好笑。 她的心情好,现在看什么都觉得好,更不用说郁离这个在她心里被打上福星烙印的儿媳妇,不管她做什么,都带着一种宽容的心态去看待。 突然她想到什么,说道:“离娘,今儿是你嫁过来的第三天,是你回门的日子。” 郁离有些懵地看她,仔细搜索记忆,总算明白什么叫回门。 这几天她在傅家有吃有喝有住,周氏是个绵软的性子,而且很大方,察觉到她的胃口大,做饭时都会往多了煮,甚至也不在意她在饭后扒拉家里一些吃食,由着她想吃就吃,绝对不会多说一句,更不会将粮食锁起来。 和在郁家完全不一样。 在这里住得太舒心,都让她忘记了郁家,更不用说什么三朝回门。 周氏是个讲规矩的,虽说这桩婚事是为了冲喜,但也是将郁离当成正经的傅家媳妇看待,这是宵哥儿的媳妇,她自然要重视。 “离娘,等会儿我收拾些东西,你带回去。”说到这里,她又有些愧疚,“宵哥儿现在无法下床,不能陪你回去……” 在周氏看来,儿子不能陪儿媳妇回门,实在是愧对儿媳妇。 郁离倒是不在意这些,傅闻宵的身体那么差,连洗漱的力气都没有,就别为难他了,让他在屋子里好好待着,免得哪天就断气。 虽然不想回郁家,但因为周氏说这是规矩,郁离只能应下。 周氏收拾好一篮子的东西让她带回去,一边说道:“你不用急着回来,难得回去,多陪陪父母和姐妹们……” 屋里的傅闻宵正醒着,听到外头的声音,转头朝窗口看过去。 窗户开着,能看到院子里的情况。 只见周氏拉着少女叮嘱个不停,少女一脸乖巧,很认真地将周氏的话记下,仿佛周氏说的是什么人生大道理,要认真地记住。 他的目光落到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裙的少女身上。 那衣裙是乡下人常穿的粗布麻衣,灰扑扑的,衬得人也像只灰扑扑的小动物,加上人瘦巴巴的,实在不好看。 然而奇异的是,她坦然地站在那里,丝毫不显窘迫,身上有一种自内而散的从容、疏朗,不为外物所动,会让人渐渐忽略她的模样。 傅闻宵深深地看着她,目光像是要透过这副皮囊,探究皮囊下的灵魂。 察觉到他的目光,郁离转头看过来。 她歪了歪脑袋,觉得他的眼神怪怪的,不过自从他醒来后,他好像一直都这样,她又不在意了。 郁离接过周氏递来的篮子,准备离开时,想到什么,又转过身,哒哒哒地走到东厢房的窗前。 她隔着窗,朝坐在床上男人说:“我回郁家了。” 傅闻宵看着她,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字眼。 不是“回娘家”,而是“回郁家”。 郁离继续说:“你有什么事可以叫娘帮你,如果娘的力气不够,让她去叫我回来。” 傅闻宵:“……” 作者有话说: 每天固定9:00更新哈~~ * 感谢在2024-08-12 03:42:53~2024-08-13 03:4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益益睡着了、云水边静沐暖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醣醣 60瓶;土豆 54瓶;子车鱼深深 40瓶;sky、小孟愛看文 30瓶;圆圆的滚滚、我有大咪咪、风本无形、zhengm63、depression 20瓶;禾宴 15瓶;秋水若夏、沫沫的晚安、鱼骨头、开开心心li、樱桃小萝卜、阿呆、榆荞 10瓶;好橘 8瓶;圆周率、柚子袖子秀、咸鱼不翻身22223333、chuya 5瓶;好好爱自己、玻璃橘子、下弦月 3瓶;??、时间、采薇、春天吃吃不怕肥 2瓶;陆离、o_o。、lin、35590649、栀夏、徐致深、若兮、哑鬼、29371366、52141943、乐之、kfc、想想什么名字好、67363919、sophia、贵宾小甜甜、50458060、欣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 章 ◎怂恿分家◎ 郁家与傅家隔了大半个村子,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郁离出门后就朝郁家而去。 太阳已经升起,气温渐渐地变得炎热,仍有不少人在田间忙活,有光着身体的孩子在河里游来游去消暑,河边的大榕树下,只有三两个闲汉蹲在那里闲聊。 一路走来,郁离没有遇到多少人。 庄户人家少有清闲的时候,就算不是农忙,村人也会趁机去县城找些活儿干,多赚几个铜板也是好的。 “哟,这不是离娘吗?” 经过一户人家时,一个面容瘦削的妇人站在门口,叫住了郁离。 郁离转头看她,搜索记忆,发现原主对这妇人的印象并不深,应该是平时不怎么打交道的,好像大伙儿都叫她桂花婶。 桂花婶也不等郁离开口,就径自问:“离娘,你这是要去哪,篮子里的是什么?” 说着,她伸长脖子,直往篮子里瞅。 郁离很少与人打交道,作为基因战士,战斗和杀戮是他们的日常,就算是与同伴之间也没什么话可说,身处于那样危险的世界,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一直活着,身边的同伴都是来来去去地换着。 是以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沉默的,如非必要,不会有什么交流。 郁离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很多时候如果别人不问她,她不会主动开口,不过如果别人主动问她,还是要回答的,这是基本的礼貌。 于是郁离道:“回门。” 桂花婶愣了下,指着她手里提的篮子说:“这是你婆母给你带回去的回门礼?” 郁离点头。 桂花婶好奇周氏给她准备了什么,伸手就要掀开那盖着篮子的粗布,被郁离伸手挡住。 她有些讪讪的,说道:“你这孩子,干啥呢?我就是随便看看……” 见郁离没有让她看的意思,桂花婶转移话题,说道:“离娘啊,听说那傅家的哥儿醒过来了,是不是?是你冲喜冲醒的?以前真有算命先生说你是福星?你奶怎么一直没说过这事……” 桂花婶噼哩叭啦问了一通,问的都是最近村里传的那些事。 郁离压根就不知道这些,听得一脸茫然。 桂花婶见状,不知道想到什么,哼了一声,“我就知道,肯定是你阿奶乱说的,要真有这事,她早就传得人尽皆知,怎么可能只收二十两聘金?一百两她都敢收……” 然后又对郁离说:“离娘,你这样可不行,你们郁家收了傅家二十两的聘金,算是将你卖出去,这是扒着你吸血呢!不过你以后在傅家也是享福的,你那婆母看着就是个软绵的性子,应该不会像郁家那样天天压榨你干活,还不给你饭吃,就是你爹娘和几个妹妹可怜喽,还留在郁家受苦,要是郁家能分家,你爹娘和你几个妹妹估计也能过得好一些……” “喂,你这老虔婆和离娘说什么呢!” 一道不悦的声音响起,打断桂花婶的滔滔不绝。 门前的两人转头看过去,发现是背着一筐猪草的冯婶子,显然听到桂花婶刚才的话,满脸不悦之色。 郁离对冯婶子倒是熟悉,主动喊了一声“婶子”。 冯婶子朝她笑了笑,继续朝桂花婶说道:“你在离娘面前胡说八道什么,小心她奶知道要骂你。” 桂花婶没想到会被她听到,有些不自在,很快又恢复过来。 她叉起腰,理直气壮地说:“我哪里说错了?离娘都被她奶卖给个病秧子冲喜,再看郁家二房的几个女娃娃,只怕将来也是被二十两卖掉的命,还不如趁机分家,对她们也好……” “呸!”冯婶子生气道,“你怂恿离娘闹分家还有理?她一个出嫁女,这些事不归她管,你少在她面前胡咧咧。” 说着,冯婶子过来拉着郁离,将她带走。 郁离乖乖地跟着冯婶子离开,比起不熟悉的桂花婶,冯婶子在原主的记忆里是个好人,帮过她很多,在她干活饿得头晕眼花时,还曾给她一些吃食,让她能撑下去。 原主都是记在心里的。 远离桂花婶家,冯婶子余怒未消地对郁离说:“桂花那婆娘的话你不要放在心里,你已经出嫁了,娘家的事不归你管,你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行。” 这年头是父母在不分家,郁家老爷子夫妻俩都还健在,郁家是不可能分家的,如果谁闹分家,那就是不孝。 桂花婶和郁离说这些,分明就是不怀好意。 郁离看她,问道:“婶子,如果分家了,我三个妹妹是不是就不用整天干活,挣的钱也可以自己收着买些吃的,不用交给阿奶?” 冯婶子脸上的怒气微滞,不知怎么说,最后道:“是这个理,不过……” 郁家是不可能分家的。 郁家要供着长房的两个读书人,还指望着他们改换门庭,将来读出个秀才,还能减免赋税,一家子的力气一起使才供得起,怎么可能分家? 担心她存了这个心思,冯婶子赶紧说:“离娘,分不分家还得看长辈的意思,作晚辈的是万万不能主动提的,要被人说不孝,对你和你爹娘、几个妹妹也不好。” 虽然郁离已经出嫁,但要是名声坏了,就怕夫家会有意见,以后她在傅家不好过。 冯婶子是怜惜郁离的,这孩子踏实能干,十分省心,要是她有这么能干的孩子,喜欢都来不及。 也就郁家人口多,眼里只有那些带把的,不将女儿、孙女当人看。 直到抵达郁家,冯婶子仍是再三叮嘱她,让她别受桂花婶的话影响。 桂花婶和郁老太太不合,听说当年她嫁到青石村时,被郁老太太嫌弃又懒又馋,在村里当众说她的小话,桂花婶一直怀恨在心,这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先前桂花婶叫住郁离,自然是不安好心,想怂恿郁离闹分家呢。 郁离没有应,就这么沉默地听着,不过以往她也是这样,冯婶子没有多想,以为这孩子听进去了。 “行了,你进去吧。” 冯婶子知道她今儿回门,肯定是急着回家见父母和姐妹们,也没拉着她多聊,和她摆了摆手,也朝自己家走去。 ** 郁家的院门开着,一个八岁左右的女孩子正在扫地。 她身上穿着不合身的衣物,袖子和裤腿都短了一截,上面还打了不少补丁,缝了又缝,一看就是捡姐姐们的衣服穿。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9节 不过现在是夏天,天气热,就算穿不合身也不要紧,冬天就不行了。 郁离进来时,女孩看到她,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朝她冲过去:“大姐!” 被女孩子扑到怀里时,郁离有些不自在,不过仍是抱住她。 这时,又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孩子从西屋的一个泥土房里出来,也是满脸惊喜,“大姐,你回来了。”接着她往后院那边喊,“二姐,大姐回来了。” 在后院喂猪的郁金听到这话,赶紧跑出来。 郁离看着从后院跑过来的少女,十三四岁的年纪,同样是瘦巴巴的。 或者说,这三个女孩子都和郁离一样瘦骨伶仃,身上没丁点肉,比村里很多穷苦人家的女孩子都要瘦。 这是郁家二房的三个姑娘,郁离的妹妹们。 十四岁的是郁金,十二岁的是郁银,八岁的是郁珠,取的是金银珠宝的意思。 至于郁离的名字为什么和姐妹们不同,也是因为她是第一个出生的孩子,虽是女孩子,郁老二夫妻当时是欢喜的,正好回家时,郁老二听到有人在路边念了一句“离离原上草”的诗,觉得这离字听着不错,便给刚出生的女儿取名郁离。 除了郁离,郁金、郁银和郁珠的名字,就是郁老太太随便取的了。 按郁老太太的话,希望她们将来出嫁时,能给娘家带来数不尽的金银珠宝,便按着这四个字来给二房的女孩子们取名。 三姐妹原本都在干活,这会儿看到出嫁的大姐回来,太过惊喜,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这几天,她们都很担心大姐,生怕那傅家的小儿子真的死了,冲喜失败,大姐被送回来,说不定会被扣上个克夫的名声。 直到听说傅闻宵醒过来,她们总算松口气。 郁金是个急性子,忙不迭地问:“大姐,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姐夫还好吧?有没有人欺负你?你能吃饱饭吗?没有饿肚子吧?” 说到最后,她忧心忡忡。 郁金最怕饿肚子,也怕大姐嫁过去仍在饿肚子。 二房的人都很瘦,但最瘦的还是柳氏和郁离。 柳氏便不必说了,因为没有儿子,腰板不直,在郁家过得小心翼翼的,有什么吃的从来轮不到她;郁离则是因为是长姐,要照顾下面的妹妹们,每次妹妹们饿得嗷嗷大哭,都要从自己的口粮省些出来给妹妹们,导致她吃得更少。 郁离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你放心,我很好,没有饿肚子。” “真的?” 郁离用力点头,其他的她不敢说,但真没饿肚子。 她提着手里的篮子,带着三个妹妹们回到二房所住的西屋,只两间泥土房,一间是郁老二夫妻的房间,一间是四个姐妹住的地方。 郁离将篮子放到桌上,郁金三姐妹这才注意到篮子,问道:“这是什么?” “婆婆让我带回来的回门礼。” 郁金好奇地打开,当看到篮子里有一个小布袋的细粮、十几个鸡蛋,甚至还有巴掌大的一小块腊肉时,双眼都瞪圆了。 在乡下人眼里,粮食就是命根子,出嫁女新婚回门时,带粮食当回门礼是正常的事,周氏特地收拾的这篮子的东西,可谓是十分丰盛了。 作者有话说: 傅家粮食持续消耗中,很快就要揭不开锅,女主杀猪倒计时( ̄﹁ ̄) * 感谢在2024-08-13 03:42:40~2024-08-13 17:5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益益睡着了、樱之红莲、淡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圆圆的滚滚 30瓶;谈笑胡尘 14瓶;看书一角、雪米 10瓶;好橘 6瓶;圆周率、滴,下班卡~ 5瓶;好好爱自己 3瓶;tingchenca 2瓶;时间、29371366、天天天蓝、火凤凰、贵宾小甜甜、栀夏、徐致深、咸鱼不翻身22223333、筱晨、35590649、cian、sophia、春天吃吃不怕肥、桃源筱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9 章 ◎都煮了◎ 细粮、鸡蛋,还有腊肉? 不管是哪一样,都让郁金姐妹三个看直了眼,一双眼睛黏在那里,无法收回来。特别是那块巴掌大的、油汪汪的腊肉,上面还沁着油质,仿佛能感觉到油脂特有的细腻醇香。 她们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 上次吃肉,还是过年的时候,不过当时她们只被分到一块小小的鸡骨头,骨头上的肉都被剃没了,只能嚼着骨头,感受骨头里的肉香味儿,甚至舍不得丢,直到将之嚼碎,全部都吞进肚子里。 郁离见三个妹妹死死地盯着篮子、猛吞口水的模样,问道:“你们饿了?” 终于,郁金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篮子里收回来,郁银也强迫自己移开眼,只有年纪最小的郁珠的自制力还不太行,在信任的大姐面前比较实诚。 “大姐,我饿。”她摸着肚子说,“今天的早饭只吃了点稀粥……” 说是稀粥,其实米粒都没见几个。 一锅的稀粥,三分之二都是水,大半的米粒都盛到郁家的几个要下地干活的男人碗里,轮到二房的几个姑娘时,只剩下一些稀得不行的粥水。 按郁老太太的说法,二房的女孩子不用下地干活,不需要什么力气,早饭不用吃太多,省得浪费粮食。 虽然不用下地干活,但家里的活儿还是要她们来干的,像是打扫鸡舍猪圈、洗衣服、喂鸡喂猪和做一家子的饭食等,哪里不需要力气? 郁离自然知道这些,如今亲眼看到三个妹妹瘦弱的模样,远比从记忆里看到的冲击更大。 虽然末世的食物恶心难吃,但至少不会将人饿成这样。 她拎着那篮子,对她们说:“走,咱们去煮鸡蛋吃。” 郁金姐妹几个愣了下,见她朝门口走去,下意识也跟上。 到了灶房,她们终于反应过来。 “大姐,这、这不行吧?”郁银害怕地说,“阿奶要是知道,会生气的。” 她是个胆小的,旁人说话大声点都会吓到她,她很怕阿奶生气,因为阿奶生气时不仅会骂人,还会打人,打得她可疼了。 郁珠一双眼睛巴巴地盯着篮子里的鸡蛋,口水都要流出来,“大姐,我想吃鸡蛋……” 郁金原本也是害怕的,见郁离直接将篮子里所有的鸡蛋放到锅里,并往锅中添了水,然后开始升火煮鸡蛋时,咬了咬牙。 “怕什么!”她朝三妹斥了一声,“咱们不告诉阿奶就是了。” 正好家里除了她们姐妹几个,其他人都出去干活,就连郁老太太也是个闲不住的,不会一整天待在家里,她们就算煮了鸡蛋吃也没人知道,反正阿奶又不知道大姐带了多少鸡蛋回门。 郁离升好火后,问道:“阿奶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咱们煮了鸡蛋……” “可是鸡蛋是我带回来的!”郁离对妹妹们说,“这是我带回来的东西,关阿奶什么事?” 闻言,姐妹三个都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 在她们心里,就算是大姐带回来的回门礼,那也是要上交公中的,和二房没什么关系,更和姐妹几个没关系。 就算馋得厉害,姐妹几个也不敢偷吃。 “可是,阿奶要是知道……”郁银犹豫地说。 郁离一脸淡定,“知道就知道,反正不管她知不知道,她都爱骂人。” 记忆里的郁老太太就是个喜欢骂人的,有时候急起来连郁老爷子都骂,唯一很少挨她骂的,也只有郁老大和他那两个在县城的陈秀才那里读书的儿子——郁敬德、郁敬礼。 三姐妹俱是愣住,呆呆地看着郁离,似乎没想到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以前的郁离是个沉默寡言的,在家里就像个透明人,只会默默地干活,就算是对着姐妹们,也不会有多少话。 她和柳氏一样沉默,生活的压力太大,早就耗去她们所有的语言和活力。 好半晌,郁金迟疑地说:“大姐,你……” 郁离平静地看着她。 郁金咬了咬嘴唇,突然坚定地说:“大姐说得对,大不了被阿奶骂一顿,咱们都吃到肚子里了,还能吐出来不成?” 见两个姐姐都这么说,郁银虽然还是害怕,仍是选择听姐姐们的。 至于郁珠,此时心里只有鸡蛋,压根儿不会去想太多。 她的年纪还小,上头有三个姐姐顶着,三个姐姐平素对她颇为爱护,使得她的性子比较单纯,并不会去多想。 十几个鸡蛋很快就煮好了。 郁离将煮好的鸡蛋捞起放到一个碗里,然后拎着篮子,带着妹妹们回房吃鸡蛋。 等鸡蛋放凉一些,郁离往妹妹们一人手里塞一个鸡蛋。 刚煮出来的鸡蛋热乎乎的,磕开蛋壳,露出里面白嫩光滑的蛋白,咬上一口,属于鸡蛋特有的味道在嘴里泛开,那种幸福感,难以言喻。 煮鸡蛋这种东西,姐妹几个也是一年到头都吃不到一次,在她们的记忆里,只有生病时,柳氏去哀求郁老太太,才给她们煮一个鸡蛋让她们补身体。 也因为如此,郁离姐妹几个曾经还巴望着生病,因为生病了就有鸡蛋吃。 只是生病实在难受,郁老太太是绝对不会给孙女请大夫的,只会按照乡下人治病的土方子,到外面的田边摘些草药随便煮成水灌进去、再发一身汗就行。 也是乡下孩子的养得糙,每次生病熬个几日也能恢复过来。 郁离也吃着鸡蛋。 这同样是她第一次吃水煮蛋,如想像中那般美味,鸡蛋一点也不腥,只有浓浓的鸡蛋香,她觉得自己能一口气将这十个鸡蛋吃完。 这时代养鸡没什么技术,鸡蛋也很小,一个鸡蛋也就是一口的事。 吃完一个鸡蛋后,她就克制着不再伸手。 郁金姐妹几个吃得很小心,很仔细,小小口地咬开,生怕吃了就没了。 等她们吃完,看到碗里的蛋,不禁咽了咽口水。 鸡蛋真香啊,她们真的还想再吃…… 郁离又往她们手里各塞了一个鸡蛋,让她们继续吃,接着她拿出两个鸡蛋表示留给郁老二夫妻,剩下的她都收起来。 吃完鸡蛋,姐妹几个心情都很好,郁金询问郁离出嫁这几天的情况。 郁离说:“挺好的,婆婆对我很好,燕回、燕笙和你们一样都是好孩子,很乖呢。” “姐夫呢?”郁金追问。 郁银和郁珠都瞅着大姐。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0节 郁离眨了下眼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妹妹嘴里的“姐夫”是傅闻宵。 也不怪她没什么真实感,她将自己当成一个暂时借住在傅家的人,自然没将傅闻宵当成丈夫,只当作是个需要自己照顾的病人。 “他……是个好人。”郁离心里暗忖,她在睡梦中不小心掐了他的脖子,他并没有骂她,也没有将她赶走,确实是个好人。 “好人”这个词听着怪怪的,不过郁金姐妹几个年纪还小,见识不多,没往深处想,都以为大姐嫁去傅家后过得很好。 看今天的回门礼,就知道傅家对大姐的重视。 这应该和村里传的什么福星有关吧?姐妹三个并不相信那福星的传闻,她们只在乎大姐能不能过得好。 姐妹几个叙了会儿契阔,眼看时间差不多,郁金带着小妹郁珠去做饭。 郁离要去帮忙,被郁金阻止了。 “大姐,你现在是娇客,哪有让娇客动手的道理?” 姑娘出嫁后,再回娘家便是娇客,是客人。 没有让客人动手做饭的道理,郁金心疼自己姐姐,也不想让她难得回来,还要进灶房忙活一家子的饭食。 郁离只好坐在屋子里陪开始做针线活的郁银。 郁银正在做荷包。 她做的荷包和郁离给傅燕回兄妹俩当见面礼的荷包样式很像,荷包用碎布头做的,颜色拼接得很好,让人眼前一亮。 郁银的年纪虽然不大,她的针线活却是家里最好的,做出来的荷包、帕子很受绣坊的喜欢,绣坊给的银钱不少。 郁老太太发现这孙女的针线活不错后,就让她专心绣些荷包、帕子的小物件,每次攒得差不多,托人送去绣坊,得到的钱郁老太太自己收起来。 可以说,郁银这手针线活,每个月赚的银子不少,可惜都没到她手里。 郁离翻了翻针线篓里的荷包、帕子,对比了下周氏做的,觉得妹妹年纪虽小,却十分灵秀,做出来的荷包帕子样式都很好看。 周氏做的荷包帕子胜在上面有精致的刺绣,郁银没怎么学过刺绣,不会绣花,但她会搭配颜色,会做新样式,给人一种耳目一新之感。 郁离说:“三妹,你做的荷包我送给燕回、燕笙了,他们都很喜欢。” “真的?”郁银瘦弱的小脸露出笑容,手中的动作更快了。 她是个胆小的性子,在郁家同样是个透明人,不受人关注,只有在拿起针线时,就像换了一个人,变得自信又明亮。 姐妹俩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外头有什么动静,接着是郁老太太的声音。 “离娘呢?听说她回来了,怎么不见她人?” 郁银吓得手一抖,差点就被针扎到,面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虽然刚才的水煮蛋很好吃,可那是大姐带回来的回门礼,阿奶肯定会向大姐讨要回门礼的,如果让阿奶知道她们将所有的鸡蛋都煮了吃…… 作者有话说: 这章送100个红包,大家都来留言领红包呀^o^ * 感谢在2024-08-13 17:59:44~2024-08-14 03:2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樱之红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五行缺钱 30瓶;唰唰唰 11瓶;小孟愛看文 10瓶;等到花儿都谢了、圆周率 5瓶;木叶纷纷 4瓶;好好爱自己 3瓶;00000lll、lin、游鱼 2瓶;贵宾小甜甜、呜咪、咸鱼不翻身22223333、太晚、sophia、哑鬼、时间、徐致深、3559064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 章 ◎腊肉饭◎ 郁老太太听说孙女回来了,进门就高声叫起来。 她当然不是因为郁离今天回门特地赶回来,而是在路上听说她提着一个篮子回来,想着傅家以前是行商,底子不薄,想必这回门礼应该不少。 屋子里,听到郁老太太声音的郁银满脸惊惶之色,害怕得不行,身体都在发抖。 郁离伸手按住她,说道:“别怕。” 郁银紧张地说:“大姐,阿奶一定会问你要回门礼的……” “嗯,我知道。”郁离平静地说,让她在屋子里坐着,自己走出去。 刚出门,就见站在院子里的郁老太太。 郁老太太身材矮小干扁,是典型的乡下老太太,脸膛黑瘦,皱纹很深,头发花白稀疏,随便绾在脑后,穿着灰黑色的粗布麻衣,精神看起来倒是不错。 看到郁离,她就道:“离娘,你回来啦,听说你带了东西回来?” 郁离没作声,而是看向灶房,见郁金、郁珠都出来,脸上难掩害怕和担忧。 虽然煮鸡蛋确实很香,但她们还是害怕阿奶知道她们吃了鸡蛋,继而被阿奶打骂,那可是真的打,拿着藤条抽的那种。 见她闷不吭声的,郁老太太有些不悦,“我和你说话呢,耳聋了?” 郁离转头看她,叫了一声阿奶。 “东西呢?”郁老太太直接问。 郁离没说什么,转身回了屋子。 见状,郁老太太一脸满意,这孙女虽然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却很听话,和她那娘一样逆来顺受。 虽然将孙女嫁去傅家冲喜,郁老太太却觉得孙女是逃不过自己手掌心的,不管如何,自己都是她的阿奶,只要自己开口,孙女便不能忤逆。 看到这一幕,郁金眼里露出些许无奈之色,郁珠一脸不舍,知道篮子里剩下的腊肉和细粮都要上交,肯定落不到二房的嘴里。 很快她们又开心起来。 幸好先前大姐将所有的鸡蛋都煮了,剩下的还藏在屋子里,反正阿奶没看到,不知道今天还有鸡蛋。 郁离很快就拎着一个篮子出来。 郁老太太立即窜过来,她虽然瘦巴巴的,但人十分灵活,伸手就要掀开篮子上盖着的粗布,哪知道郁离倏地退后,让她差点摔个跟头。 “你这死妮子,做甚?”郁老太太骂道。 郁离盯着她,说道:“阿奶,你收了傅家二十两的聘金,将我卖给傅家了。” 郁老太太生气道:“什么卖不卖的?胡说八道!你这是嫁去傅家!” 郁离:“大家都这么说。” 郁老太太顿时有些不自在,她平时是个不要脸的,啥都敢说,没脸没皮的事做得不少。 自打长房的两个孙子在县城跟着陈秀才读书,据说极有天赋,说不定将来真的能考上秀才、做官,郁老太太便开始注意起名声,生怕不小心连累了两个读书的孙子。 为了二十两聘金将孙女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冲喜这事,说出去确实有些不好听。 不过那傅闻宵不是醒过来了吗? “谁说的?你告诉我,看我不撕烂他们的嘴!”郁老太太嚷嚷起来。 郁离没说是谁说的,举了举手中的篮子说:“这是我婆婆让我带回来的回门礼,我晚点再给你。” 郁老太太不解,为什么现在不能给? 然而郁离已经转身回了西屋,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让她一阵气闷。 不过想到这孙女的性子,谅她也没胆子忽悠自己,她要自己收着就收着,等她离开时,这东西还不是要交到自己手里的? 郁老太太这么一想,便没追过去讨要,在她心里,郁离还是那个听话的孙女。 等郁老太太回房休息,郁离提着篮子去了厨房。 郁金正在剁剁剁地切一盆洗好的青菜,郁珠坐在灶前烧火,灶房里十分闷热。 见她进来,郁金问:“大姐,怎么了?” 郁离将篮子打开,提出那袋子细粮和腊肉,对她说道:“二妹,将这袋子白米煮了,还有这块腊肉也一起煮了。” 郁金都听傻了,“煮、煮了?” “对。”郁离说道,“今天让你们吃好吃的。” 灶前的郁珠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郁离,欣喜地说:“大姐,我想吃腊肉饭。” 这布袋里的细粮是白米,舂得很细,没有什么杂质,煮出来的白米饭又香又软,一般庄户人家都舍不得吃这么好的白米,平时吃的都是粗粮。 郁离双眼微亮,一锤定音:“那就吃腊肉饭!” 郁金看看大姐,又看看小妹,回想刚才的事,小声地说:“大姐,你不是说,晚点给阿奶吗?” “是啊!”郁离理所当然地说,“到时候大家一起吃,也算是给阿奶了。” 郁金:“……”还能这样? 郁金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鬼迷心窍了,居然接过去,然后整治起来。 郁离等着吃腊肉饭,没有离开厨房,一直守在锅前。 更不用说郁珠了,一双眼睛都黏在灶上。 等到腊肉饭煮好,郁离先盛了六碗腊肉饭,将它们堆得满满的,将之放到篮子里,然后提回房。 最后锅里只剩下浅浅的一层米饭和焦香的锅巴。 其实她是想吃锅巴的,但想到大家要一起分享,只好忍痛留下。 - 到了午时,地里干活的人纷纷回来。 很快郁家便热闹起来。 郁老二夫妻听说郁离今天回门,十分高兴,顾不得满身大汗,直接往西屋而去。 “离娘,你回来了。” 屋里的郁离看向这对夫妻。 乍然一看,他们又黑又瘦,是典型的乡下贫苦农民的模样,明明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看着就像快五十岁的老农。 特别是柳氏,那黝黑的脸庞透着腊黄,一看身体就非常虚。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1节 夫妻俩都是老实人,看到出嫁的女儿回来,虽然激动,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心里还有些忐忑,担心女儿埋怨他们。 其实他们并不同意将女儿嫁去傅家冲喜,只是这是郁老太太决定的事,全家都同意,就算他们作父母的也没办法反对,郁老太太一句孝道压下来,夫妻俩只能妥协。 是他们没用,心里对长女十分愧疚,这几天都没休息好。 就算听说傅家的哥儿醒过来,也没让他们有多开心,一个命不长的病秧子,但凡是疼爱女儿的父母,都不会愿意让女儿嫁过去。 郁离的目光扫过他们,开口叫道:“爹、娘。” 郁老二夫妻俩赶紧哎了一声,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还是柳氏问道:“离娘,你、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郁离淡淡地说。 许是察觉到她的冷淡,夫妻俩纵有再多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们都是嘴笨口拙的,平时不怎么和女儿们交流,这会儿心里有愧,更不知道说什么。 幸好这时郁珠跑过来,叫他们过去吃饭。 郁老二夫妻俩赶紧应下,去院子里打水洗手,又洗了把脸,方才去堂屋吃饭。 堂屋里摆了张大桌子,众人挤着坐在一起。 郁离看了一眼,目光扫过这些人,将他们的脸和记忆一一对上,发现郁家大房的人不在。 郁老大也是读过书的,可惜他的资质不行,连童生都没考上,又不想回村种田,便在县城给一家米铺当账房,吃住都在米铺的后院里。 后来郁敬德、郁敬礼去县城和陈秀才读书后,郁老大索性在县城租了一个房子,和两个儿子一起住。 郁老大的妻子陈氏则带着女儿郁琴、小儿子郁敬宗留在村子里侍奉公婆,偶尔会带着儿女一起去县城探望丈夫和孩子,顺便在那里住一段时间。 正好这段日子,陈氏带着儿女在县城,并不在家。 虽然大房的人不在,然而屋里的人仍是不少。 每到吃饭之时,便是郁家最热闹的时候。 郁金端着一大盆的青菜汤过来,因汤盆太大,她端得小心翼翼的,鼻尖沁出汗珠,生怕不小心就摔了。 郁离伸手接过,将它端进堂屋。 屋子里的人正在聊天准备吃饭,注意到郁离也在时,都没说什么,倒是三婶王氏朝她招呼了一声。 “哎哟,离娘回来啦。”然后又朝郁金道,“金娘,你姐今儿回门,怎么不多做点好吃的招待她?” 她看桌上的菜,和平时差不多,咸菜、青菜汤,连道便宜的豆腐都没添。 话虽是这么说,其实她心里知道,每天做什么饭都是郁老太太安排好的。 早上出门前,郁老太太会将每天一家子要吃的粮食拿到厨房,其他的都锁起来,这也是防着旁人偷吃。 在郁老太太心里,孙女不值钱,不会为了一个嫁去冲喜的孙女就让家里杀鸡宰鸭招待她,那是不可能的,该怎么吃就怎么吃。 郁离将那盆青菜汤放到桌上后,朝王氏道:“三婶说得对,二妹今儿确实做了好吃的。” 王氏听后不禁愣住了。 难道老太太真让郁金做好吃的招待回门的孙女?不可能的吧? 这时,王氏的小儿子郁敬义嚷嚷起来,“什么好吃的?我也要吃。” 他今年只有六岁,是郁家孙辈中最小的孩子,平时很得郁老太太宠爱,但凡有些好吃的,都能落到他嘴里。 没等郁离说话,众人已经看到端上来的一大碗公的米饭锅巴,上面是油润的米饭,下面是一层焦黄的锅巴,就算在这大热天,都极为诱人,让人忍不住口水泛滥。 众人都有些糊涂,这米饭锅巴哪里来的? 正想着,就见郁离提来一个篮子,将上面的布打开,然后端出六碗堆得满满的腊肉饭,一一摆在二房的人面前。 二房共有六人,正好是六碗腊肉饭。 郁离朝二房的人说:“爹、娘,二妹、三妹、小妹,吃饭吧。” 众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14 03:26:08~2024-08-14 18:1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樱之红莲、益益睡着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45 60瓶;小许不许 35瓶;死皮赖脸 26瓶;土豆、踏雪无痕、nm0、43027357 20瓶;不吃芹菜的兔兔 18瓶;chiao 14瓶;秋水若夏、沁峤、禾宴、沫沫的晚安 10瓶;今天想叫小荔枝、圆周率、漣映、萌兰我的好大儿 5瓶;春天吃吃不怕肥、50461298、好好爱自己、玻璃橘子 3瓶;栀夏、徐致深、苏颜、67363919、35590649、姼玉、lin、贵宾小甜甜、想想什么名字好、貓崽子、欣络、乐之、改个拉风不失低调的名、天天天蓝、cian、00000lll、若兮、weed、时间、kfc、sophi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1 章 ◎打起来◎ 郁离招呼完父母姐妹,便坐下来吃饭。 大概是今天已经和她一起吃过煮鸡蛋,郁金姐妹三个下意识地跟着她做,也捧起碗埋头苦吃。 主要是那碗腊肉饭属于腊肉特有的油润细腻的醇香直往鼻子扑,让从来没吃过这样好东西的人根本无法抗拒。 此时姐妹几个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大不了等吃完后,让阿奶打一顿。 还是挺值的。 见姐妹四人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吃饭,郁老二夫妻俩瞪大了眼睛。 他们尚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长女放到他们面前的两碗腊肉饭是哪里来的,根本不敢随意动它。 夫妻俩下意识看向坐在上首位置的老爷子和老太太,果然看到两人的脸色很不好,更不用说其他人。 郁敬义第一个闹起来:“为什么她们能吃米饭?我也要吃!我也要吃!快给我吃!” 他的声音尖锐,终于让众人反应过来。 “你们反了天了!”郁老太太猛地跳起,一把拍向桌子,怒气冲冲地质问,“这是哪里来的?郁金,是不是你偷了我房里的米和腊肉煮的?好啊,你这死妮子居然敢偷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米饭上夹杂着切成丁的腊肉非常明显,这样的腊肉饭在乡下人眼里,简直就是绝顶美味,那米饭里的腊肉丁看着不少,平时他们做菜时连油都舍不得多放几滴,每次都是用油布往锅里抹了抺,哪里舍得做成这样的腊肉饭? 就算郁家的家底算是殷实,也舍不得这么吃。 郁老三目光闪烁地看着二房的人,暗暗制止要说话的长子和次子。 三房的长子郁敬忠今年十五岁,次子郁敬信十三岁,都是半大的小子,除了五岁的郁敬义还能憨吃憨玩,兄弟俩平时也要跟着长辈们一起下地干活。 他们和郁老三一样,都是心思多的,只是到底年轻气盛,很容易会被挑起情绪。 这种时候,有郁老爷子夫妻在上面顶着,并不需要他们做什么,没那个必要。 郁老三心里明白这点,不让两个儿子去出这个头。 至于小儿子,五岁的小孩看到姐姐们吃好的,闹着要吃不是正常的吗? 郁金涨红了脸,正要反驳,郁离开口道:“这是我婆婆让我带回来的回门礼。” 闻言,众人都有些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回门礼? 接着他们听到郁离说:“阿奶你不是让我将回门礼给你吗?我就让二妹将它们都煮了,这样大家都能尝尝味道,也算是给阿奶你了。”她又扒了一口腊肉饭,继续说,“都是食物,迟早要煮来吃的,不如今天就煮了。” 众人:“……” 这是什么歪理? 郁老太太差点就气歪了嘴,特别是看到姐妹几个居然不受影响,吃得香喷喷的,气得心梗的同时,也痛心疾首。 这可是细粮啊,还有一块腊肉。 这样的好东西他们都舍不得吃,正好可以送去县城给老大和敬德、敬礼他们补补身体。 可就被这几个天杀的妮子给祸祸了。 郁老太太越想越气,气极之下冲了出去,捞起墙角的藤条,就朝郁离姐妹几个抽过来。 嘴里一边不干不净地骂道:“让你们吃、让你们吃!你们是饿死鬼投胎的吗?你们几个破烂玩意儿、赔钱货、天杀的……居然馋成这样……” 见郁老太太爆发,郁老爷子和三房的人都冷眼看着,没一个上前劝阻。 特别是三房的人,心里暗暗冷笑,二房这几个妮子确实不像话,居然将傅家给的回门礼煮了,而且不仅煮了,居然还提前装了六碗满满的腊肉饭,只剩下一层锅巴给他们,这是寒瘆人呢? 他们巴不得老太太好好教训这几个妮子一顿,让她们长长记性,明明是赔钱货,还敢贪嘴…… 郁敬义在旁拍着手叫起来:“阿奶,打死赔钱货,让她们吃,都不给我吃!” 他一边拍手一边嘎嘎嘎地笑着,满脸兴奋。 就在郁老太太手里的藤条抽过来时,郁离突然伸手夺去了藤条。 也不知道她怎么做的,只见下一刻,那根晒干的藤条就落到她手里。 接着,郁离将藤条掰成几截,直接丢在地上。 郁老太太的骂声戛然而止。 就连原本沉默地任由老妻教训孙女的郁老爷子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显然老爷子此时有些生气了,生气的对象当然是胆敢忤逆长辈的郁离。 三房的人则十分惊讶,没想到郁离居然有胆子夺了老太太的藤条,这下子惨了…… 果然,郁老太太瞬间暴怒,一巴掌朝郁离甩过来。 看她那恶狠狠的架势,一旦人被打中,以郁离姐妹几个单薄的身板,人都能打飞出去。 郁离迅速抓住她的手,眉头微皱,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她转头看向呆呆地坐在那里没反应的郁老二夫妻,说道:“你们还不吃?” 比起郁老太太突然发疯,干饭才是最重要的,看父母像木头一样坐在那里,她实在费解。 明明腊肉饭这么好吃,他们居然不吃? 再看郁金三姐妹,岿然不动,根本不理会旁人发疯,吃得香喷喷的,没有停下来,这才是干饭人该有的反应嘛。 当然,也有可能是姐妹三个已经作好被打一顿的心理准备,反正都要被打,先吃了再说,自然要抓紧时间往嘴里塞饭,免得等会儿吃不到。 郁老二夫妻已经被弄懵,听到郁离的话,夫妻俩下意识端起碗。 等他们端起碗,郁离方才放开郁老太太,将她往旁推过去,省得她影响自己干饭。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2节 郁老太太是个干瘦矮小的老太太,被她这么一推,看着就像纸片人一般,轻飘飘地往后倒,直接砸到郁老爷子身上。 见状,在场的人吃惊不已。 众人瞪大眼睛,他们没想到素来逆来顺受的郁离居然会反抗长辈,这、这怎么可能? 郁离继续美滋滋地吃饭,压根儿不受影响。 所有看到她吃饭的人都忍不住吞咽着唾沫,馋得不行,看她的表情,就知道那腊肉饭有多好吃——不,腊肉饭本来就好吃,他们也好想吃啊。 郁敬义被馋得不行,撒泼打滚:“阿奶,我要吃腊肉饭!我要吃!” 郁老太太摔在郁老爷子身上,摔得晕头转向,一时间没什么反应。 见她没用,郁敬义自己受不了,跳下凳子朝年纪比较小的郁珠扑过去,要抢她手里的那碗腊肉饭。 因为郁老太太的宠爱,加上郁老三夫妻有意放纵,郁敬义养成一副霸道的性子,没少欺负比他年长三岁的郁珠。 在他心里,二房的女孩子都是赔钱货,她们天生就应该伺候一家子的丫头,多吃一粒米都不应该,更不能吃这么好吃的腊肉饭。 郁敬义平时吃得好,养得肉墩墩的,看着比八岁的郁珠还要壮硕一倍,要是他真的动手抢,郁珠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长辈们都冷眼看着,并不制止。 眼看郁敬义就要撞向郁珠,郁离伸手扯住他,将之提起丢到郁老三怀里。 郁老三下意识地接住,只是被这么一个肉墩砸在身上,胸口都被砸得闷疼,发出一道闷哼声,人也跟着惯性往后仰。 呯的一声,郁老三整个人摔在地上,背部着地,不禁嚎叫出声。 “你干什么?”王氏尖叫着跳起,赶紧去扶郁老三。 郁敬忠兄弟俩也忍不住,站起就是一巴掌朝郁离抽过去。 他们虽然在长身体的时候,但平时吃得好,力气并不小,这一巴掌过来时,都带着风。 郁离终于有些生气,吃个饭都不得安生。 她起身一脚朝扑过来的兄弟俩踹过去,将他们踹开后,捞起桌上那碗米饭锅巴,一把将桌子给掀了。 噼哩叭啦的一声响,附带着粗陶碗摔碎的声音,将所有的声音都镇住。 就连正在吃饭的郁金三姐妹都呆了,她们手里捧着那碗腊肉饭,腮帮子鼓起,呆呆地看着被掀倒在地的桌子。 郁老二夫妻俩也同样捧着饭,一脸呆滞。 桌上那一大盆的青菜汤洒了一地,有很多汤水都洒在郁老爷子身上。 郁离站在那里,冷着脸说:“既然你们都不想吃饭,那就别吃了!” 她不是个爱生气的人,可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她,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听着实在刺耳,让她难得动怒。 “还有,我很不喜欢别人骂我和我的妹妹。”她认真地说,“你们再骂,我会很生气的。” 屋子里的人呆呆地看着她,像是忘记了反应。 “郁离!你做什么?!” 被洒了一身青菜汤的郁老爷子终于无法再沉默,厉声开口喝斥,脸黑得不行。 见老爷子动了怒,郁家的人都下意识地颤了下。 郁老爷子平时是个不管事的,家里有什么事都由老妻作主,并不怎么出声,但这不代表他在郁家没话语权,甚至郁老太太所有的决定,其实都是郁老爷子默许,或者说示意的。 别看郁老太太平时嗓门大,生气起来连老爷子都骂,一旦老爷子动怒,老太太也只有怂着的份,并不敢惹他。 郁家所有人都知道,最不能惹老爷子生气,不然他是真的将人往死里打。 可以说,郁老爷子在郁家是最有权威的人。 郁金姐妹几个最怕的就是这个爷爷,不生气时的郁老爷子她们都怕,更何况是动怒时的郁老爷子。 姐妹几个吓得脸色发白,瑟瑟发抖。 郁离一手捧着一个碗,看向郁老爷子,很诚实地回答:“打扰人吃饭是不对的,你们应该安静点,让我们能好好吃顿饭。” 郁老爷子被噎了下,生气道:“你就是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他微微眯起眼,怀疑这孙女是不是觉得自己嫁去傅家,就有底气了,敢回来和他们叫板,不尊长辈? 真是愚蠢之极! 郁离疑惑地看他,“不这么说话,要怎么说?” 虽然有原主的记忆,但记忆都是隔着一层,就像隔着屏幕看黑白电影,能让她对很多事了解个大概,更多的就没了。 例如这个世界的一些规矩,一些人情世故,她还是没太懂。 郁离并不觉得自己现在做的事有什么对,为什么不能和长辈这么说话?毕竟是他们做得不对,还不准她说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 规矩向来是强者定的,她觉得自己比这些人强,那她肯定不用像原主那样逆来顺受。 郁老爷子脸皮一抽,觉得这孙女在挑衅自己。 他倏地站起,在郁老太太和三房的人兴奋的目光中,抓起身后一个竖在墙角的扁担就朝她打过来。 虽然老爷子的年纪不小,但他到底是下地干活的庄稼汉,力气可不小,这一棍子打过来,人都要被打废。 此时在郁老爷子心里,忤逆不孝的郁离被打死都是应该的。 郁老爷子的动作太快,郁老二夫妻俩吓得失声尖叫。 “大姐!”郁金姐妹三个尖叫。 郁离目光一凛,只觉得一股戾气从心底往上窜,她将手里的碗放到板凳上,迅速夺去郁老爷子手里的扁担,反手将它朝堂屋的窗口掷过去。 接着只听得轰的一声,外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塌了。 作者有话说: 郁离:▼-▼打扰别人吃饭是不对的,是该武力震慑的时候了! * 感谢在2024-08-14 18:12:26~2024-08-15 04:1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樱之红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bobo、可爱无敌 10瓶;柚子袖子秀、圆周率 5瓶;梦幻紫蝶_小琼15、徐致深、lyl、35590649、桃源筱竹、lin、50461298、weed、时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2 章 ◎暴力发疯◎ 那轰隆作响的坍塌声吓得屋里的人一阵心惊肉跳。 此时他们也不知道是为郁离居然连老爷子也敢忤逆而惊恐,还是外面的动静让他们害怕。 仿佛只是眨个眼,郁离就夺走老爷子手里的扁担,反手将它往堂屋的窗口外一掷,姿势自然又利索,然后就响起可怕的崩塌声…… 一时间,堂屋都变得极为安静,就连尖叫的王氏和摔地嚎叫的郁老三都默默闭上嘴,郁敬义也不敢再哭闹。 他们惊恐地看着郁离,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郁老爷子愣住,不可思议地看着郁离,似乎不敢相信,这个孙女竟然能从自己手里夺走扁担。 他是庄稼汉,就算年事已高,力气也不是一个瘦巴巴的小丫头能比的。 就算平时听说这孙女的力气大,能帮着挑水、扛谷子,但也没大到这地步吧? - 与他们相反,郁离现在很生气,心口有一股戾气徘徊。 她觉得这戾气不是自己的,更像是这具身体留下的一抹残存的意识,因为郁老爷的狠心而起,他根本就是奔着要将自己打废而来的,浑然不将她当成孙女看待。 这让“她”心里戾气横生,悲恨之极,还有一缕说不出的悲哀。 其实郁家最重男轻女的不是郁老太太,而是郁老爷子。 他是典型的大家长,觉得儿子和孙子才能传宗接代,女儿和孙女都是要嫁出去,是别人家的,都是外人。 老太太受他影响,自然会顺着他的意思去做,渐渐地不将女儿、孙女当人看,当成可以随便买卖的货物。 戾气横生,愤恨难言。 郁离看着郁老爷子,突然抄起一张长板凳。 这是乡下很常见的长凳,约莫一米长,四条腿,做工很简单,一张凳子能坐四五个人。 见她扛起长板凳,众人头皮一麻,下意识地后退,生怕她一凳子砸过来。 她连饭桌都敢掀,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就连抱着小儿子瘫坐在地上的郁老三都忍不住屁股往后挪移,王氏也紧张地掐着他的胳膊,吓得嘴巴直哆嗦,郁敬忠兄弟俩如临大敌。 此时的郁离在他们眼里,已经不是以往那个懦弱的、逆来顺受的二房长女,而是一个胆敢掀桌、连老爷子都敢忤逆的疯婆娘。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疯的。 在他们看来,郁离就是那个疯的,暴力地发疯。 只见郁离提着那张长板凳,猛地朝旁边一根房柱砸过去。 长板凳直接四分五裂,同时还有一道刺耳的撕裂声响起,那根房柱在众人的注目下裂开,然后直接断了。 所有人:“……”断、断了? 房柱居然被砸断了? 众人受到极大的惊吓。 他们尚来不及想刚才屋外响起的崩塌声是什么,就看到郁离当着他们的面一凳子砸断堂屋的一根房柱。 在郁离做完这些,堂屋比刚才更安静,所有人噤若寒蝉。 特别是被郁离盯着的郁老爷子,那张黝黑苍老的脸庞沁出冷汗,那一瞬间,他觉得这孙女好像想杀他。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小姑娘的眼神这么可怕。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3节 做完这些,郁离心里的戾气总算平复一些,只是脸上的表情还是冷戾的。 她面无表情地说:“这次就算了,你们下次再惹我生气,我将你们的房子砸了!” 众人:“……” 发疯完后,郁离又像没事人一样,将被她掀翻的桌子扶起,招呼父母和妹妹们,“过来,吃饭!” “……” 这种时候谁还吃得下啊? 郁老二夫妻俩战战兢兢地坐下,虽然这是他们女儿,但刚才她那一番举动,不仅震慑了郁老爷子他们,也震慑住这对夫妻。 夫妻俩嘴巴嚅动,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憋得十分难受。 还是郁金反应快,迅速拉着两个妹妹就上桌吃饭。 整个屋子静悄悄的,郁离不管那些人干什么,努力地干饭。 只是当她看到洒了一地的青菜汤,还是挺可惜的,虽然这青菜汤连点盐巴都没加,只是用水煮熟,但她还是觉得挺好吃的,因为它们是地里长出来的食物,纯天然的,没有任何的污染,多纯天然的绿色植物啊。 吃完碗里的饭,郁离将那碗米饭锅巴端过来。 她给自己碗里扒拉了大半,然后将剩下的锅巴分给三个妹妹,至于郁老二夫妻她没分,因为夫妻俩依然傻傻的捧着碗,碗里的腊肉饭都没吃一口。 看着像是吓傻了。 郁离没管他们,朝郁老爷子说:“以前有什么好吃的,都是你们先吃,二房连汤都喝不了一口,只能舔点味道。今天的饭和腊肉都是我带回来的,所以我们二房多吃点,是应该的吧?” 她问得很有礼貌。 被她问的人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又不敢,憋得满脸通红。 他们根本不敢动一下,连大气都不敢喘,就怕郁离又发疯,扛起凳子朝他们砸过来,他们可不是房柱,是血肉之躯,被这么一砸,只怕命都要没了。 就连素来注重一家之主威信的郁老爷子也憋着。 郁离吃饭的速度很快,吃完腊肉饭、吃完米饭锅巴,然后端着碗去盛豆粥。 粥就在锅里,放在旁边的架子上,刚才掀桌时,只有一盆青菜汤和一碗切成丝的咸菜疙瘩喂了土地。 郁离很心疼浪费的粮食,只是有些事不得不做,不然他们都以为她好欺负。 锅里的豆粥一半是水,一半是糙米和豆子混煮的。 郁离这一勺子下去,就盛了浓稠的一碗,粥多水少。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胃口非常大,和前世的胃口挺像的。在傅家时,虽然周氏每天做饭时都往多了做,也不禁止她饭后拿地瓜等当零嘴,可不管吃多少,她还是觉得饿。 在傅家时,她不好意思吃太多,只能克制着。 不过现在在郁家,那就不必克制了。 郁家一直苛待二房,其他人好歹能吃个半饱,只有二房的人总是在饿肚子,最多只有下地干活的郁老二能吃得好一些,柳氏和四个女孩从来都是饿肚子的。 纵使这样,仍是时不时被嫌弃她们吃得多,说她们又懒又馋,浪费粮食。 郁离看到这些记忆,饶是她从来不轻易动怒,也要生气。 女孩子就不是人了吗? 女孩子就应该被这么苛待吗? 明明这些女孩子那么好,她们从来不偷懒,干的活不少,还会做绣活赚钱,赚的银子并不比男人打零工少,甚至还要多,可是在那些人眼里,她们是不干活的,是要靠着他们养的。 郁离当着郁家人的面,又连续吃了几碗浓稠的豆粥。 锅里大半的豆粥都进了她的肚子。 她自己吃还不算,还问三个已经吃完腊肉饭的妹妹,“你们要吗?” 郁金、郁银和郁珠都摇头,她们被饿惯了,食量不大,这么一碗腊肉饭下肚,其实已经撑得不行。 要不是怕吃了这顿没下顿,她们其实并不想这么塞的。 眼看郁离盛了一碗又一碗稠粥,那可是他们的午饭,郁家人终于忍不住了。 她当着他们的面吃腊肉饭就算了,居然还要将锅里的粥都吃完——她这肚子是无底洞吗? 这谁能忍? 缩在父亲怀里的郁敬义忍不住哽咽了下,他好饿,也想吃,然后就见郁离看过来,吓得哽咽噎在喉咙里,打了个响亮的嗝。 刚才郁离一凳子砸断房柱的一幕深深地烙印在他心里,让他看到这个姐姐就害怕。 郁老爷子阴沉地说:“你别太过分!” 听到他开口,郁金姐妹三个吓得哆嗦,郁老二夫妻也是心头发紧。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郁老爷子在郁家多年积威,不是一时半会能让他们不怕的。 郁离抬头看过去,见他不知何时坐下了,郁老太太紧挨着他,一脸紧绷又防备。 至于三房的人,也是这么警惕地盯着她。 “我过分?”郁离很不解,“你们以前不都是这样吗?你们喝干的,我们喝稀的,不对,我们连稀的都没得喝,直接喝水……” “男人要下地干活,要吃好点才有力气!”郁老爷子黑着脸说。 “我们也要干活!”郁离反驳,“砍柴、挑水,做饭、喂鸡鸭、喂猪,打扫鸡舍猪圈,洗一家子的衣服,打猪草……哪样不是干活?哪样不需要力气?” 郁老爷子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女人该干的,不用费什么力气。 在他心里,女人就是用来生孩子、干活的,她们干的活比男人轻省多了,哪个女人不是这么干? 郁离又道:“我不管你们怎么想,总之,以后你们怎么吃,二房的人就怎么吃。” 王氏脱口而出:“凭什么?!” 只是当郁离看过来,她吓得往郁老三身后躲。 郁离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粥,将碗放下来,平静地看着他们:“就凭我现在比你们厉害!” 她觉得自己确实比他们厉害,如果真要打架,这些人绝对打不过自己。 这就是她的处事之法。 “你这是忤逆长辈!”郁老太太同样忍不住,厉声说,“我要告到族长那里,让族长治你的罪!” 闻言,郁老三等人双眼一亮。 对啊,郁离今天的行为实在不孝,只要告到族长那里,再请里正和乡老们主持公道,届时她还不是乖乖就范? 郁离压根儿没将她的威胁放在心上,说道:“你们可以去,我也可以砸了你们的房子。” 她不轻易打人,要是打伤了人,就算有理也变成自己没理。 但她可以打他们的七寸,有什么比砸了他们的房子更有力的威胁?正好她有这个能力。 郁老爷子一口气憋在胸口,生平第一次如此憋屈。 郁老太太更是捂着心口,一副要气背过去的模样,就连郁老三几人也泄了气。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15 04:18:00~2024-08-16 05:1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y卡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淡然、益益睡着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hu_duck 166瓶;小孟愛看文、66911056、zhengm63 20瓶;38532074 15瓶;47089048 10瓶;貓崽子 6瓶;可镁、秋水若夏、锦鲤、圆周率 5瓶;圆圆的滚滚、春天吃吃不怕肥 4瓶;50461298、漣映、sophia、天天天蓝、沁峤 2瓶;岁岁年年、cian、67363919、weed、一杯冰拿铁、夏虫不可语冰 井蛙不、徐致深、时间、殷灵、lin、35590649、y卡、2960936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3 章 ◎杀鸡了◎ 吃饱喝足,郁离并没有急着离开郁家。 她当然不会这么快离开,毕竟婆婆可是交待过她,让她在家里多陪陪父母和妹妹们,她决定要在这里待到晚上,吃过晚饭再走。 还有一个原因,她怕自己走后,郁家人会拿二房的人出气。 她还得再做点什么,确保几个妹妹以后在郁家不会再被他们欺负。 郁离回西屋那边休息了。 现在是三伏天,刚吃过午饭,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一般村民们都会待在家里休息,等到下午阳光没那么炽热再到地里干活,免得中暑。 二房住的是郁家最破最小的屋子,两间屋子的空间都差不多,屋里非常黑,就算大白天的,光线也不怎么好。 不过乡下的泥土房都是这样,采光并不好。 屋子里只有一张木板床,其实说床也不对,直接用床板拼搭而成,约莫一米八左右,再摊上两张破席子拼接着,姐妹四人可以直接横躺着睡在上面。 这也是她们姐妹四人的床,从小到大,她们都是这么睡的。 屋里的空间不大,放下一张床后,就没有多少空间,连过道都十分狭窄。床头边上堆着两个用竹子编织的箱笼,用来收纳东西。 郁离躺下来,不到一会儿就睡着。 虽然已经过去几天,但她的身体仍是不舒服,起初她以为是因为中暑,可都过去几天,身体里的难受感一点也没减缓,那就奇怪了。 这种难受感太陌生,她第一次经历,只能暂时忍耐。 在她躺下后不久,郁金姐妹三个也回到房里。 和那些被吓得够呛的郁家人不同,姐妹三个不仅没有害怕,甚至隐隐兴奋。 从大姐动手夺去阿奶的藤条开始,她们虽然惊愕,却并不觉得大姐做得不对,甚至因为大姐挡在她们面前,让她们第一次感受到一种被亲人保护的安全感。 看到郁离躺在床上,姐妹三个下意识放轻脚步。 一般午后,如果没什么事她们也会休息一会儿,当然大多数时候,姐妹几个都是没空休息的,在那些人休息时,她们还要继续忙碌,洗碗、打扫卫生或去后山捡些柴火,郁银还要做绣帕和荷包,以免一天做的数量不够要被骂。 在姐妹三个靠近时,郁离睁开眼睛,翻身坐起。 郁金问:“大姐,我们吵醒你了?” 郁离呃一声,没有说是或不是,问道:“你们要睡觉吗?”她不习惯睡觉时身边有呼吸声,担心自己睡熟了,又动手掐她们。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4节 姐妹三个摇头,她们刚才吃得太撑,加上精神兴奋,根本睡不着。 郁离原本想翻身继续睡的,突然想到什么,问道:“爹娘呢?” “他们回房了。”郁金说,“他们没吃饭,不过将饭端回房,其他人刚才也喝了一些粥水,现在都回房休息……” 郁金没有说的是,其实在郁离离开堂屋后,他们就小心翼翼地出门,然后看到倒塌的院墙。 堂屋对着的是院子,那根扁担甩出去后,直接将院墙砸塌了一部分,塌的地方约莫有一丈左右。 塌了! 居然塌了! 看到这一幕,郁家人的表情就和看到郁离砸断房柱是一样的。 虽然先前已经听到有什么东西崩塌的声音,但他们当时被郁离吓得不行,哪有心思去想,这会儿亲眼所见,方才意识到郁离那力气有多可怕。 她只是随手甩根扁担啊,就砸塌了院墙,要是她想拆房子,估计也不在话下。 此时郁家人终于相信郁离的威胁,他们敢去找族长,她就敢砸了郁家的房子。 房子和土地对庄户人家来说,都是命根子。 有地没房,那他们住哪里?起一栋房子要的银子可不少,要是房子被砸,他们还得花一笔银子重新起房子。 大概郁离的震慑太过有效,就连郁金姐妹三个吃完饭就离开,郁家人也没说什么。 郁老二夫妻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不知怎么办,还是郁金过来将他们叫走。 夫妻俩已经没了主意,只能听从女儿的,就这么捧着两碗腊肉饭回房。 ** 郁离很快又睡过去。 郁金姐妹三个盯着她发呆一会儿,然后郁金让郁银留下守着,带着小妹去了父母那儿。 进门就见父母正坐在那里发呆,满脸愁苦的模样。 在这对老实的夫妻心里,今天发生的事太过惊世骇俗,让他们都没了主意。 见两个女儿进来,他们讷讷的,不知道说什么。 郁金看到摆在一旁的两碗腊肉饭,说道:“你们怎么不吃?不饿吗?”不等他们开口,她继续说,“这是大姐从傅家带回来的,是她一片心意,你们该吃就吃,别让大姐担心。” “金娘。”柳氏叫了一声,“离娘她……怎么能这样?”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们那个只会埋头干活的女儿,她今天所做的事,让夫妻俩觉得就像在做梦一样不可思议,还有些惊恐,说不出的担心。 郁老二唉了一声,他素来不擅言语,作为父亲,和女儿们更没什么话可说。 郁金道:“我姐这样有什么不好?不是挺好的吗,今天我们都能吃饱饭了。” 郁珠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满足地说:“腊肉饭好吃。” 看着两个女儿,夫妻俩嘴巴动了动。 “爹、娘,你们还是吃了吧。”郁金说着,取出两颗水煮蛋,“这是大姐早上煮的,特地留给你们的,你们别辜负了大姐的心意。” 将水煮蛋放下,她就拉着小妹离开。 ** 郁离这一觉睡到傍晚才醒。 当她醒来时,见三个妹妹守在床边。 郁金看了看她的脸色,有些担忧地说:“大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然,她不会睡这么久。 她开始担心,是不是大姐在傅家其实过得不好,睡得比在郁家还少。 在郁家时,她们这些姑娘干的活不少,从早忙到晚,睡觉的时间不多,多睡会儿就要被骂是懒婆娘,睡懒觉这事从来和她们没什么关系。 刚醒来,郁离喉咙干渴得厉害,郁银贴心地给她端来一碗水。 一杯水入喉,喉咙总算没那么难受,她坐起身来,说道:“没事。” 她没和妹妹们说自己的身体一直不舒服的事,直接下床。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郁离问:“二妹,是不是该做晚饭了?” “是啊,不过阿奶没来叫我。”郁金说道,“阿爷和爹娘、三叔都下地去了,阿奶和三婶都在家里。” 地里的庄稼是一天都离不开人,虽然中午发生那样的事,到了时间,该去地里干的活还是要干的。 郁离走出房间。 经过郁老太太和三房的屋子时,他们的房门都紧锁着,不过郁离明显感觉到窗后有人,她也没理,直接往灶房而去。 她先是从水缸里打水洗了把脸,然后让郁金去烧水。 “烧水做什么?”郁金一边很听话地烧水,一边问。 郁离说:“今天是我回门的日子,一般娘家不是应该杀鸡宰猪招待吗?” 郁金:“……” 郁金不知道说什么,那是大户人家的规矩,一般都是招待有身份的女婿。 像乡下这种地方,如果看重女婿的话,会杀只鸡,或者去买斤猪肉、打点酒,好好整治一桌菜来招待女婿。 可今天只有郁离回来,女婿傅闻宵还在床上躺着,郁家是不可能杀鸡宰猪招待的。 郁离往后院的鸡舍而去。 后院有鸡舍和猪圈,郁家养了十几只鸡、七八只鸭子和两只猪,这年头没什么养殖技术,鸡鸭都很小只,肉也很柴,猪也是养不大,很少能养到上百斤的。 一般这猪都是养到过年时,一只卖出去,一只自家杀了当年猪。 郁离盯着猪圈里的两只还小的猪,有些可惜。 还是得养养,现在肉太少了,不划算,还是等过年时,再来拉一头去宰了吃肉。 于是她转身去了鸡舍,手一伸就逮住两只鸡,然后一手拎着一只去了灶房。 郁金看到她拎着两只鸡过来人都傻了。 “二妹,今晚吃鸡。”郁离回想记忆中鸡肉的美味,说道,“一只熬汤,一只红烧。” 郁珠欢快地叫起来,“好耶,吃鸡啦~~” 小姑娘的声音欢快,没控制住声量,正好被时刻注意这边的郁老太太和王氏听到。 她们居然要吃鸡? 这怎么行? 郁老太太再也忍不住,倏地拉开房门跑出去。 来到灶房,正要大骂出声,就看到一手拎鸡,一手拿着刀的郁离,她平静地转头看过来,仿佛下一刻,那刀就要朝自己飞过来。 郁老太太顿时萎了。 “有事?”郁离问道。 郁老太太嘴巴动了动,终于憋出一句,“你们要杀鸡?” “是啊。”郁离理所当然地说,“我今天回门,你们不是应该好好招待我吗?猪圈里的猪还小,现在宰了可惜,那就先杀两只鸡,这么多年,我也没怎么尝过鸡肉的味道,今天正好可以尝尝。” 郁老太太:“……” 郁老太太想要反对,想要破口大骂,然而这些都在郁离看过来时憋住。 特别是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塌了一处的院墙时,她打了个哆嗦。 院墙是用泥土砌的,经过反复锤打,将之锤得瓷实了,再经过曝晒,就算一个成年人蹲在上头,也不一定能将之踩塌。 就算他们拿扁担去砸,也不一定能将它砸塌。 最后郁老太太默默地缩回屋子。 王氏见到这一幕,更不会去出这个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16 05:12:17~2024-08-16 18:1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樱之红莲 2个;倾城泪ζ、云水边静沐暖阳、郄绿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端阳 40瓶;yunakioni 22瓶;禾宴 10瓶;圆周率、秋水若夏 5瓶;cian、sophia、栀夏、weed、想想什么名字好、夏眠、时间、春天吃吃不怕肥、50461298、莹小柒、35590649、彩虹棉花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4 章 ◎不能分◎ 暮色四合,地里干活的人都拖着疲惫的步伐归家。 郁老爷子等人在河边将手脚的泥巴洗净,踩着湿漉漉的草鞋朝家走去。 郁老爷子和郁老三走在前头,郁老二夫妻俩跟在后面,与他们保持一个距离,不敢离他们太近。 下午去地里干活时,夫妻俩就被郁老三骂了许久,骂他们养出一个不孝女,骂他们招了个恶客回来祸害全家,骂他们活该生不出儿子,老了没个儿子送终,死了也是当孤魂野鬼的命,享不了儿孙的祭祀…… 总之,郁老三骂得很脏,将心里的憋屈、害怕都发泄在郁老二夫妻身上。 郁老二夫妻俩都是嘴拙口笨的老实人,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默默地受着。 偏偏看到他们那窝囊劲儿,让郁老三更加的愤恨,觉得要不是他们没用,连个女儿都管不住,何至于让她在郁家作威作福,祸害他们。 郁老三真是气疯了,要不是顾忌郁离,他真想动手将这对没用的夫妻打一顿。 中午那一摔,他觉得自己的尾椎骨都摔麻了,虽然午时休息,王氏帮他按摩过腰背,缓解了不少,然而下午干活时仍是觉得腰背隐隐酸痛。 腰椎的酸痛感让郁老三想起郁离的恶行,对没用的郁老二夫妻更是痛恨不已。 说来说去,他们都不愿意相信郁离这次爆发是因为他们平时压榨二房太过,而是认为郁老二夫妻俩没用,不会教女儿,甚至在女儿面前毫无威严,才会让她胆敢忤逆长辈。 他们不敢怨恨郁离,甚至不敢和她对上,只能迁怒郁老二夫妻。 就连郁老爷子看到三儿子指着二儿子夫妻的鼻子破口大骂时,也没有作声,只是阴沉着脸。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5节 如此也让人明白老爷子的态度,对郁老二夫妻俩,他是非常厌恶的。 生出那般忤逆不孝的女儿,都是他们的错! 眼看家门在即,郁老三突然有些担心。 他压低声音,紧张地问:“爹,她不会还没走吧……” 下午他们出去干活时,听说郁离还在西屋。 庄户人家的活儿多,就算女儿回门,娘家人只招待一顿,女儿女婿都会在午后离开,只有那些疼爱女儿的人家会多留一些时间。 郁家可不是会疼女儿的人家,巴不得郁离赶紧离开,永远不要回郁家。 郁老爷子眉头皱起,他也不知道这孙女还在不在家。 当然,他是希望她赶紧滚回傅家,以后就当没这孙女,反正他们郁家也不指望出嫁女能给娘家带来什么好东西。 正想着,就见家门口附近有几个人站在那里,定睛看过去,发现是隔壁邻居冯家人。 他们正对着那倒塌的院墙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见他们回来,冯家的老大就道:“郁叔,你们家这院墙咋塌啦?中午吃饭时我们好像听到声音,不会正是你家的院墙塌了吧?发生啥事啦?” 乡下的房子与房子之间很少会建在一起,郁家和冯家虽然是邻居,其实还隔着一段距离,是以午时郁家闹出来的动静,冯家那边并没有听到,只在院墙被砸塌时听到些声音。 当时他们正在吃午饭,加上大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的晒得人发晕,哪里有什么心思出来察看。 直到傍晚回来,听小儿子说郁家的院墙坍塌了,那不得赶紧出来看看嘛。 这又不是暴雨天,好端端的院墙怎么就塌了呢?他们对这其中的原因十分好奇。 郁老爷子的脸色瞬间就黑了。 他是个好面子的人,平时在家要维持自己大家长的威风,对家里出了两个有望能成为秀才的孙子而骄傲,他想要改换门庭,赢得所有人的敬重,更喜欢看那些人尊重自己的样子。 俗话说家丑不外扬,郁老爷子哪里愿意让自家的丑事传出去,更不可能让人知道刚出嫁的孙女回娘家干的好事。 “这院墙开裂了,自个塌的。”郁老爷子僵着脸说。 “开裂?”冯老大不太相信,“看这痕迹,不像是自己开裂的啊!我记得你们家这院墙当初砌时,可是经过反复锤打的,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裂吧?” 郁老爷子脸色不好,沉着脸道:“怎么不会?或许当初这边锤打得不够瓷实。” 话落,也不想和冯家人拉扯什么家常,直接进了家门。 郁老三也不想和外人说他们被家里的一个晚辈给威胁了,说出去确实丢脸,也沉着脸跟着进门。 刚进门便闻到从厨房那边飘来的浓郁的鸡汤香鲜味道。 这味道实在勾人,勾得郁老三先是陶醉了下,然后脸色就青了。 这不年不节的,家里怎么会杀鸡? 不会是…… 郁老三不祥的预感在看到坐在堂屋里的郁离时得到证实。 在她抬头看过来时,郁老三只觉得中午摔着的腰背好像更加酸痛难耐。 ** 郁离看到郁老爷子等人回来,表现得很平淡,甚至还很有礼貌地招呼:“阿爷、爹、娘、三叔,你们回来了,可以吃晚饭了。” 她转头看向郁金三姐妹,对她们说:“你们也坐下来吃吧。” 众人:“……” 郁金将刚炖好的鸡汤端过来。 炖鸡汤和红烧不一样,因为鸡肉比较柴,炖煮的时间要久一些鸡汤才会更美味,是以炖到现在。 将刚出锅的鸡汤放到桌上,郁金很孝顺地先给大姐呈了一碗鸡汤,同时将一只大鸡腿放到她碗里,还多捞了一些鸡肉。 接着她又给自己和两个妹妹盛汤,每个人碗里都有一个鸡腿或者鸡翅。 可以说,姐妹四人将一只鸡的鸡腿、鸡翅都包罗了。 被郁离招呼的几人沉默地站在那里,没有动静。 事实上,是郁老爷子和郁老三都沉默了,郁老二夫妻俩不知所措,小心地偷看老爷子难看的脸色。 如果是平时,老爷子现在估计已经暴怒到要动棍子了。 堂屋里的饭桌前,只有姐妹四人,其他人都不在。 郁老爷子神色晦暗地看着这四姐妹,然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回房,果然在房里看到郁老太太。 见着他,郁老太太眼泪都要掉出来,一边气愤地小声说:“她居然杀了两只鸡!两只啊!有一只可是正在下蛋的鸡婆,每天都能下一只蛋呢,居然被她杀来吃了!我还等着老大和敬德他们回来,杀只鸡炖汤给他们补身体的……” 郁老太太心疼得直抽抽。 真是败家娘们,哪有这么浪费的,居然一次就杀了两只鸡!真是吃不死她! 郁老太爷也很心疼,但他无可奈何。 那孙女已经不是现在的他们能对付的了,光是她那可怕的力气,就没人打得过。 他以为郁离以前的力气就这么大,只是因为逆来受顺,所以有什么委屈也一直憋着。可能是这次,因为将她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冲喜,才会让她的怨气这么大,不管不顾动手。 这时,他听到老妻说:“不行,她就是个祸害!有她在的一天,咱们家迟早要被她祸害了,说不定还会连累老大和敬德、敬礼他们……要不,老头子,咱们将二房分出去算了。” 这是郁老太太在屋子里思考了大半天想出来的法子。 父母在不分家,郁老太太从来没想过要分家,谁敢提分家,她会气得一棍子抽过去,让他们连念头都不敢生。 家里供着两个读书人,就算老大在县城的米铺当账房,每个月有约莫三两银子的收入,但读书实在太费钱,不说笔墨纸砚,就是三节两寿,还有平时的交际宴饮和衣食住行等,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唯有全家一起使劲儿,省吃俭用,方才能供得起两个读书人。 可是经历了郁离的暴力后,郁老太太觉得分家其实挺好的,郁离今天闹的这一出,都是因为二房被苛待。 既然如此,他们将二房分出去,不去管二房,她也没理由再来祸害他们。 总不能都分家了,她还厚着脸皮去祸害年迈的祖父母和隔房的叔伯吧? 届时就算她有理也变没理,告到族长那边,她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威胁他们吗? 郁老爷子沉着脸没说话。 见他不作声,郁老太太催道:“老头子,你倒是说个准话啊!” “不行!”郁老爷子沉声说,“二房不能分出去!” 分家可不是口头说说就行,二房肯定会分走家里的银钱、田地和粮食,届时郁家能支使的银钱大大收缩,地里的收益也会变少,只怕两个孙子那边要用钱时,根本就拿不出来。 郁家的银钱和田地都不能分出去。 除非二房愿意净身出户。 这可能吗? 以郁离今天闹的这出,郁老爷子觉得不可能,如果他们分家分得不公平,她肯定还会再闹一通,说不定会直接砸了他们的房子。 听他这么一分析,郁老太太顿时急了,马上道:“不行,家里的东西都是敬德他们的!” 她跌坐在椅子上,明白分家是不行的。 可是如果不分家,那煞星是不是还要回娘家继续闹? ** 另一边,郁老三回到房里,看到躲在房里的妻子王氏和三个孩子,几人看起来十分委屈的样子。 见他回来,王氏的眼眶倏地就红了。 “这是咋啦?”他纳闷地问,“你们怎么不去吃晚饭?今天不是杀了鸡吗?” 王氏恨恨地说:“吃什么吃?有那煞星在那里,谁敢去吃啊?” 然后又将三个儿子傍晚回家碰到郁离,郁离居然教训他们的事和他说了说。 郁老三疑惑地看着三个儿子,“她教训你们?” 长子郁敬忠委屈得不行,气道:“她让我和二弟去砍柴,不砍柴就没饭吃!” 下午他们兄弟都没下地,虽说他们的年纪不小,可以下地干活,然而并不是真的爱干农活,一般下午都会跑出去玩,或者寻摸点别的东西。 像郁敬忠,有时候还会跟着村里的木匠学些木匠活。 哪知道回来时,就被郁离逮住,让他们去砍柴。 “就连义哥儿都被她安排跟着哥哥一起去,让他捡些引火的笋壳回来。”王氏抹着泪,“义哥儿才多大了,他才五岁!” 郁老三也生气了,“她怎么能这样?” 然后就听到妻子说:“她说以前珠娘三岁时就跟着姐姐们去捡柴火,义哥儿都五岁了,也应该帮家里干活,如果以后只让二房干活,她就打他们,不给他们饭吃!” 郁老三:“……”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只有一更,还是发红包吧,发100个红包=v= * 感谢在2024-08-16 18:15:53~2024-08-17 06:1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秧奉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8446478 50瓶;益益睡着了、sky 20瓶;小孟愛看文 10瓶;夕夕 8瓶;圆周率、海星、游鱼 5瓶;漣映、貓崽子 3瓶;天天天蓝 2瓶;weed、夏眠、50461298、梦幻紫蝶_小琼15、逗逗、27166326、夏虫不可语冰 井蛙不、时间、乐之、sophia、萌兰我的好大儿、春天吃吃不怕肥、6736391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5 章 ◎讨要嫁妆◎ 除了二房的人,其他人都没出来吃晚饭。 准确地说,他们不敢和郁离同桌吃饭,就算肚子饿得咕咕叫,也忍耐着没有出来,躲在房间里。 今天的晚饭十分丰富,鸡汤鲜美,红烧鸡肉味道更是一绝,里面加了香菇木耳和鲜笋一起红烧,香味扑鼻,二房的人吃得非常香。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6节 这是二房以往都不敢想像的事,他们居然能大口吃肉? 不用看人脸色,想吃就吃,吃多少都不会有人骂他们又懒又馋,浪费粮食。 郁离美美地吃了一顿晚饭。 和中午吃饭时总是被打扰不同,这会儿只有二房的人在,不用面对某些人的叽叽歪歪,她只需要努力地专心干饭就行。 郁离吃得开心,这一开心就将所有的饭菜都吃光光,连汤汁都不剩。 二房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郁银担心地问:“大姐,你吃这么多,肚子不会撑吗?” 他们其实吃得很饱,但以往饿惯了,食量摆在那里,就算努力吃也吃不了多少,剩下的饭菜还是很多的。 毕竟郁银做饭时,是做全家的量。 可这会儿剩下的饭菜居然让郁离全包了,她甚至还用剩下的红烧鸡肉的汤汁拌了碗饭,继续美滋滋地干饭。 “不会啊!”郁离理直气壮地说,“我以前都没吃饱过。” 她也没撒谎,原主以前确实从来没吃饱过。 至于她自己,虽然吃了这么多,但她觉得只有八分饱,尚达不到十分饱的地步。 闻言,郁老二夫妻羞愧难当,都是他们当父母的没用,让四个女儿都饿肚子。 他们不是不知道四个女儿在郁家的处境,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儿子,腰板挺不直,习惯被家人压榨,觉得这是应该的。 这种想法无可厚非,毕竟夫妻俩长期生活在这种重男轻女的环境,一直被pua,被洗脑,只会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对,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不仅委屈自己,更是委屈女儿。 ** 吃过晚饭,天色都已经暗下来。 郁离也该回去了。 在回去之前,她先去敲门,将躲在屋子里的人一一敲出来。 屋里的人自然不肯出来,为了躲她,他们都宁愿饿着肚子,只想等她离开后再去老太太那里拿粮食重新做晚饭。 这也是他们不出来吃晚饭的原因。 总归家里还有粮食,只要重新做就行,饿不着。 面对紧锁的房门,郁离平静地说:“你们再不出来,我就踹门了。” 这话一出,屋里的人哪里还敢躲,赶紧开门出来。 以她的暴力,只怕真的会将门板踹烂,届时没了门板,晚上睡觉都不安心。 天色昏暗,郁金在旁端着一盏油灯。 这年头的百姓大多都有夜盲症,只要天色一暗,就像睁眼瞎。 这油灯是堂屋里的,平时二房是没那胆子点油灯的,会被骂浪费灯油,做什么都是摸黑来。 不过今日她自然不怕,因为这灯是郁离叫点的。 看到郁金手里捧着的油灯,郁老太太果然很不满,只是当看到站在那里的郁离,明明瘦巴巴的,弱不禁风的样子,丝毫没什么威慑力,可他们就是怕得不行。 她的半边的脸陷在阴影之中,纤薄的身体岿然不动,如一座厚重的山岳,令人莫名生出一股惧意。 这是中午她的暴力发疯给郁家人留下的心理阴影,不管她做什么,他们都会本能地惧上几分。 “你、你想干什么?”郁老太太色厉内荏地说,“你都吃了两只鸡,还不够吗?” 哪个出嫁的姑娘回娘家时这么吃的? 真是天杀的死丫头,祸害了她的两只鸡。 郁离看着他们,先是很有礼貌地说:“我要回去了,过来和你们说一声。” 闻言,郁老太太等人满脸喜色,巴不得她赶紧走。 接着他们心里又由衷地升起一种庆幸,幸好她已经出嫁了,不住在家里,不然天天面对她,只怕晚上睡觉都不安心。 正高兴着,就听到她说:“幸好阿奶将我嫁在村子里,傅家离郁家很近,以后我会每天回来看你们的。” 众人:“……” 郁老太太等人脸色有瞬间的空白,然后反应过来,徒然色变。 天天回来?!! 天杀的,她居然要天天回娘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个出嫁的姑娘会天天回娘家的? “你……”郁老太太气急败坏,“你都出嫁了,哪能天天回娘家?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你就不怕傅家不满?” 郁离淡定道:“不会啊,婆婆和傅——夫君人很好的,他们不会介意的。” 她是真的这么认为,周氏和傅闻宵都是好人,一个给她吃饭,一个连她掐了他都没有将她赶出去,都是大好人,怎么会计较这点小事? 郁家人都无语了。 他们心里突然生起惶恐,生怕她以后真的天天回娘家,郁家哪里经得住她这么祸害? 郁老三夫妻甚至开始埋怨起老太太,居然将她嫁在同村,要是远远地嫁到外村……不不不,嫁到十万八千里之外,还怕她天天回娘家吗? 郁离向郁家人宣布自己的决定后,又对郁老太太说:“阿奶,我要回婆家了,你不给我带点东西回去吗?” “什么?带什么?” “我回娘家时,婆婆给我带了回门礼,这礼尚往来,我总不能空手而回吧?这多没礼貌?” 郁离这话也说得没错,一般讲究些的人家,女儿回娘家带了回门礼,等离开时娘家时,娘家也会尽量回些礼,以免女儿被夫家瞧不起。 当然,郁离是不怕夫家瞧不起她,只是白天时听桂花婶说了很多东西——虽然桂花婶的话在冯婶子看来不安好心,但她确实将之听进耳里,觉得桂花婶其实有些话说得也是没错的。 郁老太太一口气梗在心口,差点就要破口大骂。 这时,郁老爷子说:“给她。” “啥?” “给她。”郁老爷子道,“给她带回去。” 他现在已经有些了解这孙女的性子,就算他们不给她,她也会自己去拿,那不如主动给,省得她又动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郁老太太憋屈得不行,只好回房去拿东西,先是翻开装鸡蛋的篮子,拿了十几个鸡蛋,然后狠了狠心,又装了一小袋细粮。 将这些递给郁离时,她心疼得拉长了脸。 这鸡蛋他们是准备攒到一定数量时,拿去县城卖换银钱的,细粮也是留着给老大和敬德、敬礼补身体的,他们读书辛苦了,哪能一直吃粗粮。 明明这死妮子带回来的回门礼他们一点也没沾到,都被二房吃进肚子,现在她居然还要带礼回夫家…… 哪有这样的事? 郁离对回门礼有什么不太懂,看到有鸡蛋和细粮后,勉强觉得还行吧。 反正要是不够,她随时可以回来拿。 “那我回去了。”她朝郁老太太他们说,“还有,以后你们怎么吃,我爹娘和妹妹们也怎么吃,如果我知道她们还要饿肚子,那我只好回来拆了你们的房子,让你们也饿肚子。” 郁家人:“……” 郁离平静地威胁完,便和他们道别。 突然又想到什么,转身对郁老太太说:“对了,这次我出嫁,你们都没给我准备嫁妆。” 原主是穿着自己的旧衣裳,拎着一个包袱就嫁去傅家,那包袱里只有一身换洗的旧衣服,便没什么东西。 什么嫁妆,那是没有的。 再穷苦的乡下人,嫁女儿时都会努力地凑点嫁妆,郁家也没有穷到这地步,可做出来的事却着实难看。 他们还收了傅家的二十两聘金呢。 听桂花婶的意思,傅家收了这么多聘金,就算聘金他们要留着不给她带过去,那好歹也能给她整副嫁妆带去傅家,这才像样。 郁离虽不懂人情世故,却觉得桂花婶这话是有道理的。 嗯,桂花婶其实也没冯婶子说得那么可恶,毕竟很多事她都说得挺有道理的,以后有空还可以再听她说一些。 - 郁老太太大惊,她居然还想要嫁妆? 你一个被卖过去冲喜的,凭什么要嫁妆? 虽然郁老太太很想这么说,但她不敢,一张老脸憋得青青紫紫,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 其他人的脸色也很不好,却不敢当着郁离的面反对。 幸好郁离也没现在就强行要嫁妆,说道:“你们先准备着,过些天再补给我,到时候我会回来拿。” 说完这个,觉得没什么需要补充的了,郁离终于离开郁家。 至于离开郁家后,郁家人会不会欺负二房的人,她倒是不担心。 还是那句话,嫁在同村,一个在村东头,一个在村西头,走路不过十来二十分钟的路程,随时可以回来看看,谅他们应该不敢对二房做什么。 ** 夜暮暗沉,天边有一轮浅浅的弯月悬挂。 今晚的月色暗淡,郁离又有夜盲症,这路并不好走。 幸好前世走的夜路多,就算两眼抹黑也不怕什么,顺着记忆朝傅家走去。 远远的,便看到前方的灯火,虽然很微弱,但在黑暗中仍是十分醒目,像是指引她朝那边走。 郁离的眼睛倒映着那缕灯火,心情蓦然大好。 回到傅家,郁离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周氏。 “离娘,你回来啦!”看到郁离,她脸上露出笑容,“快进来,吃晚饭了吗?” 郁离说:“吃了。” 然后又问他们吃了没有,接着将手里的篮子递给周氏,说这是郁家回的礼。 周氏有些吃惊,那吝啬的郁老太太居然还给了回礼?这听起来怎么觉得不太真实呢? 同一个村子住着,周氏也听说过郁老太太的一些风评,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难道是自己误会郁老太太?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7节 “小婶婶回来啦!” 傅燕回、傅燕笙兄妹俩手牵着手,站在廊下朝郁离欢喜地说。 他们很喜欢郁离这个小婶婶,这几天和她一起吃饭,都吃出感情,每次看她吃饭,觉得香喷喷的,让他们很有食欲。 郁离摸了摸他们的脑袋,从兜里取出两颗水煮蛋递给他们,“吃吧。” “是鸡蛋!” 兄妹俩高兴极了,看郁离的眼睛亮晶晶的,小婶婶人真好,居然给他们鸡蛋。 周氏也得到一颗水煮蛋,很纳闷,“哪来的?” “我在郁家煮的。”郁离淡定地说,“大家都有,娘您也吃。” 周氏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儿媳妇居然还惦记着给他们带水煮蛋?这也太……好了吧。 和他们说了几句话,郁离回房去看傅闻宵。 一天不见,总担心他突然断气,她就没理由赖在傅家。 作者有话说: 这文暂时一更,等入v后再双更哈(≧︶≦*) * 感谢在2024-08-17 06:16:12~2024-08-17 18:1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樱之红莲 2个;淡然、益益睡着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春天吃吃不怕肥 50瓶;踏雪无痕 20瓶;海星、禾宴 10瓶;red、貓崽子、圆周率、秋水若夏 5瓶;35590649 2瓶;绿匣里的猫、29371366、50461298、想想什么名字好、夏眠、00000lll、清风半夜鸣蝉、lin、sophia、贵宾小甜甜、岁岁为君歌、乐之、weed、若兮、71974925、欣络、时间、莹小柒、金火、徐致深、lyl、52141943、2960936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6 章 ◎回娘家蹭饭◎ 郁离进来时,发现屋里点着一盏油灯。 傅闻宵靠坐在床上,穿着絮白的寝衣,墨发披散,一张脸苍白如雪,眉目如画,宛若幽暗的夜色里的妖魅,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令人绮念丛生。 偏偏他的神态淡漠,如那高山的雪般清冷,瞬间浇熄所有的妄念。 听到脚步声,傅闻宵抬眸看过来。 他的双眸幽静深邃,静静地凝望而来时,似是能看透人心。 明明身体如此孱弱不堪,这双眼睛又太过冷静透彻,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羸弱,继而不敢掉以轻心。 郁离来到床边,掏出一颗水煮蛋递给他。 “给你吃。” 看到她手里的水煮蛋,傅闻宵哑然片刻,说道:“你吃吧,我不喜欢吃。” 他的声线略微有些沙哑,却格外好听,有种风清云淡的闲适,一如他此时的姿态。 郁离疑惑地看他,这么好吃的东西,居然有人不喜欢吃? 她觉得这人可能是个傻的,或者他的味蕾有问题。 “很好吃的,你真不吃?”她再三询问。 这是她特地带回来的,想将自己觉得好吃的东西与这些人分享,以此来感谢他们给她一个暂时安身之地、给她饭吃。 傅闻宵摇头,他现在身体不好,没什么食欲,就算是龙肝凤髓摆在面前也吃不下。 再三确定他真的不吃后,郁离顿时高兴了,喜滋滋地剥开鸡蛋壳,一边说:“这是我特地给你们带的,娘和燕回、燕笙都有,水煮蛋可好吃了。” 说着,她又看傅闻宵一眼,觉得他不喜欢吃也挺好的。 她能多吃一个水煮蛋。 傅闻宵心中微动,难得开口询问:“今天回去顺利吧?”然后轻声说了一句抱歉。 抱歉自己身体虚弱,无法陪她回门。 她从早上回去,在郁家整整待了一天,直到天黑才回来。 按照正常人的想法,她在娘家待这么久,可见娘家人对她极为宽容、爱护,不然不会留她这么久。 傅闻宵已经从周氏那里听说自己这个妻子的身份,以及郁家的情况,约莫知道她在郁家的处境,再看她瘦到快脱形的模样,便知她在郁家过得肯定不好。 要不然,郁家也不会将她嫁过来冲喜。 没哪个爱护女儿的人家会愿意将自己女儿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冲喜的。 郁离对他不能陪自己回门这事并不在意,说了句没事,扒完鸡蛋壳,小心地咬了一口,随意地说:“顺利的!” 特别的顺利,顺利到让她都想每天回郁家吃饭,一定能吃得饱饱的。 回忆晚饭时的红烧鸡肉和鸡汤,郁离由衷地觉得活着真好啊。 活着才能吃到这么美昧的食物。 郁家养的鸡可真多,有十几只呢,够吃挺久的,不像傅家只养几只鸡婆专门生蛋。 傅闻宵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看她捧着水煮蛋,小口小口地咬着,生怕咬得太大口,一下子就吃没了。 除此之外,能感觉到她对粮食的珍惜,平时应该很少能吃到鸡蛋这类食物。 很符合一个被家人苛待的农家女的形象。 郁离吃完鸡蛋,小心翼翼地舔着掉落在手心里的蛋黄碎屑,抬头就见他盯着自己。 “你今天怎么样?”她问了一声,丝毫不在意自己这举动被他看到。 浪费食物可耻,而且鸡蛋这么好吃,连掉了点蛋黄屑她都觉得可惜,一定要吃到肚子里。 傅闻宵唇角微勾,“还好。” 确认他没事,郁离没再问,拿了套换洗的衣服去浴房沐浴净身。 洗完澡,她端了一盆清水进来,要给傅闻宵擦身体。 “不用。”傅闻宵拒绝了,“我现在有力气,可以自己来。” 郁离闻言也不勉强,将绞好的巾帕递给他,然后走到门外等着,同时竖起一只耳朵,以免里面的人摔倒。 里面安安静静的,直到屋里传来傅闻宵的声音,郁离推门进去。 她先是看了眼傅闻宵,见他已经打理好自己,便将水盆端出去,并收拾好残局,接着吹熄油灯,爬上床睡觉。 傅闻宵的身体不好,躺在床上后不久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连身边躺了个陌生人也无法让他分心。 两人再次和谐地度过一晚。 如果傅闻宵没有在大半夜时又被惊醒,或许确实很和谐。 - 翌日,郁离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去河边挑水。 将水缸的水挑满,她和周氏说一声,离开了傅家。 傅闻宵醒来得有些晚,在周氏端水过来给他洗漱时,听周氏说郁离出去了。 “去哪?”他问了一句。 “不知道,离娘没说。” 周氏不是那种恨不得将儿媳妇拢在身边立规矩的恶婆婆,家里也没那么多的活要干,对郁离出门没什么意见。这乡下又不是城里的深宅大院,没那么多规矩,她见多了穷苦人家的姑娘为生活奔波,从来不认为嫁了人的女人就要困在家里。 傅闻宵望向窗外,绚烂的朝霞洒落在院子里,一草一木,一景一物,都蕴着勃勃生机。 这样的生机,就像那个叫郁离的姑娘。 她如同这简陋的乡下院子里的一株草、一朵花、一棵树,那双眼睛里有一种野性的生机。 明亮,又灼人。 ** 郁离没去哪里,而是回了郁家。 昨晚离开时她就说过,以后会天天回娘家。 回来干嘛?当然是回娘家蹭饭啦,不然以她这种可怕的食量,傅家根本供不起。 可能是昨天第一次不用顾忌,能吃到八分饱,今儿一早醒来,郁离明显能感觉到身体的难受感消除不少。 她有些恍然。 原来身体一直不舒服,是因为没吃饱吗? 认为自己是因为没吃饱所以身体才会一直不舒服,郁离觉得怎么着也得让自己多吃一些。 她不好意思在傅家吃太多,怕吓到周氏他们,那就回娘家蹭饭吧。 反正他们已经见识过她的食量,应该不会吓到他们的。 郁离朝郁家走去,这一路走来,没遇到什么人。 这时候的阳光并不热烈,大多数人都在地里忙活。 来到郁家前,便见昨天塌了一处的院墙用几捆柴火堵住,避免有人在那里窥探。 郁离看了一眼,拐到大门前,发现院门是往里锁着的。 乡下的房子只要有主人在,一般都不会锁院门,方便左右邻舍串门。这会儿突然锁门,不用想也知道为什么。 郁离伸手过去,暴力推开,里面的门闩直接断了。 听到动静,正在忙碌的郁金姐妹刚探头,就看到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的郁离。 “大姐!” 姐妹三人都很兴奋地朝她叫道。 郁离看了看,发现只有三个妹妹在家,问道:“其他人呢?”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8节 她打量三个妹妹,发现她们今天的精神不错,看来昨晚她走后,郁家人没有发作刁难她们。 也对,刚被威胁,只要不是真的昏了头,暂时都不会对她们做什么。 “都去干活啦。”郁金高兴地说,看了一眼被打开的门,“阿奶离开时,让我们将门闩插上……” 郁离平淡地哦一声,压根儿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一个小小的门闩,连小偷都防不住,何况是她。 郁金姐妹几个都没将这事放在心上,郁金疑惑地问:“大姐,你怎么回来了?” “我饿了。”郁离如实说。 闻言,姐妹三个想到昨晚她恐怖的食量,倒是有些明悟。 郁金毫不犹豫地说:“大姐,你坐着,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早上郁老太太离开时,将今天一家子要吃的粮食都放到厨房,正好将它们煮了。 昨晚郁离回去后,他们折腾很晚才睡,一个个都没睡好,早上醒来时精神很糟糕,都不想去干活。 只是他们想到郁离昨天的话,很怕她今天回来,哪里敢在家里待着。 他们其实并不放心离开的,生怕要是郁离来了,家里缺了点什么。 可比起那些身外之物,他们更怕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最后选择眼不见为净,在心里祈祷,希望这煞星不要回来。 有郁金几个贴心的妹妹在,郁离很快吃到香甜的地瓜粥。 这地瓜粥不是那种水多粥少的,而是煮得十分浓稠的那种,整整一锅,都进了郁离的肚子。 这一锅也是郁家人的午饭。 郁离吃饱喝足,关心完三个妹妹便离开了,没等郁家人回来。 是以当郁老太太等人干完活回来,发现郁离不在时,都很高兴。 郁老太太特地去灶房问正在做饭的郁金姐妹几个,“那个天杀的……”在姐妹三个看过来时,她硬生生改口,“离娘今天有回来吗?” 郁金说:“回啦。” “什么?!!!” 郁老太太拔高了声音,其他人也下意识地紧绷身体,纷纷往西屋那边看过去,满眼害怕,就怕下一刻郁离就从那里出来。 看到这些人畏惧的模样,郁金只觉得浑身舒爽。 等看够他们的忐忑、惊惧,她慢条斯理地补充:“不过她吃完早饭就离开了。” 郁老太太等人先是松口气,很快就反应过来。 什么叫吃完早饭离开? 他们家每天做多少饭食都是固定的,早饭他们都吃完了才出去干活,哪里还有什么早饭给她吃? 众人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很快就听郁金说,她将午饭提前煮了给郁离吃,现在中午煮的是晚上的粮食,晚上没有粮食了,只能让老太太从屋子里拿晚上要吃的粮食出来,不然大家晚上就没得吃。 没等他们生气,郁金又说:“我姐说啦,以后没事她都会回来吃早饭,让我们留一些早饭给她,要是没留她的份,她只好一日三餐都和我们一起吃啦。” 众人:“……” 作者有话说: 这章送50个红包,欢迎大家留言领红包=3= * 感谢在2024-08-17 18:12:18~2024-08-18 21:2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urasaki 7个;我的cp世最甜、樱之红莲、小孟愛看文、71974925、小院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里的世界 30瓶;喵喵喵酱 25瓶;烈火展、秧奉美、過客 20瓶;樱之红莲 15瓶;冉冉、禾宴、lily_ylil、海星、开开心心li 10瓶;小小花匠、murasaki 6瓶;青鸟、圆周率、木叶纷纷 5瓶;滴,下班卡~ 4瓶;西瓜耶耶、好好爱自己、停云 3瓶;等到花儿都谢了、咸鱼不翻身22223333 2瓶;35590649、想想什么名字好、夏虫不可语冰 井蛙不、雅、龟龟、29609362、爱吃草莓甜甜圈的小阿、cian、荋二二、岁岁年年、天天天蓝、weed、leilawu85、50461298、春天吃吃不怕肥、筱晨、兮小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7 章 ◎上山救人◎ 离开郁家后,郁离并没有回傅家,而是朝青石村后的那座山而去。 青石村位于山脚下,一条河绕村而过,据说山的对面是夷人居住的地方。 这山虽然看着不算高,然而大山却深而广,山中栖息着不少毒蛇猛兽,很少有人能平安地穿过大山,一般人都不敢深入,只在外围转。 每到一个地方,郁离会习惯巡视环境,探查是否有什么危险存在,并尽量提前将之扼杀。 这些天,因为身体实在不舒服,加上重活一遍,忙着适应新环境,只好将巡视的念头压下,乖乖地待着。 昨晚和今早她都吃得很饱,身体终于没那么难受,加上力气好像也恢复一些,便决定出来走走,探查周围的环境。 在郁离往山上走时,倒是遇到好些村民。 这些村民有的是在地里干活,有的进山砍柴,或去竹林那边挖竹笋、捡笋壳等。 见到郁离,他们都打了一声招呼,不住地往她身上瞅。 这样的眼神更多的是善意的好奇,没有其他意思。 昨天郁离回门时所做的事,因为郁老爷子的好面子并未宣扬出去,是以村里的人还不知道郁离在郁家的“丰功伟绩”,他们现在更多的是好奇她这个“福星”是不是真的。 “这不是离娘吗?你要去哪?”一名方脸大婶问道。 青石村有百户,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虽然郁家二房的姐妹们很少在外活动,在路上遇到时大伙儿还是能叫得出名字的。 也没别的,只因郁家二房的姐妹四个实在太瘦了,村里像她们这么瘦的年轻女孩不多,非常好认。 郁离认出这是傅家隔壁邻居——大壮的娘,夫家姓周,听说和周氏是本家,大伙儿都叫她周婶子,她身边还有一个年轻媳妇,正是年初时大壮刚娶的媳妇。 郁离如实道:“婶子,我要上山。” 周婶子见她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不禁有些奇怪。 “离娘进山做什么?”她随口问了一句,“对了,听说宵哥儿醒了,他的身体没事吧?” 因傅闻宵身体实在不好,他们平时并不轻易过去打扰,是以虽知傅闻宵醒了,却不知道他的情况如何。 郁离回想昨晚回去时见到的傅闻宵,说道:“还好,能睁眼说话。” 就是睡觉时,那呼吸还是十分微弱,随时可能断气的那种,总让她担心第二天他就再也睁不开眼睛。 这是什么话? 周婶有些懵,什么叫能睁眼说话? 郁离见她没什么要问的,礼貌地和她说了一声,继续往山上走。 望着她的身影,周婶子实在纳闷得紧,还不知道她进山做什么。 哪有人上山什么都不带的,没有背篓,也没有砍柴刀,连点水都不带,等会儿在山里渴了,想找水喝可不容易。 周婶子的儿媳妇看了看,小声地问道:“娘,这就是村里人说的福星吗?她怎么瘦成这样?” 哪有福星瘦成样的?一看就知道过得不好。 福星的话,肯定不会过得这么惨的吧? “什么福星?”周婶子哭笑不得,“那些话都是蒙人的,离娘要真是福星,郁家会苛待她吗?不过是郁家为了傅家的二十两聘金胡诌的。” 虽然因为周氏的信誓旦旦,相信郁离是福星的人不少,但大多数人心里门儿清,哪里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想到郁离从小就是个可怜的,他们纵使清楚这其中的内情,知道郁离不是什么福星,也不会特地去反驳,或者跑到周氏那里告诉她都是假的。 毕竟傅闻宵确实醒过来了。 大壮媳妇有些失望,原来真不是福星啊。 想来也对,要真是福星,郁家哪里会舍得将福星嫁给一个将死之人。 她有些怜悯地说:“那她也是个可怜的……” “可不是。”周婶子附和道,“郁家是村里出了名的重男轻女……不,应该只是轻视二房的四个女娃,那大房的郁琴倒是没被苛待过。” “这不奇怪,谁让琴娘的爹娘和兄弟都是有本事的,她娘陈氏是秀才之女,在郁家的地位不低,连郁家那老太太都不敢轻易招惹她。有她护着,琴娘的日子过得自是比二房的女娃们要好得多。” ** 山上的草木丰茂,气温比山下要低。 进山不久,郁离就觉得燥热的暑气都消了不少,阳光从头顶的树梢筛落,当风从山间吹来时,树影晃动,簌簌作响。 郁离找了个地方坐下歇息,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汗水。 这具身体实在太虚弱,不过爬个山,就疲累得不行,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瘦得皮贴骨的手,然后握成拳头。 力气虽然又大了一些,但因身体仍处于虚弱的状态,这样的力气最多只能用来砸房子,想要杀异种是不可能的,要是上辈子的异种出现在面前,她只有被杀的份。 郁离对此很不满意,希望赶紧恢复上辈子的力气。 虽然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这个世界好像并没有污染物和异种的存在,但还有别的足以威胁人类生命安全的存在,像山里的猛兽之类的。 她总得有打得过猛兽的力气吧?万一哪天猛兽下山呢? 今日她上山,也是想侦查一下山里的情况。 先看看山里有什么猛兽,打得过还好,要是打不过……那得赶紧将身体锻炼起来,先练几套上辈子熟悉的体术,以体术来弥补身体力量的不足。 做好规划后,休息得也差不多,郁离站起身继续前进。 这里还是山的外围,平时进山砍柴的人不少,特地开出一条路,郁离沿着这条路走。 只是越往里走,路也越少,如此又走一个时辰,已经不太能看得到路,这里应该是村民止步的地方,平时村民轻易不会过来。 郁离边走边看,耳观八方、眼看四方。 可惜,这一路走来,不说野兽的踪迹,连只小动物她都没遇到,不禁有些纳闷,难道是因为平时村人会进山砍柴,所以小动物们都不靠近这边吗? 不过郁离倒是看到不少野果。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9节 她也不知道这些野果能不能吃,观察一阵,只摘一些有鸟儿啃食过的,放进嘴里尝了尝,不禁眯起眼睛。 好甜,好好吃! 还有一种原主记忆里常见的野果子,炎炎夏季正是它成熟的季节,熟到黑红,个头也不大,一口一个,甜滋滋的。 郁离不觉心情大好。 原来山里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这大山真是宝。 郁离有了动力,一路走一路吃,吃了不少野果,居然也混了个肚饱。 有些野果长在高高的树上,这难不倒她,几下就窜到树上,窝在那里吃,甚至还和鸟儿抢食。 果然,从别“人”嘴里抢到的果子更甜了。 “叽叽叽!” 被抢走果子的鸟儿朝她愤怒地叫着。 突然,郁离朝鸟儿嘘了一声,鸟儿哪里懂这两脚兽的意思,又朝她叽叽一阵,然后飞走了。 没了吵闹的鸟叫声,郁离能更清晰地听到某种声音,好像是人的呼救声。 她眨了下眼睛,从树上跳下来,循着声音找过去。 周围的路并不好走,这边的草木生长得实在茂盛,没有人行走的痕迹,郁离用一根在路边捡到的棍子开路。 那呼救声断断续续的,越来越近,声音嘶哑,不知道叫了多久。 郁离用棍子分开杂乱生长的草木,终于看到前方有一个约莫一丈深的坑,坑里躺着一个人。 这人应该受伤了,能嗅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周围的草木茂盛,遮挡住头顶的光线,郁离并不怎么看得清坑里人的模样,只知道应该是个男人。 她探头问道:“你没事吧?” 坑里的男人听到声音,虚弱地抬头,看到居然真的有人来了,不由大喜,振作起来,嘶声道:“我的腿受伤了,能不能麻烦你将我拉出去?” 郁离预估了下高度,说道:“你等着。” 眼看郁离消失,坑里的男人担心起来,生怕她不回来。 他靠坐在湿冷的坑里,面露苦笑,觉得自己实在倒霉,居然会落到这地步。 而且刚才听那声音,似乎是个年轻的姑娘…… 虽不知道一个年轻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但一个姑娘家只怕力气不够,根本没法将一个大男人从坑里拉出来。 正当他担心得胡思乱想时,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头顶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男人被砸懵了,正好头顶响起刚才那姑娘的声音:“你用藤条捆住自己的腰,我拉你上来。” “我很重的……”男人下意识地说。 郁离以为他害怕,好心地安慰:“放心,我绝对不会摔着你。” 男人:“……”他是担心这个吗? 最后男人还是选择用那藤条捆住自己的腰,由郁离拉上来。 被她拉上去前,他用没有受伤的腿蹬了蹬地面,想着如果她没办法将自己拉上来,就让她将藤条捆在旁边的树上,他自己抓着藤条慢慢爬上去也行的。 哪知道下一刻,身体就突然往上飞,直接飞出困住他一天一夜的坑,摔到旁边的草丛中。 男人一脸懵逼地抬起头。 就着阳光,郁离发现这是一个很年轻的男性,应该还不到二十,虽然十分狼狈,却不掩那英挺的眉目,是一个很英俊的少年郎。 将人救出来后,郁离便准备离开。 倒是那少年见她转身就走,赶紧叫道:“等等啊,你就这么走了吗?恩人,我还没感谢你呢。” 郁离摆摆手,表示不过是举手之劳,不需要他的感谢。 就算看到路过的狗遇难她都会救,更不用说活生生的人,只要不是怪物,她都会救。 少年见她要走,顿时急了,“可是我的腿断了,走不了。” 郁离恍然,问道:“你是想让我送你下山?”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可以的话,就麻烦你了。”突然想到对方是个姑娘家,忙补充道,“你应该是附近村子里的人吧?要不你先去找村里的人过来……” “不用这么麻烦。”郁离说着,朝他走过来。 在少年的疑惑中,她伸出纤瘦的手,一把将人扛了起来。 人高马大的少年郎:“……”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18 21:24:19~2024-08-20 03:2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许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沙贝沈河 60瓶;silver 50瓶;lalala、紫鱼 30瓶;开开心心li、榆荞 10瓶;冉冉、38532074 6瓶;青鸟、海星、喵喵喵酱 5瓶;好橘、萌兰我的好大儿 4瓶;好好爱自己、静好 3瓶;苏颜、67363919、我来爱你、看別人造梦 2瓶;weed、73837833、贵宾小甜甜、时间、星晨、yin婷子、岁岁为君歌、sophia、爱吃草莓甜甜圈的小阿、莹小柒、欣络、天天天蓝、彩虹棉花糖、想想什么名字好、pinkt、若兮、35590649、乐之、徐致深、50461298、春天吃吃不怕肥、cian、29371366、lyl、li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8 章 ◎可怕的力气!◎ “姑、姑娘……” 听到少年虚弱的声音,郁离速度未减,边走边问:“有事?” 少年有气无力地说:“要不……你还是将我放下来吧。” “怎么?” “我、我想吐……” 郁离赶紧将人放下,就见少年瘫在地上,脸色白中透青,一副要断气的模样。 刚才将人从坑里拉出来时,虽然看着脸色苍白了点,狼狈了点,精神还算好,怎么一会儿脸色就青白交错,看着好像很虚弱的样子? “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郁离好心地问了一句。 少年缓了一会儿,脸色终于好一些,说道:“你刚才顶到我的胃了……” 被人当成麻袋扛着,对方肩膀的骨头直接顶着自己的胃,不管是谁都会想吐的。少年觉得她扛着自己的样子,就像码头那些力夫扛货的模样,自己就是一个人型货件,随她摆布。 郁离眨了下眼睛,然后慢吞吞地哦一声。 你就只是哦一声? 少年不禁抬眼看她,突然发现,她真的很瘦,这副瘦骨嶙峋的模样,看着和灾年时逃难的难民差不多,要不是她身上的衣服浆洗得干净,头发、脖颈和皮肤都很干净,没有难民的脏乱臭,实在很容易让人当成难民。 少年心里嘀咕,怪不得他的胃被顶得难受,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这骨头硌着胃,能不难受吗? 而且人瘦成这样,还真不怎么好看。 也亏得她的年纪不大,还是个妙龄少女,不至于丑到吓人。 扛不行,那就背吧。 郁离蹲下身,将人背了起来。 对方手长脚长的,看着就像娇小的姑娘背负着一头熊,那头熊的两条腿都要拖在地上。 少年第一次为自己长得人高马大生出一种羞愧感,总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压坏了这姑娘。 他清了清喉咙,说道:“敝姓宣,双名怀卿,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这话说得文绉绉的,说的还是雅言,并不是这边的方言。 雅言便是大庆朝的官话。 也幸亏郁家有两个读书人,加上郁老大曾经跟着陈秀才读过书,只要他在家里,大多时候都会和家中的晚辈们说雅言,郁家的孩子们都听得懂,也能略说一些。 “郁离。” 郁离礼貌地回了一句。 宣怀卿觉得“郁离”这名字不像是乡下人会取的,一般乡下的姑娘很少会正经取名字,不是按着家中的排行叫“元娘”、“二娘”、“三娘”等,就是大妞、二妞、三妞或者大丫、二丫、三丫之类的。 “郁姑娘,这次多谢相救。”宣怀卿感激地说,“我这次进山寻人,不慎失足摔落坑中,一条腿也摔断了,要不是你经过,只怕我……” 他这话也没说错,这一带已经深入大山之中,很少会有村民来这边,如果今天不是郁离,只怕等人发现他时,他已经变成一具尸体。 这么想时,宣怀卿有些奇怪,不知她一个年轻姑娘家怎么会跑到这深山里头。 郁离没有说话,沉默地背着他前行。 除了不知道和一个陌生人说什么外,也有想保存体力的原因。 她的力气虽然大,奈何这具身体仍是十分虚弱,先前上山时就累得不行,要不是一路吃了不少野果子,吃了个饱腹,只怕她都没体力离开。 走了会儿,郁离突然停下来。 宣怀卿见她不说话,也不好意思拉着一个姑娘家说话,再加上他被困了一天一夜,又渴又饿,状态也不好,只好保持沉默。 这会儿见她停下来,他勉强打起精神,问道:“郁姑娘,怎么了?” 郁离没作声,脚步一转,朝另一个地方转去。 发现她调转了方向,宣怀卿有些疑惑,其实他对这片山林并不熟悉,要不然也不会迷路摔到坑里,这会儿见她调头也不知道她往哪里走,还以为她认得路。 直到他听到水声,双眼一亮。 郁离背着人,来到一条山溪前。 山溪的尽头是一丈见宽的水潭,水潭的水很清澈,能看到在水中悠闲摆尾游来游去的鱼。 看到水潭里的鱼,郁离双眼一亮。 她将背上的人放下,先掬起水喝一口,发现这水甘甜又清凉,比河水要好喝多了。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她渴得受不了,摸到傅家的灶房喝水,当时觉得那水好喝极了,现在才发现,原来还有更好喝的水。 那边宣怀卿也将脸狠狠地埋在水里疯狂地喝水。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20节 他实在太渴了,嘴唇干裂起皮,嗓子眼干渴得像是冒烟,先前要不是瞧见郁离什么都没带,都想向她讨口水喝。 等宣怀卿终于解了喉咙的渴意,开始用水清理自己。 这水应该是从地里涌出来的泉水,不仅甘甜,而且温度也比较低,清清凉凉的,在这大热天让人非常舒服。要不是脚上还有伤,他都想要跳进水里,将自己泡在水里解解暑。 在宣怀卿好不容易将自己打理得能见人时,就听到扑通的水声。 他抬头看过去,发现郁离已经跳进水里。 宣怀卿:“……” 没等他张嘴说什么,就见郁离从水里抓出两条鱼,一手一条。 她的衣服都被打湿了,黏在身上,不过因为是灰扑扑的粗布麻衣,倒不至于透明走光,只是…… 宣怀卿面红耳赤地移开目光,非礼勿视。 郁离将抓到的两条鱼抛到岸上,然后又捉了两条。 这水潭位于深山之中,可能没什么人来,潭里的鱼不少,大的约莫一斤重,危机意识非常低,不需要怎么费劲儿就能捉上来。 虽然很想多捉几条,但她没带装鱼的工具,这鱼这么带回去肯定会死,死了的鱼可没有新鲜的好吃。 被丢上岸的鱼活蹦乱跳了好一会儿,最后因为缺水,蹦跳的力量越来越弱。 郁离则上岸寻找绑鱼的工具。 眼看她扯了一大捆藤条要将这些鱼捆起来,宣怀卿眼皮一抽,说道:“郁姑娘,你是想要将这几条鱼带走吗?” 郁离看他一眼,觉得他说的是废话。 “可以用草绳穿过它们的腮,这样拎着也方便。”宣怀卿说,真不用这么粗的藤条捆,看到这些藤条,他又想起自己被她从坑里拉出来的那一幕。 这姑娘瘦归瘦,这力气还真是挺大的。 末世是没有正常的动植物的,所有的动植物不是被污染就是异化了,早已面目全非。 这还是郁离第一次接触鱼这种动物。 虽然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鱼,但她还真不知道怎么用草绳串鱼。 按照宣怀卿说的方式,郁离终于成功地用草绳将鱼串起来。 只是因为第一次干这种事,并不熟练,过程没有收好力,其中有一条鱼被撕裂鱼唇,血流一地,死不瞑目…… 宣怀卿:“……”好、好可怕的力气! 今晚有鱼吃了! 郁离心里高兴,面上不觉露出几分笑意,连看宣怀卿的眼神也和善许多。 天气热,衣服干得快,不过一会儿,郁离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决定离开这里。 “我们走吧。”她对宣怀卿说。 宣怀卿赶紧点头。 因为她要背着自己,不好拎鱼,宣怀卿主动接过那几条被草绳串起来的鱼。 看着其中一条血淋淋的裂嘴鱼,他暗暗吞咽了口唾沫。 虽然是在深山之中,郁离的方向感却很好。 她有一种野性般的方向感,这也是在末世锻炼出来的,不管将她丢到哪里,她都能寻摸到正确的方向,平安地回归。 可惜她的体力不行,走了会儿,又累得停下来休息。 看她汗如雨下,宣怀卿有些愧疚,“郁姑娘,要不你还是叫人带我下山吧,你去帮我叫……” 这姑娘的力气确实大,但好像体力不行啊。 看她这么瘦,体力不行也是正常的吧?一般姑娘家的体力确实要比男儿要弱一些,她能背自己走这么长的路已经很了不起。 郁离抹去额头的汗,说道:“不用麻烦。” 这一来一去的,只怕天都要黑了,将一个断腿的人丢在深山里,万一有什么猛兽出现,这人也是白救了。 歇息得差不多,她继续背着人前行。 宣怀卿能听到她粗重的喘息声,心里很不是滋味。 等她再次停下来,他发现郁离的脸色透着一股不健康的病态,问道:“郁姑娘,你身体不舒服吗?” “还好。”郁离淡淡地说,“最近正好生病,以后就好了。” 原来是生病了! 宣怀卿恍然,突然有些愧疚,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要一个生病的姑娘背回去,实在不应该。 就在宣怀卿感激又愧疚时,他们终于遇到人。 对方看到郁离背着比她身形还大一倍的少年,看着像负着头大熊似的,不禁愣住。 倒是宣怀卿看到来人很高兴,叫道:“屠叔!” 来人正是青石村的猎户,姓屠,大伙儿都叫他屠老大。 “宣少……卿哥儿!”屠老大先是叫了一声,然后看向郁离,“你是……郁家二房的离娘?”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20 03:26:47~2024-08-21 03:3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来爱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里的世界 30瓶;slytherin 29瓶;吴邪是我男朋友 20瓶;zhengm63 16瓶;圆周率、沫沫的晚安、645、silver 10瓶;禾宴、海棠总到晋江发文 6瓶;改个拉风不失低调的名、貓崽子、学习好难也要努力毕业、冰瑶、萌兰我的好大儿、秋水若夏 5瓶;春天吃吃不怕肥 3瓶;好橘、苏颜、好好爱自己 2瓶;cian、29371366、彩虹棉花糖、爱吃草莓甜甜圈的小阿、若兮、时间、乐之、看別人造梦、sophia、lyl、岁岁为君歌、yin婷子、52434665、35590649、00000lll、栀夏、coco丶、谁适为容、徐致深、weed、2960936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9 章 ◎鱼汤◎ 郁离对屠老大并不熟悉。 屠老大虽是青石村人,不过在十年前,他去服兵役离开了青石村,直到去年回到村里。 屠家原是山里的猎户,屠老大的父亲在他年幼时,在一次打猎中死在山林里,留下屠老大和他娘。 后来在屠老大被征兵不久,他娘也跟着去了。 屠老大回到青石村后,变成孤家寡人一个,他也选择成为一名猎户。 因屠老大一直住在山上,村里人对他并不熟悉,更不用说像郁离这样的年轻姑娘,与屠老大很少打照面。 倒是屠老大回来后,在村长的带领下特地认了一遍村人,他的记性好,见过的人大多都能认出来。 郁离见他们是认识的,便将断腿的宣怀卿交给屠老大。 屠老大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扶住宣怀卿,问道:“离娘,你怎会在此?” “我进山看看。”郁离如实说,她今天是进山来巡视地盘的。 屠老大又瞅了瞅她,哪有人两手空空进山的?也不怕遇到什么毒蛇猛兽。 这一带已经偏离大山的外围,平时村人很少会靠近,更不用说她一个年轻姑娘,居然跑到这边。 更没想到,她还背着受伤的宣怀卿。 屠老大虽然有很多话想问,然而郁离已经接过她的鱼,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径自离去了。 她走得并不算快,但也不慢,比很多姑娘家走得都要快,更不用说在这路不平坦的山林。 不过一会儿,她的身影就消失在前方。 屠老大收回目光,先给宣怀卿查看身体,发现除了腿摔断外,倒是没有其他的伤,不由松口气。 “宣少爷,你怎么自个进山?”他叹道,“要不是你的小厮来找我,我还不知你居然进山。” 这片大山可不是那么好进的,要是不熟悉的,很容易在山里迷路。 宣怀卿的脸色有些冷,“我是追着南诏的探子来的,昨晚光线太黑,没想到将人追丢了……” 反而自己倒霉地栽在夜晚的山中。 屠老大了然。 他当年是宣老将军麾下的一名将士,去年因伤退役回乡。 宣怀卿作为宣老将军的独子,他们应该称他一声小将军的,但宣家只得这么一个独苗苗,并不想让他走上这条路,于是大伙儿平时都叫他宣少爷。 青石村位于大庆朝的东南,与百夷、南诏等地相邻。 最近几年,南诏国那边生出不少小心思,蠢蠢欲动,时常有南诏的探子进入大庆,令人不得不防。 只是他没想到,宣怀卿居然亲自过来探查这事,还追着南诏的探子进入山林,差点出事。 这么想着,屠老大又问:“宣少爷,你是在哪里遇到离娘?” 对于郁离的身份,他倒是没有怀疑,屠老大看着人虽粗莽,却是个心细的,对刚才的事还是有些疑惑。 宣怀卿便将郁离救自己的事和他说了说。 屠老大闻言,面露愕然之色。 “屠叔,你们村的姑娘力气都这么大的吗?”宣怀卿忍不住问。 “这……这倒没有。”屠老大迟疑地道,“可能只有离娘是力气比较大的,农忙时,她还能帮着一起扛谷子、舂米,力气确实大着。” 他是在去年秋收时回乡的,当时正好看到郁离独自一人扛着晒好的谷子去舂米,这一幕令他印象深刻,是以先前一眼就认出郁离。 宣怀卿想到自己被人背着走了一路,有些不自在,说道:“这次多亏她,不然我还不知道要在那坑里躺多久,我得好好感谢她才行。” 屠老大道:“这事交给我,我……” “不用!”宣怀卿摆手,“等我的脚伤养好再说,我亲自去谢她,你别去,以免给她添麻烦。” 想到这次的事,他就有些担心,怕给郁离招来麻烦。 南诏国的探子在这一带出没,要是郁离因为自己被盯上,这就是他的过失了。 **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21节 郁离拎着四条鱼回到村里时,天色已经不早,天边只剩下浅浅的余辉。 此时她又累又饿,先前在山里吃的那些野果早就消化完,觉得自己饿得能吞下一头牛。 村民们大多数都已经回家吃饭,这一路走来,没遇到什么人,自然也没人看到她手里拎着的鱼。 回到傅家,郁离刚敲门,这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傅燕回兄妹俩,他们就在院子里玩耍,听到敲门声便跑过来开门。 看到郁离,他们欢喜地叫道:“小婶婶,你回来啦。” 兄妹俩眼尖地看到她手里的鱼,欢呼起来,“有鱼!奶奶,小婶婶带鱼回来啦!” 周氏见到郁离手里的鱼,有些惊讶:“离娘,这鱼哪来的?” “我在山里的水潭捉的。”郁离将鱼递给周氏,“娘,我想吃鱼。” 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带了鱼回来,当然就想马上吃,留是不可能留的。 周氏道:“行,我这将它们都做了。” 虽然已经很晚,不过这鱼都是死的,没办法养着,天气热是留不住的,不如直接做了吃掉。 将鱼递给周氏后,郁离觉得浑身都黏糊糊的,实在不舒服,决定先去洗个澡。 回房拿衣服时,发现傅闻宵并未睡。 和昨天一样,他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一身絮白寝衣,披散的墨发,精致的眉眼,苍白如雪的肌肤……整个人如山巅的雪,高不可攀。 见他睁眼望过来,郁离说道:“我带了鱼回来,娘说要做鱼汤,等会儿你也喝一些,听说鱼汤很补身体。” 身体不好,那就努力食补。 郁离现在就是这种感受,她身体不舒服,肯定是吃得不够多,等她吃饱了,身体就没那么难受。 所以她觉得傅闻宵应该也要像自己一样多吃点,身体才会好得快。 望着她真诚的眉眼,傅闻宵再次哑然。 她好像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我知道。”他轻声开口。 郁离忙着去洗澡,拿了衣服就出门。 天气闷热,今儿在山林里转了将近一天,衣服还是不透气的粗布麻衣,要说舒服是不可能的。 水已经晒好,温度合适,往身上冲十分舒服。 洗完澡,郁离披着一头湿嗒嗒的头发,急急忙忙地往灶房跑。 因为她闻到香味了。 灶房里点着一盏油灯,周氏正在煮鱼,傅燕回兄妹俩帮着烧火。 乡下的孩子都早熟,虽然两个孩子只有四岁,烧火这种事却做得像模像样,显然平时应该没少帮着干活。 相比之下,六岁的郁敬义居然还不会烧火,果然是平时干得少了。 周氏将这四条鱼都处理了,两条做鱼汤,两条红烧。 鱼汤奶白,上面洒了小葱,汤鲜味美,红烧鱼酱鲜扑鼻,汤汁拌饭更是一绝。 郁离吃得头也不抬,甚至都不怕烫,端着鱼汤一边吹一边喝。 “离娘,慢慢吃,别烫着。”周氏叮嘱,见她吃得狼吞虎咽的,显然饿坏了,不由问道,“你中午没吃吗?” “没有。”郁离如实说,“我今天上山去了。” 周氏闻言,马上道:“那你多吃点,你的午饭我留着,你一起吃了吧。”知道她的食量大,都给她留着。 乡下人家农忙时都是一日三餐,只有农闲是一日两餐。 最近这段时间村民们都忙着拔花生,要有力气干活,村里人都选择吃三餐。 傅家虽然不用下地干活,不过周氏早已经习惯一日三餐,加上两个孩子还小,饿不得,所以他们家一年到头都是吃三餐的。 周氏和两个孩子都已经吃过晚饭,因为有鱼,也陪着吃了些,剩下的大部分还是进了郁离的肚子。 郁离吃饱喝足,端着特地留出来的鱼汤回房。 鱼汤的温度正好合适,不冷不热,不会烫口。 傅闻宵见她端着鱼汤进来,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 “要我喂你吗?”郁离问道,担心他没力气拿调羹。 “不用。”傅闻宵无奈地说,觉得自己在她心里的形象,可能真的是个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 郁离在床上支了个小桌子,将鱼汤放到桌上,让他自己喝。 周氏的手艺很不错,将鱼汤做得一点也不腥。 傅闻宵慢慢地喝着,优雅而斯文,一举一动赏心悦目。 昏暗简陋的居室,似乎都变得高雅、辉煌。 郁离定定地看着他,目不转睛。 晓是傅闻宵早已习惯旁人的注目,被她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时,还是有些不自在,特别是想到这人是他的妻子…… “看什么?”他问了一声。 郁离如实道:“看你喝鱼汤。”不等他开口,她又说,“鱼汤很好喝吧?” 傅闻宵:“……确实不错。” “这是我在山里水潭捉的鱼,娘说这鱼嚼的是泉水,没有土腥味儿,肉质细腻,比河里的鱼要好吃。”郁离高兴地说,双眼微微眯起,像月牙一般。 傅闻宵这才注意到,她有一双好看的眼睛。 特别是当她笑起来时,这双眼睛弯弯的,整个人变得生动起来,让人忽略了她过分干瘦的脸蛋,看着也不是那么丑。 她的五官轮廓很秀致,如果她的脸多长点肉,应该是个容貌不错的姑娘。 “……山里好吃的东西真多呢。”郁离双眼发亮,像碎落了星辰,“可惜今天没带什么工具,后来又要背人,都没办法带些回来给你们尝尝……” 傅闻宵愣了下,敏锐地问:“为何要背人?” 郁离如实道:“我在山里遇到一个摔断腿的人,将他从坑里拉出来,他走不了,就背他下山。” 傅闻宵用调羹轻搅碗里的鱼汤,故作不经意地问:“是村里的人吗?” “不是。”郁离歪首,“他说他叫宣怀卿,村里没有姓宣的,看着倒像是县城的人,他身上的衣服料子很好……” 她虽然对这个世界不怎么了解,但也能分辩得出衣物的好坏。 宣怀卿身上的衣服看着挺脏的,那布料摸起来非常好,光滑柔顺,经纬细密,看着就不是寻常百姓能穿得起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21 03:37:49~2024-08-22 04:0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樱之红莲、淡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颜如夏 56瓶;乐乐 50瓶;梦里的世界 30瓶;静待花开花、zhengm63 20瓶;汀州 16瓶;温蓝、瑞钰一、小祢 10瓶;秋水若夏、wa卡卡、圆周率 5瓶;改个拉风不失低调的名 3瓶;雅、好橘、乐安、俗人小扣、千叶 2瓶;时间、35590649、yin婷子、长安某、春天吃吃不怕肥、?、29609362、sophia、龟龟、weed、50461298、想想什么名字好、西瓜耶耶、安兴、cian、和央、栗子?、殷灵、窝小酒、29371366、x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0 章 ◎吃穷娘家◎ 听到“宣怀卿”这名字,傅闻宵微微一怔。 郁离正专注地盯着他面前的那碗鱼汤,并未注意到他脸上的变化,想着明天还要继续上山,要多弄点鱼回来,也给三个妹妹送点鱼过去,让她们尝尝味道。 正想着,便听到傅闻宵问:“你明天还上山吗?” “当然!”郁离想也不想地说,“山里好吃的东西很多,我今天还看到一片野葡萄,上面有不少熟得发紫的葡萄,很甜呢,还有树莓、捻子、野沙梨……” 她掰着手,一一数过去,忍不住吞了吞唾沫。 明明刚吃完饭,她又想吃了。 这个世界真好啊,有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它们都是纯天然,没有污染,没有变异。 她脸上的表情没有掩饰,实在很好懂。 虽然只有短短数天,傅闻宵约莫已经了解她的性格,实在很容易懂,或者,这也是因为她从未想过要隐藏自己的与众不同。 傅闻宵虽不知她有什么倚仗,想到每晚被惊醒时的那种恐怖的危机感,便知她有自己的底气。 晚上,两人休息时,傅闻宵突然说:“你以后上山,小心些。” 郁离先是哦一声,然后问:“小心什么?是山里的猛兽吗?我今天没遇到。” 说到这里,她还有些可惜。 今天上山的目的就是去探查山里有什么猛兽,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哪知道一只都没碰上。 傅闻宵哑然片刻,耐心地道:“小心一些陌生人。”顿了下,他继续说,“听说山的那边是外族人聚居之地,偶尔会有一些外族人翻越大山过来,他们不敢贸然进入村子,会躲在山里……” “你日后若是遇到行踪古怪的人,不要轻易与他们接触。” 郁离正要吹熄灯,听到这话,不禁转头看他。 傅闻宵说完,便闭目歇息,感觉到那道没有掩饰的目光,心里有些无奈。 这姑娘的性子太过直白胆大,似乎并不懂得如何与人相处,有些时候实在不够委婉含蓄…… 当然,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清澈明亮,并不让人讨厌。 “我知道啦。”郁离说道。 她终于将灯吹熄,然后躺在床的外侧。 今天累了一天,加上身体没好,很快她就在另一个人微弱的呼吸声的陪伴下入睡。 ** 天色微微亮,郁离就醒了。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22节 这年头没什么娱乐,庄户人家的生活简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郁离的生物钟也差不多如此。 好好地睡了一晚,身体的难受感好像又减轻一些。 郁离觉得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看来真的是要吃饱饭,身体才会好。 这让她更加坚定今天要上山的事,最好在山里吃饱,不拘是什么,只要能饱腹就行,光是逮着傅家和郁家吃,只怕两家都供不起。 傅闻宵还未醒,郁离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出了房间。 吃过早饭,郁离去问周氏,家里有什么活需要她干的。 她打算赶紧将活干完,然后进山里寻摸吃的。 在傅家的这几天,每天都闲着,让她非常不习惯。 不管是前世,还是作为今世的“郁离”,都有做不完的任务,干不完的活,从来没有这么清闲过,仿佛只是等着吃饭就行。 就算照顾病人,病人都是躺在床上,安分守己,也不用怎么照顾,压根儿就不是事。 “咱们家的地都租给人种,菜地里种的菜也不多,够一家人吃,不用怎么打理,家里人少,也没什么活儿要干。”周氏温声细语道,“离娘你不用忙活,和宵哥儿一起好生歇息,养好身子。” 看她这么瘦,周氏就十分揪心,生怕儿子的身体还没好,儿媳妇就要没了。 人若是太瘦的话,会容易生病的。 郁家二房的姐妹几个,瘦得实在不健康,还是得多养养。 虽然是为了冲喜,但人也是正经娶回来的,是当成正经的儿媳妇来看待的,周氏没想过要让郁离像在郁家一样,继续做牛做马,一天到晚没得个歇息的时候,这不是磋磨人吗? 目前她只想将人好好养着,先将人养得有肉一些。 郁离虽不知周氏的心思,不过能感觉到周氏对她没有恶意,而且她人还挺好的,会做饭给她吃。 得了周氏的话,郁离便轻松了。 “娘,我等会儿上山。”她说道,“山里的很多果子都熟了,我去摘些回来给你们尝尝。” “你要上山?会不会太累?”周氏有些担心,“听说山里有毒蛇猛兽,你千万别走太远。” 她不知道郁离在郁家做的事,也不知她的本事,光是看她瘦骨嶙峋的可怜模样,就忍不住担忧。 “不会,我可以的。”郁离自信满满地说,“我昨天就在山里转了一天呢。” 周氏知道她从小在青石村长大,村里的女孩子时常上山砍柴,对山里很熟悉,应该也没问题吧。 于是她没说什么,给郁离找了个竹子编织的背篓,往里放了把砍柴刀以防万一。 周氏还想给郁离准备一些吃的,以免她像昨天那样中午赶不回来吃饭,在外面饿到。 被郁离拒绝了。 “不用这么麻烦,我饿的话,会在山里吃一些的。” - 和昨天一样,郁离先拐去郁家。 今天郁家的院门没有锁,大概是知道就算关门也挡不住她,索性就不关了。 倒是倒塌的院墙糊上了新的泥巴,还没有完全干,一看就知道是新糊上去的。 “这是昨天下午,阿爷和爹、三叔去地里挑泥回来糊上的。”郁金解释道。 院墙塌了那么一片,要是放着不管,谁知道会不会有小偷晚上翻墙进来偷鸡? 这十里八村,偷鸡摸狗的闲汉和二流子可不少。 许是有昨天她留的话,今天郁家给她留了一份早饭。 郁离吃着属于她的早饭,三个妹妹坐在一旁,看起来十分开心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吃得好、睡得好,她们的脸色看着好了许多,终于有些血色,郁离暗暗点头。 “我们现在都能吃饱啦。”郁珠开心地说,“阿奶现在给我们分饭时,不会只让我们喝米汤,三叔、三婶他们吃什么,爹娘和我们也吃什么,娘也不用晚上饿得只能起来偷偷喝水啦……” 郁银也抿着嘴笑,“就是阿奶他们的脸色不太好。” 郁金哼了一声,“他们脸色不好又怎么样?反正有大姐在,他们只能忍着。” 姐妹三个说着,不禁看向正在吃早饭的郁离。 其实郁离的变化,作妹妹的怎么没看出来,从小到大,姐妹四人相依为命,她们对彼此实在太熟悉了。 纵使如此,她们仍是很喜欢现在这个变化很大的大姐。 虽然她同样不擅言辞,但她比以往更强大、可靠,会保护她们,会为了她们和长辈对上,让她们第一次体会到有人保护的滋味。 就是晚上时,郁金会忍不住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 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就是觉得莫名的难受。 - 吃过早饭,郁离离开郁家。 得知她今天要上山,郁金装了一兜的水煮花生放到她的背篓里,说道:“这是昨天拔回来的花生,我今天煮了一些,大姐你带上山吃吧,饿了就垫垫肚子。” 郁离点头,朝三个妹妹说:“山里有个水潭,那里有很多鱼,我抓鱼给你们吃。” “好啊好啊!”郁珠开心地说,“大姐,我想吃酸菜鱼。” 郁金郁银姐妹俩想到酸菜鱼的滋味,也忍不住暗暗吞咽口水。 自家积的酸菜,和鱼一起煮,酸香开胃,要是放些茱萸添加点辣度,那就更美味了。 郁离看她们确实很想吃,想了想说道:“那我带个桶吧,我带活鱼回来给你们做酸菜鱼。” 要是做酸菜鱼,还是新鲜的鱼更好。 最后郁离的背篓里还放了一个木桶,带着一起上山。 进山后,郁离就像游鱼入水,鸟儿入林,将山林当作自家后花园,一路欢快地寻摸吃的。 她一边吃,一边摘了不少熟透的野果,用叶子包着放到背篓。 可惜的是,直到她吃得肚饱,也没见到有什么小动物。 昨儿遇到屠老大后,她才想起这个世界的人是可以打猎的。原本她还想着,要是能遇到野鸡什么的就好了,捉只鸡回去加餐,哪知不说野鸡,连根鸡毛都没瞧见。 也不知道是她的运气差,还是动物们都不在这一带活动。 直到天色差不多时,郁离转去昨天的水潭,一口气捉了七八条鱼。 要不是桶不够大,其实她还想多捉一些,带回家里养着,想吃就捞起来煮了,多方便啊。 看着水里的游鱼,郁离忍痛放弃,决定以后想吃鱼就过来。 这水潭位置偏僻,而且远离山的外围,平时没什么人会过来,倒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将潭里的鱼捞走。 郁离已经将这水潭里的鱼当成自己的储备粮。 猎物打不到,还有一水潭鱼也是不错的。 回到村里,天色已经暗下来,只余天边浅浅的暮光。 郁离先去了一趟郁家。 她今天弄到的东西不少,心里惦记着三个妹妹,自然想给她们带些吃的。 因天色不早,郁家的院门已经关上,郁离不客气地暴力推开。 当门被推开时,引起郁家人的注意。 “谁啊?天都黑了,还有啥事嘞?” 郁老太太的大嗓门响起,等她从屋子里出来,看到进来的郁离,嘴里的唠叨戛然而止,就像被人掐住脖子。 “离、离娘,你怎么来了?”郁老太太惊恐地问,想到什么,表情大变,“你不会是来吃晚饭的吧?” 她急得汗都出来了。 按这死妮子的吃法,就算是大风刮来的粮食都不够她吃,她这是要吃穷娘家不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22 04:09:29~2024-08-23 04:11: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樱之红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益益睡着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汤圆 40瓶;咕叽咕叽小咕叽 30瓶;踏雪无痕、nm0、看书的小可爱、66911056 20瓶;倩倩、海燕、silver、缓归、者者、阿呆、四月蔷薇、果果文 10瓶;苏颜 7瓶;占占、满城新色、喵喵喵酱、圆周率、萌兰我的好大儿 5瓶;五更、改个拉风不失低调的名 3瓶;z.、青鸟、好橘 2瓶;贵宾小甜甜、weed、23066309、和央、yoyo、想想什么名字好、殷灵、乐之、栗子?、爱吃草莓甜甜圈的小阿、cian、快去学习!、29371366、52141943、50461298、sophia、窝小酒、桃源筱竹、若兮、35590649、小七同学、岁岁为君歌、哦哦噢噢、夜殷焓、俗人小扣、32435530、lin、柒包子、彩虹棉花糖、徐致深、时间、清风半夜鸣蝉、2960936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1 章 ◎你真好◎ 郁离背着一个背篓,怀里抱着一个木桶,分明就是一副满载而归的模样。 然而郁老太太却看不到这些,只担心她是不是回娘家蹭饭。 听到她的话,郁离道:“原本不想在这里吃的,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在这里吃顿晚饭吧。” 郁老太太顿时一噎,后悔得差点想自打嘴巴。 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听到动静的郁金姐妹三人从屋里出来。 如果是以往,不管外头有什么动静,她们都不会主动凑过去,以免招来老太太一顿骂。 不过这不是郁离回来了吗。 “大姐,你回来啦。”郁金关心地问,“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没事吧?饿不饿?” 她们都以为她只是在山的外围转转的,转完就回傅家,一般大半天就能回来。 这会儿见到她这副模样,便知她应该是刚从山里出来,忍不住担心。 郁老太太背对郁离,狠狠地瞪了郁金一眼,嚷嚷道:“这天都黑了,我要去歇着,你们随便吧。”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23节 这话透着几分虚张声势,只要熟悉的人都能听出来。 说完,郁老太太就窜回房,说什么也不肯再出去。 要是刚才她知道进来的人是郁离,打死她也不出来,没看到三房的人原本是想出来瞧瞧是谁过来的,听到郁老太太的话,瞬间就缩回去。 郁金姐妹几个看得直乐,捂着嘴笑。 郁离并不在意郁老太太跑开,朝郁金她们说:“我给你们带了鱼和果子。” 姐妹几个进了堂屋,屋里的光线比较暗,郁金将油灯点起。 看到桶里的鱼,郁金姐妹几个都高兴地叫起来。 青石村有一条河经过,平时大伙儿若是想吃鱼,可以去找船上人买,但到底是要花钱的,加上鱼刺多,一般人家都不怎么舍得花这钱,郁家也是一样。 郁银是个喜欢吃鱼的,只要是鱼她都喜欢。 可惜以往家里要是难得买鱼,根本轮不到她们姐妹吃。 郁金拿了一个空桶过来,郁离捞起一半的鱼放过去,剩下的她带回傅家。 装鱼的桶是郁家的,她说:“明天我再将桶拿过来。” 郁金开心地说:“大姐,明儿你过来,我做酸菜鱼给你吃。” “好啊!” 郁离双眼湛亮有神,接着将背篓里的果子拿出来,将之分给三个妹妹。 看到用叶子包着的果子,分类装着,姐妹三个越发开心,她们也不嫌弃还没有洗,拿起就吃,一边吃一边道:“大姐,这树莓你是在哪里摘的?我去山里砍柴时,很少能见到。” “对的,山里的捻子也没多少,刚熟就被其他人摘了。” “这山葡萄又酸又甜,好吃。” 郁离带回来的各种野果很多,不用问也知道,她肯定是进了山里头,不是在山的外围。 外围那边经常有村民砍柴,或者特地去摘果子,不管长出什么很快就没了。 也只有深入到山里,才能摘到这么多。 郁金姐妹不免担心,见郁离没当回事,心知应该没什么事。 姐妹几个正开心地吃着,就见郁老二夫妻过来。 郁金脸上的笑容敛了几分,郁银安静地吃着果子,只有郁珠笑得很开心地道:“爹,娘,你们快来吃果子,这是大姐带回来的。” 郁老大夫妻有些局促,看到桌上的果子,也有些惊讶。 “离娘,你这是进山里头了吗?”柳氏担忧地问,“没事吧?” 郁离道:“没事。” 多的便不说了。 她不说话,郁老大夫妻俩也不知道说什么。 平时夫妻俩都忙,有干不完的活儿,一天忙下来,已经是筋疲力尽,根本没有多少心思分给四个女儿,更不用说和她们聊天什么的。 日积月累下来,夫妻俩和女儿们没什么话可说,和女儿们并不亲近。只有年纪小的郁珠对父母还有孺慕之情,比较亲近父母。 郁离将一半的果子分给郁金姐妹,其他东西收起来,准备离开。 郁金问:“大姐,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再走?我去给你做……” 听到她的话,郁老二夫妻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默默地闭上。 厨房里已经没什么吃的,想要再做的话,还得去老太太那里拿粮食,以老太太那吝啬的性子,这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不过,现在大女儿变得很有主意,老太太就算骂的话,应该也没什么吧? “不用。”郁离摇头,“太晚了,费时间,我回傅家吃,那边给我留了饭。” 郁金一脸愧疚,“大姐,下次你再进山的话,我给你留饭。” 今天她们不知道大姐下山时会不会过来,是以没想到给她留饭,哪知她这么晚回来,肯定饿了一天。 郁离嗯了一声,将背篓背上,抱起桶离开。 在她离开后不久,正房那边的房门打开,郁老太太出来,看到抱着东西回西屋的郁金姐妹几个,问道:“离娘咋来了?” “大姐给我们送东西。”郁银小小声地说。 郁老太太闻言,马上来了劲儿,伸着脖子凑过来看,看到郁老二手里提着的桶,叫了起来:“哪里来的鱼?” “是大姐捉的。”郁珠说,她的眼睛转了转,也不说是在哪里捉的。 她可不想大家都知道山里的水潭有很多鱼,万一大家都进山捉鱼怎么办? 郁老太太看得眼热,这鱼一看就挺精神的,最近忙着拔花生、晒花生,大家都累得够呛,明天正好可以吃顿鱼补补。 等见着姐妹几个怀里抱着的果子,马上道:“给我!你们一群妮子,吃什么果子?吃再多也是赔钱货,没得浪费!” “不行,这是大姐给我们的!”郁金大声说,“你要是拿走,我明天就和大姐说!” 她这话也是说给三房那边的几个堂兄弟听的,哪个敢抢她们的东西,她们会和大姐告状。 这话一出,郁老太太哪里还敢要。 她嘴里骂骂咧咧的,生气地回了房。 姐妹几个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只是没有笑出声,不过仍是能从那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里看出她们心里的高兴。 郁老二夫妻有些无措,柳氏小声地说:“你们别和长辈顶嘴。” 她愁苦的面容似乎更愁了,怕女儿传出不孝的名声,将来不好说亲。 大女儿他们是管不住的,幸好她已经嫁了,虽然那傅家郎君身体不好,到底有个归宿,这三个女儿可是还没说亲的。 郁金脸上的笑容僵住,看了父母一眼,什么都没说闷头回房。 郁银的脸色也变得黯淡了些,同样没作声。 只有郁珠扁了扁嘴,嘟嚷道:“我们明明没有顶嘴……” ** 郁离回到傅家,果然傅家给她留了饭。 看到她带回来的鱼和果子,傅燕回兄妹俩都很高兴,像小尾巴似的跟着郁离,她去哪里就去哪,她坐在那里吃饭,他们就撑着下巴看她,小脸都是崇拜。 小婶婶真厉害,居然能捉到鱼,还摘这么多果子回来。 周氏将郁离带回来的果子挑出压坏的,其他清洗干净,放到盘子里,一盘放到桌上,给郁离和两个孩子吃,一盘端到房间里,让傅闻宵尝尝味道。 傅闻宵看到那熟透的野果子,都是他不认识的。 “这是树莓,这是捻子,这是山葡萄……都是这边山里常见的野果,每到夏天时,就会长很多,是乡下孩子惯常吃的,宵哥儿也尝尝。”周氏笑着说。 她曾在青石村长大,乡下孩子没什么零嘴,嘴馋时没少往山里寻摸吃的。 虽然时隔多年,周氏发现自己居然还记得这些。 傅闻宵伸手拿了个树莓,放到嘴里,一股酸甜的味道在嘴里泛开,十分刺激。 他脸上的神色微变,很快就压制下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周氏看得好笑,说道:“宵哥儿,你还是吃不得一点酸,其实这树莓挺甜的。”然后又道,“离娘眼神真好,摘的都是一些熟透的,只有一点酸味,已经够甜了。” 傅闻宵喝了口水,冲去嘴里的酸味,并不言语。 - 等郁离回房,看到桌上那盘果子,堆得满满的,似乎并没动过,问道:“你不吃吗?” 傅闻宵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睁眼看她。 “很好吃的。”郁离说,拿了一个果子放进嘴里,享受那酸甜多汁的味道,浓浓的果味在嘴里泛开,真是太好吃了。 见她满脸真诚地邀请自己吃,傅闻宵道:“谢谢,我不喜食酸。” “酸吗?怎么会?明明很甜的。”郁离觉得那一点酸不算什么,完全被甜中和了。 她在果盘里挑挑拣拣,挑了一个纯甜的果子递过去,“这个甜。” 对上她明亮的眼睛,傅闻宵接过,手指捻着放进嘴里。 这个确实很甜,她没有骗人。 “甜吧?”郁离笑眯眯地问。 吃到好吃的东西,她就觉得开心,觉得他应该也是开心的。 他微微颔首,“很甜。” 郁离一边吃着果子,一边说:“明儿我给你找点纯甜的果子,保证没有一点酸味儿。” 这一盘果子,几乎都进了她的肚子,只剩下几颗纯甜的留给傅闻宵。 傅闻宵见她嘴巴不停,这一盘果子的分量不少,忍不住说:“睡前别吃太多,不好克化。” “多吗?”郁离眨了下眼睛,慢吞吞地说,“可是我还没饱……” 傅闻宵沉默了下,说道:“……以后我让娘多煮点饭,若是吃不饱和她说。” 郁离顿时开心起来,“好啊好啊。”她瞅了瞅他,真诚地说道,“傅……宵哥儿,你真好。” 她听周氏这么叫他,便也跟着这么叫。 傅闻宵眼皮微跳,不禁哑然。 这样就好了吗?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居然说他好,不是骂他黑心肝、冷血无情…… 第 22 章 ◎生病◎ 接下来的日子,郁离没事就往山里跑。 每天早上,在傅家吃完早饭,然后挑水、浇菜、劈柴等,做完家里的活儿,她会转去郁家再吃一顿早饭,接着往山上去。 郁离完全将这座大山当成自己的储备粮基地,饿了就往山里找吃的。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24节 山里正是各种野果成熟的季节,她吃得最多的还是山里的野果,这边吃完就换那边,那边吃完又换这边,等过几天,这边的野果又熟一茬,她就转回来。 让郁离遗憾的是,她没在山里遇到过什么动物。 不说村民们口中让人畏惧的老虎、野猪等危险的猛兽,就是一只野鸡、一只野兔子她居然都没遇到,这也着实奇怪。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还没有真正深入到大山之中的原因。 每天早上进山,要在天黑前下山,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这样的时间并不充裕,不足以让她深入到大山之中。 不选择在山里过夜的原因也是因为暂时没必要,加上夜盲症,万一在山里遇到什么事,也是个麻烦。 如此大半个月过去,郁离发现自己终于长一些肉了。 她终于不再瘦得像排骨精。 不仅是她,郁家二房的人也肉眼可见地长了些肉,不再面黄饥瘦,像个难民。特别是郁金、郁银和郁珠姐妹几个,她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饮食一充足,精神头看着比以往要好几分。 村里的人见到去河边洗衣服的郁金姐妹几个时,都觉得她们的变化极大。 “金娘姐妹几个看着好像胖了点。” “那不叫胖,叫终于有点肉,不再瘦得硌手。” “可不是,以往她们真的是瘦得厉害,真怕风一吹就能将她们吹跑,扯都扯不回来。” “小孩子就是好,瘦得快也胖得快。” 也有人纳闷:“这三伏天热得紧,地里的活儿可不少,加上苦夏,一个夏天下来,人都要瘦上一圈,咋就她们不仅不瘦,反倒胖起来?” “她们以前就够瘦了,这要是再瘦,还能看吗?” “我瞧着,莫不是郁家的伙食变好了?” “咋可能?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郁家要供着两个读书郎,除了住在县城的郁老大他们,其他人连吃几粒米都要算一算的,咋可能让女娃们敞开肚皮吃?” “咋不能?我有次去郁家借东西,进门时看他们在吃饭,吃得可好了,几个女娃吃的可都是稠的粥,不是什么米汤。” “真的?郁婶娘咋可能让女娃这么吃?她不是最节俭的吗?” 这“节俭”的话一出,大伙儿都忍不住想笑。 说是节俭,其实是吝啬才对。 郁家重男轻女得厉害,那是不将女娃当人看的,特别是二房生了四个女娃,郁家更是不稀罕了,哪里会怜惜她们,给点米汤吃都算不错。 郁金姐妹几个长点肉这事,在他们看来挺奇怪的,也不知道郁家怎么突然间舍得给女娃吃饭? 正说着,就见郁老太太打从旁边经过,有人叫住她。 “郁婶娘,你们家金娘她们最近精神头看着不错,人也胖了点,你家最近咋吃得这么好?” 郁老太太脸皮一僵,啐了一声:“去去去,我家咋吃和你们有啥关系?” 正好桂花婶也在,她素来和老太太不合,见郁老太太脸皮一拉,她就来劲,怪声怪气地道:“哎哟,婶娘,你这火气也太大了。”她的眼珠子一转,“难不成你们家最近吃得太好,这火气都吃出来了?” 听到这意有所指的话,大伙儿都憋住笑。 郁老太太这么吝啬的人,家里的女娃多吃粒米都要呼天抢地的,郁金姐妹几个最近吃胖了,也不知道这老太太怎么心疼呢。 郁老太太心里的火噌的一下就冒出来,当即指着桂花婶大骂,要不是周围的人拉着,估计还要动手打人。 桂花婶自然不敢和郁老太太动手。 她知道这老太太打架是不惧的,听说她年轻时,没少和妯娌打架,虽然老了,同样还能和其他老太太打。 桂花婶刺了老太太几句,赶紧离开。 离开前,她心情舒畅地说了一句:“这做父母的,可不能太偏心啊!别总是拘着儿孙们当牛作马地养着吸血的大房,谁不是爹娘生的,谁不是有儿有女,一直被这么压榨着,谁愿意哟?要是我,我早就闹分家了……” 郁老太太破口大骂:“你这老懒货,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眼看桂花婶跑了,她只能积着一肚子气回家。 回到家时,看到郁金姐妹几个正在厨房煮什么东西,一阵阵香味扑鼻而来,她跑去看了一眼,发现她们居然在炒鸡蛋。 “天杀的,你们几个死妮子居然霍霍我的鸡蛋,我这蛋可是要送去县城给……” 正骂着,就见郁离从堂屋走出来,站在屋檐下看她。 郁老太太的声音一噎,嘴唇哆嗦着,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 郁离面无表情地说:“阿奶,这是我让二妹炒的,你也想吃?” 郁老太太一口气梗在心口,最终害怕占据上风,扭头就钻回正房,将房门紧锁上,然后整个人趴在房门板上,一边努力地嗅闻着空气中的炒鸡蛋香,一边听外面的动静。 天杀的,刚攒了没几天的鸡蛋,正想月底送去县城给大孙子和二孙子补身体的,也不知道被霍霍多少。 不好,她的油也被霍霍了! 不久后,郁老太太听到郁离将三房的郁敬忠兄弟三个赶去砍柴,顿时一阵心疼,却又不敢出去。 更让她生气的是,郁金居然过来敲门。 “阿奶,今天的晚饭没粮煮饭了,你拿点出来。” 为什么没粮煮饭? 当然是因为被郁离吃了! 郁离今儿从山里回来得早,过来给三个妹妹送东西,见她饿得厉害,郁金就将郁家的晚饭先煮给她吃了,郁家今天的晚饭只能来老太太这里拿粮食再去做。 郁老太太嘴唇哆嗦得厉害,将晚上要做的粮食拿出去时,一颗心都在滴血。 自从他们家每天要给郁离准备一份早饭开始,每天消耗的粮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更可怕的是,她实在太能吃,霍霍不少粮食。 郁老太太觉得这样不行,再这么吃下去,郁家真的会被她吃穷。 晚上,郁老太太终于忍不住对老伴说:“老头子,你快想个法子,别让她再回娘家吃了,再这么吃下去,咱们家的粮食只怕撑不到秋粮。” 郁老爷子沉默地坐在那里抽旱烟。 以前他也喜欢抽烟,没有最近抽得这么凶,脸上的表情更加严肃,烟雾蒸腾中,眼底一片晦涩。 好半晌,郁老太爷道:“明儿就让老三进城,给老大他们送些粮食过去,顺便向老大讨个主意。” 他们家每月都会往城里送粮食,生怕住在城里的郁老大和郁敬德、郁敬礼没粮食吃,在城里买粮吃也贵,不如吃家里的,如此也能省下一笔银子。 郁老太太有些犹豫,“这……会不会打扰到老大他们?敬德、敬礼在那边读书,可别为这些事让他们分心。” 天大地大,都没有两个孙子读书更大的事。 郁老爷子叹了一声,“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冷眼旁观这半个多月,他也算是看清楚了,那孙女就是个不知廉耻的,做出来的事没脸没皮,也是傅家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根本管不住她,才会让她这么嚣张。 她这是吃定周氏这婆婆性子软,管不住她这新媳妇,才敢每天都往娘家跑。 要是在郁家,哪个当儿媳妇的敢像她这么嚣张,老太婆早就一巴掌呼过去,让她们夹着尾巴做人。 郁老太太还是犹豫,想到今天被祸害掉的鸡蛋和油,咬了咬牙,说道:“我也去吧,我亲自和老大说。” 郁老爷子点头:“行,你将这事好好和老大说,让老大拿个主意。” ** 郁离觉得最近的生活很有盼头。 自从傅闻宵说了那句“以后我会让娘多煮点饭”,周氏每顿饭做的份量更大了,再加上回郁家蹭的那顿早饭,以及在山里吃到的东西,很好地补充她身体需要的能量。 经过半个多月,她终于适应现在的身体,也约莫明白为什么身体一直处于不舒服的状态。 并不是因为中暑,而是她的身体正在觉醒。 这种状态,就和前世作为基因战士觉醒时的情况差不多,需要大量的能量来觉醒,而能量的获取方式,除了药剂外,也可以从食物中补充。 新人类降生后,并不是马上就能成为基因战士,还需要觉醒。 郁离前世是在十岁左右觉醒的。 她记得当时自己也很不舒服,在医院躺了三天,处于浑浑噩噩的昏迷状态,直到三天后终于苏醒,然后正式成为一名基因战士。 郁离没想到,换了个身体,她还能再觉醒。 或者说,是她的灵魂改变现在这具身体,让它得以觉醒。 不过她能感觉到,虽然能觉醒,但力量被无限削弱,从她这些日子并未虚弱到昏迷便能知道,因为在觉醒时越是虚弱,觉醒后的力量就越大。 正是因为如此,起初她没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是在觉醒。 是以就算得以觉醒,她的力量只怕也达不到前世的十分之一。 虽然有些失望,能重新活一回,而且还生活在一个没有污染的世界,已经很好了。 这是上天的恩赐。 她也不贪心,对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 然而,就在郁离努力地适应身体即将觉醒的状态时,傅闻宵又病倒了。 半夜时,郁离正睡得香,习惯性地想要扼杀身边的呼吸,哪知道手一摸过去,就碰到滚烫的皮肤,让她瞬间惊醒。 哪有人的皮肤这么烫的? 郁离很快就意识到,这人正在生病。 作者有话说: 接档文:《在虐文世界发癫》,欢迎大家去收藏:) 沈雾非交了一个不太正常的男朋友。 因为男朋友时不时会发癫,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沈雾非只好反手打暴怪物的脑袋。 - 沈雾非穿到修仙世界,成为一个被家族抛弃、灵根尽毁的少女,人人皆可欺。 既然如此,那就发疯吧,主打一个发疯创死所有人。 只是沈雾非没想到,她的魔尊男朋友疯得比她更厉害,直接发癫,快将修仙界都屠了,直接逆天改命。 所有人崩溃恳求:“求求你赶紧将他拴起来啊!!!!!” 沈雾非:“……”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25节 - 全球诡异降临的时候,沈雾非的男朋友很不幸死了。 还来不及伤心,就发现男朋友又复活了,以一个怪物的身份复活,并带着她一起攻陷诡异世界。 变成怪物的男朋友一直发癫一直爽,一跃成为所有诡异的噩梦。 作为正常人的沈雾非只能努力地拽着他,让他别太癫,不然诡异世界都要被他整没了。 所有诡异:“qaq救命!救命!!!” 沈雾非:“……” 第 23 章 ◎不能饿着她◎ 三更半夜,郁离拍响周氏的房门。 周氏听说傅闻宵生病了,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随便套了件外衣便匆匆忙忙地赶过来,手往傅闻宵的额头一摸,也被那温度烫到。 她看起来有些慌张,不过还算镇定,吩咐道:“离娘,你去打盆清水过来。” 郁离忙去打了盆清水,按周氏说的,绞了一条巾帕,放到傅闻宵额头上给他降温。 “离娘,你在这里看着,我去煎药。” 周氏匆匆忙忙地交待一声,又赶紧去将以往备着的药找出来,给傅闻宵煎药。 这三更半夜的,没法子进城请大夫,有病也只能自己熬着,大多时候用土方子先降温。 郁离坐在床边,换了几次帕子,就着油灯的光,看向床上脸蛋烧得通红的男人,苍白的面容难得添了些色泽,有一种妖异的美感。 就算她不在意美丑,也能看出这人的容貌不俗,清隽俊雅,五官精致,身上有一种矜贵卓绝的气度,不似这乡野之地能养出来的。 他闭着眼,眉头微微蹙着,似乎不怎么舒服。 她以前没有生过病,受伤不算,不过这半个多月来的觉醒,让她知道身体难受的滋味,时时刻刻困扰着,没有药物能缓解,要不是她习惯忍耐,根本没办法撑下来。 想来他现在很难受吧? 在郁离再次换巾帕时,傅闻宵突然睁开眼睛。 她愣了下,给他换了巾帕,说道:“你怎么样?” 他没有作声,一双黝黑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在确认什么,然后无力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道:“难受……” 这声音很低,要不是郁离耳力好,都听不到。 她瞅着他,难得安慰道:“娘已经去煎药了,你很快就会好的。” 傅闻宵的唇角微微动了下,像是要扯出一个笑,笑容说不出的嘲讽,低声道:“不会好的……” “什么?”郁离没懂他的意思,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觉得他应该是烧糊涂了。 “你别乱想。”她安慰道,“你会好的。” 傅闻宵意识朦胧,其实不太听得清楚她在说什么,很快又闭上眼睛昏睡过去,只隐约感觉到床边一直守着个人。 等周氏煎好药端进来,傅闻宵身上的温度不仅没降下去,反而越来越高。 郁离将他扶起来喂药时,他似乎有些意识,睁开眼睛,一双眼睛幽幽地看着前方,明明脸蛋呈现一种病态的晕红,眼神却是清明的。 似乎不管什么时候,他的神智都是清醒的。 “宵哥儿!”周氏见他醒来,赶紧道,“醒来就好,赶紧吃药。” 傅闻宵微微眯着眼,反应有几分迟钝,好半晌终于理解她的话,张嘴将药喝下。 喝完药,他看了床前的两人一眼,再次闭上眼,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半个时辰后,傅闻宵出了一身汗,温度总算降下去。 周氏松了口气。 她坐在床边,见郁离将傅闻宵换下来的湿衣服丢到水盆里,忍不住说:“离娘,辛苦你了,多亏你发现宵哥儿生病,不然拖到明天……” 周氏以前听人说过,如果不及时降温,人会生生烧傻,或者直接没了。 想到这个可能,她就难以接受,庆幸给傅闻宵娶了个媳妇回来,这媳妇是个警醒又细心的。 郁离有些心虚,含糊地应一声。 虽然同床共枕半个多月,但她好像还没习惯身边多一个人,每天晚上在睡梦中,都会忍不住想掐他脖子,将那侵占她领地的呼吸扼杀。 幸好她谨记他是个普通人,而且还是个病人,对自己没威胁,每每都会及时收手,没真掐下去。 周氏不知缘由,十分欣慰。 距离天亮还有些时间,她对郁离道:“离娘,你去我房里歇一歇,我来守着。”她怕这儿媳妇休息不好,也跟着病倒。 虽然最近郁离看着长了一些肉,但与正常人相比,还是瘦得厉害,轻飘飘的,一阵风就能吹跑,怎么看都不像个健康的人。 还是得多养养。 郁离摇头,周氏带着两个孩子睡,平时她和傅闻宵一张床时,一个呼吸声都让她难以忍耐,再多两个呼吸声,她觉得自己会睡不着。 反正都是睡不着的,不如她来守着。 郁离道:“娘你去歇息罢,我来守着,我睡不着。” 周氏以为她是为傅闻宵担心,宽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宵哥儿身子不好,一直在吃药,经常生病,家里也常备着药,我都习惯了……” 说到最后,她不禁叹气。 俗话说久病成医,周氏也是如此,家里有个病人,硬生生地让她懂了不少医理,甚至她自个都能认不少药材,还能配一些简单的治风寒之类的药。 是以傅闻宵今晚突然发热,她马上就能给他配副退热的药,家里也备着些药材。 见郁离坚持,最后周氏只好回房休息。 离开前她和郁离说,有什么事叫她。 郁离自是应下。 周氏离开后,郁离坐在床边,伸手去摸了摸床上男人的额头,发现温度还是比平时略高一些,应该是低烧。 她又瞅了瞅他的脸色,脸上的晕红退下去,脸色越发惨白。 他安静地躺在那里,呼吸声若有似无,她又开始担心他撑不过明天,十分苦恼。 她在傅家住得挺舒心的,目前没有想要换地方的打算,如果他没了,按照这个世界的说法,到时候她就会成为寡妇,这冲喜也就失败了,傅家不会将她赶出去吧? 虽然周氏看着也不像会赶人的样子…… 想来想去,郁离觉得,他活下来比较好,毕竟这人还是挺好的,还会关心她有没有吃饱,不介意她吃得多…… 郁离双手抱臂,很严肃地想着,就这么守到天亮。 天刚擦亮,周氏就过来,先是探了下傅闻宵额头的温度,发现只是低烧,总算松口气。 她对郁离道:“离娘,你先歇会儿,我待会去找大壮,让他去县城请大夫过来给宵哥儿看看,顺便给他抓几副药。” 每次有什么事,周氏都是去找隔壁的大壮帮忙跑腿,再给他一些报酬。 虽说她和大壮的父亲是本家,可到底是隔了几房,总不能有什么都找他们帮忙,就算是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郁离应下。 她的身体处于觉醒的状态,一直不舒服,需要大量的食物和睡眠来补足,守了傅闻宵大半夜,确实累得厉害。 只是刚躺下不久,便感觉到有人在碰她,她猛地睁开眼。 拿着被子的傅闻宵有些愣,对上她幽冷纯粹的双眸,问道:“你冷不冷?” “我不冷。”郁离说,然后坐起身,“你醒啦?饿不饿?要吃东西吗?”反正她是饿了。 等郁离出门,傅闻宵躺在床上,无奈地笑了下。 真是病糊涂了,他自己因为生病之故,觉得浑身发冷,醒来看她躺在旁边,什么都没盖,觉得她会冷,想给她盖被子。 她比他想像中要警觉,可见她以前的生活环境并不安逸,甚至很危险。 很快郁离又进来,端来一碗熬出米油的白粥。 这是周氏特地熬的,这边有一种说法,说白粥养人,要是家里的人生病,就用精细的白米熬粥给病人吃,如此病人身体也能好得快。 平时庄户人家都舍不得吃细粮,也唯有这时候,会熬些白粥。 傅闻宵没什么胃口,见她忙上忙下,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勉强地吃了几口。 见她直勾勾地盯着碗里的粥,便知她是想吃的,问道:“你吃了吗?” “没吃。”郁离说道,“不过娘给我留了一碗。” 平时吃的都是用糙米煮的杂粮粥,像这样熬得稠稠的白米粥还没吃过呢,郁离觉得光是闻着就香,让她非常有食欲。 虽然身体不舒服,并不妨碍她的好胃口。 只有吃得多、吃得好,她才能顺利地熬过觉醒时的虚弱期。 虽然她看起来很想去厨房吃那碗白米粥,但她并没有催他赶紧吃,好让她能离开。 这点显示出她的好教养和克制力。 傅闻宵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还是加快了速度。 勉强地吃了小半碗,傅闻宵又沉沉睡过去。 郁离去厨房将她的早饭吃了,喝到浓稠香滑的白粥,配咸鸭蛋,只觉得格外的美味。 果然比想像中要好吃。 - 午时,大壮终于将大夫带过来。 大夫姓许,五旬左右的年纪,须发花白,是县城回春堂的大夫,也是傅家的常客了,每次傅闻宵生病,请的都是他,上次傅闻宵苏醒时,也是许大夫过来为他查看身体。 许大夫给傅闻宵看过后,很快就开好药。 他吩咐道:“这几天要多注意,我先给傅郎君开三天药,要是还继续发热,再让人叫我过来。” 周氏赶紧应下,然后取了银钱交给大壮,麻烦大壮再走一趟,和许大夫去县城拿药。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26节 ** 另一边,一大早郁老太太和郁老三母子俩就挑着粮食出门。 郁金站在灶房门口,目送他们离开,心知阿奶和三叔应该是给住在县城的大伯一家送粮。 只是平时都是月初送,这距离下月初还有好些天呢,怎么提前送了? 郁金拧眉细思,很快就明白,他们这次去县城,肯定是为了大姐的事。 这是去找大伯他们讨主意呢。 明白这点,郁金不禁冷笑。 现在的大姐比以前更好懂,她的行事讲究一个“公平”,既然是一家人,那么就应该公平,你有的,我也要有。 其他房有的,二房也要有,郁家人重男轻女那一套,在她这里行不通。 当然,在郁离的行事准则里,要和人讲公平,便要有足够的实力。 强者制定规则,她比郁家所有人都强,所以她觉得自己的要求不过分。 如果他们觉得不行,只要他们能打得过她,那她也会听取他们的意见,按他们的规矩行事。 既然他们打不过她,那他们就得听她的。 就这么简单。 郁金脑子灵活,想事情也快,自从摸清楚郁离的行事准则后,坚定地跟在她身后,执行她定下的规矩。 就算大伯回来,她也不担心什么。 大伯是读书人,这些读书人最讲究的是脸面,最多背地里用些手段,但那些手段只怕在现在的大姐身上行不通。 - 从青石村到县城,可以坐船,也可以坐牛车、骡车或走路。 坐船的速度是最快的,青石村前的那条河连着县城,撑船的人不少,只是坐一次船的花费不小,平时如果没什么急事,村民一般不会坐船去县城,宁愿坐牛车或者走路。 郁老太太自然是舍不得这钱,甚至连坐牛车的两文钱都舍不得。 两个人,那就四文钱,更不用说他们还带粮食,粮食也是占了半个人的价格,加起来就要五文。 是以两人是走路去的,由郁老三挑着粮食走。 两人抵达县城时,都快要到午时。 太阳火辣辣的,晒得两人口干舌燥,又渴又累,只想马上找个地方歇一歇。 他们来到郁老大在县城租的房子,在一个狭窄的巷子里。 这一带的房子并不大,格局差不多,进门便是一个小院子,进去是上下两层的木制楼房,隔了好几个房间,空间狭窄逼仄。 纵使是这样的房子,一个月的租金也不便宜。 郁老太太过去敲门,将门敲得梆梆响,哪知并没人应门。 郁老三将挑着的粮食放下,擦了把脸上的汗,说道:“咋啦?大嫂不在?” 每隔段时间,大嫂陈氏都会带着小儿子、小女儿来县城,待个十天或者半个月的。 理由也很正当,担心县城里的丈夫、儿子没个女人操持连口热饭都没得吃。 是以郁家人对此也没说什么,读书是头等大事,一切都以郁敬德两人的读书为首要。要不是城里的花销太大,加上租的房子太小,住不下这么多人,说不定陈氏都想跟着住在城里。 这次不知怎么的,陈氏他们住得也久了一些,大半个月过去也不见回来。 郁老太太心里自然是不高兴的,只是碍于陈氏有一个秀才爹,不好说什么。 隔壁邻居听到声音,探头出来查看,得知他们是来找人的,告诉他们:“陈嫂子不在,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带孩子回娘家。” 闻言,郁老太太越发不高兴。 陈氏的父亲陈秀才是青石村隔壁的。 自从考上秀才后,便在县城租赁房子居住,方便读书。 可惜这么多年一直考不中,止步于秀才,直到年纪大了终于死心,便在县城买房,开了家私塾。郁老大当年就是跟着陈秀才读书,因而与陈氏相识,方才能娶到陈氏。 郁老大和陈氏的两个儿子便是在陈秀才这里读书。 正因为陈秀才是郁敬德、郁敬礼的外祖父,两人跟着陈秀才读书免了束脩,郁家才能供得起他们,不然郁家不过是庄户人家,哪里供得起两个读书人? 得知陈氏带着小儿子、小女儿回娘家,郁老太太和郁老三只好转去米铺找郁老大。 郁老大是一家米铺的账房,白天时都待在米铺,米铺会管一顿中饭。 两人来到米铺,米铺的店伙计得知他们是郁老大的母亲和兄弟,进城给郁老大送粮,不禁多看他们几眼,心里忍不住嘀咕。 这郁账房平时自诩读书人,妻子是秀才之女,颇有几分目下无尘。 大伙都以为他是县城人,平时吃穿用度颇为讲究,没想到他的母亲和兄弟居然是乡下的泥腿子,还要乡下的兄弟给他送粮。 怪不得郁账房从来没在米铺买过粮食,他们还以为他去其他米铺买粮呢。 郁老太太和郁老三没察觉到店伙计微妙的目光,他们在米铺后院看到正在忙碌的郁老大。 乍然见到他们,郁老大眉头就皱了起来,有些不悦。 他压下这份不悦,问道:“娘,老三,你们怎来了?” 郁老太太见着最有出息的大儿子,心里的牢骚就忍不住,拉着他开始大吐苦水。 “老大,你不知道哇,家里出事了,离娘那死丫头,她居然……” 带路的店伙计正要走,听到郁老太太的话,脚步就停下来,竖起耳朵。 郁老大见状,制止郁老太太,将两人带到后院的一间房,给他们倒了杯茶水。 他是米铺的账房,后院有给他歇息的房间,就是空间比较小。 郁老太太渴得厉害,连灌了几杯水,拉着大儿子继续控诉郁离的恶行。 郁老三则在旁边帮忙补充,母子俩同仇敌忾。 如果说以前他对二房的几个侄女印象不好不坏,那么经过这段日子,他对她们简直是憎恶万分。 特别是郁离这罪魁祸首,真是恨不得老爷子哪天将她打死了事。 更可恨的是,郁老二夫妻这两个没用的窝囊废,管不住女儿,根本指望不上。 随着他们的叙说,郁老大的眉头蹙起来,面露不愉之色。 郁老太太便来了劲,问道:“老大,你也觉得她们十分可恶,是不是?” 郁老大没附和也没说不是,问道:“老二呢?他作父亲的,怎不管管?如何能纵得女儿不敬长辈?” 这是他最不悦的。 他不与晚辈一般计较,觉得郁离能如此放肆,是老二夫妻教女不严。 “别提了!”郁老太太满脸厌恶,“他就是个没用的,哪里管得住?” 事实上,他们不是没想过让郁老二夫妻俩管管那几个死妮子,只是没用啊。 郁老二夫妻不仅在父母面前懦弱没用,在儿女面前同样无能。 不管老太太怎么说,他们面上诚惶诚恐地应着,保证回去后会好好教训她们,可回去后,面对几个女儿,他们屁都没放一个。 也不对,他们是教训了,就是说了几句,可几个妮子嘴上应着好好的,转头该如何就如何。 根本就不改,显然没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郁老太太那个气啊! 她算是明白了,老二夫妻就是两个窝囊废,窝囊到连在儿女面前都逞不了为人父母的威风,毫无为人父母的威严。 以前郁老太太心里还很高兴,二儿子和二儿媳妇都是好拿捏的,现在却恨他们太好拿捏,连他们的女儿都可以随意拿捏他们。 郁老大的眉头又皱了下,他也知道老二夫妻是什么德行,倒也没太意外。 比起心眼多的郁老三夫妻俩,其实他更喜欢老二夫妻,老实木讷,让他们做什么就是什么,在家里当牛作马,毫无怨言,不必费心思对付。 以前大房作为既得利益者,郁老大不会说郁老二夫妻这样的性格有什么不好,也没想让他们改。 郁老太太抱怨完,对长子道:“老大,我今儿过来,是想向你讨个主意,你爹也说了,不能再这么下去,得给那死妮子一个教训。” 也尽快让郁家恢复以往的秩序。 哪能让一个出嫁女回家作威作福,损害郁家的利益?现在的郁离已经是郁家除了二房外所有人的心头大患。 郁老三也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在他心里,这个大哥读的书多,脑子比自己灵活,主意也多,对付个小丫头片子不算什么。 他也是希望赶紧将郁离摁下去,否则让二房继续嚣张下去,受损的还不是他们三房?二房吃得好,干得少,亏的是他们三房,因为都要他们三房去干,三房少吃,老爷子和老太太是绝对不会亏大房的。 最让郁老三难受的是,他的三个儿子最近被郁离逼着上山砍柴不说,回来还要帮着清理鸡舍和猪圈,还要喂鸡、喂猪,连衣服都要他们自己洗,说他们也是半大小子,哪能总让隔房的姐妹帮洗衣服? 没办法,王氏只好给儿子们洗衣服,每天都是一脸怨气。 养鸡喂猪、洗衣服不是女娃该干的事吗? 郁老大想了想,说道:“娘,她既然是出嫁女,便不应该让她总是回娘家,管娘家的事,哪有这样的道理?你回去和族老他们说一说……” “不行啊!”郁老太太大惊失色,“要是咱们去找族老,她就要砸了咱们家的房子,建房子也是要银子的。” 郁老大:“……” 郁老大很快就想到其中的关窍,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她回娘家做的事,村里人都不知晓?” 要是知道的话,光是流言就能逼得她不敢放肆。 就算她不惧流言,里正和乡老们也不允许她做出这种损害青石村声誉的事,毕竟乡下也是重视名声的,要是村里的名声坏了,以后外村的姑娘哪里敢嫁过来?本村的姑娘又如何嫁得出去? 在他看来,郁离真的很好解决,甚至不需要他们动手,也不知道为何家人任由她这般嚣张。 郁老太太抱怨道:“你爹不让咱们往外说,他说家丑什么的不外扬。” 要郁老太太自己说,她肯定想将那不孝孙女在娘家做的恶事宣扬出去,让大伙儿一口一个唾沫星子唾死她。 可老头子爱面子,不肯让他们这么干,再加上郁离的威胁,于是没哪个敢往外说,导致如今村里人都不知道郁离在郁家做的事。 就算郁离每天回娘家吃早饭,都是在村人在地里忙碌时,没多少人瞧见。 郁家隔壁邻居冯家人倒是看到了,但冯家人不是多事的,加上觉得郁离是个可怜的,他们更不会做什么。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27节 而且郁离是嫁在本村,离娘家近,就几步路,出嫁的姑娘偶尔回娘家看望爹娘妹妹们,也没人说什么。 郁老大再次拧眉。 他是读书人,多少还带点读书人的清高,行事也是以读书人的规矩来。 这会儿,总算是觉得有些棘手。 最后郁老大道:“娘,这事我知道了,过段日子等我休假,我回去一趟罢。” 有了他这话,郁老太太和郁老三便安心了。 在他们看来,郁老大是读书人,懂的道理多,对付一个小丫头片子十分容易。 其实郁老大并未将郁离放在心上,也没有意识到她现在有多恐怖。 他对郁离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往,是个沉默寡言的,和她娘柳氏一样,只会埋头干活,在家里当牛作马,就算出嫁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如今不过是仗着有点力气,就在娘家耍横,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尚不足以让他放在眼里。 得知两人刚进城,还没吃午饭,郁老大便请了假,带他们去街上的面馆吃了碗素面,然后带他们回家放粮食。 郁老太太抱怨道:“老大,你媳妇咋不在?我们刚才过来都没人开门,连口水都没得喝。” “他们回岳父家了。”郁老大解释道,“下个月,岳父家的谦哥儿要娶媳妇,她带琴娘和敬宗回去看看。” 闻言,郁老太太赶紧道:“这是应该的。” 她的两个孙子跟着陈秀才读书,还指望他们将来能考上秀才,自然是希望两家能够更亲热,走动得更频繁,这也是他们默许陈氏每个月都带孩子来县城住的原因。 陈氏作为出嫁女,娘家侄子要娶媳妇,她回去看看是应该的。 郁老大又说:“等岳父家那边忙完,我再让陈氏带琴娘他们回去。” 郁老太太自是点头,浑然忘记前些天,她还在抱怨陈氏带着小儿子、小女儿一直待在县城不回去。 既然是陈秀才家有事,那不回也没什么。 ** 傅闻宵这一病就是好些天。 反反复复地发热,有时候温度极高,好不容易压下来,也是持续低烧。 郁离和周氏自然都没休息好。 两人轮流守着,当然大多时候还是郁离守着的多,为此她连着好几天没有出门,更没有进山里寻摸吃的,只好在家里吃多一些。 周氏也觉得她辛苦了,做饭时都往多了做,让她多吃些,才有体力照顾病人。 这日,大壮又送药过来。 周氏接过药,感激地说:“大壮辛苦了,我们家刚煮好饭,要不要进来吃顿饭?” 大壮赶紧道:“不用不用,我回家吃就好,家里也做好饭。” 周氏每次托他办事,都会给报酬,并不是让他白干,哪里好去人家家里蹭饭。 这年头谁家都不容易,傅家就算小有积蓄,可养着这么一个吞金兽,药不停地吃,只怕钱也不剩多少了。 其他人不知,大壮家里多少是知道一些的,也有些为傅家担心。 送走大壮,周氏拿着药去灶房。 很快,灶房就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儿。 郁离端着药进房,就着从窗口倾泄而入的夕阳余辉,看到床上苍白脆弱的男人,白衣墨发,眉目清隽雅致,气质琉璃清越,像一件易碎品。 听到动静,他睁开眼,神色有片刻的惺忪,很快就清醒过来。 “宵哥儿,喝药了。”郁离说道。 看到那碗黑漆漆的药,她脸上露出几分同情之色。 在郁离看来,这世界的药汁,就和末世里那些变异的食物一样,味道非常古怪,反正她是不爱吃的。 傅闻宵居然将药当饭一样吃,每天还要喝三碗,怪可怜的。 傅闻宵面不改色地接过药碗,一口饮尽,然后接过她递来的清水漱口,抬眸就见她一脸敬佩。 她脸上的表情实在很好懂。 郁离忍不住问:“那个,不难喝吗?” 光是闻那味道就受不了,她曾经好奇地尝过药渣的味道,也证实那味道有多难吃,和末世的营养剂、压缩粮有得一比。 也不知道里面添了啥东西。 “还好。”傅闻宵道。 他的云淡风清让郁离越发敬佩,暗忖他虽然是个病秧子,但这心性确实不俗,纵使在病中,仍是能泰然处之,没有那些久病之人古怪的脾气。 郁金曾经向她问过他的病情,担心大姐夫哪天没了,她姐要当寡妇。 郁金还和她说,以前村里有一个老头长年卧病在床,脾气变得十分古怪,还爱打人骂人,他的子女们都不爱去伺候,却因为孝道不能搁开,只能忍着,直到老头去世,子女们不仅没有伤心,反而松口气。 相比之下,傅闻宵的脾气真的很好,人也挺好的。 他也是久病在床,却从来没有迁怒于人,喝药也爽快,还会体谅他人。 - 这两天,傅闻宵的身体终于好了许多,白天时甚至还能坐在窗前看会儿书。 屋子的箱笼里有不少书,都是傅闻宵的书,基于礼貌,郁离一直没去翻过。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翻书,还有些稀奇,尔后想起,听说他是个读书人,只是身体不好,没有去参加科举。 大庆朝的科举制度非常完善,允许商户之子参加科举。 这年头的读书人也多,就像郁家,明明是庄户人家,就有三个读书人,只是这三个读书人目前都没有功名在身。 郁离好奇这个世界的字是什么样的,探头看了一眼,发现上面的字居然是繁体字,她还是能看懂一些的。 因她认真地辩认上面的字,停顿得久了一些,引来傅闻宵的侧目。 他问道:“你识字?” 郁离:“……不识。” 原主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家女,虽然家里有三个读书人,但郁家没想过让女娃认字,郁老大也不会去教女娃们认字。 毕竟连三房的几个男丁他都没想过去教,只有大房的所有男孩都识字,由此可见郁老大的私心。 傅闻宵又问:“你想识字吗?” “可以吗?” 郁离当然想识字,就算是在末世后出生的人,也都是识字的,不识字连任务消息都看不懂,这怎么行?在她看来,不管在哪个世界,武力值重要,识字也是必要的。 “自是可以,你若是想识字,我可以教你。” 傅闻宵对此很淡定,似乎她想识字是很正常的事,不会像郁家人那样,觉得女娃识字没用,连教都不想教她们。 就算是大房的郁琴,有个秀才之女的娘,三个读书人的父兄,也只是略识几个字,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多的就没了。 郁离对识字很积极,也不必去找书,指着他手里的那本书上的几个她不太确认的字,问这是什么字。 傅闻宵看她一眼,将它们一一读出来。 一个读,一个认,很快郁离就将那些自己不确定的字都认了一遍,记在心里。 正常人认字,都是从最简单的开始,不会像她这样,专挑一些难的,让人一边读她一边认。 哪有人这样跳着字问的。 连假装都不会。 傅闻宵神色淡然,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要她问,他就读给她听。 在确认她记下不懂的字后,他慢悠悠地翻页,继续让她认,他来读。 他的声音清雅,有着成年男子特有的低沉醇厚,不疾不徐地读来,让人渐渐地沉迷,耳膜都酥了几分。 郁离觉得这声音真好听,佐着这样的声音,她认起字来更快了。 - 周氏经过时,听到房里传出来的声音,不禁抿嘴笑起来。 郁离嫁过来快一个月,只是因为宵哥儿的身体不好,两人虽躺在一张床上,却无夫妻之实。 周氏知道这是正常的,多少还是有些遗憾,觉得两人根本不像是夫妻,也担心郁离的福气没办法让傅闻宵逢凶化吉。 如今听到里面的动静,知道傅闻宵在教郁离识字,她心里是高兴的。 她很清楚傅闻宵的性子,看着斯文雅正,实则防备心极重,让他接受一个人很难,更不用说这个半途被塞过来的冲喜的妻子。他的责任心让他不至于否定这桩婚事,但要让他打从心里将人当妻子看待,还需要一些时间。 这会儿他愿意教郁离认字,证明他正在尝试着接受这个妻子。 假以时日,待他们的感情好一些,届时圆了房,便是真正的夫妻了。 有离娘在,他不会太过孤单,生病时有个人陪着,让他不至于活得太苦,或许以后都会好的。 周氏心里高兴,同时拘着两个孩子,让他们不要去打扰叔叔和婶婶。 “是小叔叔身体又不好了吗?”傅燕回拧着小眉头问。 傅燕笙扁着嘴,担心得不行。 小叔叔若是生病,阿奶就会拘着他们,不让他们去看小叔叔,除了担心打扰到小叔叔歇息外,也因为他们年纪小,怕将病气过给他们。 周氏笑道:“不是,是你叔叔正在教小婶婶识字。” “我也想识字。”傅燕回说,“小叔叔上次教我的字我都会了,我还没写给小叔叔看呢。” 傅燕笙抿着小嘴笑,声音乖巧软糯,“我也想写给小叔叔看。” 周氏将两个孩子拢到怀里,一手一个摸了摸,笑道:“嗯,等晚些你们再过去。”然后牵着他们去做饭,“等会儿给你们烤地瓜吃。” 傅燕笙笑着露出一口小米牙,“也给小婶婶烤三个,她爱吃。” “好好好,给离娘烤三个。” 地瓜烤好后,兄妹俩手牵着手过来,在门口探头,问道:“小婶婶,吃烤地瓜吗?” 郁离双眼一亮,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和傅闻宵识字。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28节 “吃!” 在食物面前,所有的事都要退一射之地。 郁离没忘记教自己认字的好心人,扭头问道:“宵哥儿,你要吃吗?” 傅闻宵摇头,“你们吃罢。” 见他不吃,她也没勉强,只是心里颇为同情,觉得他是因为生病没胃口,错失了好多好吃的东西,怪可怜的。 傅闻宵看她和两个孩子快乐地坐在门前的小凳子吃烤地瓜,三个人吃得津津有味,表情都差不多,低头看到手边的书,哂然一笑。 大胆、单纯又容易满足,偶尔像个小孩子,夜里的杀机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环境,能养成这般奇怪的性格。 - 过了几天,周氏看着罐子里剩下的铜板,不禁幽幽叹了口气。 吃饭时,看到她脸上的愁容,郁离有些奇怪。 她虽不通人情世故,看人脸色还是会的,以为她遇到什么麻烦,问道:“娘,怎么了?” 周氏欲言又止,想到郁离嫁过来,是傅家的媳妇,有些事情也不必瞒着她。 “最近家里的开销大,银钱都花得差不多,还有粮食也快没了……” 原本家里的粮食是可以吃到秋粮收割的,届时租他们家田地的人家会送一批粮食过来抵租子,他们家便不用买粮吃。 然而郁离嫁过来后,傅家的粮食消耗的速度太快了,支撑不到秋粮。 周氏当然不会因为郁离吃得多而责怪她,在她心里,郁离已经是傅家妇,让她吃饱是应该的,总不能因为她吃得多,就嫌弃她吧? 郁离呆呆地看她,好半晌终于消化完她的话。 她尝试着理解,“娘,咱们家的粮食没了?” 这是个大问题! 她很严肃地想着,其他的可以不计较,但饿肚子这事是绝对不行的。 “对。”周氏点头,“原本家里还有些积蓄,只是你和宵哥儿成亲花了一些,再加上宵哥儿要吃药,他的药不能断……” 傅闻宵一直在吃药,一副药的银钱不少。 傅家有多少钱外人并不知晓,只有周氏清楚,他们家的钱其实也没多少,傅闻宵要吃药,这钱根本不经花。 见郁离呆呆的,周氏不欲她太过操心,安慰道:“离娘放心,我最近绣了一些帕子和荷包,等将它们卖出去,就能买粮了。” 她是不担心他们家没粮食吃的,就是怕没钱给傅闻宵买药。 傅闻宵的药不能断,要是这药一断,他的身体又要出事。 郁离却记挂着这事,回房时也是一脸严肃的模样。 傅闻宵的身体不好,平时并不和他们一起吃饭,都是在屋子里吃。 难得见郁离这副神色,他有些奇怪,问道:“离娘,怎么了?”平时看她挺乐观的,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有时候还有些呆,很少会有这么严肃的样子。 郁离看他一眼,说道:“娘说家里的银钱没了,粮食也快没了。” 傅闻宵:“……”就这? “是不是我吃得太多了?”她很严肃地问。 傅闻宵:“……” 郁离知道自己确实吃得多,对于这个粮食产量并不高的落后的封建世界而言,吃得多是一种负担。 她会去郁家蹭饭,就是不想傅家负担太大。 哪知道傅家的粮食居然还是被她吃得差不多,支撑不到秋粮下来。 傅闻宵有些想笑,难得见她这样子,觉得……挺可爱的,说道:“你别担心,不会饿着你的。” 他知道她吃得多,她身上的古怪之处太多了,但他并不在意。 她再古怪,也没有做出什么害他之事,甚至在他生病时,整晚整晚地守着他,吃得多点也没什么。 郁离转头看他。 傅闻宵道:“过些日子,等我身子好一些,我去书斋接点活儿干。” 他的身体不好,其他的干不了,抄书这活儿还是能做的。 和周氏的想法一样,总归她嫁过来了,是他的妻子,知道她对吃的尤其在意,自是不能饿到她。 作者有话说: 入v大长章来啦,感谢大家支持,爱你们乀(ˉeˉ乀) 第 24 章 ◎找活干◎ 听到傅闻宵这话,郁离的反应并不是高兴,或者安心,反而神色有些微妙。 她偏首看他,慢吞吞地说:“这不好吧?” 傅闻宵问:“哪里不好?” 仿佛看不到她脸上的神色,一派悠然,浑然没将家里没钱没粮这事放在眼里,淡然得似乎这世间没什么能让他在意的。 “你的身体不好,怎么能让你去干活呢?”郁离很严肃地说,“就算要干活,也是我去。” 她没办法让一个生病的人去干活。 傅闻宵神色一顿,突然道:“离娘,你过来。” 郁离不明所以,仍是老老实实地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坐在床上,她站在床前,她比他高出了一大截。 纵使如此,他的姿势并不显弱势,闲适的模样,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病弱,正视他这个人。 傅闻宵也不在意,他望着她的眼睛,仿佛深深地看入她心里,凝视着这具皮囊下的灵魂,温和地道:“离娘,你也很难受吧?” 闻言,郁离面上露出迷茫之色,歪了歪脑袋,并没有作声。 好半晌,她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难受?” 当她这么问时,也代表她变相地承认自己的身体确实有问题。 傅闻宵笑了笑,说道:“大概我病得太久了,所以感同身受吧。” 其实一个人的身体是好是坏,总会在一些肢体言语中表现出来,不管那人意志力如何坚强,如何强撑不在意,人的身体某些反应是无法骗人的。 傅闻宵观察入微,加上他久病在床,知道身体难受时,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她确实表现得像个正常人,正常得没有人发现她的难受,然而两人同床共枕,朝夕相对,仍是让他发现了一些端倪。 例如她如果睡着,会睡得很沉,像是用睡眠来调整身体,修复身体的不适。 然而只要他稍有些许动静,她会立刻清醒,虽然她清醒后表现得很平静,动作也迅速,似是没有进入深眠之中。 只是仍是能从她些微迟钝的神态中能看出来,身体的不适还是影响到她。 郁离只是惊讶了下,说道:“其实还好,并不影响什么。” 除了身体极度不舒服外,并不影响什么,就算让她去打架,她觉得自己不会输。 除非面对的是那些嗜血的异种,她才会有可能输,输的代价就是自己的生命。 傅闻宵又笑了下,他的笑容文雅柔和,如雪落清辉,明净美好。 “我不知道你的身体如何,显然你的身体也不舒服,别勉强自己。”他含笑道,“离娘,不必担心,不会饿着你的。” 发现她的身体可能并不舒服,他想过要不要找个大夫给她看看,后来这个念头很快被压下。 他不是多事之人,既然她未提,应该是不需要罢,或者有所顾忌。 将心比心,他也不喜旁人过多地探究自己,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郁离摇头,坚持道:“没事,我能干的。” 傅闻宵有些诧异,问道:“你为何一定要坚持?” 若是寻常姑娘,得知夫家愿意赚钱养她,并不需要她出去抛头露面,辛苦做活,应该是高兴的罢? 当然,她也不是寻常的姑娘…… 郁离决定实话实说:“你们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这个家除了靠我,也没法子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她决定担负起养家的重任。 前世她忙碌于各种危险的任务,与人打交道极少,甚至不知道怎么与人相处。 然而这些日子,她的身体不舒服,傅家不仅给她提供一个容身之地,还给她充足的吃食让她度过最初的虚弱期,周氏性子柔善,两个孩子天真可爱,傅闻宵病恹恹的,性子也极好,没嫌弃她吃得多…… 初来乍到,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能遇到好人,还是挺好的。 如今她暂时借住在傅家,傅家的粮食被自己提前吃了,这是她的责任,她自然要做点什么还回去,以此报答他们的善意。 傅闻宵不禁沉默。 她还真是老实得过分,让人无话可说。 作为一个她眼里的将死之人,估计他做什么都是不对的。 ** 虽说要找活儿干,赚钱养家,然而一时间,郁离却不知道找什么活。 原主的记忆里,庄户人家赚钱的活儿来来去去就那几样。 针线好的女子可以做些绣活,成品送去县城的绣庄,像周氏和郁银便是如此。 或者给人浆洗衣物,这活没什么技术含量,银钱并不多。 还可以去县城的码头当力夫扛货,赚的是辛苦钱,一般都是男人居多,女人很少会干这个;还有给某些大户当长工或短工,不过一天到晚都要待在地里,与田地为伍…… 除了针线活外,郁离觉得其他的活儿她还是可以干一干的。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29节 她有力气,不管是浆洗衣物、去码头扛货,给人打长工、短工都能做。 应该吧? 眼看傅闻宵好了一些,不用再守着他,郁离又去郁家蹭饭。 最近因傅闻宵生病,郁离已有好些天没来郁家吃早饭,不过郁金还是给她留了早饭,如果她没来,姐妹几个便分着吃了,再给爹娘留一部分。 这段日子,二房的人每天都能吃得很饱。 “大姐,你来啦!” 看到郁离,郁金姐妹几个都很高兴,赶紧将灶上的早饭给她端过来。 倒是郁家人因怕与郁离遇上,白天时很少在家,并不知道郁离这些天都没过来吃早饭,不然准得高兴。 郁金关心地问:“大姐,姐夫的身体怎么样?” 郁银和郁珠也紧张地看着郁离。 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姐夫,她们自是关心的。虽然郁离嫁到傅家快一个月,因傅闻宵身体不好,她们也不好去打扰,是以直到现在,居然没见过这位姐夫。 其实不止是她们,村里大多数人都没见过傅闻宵,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三年前傅闻宵来到青石村,因身体不好,一直闭门不出,这边有习俗,哪家若是有病人,是不能轻易上门打扰的,怕沾上晦气。 当然,郁金姐妹几个觉得她们是不怕的,其他郁家人肯定会介意,不会让她们过来,她们也不好贸然上门。 她们听说傅闻宵的身体不好,怎么个不好法,也不清楚,大姐已经嫁过去,傅家对大姐好像也不错,自是希望他好好地活着,千万别死了,让她们大姐当寡妇。 这年头虽不禁寡妇再嫁,寡妇这名头到底不好听,还会传出克夫、命硬之类的闲话,她们不愿意大姐受这个委屈。 郁离道:“暂时还能呼吸。” 姐妹三个:“……” 大姐,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暂时还能呼吸?是不是哪天就不能呼吸了? 郁离说的是实话,在她眼里,活人和死人之间的区别就是能不能呼吸。 傅闻宵是个病弱之人,他的呼吸比寻常人更微弱,每天晚上听着他的呼吸声入睡,让她总觉得他随时要断气。 见郁离神色平静,郁金估摸着,姐夫暂时应该是没事的。 她心里略松了几分,说道:“大姐,前些天,阿奶和三叔给县城的大伯他们送粮,我觉得他们应该是想去找大伯讨个主意对付你……” 郁离正在吃饭,闻言抬头看她。 郁银脸色微变,紧张地拽住袖子,只有年纪小的郁珠不明所以。 她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几个姐姐,嘟嚷道:“大伯他们真好啊,可以住在县城,吃的还是精细粮,我还没去过县城呢……” 不说她,就连郁金、郁银也没去过,每次见大伯娘带郁琴、郁敬宗去县城时,她们都只能羡慕地看着。 郁离听后,只是淡淡地应一声,继续吃饭。 似乎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 郁金原本对她就极有信心,见状一颗心更是安定,同样也没放在心上,连带着还有些担心的郁银也跟着放心。 只要郁离不在意,她们其实也是不担心的,她们现在非常相信郁离,对她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就连对她们的爹娘,也没有这样的信任。 郁金抿嘴笑了笑,继续道:“大伯每个月的休假有限,想要回来,还得等下个月的假期。对了,这次大伯娘和琴姐、宗哥儿在县城待的时间挺久的,也没见回来,估摸是陈秀才家那边有事……” 除了陈秀才家有事外,她想不出大伯娘他们能在县城待这么久不回来,阿奶却不生气的原因,只要和陈秀才家有关的事,他们阿奶很少会生气。 大房一家子不回来,郁家的其他人面对郁离没底气,只能继续保持原样,不敢轻易打破现在的格局。 郁金对这点非常清楚,是以现在也不担心什么。 一切还要等大伯一家回来再说。 郁离默默地听着,将早饭吃得干干净净。 吃过早饭后,她没有急着走,见郁银坐在旁边绣帕子,说道:“明儿我准备去城里找个活儿干,三妹做的荷包、帕子这些,我顺便帮你拿去绣庄卖吧。” 郁银做的绣活都是交给老太太,等郁家月初进城送粮食时,顺便拿去城里的绣庄卖掉,卖掉的银钱,自然是由老太太收着,进了公中,一分都没到郁银手里。 郁离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这事,觉得还不如自己拿去卖掉,钱直接交给郁银。 这是郁银自个做的,凭什么卖掉的钱她一个铜板都得不到? 就算要上交公中,也没道理全部上交,要知道郁老三农闲时去城里打零工赚的钱,都是只交一部分,暗中留下不少的,更不用说大房了。也只有二房好欺负,加上郁老二夫妻老实,农闲时打零工赚的钱,被老太太全部搜刮走,一个铜板儿都不剩。 郁金、郁银都愣住。 姐妹俩疑惑地看她,“大姐,你要进城找活干?” 郁离点头,如实说:“傅家的银钱没了,粮食也快吃完了,得赚钱买粮食。” 郁金姐妹这下子真的傻住,村人眼里最富裕的傅家居然没钱了?也快没粮了?怎么可能? 大姐被阿奶卖去傅家冲喜时,她们还安慰自己,至少傅家不愁吃穿,大姐能嫁过去也是好的。 哪想到,傅家居然穷成这样? 郁离有些赧然,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脸,“其实是我吃太多,将傅家的粮食吃没了。要等秋粮收割才有粮食……” 姐妹们顿时想到她的食量,相顾无言。 如果是这样,还真能理解了,就算是郁家,最近消耗的粮食也比以往要多,她们每天都能听到老太太拿粮食出来时,站在院子里指桑骂槐。 她不敢明着骂郁离,怕郁金姐妹几个告状,只能如此发泄心中的怨气。 郁金很快就接受这事,并不觉得大姐吃光傅家的粮食有什么不对,关心地问:“大姐,你准备找什么活儿?” “还不清楚。”郁离说,“我力气大,浆洗衣物、扛货什么的都可以,明儿进城看过再决定。” 郁金道:“大姐,浆洗衣物这活儿不好干,城里干这活的妇人不少,她们有自己的门路,知道在哪里接活,你若是贸然加入,先不说拿不拿得到要浆洗的衣物,也是抢了别人的活计,只怕你会被排挤,接不到活儿……而且他们见你是乡下来的,会故意压价,你得到的银钱会比别人少。” 闻言,姐妹几个纷纷看向她。 郁银惊讶道:“二姐,你知道得好多啊。” 要不是她很清楚二姐没去过县城,还真以为她在县城待过呢。 姐妹几个,听说只有她们大姐小时候去过县城。 那时候郁老二夫妻俩只有郁离、郁金两个女儿,多少还是稀罕的,带过年纪大一些的郁离进城买东西。 后来二房的女娃接连出生,其他人都看轻二房,郁老二夫妻也没心思再带女儿进城。 对上两个妹妹崇拜的目光,郁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是听人说的。” 郁家二房的四个姑娘,性格各异。 长女郁离沉默寡言,与其母一样,只会默默地埋头干活。 次女郁金性烈冲动,同时也是个机灵的,懂得审时度势。 三女郁银内向安静,胆子非常小,很容易被吓到。 四女郁珠倒是活泼,但只是在姐妹面前活泼一些,在外人面前,也是有些怯懦。 郁金算是二房脑子最清醒的,她知道父母靠不住,他们二房都是女娃,也不受重视,将来等她们姐妹几个大了,阿奶会随便找个愿意出高额聘金的人家将她们嫁出去,根本不管她们嫁的是好是坏。 是以郁金很有危机感,总想着怎么挣个出路,很注意收集外面的信息,时常听一些去城里回来的村民们唠嗑。 可惜她的年纪还小,再加上家里的活儿实在多,阿奶盯得紧,就算她有什么想法,也不敢实施。 “很好。”郁离摸摸郁金的脑袋,赞许道,“二妹继续保持。” 郁金脸蛋微红,抿嘴笑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呢,再能干的姑娘,其实也是想得到别人夸奖的,只是这乡下的女娃不受重视,从来没人夸她,倒是郁银的绣活曾被人夸过。 郁金来了劲儿,为大姐分析城里的活儿,怕和爹娘一样老实的大姐被人骗。 “……码头扛货的活儿,听说那边有专门负责的管事,码头上那些干苦力活的力夫,大多都是县城人,如果要去码头找活干,先要找到负责的管事,管事会抽取一些费用。” 就算是苦力活,城里干这个的也不少,城里人没有田地,大多数人只能干苦力,除非是读书人。 那些负责这事的管事手底下大多都有固定的力夫,乡下人想要去码头找活干,得先去找那些管事介绍,因是临时来的,得到的银钱不会太多,还会被管事抽去不少。 接着郁金又说了不少,就连村里的大户要招长工、短工都知道一些,长工一个月有多少钱,短工日结,一天又多少钱。 “咱们村里的大户目前不缺长工,短工的话,一般都是农忙时才会请。” 所以别想在村里找什么活干,村里是没赚钱的活儿的。 难得能从郁金这里了解这个世界的工作有什么,郁离便在郁家待了大半天,专门和几个妹妹聊了聊,了解信息。 原主以前只会闷头干活,知道的还真没郁金多。 - 午时,郁家人从地里回来,看到郁离也在,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特别是三房的郁敬忠兄弟三个,像老鼠遇到猫,恨不得躲得远远的,生怕被她逮到,又要被逼着去砍柴、洗猪圈。 砍柴就算了,洗猪圈这活儿他们以前哪里干过,被薰得都能吐出来。 郁老太太的嘴唇哆嗦了下,问道:“你咋在这?” “我回来看看你们。”郁离淡定地说,尔后想到什么,说道,“阿奶,我的嫁妆你准备得怎么样?几时给我?” 嫁妆这东西,既然别人有的,她自然也要有。 郁老太太的脸皮一僵。 不仅是她,郁老爷子等人的脸色也不好。 傅家给的那二十两聘金,在他们看来,早已是郁家的东西,没有让她带走的道理,更不可能给她置办什么嫁妆。 郁离一看这些人的脸色,哪里不知他们压根儿没想过给她嫁妆。 她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堂屋,朝郁家人说道:“行了,先吃完饭再说。” 郁家人:“……” 所以,这算是你们不给我嫁妆,我就赖在娘家蹭饭,吃穷娘家? 这好像也没毛病。 郁老太太差点气了个仰倒,转头狠狠地瞪向郁老二夫妻。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30节 他们拿郁离没辙,只能迁怒教女无方的郁老二夫妻俩。 郁老二和柳氏努力地挤出笑容赔笑,像木头似的站在那里,连一句宽慰都没有,更不要说教训不孝女给老娘出气什么的,看得郁老太太心口一堵,梗得更厉害。 这一顿饭,除了二房的人,其他人吃得如鲠在喉,纵是饿得厉害,也觉得没啥胃口,就连平时吃个饭都不安生的郁敬义,也乖乖巧巧地坐在父母身边扒着豆粥,不敢生事。 今天郁家的饭菜和以往没什么区别,要说不同的是,多了几个咸鸭蛋。 咸鸭蛋是自家腌的,切成两半,蛋黄流油,看着就诱人。 郁离往三个妹妹和郁老二夫妻一人手里塞了半个咸鸭蛋,最后只剩下两块咸鸭蛋。 其他人敢怒不敢言。 想要生气嘛,眼角余光瞥见堂屋少了一根的房柱,又萎了。 少一根房柱堂屋倒是不会塌,可这少掉的房柱时时刻刻提醒他们,它是怎么断的,当时那一幕深深地烙印在他们心里。 吃过午饭,大伙儿都去歇息,干了大半天的活儿,都累得够呛,中午得歇一歇,不然下午去干活没劲儿。 郁离则跟着郁老太太、郁老爷子一起去了正房。 看到这一幕,郁老三夫妻俩对视一眼,虽然很想知道郁离怎么讨要嫁妆,老太太他们会不会给,但他们不敢,怕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 见她进门,郁老太太头皮都要炸了。 郁老爷子也警惕地看着她,他知道这孙女现在行事张狂,没脸没皮的,又有一把子的力气,啥事都可能干得出,哪里敢和她硬碰硬。 “你、你要做什么?”郁老太太色厉内荏地问。 郁离神色平静,一副好脾气的模样,“阿奶,我的嫁妆你准备好了吗?” 郁老太太嘴唇嚅动,很想说哪有出嫁女回娘家讨要嫁妆的?真是不知羞耻。 但她也知道这话是不能说的,说了这孙女可能又要发疯,不知道干出啥事。 郁离看着沉默的老两口,她也不急,在屋里的一张老旧掉漆的太师椅坐下,靠着椅背,心平气和地看着他们。 大有他们今儿不给她妆嫁,她就赖在这里不走了的架势。 虽然她没有动手,但她赖着不走,一双眼睛幽幽地盯着他们,让老两口精神高度紧张。 如果是其他人,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轰出去,哪需要担心什么。 可这个轰不出去啊。 “郁离。”郁老爷子开口道,“你虽是出嫁女,但仍是咱们郁家的姑娘,我们是你的爷奶,你如此逼我们……若是这事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 郁老太太附和,“是啊,离娘,你难道不怕自己的名声坏掉吗?” 人活在世,哪能不在意名声?像郁老太太自己,年轻时对名声也是在意的,就算再泼辣,也干不出忤逆长辈的事。 郁离似是有些不解,“我只是要自己的嫁妆,就是逼你们了?这事传出去,大家也是能谅解的吧?” 她又不傻,自然知道这个世界的一些行事规则。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不管她在郁家如何闹腾,都只是郁家的家务事,外人又不是吃饱了来管闲事。 更不用说,郁家卖她在前,她回来要份嫁妆,就算这事传出去,最多只会让人当谈资议论上几句,不会觉得她罪大恶极。 只要她不做触犯这个世界法律的事,一切都不算什么。 郁老爷子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 看来她并不蠢,也不准备要名声了,名声在实际的利益面前,有时候真的不算什么。他刚才说的话也只能唬住一些无知村妇小儿,其实是不痛不痒,稍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被吓到。 好半晌,郁老爷子似乎已经妥协,沉声问:“你要多少?” 这话倒是难住郁离。 两辈子,她第一次婚嫁,哪知道嫁妆有什么? 虽是如此,她却没有表现出来,一副镇定的模样,说道:“那要看你们的诚意了,我好歹是郁家第一个出嫁的孙女,怎么着嫁妆也不能太寒酸吧?” 郁老太太一口气憋不住,骂道:“你休想……” 话还没说完,就见郁离若无其事地掰掉太师椅的一条扶手,并将它捏成一断一断的。 看她轻松的样子,仿佛那是豆腐做的。 郁老太太受到极大的惊吓。 这太师椅是老物件了,放在他们正屋里,也是象征着正房的身份地位,当年用的是好木材打造的,纵使已经老旧,木头的质量仍是很好,哪能这么轻易就掰断。 她这是威胁。 郁老爷子瞳孔也微微一颤,握着烟杆的手收紧。 他开口道:“傅家的那二十两聘金,我们可以给你,当作你的嫁妆,你觉得如何?” “什么?”郁老太太当即跳起来,“老头子,这可是要给敬德、敬礼读书的,明年他们要参加县试,还要用来打点……” 郁老爷子脸色难看,暴喝一声:“闭嘴!” 郁老太太噤声,见到他的脸色,心知这事没有转寰余地,直接就捂着脸哭出来,也不知道是哭那二十两银子,还是其他。 郁老爷子没管她,阴鸷地盯着郁离,说道:“你满意了吗?” 郁离很平静,脸上没有什么得意之色,点头道:“可以。” 没想到她居然大言不惭地应下,郁老爷子脸皮抽了抽,说道:“老婆子,拿银子给她。” 郁老太太一边哭一边去柜子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匣子,手指哆嗦得厉害,好半天都没能将匣子的锁打开。 打开锁后,她背对着郁离,仿佛生怕她看到匣子里有什么东西。 郁离也不在意,仍是坐在那里,姿态说不出的随意,视线在屋子里打转。 这是郁家的正房,是郁老爷子夫妻的卧室,是郁家最宽敞的屋子,屋里的物什摆设虽然老旧,却也代表他们的身份。 屋里的光线昏暗,老人家觉少,睡觉时不喜光线太亮,不管白天黑夜,都会将门窗关着,屋里透着一股老人身上特有的味道,并不怎么好闻。 郁离平静地打量一圈,目光转到两个老人身上。 郁老爷子沉闷地坐在那里,眉头拧起了个疙瘩,郁老太太哆嗦着从匣子里取出二十两银子,有银锭,有碎银子,凑够了二十两。 将这二十两给郁离时,她的心都在滴血,甚至拽着包着银子的布不肯松手。 郁离淡定地扯过来,将银子随便塞到袖子的袖袋里,将那布还给她。 袖子有些重,不过没什么。 她很有礼貌地朝他们道:“那就不打扰阿爷阿奶休息了,有空我会再回来看你们。” 两人都没说话,在她转身时,郁老爷子的眼神阴沉冷酷之极,甚至带了些恨毒之色。 郁离看到了,没放在心上。 不过是个老人家,就算他恨自己,他能做什么?无能狂怒罢了。 郁离走后,郁老太太哽咽一声,开始哭天抢地。 她呜呜地哭着,一边哭一边恨道:“老头子,你咋答应给她?明年敬德、敬礼的县试咋办啊?” 正是因为明年两个孙子要参加县试,需要银钱打点,她才会想要傅家的那二十两聘金,一下子没了这二十两,她心疼得厉害。 当然,没了这二十两,郁家远不到捉襟见肘的地步,只是读书人花钱多,特别是以后还有院试、乡试,说不定将来还要进京赶考之类的,这些都要钱的。 郁老太太就想多攒点钱给两个孙子读书,不愿意委屈了他们。 郁老爷子沉默地吸了口旱烟,说道:“这钱如何给她,以后就让她如何还回来。” “什么?”郁老太太抬头看他。 郁老爷子冷戾地道:“先由着她猖狂,等老大回来再收拾她。” 郁老太太的哭声一顿,想到能干的大儿子,终于没那么难受。 那二十两在她眼里,已经是他们家的,郁离拿走一分一厘都能让她难受到滴血。得了老头子这话,她开始盼着大儿子赶紧回来。 可惜这次大儿子说要等到陈家办完喜事再回村,估模要等一段时间,只能忍着。 郁老太太虽然暂时被安抚住,然而心头还是难受得厉害。 她当即跑出去,来到西屋梆梆地敲门,将屋里头的郁老二夫妻叫出来,然后朝他们破口大骂。 “你们这两个没用的东西,连女儿都管不住,哪个当父母的有你们这么窝囊?瞧瞧你们俩,只配吃屎的废物,粪里的蛆都比你们有用,你们一辈子就只能这样了,将来死了也没个儿子送终,只能当个孤魂野鬼,饿不死你们……” 老太太的声音中气十足,整个郁家的人都能听到。 屋里的郁金姐妹几个没出去,由着老太太骂。 三房那边,郁老三和王氏听到这动静后,便知郁离一定拿走了嫁妆。 要不然老太太怎么可能气成这样,将气都撒在郁老二夫妻身上? 王氏很想知道郁离拿走了多少东西,又不敢去问,只能恨恨地道:“这天底下,没见过这般没用的,不管是做儿子儿媳妇还是做父母,窝囊成这样,也没别的了。” 她打从心里瞧不起郁老二夫妻。 郁老三也很郁闷,虽然老太太他们偏心大房,可家里的东西,等将来分家后,他们也是有份的,被郁离拿走了,仿佛也拿走了自己的东西一样。 作者有话说: 双更合一,下一章更新时间是29日凌晨0:05。 最近的更新时间先定在凌晨,等下个月开始就恢复早上9:00更新。 第 25 章 ◎进城◎ 郁离袖子里兜着二十两银子,走在田野边。 晴空万里,金灿灿的阳光晃得眼睛疼,人走在太阳下,不过一会儿,就被热辣辣的阳光晒得头昏脑胀。 郁离慢慢地走着,只觉得胸口胀胀的,又酸涩又悲凉。 这并不是她的情绪,是原主的情绪。 事实上,在接过郁老太太手里的银子后,心口的情绪突然如同沸水般,激荡不休。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31节 郁家正是为了这二十两,将她嫁去傅家冲喜。 纵使她努力地干活,默默地付出,然而不管她如何听话,家人仍是没将她放在眼里,不会在意她的想法,不会在意她过得如何,更不会在意她本人——只因为她是一个女娃。 女娃命贱,不值钱,是赔钱货。 这是她自懂事以来听得最多的话,所有人都这么告诉她的,渐渐地连自己都觉得迷茫,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是女娃,所以她命贱,她不值钱。 可她真那么命贱吗? 既然女人如此命贱,为何要将她生下来?这世间为什么要有女人呢? 不对,没有女人,哪里来的男人? 那女人真的是命贱吗? 可惜她无法理清楚这其中的逻辑,也没人告诉她要怎么理清。 千百年来,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 所以家人为了二十两聘金将她嫁去傅家冲喜,也是应该的吧? 这就是她的命吗? 不止是她,以后她的妹妹们,也会像她这样吗?随随便便就被嫁出去,只为了那高昂的聘金,这和货物有什么区别? 可她是人啊! 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怎么能是货物呢? 其实她不敢说,她真的从来不得女人是货物,将女人比作货物,甚至连女人都觉得自己是货物——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 对此,她心里是有些难过的。 “郁离”是沉默的,却不代表她真的是个木头人,没有自己的思想。 她偶尔也会迷茫,觉得这个世界像蒙着一层浓重的阴翳,她看不到前方的路,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 她对这样的生活厌倦了,也麻木了。 可是到头来,她原来还是怨的,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怨什么。 不是这二十两,可好像也是为了这二十两。 郁离沉默地走着,品味着胸口的情绪,悲凉的、茫然的、酸涩的、绝望的…… 随着距离傅家越来越近,胸口激荡的情绪慢慢地平复下来。 当她踏入傅家,心中各种的情绪终于消弥,再无痕迹。 她低头,伸手摸了摸心口的位置,知道原主的意识终于彻底地消失,她不会再回来了。 当郁家将那二十两给她时,“她”似乎终于释然了。 或许不是释然,而是选择放过自己。 郁离的神色有些复杂。 她们有相似的容貌,有着相同的名字,如果人有前世今生,她觉得这里的“郁离”应该是自己的前世,她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才会这般巧合地让她死后来到这个世界,在“郁离”的身体复活,甚至再次觉醒。 - “离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周氏从屋里出来,见她站在那里,捂着心口,不禁有些担忧。 郁离回过神,将手放下,若无其事地走过去,说道:“娘,我没事。” 她跟着周氏一起进入堂屋。 见她满头大汗,周氏给她倒了碗凉茶。 这凉茶是用野外拔回来的草药煮的,像这样的草药外面到处都是,田边、山脚下、树林里都有,宛若杂草般生长。每到炎炎夏日,家家户户都会煮一大锅的凉茶,干活累了就喝上一大口,解渴的同时也能解暑。 凉茶的味道淡淡的,有着草药特有的味道,并不难喝,喝久了,给人一种踏实感。 郁离给自己灌了两大碗凉茶,然后将袖子里的二十两取出来,递给周氏。 周氏吓了一跳,“离娘,这是哪来的?” 郁离道:“郁家给我的嫁妆。” “嫁妆?”周氏一脸糊涂,暗忖郁家会给出嫁的姑娘准备嫁妆吗?要是真这么大方,怎会为了二十两将孙女嫁过来冲喜? 周氏性子虽软,却不是什么糊涂蛋。 虽然当时为了傅闻宵的昏迷不醒急昏了头,可她也知道郁家是了为那二十两的聘金将孙女嫁过来,为此她对郁离是愧疚的,所以在郁离嫁过来后,她努力地对这儿媳妇好。 成亲那日,郁离只带了个破旧的包裹过来,郁家什么嫁妆都没给她,总不能突然良心发现,给她补嫁妆吧? 郁离将银子推过去给她,说道:“娘,用来买粮食。” 她没解释这嫁妆是怎么来的,反正就是郁家给的,来路正常,不用担心什么。 周氏虽然纳闷,见她不欲多说,便也不再问。 不过她没有收这银子。 她将银子推回去,温声道:“离娘,这是郁家给你的嫁妆,应该由你收着,该怎么花由你自己决定,不用给我。” 郁离看她半晌,将银子收回,微微颔首道:“行,那我明天去城里买些粮食,顺便去找个活儿干。” “找活干?”周氏愕然,“你要干什么活?” “不知道,明天去县城看过再说。” 周氏:“……” ** 郁离将二十两银子抱回房。 傅闻宵坐在窗边看书,虽然是炎炎夏日,然而他身上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面容苍白,一身青衣,衣襟、衣摆处可见秀致的青竹,清雅闲适。 郁离满头大汗进来,看到他时,有种连闷热的空气都多了些凉意的错觉。 当她将银子放到桌上,傅闻宵抬头看过来,面露惊讶之色。 昨儿才听说家里没银钱了,怎地今儿她就抱回一笔银子,目测应该有二十两左右。 如果不是知晓她的性子单纯,不像奸恶之人,他都以为她去劫了谁家的银子。 “这是郁家给我的嫁妆。”郁离解释道,“明天拿去买粮。” 傅闻宵目光微闪,没问郁家怎么会突然给她嫁妆,他从周氏那里所知道的关于郁家的信息,推测出郁家对银钱看得很重,她能拿到这笔嫁妆,想必过程应该比较曲折罢。 郁离想找个地方放银子,然而看来看去,这个房间好像没有自己能放银子的地方。 在她心里,傅家是暂时借住之地,并未将之当成自己的家。 更不是她的地盘。 这个房间,是傅闻宵的房间,她的东西只有一个放衣服的包裹,包裹是一块灰扑扑的布,里面也只有一套换洗的衣服,格外的寒酸。 傅闻宵心思细腻,瞬间就明白她的意思。 目光在那只破旧的包裹上转了转,他的神色微顿,指着旁边靠墙的柜子上的一个匣子,说道:“你可以将银子放在那里,以后有什么东西,你都可以放柜子里。” 郁离听话地走过去,打开柜子,发现柜子里没多少东西,确实是个放东西的地方。 她将银子放到匣子里。 这时,她听到傅闻宵说:“明儿你要进城?” “是啊。”郁离点头,“我要去买粮,不用叫隔壁的大壮哥去了,总是麻烦人不好。” 傅家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在她没嫁过来之前,挑水、砍柴、跑腿等事儿都是找隔壁周家的大壮帮忙,每次都是给报酬的。 虽然报酬不算多,但郁离觉得这些事自己能做,这报酬还是免了吧。 傅闻宵嗯一声,说道:“你身上的衣服旧了,明儿扯点布回来,让娘给你做几身衣服罢。” 闻言,郁离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这不仅是旧,都缝了好几个补丁,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破了又补、补了又破。反正郁家是没银钱给二房的女娃添置什么衣物的,都是捡大人旧的穿,将之修修改改一下就好。 按他们的想法,有得穿都不错了,还挑? 与之相反,郁家男丁每年都要添置新衣物,特别是大房的读书人,穿衣服还挺讲究的…… 这么一想,郁离突然觉得自己对郁家还是太仁慈,郁家的行事还没达到她想要的公平。 郁离应一声,“嗯,我知道了。” 虽然她只对吃的在意,不过若是能穿好点、住好点,她也是愿意的。 人不是生来受苦的,若是有条件的话,谁不愿意对自己好点呢。 放好银子,郁离和傅闻宵说,明天她顺便去城里找个活儿来干。 “……我问过二妹,城里有很不少活计可以干的,等我找到活儿,赚到钱,就给你们买好吃的,听说城里有很多好吃的呢,有饴糖、糕点、卤肉、烧鸡……” 傅闻宵看她向往的样子,知道最后才是重点。 不由失笑,看来还是个小孩子呢,也只有小孩子说到好吃的,眼里都是光。 她说,傅闻宵默默地听,手里的书许久都没翻页。 等她说完,他问道:“你去过县城?” “小时候去过。”郁离说。 傅闻宵看了看她,难得有些担心,“你若是不懂路,可以坐船过去,在村头那边的一个河埠头可以等到船,船的速度快,半个多时辰就能到县城。” 郁离偏首看他,说道:“我知道呀。” 她有原主的记忆,知道在哪里坐船,觉得他十分奇怪,干嘛和她说这个。 傅闻宵和她对视一眼,然后镇定地移开目光。 他随意地将书翻到下一页,暗忖她除了不懂人情世故,对某些常识、村里的情况还是清楚的。 - 晚上吃饭时,郁离告诉傅燕回、傅燕笙他们,她明儿要去县城。 她说:“明儿回来,给你们买糖吃。”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32节 小孩子都喜欢吃糖,看到傅家的这两个孩子,想到难得进城,给他们买点零嘴什么的,也让他们高兴高兴。 刚得了二十两银子,自觉不差钱的郁离现在很大方。 当然,因为她自己也想吃糖。 傅燕回、傅燕笙双眼亮晶晶的,脆生生地道:“谢谢小婶婶。” 两个孩子的性子比较腼腆,许是因为家里有病人,周氏时常拘着他们,不怎么让他们出去玩,和村里那些到处跑、晒得黑黢黢又活泼好动的小孩截然不同。 不过他们确实乖巧听话,就算对小孩子没什么特殊感觉的郁离,觉得养这两个孩子挺好的,去山里寻摸吃的,想到他们时,也会记得给他们带一些。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两个孩子已经完全接受郁离这个小婶婶。 在孩子心里,小婶婶非常厉害,经常给他们带吃的,还会和他们一起玩,有她在,连小叔叔的身体都好了许多。 再加上周氏时不时和他们絮叨,郁离是傅闻宵的福星之类的,在小孩子心里可不就成为厉害的人。 郁离伸手一个摸了下脑袋,对明天进城非常期待。 - 翌日,天微微亮郁离就醒了。 屋里的光线比较暗,她摸索着下了床,摸黑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开门出去。 周氏已经起了,正在灶房那边做早饭,顺便给傅闻宵煎药。 屋里弥漫着浓郁的中药味儿,从灶房飘出去。 平时傅闻宵就算没有生病,也是要喝药的,一天喝一碗,周氏说是补药。郁离也不清楚这世界的药,对傅闻宵格外同情,不生病也要喝药,这和在末世里只能吃那些难吃的食物有什么区别。 周氏今天特地做了杂粮馒头,馒头比粥顶饱,让她吃多点,免得在路上饿着。 对于郁离的食量,最初吃惊过后,很快就淡然了。 离娘的力气大,吃得多点,不是正常的嘛? 周氏将刚蒸好的杂粮馒头放到盘子里,一边叮嘱道:“离娘,今儿你坐船去县城,不用省那钱,中午若是赶不回来,就在县城里吃,不必省着,可以去吃碗面,县城的肉丝面也不贵,听说五文一碗……” 郁离默默地听着,嘴里吃着东西,含糊地应下。 周氏将一碗比较稀的杂粮粥递过去,让她配着馒头吃,免得噎嗓子,见她的身板仍是瘦得过分,心里不免生出些许怜惜。 养了快一个月,看着也没长多少肉,还是那么瘦。 神奇的是,就算傅闻宵久病在床,看着居然没她瘦,由此可见郁离瘦得有多过分。 知道郁离这是第一次去县城——小时候去过不算,没个人陪着,她多少还是有些担心,怕她一个人迷路,或者在县城出什么事。 只能说,郁离现在的外表太有欺骗性,让人忍不住为她操心。 周氏再三询问:“离娘,真不用叫个人陪你去吗?” “不用,大家都忙,不用浪费他们的时间。”郁离说道,“对了,我要帮三妹送绣品去绣庄,娘你最近做的那些绣品给我,我顺便拿去县城帮你卖掉。” 周氏应一声,擦干净手上的水渍,便回了房。 很快她就拿着一个包裹出来,打开包裹,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一些绣帕、荷包之类的绣品,上面都有精美的刺绣,栩栩如生,可见周氏的绣活之好。 郁离好奇地拿起一个荷包瞧了瞧,上面绣的图案是青竹,竹子仿佛活过来一般,闲逸而清雅。 和傅闻宵衣服上的青竹图纹一模一样。 “娘,好看。”她如实说,“你的绣活和村里的人不一样。” 村里的女人都懂得拿针线缝缝补补,但若说绣东西,还真没几个会。 周氏抿嘴笑起来,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我这绣活也是在这乡野之地能看,到了府城那边,比不上那些布庄绣坊和大家族特地培养出来的绣娘,她们呀,是靠着这手艺活吃饭,我以前也跟着一个绣娘学过几年,可惜没学到她的精髓……” 不知道想起什么,周氏脸上难得露出怀念的神色,还有些复杂。 吃过早饭,郁离准备出门。 周氏将一个空间比较大的背篓递给她,进城买粮食,可以用它将粮食背回来,这背篓能装五十斤左右的粮食。 郁离将郁银和周氏做的绣品一起放到背篓里。 周氏道:“离娘,你这次进城,顺便去回春堂给宵哥儿带几副药回来,你去找回春堂的许大夫,他知道的。”想到什么,她又说,“对了,你去卖绣品时,顺便扯点布,回来我给你做两身衣裳。” 她看着郁离身上的衣服,不免有些愧疚。 离娘的衣服又旧又破,只是这些日子手头不宽裕,加上傅闻宵的身体不好,她也没心思折腾什么。 这次郁离进城,便让她扯些布回来,给她做两身衣裳。 绣坊布庄都有成衣卖,不过那些成衣比较贵,不如自己扯布做的实惠。 郁离一一应下。 昨儿傅闻宵就和她提过扯布做衣裳的事,她决定还是用自己的银子去扯块布回来,就不用周氏卖绣品的银钱了。 出门时,天色已经大亮。 村民们都趁着日头不晒,在地里忙活,看到郁离经过,他们疑惑地看了一眼,并未打招呼。 主要是郁家二房的几个姑娘都是埋头干活的,大伙儿对她们并不熟悉。 来到村头的河埠头,郁离等了会儿,便见一条船过来。 这船是从隔壁村那边过来的,沿途若是有人坐船,便会停下来。 此时船上已经有两个人,还堆着一些东西,应该是去城里走亲戚的人,一般人可不舍得坐船去县城,坐一次船要四文钱,四文钱都可以在城县吃一碗素面,还能剩一文呢。 郁离不认识进城的路,决定坐船进城。 撑船的是一个中年汉子,皮肤晒得黝黑,是隔壁村的人,姓王,大家叫他王艄公,据说还是郁老三的妻子王氏的本家。 王艄公摇着船,将船停在河埠头旁,见到郁离时,迟疑地问:“你是郁家二房的离娘?” 郁离嗯一声,上了船后,找了个位置坐下。 船上的两个客人好奇地看她,第一印象是这姑娘实在瘦得厉害。 王艄公一边摇船,一边笑道:“我经常送你的两个兄长去县城读书,听说他们明年要参加县试,县试若是过了,就是童生……” 说话间,脸上止不住的羡慕。 别看郁家二房、三房做牛做马地供着大房读书,像冤大头似的,其实在外人眼里,他们对郁家是非常羡慕的,羡慕郁家出了三个读书人,而且据说郁敬德、郁敬礼的学识比当年的郁老大要好,有望能考上秀才。 一旦兄弟俩考上秀才,那可不得了,郁家可是有两个秀才公,不仅能免赋税,也跟着改换门庭,一家子都光荣,届时二房和三房也跟着沾光。 王艄公作为王氏的本家,对郁家自然也是有几分了解的,是以才会见到郁离时,便认了出来,只是一时间不太确定。 他心里很清楚,郁家并不怎么重视二房的女娃们,很少见她们在外面走动。 这会儿乍然看到她,自是不太确定。 郁离不擅言辞,也不知道怎么与陌生人相处,安静地听着,并不搭话。 王艄公也不在意,说完郁敬德兄弟俩,又问道:“离娘今儿进城有啥事啊?” 难得见她居然会坐船进城,不禁好奇地问一句。 郁离道:“去买粮食。” “啥子?”王艄公有些懵,乡下人还要进城里买粮食吃? 难道郁家没粮吃了? 不对,好像听说前阵子,郁家二房的长女嫁人了,嫁给同村的一个傅姓书生,这还是王氏回娘家时随口提了一句,王家人才知道的。 对于郁家将姑娘嫁给同村的书生冲喜的事,外村人并不怎么清楚,主要是傅家搬到青石村后,行事低调,加上在这边也没什么亲戚走动,更没啥可说的。 是以对这桩亲事,也只有青石村的人闲暇时聊上几句,倒是没往外说。 主要的原因,也是不想得罪郁家。 谁不知道郁离是被卖去傅家冲喜的? 郁家这事做得不地道,可是郁家有两个读书郎啊,听说县城的陈秀才都十分看好他们,万一哪天他们就读出头,成为秀才公,那更不能得罪了。 王艄公是个能说会道的,干他们这行,嘴巴也要能说,方才能揽客。 他一脸理解,“听说傅家以前是行脚商,虽买了田地,不过这地租给别人种了,买粮吃也是正常的,离娘你嫁去傅家也算是享福了……” 郁离奇怪地看他一眼,仍是没作声。 船上的两个乘客也看着她,知道她是郁家的姑娘,多少有些客气。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常态,只要家里出了个读书人,并且有可能考上秀才,旁人便客气几分。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读书人在世人心目中的地位极高,近乎神圣,仿佛只要是读书人,便是不可亵渎。 郁离若有所思,好像有些明白为何郁家人对她那位大伯如此有信心。 郁老大是读书人,在他们心里就是顶厉害的,他们拿她没辙,便觉得郁老大能收拾她。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双更啦=-= 第 26 章 ◎买肉◎ 半个多时辰后,船抵达县城。 远远的,便看到县城的城墙,城墙并不高,以郁离的推测,觉得自己应该能翻墙过去。 当然,现在不需要她翻墙,还是老老实实地从城门进去。 县城叫山平县,位于大庆朝的东南,在世人眼里,这里已经是靠近南蛮之地的边境地带。 山平县所处的位置特殊,与南诏那边就隔着一座大山。 因朝廷对南蛮一带极为重视,有军队在附近驻守,比较安定,是以来这边做生意的人很多,平山县比一般的边境之城要繁华热闹。 抵达县城后,郁离付了四文的船费。 王艄公想要免了她的船费,不过郁离没接受他的好意。他和三婶王氏是亲戚,和她又不是亲戚,她不占别人的便宜。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33节 而且王艄公如此,不过是为了讨好郁家。 - 入城后,郁离忍不住四处张望。 她见过末世后的城市,那是由钢铁铸成的,充满冰冷的高科技感,高耸入云的钢铁城墙将人类圈养在安全的城市基地内,保护人类不受外界的污染物和异种的侵害,同时也困住了人类。 这个世界的城市,城墙很矮,城里的房子也很矮,木制的房子为主,街道并不宽敞,铺着的是石板,两边是热闹的商铺。 县城临河而建,城里有好几条河道,河道中有不少小船来来往往,做生意的、载客的、运输货物的,各种声音汇集在一起,格外热闹。 热闹、喧嚣、安定、平和、忙碌…… 这是一座城市的基调,从早到晚,从白天到黑夜,人们在这里汇集,在这里聚居,在这里生活,在这里过完一生。 郁离面上不觉露出微笑。 这个世界或许有这样那样的不好,衣食住行都很落后,人们大多数都无法达到衣食无忧,或许有饥饿、有天灾、有人祸……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有诸多不好。 但人们不必面对面目全非的世界,不必面对全盘崩溃的自然环境,不用担心城外吃人的恐怖怪物,不用害怕哪天怪物破城而入,不必被困在冰冷的城市里,时刻被恐惧和绝望包围…… 郁离一边走一边看,浑然忘记其他。 直到她看到河边石阶上浆洗衣物的一群妇人,终于想起自己今天进城是要来找活儿干的。 她走到一个正在洗衣服的妇人身边。 那妇人身边还有好几盆衣物,堆得满满的,这衣物有大人的也有小孩的,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一个家庭要洗的衣物量。 “大娘,打扰一下。”她礼貌地开口。 正在洗衣服的大娘抬头,她的面容苍老,头发夹杂着银丝,脸上有穷苦人家特有的愁苦气息。 大娘疑惑地问:“妹子,有啥事。” 这边的长辈遇到不认识的年轻姑娘,一般都会叫一声妹子或者阿妹、妹儿等。 郁离垂眸,看着有些不好意思:“大娘,我想来县城找活干,不知这浆洗衣物……” 闻言,那大娘明白了,面露了然之色。 其实根本不用问,有眼睛的都能看出郁离身上贫穷的气息,长得瘦巴巴的,衣服更是破旧得不行,胜在浆洗得干净,一看就知道是日子过得不好的穷苦百姓。 许是郁离的贫穷让大娘感同身受,她好心地道:“你若是想浆洗衣物,可以去城东那边接活,那里有个姓崔的婆子,和她说一声她会安排活儿给你。不过……妹子你是住县城的吗,如果不是的话,那崔婆子不会乐意介绍给你的,而且浆洗衣物按盆算,洗上一天也没几个钱……” 她倒不是因为郁离要抢自己的活而故意这么说。 这洗衣服的活也不是什么好活,一天到晚蹲在河边,双手泡着水,泡得皮肤皱巴巴的。夏天还好,到了冬天,那可是受罪,要不是真的穷,谁愿意接这种活。 干这活的都是一些穷人家的妇人,这姑娘还年轻,要是干得太多,只怕将腰都累坏,实在不值当。 从好心的大娘这里了解到浆洗衣物的钱确实少得可怜后,郁离就断了接这活的念头。 这一天得到的工钱,只怕都不够她吃一顿米粮的钱,更不用说养家什么的。 告别好心的大娘,郁离继续朝前走。 第一次来县城,对她来说哪都是陌生的,也是新奇的,选择边走边看,顺便熟悉一下路。 拐过一条街,正好看到路边有一家绣庄。 郁离看了看,确认牌匾的字是“锦华绣庄”后,便走进去。 锦华绣庄并不是县城最大的绣庄,来头却不小,据说东家是府城那边的人,而且这里收绣品给的价格比较公道,很多人都喜欢将自己做的绣品送到这边。 绣庄里的人并不多,只有两个客人正在看衣裳,店伙计正在招待她们。 郁离进来时,一名店伙计迎过来,笑脸很热情,并未因郁离的衣着寒酸而有所怠慢。 得知郁离是来卖绣品的,店伙计将她带到柜台那边。 掌柜正在清点一些绣品,让她将要卖的绣品拿出来。 郁离从背篓里拿出两个包裹,将它们打开。 掌柜只是看一眼,便知道这两个包裹里的绣品都是他们店里经常收的,一般都是一个月收一次,是乡下那边的人进城时顺便送过来的。 像他们这样的绣庄,也不是什么绣品都收,有严格的要求。 周氏的绣品就不必说了,功底非常好,做出来的绣品很受欢迎,不管什么绣庄都会收;郁银的绣品没什么图案,胜在色泽搭配得好,心思灵巧,达到绣庄收绣品的标准,只是价格没有周氏的绣品给的高。 掌柜心里有数,一边清点绣品,一边问:“我记得送这些绣品过来的是其他人,这次怎么是姑娘送过来?” 郁银的绣品是郁家人送过来的,周氏的绣品则是由大壮送过来。 掌柜对送绣品的人也算是认识的了。 郁离道:“这是我婆婆和妹妹做的,以后都由我送过来。” 闻言掌柜便没说什么,只是多看她几眼,算是认了认人,免得以后她再送绣品过来不认识。 掌柜很快就算好绣品的件数,然后开始算钱。 他将算盘打得噼叭响,一边说道:“你婆婆的绣品素来好,很受县令夫人的喜欢,可惜数量不多。如果她有空的话,可以让她绣点其他的,像是桌屏这种,绣得好的话,一件能给三到五两。” 郁离眨了下眼睛,算是开眼界,原来刺绣好的这么赚钱的吗?婆婆的绣品居然走的还是贵夫人的高端路线。 她又瞅了一眼周氏的绣品,确认是自己绝对不会的,只能遗憾放弃。 绣花针那么细的一根,捏着杀怪物可以,用来绣花什么的,那就不会了。 郁银的绣品因为只是胜在样式新奇、色泽搭配好,上面没有绣什么图案,所以价格不算高,走的是平民路线。 不是郁银不想在上面绣些图案,而是她不会,没有人教她。 郁离心里琢磨着,郁银的针线活好,性子温柔安静,极为细心,看样子她也很喜欢针线活,要不要找周氏教一教她呢? 当然不是无偿的,可以给点报酬。 掌柜算好钱后,很快就将钱给郁离。 周氏的绣品卖了一两三百文,这是她攒了两个月的绣品,上个月傅闻宵昏迷不醒,她心急如焚,哪有心思做这些。 至于郁银的绣品,加起来则是五百五十文。 卖完绣品后,郁离又按周氏和郁银的吩咐,买了些布料和绣线。 郁离在心里算了算,给郁银买布料和绣线等花去一百五十文,所以郁银一个月辛苦干活,能赚四百文左右。 这四百文对很多乡下人来说,已经不算少,非常能干了。 接着郁离又扯一些布做衣裳。 掌柜看在她是熟客的份上,给她便宜了十文钱。 十文钱能吃两碗肉丝面、三碗素面了。 郁离严肃地想,然后心情愉悦,双眼弯了起来,看着很高兴的样子。 见掌柜的态度好,郁离趁机向他询问:“掌柜,你知道县城哪里招人吗?我想在县城找个活儿干。” 闻言,掌柜忍不住看她,表情略有些那啥。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来卖绣品时,找他询问县城有什么活计的,差点就以为她想在绣庄里找活干,趁机向他打探呢。 不过他们绣庄干活的人是够的,不会再招人。 就算要招人,也只招熟人,这是很多店铺的规矩,不会随便招陌生人,熟人用着才放心。 掌柜倒没有因为她的贸然询问而生气,和气地问:“不知姑娘想找个什么活?” 他很淡定,乡下姑娘进城找活干也没什么,看她的穿着打扮,便知道是穷苦人家,想要在县城里找个活计养家很正常。 山平县是东南的边境之城,这边的风气开放,为生活奔波的女子不少,女人出门找活干的事十分常见。 “都可以。”郁离说道,顺便提出自己的诉求,“我有力气,想干点力气活,不过钱不能太少。” 像刺绣这种技术活,她是绝对干不了的。 所以她的目标很明确,往力气活上找,只要是力气活,她都能干。 掌柜:“……” 一时间,掌柜也不知道说啥好。 倒是一旁的店伙计噗的一声笑出来,很快又扭过头去,假装正在忙碌,心里却觉得这姑娘实在好笑。 姑娘家找活干,一般都是找不用使太多力气的,反倒是她居然想找力气活。 掌柜不太相信她说的力气大,盖因郁离这外表太有欺骗性,很难让人相信她的力气大,甚至以为她只是迫切地想找个活儿赚钱养家,有些逞强的意味。 掌柜倒也体谅,只是一时间还真没什么主意。 还是那句话,县城的很多活计都喜欢找熟人,掌柜是个体面人,所能想到的一些适合的工作,都是比较体面的,并不收外人,掌柜和郁离只是初识,没有好心到会帮她找一份适合的体面工作。 郁离也不失望,见有客人进来了,不再打扰,将买好的东西放到背篓,离开了绣庄,在城里继续逛。 县城卖的东西很多,大多都是郁离不认识的——应该是原主不认识,她没有记忆,自然也不认识,看得眼花缭乱。 经过一家糕点店,闻到里面香甜的味道,她的脚步顿了顿,暗暗吞咽了口唾沫,然后继续走。 虽然很想吃,但现在没工作,钱要先省着用。 走了一个时辰,郁离对县城的印象是——好多好吃的,住在这里的人真是幸福啊。 当然,前提是要有钱买到吃的才幸福。 沿途走来,她发现县城里的穷人也不少,不是人人都能随心所欲地买吃的。 郁离今儿带了银子出来,不过这银子是要用来买粮食的,不能随心所欲地花。 这一刻,她心里徒然生起一股强烈想要赚钱的念头,赚很多很多的钱,希望能过上随心所欲买买买的日子。 快到午时,郁离来县城的码头。 县城的码头并不小,码头上停了很多货船,一群力夫正在忙碌地搬运货物,码头边上传来小摊贩的吆喝声,一片热闹喧嚣。 太阳火辣辣的,码头上的人忙忙碌碌,汗流浃背,干的是辛苦的体力活。 郁离往码头看了看,见码头附近有不少卖吃的,正好她也饿了,去了路边一家卖面食的小摊。 店面不大,现在吃面的人还不算多。 郁离坐到店里,要了两碗素面。 一碗素面三文,肉丝面五文,贵了两文钱。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34节 倒不是她不想吃肉,还是那句话,没工作没收入,钱得省着点花。 店里忙碌的是一对中年夫妻,见她点两碗素面,那身形有些胖的大娘笑着问:“妹子还有同伴要过来?” “不是。”郁离镇定地说,“是我自己要吃的。” 大娘:“……” 等素面端上来后,郁离吹了吹汤面,然后飞快地吃面。 这面并不是精细白面,而是掺杂了豆面,呈黑褐色,吃进嘴里比较粗硬,还有些颗粒感。不过汤倒是不错,是骨头汤,应该还加了其他的东西一起熬煮,有一股格外鲜香的味道。 好吃! 郁离眉眼弯起,又吃到好吃的东西,让她的心情非常愉快。 要说这个世界有什么让她喜欢的,就是有很多好吃的,都是纯天然的,没有怪味,怎么吃都不腻味。 看她真的将两碗面给吃了,大娘还真是挺吃惊的,明明看着这么瘦,居然能吃这么多。 他们家一碗面的份量不算少,一般人绝对能吃个饱腹,很少会要第二碗。 郁离吃完面后,觉得两碗面只是垫个底,不过她没有再点。 结账时,她趁机向大娘询问码头扛货的工作。 大娘是个爽快的,以为她家里有男人想要来码头扛货赚钱,当即将自己知道的一些和她说了说,反正这些消息大伙儿都清楚。 大娘说的和郁金说的没什么差别,想要在码头扛货,就去找管事。 “你看坐在那边树荫下喝茶的,就是管事,他负责管理码头力夫的扛货生意,可以去找他,不过他抽取的佣金很高,听说有时候他若是心情不好,还会拿走大半的工钱,只给一小半……” 郁离皱眉,“没人管吗?” 这盘剥得也太厉害了吧? 大娘撇了撇嘴,小声地说:“能来这里当管事的,一般都是有后台的,就算他们拿走大部分的钱,也没人敢去闹……” 除非不想在县城干了。 来这里干苦力活的,都是没背景的普通百姓,赚些辛苦钱,有多少就拿多少,当然除非管事真的做得太过分。 这些管事也精明,都是踩着人的底线行事,不会真的让人过不下去,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 正说着,见有客人进店,大娘赶紧去招呼。 郁离拿起背篓起身离开。 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她去码头那边逛了逛,看着那些扛货的力夫,忙中有序,再看坐在树荫下乘凉喝茶的管事们,心里有些不得劲。 郁离没有急着在码头找工作,决定再看看。 接着她继续在城里逛,看到有卖饴糖的店,进去买了五块饴糖,共十文钱。 这饴糖块不算大,居然按块来卖,由此可见这年头的糖有多昂贵,怪不得百姓都吃不起糖。原主的记忆里,也只有小时候吃过一次糖,那种甜让她记了很久很久。 郁离对这个世界的了解都是基于原主的记忆,是以也不清楚这时代的制糖工艺很落后,糖是奢侈品,百姓大多吃不起。 买完糖,又朝前走了一段路,拐过一条街,突然见路边有一家肉铺。 肉! 肉肉! 郁离双眼发亮,想也不想地走过去。 来到这个世界后,除了最初吃的腊肉饭和那两只鸡,她没怎么吃肉。 傅家平时吃的也节俭,和很多乡下人一样,不怎么买肉,馋了就蒸鸡蛋或炒鸡蛋,最丰盛的是用猪油渣焖豆腐,加上自家做的大酱一起焖,喷香入味,郁离连饭都能多吃大半锅。 猪油渣都这么好吃,肉肯定也好吃! 郁离手头有二十两银子,就算买了粮,还是有钱的,买点肉吃不过分吧? 过了中午,肉铺里已经没有多少肉,加上天气闷热,肉放久了容易坏,都是早早就卖出去,只有几根剔得干干净净的骨头随意丢在那里。 郁离很失望,早知道来早点的。 就在她盯着几根骨头发呆时,一道声音响起。 “离娘?” 郁离抬头,看到从肉铺里走出来的屠老大,朝他颔首,继续盯着桌上的骨头。 好想吃肉,要不骨头也买了吧? 买回去可以熬汤什么的,放点海带、花生一起炖,也能沾点肉味儿…… 作者有话说: 星期五上夹子,下章更新时间是星期五的晚上22:00以后。 所以这章还是送红包吧,送100个红包。 第 27 章 ◎杀猪这活◎ 守着肉铺的店伙计原本看郁离站在肉铺前盯着那些骨头,一副落魄的模样,懒洋洋的不怎么搭理,哪知道屠老大居然认识她。 他马上坐正,热情地问:“屠老大,你认识这位姑娘?” 屠老大嗯一声,朝郁离笑问道:“离娘是来买肉的吗?” 他长着一脸的大胡子,模样看着很凶,有点像山里的土匪,要不是村里人知道他的为人,乍然在路上遇到,只怕都要被他吓得够呛。 郁离还在琢磨着买骨头炖汤的事,闻言随意地点头。 她终于做好决定,正要开口将这几根骨头买了,就听到屠老大热情地说:“正好,里面还有肉,你跟我来。” 郁离双眼一亮,毫不犹豫地跟着屠老大进了肉铺。 肉铺前头是一个临街的铺子,进去后便是一个宽敞的院子。 院子里堆着不少东西,北面搭了个草棚,棚子里有两个灶头,上面架着大铁锅,旁边还有案板、杀猪凳,几个木桶、盆子和绳索等东西,地面还有几张大芭蕉叶,旁边随意地摆着几把通体漆黑的杀猪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臊味儿,还有些许尚未完全消散的血腥味。 看到院里的东西,郁离便知这里应该是杀猪的地方。 这肉铺前头的店铺卖肉,后院杀猪,倒也不奇怪。 院里只有一个正在清洗器具的男人,身材高大魁梧,古铜色的肌肤,一身横肉,一看就是很适合干杀猪这活儿的屠夫。 院子里有一口井,他从井里打水上来,往几个盆倒过去,水声哗啦啦地响着。 见屠老大带着一个瘦巴巴的少女进来,他愣了下,狐疑地看着他们。 屠老大朝他招呼一声,“老张,屋里头的那块肉今儿就给我吧。” “做啥子?”老张问道。 “给我这妹子。”屠老大说道,让郁离在这里等着,他穿过院子,到里头的屋子里提了一大块肉出来。 这肉看着约莫有十斤,肥瘦相间,肉质猩红,看着很是新鲜。 这是他们特地留着自己吃的,天气热,放到屋里头的阴凉处,倒也能放一放。 像他们这些杀猪卖肉的,最是不缺肉吃,有时候还会留一些自个吃。 这肉老张是准备晚上带回去吃的,将它切大块,用大酱和香料一起炖一大锅,叫上一些兄弟过来喝酒吃肉。 不过既然屠老大说要,便点头让他拿去了,只是不免有些好奇地打量郁离,这还是屠老大回乡后,第一次给人送肉吃呢,挺稀奇的。 郁离看到这块肉,眼睛就黏在上面,已经想到肉的各种吃法。 不过想到自己现在是个没工作的,只能忍痛移开视线,问道:“这肉多少钱一斤?我要一斤。” 就割一斤肉吧,一斤应该不花多少钱。 屠老大顿时失笑,从旁边扯了几片晒得蔫巴的大芭蕉叶将这块肉包起来,将之放到她的背篓里。 他说:“不用钱,这是送你的。” 郁离有些疑惑,“送我?” “是啊。”屠老大解释道,“宣……怀哥儿那事,我还没谢你呢,你救了怀哥儿,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这些日子他实在忙,前天刚从府城回来,还没回村里找郁离,给她送点谢礼。 虽然宣怀卿说他要亲自去谢,不过屠老大也不能啥都不做,不然他这算是什么人了? 只是没想到今儿居然在城里遇到她来买肉,倒也是缘份。 郁离恍然,“这是谢礼?” 救宣怀卿不过是举手之劳,将人交给屠老大后,她就抛在脑后,压根儿没想过对方会不会感激她。 作为以剿杀异种和污染物为生的基因战士,只要不是那些吃人的怪物,他们都会救,路边遇到一只落难的狗都会救,何况是人。 救人是一件很寻常的事。 对于生活在末世后的人来说,人类的天敌是那些破坏力巨大的污染物和异种,它们威胁所有生物的生存,肆意地毁灭世界,污染环境,曾经称霸星球的人类在怪物的威胁中几欲亡族灭种,直到人类建立了安全基地,培养出能与异种怪物对抗的基因战士,方才扭转局面。 经历过这样的末世,人命变得非常珍贵,有人才能将文明的火种延续下去。 是以只要不是罪大恶极之人,郁离都会救。 屠老大忙道:“这不是谢礼,怀哥儿的腿摔断了,行动不利索,等他的腿养好后,他会亲自过来谢你。” 将军府的独子的一条命可不是一块猪肉能抵的,不然这也太廉价了吧? 也太没诚意。 郁离哦一声,“那这肉我还给你吧。” 既然不是谢礼,那就不能收了。 无功不受碌,非亲非故的,她哪好意思要人家这么多的肉?郁离虽然馋肉,但她是个有原则的人,不义之财绝对不会要。 眼看她将背篓放下,将肉提出来,屠老大有些无奈。 他真没想到这姑娘如此有原则。 “离娘,你就收下吧。”屠老大解释道,“你救了怀哥儿,我怎么感谢你都不过分。”见她疑惑地看过来,他选择透露一些,“怀哥儿是我的……朋友,你救了我的朋友,我谢你是应该的。”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35节 郁离的动作一顿。 她从来没有朋友,也不知道朋友是怎么的,不过她知道人是要有朋友的,甚至好的友谊是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赴汤蹈火。 像他们这样的新人类,在进入训练营后,训练营也不是只有训练课,还有文化课。 总不能真的将这些基因战士教导成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还要让他们明事理,虽说文化课灌输只有一些理论,也足以让他们懂得很多道理。 郁离不通人情世故,不代表她啥都不懂。 她没有再拒绝,说道:“那我就收下了。” 她救了屠老大的朋友,屠老大感激她,要给她的谢礼,收下也是应有之义,合情合理。 屠老大脸上露出笑容,见她满头大汗,说道:“你先坐会儿,我给你倒碗水喝。” 难得遇到人,总不能连碗茶水都不请她喝就让她走,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屠老大只是人看着粗莽,实则十分细心。 郁离没有拒绝,在屠老大搬来的凳子坐下。 这天气热,在外跑了大半天,虽说吃了两碗面,但面里的汤也没多少,正好渴得厉害。 屠老大端来了碗茶水。 碗是粗陶碗,一般平民百姓喝茶喝水大多都是直接用碗来喝,并不讲究。 郁离也没在意,端起就喝。 屠老大见她喝完一碗,又给她倒一碗,一边与她闲聊:“离娘,你今儿怎么来县城了?可是要买什么东西?” “买粮食。”郁离如实说,“顺便看看城里有什么赚钱的活计,我想找个活儿干。” 屠老大愣了下,先是问:“买粮食?郁家没粮了吗?” 他记得郁家的田地不少,还有郁老大在县城给人当账房,一个月的月钱不少,应该不至于折腾到家里没存粮吧? 也不对,哪有让一个小姑娘出来买粮的?要买粮也是郁老二、郁老三他们来买。 屠老大平时待在村里的时间不多,就算回村,也是住在山里头,与村里的人没什么往来,是以并不知道郁离上个月被嫁去傅家冲喜的事。 他还以为郁离并未出嫁。 去年回村时,还听村长提了一嘴,说郁家要的聘金太高,让人不敢来说亲之类的。 郁离并未多言,又喝了两碗茶。 屠老大顺势再给她倒,尔后才察觉她是不是喝太多了,担心喝太多茶水撑着,便没再给她倒。 他没再问粮食的事,转而问:“离娘,你想找什么活干?” 对郁离说要来县城找活干的事,他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问得很自然,想着可能是她想攒点钱。 郁离见他不给自己倒茶,正想着要不要自己再倒两碗,听到他问,便道:“我想找个力气活干,我的力气比较大,干这个应该能行。” 只要不让她去绣花什么的,肯定能行。 屠老大好像被噎住了,尔后想起,她救宣怀卿那天,可是将人直接背出来的。 宣怀卿人高马大,那份量可不是寻常姑娘能背得动的,然而她直接背了一路,这力气看着确实大,和她瘦巴巴的外形完全不搭。 郁离端着碗,想着屠老大在这肉铺里,自在得像是自己的地盘,这肉铺应该和他有关,或者他和肉铺的人交情匪浅,不如找他问问县城的工作情况,看他能不能帮忙介绍一个。 找人介绍工作不羞耻,这是正常的步骤。 郁离问道:“屠叔,你有什么活计能介绍给我吗?什么力气活都行,不过钱不能太少。” 要是干一天活赚到的钱都不够她吃饭,那干着也没劲。 她还是想找个钱多点的活。 屠老大被她问懵,觉得她这话听着挺怪的。 哪个姑娘找人介绍活儿时,会这么问的?只想干力气活,还要钱不能太少…… 这样的活计一听就不是姑娘家能干的,当然也不对,她力气挺大的,不像个姑娘家该有的力气…… 这时,那边正在磨杀猪刀的老张噗哧一声笑出来。 见郁离看过来,老张咧嘴笑道:“这位阿妹,你想干来钱多的力气活,也是有的,杀猪啊!杀一头猪有五十文呢,要是逢年过节杀猪,那钱就更多了,多的话还能有七八十文……” 郁离双眼一亮,问道:“哪里可以杀猪?” “我这儿就行。”老张笑呵呵地说,手里拿着把寒光湛湛的杀猪刀,满脸横肉,看着就不像好人,很容易吓到胆小的人,很多年轻的小娘子也不怎么敢直视他,遇到赶紧躲开。 老张也习惯了,他自个长这样是天生的,是爹娘给的,姑娘家看了害怕,他只能躲着点,就是年纪一大把了,一直没姑娘看上。 这会儿,见她居然不闪不避地看过来,觉得这姑娘是个胆子大的。 郁离的心思却活络起来,将手里的碗放下,走过去问:“工作时间怎么安排?一天要杀多少头猪?钱是现结的吗?有什么福利?” 老张却愣了下,“你真想杀猪?” “想啊。”郁离一脸认真,不觉得杀猪有什么,反正她有力气,能干。 老张确认她真想杀猪后,不禁瞠目结舌,然后问道:“你会杀猪吗?” “应该会。” “什么叫应该会?” 郁离道:“过年时,我看过村里的人杀年猪,挺简单的。” 老张差点笑喷,看过,觉得简单,所以觉得自己会? 他调侃道:“阿妹,看过不一定会,你要知道,杀猪时可是要见血的……” 杀猪的过程,是一条生命在自己手中终结,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有些人甚至只是看到,晚上回去还会做噩梦。 郁离没和他辩解什么,只是问:“我可以来吗?” 杀一头猪可是有五十文呢,她很在意这个,要是一天多杀几头,那得多少钱啊? “这……”老张骑虎难下,想到什么又道,“杀猪是力气活,要很大的力气,一头猪可是要好几个男人摁着……” 郁离挑了下眉,觉得他可能是在质疑自己的力气。 她往周围看了看,看到院子里有一个半人高的石墩,于是走过去,一把将之拎起来,还在手中掂了掂,并往上抛起,然后轻松地接住。 这下子,老张真的目瞪口呆了。 连屠老大都瞪大眼睛,虽然知道她的力气可能不小,这会儿亲眼所见,发现自己还是低估她的力气。 这力气,比一个强壮的男人都要大,至少那些大男人没办法将石墩往上抛还能轻松接住。 郁离认真地向他们展示自己的力气后,将石墩放回去,再次看向他们。 老张轻咳一声,转头看屠老大:“屠哥,你看……” 郁离也转头看向屠老大,难不成自己能不能在这里杀猪,还得看屠老大? 看来这里确实是屠老大的地盘。 屠老大见她巴巴地看着自己,似乎真的很想来杀猪,不禁轻咳一声,问道:“离娘,你真的想来杀猪?” “想啊!”郁离点头,这是她今天在县城寻摸到的最适合她的工作了。 正好她有力气,杀一头猪能拿到五十文以上,不会被盘剥,到时候钱都是自己的。 屠老大欲言又止,“要不,你再看看别的活计……” 不管如何,杀猪还是太过血腥,有些不忍心一个小姑娘干这活儿。 “不用看了。”郁离心意已决,如实说,“我觉得杀猪挺好的,比在码头扛货要好,码头扛货会被盘剥得厉害……” 闻言,老张和屠老大都皱起眉头。 两人都是在市井混的,哪里不知道码头那边的情况,那些管事都是有后台的,和县衙那边的衙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据说县令一个小妾的兄弟也被安排了个码头的管事身份,平时没少剥削那些百姓。 屠老大张了张嘴,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来吧。” 她是宣怀卿的救命恩人,怎么谢她都不过分,不就给她安排个杀猪的活计嘛…… 现在宣怀卿在府城养伤,一边还要负责盯梢南诏那边的探子,忙得不可开交,若是知道他的救命恩人沦落到去码头扛货,还要被盘剥,只怕要生气。 宣怀卿是个恩怨分明之人,对救命之恩极为重视,肯定不会不管。 郁离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可惜她现在还是瘦巴巴的,就算笑起来也没多好看,只有那双弯起的眼睛很漂亮,还算能看。 屠老大见她笑了,心里叹气。 算了算了,先让她干着,如果她干不了,再给她安排其他的活儿罢。 郁离心里高兴,问道:“那我几时来干活?” “你想什么时候来?” “明天可以吗?”郁离试探性地问,闲了将近一个月,她其实也挺想干点活,最重要的是有钱拿,有钱了才能买吃的。 老张点头,和她说每天杀猪的时间,什么时辰到这里,要准备什么。 说着他突然想到什么,询问道:“阿妹,你住哪?是县城人吗?” “我姓郁,郁离。”郁离自我介绍,然后说,“我不住县城,我住青石村那边。” 老张也自我介绍,说他姓张,单名一个复字,大伙儿都叫他老张。 说是老张,其实他并不老,还没到三十岁,只是人长得高大魁梧,不说南方这边很少有这样的身板,北方那边也少见。 确实是当屠夫的料子。 张复说道:“青石村离县城有点远,坐船也要半个时辰,而且要是时间太早,也没船吧?”因屠老大是青石村人,是以他也知道这些。 他瞅了瞅郁离,杀猪要趁早,将猪杀好、处理好后才好送出去,肯定不能太晚的。 屠老大转头问郁离:“离娘,你要不要搬到县城来住?” 住在县城确实比较方便,屠老大知道她没钱,不然也不会来找活干了。 他的心思活络起来,他在县城有个房子,房子虽然不大,好歹也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可以借给她住,他去老张家住就行,反正他和老张都是孤家寡人,凑和着也没事。 郁离摇头,“不用,我住村里。” 她觉得住在村里挺好的,县城的开销太大,她暂时住不起。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36节 大概是因为山平县附近有军队驻守,这边一向安宁,山平县难得没有宵禁,晚上时城门也不会关,不管什么时候进城都可以,不必等。 见他们纠结,还以为他们担心自己赶不来,郁离保证道:“你们放心,我会准时过来的。” 闻言,张复和屠老大也不好再说什么。 人家小姑娘看着对这杀猪的活计挺在意的,都愿意大半夜赶过来杀猪,他们就别再劝了,万一让她以为他们不愿意让她干,她又要去码头扛货,该有多难受啊。 郁离又喝了两碗凉茶,终于起身离开。 屠老大送她出门。 走到门口,郁离对他道:“屠叔,我明天会准时到的。” 屠老大应一声,然后有些纠结地说:“你能不能别叫我屠叔?叫我屠哥就好。”他还没到三十呢,感觉都被她叫老了。 郁离疑惑地看他,“宣怀卿不是这么叫你吗?” 屠老大顿时有种想要去找宣怀卿让他改口的冲动。 其实宣怀卿叫他“屠叔”也是有原因的,他曾经是宣老将军身边的亲卫,宣怀卿敬重老将军,对他身边的亲卫都叫一声叔,再加上屠老大当时不修边幅,留着一张大胡子脸,看着年纪老大,这声叔也当得。 屠老大想到郁离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自己都快三十的人,叫叔好像也可以。 “行吧行吧,就这么叫。”他摆了摆手,也不去计较了。 目送郁离离开后,屠老大重新回到院子。 张复凑过来问:“屠哥,刚才你说的怀哥儿,不会是小将军吧?” 屠老大点头,然后道:“别叫小将军,被人听到不好。” 张复不禁哎了一声,确认“怀哥儿”确实是宣怀卿后,他有些吃惊。 “她救了宣少爷?” 屠老大便将宣怀卿在山里遇难的事说了说。 张复叹道:“早知道她救了宣少爷,我就应该给她介绍个好活计了……” 他又哎了一声,有些后悔刚才太过随意。 和屠老大一样,他以前也是跟在宣老将军身边的人,得到过宣老将军的诸多照顾,对宣怀卿这个宣家的独子十分看重,当小主人一样敬重。 他是个感恩的,知道郁离救了宣怀卿,真是恨不得掏心掏肺地感谢她。 ** 郁离和屠老大道别后,便去附近的米铺买米。 县城的米铺不少,她也没特地挑哪个米铺,看到米铺就进去。 因工作终于有着落,她心里高兴,买米时没有太计较,买了十斤粗粮、十斤细粮,还有十斤豆子等杂粮。 背篓能装五十斤粮食,因为屠老大送她的那坨十斤的肉,加上一些布匹针线等杂物,怕放不下,所以这次粮食没买太多,吃完再买。 眼看时间差不多,郁离去药馆给傅闻宵买药。 回春堂很好找,它是县城最有名气的一家药馆,每天来买药看病的人不少。 郁离进入药馆时见到许大夫,不用她开口,许大夫便知道她的来意。 自郁离嫁入傅家后,许大夫去了傅家两次,一次是傅闻宵昏迷醒来,一次是前些天傅闻宵高热不退,两次都在傅家见到郁离,知道她是傅家刚进门的新妇。 听说是为了冲喜娶进来的。 他心里不禁摇头,觉得这冲喜什么的不靠谱。 生老病死是常态,能治就治,不能治也没办法,不是娶个媳妇冲喜就能好的。更何况,那傅郎君的病并不是简单的生病,冲喜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 许大夫将三包药递给她。 一包药要三百文,三包药就九百文,一千文为一两…… 郁离很吃惊,没想到这个世界的药居然这么贵,怪不得郁家要是有人生病,老太太舍不得给他们请大夫治病,都在家里用土方子治,除非生病的是大房的读书人。 末世的科技高速发达,医疗技术更是达到一个巅峰,人类很多疾病都已经被攻克,像郁离这种基因战士,连生病都没体会过,除了身体强健到百病不侵外,也因为各种速效药的效果太好。 古代的医术不发达,技术落后,就连药材都是山里土生土长的,需要人进山去采摘,还要炮制…… 效率太低了,怪不得一副药的价格那么贵。 郁离摸了摸钱袋子,刚找到工作的兴奋感瞬间去了大半。 杀一头猪五十文钱,原本她还觉得很多——和浆洗衣物、码头扛货相比确实多,但若是用来买药,就不算什么。 要不,每天多杀几头猪? 郁离严肃地想,发现自己居然忘记问了,张复那边一天要杀多少头猪? 当时只顾着杀一头猪能赚五十文钱,要是每天只杀一两头猪……那她还能赚多少? 郁离一边想一边朝城门那边走去。 时间不早,她决定先回去,反正已经在县城找到工作,以后天天都要过来,想逛有的是机会。 快到城门时,郁离看到路边有卖包子的店,想了想,买了几个素馅包子和十来个大馒头。 包子不是用精细白面做的,色泽发黄,里面有香菇、木耳和笋子等和在一起的素馅,并不算贵。杂粮馒头就更便宜了,量大管饱的那种。 中午吃两碗素面只是垫了个肚子,这会儿肚子早就饿了。 郁离先啃了两个包子,再啃五个馒头。 包子虽不是精细粮,但它很喧软,里面的素馅很鲜美,是郁离第一次吃到的美味,双眼不禁弯起。 杂粮馒头和今早吃的差不多,没什么出奇的,胜在量大。 光吃包子和馒头喉咙干,她又买了一文钱的豆浆配着喝。 店里有豆浆卖,一文钱一大碗,里头什么都没添,只有浓浓的豆浆味儿,还是挺好喝的。 包子店的大娘愣愣地看着她,再看她瘦巴巴的模样,眼里露出同情之色。 这妹子估计是饿狠了,才会一口气吃这么多,希望别撑坏才好。 剩下的包子馒头,郁离让大娘帮她用油纸包起来,准备在路上吃。 这次回去,她不打算坐船,选择走回去,顺便认认路。 早上出门太早,没有船的话,只能自己走路来县城,正好趁回去时认认路怎么走,明天就可以自己来县城。 郁离重新背起背篓,终于出了城。 出城后,她看了看周围的路,怕自己走错路,正准备找个人问问路,突然听到身后响起屠老大的声音。 “离娘,你这是要回去了?” 郁离循声转头,看到赶着几头猪过来的屠老大。 作者有话说: 双更合一,这章继续送100个红包,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33= 第 28 章 ◎你找了什么活?◎ 屠老大拿着一根竹鞭,正赶着几头猪过来。 这些猪的个头应该有百来斤左右,已经算肥的了。 郁离站在那里,盯着那几头猪,突然想到什么,疑惑地问:“屠叔,你不是猎户吗?” 怎么改行当屠户了? 这是赶猪要去哪里杀吗? 屠老大赶着猪过来,闻言笑道:“山里打猎危险,而且收入也不稳定,我也不是时时进山打猎的,为了能赚点钱糊口,偶尔也干点别的活计。” 然后又告诉她,张复是他的朋友,当年和他一起被征兵入伍,比他提前半年退役回来。 张家世代都是屠户,张复回来后继续干起杀猪的活,在城里支起一个肉铺,请人帮忙看铺子卖肉。 张复见他打猎危险,便叫他一起干。 别看老张这里只有一个院子,每天杀的猪还真不少。 这话真真假假,郁离并不清楚,他怎么说,她就怎么信了。 眼看着那几头猪就要近前时,突然它们嗯嗯地叫了一声,距离郁离一丈之地时,怎么也不肯过来。 屠老大挥着鞭子,催促着它们继续走。 郁离就站在大路边,像个路霸似的,她在那里,猪就不肯过,一头头猪迟疑地在原地踏步,屁股扭着往后退。 在屠老大催促时,它们的腿突然一软,直接趴在地上。 屠老大:“……” 屠老大狐疑地看着几头趴在地上死活不肯再走的猪,这是老张昨儿亲自去乡下收的猪,都是非常健康的猪,不可能有什么病的。 这时,就见郁离往旁站了站,像是给它们让路。 几头猪嗯嗯哼哼地叫着,慢吞吞地站起身,然后扭着大屁股,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拐着她走过。 屠老大:“……” 猪虽然不会说话,但它们表现得太明显,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它们怕郁离,畏惧郁离。 屠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郁离,问道:“离娘,它们这是怕你?”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离谱的场景,猪居然会怕人的?它们吃了睡、睡了吃,只要不是被屠宰那一刻,还真没见过它们怕什么。 郁离不太确定地说:“应该?” 前世她没见过猪,末世后除了人类,所有的物种都变异了,猪这种生物也跟着灭绝。 她对猪的认知还是来到这个世界才知道的。 回门那日,她在郁家后院的猪圈里见过猪,不过当时两头猪趴在地上睡觉,她没靠近,是以也不知道猪原来会怕自己。 屠老大很疑惑,忍不住往郁离身上看了看,实在看不出她有什么可怕的,这么瘦伶伶的一个小姑娘,看着十分无害。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37节 难道它们知道她明天就要开始杀猪,所以怕了? 这听着就挺荒唐的。 郁离看着几头扭着大屁股,走得小心翼翼的猪,若有所思。 她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进山时,什么动物都没遇到,原来不是她的运气不好,而是它们早在她进山时就跑光了。 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她前世杀太多异种怪物,身上的杀戮之气太重,吓到它们? 动物对危险的感知素来比人类敏锐,如果它们发现好像也正常。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她正处于觉醒状态,身上的气息不稳定,让动物感知到危险…… 就在郁离思索时,屠老大调侃的声音响起。 “离娘,看来你很适合干这行啊,它们看到你,一个个吓得腿软,都不敢挣扎,想必也不用费什么力气摁了。” 杀猪时,猪会挣扎得厉害,那叫声听到的人都知道是咋回事,由此可见那时的猪有多难摁。 郁离也这么认为的,越发觉得杀猪这活儿很适合自己。 都不用费心捻住猎物,它们就乖乖地躺着给她抹脖子。 这么一想,郁离不觉心情大好,想到自己这活计还是托了屠老大的福,难得主动找他搭话,“屠叔,你要将这几头猪赶去哪?” “赶回村里养个几天。”屠老大说,“老张这段时间收的猪多,城里那地方小放不下,让我拉几头回去放着,等城里的杀完再赶过去。” 郁离哦一声,又问道:“你是要回村?” “是的。” 得知屠老大要回村,两人便一起结伴走。 屠老大认识回村的路,郁离不用再找人问路,跟着屠老大走就行。 屠老大原本看她是个小姑娘,还背着一个背篓的东西,肯定走不快,想要配合她的脚步,走慢一些,哪知道她居然走得飞快。 反倒是几头猪边走边吃,拖拖拉拉的,拖慢了速度。 这时,郁离朝那几只猪看过去。 也不知怎么的,原本还慢吞吞地走的猪顿时撒开四蹄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嗯嗯哼哼地叫着,格外利索,哪里还有那懒洋洋的劲儿。 屠老大赶紧跟过去,一边挥着竹鞭一边叫道:“别到处乱跑!” 屠老大赶猪很在行,没让猪乱跑到山沟里,很快就追上去。 郁离也背着东西,跟在后头走。 下午的阳光依然很烈,郁离戴着一顶遮阳的草帽,这是周氏特地让她带上的,担心太阳太大将她晒晕。 眼看这些猪自觉往前走,都没有脱队,不必担心,屠老大边走边和郁离聊起来。 他先是问郁离的力气,满脸赞叹:“离娘,你的力气一直都这么大吗?” “是的!”郁离一脸坦然。 原主的力气确实大,不过也只是比普通人要大一些,加上从小就帮着家里干活,农忙时还要下地割稻谷、背谷子回去晒、帮着舂米去壳等,力气渐渐地变大,只是没有大到能扛起石墩的地步。 反正以前也没人去验证原主的力气有多大,现在大到能扛石墩,也没什么吧? 屠老大确实没多想,虽说姑娘家很少有力气大的,但也不是没有。 他笑着说:“姑娘家力气大好啊,不容易被人欺负。” 郁离很赞成这话,力气大确实好,看不顺眼的就打回去。 可惜原主从小生活在重男轻女的环境,还一直被洗脑被pua,和郁老二夫妻一样已经习惯逆来顺受,默默地承受所有不好的事,要不然以她的力气,想要回击欺负她的人轻而易举,不至于最后殒了性命。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走,都是屠老大在说,郁离默默地听着,很少开口。 屠老大做事细致,粗中有细,很快就摸清楚她的性子,知道她虽然寡言少语,心地却不坏。 要是心地不好,也不会在山里救宣怀卿了。 大概是两人的速度都快,一个时辰后,他们就快要抵达青石村。 郁离一直在心里算着时间,觉得一个时辰的路程并不算远,每天来回不费什么时间,住在村里也是可以的。 等她渡过觉醒期,她还能走得更快。 屠老大并不和郁离一起进村,他的住处在山里,走的是另一条路,不必从村口进去,便和郁离在村口前分别。 “离娘,我明天也要进城,不如一起走吧。” 他觉得天色未亮,郁离一个小姑娘进城,担心她会害怕,或者遇到什么危险,不如和她一起走。这姑娘和宣怀卿一样都叫他一声叔,又是同村的,照顾点也没什么。 郁离对此没意见。 她不知道屠老大心中所想,以为两人都要进城,只是顺路。 和屠老大分别后,郁离便进了村。 正是傍晚夕阳西下之时,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升起了炊烟,不少人扛着锄头、背着竹筐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或者在河边清洗身上的泥渍汗水,还有一些皮肤晒得黝黑的小孩脱光光在河里扑腾着,一派乡野平和的画面。 见郁离背着背篓经过,一些坐在树下阴凉处一边干活一边纳凉闲聊的大娘们热情地和她打招呼。 “离娘,你这是去哪呀?” 郁离回道:“我去县城买东西。” 背篓上盖着不少树叶防晒降温,众人也看不清楚她买了什么,识趣地没有多问。 郁离走得快,很快就穿过人群聚集之地,朝傅家而去。 众人看着她纤瘦的背影,衬得那背篓看着更大了,像负着什么重物而行,却又走得极为利索。 他们突然有些嘘唏。 “离娘看着好像胖了点,看来嫁去傅家也是好的。” “可不是,虽然当初是为了冲喜,不过傅书生不是醒过来了吗?这冲喜也是成功了,离娘算是傅家的大功臣,周大娘又是个心善的,肯定不会亏待她。” “确实,这么一看,离娘也算是苦尽甘来。” “傅家不愁吃穿,田地都租出去收租子,家里没有那么多的活儿要干,离娘不用像在娘家一样干个不停,嫁到傅家确实很不错。” 说这话的妇人还真是有些羡慕。 其实嫁入傅家挺好的,人口简单,婆婆性子软,好拿捏,嫁过去就能当家作主,又不愁吃喝,等以后生个娃,将傅家捏在手里,这日子过得不知有多潇洒。 她家里有一个正在说亲的姑娘,最近没少往村里村外寻摸适合的人家,此时看到郁离,不免感慨起来。 “可惜傅书生的身体不好。”另一个年纪大的老太太接道,“听说他每天都要吃药,家里有再多的积蓄也会有花光的一天。” 傅家人闭门过日子,连地都租给别人种,没有什么进项,花的都是以前的积蓄,只出不进,不知什么时候估计就要穷了。 这样的人家,哪里有人敢将自家姑娘嫁过去? 当初傅家举家搬到青石村,先是买田地,然后又建了几间砖瓦房,摆明着有钱,不知多少人看着眼馋。 只是等他们得知傅家的成年男丁是个从小就吃药的病秧子,顿时打消了念头。 人是生不起病的,一旦生病,能生生拖垮一个家庭。 傅家以前虽是行商,能养着一个病秧子,可现在不是落魄了吗?可没有那么多金山银山去养个病人。 以后啊,还有得是拖累呢。 现在看着好,不代表以后就好,人还是要有长远目光的,不能只拘于眼前的好。 老太太这话得到在场所有人的同意,家里有要说亲的姑娘的人也从来就没想过考虑傅家。 就算傅家再有钱,嫁个随时可能会死的病秧子,迟早变成寡妇,女人也没什么幸福可言。 众人感慨几句,很快就丢开不提。 ** 郁离回到傅家,在院子里玩耍的两个孩子兴奋地扑过来。 “小婶婶,你回来啦!” 孩子们笑脸灿烂,一边一个牵着她的手,将她牵到堂屋,主动给她倒茶水。 他们的年纪虽然小,端茶倒水这活儿却是能干的,每次周氏干完活儿,看她满头大汗,他们都会体贴地给她倒茶水。 格外的乖巧贴心。 郁离将背篓放下,接过他们倒来的茶水,连续灌了好几碗,总算解了些渴意。 接着她又去洗了把脸和手,总算将一身的燥热去掉几分。 这一路走回来,实在热得厉害,汗水都将衣服打湿,头发也湿了大半,郁离将黏在颊边的头发往后捋去,露出一张仍然看着腊黄的脸。 周氏从灶房过来,给她端了一碗绿豆汤,让她解解暑。 “离娘,今儿还顺利罢?” 她去了几乎一天,周氏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怕她一个人去县城出什么事。她的性子就是这样,总爱担心这个、操心那个。 郁离看到绿豆汤,双眼一亮,她对这个世界的吃食非常感兴趣,不管什么都想吃,加上她现在是觉醒期,需要大量的食物补充营养,那更要吃了。 这绿豆汤是放水里冰镇着的,口感微凉,喝上一口,只觉得通体都舒泰。 郁离一边喝绿豆汤,一边说:“挺顺利的。” 说着她腾出一只手,将地上的背篓提起来,拿开上面的树叶,先将布匹、绣线、糖和包子馒头等取出来,接着是三十斤的粮食,最后是芭蕉叶包着的一坨肉,放在最下面。 怕天气热肉会变质,背篓里还铺了不少叶子。 周氏没想到她居然买了这么多东西,等看到那坨肉时,她吃惊地说:“离娘,你怎会买这么多的肉?” 这不年不节的,一口气买这么多肉,先不说天气热不好放,这可是要花一大笔银子的。 郁离道:“这是别人送的,不花钱。” “啊?”周氏有些愣,谁这么好心,居然送她这么一大块的肉,看着都有十斤了。 两个孩子却十分高兴,双眼盯着那块肉,明显就是想吃肉。 郁离拿出一块糖,将它们掰成两半,递给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果然很高兴,不过他们没有马上就将它们塞进嘴里吃掉,而是放到随身的荷包里,然后两个小脑袋凑到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郁离解释道:“这是屠叔送的,他是山里的猎户,兼职杀猪,在城里有一个肉铺……对了,他还给我介绍了个活计,明天我就要去干活了。”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38节 周氏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时,郁离又和她说:“娘,我想吃肉,今晚咱们家吃肉吧。” 两个孩子也双眼亮晶晶地看过来。 周氏是个疼孩子的,加上这肉是郁离带回来的,天气热不耐放,确实应该早点吃。 她问道:“你想怎么吃?” “都行,娘你看着办。”郁离说道,“我相信娘的厨艺。” 灶房那里的粥还在煮着,周氏也没多少时间问,赶紧提着肉过去,省得锅里的粥烧糊了。 接着郁离回房,想去拿衣服洗个澡,洗去一身的汗水和灰尘。 进门时,见傅闻宵坐在窗边的位置,似乎正在发呆,听到声音抬眸看过来。 夕阳的辉光从窗口路过,他坐在那里,青衣墨发,气质卓然,独成一个世界,似是游离于世界之外。 郁离不禁多看了他一眼,两人四目相对。 她友好地打了个招呼,“宵哥儿,你醒着的啊,累了就去床上躺着,别累着自己。” 傅闻宵唇角微弯,应了一声好,见她衣服被汗水浸透,没急着问什么,让她去洗漱。 等郁离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物,擦着头发回房,就看到两个孩子也在房里,挨在傅闻宵身边,和他分享他们的糖。 旁边的桌上还有一碗刚熬好的黑漆漆的药,散发浓郁的怪味。 “小叔叔,给你吃糖。”傅燕笙捧着自己的糖,奶声奶气地说,“吃糖就不苦了。” 傅燕回也很大方地要将自己的糖给小叔叔吃。 他们每次生病都要喝苦苦的药,让他们记忆深刻,每次只要吃药,小脸就能皱成苦瓜。 见小叔叔每天都要喝这么一碗黑漆漆的药,他们心里十分同情。 是以这次郁离带糖回来,他们虽然很馋,但都强行忍着,决定给小叔叔甜甜嘴。 傅闻宵朝他们笑了笑,温声道:“不用了,你们吃罢。” 两个孩子瞅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似乎不明白糖这么好吃的东西,小叔叔为什么不要? 傅燕笙的嘴巴撅了起来,有些委屈。 他们真的很想将自己的糖给小叔叔的,但小叔叔不要,怎么办? 傅闻宵看着两个孩子,伸手拿走傅燕笙手里的糖,含笑道:“那我要一块就好,剩下的你们吃吧。” 两个孩子瞅了瞅他,觉得也行。 傅燕回将自己手里的糖掰成两半,兄妹俩分着吃。 甜滋滋的糖让他们高兴地笑起来,一边含着糖,一边朝进门的郁离说:“小婶婶,糖好甜呢。” “真的吗?”郁离说道,“我也想吃糖。” 听到这话,兄妹俩眨巴了下眼睛,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他们将糖都吃了,怎么办? 想着,他们转头看向傅闻宵手里的那块糖,他还没有吃,傅燕回便道:“小叔叔,你的糖分小婶婶一半吧。” 傅闻宵:“……”你们可真大方。 傅闻宵将糖递给郁离。 郁离拿起那块糖,将它掰成两块,一块放到自己嘴里,一块给他,说道:“明天我去城里,多买点糖回来给你服药后吃。” 看他每天都喝那么可怕的药,她觉得家里有必要多备些糖之类的东西。 傅闻宵修长的手指虚拢着,捏着那块糖,闻言问道:“你明天还要进城?”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又问她,“你找到活了?” 郁离脸上不由露出笑容,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她弯着眼睛,笑眯眯地说:“是啊,找到了。” 傅闻宵有些惊讶,没想到她真的能在城里找到活计,不免有些好奇她找到什么样的活儿,问道:“你找了什么活儿?” “杀猪。” 傅闻宵:“……” 傅闻宵忍不住看她,她看起来非常淡定,仿佛找个杀猪的活是一件很寻常的事。 他再次问:“……你以前杀过?” 郁离一脸自信,“没有,不过我看过。” 傅闻宵:“……” 郁离确实很自信,她连怪物都杀过,还杀不了一头猪吗? 虽然她确实没杀过猪,不过原主以前见过杀年猪,在郁离眼里,确实很简单,并不是什么难事。 傅闻宵消化了会儿,终于接受她找了个杀猪的活儿的事。 他笑了下,说道:“挺好的,好好干。”然后又问她工作地点和时间,以及报酬之类的。 问得这般细,也是担心她被骗。 傅闻宵暗忖,如果有人敢骗她,被她发现的话,只怕骗她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罢? 从她能顺利地从郁家拿走二十两嫁妆来看,她虽然单纯,却也不是什么愚蠢之辈,有一套行事准则。 这样也挺好的,不容易被人欺负。 郁离便将肉铺的地址和他说了说,还有工作的时间。 “这么早出门?”傅闻宵微微蹙眉。 杀猪的时间太早,她住在村里,几乎是天还没亮就要赶去县城,届时天还是黑的,她在天黑时不能视物,走夜路会很麻烦吧? 郁离不在意,“我今天回来时,特地走路回来认了遍路。”只要有路她就能走,看不看得见不是问题。 想到什么,她又说:“屠叔说明天他也要去县城,正好和他结伴一起走。” “屠叔?”傅闻宵的记忆很好,很快就记起这人是山里的猎户屠老大,上次她在山里救了宣怀卿时,将人交给屠老大,这屠老大和宣怀卿是认识的。 能和宣怀卿认识,并得他信任,曾经应该是宣老将军麾下的将士。 或者说,屠老大现在还是宣老将军的人,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回到村子里。 不过瞬息间,傅闻宵约莫已经明白郁离这杀猪的活儿是怎么来的了。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今天在城里遇到屠猎户?” “是啊。” 郁离便将自己在城里买肉时遇到屠老大,屠老大不仅给她一块肉,还给她介绍工作的事和他说了说。 “……屠叔真是好人,给我介绍赚钱的活计呢。”郁离对给她工作的屠老大、张复很有好感,特别想到很快就会赚钱买自己想吃的东西,心里就止不住高兴。 傅闻宵说道:“你救了他的朋友,他谢你是应该的。” 郁离哦了一声,嘴里含着糖,压根儿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这时,灶房那边飘来浓郁的肉香味。 郁离终于坐不住,飞快地说道:“我去看看娘的饭做得怎么样了,我去帮她打下手。” 两个孩子也被肉香味勾得不行,跟着她一起跑了。 傅闻宵坐在窗边,看着他们一起出门。 夕阳已经落到山的那边,天边是一片红彤彤的火烧云,仿佛要将山野烧起来。 绚丽的色泽渲染着这个宁静的村落,也在他眼底燃烧。 好半晌,傅闻宵端起凉了的药一口饮尽,将那块糖放进嘴里。 这是很粗糙的饴糖,若是以往的他,绝对不会多看一眼,也没有人敢将这样不够精致美味的糖送到他面前。 然而现在,坐在这个偏远落魄的乡下宅子里,糖的甜味在嘴里泛开,心里一片宁静平和。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双更合一,晚上要去喝喜酒,就不更新了哈。 明天早上准时9:00更新。 第 29 章 ◎吃肉啦◎ 灶房里,周氏正在炖红烧肉。 郁离和两个孩子寻着肉香味过来,然后就驻扎在灶房不肯走了,就算热得满头大汗,还是坚持待着。 三双眼睛都盯着正在炖肉的锅。 “阿奶,我们帮你烧火。” 傅燕回、傅燕笙乖巧地说。 连两个孩子都懂得要劳动才有饭吃,郁离觉得自己也不能干看着,主动问道:“娘,我帮你打下手,要做什么?” 周氏哪里看不出他们这是馋肉了,有些好笑,也没赶他们走。 她笑道:“我做了红烧肉,你们再等等,还要再炖会儿才能入味。” 她用竹漏勺将锅里煮得半生不熟的米捞起,放到另一个锅上蒸。 今天除了煮了豆粥外,还做了一锅捞饭,主要是给郁离吃的,以她的饭量,自然不能只吃稀的,还得吃些干的才能顶饱。 因郁离今儿买了粮食回来,周氏做起饭来,也越发的大手脚。 郁离虽然馋得慌,但肉还没做好,只能等着。 见砧板上还放着一小块的肉,郁离问这是要做什么。 “给宵哥儿蒸点鸡蛋肉饼补身体。”周氏叹气,“宵哥儿的胃口不好,吃得清淡,今儿难得有新鲜的肉,给他蒸一些。”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39节 郁离听后,点了点头,心里对傅闻宵更同情了。 这个世界的食物那么好吃,他居然因为生病没胃口,实在是可怜。 听说要将肉剁成肉糜,郁离觉得这活自己能干,便拿起刀将这小块的肉剁了。 剁好肉后,她将肉放到一个碗里递给周氏。 周氏往碗里打了个鸡蛋,然后简单地洒了点盐搅匀,便端到灶上去蒸。 接着周氏又煮了一盆青菜汤,等青菜汤煮好后,锅里的肉也已经炖好。 周氏将蒸好的鸡蛋肉饼取出来,往肉饼淋了一点酱油添加风味,再洒上葱丝,然后盛了一小盘青菜和一碗粥,端到屋子里给傅闻宵。 郁离则将锅里炖着的红烧肉倒出来。 周氏炖的肉很多,满满的一大盆,香气四溢,诱得人口水都流出来。 郁离暗暗吞咽唾沫,急忙将肉端到桌上。 天气热肉放不住,周氏只能尽量将这块肉给做了,只留下两斤左右的肉用盐抹了腌着,做成咸肉,放到阴凉处阴着,这样能吃一段时间。 咸肉用来炒鸡蛋、炒蒜苗等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等周氏送完饭过来,他们也开始吃晚饭。 晚饭的主食有捞饭和稀粥,天气闷热,人都没什么胃口,加上干活回来渴得厉害,更想吃点汤汤水水的东西,就着粥水一起喝十分解渴。 当然这样吃会不饱,如果是在农忙时,还会做一锅捞饭一起吃。 郁离没有胃口不好的时候,捞饭配着红烧肉,吃麻麻香。 不仅是她,傅燕回、傅燕笙吃得头也不抬,小脸都沾上红烧肉的酱汁。 兄妹俩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肉了,加上周氏的手艺确实好,这红烧肉做得十分地道美味,酱汁用来拌饭更香,连饭都能多吃半碗。 周氏见他们吃得狼吞虎咽的,担心呛着,叮嘱道:“你们别吃太快,喝点青菜汤。” 两个孩子胡乱地点头。 郁离听话地喝了口青菜汤,真心实意地夸道:“娘,你的厨艺真好。” 周氏的厨艺确实很好,甚至可以说是讲究。 她总能将简单的食材做得很美味,肯定是特地学过的。 郁离从原主的记忆里见过郁家人做肉,都是随便丢到锅里煮熟就行,或者切成片炒,再放点盐什么的,很少会弄什么花样。 纵使如此,郁家人都觉得这样的水煮肉很美味了,只有郁老大一家会露出几分嫌弃之色。 郁老大一家住在县城,估计没少在县城下馆子,自然是瞧不上这种农家的水煮肉。 周氏抿嘴笑道:“喜欢就多吃一些。” 郁离点头,理所当然地说:“我会多吃的。” 郁离多吃的结果,就是将晚上煮的饭和粥都吃光光,还有一大盆的水煮青菜,以及大半的肉。 其实她能吃光所有的肉,不过想到肉这么难得,还是忍住了,留明天吃。 这一顿大家都吃得心满意足,肚子里有了油水,难得有种饱腹感,不再心慌得厉害。 果然吃肉才是人类进化的最终目标。 郁离暗暗点头,希望以后每顿都能有肉吃。 吃过晚饭,周氏收拾好碗筷,终于有时间去翻郁离带回来的东西。 她先是看郁离带回来的布,已经琢磨着怎么给她做衣服,她买的布不少,可以给她四五套的衣服。 乡下人一年到头都没件新衣裳,主要是布不便宜,就算做衣裳,也是扯点布做个一套就行。 周氏自然不会觉得郁离买的布太多,郁离身上没一件能看的衣服,肯定要给她做几套换着穿的。 这时,郁离将钱袋子拿过来,取出郁银绣品的钱,剩下的都给周氏。 “娘,这钱给你。” 周氏看着这银子,共有一两。 她知道自己的绣品能卖多少钱,除了用来买针钱和布料,再给傅闻宵买药,已经去得差不多,能剩下两百文左右吧,不可能还剩一两的。 这银子不用问也知道,是郁离自己的。 周氏赶紧摆手,“离娘,不用……” 郁离道:“你收着,这是给你们的生活费,平时想买点什么也方便。”接着她又笑起来,“我现在有工作了,可以养家。” 她现在待在傅家,住傅家的、吃傅家的,给他们生活费是应该的。 那些村民们说的话,其实她也听进耳里,知道傅家只出不进,傅闻宵的药钱还那么贵,要是她不帮衬着点,光靠周氏做绣活的钱,只怕支撑不了这个家的开销。 想到这里,郁离又说:“锦华绣庄的掌柜说,娘你的绣品很好,连县令夫人都喜欢,让你可以做点其他的,例如桌屏这些,一个能卖到三到五两呢。” 周氏闻言双眼一亮,尔后又道:“桌屏比绣帕、荷包要讲究,要花的心思也比较多,我怕时间不够……” 家里虽然没什么活,只是傅闻宵一旦生病,她就没时间做这个。 还有一个原因,她其实也不是不想接,而是不想太引人注目,毕竟他们孤儿寡母回到青石村里,还是别太引人注目比较好。 郁离没多想,说道:“时间怎么会不够?娘你要是想绣,明天我就去绣庄和掌柜说,拿些绣桌屏的料子和彩线回来给你。” 周氏张了张嘴,最后想到家里已经没有多少积蓄,犹豫着应下。 宵哥儿的药不能断,总不能指望离娘一个人赚钱,她还是努力多绣点东西赚钱。 而且,这都过了三年,应该没有人再盯着他们了吧? 说完这个,郁离又道:“娘,这次我买的布不多,除了给我做两套衣裳外,剩下的也给大家做一套吧。” 她做事向来讲究公平,同住一个屋檐下,自己有的,别人也要有。 她的情况特殊,没有件像样的衣裳,可以先做两套,剩下的布正好一人做一套衣服。 周氏赶紧道:“不用,我们都有衣服穿,这布先给你做四套衣裳方便换洗,剩下的收起来。” 郁离瞅了瞅她,想到周氏还要做绣活赚钱,于是也没说什么。 接着郁离拿起给郁银买的绣钱和布料,将剩下的糖都包起来,说道:“娘,我将这些送去给二妹她们。” 周氏应了一声,叮嘱道:“天快要黑了,路上小心,别摔着了。” “我知道。” - 郁离拿着东西出了门,直奔郁家而去。 暮色渐沉,村里的人大多都已经回家吃饭,准备洗漱休息,路上没什么人,只有一些晚归的村民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家。 来到郁家附近,郁离遇到冯婶子。 冯婶子也是刚回来,手里拿着把野菜,脚上还沾着泥巴,见到郁离打了一声招呼,笑问道:“离娘怎么过来了?” “我今天去县城,帮三妹买了些绣钱,给她送过来。” 郁离说着,想到什么,从包里拿出两块饴糖,用油纸包着递给冯婶子。 “婶子,我今天去县城买了糖,给你家元娘、大妞和二牛、小牛他们也尝尝味道。” 冯婶子帮了原主很多,还在原主饿得快晕倒时给原主吃过饭,这恩情原主一直记着,郁离自然也是记着的。 冯婶子赶紧推回去,“这可是金贵玩意,你自个留着吃就好,不用给他们。” 郁离将它塞到她手里,“我这边还有。” 接着也不和冯婶子再推来推去的,和她道别,直接进了郁家的院子。 冯婶子看着她进入郁家的院门,然后笑了笑,带着两块糖回家。 回到家里,十三岁的女儿元娘和两个儿媳妇已经将晚餐做好,大伙儿都在等着她回来吃饭,男人们没闲着,坐在院子里搓麻绳,一边说着明天要干的活,三个孙子孙女乖巧地帮大人们端着碗过来。 冯婶子脸上不由露出笑容,招呼三个孙子孙女过来,拿了一块糖掰开分给他们。 孙女大妞嘴里含着甜滋滋的糖,高兴地问:“阿奶,糖好吃,哪里来的?” 这糖可是金贵玩意儿,乡下人很少会吃的,只有逢年过节才会买一些甜甜嘴。 冯婶子道:“是离娘给的。” 听到这话,大伙儿都看过来。 冯婶子去洗干净手,然后坐下来吃饭,将刚才遇到郁离的事和他们说了说。 冯家的大儿媳妇看了眼舍不得一下子吃完糖的女儿,说道:“听说离娘今儿进城了。” 村里人凑到一起就喜欢说闲话,说八卦,最近村里没什么新鲜事,一点小事大伙也能说好久。 像郁离今天去县城的事,不过一会儿,就传得到处都是。 二儿媳妇也道:“看来离娘嫁去傅家后过得还算不错。” 要不然也不会舍得买糖。 这买糖的钱,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傅家给的。当初他们可是瞧得清清楚楚,郁离嫁去傅家时,只拎了个破旧的包裹,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可见郁家做得有多过分,郁离身上更不可能有什么银钱。 冯家自是不知郁离从郁家那里要了二十两嫁妆的事,郁老爷子要面子,不准旁人说出去,加上他还打着将那二十两银子要回来的主意,自然也不会大肆宣扬,不然以后真做出从出嫁女手中要回嫁妆这事,郁家这名声也不必要了。 郁家有两个读书郎,郁老爷子很在乎名声,不想让大房的两个孙子的名声受损。 冯婶子点头,赞成二儿媳妇的话。 虽说傅书生身体不好,不是什么良缘,当初郁离是以冲喜的名头嫁过去的,可这人都嫁过去了,除了好好过日子外,还能如何? 幸好傅家没郁家过分,郁离在傅家过得还算挺好的,也算是有个好归宿。 ** 郁离进门时,郁家人刚吃完晚饭。 见到她,郁老太太又想到昨天她拿走的那二十两,顿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刚要冷哼一声,就见她平静地看过来,那双眼睛幽冷幽冷的,沐浴着深沉的暮色,瘦削的身体仿佛在无限拉长,如若一只蛰伏在密林里的野兽。 郁老太太暗暗吞咽口唾沫,耷拉着脖子,赶紧躲回正房。 三房的人同样迅速地回了房。 连老爷子和老太太都拿她没辙,现在他们也不敢和她对上,能躲着就躲着,等郁老大回来收拾她。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40节 回到房后,郁老太太对盘腿坐在窗边抽烟的郁老爷子说:“老头子,离娘这死丫头怎么突然间变了个人似的,难不成嫁去傅家,傅家给她这么大的胆子?” 难道是觉得自己出嫁了,他们管不住她,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这么一想,郁老太太突然很后悔为了二十两将她嫁去傅家,甚至这二十两最后居然没了,感觉就像赔了夫人又折兵。 郁老爷子沉默地抽着旱烟,冷声道:“不过是个愚蠢的。” 傅家早已经落魄,家里唯一成年的男丁是个病秧子,扛不起事,经年生病花钱吃药看病,傅家迟早会被拖垮。 届时,她便知道傅家真不算什么。 在郁老爷子心里,郁离就是个愚蠢的妇人,她根本不知道家里供出两个秀才公是多大的荣耀,届时二房和三房也能跟着沾光,连她们这些出嫁女也会被人高看几眼。 大房能读书,能考秀才,能为郁家改换门庭,他偏心大房有什么不对? 等以后两个孙子考上秀才,她就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事有多愚蠢,有得她后悔的时候。 ** 郁金姐妹三个对郁离的到来自然十分高兴。 “大姐,吃过饭了吗?要不要我给你煮些?”郁金关心地问,很担心她饿肚子。 她知道饿肚子的滋味,加上已经知道郁离的饭量,觉得她以前都在饿肚子,心里难受得厉害,就怕她没吃饱。 郁离说已经吃饱了,让她们不必忙活,她过来是给她们送东西的。 姐妹几个去了西屋的房间,屋里太暗,郁金将油灯点起。 这油灯当然不是她们屋子的,是堂屋里的,郁金理直气壮地拿过来用,郁老太太等人知道后,也不好说什么,就是少不了指桑骂槐一通。 郁离将帮郁金买的布料和绣线取出来给她,然后将卖绣品的钱从钱袋子里倒出来。 “这是三妹做的绣品卖的钱。” 看到倒在床上的铜板,郁金惊呼一声,“这么多?” 郁珠数了数,不过数到一百后,她就不知道怎么数了,于是将一百个铜板放到一旁,继续数下个一百。 当她数完后,高兴地说:“有四个一百。” “那就是四百文。”郁金沉着脸说,“以往都是三叔进城给大伯送粮时,顺便拿三妹的绣品去卖,每次都说只卖三百文……” 郁银每个月做的绣品的数量都是一样的,因为这是郁老太太要求的,必须要做够这个量,不然就骂她是懒货,在家里白吃白喝。 郁老三负责帮忙拿绣品去城里卖,每次都只拿回三百文。 那这其中的一百文去哪里了? 想明白其中的关窍,郁金脸色阴沉得厉害。 郁银也紧皱着眉,心情有些不好。 任谁得知自己辛苦做的绣品拿去卖,却被人昧掉一百文,心里都不会高兴的。 郁离当即就站起身,说道:“走,我们去找三叔要回来。” 姐妹三个呆了呆,然后郁金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坚定地跟在大姐身后。 现在这个家,她只听大姐的,只要大姐说的事,她都会毫不犹豫地跟着她做,不必去想什么后果。 这是郁离给她的一种绝对安全感。 郁银和郁珠见两个姐姐要去找三叔讨公道,下意识也跟着去了。 郁离也没拒绝。 倒是郁金犹豫了下,觉得这事有她和大姐就行,不怎么愿意让两个妹妹牵扯进去。尔后又想到郁家这样的环境,她们总要成长的,不能一直缩在后面,对她们并不好。 她们得经历事,才能成长起来,以后才不会被人欺负。 作者有话说: 开始双更啦,更新时间是——早上9:00一更,晚上19:00前一更。 第 30 章 ◎三房被打◎ 郁离她们刚出门,就见到隔壁房的门打开,郁老二夫妻俩走出来。 柳氏小声地问:“离娘,你们要去做什么?” 夫妻俩每次得知长女回娘家时,一颗心就提起来,担心郁离又做出什么惹怒老太太的事。 他们是管不住这女儿的,也不知道怎么管,但心里还是希望她别惹事。 要不然,等郁老大回来,只怕吃亏的还是她。 郁老大素来被郁老爷子夫妻看重,从小被送去书塾读书,后来又娶了秀才之女,生了两个有出息的儿子,还在县城找到一个体面的活计,吃住都在县城,俨然成为乡下人眼里体面的县城人。 在郁老二、郁老三心里,这个大哥高高在上,在郁家威望十足,是无法撼动的存在。 只要是他说的话,连里长、乡老、族长等都愿意听一听,给他面子,村里的人也对他极为敬重。 不是郁老二夫妻悲观,而是他们太明白郁老大在郁家、在村里所代表的威望,很少有人敢反抗他。 如果郁老大要收拾自己女儿,他们觉得,郁离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他们也不希望她被惩治,落得不好。 其实他们是希望她在傅家好好过日子,别回娘家掺和。 傅家没有那么多的活,周氏又是个心善的婆婆,当傅家的媳妇比在郁家好多了,她怎么就不懂呢? 郁离看他们一眼,说道:“去找三叔。” 闻言,夫妻俩先是松口气,只要不是去找老爷子和老太太就好。 尔后又有些惊讶,郁老二问:“你们找老三做什么?” 郁离没有说话,平静的面容在暮色中透露出一股冷漠。 不像是面对父母,像是两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郁金道:“爹、娘,你们别管,这次的事是三叔做得不对,你们在屋里待着就好。” 她知道爹娘没用,靠不住,没指望他们帮忙出头,只要他们乖乖地缩在屋子里,不管旁人怎么说,他们维持原样就好。 不指望他们能保护女儿,也不希望他们帮着外人指责她们。 郁金现在对父母的要求很低,低到只要他们维持原样,继续这副没用的样子,不给她们添乱就好。 郁老二夫妻俩看着女儿们平静的神色,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朝三房那边去了。 - 许是因为郁离回来,郁家非常安静,大伙儿都窝在房间里,就算渴了,也不敢出门喝口水。 天边只剩下些许暮色,天色越发的暗了。 郁离带着妹妹们来到三房,敲响三房的门。 “谁啊?”屋里响起三婶王氏的声音。 郁离道:“是我。” 这声音响起时,里面有片刻的沉默,接着一阵椅子倒地的声音传来,可以预见里面的情景有多兵荒马乱。 郁金等人听得一清二楚,姐妹三个的眼睛在暮色里亮得像猫一样,几欲发光。 她们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带着激动,又有紧张,还有一股不知名的气从心口窜出,让她们觉得什么都不用怕。 这世间没什么能让她们怕的,遇到不公平的事时,她们就应该这么勇敢地直面,而不是忍气吞声,觉得是自己的错。 好半晌,三房的门终于打开。 开门的是郁老三,他站在门口,看着四个侄女,明显很不自在,声音也有些发紧,“离、离娘,你们有什么事吗?” 屋里的王氏紧张地竖起耳朵,担心郁离这煞星来找他们三房的麻烦。 就连正屋那边,听到动静的郁老太太和郁老爷子也不由竖耳倾听。 可以说,不知不觉中,郁离的一举一动已经完全牵扯着郁家所有人的心,只要她动一下,他们就紧张得不行。 郁离没与他虚与委蛇,开门见山地说:“三叔,你以往帮阿银拿绣品去县城的绣庄卖时,除去买布料和绣线的钱外,每个月应该能得四百文左右,你只将三百文给阿奶,剩下的一百文哪里去了?” 瞬间,所有人都是一愣。 郁老三和屋里的王氏脸色大变。 这时,正房那边梆的一声响起,就见郁老太太猛地将门打开,像炮仗一样冲出来。 “好你个老三,你居然昧下一百文钱!” 那可是一百文啊,每个月一百文,这几年下来,都不知道有多少钱! 在郁老太太心里,郁家所有人的钱都是她的,是她要攒着留给两个孙子读书的,以往虽然知道郁老三不老实,出去干活打零工时,肯定有昧下银子,但想着也不会太多,便睁只眼、闭只眼。 哪知道他的胆子这么大,光是郁银的绣品,他居然敢昧下一百文。 要是只有几文、十几文就算了,一百文实在太多了。 郁老太太的战斗力非凡,盛怒之下,抄起院子里的藤条就朝郁老三抽过去。 郁老三不敢还手,被她抽得上窜下跳。 “娘,别打别打……” “我打死你这个贪财鬼、你这衰鬼!居然骗到你老娘头上来了!”郁老太太大怒,抽得更疯狂,“赶紧将钱给我吐出来,这是我的钱……” 郁离带着妹妹们往后退了退,以免郁老太太的藤条不长眼抽过来。 听到郁老太太的话,她提醒道:“阿奶,这是阿银的钱,不是你的。” 在她心里,郁银赚的钱就是她自己的,就算因为没有分家,要上交公中,那也可以,大房那边上交收入的几成,她也上交几成,总要留点给赚钱的人,不然这得多寒心啊。 吃得少,干得多,赚了钱还一文都没到自己手里。 就算是老黄牛,也没这么被压榨的道理。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41节 没哪家是这样的,一文钱都不留给赚钱的人,他们这边一般掌管银钱的老人都会只收下收入的一半入公中,剩下的由小辈拿着。 郁老太太噎了下,想要反驳又怕她动手,最后只能将一股子的气出在郁老三身上,抽得更狠了。 郁老三不是郁离,他可不敢反抗母亲,更不敢夺去郁老太太手里的藤条,只能在院子里四下乱窜,让老太太别生气。 屋里的王氏哪里能眼睁睁地看着丈夫被打,冲出去要阻止老太太。 郁老太太正气得厉害,当即连她一起打,打得王氏哎哟哎哟地惨叫,连冯家那边都听到动静,站在门口朝郁家这边张望。 最后还是郁敬忠兄弟三个不忍心看着父母被打,跑出来阻止老太太。 “阿奶,你不要打我爹娘……” 最小的郁敬义抱着郁老太太的腿大哭出声。 郁老太太舍不得打孙子,终于作罢,拿着藤条指着郁老三,厉声问:“钱呢?” 郁老三被打得头脸脖子等地方都是藤条印痕,有些地方都肿起来,老太太打人可不兴什么不打脸,专门往衣服遮不住的地方打。 不仅是他,王氏也顶着满脸的鞭痕,又疼又委屈。 听到郁老太太质问,郁老三嗫嚅道:“娘,都、都被我花光了……” “花光了?”郁老太太拉高声音,“每个月一百文,两年下来,都有二两多的银子……” 郁银的年纪小,两年前做的绣活不怎么样,也卖不出几个钱。 后来她下了苦功夫,绣品渐渐地出众,绣庄方才收下,就是这两年卖的绣品的数量和价格才固定下来的。 郁老太太气得够呛,只要想到郁老三昧了二两多的银子,就心疼得厉害,又想动鞭子抽他们。 这时,郁离开口了,“三叔,这二两银子你得还给阿银。” “什么?这怎么行……”王氏刚开口,就意识到说这话的是郁离,赶紧闭上嘴。 但她心里是不愿意的,那可是二两银子啊,都被他们花光了,怎么还? 郁离却不管,她平静地说:“三叔你既然昧了阿银做绣活的银子,你必须要还,你若是不还……” 瞬间,所有人屏息地看着她。 要是不还,她要做什么? “那我只好砸了三叔你们的房子抵债了。”郁离看向三房的住处,“给你们三天时间,还不上的话,我就回来砸掉你们的房子。” 郁老三夫妻脸色大变。 这威胁实在太凶残、太可恶了。 要是她说打他们一顿,他们还没那么急,如果她真的打了,这侄女打叔叔婶婶,怎么说都是她没理,届时他们还能拿这事去找族长、乡老说一说,他们可不是老爷子要面子。 可要是她只是砸房子…… 他们总不能一天到晚都守在家里吧?就算他们守着,他们也没办法阻止她不砸房子。 郁离没管他们怎么想,告知他们还钱的时间后,便带着妹妹们回西屋。 郁老太太嘴巴动了动,想说这应该是要上交公中的钱,但想到她的威胁,又默默地闭上嘴巴。 只是她心里十分不快活,指着郁老三夫妻俩的鼻子破口大骂。 郁金姐妹几个忍不住回头看。 以往老太太骂的人都是她们父母,三房一家在旁看热闹,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轮到三叔一家被骂了。 回到西屋,便见守在门口的郁老二夫妻俩。 夫妻俩也听到郁老太太中气十足地大骂三房的声音,他们心里的感觉和三个女儿差不多,挺微妙的。 郁金好心地提醒一句,“爹娘,你们没事就回房休息罢,省得阿奶看到你们又要骂。” 老太太正在气头上,说不定骂完三房后又来骂他们。 毕竟家里最好捏的软柿子就是郁老二夫妻了。 听到这话,郁老二夫妻赶紧回房歇息。 他们可不想挨老太太的骂。 郁金见状,自嘲地笑了下,也不知道笑什么。 她跟着郁离回房,情绪莫名有些低落,直到郁离拿出一块糖,掰成几块,往三个妹妹嘴里一人塞了一块糖。 甜滋滋的味道让三个姑娘瞬间就忘记其他。 “大姐,这就是糖吗?好好吃啊!”郁珠双手捧着脸,小心地含着糖,都舍不得吞咽,怕嘴里的糖一下子没了。 她以前见过大房的郁琴和郁敬宗他们吃糖。 当时她眼巴巴地看着,然后被那两人凶,郁敬宗将吃剩下的糖纸丢在地上,上面还黏着些糖渍,让她想吃就趴过去舔。 要不是郁金路过看到将她拉走,或许她真的趴着舔了。 郁银和郁金也是生平第一次吃糖,原来糖的味道是这样的,比山里最甜的果子还要甜。 姐妹三个瞬间被糖征服。 郁金问道:“大姐,这糖哪里来的?” “我在县城买的。”郁离说道,“对了,我在县城找到活了,以后我会给你们买好吃的。” 三个妹妹双眼发亮地看着她,满脸惊喜之色。 在县城找到活了?那就代表她以后能赚到钱,而且这钱不必上交郁家的公中,都是捏在她手里的。 这比什么都强。 郁金迫不及待地问:“大姐,是什么活?我、我能做吗?” 这话一出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然后很快就变得坚定。 凭什么姑娘家不能去县城找活干? 她现在已经十四岁,明年就十五岁,十五岁及笄,也算是大人了,凭什么不能去工作赚钱,而是要被拘在家里,干着永远干不完的活儿,却讨不了一点的好,还说她是在家里白吃白喝? 既然如此,她就去找活干,赚钱回来就不是白吃白喝了。 如果是以前,郁金断然不敢这么问,也觉得不现实。 老太太是不会允许她们出去找活干,家里的活都干不完,哪会让女娃出去干活赚钱?万一翅膀硬了怎么办? 虽说农闲时,也有乡下的妇人出去找些活儿干,可大多数都是已婚的妇人,未出嫁的年轻姑娘还是被拘在家里干活的。 她们若是不干,那不得老太太来干?怎么行? 在郁老太太心里,并不觉得女娃有多能干,赚钱也不是女娃的事,从来没想过要让孙女去县城找什么活干。 郁离见妹妹们欢喜地看着自己,很喜欢她们此时的眼神,说道:“杀猪。” 三个妹妹:“……” 三个妹妹眼里的惊喜和希望僵住,然后面面相觑。 “杀、杀猪?”郁金小心翼翼地问,“大姐,你会杀吗?” 她有些纠结,虽然觉得现在的大姐很厉害,但她实在没想过她要去杀猪,怎么说呢,这个活计并不在她的预期之内。 郁离道:“会的,我看过人家杀年猪,知道怎么杀。” 三个妹妹看她自信的模样,最终选择相信她。 等她们知道杀一头猪有多少文钱时,都惊呼起来,瞬间觉得杀猪真是个好活计,要是一天多杀几头,那岂不是有个几百文?都抵得过郁银一个月辛苦做的绣活的钱了。 郁金满脸兴奋,“大姐,我能去杀猪吗?我、我觉得我也能行!” 她也看过人家杀年猪,知道怎么杀,而且她觉得自己并不怕杀猪。 郁离捏了捏她瘦巴巴的手臂,然后摇头,“杀猪需要力气,你不行。” 郁金顿时失落起来。 这时郁离又道:“我会多留意的,看看有什么适合你的活,到时候你也去干吧。” 她并不觉得女孩子不应该出门工作,就算这年头很少有年轻姑娘家在外奔波做生意,但她觉得没问题的。 反正她会看着,会保护好几个妹妹的。 郁金非常惊喜,扑过去抱住她,“大姐,谢谢你,我好开心。” 郁离有瞬间的僵硬,并不习惯与人如此亲密,不过想到这是妹妹,渐渐放松下来。 郁珠见状,也笑着扑到两个姐姐身上。 郁银原本恬静地笑着,看到搂在一起大笑的姐妹们,终于忍不住,凑过去靠在大姐身边,被她伸手环住时,抿着嘴轻轻地笑了。 真好啊! 她在心里想着,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31 章 ◎力大能吃◎ 天还黑着,郁离就醒来了。 今天是她第一天去县城工作的日子,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不敢让自己睡得太沉,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醒来了。 外面的天色是黑的,屋里更黑。 幸好郁离对傅家已经十分熟悉,就算看不见也不影响什么,利索地穿好衣服,轻手轻脚地朝门口走去。 “离娘?” 床上响起傅闻宵的声音,略带几分沙哑,像是刚刚醒过来。 郁离轻应一声,停下来问道:“我吵醒你了?” 她有些纳闷,以往自己起床时,他都还在昏睡,很少见他醒来这么早。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42节 “没有。”傅闻宵摸索着坐起,朝门口望着,屋里实在太黑,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知道她就站在那里。 他问道:“你这是要出门了。” 郁离又嗯一声,耐心地看着他,以为他哪里不舒服,要不然怎么会突然间醒过来。 傅闻宵见她不作声,也不出门,就站在那里,很快就明白她的意思。 他微微勾起唇角,温声道:“离娘,路上小心。” 郁离看不见床上的情景,只能从声音辩别他在做什么,见他没有下床,于是道:“你还有什么事?” 若是不熟悉她的人,会以为她不耐烦,傅闻宵已经摸清楚她的性格,知道她只是单纯地问一句。 “没什么事。”他的声音仍是温温和和的,“离娘,你去罢。” 郁离见他没什么事,便开门出去。 床上的傅闻宵听着门关上的声音,然后闭上眼。 他的身体不好,每天昏睡的时间比清醒时多,特别是晚上,浑浑噩噩地昏睡过去,很难醒过来,除非感知到什么危险,或者又在发病。 难得天还没亮就醒,心里多少也惦记着她今日第一次去县城干活…… 也不知道她做得怎么样,能不能习惯? 她是个很认真的姑娘,应该能做好罢? - 郁离在院子里打水洗漱时,发现周氏端着油灯从屋里出来。 她也是刚醒,头发都没梳,随便束在脑后,打着哈欠,见郁离在院子里洗漱,说道:“离娘,我给你摊几张饼子在路上吃。” 昨儿郁离从郁家回来,告诉她今天要出门的时间,周氏心里就惦记着,想着要早点起来给她做点吃的,省得空着肚子走路会饿。 “娘,不用麻烦。”郁离说道,“我昨天买的馒头还剩几个,我吃这个就行。” 昨天下午她买的包子馒头还剩几个,因晚饭时吃的是肉,这馒头包子大家都没碰,便放到阴凉处,留着今天当早饭吃。 这样也不必饿着肚子走路。 周氏嘴里说着不麻烦,端着油灯进灶房,很快就忙碌起来。 她做的是鸡蛋饼,往面里加了清水、鸡蛋和葱花、细盐,搅拌成面糊状,然后在锅里摊起来。 周氏摊饼的速度非常快,不过一会儿就摊出好几张喷香的鸡蛋饼。 郁离还没吃过鸡蛋饼,闻到香味儿,一时间就挪不动脚。 周氏笑着递给她一张饼,让她垫垫肚子。 鸡蛋饼用的是郁离昨天买回来的白面做的,刚出锅的鸡蛋饼香软可口,一口咬在嘴里,满嘴的鸡蛋香和葱香。 郁离吃得双眼眯起来,说道:“娘,真好吃。” “我明儿起早点,给你多做一些。”周氏笑着说,怜惜她天还没亮就要赶去县城干活,可不得吃好点,免得身子熬坏了。 周氏一边摊饼,一边问:“对了,离娘,我还不知道你找了什么活计。” 郁离边吃边说:“杀猪。” 周氏:“……什么?” 以为她没听清楚,郁离咽下嘴里的鸡蛋饼,又重复一遍:“是杀猪。”接着高兴地说,“娘,以后咱们家有肉吃了。” 杀猪嘛,给自己留点肉吃也是可以的,或者便宜买一些。 周氏总算消化完这个消息,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离娘,你怎么找到这样的活计?”她有些纠结,姑娘家去杀猪……这样不好吧? 郁离道:“我力气大,而且杀一头猪的银钱不少。” 周氏:“……” 怕屠老大等久了,郁离也没磨蹭,吃完几块鸡蛋饼后就不吃了,剩下的用油纸包起来,带上昨天剩下的馒头包子,便准备出门。 周氏端着油灯送她出门。 见外面一片漆黑,虽然有漫天星辰,但星光不如月光明亮,这路很难分辩清楚。 “离娘,你小心些啊。”她不放心地说。 郁离应了一声,和她道别,迎着璀璨的星光,朝村口走去。 整个村子静悄悄的,周围的山脉也陷入一片沉寂之中,只有草丛里的虫鸣一声声不绝,给这片寂静的夜晚带来勃勃生机。 走夜路的经验郁离有很多,她走得很稳,纵使看不到路,也并不影响她的速度。 很快她就来到村口,看到拿着火把的屠老大。 火把的光不算亮,却也是个目标,郁离赶紧走过去。 屠老大等得并不久,见到她过来,总算落下心,不必进村里去叫人。 他看了看她,问道:“离娘,你来啦,没摔着吧?” 这天黑着,今儿又没有月光,这路可不好走,不习惯走夜路的人很容易摔着。 “没有,我认得路的。”郁离说着,看向他手里的火把,一边问道,“屠叔,你吃早饭了吗?我这里有鸡蛋饼。” 她很大方地将自己的鸡蛋饼和他分享。 这么好吃的鸡蛋饼,其实她挺舍不得分给别人吃的,不过想到屠老大给她介绍了工作,昨天还送她一大坨的肉,决定还是大方些。 屠老大还真没吃早饭,准备去县城吃,见她将鸡蛋饼递过来,不好拂了小姑娘的好意,接过吃了。 这鸡蛋饼还有些热呼气,满嘴的面香和鸡蛋香,还有葱香,十分美味。 屠老大夸道:“这是你做的鸡蛋饼?可真好吃。” “不是,是我婆婆做的。”郁离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我婆婆会做很多好吃的。” 周氏不仅会刺绣,还会做好吃的,在郁离心里,周氏真是太厉害了,厉害到她都有些不想离开傅家。 要不……以后她离开傅家时,将周氏也一起带走吧? 不对,周氏要走的话,傅闻宵、傅燕回、傅燕笙也要跟着一起走的,那好像也没什么差别吧? 屠老大吃了一惊,问道:“你成亲了?什么时候的事?” 他好像只是几个月没在村里走动,和村里的人联系,居然都不知道她已经成亲了? 郁离道:“上个月。” 屠老大忍不住看了看她,火光落到她脸上,看着就是个瘦巴巴的姑娘,说实在的,称不上好看,甚至有点丑。 当人瘦过头后,再好看的人也会变丑。 “你嫁的是哪家?”屠老大又问道。 既然她嫁人了,仍是住在青石村,看来她嫁的应该还是青石村的人。 郁离道:“是傅家。” 屠老大想了会儿,总算想起傅家是哪家了,听说是三年前搬过来的,其他的便没什么印象。 屠老大并未多作探究,虽然郁离已经成亲这事让他有些惊讶,不过这也不影响什么,她既然能出来找活干赚钱,想必夫家是允许的。 而且以郁离的力气,估计也没人能欺负得了她。 这倒是不用担心。 两人的脚程都很快,一个时辰后便到了县城。 进城后,两人直奔张复家的肉铺。 天色还没亮,城里静悄悄的,两侧的街道上一些店铺门前挂着灯笼,渗透出些许的光芒。 路上没多少人影,只有一个醉汉摇晃晃地归家。 郁离看向醉汉走来的方向,那里很热闹,灯火辉煌,远远的能听到某种喧嚣声。 “屠叔,那边是什么地方?”她有些好奇,“那里的灯笼好多、好亮啊。”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地方,灯火还这么亮,现在是人们好梦正酣的时辰,居然还这么热闹,看来县城人的夜生活很丰富。 屠老大对县城十分熟悉,听到她问时,心里不禁打了个突。 他打着哈哈,含糊地说:“那个……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一个小姑娘家,不要轻易去那地方。” 郁离觉得这话不太对,“不是好地方?那是什么地方?我不能去吗?什么时候能去?” 她也不是真想去,而是觉得那里挺热闹的,不知道有没有好吃的。 屠老大:“……” 屠老大有些头疼,生出一种自己明明没成亲生娃却好像已经在辛苦带娃的错觉。 明明他三十都没到,怎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老了呢? 见她实在好奇,他只好道:“那里是花钱的地方,没钱最好不要去……有钱也不要去。” 郁离听得满头雾水,到底是什么地方? 最后屠老大被她问得不行,只得如实道:“是花楼和赌坊,总之不是姑娘家该去的地方。”想到什么,又添了一句,“也不是男人该去的地方。” 想到她已经成亲,也不知道她的丈夫是什么样的,希望是个好的,千万别起什么花花肠子,不然以她的力气,那男人肯定讨不了好。 这么一想,好像也不用担心什么。 郁离还是没弄懂花楼是什么地方,难道是卖花的地方? 要真是这样,屠老大不应该说它不是什么好地方。 赌坊倒是懂了,光从字面上来理解,就知道是用来赌博的地方,古往今来,赌博这种事都是禁不掉的。 郁离虽疑惑,因为快到肉铺那边,便也没再纠结。 肉铺的门没有关,只是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音,推门进去时,发现铺子里点着一盏油灯。 两人穿过肉铺,来到里面的院子。 张复蹲在院子里,一边啃着包子一边打着哈欠,见他们过来,打了一声招呼。 “你们来啦,来得挺早的,再等会儿,罗叔他们一会儿就到了。”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43节 接着招呼他们过来吃包子。 屠老大没客气,带着郁离过去吃包子。 这包子是刚蒸好的,都是肉包子,一个个皮薄馅大,格外的瓷实,就算是大男人,吃上两个也能顶饱。 郁离咬了一口,双眼一亮。 这肉包子比昨天买的素包子要好吃多了,一口咬下去,喧软的面皮浸着油脂,还有香喷喷的酱肉,真是超好吃,她没忍住吃了三个。 看她拿第四个包子时,张复惊叹道:“离娘,你胃口真好啊,可别撑着了。” 他吃两个就觉得有八分饱,吃三个绝对顶饱,姑娘家的话,一个就饱了。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姑娘家能吃三个大肉包子,而且她看着还那么瘦。 屠老大也很震惊,“你先前不是吃了馒头和鸡蛋饼吗?” 郁离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力气大,吃得多。” 反正以后他们也会知道她有多能吃,这是藏不住的,她正在觉醒期,不可能亏待自己的嘴…… 要不到时候她交点伙食费? 这话得到两个大男人的赞成。 力气大的人确实也吃得多,不然哪来的力气? 这包子是张复特地让隔壁包子店的婶子做的,都是往大个来做,也是为了让大家吃饱肚子,才有力气杀猪。 说话间,又见两个人进来。 一个是四旬左右的中年男人,瘦瘦高高的;一个是黑瘦的少年,正是昨天看守肉铺的店伙计。 屠老大为郁离介绍,中年男人叫罗叔,少年叫张耀平,是张复的本家,他得叫张复一声七叔。 见这里多了一个年轻姑娘,罗叔和张耀平都有些吃惊,特别是听说她以后要在这里工作,干的还是杀猪的活儿时,两人都挺懵的。 这姑娘看着瘦巴巴的,仿佛风一吹就能飘,真的能杀猪吗? 张复也不和他们说什么,反正能不能干这活,等会儿就知道了。 时间不早,罗叔和张耀平随便吃了个包子就开始干活。 猪就养在后院的猪栏里,罗叔两人将三头猪赶过来,张复和屠老大也在做准备的工作,灶头里正烧着热水。 只有郁离没事干,她是第一天工作,张复让她先看着。 当三头猪被赶到院子时,郁离看过去。 这时,三头猪的腿突然一软,直接趴在地上,嗯嗯哼哼地叫着。 赶猪的罗叔和张耀平神色莫名,“这是咋啦?难道生病了?” 两人脸上都露出担心的神色。 这杀猪卖肉的最怕遇到病猪,病猪的肉是绝对不能吃的,要是人吃了病猪的肉也会跟着得病,他们绝对不会卖病猪肉,宁愿直接将病猪拉到郊外火焚了。 张复也担心地过去查看,揪着猪耳朵,想将猪拎起来查看。 只有经历过昨天那幕的屠老大清楚,忍不住看郁离,朝她道:“离娘,你往后退一退。” 郁离听话地往后退。 等她退出一段距离,地上的三头猪慢悠悠地站起,绕过她来到院子里。 众人:“……”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32 章 ◎杀猪是专业的◎ 张复等人很快就意识到什么,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这猪是怕她吗? 都特地绕着她而走,明显不敢靠近她所在的方向,不是怕她是什么? 只是,她到底有什么可怕的? 怎么看都是一个瘦伶伶的小姑娘家,那腰看着好像都没张复的一条胳膊粗呢,更不必说这面黄饥瘦的模样,很难让人相信她是个连猪见了都要吓得腿软的厉害人物。 张复啧一声,稀奇地问:“离娘,你这是做了啥,让它们如此怕你?” “我没做什么。”郁离说。 确实没做什么,她就站在那里,啥都没做,这是所有人都看得到的事。可偏偏三头猪就是绕着她走,她靠近时,它们还吓得腿软趴在地上。 张耀平是个嘴快的,不可思议地说:“你这瘦巴巴的丫头,哪有什么可怕的?” 连人看到都不会怕她,这些猪咋能怕呢? 他宁愿相信这些猪是生病了。 张复一巴掌拍过去,“说什么呢,没礼貌!” 这可是宣少爷的救命恩人,神异一些又咋啦?自古以来,高人都是神异的,她能救下小将军,肯定也是个有本事的异人。 至于长得瘦,还不许异人有点特殊的癖好吗?万一她本来就长这模样呢? 张耀平只好闭上嘴巴,不过眼睛仍是往郁离身上看来看去,怎么看都只是个瘦得厉害的小丫头,他觉得自己一拳就能将她揍倒,没啥厉害的。 这时,屠老大道:“行了,赶紧的,等会儿天都要亮了。” 虽不知道猪为什么面对郁离时会是这种反应,不过这世界上不寻常的事太多了,屠老大觉得不必去探究什么。 有些事情也不必探究得太深,只要确定她是青石村的郁离,不是什么坏人就行。 要真探究,郁离这力气也不寻常啊,就不能让人家是天生的吗? 或许猪怕她也是天生的,没啥好奇怪。 自古以来,能人异士不少,甚至有些传得神乎其神。 人们对这些神异之事虽然稀奇,但也不是见着就会往妖魔鬼怪方面去想,更愿意相信这人身上有其特殊的神异之处。 加上屠老大和张复明显护着她,罗叔和张耀平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很快,他们就发现这猪怕郁离是一件好事。 杀猪前,都要先用粗绳将猪绑好放到杀猪凳上,这样才好下手。 每当这时候,猪大概是明白自己的命运,会挣扎得厉害,要好几个大男人一起摁着才行。 然而这次因为有郁离在,猪都软得趴在地上,毫不挣扎地由他们捆住,甚至在刀子插进猪脖子时,也只是嚎叫一声就断了气,不像以往那样,杀猪的惨叫声一阵阵的,传得老远,左邻右舍都被吵醒。 “嘿,这次杀得挺快的啊。”罗叔不禁乐了,觉得没哪次杀猪像这次轻松,都不用怎么费力去摁猪。 张耀平拿着桶接猪血,也是一脸高兴,“这次血都没飙到我身上哩,不用麻烦洗衣服。” 两人说着,同时看向郁离,突然觉得,猪怕她真是一件大好事。 杀完猪后,开始刮猪毛,给它开膛破肚,将肉分割开。 张复和罗叔、张耀平等人都忙碌起来。 屠老大转头问郁离,“离娘,你要不要试一试?” 剩下还有两头猪要杀呢。 “可以!”郁离说着,便走向一头猪,那猪在她靠近时,直接就腿软地倒在地上,然后被她毫不费力地扯着两条腿拎起来。 正在刮猪毛的三人:“……” 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动作。 只见她双手拎着那头猪,轻松地将之扛起,然后直接摁在杀猪凳上,甚至都不用拿绳子绑着,拿来一把杀猪刀,利索地朝猪脖子捅进去。 可谓是一刀毙命,猪甚至没有挣扎、没有嚎叫,全程安静无声。 像是在演什么默剧似的。 他们以往哪里见过这么杀猪的,看着就觉得简单极了,有种他们也会了的错觉。 屠老大则拿着桶去接猪血。 这猪杀得快,因她的动作利索,猪也感受不到什么痛苦就毙命,算是给它一个痛快。 听说这杀猪时,猪死得越安逸,这肉也越好吃。 有些技术不好的,杀猪杀到一半,这猪还没死,那血飙得到处都是,猪也嚎叫得凄惨,甚至血液逆流,那猪肉也腥臊不已。 所以杀猪时都讲究一刀毙命,这样才吉利,猪肉也才好吃。 看着郁离平静的神色,张复等男人默默地吞咽了口唾沫。 这姑娘越是平静的模样,感觉越狠啊,看她杀猪的动作,干净利索,没个十几二十年的杀猪经验,都做不到她这么干脆。 可她才十几岁,今儿是第一次杀猪,哪有什么经验。 孰不知郁离前世杀多了异种,有时候狠起来,那是一刀一个脑袋地砍。 和异种相比,猪多可爱啊,既不会攻击她,肉还那么好吃。 郁离当然要给它们一个痛快,这是对猪肉最高的尊重。 等放好血后,郁离将猪扛到正在烧水的锅前,从锅里舀了热水烫猪毛,这样才好刮猪毛。 刀磨得锋利,加上她的力气大,刮起猪毛来又快又好,一下子那猪皮就光洁溜溜,猪毛被刮得干干净净。 三个男人都看呆了。 屠老大将猪血放好,转头看他们像傻住了一样,不免有些好笑。 他提醒道:“你们赶紧的,等会儿还要去送肉呢。” 闻言,三个男人总算回过神,赶紧继续手里的工作。 然后他们很快发现,他们三个人一起工作的效率,居然还比不上郁离一个姑娘家。 她一个人就能杀一头猪,处理起猪来也是又快又好。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44节 等她将内脏掏出来丢桶里,将劈成两半的两扇猪放到案板上,按照屠老大的指点,将它们的每一部分分割下来。 屠老大今儿没干活,纯粹给她打下手,主要也是指点她,让她熟悉杀猪的流程。 “……来我们这里订猪肉的大户人家和酒楼饭馆不少,等猪杀好后,咱们还要送过去,像这块一大猪肉,是福来酒楼订的,酒楼每天都在咱们这里订五十斤的猪肉,要在辰时前送到酒楼的后厨给包大厨……” 郁离一边干活,一边听他说。 这时,她听到屠老大又说:“离娘你要不要帮忙送货,每送一家给五文跑腿费……” 没等他说完,郁离就道:“好!” 处理好一头猪后,郁离见他们还没处理完那头,于是继续杀下一头猪。 同样的步骤,同样的干净利索。 张复他们已经看得麻木了,看看人家姑娘干活时的利索劲儿,再看看他们,平时他们觉得自己干活挺利索的,这会儿,突然间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挺磨蹭的。 看郁离杀猪,就像是看一场暴力美学,她的手摁在猪身上,猪动也不动地给她杀,一刀毙命,猪血喷涌入桶里,没有飙得到处都是。 就连地面也只是溅出零星几滴血。 张复笑着说:“看来今天不用怎么打扫院子了。” “真好。”张耀平一脸高兴,能减少工作量,谁不高兴? 倒是罗叔若有所思,转头对张复说:“要不要以后多杀几头猪?” 有了郁离加入,多杀几头猪也不费什么工夫。 县城这么大,每天消耗的可不仅三头猪,有些家里有肉铺的,又不想自己杀猪,便会来这里订猪肉拿过去买,或者将猪送过来让他们杀。 张复的肉铺这边虽然每天杀的猪不多,但来订猪肉的还真不少,甚至还有大户人家做席宴,会叫张复过去帮忙杀猪,或者将猪送过来让他们杀。 这里也算是一个小型的屠宰场了。 因张复不想招太多人,是以每日杀的猪数量不多。 张复道:“也行,晚点去通知那些想要订猪肉的,看看他们要多少,明天就多杀几头。” 等他们处理好三头猪时,天边方才露出浅浅的鱼肚白。 大伙儿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将切割好的猪肉分别放好,等会儿准备送往不同的地方。 装拣好猪肉后,大伙儿坐下来喝口水歇一歇。 看着天边的鱼肚白,张耀平突然说:“哎哟,这时间还挺早的,天色都没大亮呢。” 天色大亮后,肉铺的摊子才开张,以往他们忙完时,天色都已经大亮,喝口水又继续去忙。 只有今天,他们居然还能坐在这里歇会儿。 张复笑道:“看来以后也不必来这么早,按这个速度,可以晚半个时辰再过来也行。” 因为只有当天杀的猪才新鲜,所以他们只能大清早的就过来准备杀猪。 以往他们按着今天的时间来肉铺杀猪,时间是分配好的。 这话得到大家的赞成,张耀平高兴地对郁离说:“郁家阿妹,听说你是住在村里的,以后也不用来太早,晚半个时辰也能多睡会儿。” 少年人嗜睡,以后能多睡半个时辰,多亏郁离,他现在对郁离是心服口服。 “叫什么阿妹,离娘比你还大一岁呢。”张复说道,“以后叫她阿姐。” 张耀平赶紧点头,乖乖地叫一声“郁家阿姐”。 他偷偷看了一眼郁离,她长得太瘦,面黄饥瘦的,看着年纪也小,实在没想到她居然比自己还大一岁。 大伙儿歇息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再次开始忙起来。 屠老大拿来几个竹筐,将用芭蕉叶包着的大块的肉分别放进竹筐里,他们准备去送肉了。 为了区分是送到哪家的肉,他们还特地在上面弄了些记号。 张复取出一个册子,上面写着要送猪肉的地址。 他有心照顾郁离,知道她愿意去送猪肉,便将送猪肉的地点告诉她。 县城这么大,大伙儿得分开去送肉,这样速度也快一些。 “记住了吗?”张复问她。 郁离点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册子,上面写的字歪歪扭扭的,她还指出一个错字,“这个字是不是错了?” 张复惊讶道:“离娘你还识字?” 郁离道:“识的,和傅……我相公认过字。” 大伙儿都有些惊讶,“哎哟,你居然成亲了?你家相公还是读书人啊?” 这下子,他们看郁离的眼神都不一般。 这年头会识字的人,甭管男女都会令人高看一眼,而且识字的人能干的活更多,也更体面,很少会来干这种杀猪的体力活。 张耀平纳闷地问:“郁阿姐,你都识字,怎么还来干杀猪的活?你可以找个更轻松的体面活计。” 不过,识字的姑娘家能找什么体面的活计? 账房?管事?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郁离:“我力气大。”目前她对杀猪这活很满意,没想要换。 众人顿时无话可说。 确实,她力气大,看她杀猪毫不费劲儿,估计让她一天杀个几十头都不带累的,不像其他的杀猪匠,一天杀上两三头就累得够呛了。 郁离记下等会儿要送货的地方,然后背起地上那筐猪肉,开始去送货。 清晨的县城渐渐地热闹起来,街道两边的店铺依次开张,早起的人们匆匆忙忙地赶去工作,或者在街上买吃食。 郁离背着一筐的肉,第一站来到福来酒楼。 福来酒楼也算是县城里的大酒楼,一天消耗的肉量可不少。 她去的是后门,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一个大娘过来,得知她是张家肉铺那边送肉过来,将她引进去。 郁离将竹筐放下,从里面提出一大块肉,递给一个胖乎乎的大厨师傅。 那师傅正是福来酒楼的包大厨,见她一个瘦巴巴的姑娘家背着这么大一筐肉,忍不住多看她几眼,说道:“今儿怎么换人了?以往不是老罗或老张送过来的吗?” 郁离道:“他们忙,以后由我送过来。” “行。”包大厨点头,多看她几眼算是认人,让她稍等。 他提着肉进了厨房,出来时将肉钱结给她,然后还给她塞了一个油纸包,说道:“这是我昨儿做的卤肉,已经加热过了,你拿回去给老张他们尝尝。” 郁离已经闻到油纸包的卤肉香,暗暗吞咽口唾沫,然后点头。 包大厨又说:“明儿麻烦你们多送两个猪头过来,猪头做成卤味挺好吃的,到时候让老张他们尝尝。” “好的。” 郁离将他的话记下。 送完福来酒楼的肉,她又去送下一家。 下一家是一个夫妻档的小馆子,要的肉不多,只要了十斤,郁离将肉送到后,收了肉钱,继续送下一家。 她送了十三家,竹筐里的肉渐渐地送完。 此时已经天色大亮。 郁离背着空了的竹筐往回走,一边在心里算着今日一共赚了多少钱。 杀了两头猪,共有一百文,送了十三家的货,每家五文,共有六十五文,所以她今天一共赚了一百六十五文。 果然杀猪很赚钱。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 第 33 章 ◎打人就要打脸◎ 郁离回到肉铺的时候,早市已经过半,不过来肉铺买肉的人依然不少。 肉铺所在的巷子人流量极大,周围还有不少小摊子,有卖自家种的蔬菜、新鲜的鱼和鸡蛋,或是时令水果等,形成一个小型的集市。 甚至还有人卖柴的,十分热闹。 肉铺里的其他人都去送货了,只有张耀平一个人守着,买肉的人一多,难免手忙脚乱的。 郁离将竹筐放下,然后过去帮忙搭把手,例如帮着算钱、收钱。 她的心算能力不错,张耀平刚称好肉,她就已经报出价格,给人找钱时连数都不用数,手往装铜板的筐里一抓,就抓出要找的数量。 有她帮忙,张耀平的压力顿时一减,只需要专心地给人割肉、称重就行。 来买肉的大多都是住在附近的街坊邻居,对肉铺很熟悉,发现肉铺多了一个人时,都有些惊讶。 大家一边买肉,一边问道:“小张,你们肉铺招人啦?” “怎么招个姑娘啊?” “这小姑娘算数可真好,算得又快又准,抓铜板都不用看,数量居然没错,是不是以前也是做生意的?” “哎,就是这小姑娘瘦了点,是不是没吃饱饭呀?”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张耀平也是热情地忙里抽空回答。 “是的,她是我们铺里新招的,她姓郁。” “郁阿姐可是识字的,算数自然也难不倒她。” 虽然他也很吃惊郁离居然还会算数,不过有她在,他确实轻松许多,越发的觉得郁离好像啥都会,让他格外敬佩。 今天之前,他还没这么佩服过一个人。 听说郁离还识字,大伙儿看她的眼神顿时变了。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45节 先前还觉得这么瘦的姑娘,只怕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不然也不会来肉铺找活干,哪晓得这姑娘居然识字。 有这识字的滤镜,郁离在他们心目中的印象,不再是个落魄的穷姑娘。 人是瘦了点、丑了点,但她识字啊。 买肉的顾客对郁离的态度变得客气几分,甚至不敢像对张耀平那般随意。 幸好郁离也不是个热情的人,没法子像张耀平那样对所有的顾客笑脸相迎,甚至与他们闲聊唠嗑。 他们不搭理她,她反而落得自在。 等买肉的人离去,铺子没那么忙时,张耀平趁机喝了口水歇一歇。 他擦了擦汗,问道:“郁阿姐,你送完货啦?” 郁离嗯一声。 “你可真快,七叔他们还没回来呢。”张耀平惊叹道,然后又道,“刚才真是多谢你了,没想到你居然还会算术,好厉害啊!” “还好。”郁离反应平平,并不觉得会算数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时,张耀平又说:“改天我请郁阿姐你吃饭吧。”这么厉害的阿姐,肯定要笼络住。 郁离马上道:“好啊!” 两人说着,就见送完货的张复和屠老大回来了,两人是一起回来的,他们送货的地方比较近。 见郁离已经回来,张复同样很惊讶,“离娘,你几时回到的?” 郁离道:“有一会儿了。” 张复赞叹道:“看来你的速度挺快的,明天要不要多送几家?” “可以!”郁离没有拒绝,多送几家就能多几十文,她很愿意去送。 要不是送肉得趁早,其实让她送全县城的肉她都乐意,不就跑个腿嘛,她并不觉得累。 见张复他们回来,郁离将竹筐里的那包卤肉拿出来交给张复。 她将包大厨的吩咐告诉他们,“这是福来酒楼的包大厨给你们的,说明天还要两个猪头做卤味。” 张复点头,“行,知道了。” 让张耀平继续看守肉铺,张复招呼郁离进去歇息,顺便吃点东西。 这天还没亮就起,干的还是体力活,送完货回来后,肚子早已经饿得不行,早上的大肉包子还剩一些,可以用来垫垫肚子。 三人也不讲究,在院子子坐着,就着卤肉啃已经冷掉的肉包子。 天气热,而且卤肉冷了也能吃,这味道十分不错。 张复一边吃一边点评,“包大厨做的卤肉又有进步了,这卤味很快就能成为福来客栈的招牌。” 屠老大道:“不错。” 郁离啃着肉包,就着卤肉,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只能点头附和。 卤肉果然如它散发的味儿一样的香,肉卤得有些软趴,软糯喷香,这是她吃到的又一种美食。 郁离很感动,今天已经吃到好几种美食了。 张复看得乐了,“离娘,你这又饿啦?” “对!”郁离咽下嘴里的包子,“我的饭量大,要不我交点伙食费吧。” 因为杀猪的时间太早,是以肉铺这边会给他们免费提供早饭,早饭一般都是让包子店那边帮忙做包子、面条等吃食,反正轮着来,吃腻了包子可以吃面条。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些都是用精细白面做的,可不是粗粮能比的。 张复摆了摆手,“哪能要你的钱?我这肉铺没落魄到连给你们准备一顿早饭都做不到!你们天还没亮就过来,干的又是体力活,肯定要让你们吃饱才行。” 郁离迟疑,“可是我吃得多……” “没啥,你尽管吃!”张复财大气粗地说,“明儿咱们多杀几头猪,届时还有得赚,你想吃多少都行。” 这可是宣少爷的救命恩人,她想咋吃他都觉得不过分。 吃,尽管吃! 不就是吃得多一点嘛,难道他还供不起? 郁离没想到他如此大方,居然不介意她多吃,心里十分感动,说道:“谢谢张叔。”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发现自己遇到的都是好人。 真的很幸运。 张复听到这声张叔,顿时噎住了。 他纠结了下,厚着脸皮说:“离娘,能不能别叫我张叔?都将老张我叫老了,我还没娶媳妇呢。” 郁离眨了下眼睛,然后道:“那我叫你张哥。” 这是给她发工钱、给她吃饱饭的老板,改个称呼感谢老板的大方是应该的。 这下子,轮到屠老大噎住了。 他和张复只相差两岁,现在张复是张哥,他却成了屠叔,这算啥啊? 吃完包子和卤肉,张复便给郁离结算今天的工钱,先前就说好了,工钱是日结的,加上郁离实在太能干,这钱张复结得非常爽快。 她一个人背着一百多斤的肉,送了十三家,比他和屠老大送的都要多。 就算没有宣怀卿的那份关系在,他也觉得请郁离干活非常划算。 肉铺的工作时间早,但下班时间也早。 送完货后,已经没什么活可干,除了张耀平要看守肉铺外,其他人可以回去歇息,现在也不过是巳时。 都还没到午时。 郁离拿到属于她的一百六十五文钱,收拾了下,准备离开。 屠老大对她道:“离娘,明儿我在村口等你一起进城,不用那么早,可以晚半个时辰。”然后嘴里又嘀咕着,“小姑娘家的,应该多睡会儿,可别熬坏身子。” 郁离自是应下。 - 离开肉铺后,郁离想了想,拐去锦华绣庄。 昨晚她从郁家回来后,周氏终于下了决心,想试着绣个桌屏,让她今天进城时,来绣庄买点绣桌屏的料子和绣线带回去。 早上的绣庄没什么客人,郁离进去时,掌柜还记得她,见她过来,便笑道:“姑娘想买点什么?” 郁离将要买的东西说了说。 掌柜了然,高兴地说:“你婆婆终于要绣桌屏了吗?”这可是好事呢。 县令夫人喜欢周氏的刺绣,曾经还遗憾周氏只有绣帕、荷包这些绣品,没有大件的。若是周氏绣了桌屏送过来,就算县令夫人不买,也会有识货的贵夫人来买,绝对能卖得出去。 以掌柜的眼光,他觉得周氏的刺绣水平能和府城那些大家族的绣娘媲美,肯定是被大师指点过的。 就是不知道有这样刺绣手艺的人,为何一直待在乡下。 难道是曾经的大家婢赎身后回乡嫁人? 在掌柜将郁离要的料子和绣线包好时,正好有客人进门。 进来的客人是两女一男,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人,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姑娘穿着打扮十分贵气,一看便知是出自殷实之家。 店伙计认出打扮贵气的少女,正是县城的富商杨家的姑娘。 杨家姑娘今年已经十八岁,她的容貌平凡,不过身上的气度却是极为不错,打扮起来也有几分姿色。 听说她已经定了亲,这个月就要出阁,因她时常来他们绣庄买衣服,像这样的大客户,他们对她自然是十分熟悉。 就是杨家姑娘身边的一对男女看着比较陌生,很少来他们的绣庄买东西。 等听到那年纪小些的姑娘朝杨家姑娘叫“表嫂”时,便知应该他们是杨家姑娘未来夫家那边的亲戚。 - 郁离拿到东西,正准备离去时,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离娘?” 郁离循声看过去,见到不远处的三个年轻人,目光扫过他们,认出其中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女。 她是郁琴。 郁琴和她娘陈氏有几分相似,她是个容貌清秀的少女,穿着蜜合色的对襟比甲,头发上戴着璎珞,完全就是一副城里人的打扮。 和她一比,郁离就像是乡下来的土包子。 穿着粗布麻衣,衣裳的色泽灰扑扑的,为了方便干活,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一副社会低层穷苦劳动人民的形象。 特别是她还面黄饥瘦的,一看就是平时吃不饱的那种穷人。 连掌柜都诧异地看过来,没想到郁离一个落魄的乡下姑娘居然还认识城里的人。 难道是城里的亲戚? 也对,连皇帝都有几门穷亲戚呢,城里人自然也有乡下的亲戚。 郁离没什么感觉。 就算郁琴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她面前,将她衬得像个丑小鸭,她也没有为此而局促、羞愧,反而坦荡地看向她,朝她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倒是郁琴似乎很惊讶在这里看到她,问道:“离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她看了看郁离,有些不敢置信,脱口而出,“你看着好像胖了点。” 她有一个多月没见郁离了,乍然见到她,发现她确实比以往要胖一些。 听到这话,掌柜和店伙计面上露出古怪之色。 他们看了看郁离,这姑娘已经够瘦了,居然还说她胖了点,那她以前得多瘦啊?简直不敢想像。 再看郁琴,一看就是家里娇养着的,肌肤白晳,面色红润,和郁离对比实在鲜明。 郁离没说话,她和郁琴虽是堂姐妹,但从小就不在一起玩,没什么话说。 正要离去,就听到一道刺耳的公鸭嗓响起:“琴表姐,这丑八怪是谁啊?你怎么认识这么丑的人?” “别胡说!”郁琴不轻不重地责备一声,“她是我二叔的女儿。” 说话的少年十四五岁,模样周正,穿着也体面,但那嫌弃的嘴脸实在可恶,连掌柜等人都忍不住看了看他,小小年纪的,一口一个丑八怪地叫着一个姑娘家,实在是没礼貌。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46节 郁琴朝郁离道:“离娘,这是我舅舅家的表弟诚哥儿,陈季诚,他年纪还小,说话没分寸,你别怪罪啊。” 旁边站着的杨家姑娘则微微蹙眉。 她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眼面前的一幕,不过仍是没有说什么。 陈季诚一脸恍然,嗤笑道:“琴表姐,原来她就是你二叔家的姐妹啊!听说你二叔家只生了四个闺女,而且都是丑闺女,一个个丑得狠。哎哟,怎么会有姑娘家长得这么丑呢,和你一点都不像,有这么丑的姐妹,你一定觉得很丢脸吧……” 正说着,就见郁离朝他走过来。 少年人不知世态险恶,正要再次开口嘲笑,突然一个巴掌朝他抽了过来,将他直接抽飞在地。 众人:“……”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到了。 就连原本有些不耐烦的杨家姑娘都瞪大眼睛,骇然地看着突然就动手的郁离。 郁琴终于反应过来,尖叫一声:“你做什么?”她气愤地道,“离娘,你怎么能随便动手?二叔二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我要回去告诉阿奶!” 郁离平静地看她,“你也想挨打?” 郁琴瞪大眼睛,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有些羞恼。 “你、你要打我?”她不可思议地说,“离娘,你怎么能打人?这是不对的!” 郁离道:“他嘴贱,羞辱我和我的妹妹,我为什么不能打他?如果我羞辱他和他的家人,他要打我,我绝无怨言。” 郁琴噎住了。 这是什么歪理? 郁离不理她,走到被打翻在地的陈季诚面前,一把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扯过来。 陈季诚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打,这一巴掌打得他头晕眼花,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郁离将他扯到面前,说道:“道歉!” 作者有话说: 第一更 第 34 章 ◎哭了◎ 陈季诚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他今年还未到束发之龄,头发梳成两个发髻,如同头顶两个角,郁离的手一抓,就抓着其中的一个角髻,那手非常稳,任他怎么挣扎都挣不开,甚至因为扯到头皮,疼得他差点就哭出来。 更可怕的是,郁离还冰冷冷地逼着他道歉。 看着郁离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陈季诚心生恐惧,终于扛不住,哇的一声哭了。 他一边哭一边说:“对、对不起……” 郁离垂眸看她,终于放开他,任他直接跌坐在地上哭。 她没理会其他人,付了钱后,拿起掌柜包好的料子和绣线,礼貌地和他道别。 掌柜被她打人的举动惊住,反应有些迟钝,哦哦哦一声,迟疑地说:“姑娘下次有空再来。” 等郁离走出绣庄,郁琴仿佛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去扶起地上的陈季诚,脸上的表情既羞恼又愤怒。 她没想到郁离居然会做这种事,丝毫不给她面子。 实在太过分了。 “诚哥儿,你别哭。”郁琴柔声安慰,“她竟然敢打你,我一定会告诉我阿奶,阿奶会教训她的。” 在郁琴心里,郁老太太是家里极为威风的人,说一不二,家里的叔叔婶婶和堂姐妹们都要看郁老太太的脸色过日子。 她以前还见过郁老太太拿藤条抽打郁金她们,骂她们是懒婆娘不干活。 郁金姐妹几个也只能一边哭一边挨打,都不敢反抗。 陈季诚哭了一阵,抬头看到掌柜等人都盯着自己,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丢脸,心里生出几分羞恼,脸颊的疼痛更让他气愤不已。 “她怎么能打人?”他生气地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还会打人的?” 要不是前阵子听郁琴说,她在乡下的二叔家的女儿是个搅家精,害得她爹娘为此忧心,他也不会看到郁离时就出口讽刺,想为她出气。 郁琴噎了下,咬了咬唇,有些难堪地说:“我、我也不知道她会打人,你知道的,我有一个多月没回乡了,我听说她最近在家里闹得很凶,不孝顺长辈,还忤逆,阿奶和阿爷都被她气到,我爹为这事都难受好些天,想着过几天,等谦表哥和杨姐姐成亲后,就回乡一趟……” 她这话也是解释给周围的人听的。 郁离刚才打人那一幕,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若深究起来,还是陈季诚先开口羞辱她,她动手是有不对,但也是情有可缘。 郁琴可不想让人觉得陈季诚做这些是因为自己的挑唆。 果然,就见杨家姑娘的脸色稍缓。 原本她对这事不耐烦的,觉得陈季诚去刁难一个乡下姑娘挺没品的,就算人家长得不好看,也不能一口一个丑八怪地叫着,实在过分。 得知她是个不孝顺的,居然还会忤逆长辈…… 若是如此,陈季诚刚才的举动只是想要教训她,好像也没什么。就是教训不成反倒被人家教训……这事看着有些可笑。 经历了这事,杨家姑娘也没心思买什么衣服了。 今儿她是带郁琴来买衣裳的,听说最近绣庄进了一批府城那边的新衣裳款式,想着顺便也给郁琴买一些。 郁琴是她未来相公的表妹,正好两人的关系不错,郁琴时常捧着她、讨好她,让她很舒心,花点银子给她买些衣裳首饰也没什么,反正杨家有钱。 杨姑娘看向陈季诚,见他的脸肿了大半,说道:“先去医馆看看吧,别打出什么问题。” 好歹是未来丈夫的兄弟,自然不能放着不管。 说实在的,虽说陈季诚刚才做的事出有因,可那副讽刺的嘴脸还是杨姑娘心生不适。 你就算是要教训她,也没必要口口声声骂人家丑八怪,还攀扯人家家里的姐妹。 杨姑娘心知自己容貌平凡,最厌烦有人拿姑娘家的容貌说事。 郁琴察觉到她的不耐烦,心里暗暗喊糟,却不敢说什么,免得适得其反。 她扶起陈季诚,跟着杨家姑娘一起出了门。 三人直奔医馆,去的是县城最好的医馆回春堂,找的是医术最好的许大夫。 许大夫看到陈季诚肿起来的大半张脸,有些吃惊,这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不过等他察看过后,发现虽然看着挺可怕的,但这伤只是在表面,并不伤及其他,连脸都没被打烂呢,只要抹些膏药就好,可见打脸的人对力量的控制非常好。 “没啥事,抹几天膏药就行。”许大夫淡定地开药。 “真的?”郁琴不放心,“不用吃点什么药吗?” 陈季诚肿着半边脸,含糊地说:“大夫,我疼得厉害……” 肿起的地方像针扎一样,麻疼麻疼的,而且越来越疼,他几时吃过这样的苦头,难受得都想哭了。 许大夫笑着说:“都肿了,自然疼的,涂点药就好,记得别碰水,晚上睡觉时也别压着脸,过几天就好了。” 听到他这么说,三人只好拿药离去。 接着杨姑娘甩手回家,郁琴和陈季诚也各自回家。 陈季诚回到家,家人看到他肿起的半边脸各种惊怒不提,郁琴则是忧心忡忡地去找母亲陈氏。 陈氏正在灶房做饭,见女儿回来,有些惊讶道:“你今儿不是和阿惠去逛街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阿惠就是杨家姑娘的闺名。 每次女儿和杨惠出去,都是要玩个大半天,顺便在外头的酒楼吃饭。杨惠家里有钱,并不吝啬带她到处吃、到处耍,还时不时会给她买衣裳首饰。 陈氏对这个娘家未来的侄媳的金钱能力挺满意的。 唯一不满的,便是杨惠是商户女,谦哥儿读书厉害,是个有出息的,在她心里举人的女儿都娶得,只娶一个貌无盐的商户女,多少有些委屈。 郁琴道:“娘,刚才在绣庄,我们遇到二叔家的离娘了……” 她将在绣庄发生的事和母亲说了说。 陈氏听后,气得将烧火棍往地上一掷,生气道:“她凭什么打诚哥儿?真是反了天了!” “是啊是啊!”郁琴附和,“她变了,居然会打人。” 上次郁老太太和郁老三进城,他们母子几个恰好不在,后来郁老大和他们随口提了一句,说等陈伯谦成亲后,他会抽个空和他们一起回青石村,说是老家那边有事。 有什么事? 自然是二房的离娘最近不听话,回娘家闹腾,闹得老太太和老爷子都头疼。 大房一家对郁离的印象还留在以前,并不觉得她能闹腾成什么样。 一个逆来顺受的乡下丫头,就算闹腾能闹到什么? 不过老太太都进城找郁老大抱怨了,还希望他拿个主意,他是孝子,肯定得回去看看的。 郁琴听后也不放在心上的。 她和陈季诚的年岁相仿,陈季诚比她小半岁,表姐弟俩从小就玩在一起,陈季诚对她素来很好,她听到这事,便和他抱怨了几句。 这次遇到郁离纯属偶然,陈季诚是个冲动少年,见到郁离本尊,就想给她出气。 陈氏生气过后,很快又冷静下来,有些失望地看着女儿,“郁家的事,你咋能说出去,小心你爹知道了要骂你。” 郁琴小声说:“诚哥儿又不是外人……” 在她心里,外祖家就像是她另一个家,她和诚哥儿玩得好,说几句也没什么。 陈氏被噎住,想说什么又舍不得骂女儿。 女儿从小就被她娇养着,时常带到县城居住,就是不想让她像二房的那几个女娃般,在村子里磋磨。 她的女儿,怎么能活得像个村妇? 当即陈氏也不忙着做饭,说道:“诚哥儿这次被打,陈家肯定生气,咱们得过去看看。” 不说这次陈季诚会主动挑衅郁离是因为女儿,而且打人的还是郁家的姑娘,不管如何,陈家肯定会对郁家不满,连带着也会迁怒他们。 这事要是处理不好,可能会牵连到在陈家读书的两个儿子,她那娘家大嫂也会对琴娘失望,她还想将琴娘嫁给娘家的二侄子陈仲询。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47节 陈秀才与其妻育有两子一女。 长子成亲后与其妻诞下三子,便是陈伯谦、陈仲询、陈季诚。 二子则是一子一女。 陈伯谦和陈仲询是陈家比较会读书的后辈,陈秀才还指望着这两个孙子能考上举人,圆他中举的梦。 陈氏自然也盯上优秀的侄子,大侄子的婚事娘家那边早有打算,二侄子的婚事倒是比较宽泛,不用委屈他去选商户女。 她看上二侄子陈仲询,希望女儿以后能成为举人娘子。 ** 离开绣庄后,郁离去买了些东西。 她先去买了半斤盐,昨天用盐来腌了两斤猪肉,家里的盐没有多少;然后又买了些生活用品,例如肥珠子这些。 干杀猪这活,身上多少会沾点味儿,得用肥珠子洗一洗才行。 等买完这些,郁离今天刚赚的银子花光了。 看着空荡荡的钱袋子,郁离再次感觉到钱不够花,决定明天还是多杀几头猪,多跑几家送货。 因没钱,所以其他的她也没买,直接回家。 顶着火辣辣的太阳,郁离一路疾走。 午时她终于回到青石村。 这时候村民们都已经回家吃饭歇息,外面没什么人,是以也没人见到她从村口走来。 回到家,周氏正坐在堂屋做衣裳,两个孩子蹲在院子的阴凉处,拿着树枝在沙子上练字。 见她回来,两个孩子欢快地扑过来。 周氏赶紧放下手里的活,“离娘,你回来啦,饿不饿?给你留了饭。” 虽不知道郁离什么时候回来,不过周氏仍是给她做了饭,反正如果她午时不回来,下午应该也会回来。 郁离将东西放下,去洗了把手和脸,去掉几分躁热,然后坐下来吃饭。 菜是昨天剩下的半盆肉,有一碗咸菜,一盘白灼青菜,青菜上面浇了红烧肉的肉汁。 虽然在肉铺又吃了肉包子和卤肉,然而这一路走回来,郁离又饿了,当即将桌上的饭菜都吃光光。 吃完后,她端着两个孩子给她倒的茶慢悠悠地喝起来。 周氏说道:“离娘,时间还早,你回房去歇一歇,多睡会儿。” 想到她大半夜就起床赶路去县城干活,实在心疼得紧,担心她熬坏身子。 郁离应一声,将今天买的绣桌屏的料子、绣线和盐给周氏,自己拿着肥珠子回房,找衣服准备去洗个澡。 她进门时,看了一眼床上,见傅闻宵安静地躺在那里沉睡,放轻了动作。 洗澡的时候,郁离用肥珠子搓身子,发现这泡沫挺多的,而且里面有一股药香味儿,去污效果非常好。 不愧是最贵的。 买的时候虽然肉疼,但她还是选择买肥珠子。 洗完澡后,郁离觉得自己浑身香喷喷的。 她低头嗅了嗅,闻不到臭汗味,也没有杀猪沾上的血腥气,挺好的,这样不必担心薰着别人。 毕竟她不是自己睡,床上还有个病人,不能打扰到病人歇息。 郁离一身清清爽爽的,轻手轻脚地回房,然后在床的外侧躺下,很快就陷入沉睡之中。 等她醒来时,已经快到傍晚。 郁离拥着被坐起,天气热,她睡得满头大汗,有些不知今夕是何昔。 “醒了?” 旁边响起一道清润好听的声音,郁离迟钝地转头,看到靠着床而坐的男人。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没有存在感,并不打扰她休息。 郁离朝他嗯了一声,一边下床,整理身上的衣物,睡觉时可能太热了,她有些不老实,襟口有些开,幸好没露什么。 郁离去桌上倒水喝,顺手给他倒了一杯。 傅闻宵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转,问道:“今儿干活还顺利罢?” “挺顺利的。”郁离唇角微勾,“猪都乖乖地让我杀,不会挣扎,而且帮忙送货还有跑腿费呢……” 傅闻宵安静地倾听,目光落在她身上。 虽然她的语气起伏不大,仍是能听出她的心情很好,对杀猪这活计很满意。 看来她干得很好。 这时,听到她说:“就是去买东西时,遇到一个不好的人,羞辱我和我妹妹,然后我打了他一巴掌。” 傅闻宵有些惊讶,蹙眉问:“可知对方是谁?” “他是我大伯娘的娘家侄子,叫陈季诚,郁琴是这么说的。”她平静地说,“他居然说我的妹妹丑,我妹妹哪里丑?” 她们只不过是瘦了点,等她们将身体补回来,长开后,一定都是漂亮的姑娘。 傅闻宵总算明白她打人的原因,温声道:“你做得对。” 她确实是个好姑娘,很有责任心,对妹妹们也十分爱护,容不得旁人羞辱她们。 见他赞成,郁离就高兴了。 果然,傅闻宵确实是个好人,很明事理,不会觉得她打人不对。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 第 35 章 ◎新衣服◎ 傍晚的时候,周氏终于给郁离赶制出一套衣裳。 因花的时间比较快,所以衣服上没绣什么花纹,不过针脚细密,样式也比村里那些年轻姑娘穿的衣服要精致,郁离穿在身上显得十分精神。 就是太瘦了。 周氏一边给她整理衣襟、袖摆,一边想着。 还是得继续好好地养一养才行。 郁离伸了伸胳膊,发现衣服有些宽,不过这样正好方便干活,在她看来非常合身。 “娘,很合适,不需要改了。”她朝周氏说道,“谢谢娘,辛苦了。” 一天时间就赶制出这么一套衣服,可见周氏今天除了做饭外,其他时间都在忙着做衣服。 周氏笑了笑,说道:“你如今要去县城干活,自然要穿得体面一些。” 俗话说,先敬罗衣后敬人,县城那样的地方,不像在村里,可不能穿得太寒酸,要不然有些不长眼的会小瞧你,甚至故意给你使绊子。 周氏是过来人,对这种事非常清楚。 在郁离试衣服时,傅燕回、傅燕笙兄妹俩坐在旁边看,手里拿着几颗晒干的花生当零嘴啃。 听到周氏的话,傅燕笙奶声奶气地说:“哥哥,小婶婶穿新衣服,好看!” 傅燕回点头,赞同妹妹的话。 连小孩子都知道穿新衣服好看。 周氏忍俊不禁,逗着他们,“小婶婶有多好看?” “很好看!”傅燕笙认真地说,“小婶婶最好看了,和小叔叔一样好看。” 傅燕回继续附和妹妹,只要妹妹说的他都附和。 听到这话,连郁离都忍不住侧目,怀疑两个小朋友的眼神。 虽然她对人类的美丑并不怎么关注,但也知道像傅闻宵那样的长相,是极为难见的,眉目如画,清贵俊美,很少有男人能长得这么好看,甚至可以说是漂亮。 至于她自己,瘦成这样,有眼睛的人都不会觉得好看。 见她们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话,傅燕笙撅起嘴巴,奶声奶气地说:“小婶婶最厉害了,最好看的。” “对!”傅燕回继续当妹妹的复读机,“小婶婶最厉害!” 得了,周氏算是明白他们的逻辑。 大概是郁离嫁到傅家后,不仅能挑水、砍柴、劈柴,还让傅闻宵醒过来,并从县城里带回好吃的糖和肉……在小孩子心里,确实是挺厉害的。 厉害的人,自然是最好看的,和傅闻宵一样好看。 哎呀,没毛病。 周氏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也不纠正他们。 她对郁离道:“我先给你做两套衣服换洗,明儿再做一件,剩下的便做别的款式,上面再绣些图案,你喜欢什么图案?” 郁离觉得衣服能穿就行,有没有图案都可以,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傅闻宵衣服上的竹子图案,他穿在身上说不出的好看,有一种特别的韵味。 “那就绣点竹子吧,竹子好看。” 周氏闻言笑了,“行,就绣竹子,我绣竹子在行,一定给你弄得漂漂亮亮的。” 等周氏去灶房做晚饭,郁离穿着新衣服回房。 傅闻宵坐在窗边看书,听到声音,抬头看过去,自然也看到她身上的新衣服。 以往她穿的都是灰扑扑的粗布麻衣,有种灰头土脸的感觉,整个人好像也灰扑扑的,不怎么引人注目。 现在,她换上新衣服,这衣服以青色为主,虽然人还是那人,却又有些不一般。 郁离见他看过来,说道:“这是娘给我做的新衣裳,好看吗?” 虽说她对除了吃的外,其他东西都可以将就,但有新衣服穿,还是挺乐意的,这布料和粗糙的麻布不同,比较柔软透气,穿在身上舒适多了。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48节 傅闻宵含笑道:“嗯,很好看。” 青色很适合她。 并不是衬她这个人,而是她身上的某种气息,那是一种旺盛的生命力,勃勃的生机,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靠近。 郁离抿嘴,心里生出些许欢快。 嗯,果然穿新衣服会让人心情很好。 原主的记忆里,从小到大穿的衣服都是捡大人的,大人穿得破破烂烂的后,便将衣服改小,缝缝补补,然后给她穿。 现在她有新衣服了! ** 第二天,郁离依然起得很早。 大概今天可以不用去得那么早,郁离迟了半个时辰才起,等她起床时,周氏已经起了,正在厨房里给她做鸡蛋饼。 因为郁离很喜欢鸡蛋饼,周氏今天继续给她做。 等郁离准备好出门,周氏将所有的鸡蛋饼都用油纸包起来,让她带在路上吃。 来到村口,屠老大已经在那里,手里拿着火把照明。 郁离和他分享了周氏做的鸡蛋饼,不过屠老大只是意思地吃了一块饼子就没吃,毕竟她看着好像挺不舍的样子,他不好意思和小姑娘抢食物,反正到了县城就有吃的。 路上,屠老大教郁离怎么做火把。 他们要摸黑走路,拿着火比较方便,比灯笼要省钱,当然也要注意安全,不能烧着了东西,天干物燥时,一个不小心会引起火灾。 “……你以后走夜路时,也可以点个火把,这样就能看到路了。” 想到什么,屠老大又问:“对了,你的眼睛晚上能看得清吗?” 郁离摇头:“看不清。” 屠老大恍然,“那你得多吃些鸡蛋、动物的肝脏之类的东西,以后杀完猪后,你拿些下水回去做着吃。” 这还是他跟在宣老将军身边后,从一个军医那里知道的。 屠老大以前也是如此,在昏暗一些的地方,眼睛就看不见,不仅是他,军营里很多兵卒都如此。 这些兵卒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患有这样的眼疾,后来都改善不少。 郁离自然知道这事,以前是没条件,现在嘛,她都开始杀猪了,想弄些猪的肝脏之类的挺容易的。 这年头猪内脏被称为下水,人们很少吃它们,主要是下水味儿重,难清洗,加上很少有人能将它们做得好吃,大家都不爱吃。 婆婆应该会做吧? 郁离很严肃地想,这世界好吃的东西太多了,也希望猪内脏能做好吃,那她肯定会多吃。 - 来到县城的肉铺,张复等人已经来了,正坐在那里吃面。 今天的早饭是肉丝面,一大锅肉丝面放在那里,想吃就自己去捞。 张耀平抱怨道:“每次都是这样,做一大锅,咱们都吃不完,放到午时,都已经坨得不成样了,糟踏这么好的白面……” 他当然不嫌弃白面擀的面条,可也不能统统煮一大锅啊。 “七叔,要不然咱们请个人做饭吧,这样不用总找包子店的大娘,为了方便,她每次都做一大锅,吃不完还要放到第二顿,都不好吃了。” 要是以往,张复还会考虑一下他的提议,不过今天嘛…… 他淡定地说:“没事,能吃得完。” 张耀平:“……” 很快张耀平就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等几个大男人吃饱后,郁离就将锅里剩下的肉丝面都包圆了。 罗叔和张耀平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他们昨天来得晚,没见到郁离一个人就吃掉几个大肉包子的一幕,并不清楚她的饭量有多可怕。 几个大男人凑到一起都比不过她一个。 “你咋吃这么多?肚子不撑吗?”张耀平不可思议地问,瞅了瞅她的身板,这么瘦,她到底吃到哪里去? 郁离:“不会,我力气大。” 张耀平顿时无话可说。 行吧,力气大确实是真的,力气大的人吃得也多,不奇怪。 他又纳闷地问:“你都吃这么多了,咋还这么瘦呢?” “饿瘦的。”郁离面不改色地说,“以前在娘家,阿爷阿奶他们嫌弃我们是女孩子,说我们不干活,不用吃太多。” 闻言,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皱眉,特别是张复和屠老大,都很生气。 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长辈?居然觉得女孩子不干活不用吃太多,生生将人饿成这瘦骨嶙峋的样子。 而且看郁离干活的利落劲儿,并不觉得她不干活,肯定干得不少,看她那双手,就知道这是一双经常干活的手,手指粗糙,指腹还有厚茧。 张耀平愤怒道:“你家那爷奶也太过分了。” 她在娘家肯定不会不干活,指不定是长辈苛待她,想克扣她的口粮。 这些年风调雨顺,赋税也不重,百姓一年忙到头,大多手中都能有余粮,没必要这么亏待家里的姑娘吧? 郁离心里赞同地点头,确实过分。 不过她知道这年头讲究孝道,不能在外人面前说长辈的不是,于是她道:“也不怪他们,我们家要供大伯家的两个堂哥读书,大家都只能缩衣节食。” 闻言,在场的人都明白了。 怪不得呢,居然还供着两个读书人,对于乡下人家来说,可不就是沉重的负担。 屠老大对郁家的印象变得十分恶劣。 他对郁家的情况不怎么清楚,只知道郁家有三房,郁老大在县城给人当账房,每个月应该有三两银子的月钱,就算是在县城,这三两银子月钱也很多了。 就算家里有两个读书人,也没必要这样亏待家里的女娃。 知道郁离这么瘦是饿出来的,大家都很同情。 张耀平说道:“那你以后多吃点。” 他自己也瘦,但这种瘦更多的是因为长身体抽条,没来肉铺干活前,他家里也不富裕,但并没有让他的姐妹们饿肚子,他有的姐妹们也有,只有那些不将家里女娃当人看的狠心长辈才会不给女娃们吃饱饭。 郁离爱听这话,自是点头。 等去干活时,张耀平又说:“我原本还以为你就长这模样,还说咋有姑娘家瘦成这样,都瘦到快脱形,看着就丑,没想到是饿瘦的,等你的身子养好了,你应该不会这么丑,还是要多吃点……” 郁离平静地看他一眼,看在他让自己多吃点的份上,就不打他了。 要不然,哪个敢跑到她面前说她和她的妹妹们丑,她还真忍不住一巴掌过去。 参照昨天的陈季诚。 ** 今天肉铺多杀了两头猪,一共杀五头猪。 猪从后院的猪圈里赶出来,遇到郁离时,趴在地上,揪着猪尾巴都没办将它们赶起来,直到郁离让路,它们方才小心翼翼地绕过去。 郁离提着一头猪的四蹄,摁在杀猪凳上,拿刀捅入脖子,血落在桶里。 接着刮毛,开膛破肚,分割猪肉。 郁离很快就处理完一头猪,继续杀下一头。 在她开始杀第三头猪时,那边几个男人终于处理完一头猪。 他们看郁离干活,有一种杀猪非常简单的感觉,觉得自己也可以。当然,等他们上手后,才发现他们不可以。 郁离杀猪时,猪全程安鸡如鸡,不吭一声。 他们杀猪时,杀猪声一阵阵的嚎,挣扎得厉害,吵得左邻右舍都醒过来。 郁离杀了三头猪。 杀完猪后,天边露出鱼肚白。 众人歇息了会儿,开始去送货。 郁离拎着一个大竹筐,里面装了将近二百斤的猪肉,轻松地将它背起来。 她朝屋里的人说:“我先去送货了。” 张复他们和她道别,看她轻松地走出门,再看自己手里的竹筐,往上一提,还真是沉甸甸的,罗叔差点就被压弯了腰。 “哎哟,我这老腰!”罗叔锤了锤腰杆,“看离娘那么轻松,总有种自己也能行,上手才发现,原来真不行。” 张耀平闻言马上就说:“对的对的,我学郁阿姐刮猪毛,以为一刀刮过去就能干干净净,哪知道根本就刮不动,刀都差点飞出去。” 两人说着,对视一眼,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都比不上一个小姑娘。 多少有些羞愧。 ** 今天郁离送了二十家的货。 杀了三头猪,加上二十家的跑腿费,今天共赚了两百五十文。 领到她的工钱时,郁离很高兴,心里琢磨着等会儿要买些什么东西回家。 张复提了两副特地留的下水给她,用芭蕉叶包起来,放到她的背篓里。 他说:“屠哥和我说了,以后这下水你拿去吃罢,多补补身体,养好眼睛。” 杀猪的时间早,她要大半夜就起,这眼睛看不见可不行。 “我给你钱……” “要啥钱啊!”张复摆手,“下水不值钱,都是当作添头送出去的,给谁不是给,你拿回去做着吃。” 郁离便作罢,心里记着这份人情。 回去的时候,郁离在县城里买了一些日用品,酱油、醋和牙粉等,接着拐去买糖、果脯,并且大方地在点心铺里买了桂花糕和白米糕,还拐去卤肉店买了一些卤肉,还有一只烧鸡……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49节 现在她赚钱了,便想买自己想买、想吃的东西。 买完后,郁离背着一个背篓的东西,迎着正午热辣辣的太阳回村。 作者有话说: 第一更 第 36 章 ◎还钱◎ 郁离今天带回来的东西太多,多得周氏都惊讶。 “离娘,咋买这么多东西?” 郁离一边吃饭,一边说:“不多啊,都是家里缺的,我看家里没有就买了……对了,今晚咱们吃卤肉和烧鸡。” 这话是对两个孩子说的。 果然,傅燕回、傅燕笙欢呼起来,小孩子嘴馋,听到有好吃的就控制不住。 吃完饭后,郁离将白米糕和桂花糕拿出来,给两个孩子一人递了一块。 白米糕是最便宜的,一文一块,她买了十块,晚点送些过去给几个妹妹尝尝。 桂花糕贵了一点,三文钱一块,能闻到甜甜的桂花香,只买了几块,等以后钱多了,可以多买点。 两个孩子捧着白米糕吃,白米糕口感比较粗糙,但它甜啊,虽然只是淡淡的甜味,在很少能吃到糕点的孩子眼里,都是好吃的。 看得郁离忍不住也吃了一块。 嗯,确实好吃。 郁离将背篓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将它归置好,最后提出两副下水。 “娘,这是肉铺给的下水,不用钱的,你会整治吗?” 周氏注意到这句“不用钱”,当即道:“会的,下水要是整治好,还是挺好吃的,就是麻烦了点。” 不过免费的东西嘛,再麻烦也不算什么。 郁离闻言自然高兴,又有好吃的了。 婆婆果然很能干,能干得郁离都觉得有些不太想离开傅家,以后要是离开了,没有婆婆给她煮东西吃,她一定很不习惯。 将东西都归整好后,郁离拿出两块桂花糕放盘子里,还有糖和果脯等,将它们拿回房。 回到房里,发现傅闻宵正好醒来,她道:“我买了桂花糕,要不要吃一块?” 傅闻宵刚醒,没什么胃口,轻声道:“先放着罢。” 郁离将东西放到桌上,指着糖和果脯,“这是给你买的糖和果脯,你以后吃完药,用它来甜甜嘴。” 傅闻宵:“……” 傅闻宵哑然,她这是将自己当成小孩子哄不成? 等郁离拿了衣服去洗漱,他伸手捻起一块桂花糕,慢慢地吃着。 在郁离眼里香甜无比的桂花糕,在他看来做工十分粗糙,口感并不细腻,甚至有些甜腻过分。不过乡下人就喜欢这种甜腻,越甜他们越觉得赚到了。 郁离洗完澡回来,擦干头发后,便上床歇息。 她打了个哈欠,很自然地和他说:“我先睡会儿,酉时你再叫我。” 两人虽然同床共枕,但因床很大,各占一个位置,倒也是相安无事——除了晚上偶尔郁离睡得沉了,有点不自觉的本能动作外,还是很和谐的。 傅闻宵坐在窗边的位置,准备看会儿书,闻言先是应一声,然后说道:“你可以多睡会儿。” 她半夜就起了,肯定累得紧,加上她的身体状态似乎还没好,傅闻宵觉得她应该多休息。 “家里的柴快烧完了,我得进山里砍点柴……顺便挑水……” 郁离的声音渐渐地变小,最后消失。 傅闻宵坐在那里,目光转到床上,看到床上安静地躺在那里的人。 这是他平日里睡觉的地方,沾了他的气息,是属于个人极为隐密的地方,外人很难入侵。以前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床上会多一个人,他会坐在屋子里,看着另一个人在他床上安睡。 等郁离睡熟,傅闻宵慢吞吞地起身,走出门。 出门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阳光晃得人眼睛生疼。 傅闻宵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阳光,然后朝堂屋走去。 他走得慢,步子却很稳。 午后的村子里很安静,这时候村民们大多都在歇息,很少会有什么声音。 周氏坐在堂屋里,飞快地缝制一件衣服,傅燕回兄妹俩已经被赶回房睡觉了。 眼角余光瞥见有人进来,她抬头看过去,见到傅闻宵时,吃了一惊。 “宵哥儿,你怎么出来了?”周氏赶紧过去扶他。 傅闻宵其实不用人扶,心里清楚她的紧张,倒也没拒绝。 周氏一脸担忧,“你怎么出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傅闻宵坐下来,对一脸担心的周氏道:“今天天气好,出来坐一会儿。” 周氏听后,自然是高兴的,因为他确实很久没有出来了,人就应该多走走身体才好。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张了张嘴,问道:“离娘睡了吧?” “睡了。” 周氏叹气,说道:“宵哥儿还是这般体贴人,有时候我宁愿你别这样……” 她给傅闻宵倒了一杯水,看着他,欲言又止。 傅闻宵唇角含着笑,接过水慢慢地喝着。 “宵哥儿……”周氏有些不安地说,“你的病……一定可以好的吧?” 傅闻宵只是温和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周氏的眼眶蓦地红了,“宵哥儿……” 其实她很清楚,冲喜或许并不能真的救他,但她心里还是希望有奇迹,所以才会自作主张,给他娶个媳妇冲喜。 若是傅闻宵没了,傅家真的要断了…… 她也对不起托付自己重任的主家。 傅闻宵朝她安抚地笑了笑,说道:“你放心,若我……我会安排好你们的。” 周氏低头,用帕子拭泪,哽咽地道:“宵哥儿,你知道的,我希望你好好的,傅家只剩下你了,我不能对不起你娘亲,她将你托付给我,我却没有好好照顾你……” 傅闻宵摇了摇头,“千年世家都有倒的时候,傅家若是没了……就没了罢。” 他的神色淡然,对一切似乎已经看开。 周氏却十分难受,明明现在家里多了一个人,眼看着日子要好起来,可是他却…… “离娘很好,日后我若不在,她会照顾好你们的。”傅闻宵轻声说。 他观察她一个多月,确认她的品行,是个值得托付的。 虽然人是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孤魂,但只要是个好的,其他的便不必计较。 周氏低头不语,半晌小声地说:“宵哥儿,离娘确实很好,你、你就不能和她试一试吗?你娘若是见着离娘,肯定也会喜欢她的。” 那么勤快又充满活力的姑娘,对生活满是期盼和热情,只要看着她,都觉得日子不是那么难过。 周氏看着就喜欢,总想着如果傅闻宵也能像她一样,哪天身体养好了,生机勃勃的,多好啊。 比起容貌家世那些身外之物,周氏更喜欢这样健康又有活力的姑娘。 傅闻宵沉默半晌,温声道:“娘日后别说这样的话了。” 他是个将死之人,还是别拖累人家姑娘,死了还要搅乱她的心,让她难受,不如这般,两人平平淡淡地处着。 只要不做真正的夫妻,日后她还可以另觅良缘。 这么想时,他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和怅然。 似乎又有些不甘。 他不愿去想那不甘是什么。 ** 下午郁离醒来,换上旧衣服,先去挑水,将家里的水缸挑满,然后拿砍柴刀进山砍柴。 她砍了两担子的柴回来,放到柴房里,然后在院子里劈柴。 周氏见她满头大汗的,给她冲了碗糖水,心疼地道:“离娘,要不这些活儿还是找大壮来吧?” 她每天大半夜起来去县城干活,已经很辛苦了,回来还要做这些,很怕她熬坏身子。 不如让大壮帮忙,如此她回来后便能松快一些。 郁离喝了糖水,说道:“娘,不必了,这些活我也能干。” 她真的不觉得挑水、砍柴是什么累活,这比围剿异种要简单得多,甚至都不必费什么力气。 晚上周氏做了爆炒猪肝和猪腰,很舍得下油,味道很好,里面还加了一些茱萸,添了点辣味。 猪肝和猪腰炒得很嫩,没有什么膻腥味。 周氏说道:“离娘,你明儿去城里时,买些香料回来,我调个卤汁,将下水卤起来,这样更好吃。” 听到这话,郁离自是点头,得知香料很贵,打算明天多带点银子。 这个世界的卤味很普遍,人们已经懂得用香料来做卤味,就是香料品种有限,做出来的卤味的味道各异。 吃过饭,天色已经不早。 郁离用篮子装了些糕点、卤肉和半只烧鸡,朝周氏说:“娘,我去郁家了。” 周氏没多想,以为她想给娘家人送些吃的,这也没什么,毕竟是她赚的钱,她买回来的东西,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她不是小气的,不会觉得郁离这是拿夫家的东西补贴娘家。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50节 踏着暮色,郁离来到郁家。 当看到她进门,刚吃过晚饭的郁老三夫妻脸色大变,以为她是过来催债的。 至于郁老太太和郁老爷子,直接回了房,将门关上。 果然,郁离见到他们,就说道:“三叔,三婶,今天是第二天了,你们还钱给阿银了吗?” 她只给他们三天期限,可不会让他们拖上一两个月,最后拖没了。 不管他们是去借,还是去偷、去抢,反正他们一定要还钱。 郁老三夫妻沉默。 郁敬忠等人站在父母身边,眼睛都红了,死死地攥着手,觉得她欺人太甚。 “我、我们家没钱……”郁敬义小声地说。 郁离神色未变,说道:“那是你们的事!明天就是第三天,三叔你们记得要还啊。” 三房所有人:“……” 郁离没理会他们,提着篮子和妹妹们一起去了西屋。 到了姐妹几个的房间,郁离将篮子盖着的布掀开,拿出里面的吃食,看得郁金她们惊呼出声。 糕点、卤肉和烧鸡,不管哪一样,都是她们以前从来没吃过的。 “吃吧。”郁离对她们说,“你们多吃点,将身子养好。” 她瞅了瞅三个妹妹,发现她们的五官轮廓其实都很好看,遗传了柳氏的眉眼。 柳氏年轻时长得极为标志,要是长得丑,郁老太太也不好为二儿子聘娶她,毕竟柳氏是北边逃荒而来的难民,没娘家没根基的,除了那些穷得娶不上媳妇的,很少有正经人家会给儿子娶个逃荒的姑娘。 可惜再好的容貌,这么多年的蹉磨下来,也去得七七八八。 “大姐,白米糕真好吃,卤肉好吃,烧鸡也好好吃啊!” 郁珠吃得满嘴都是油,嘴里塞得鼓鼓的,含糊地说。 郁金和郁银吃得斯文一些,不过她们也和妹妹一样,吃得停不下嘴,虽然先前已经吃过晚饭,觉得还是能继续吃。 现在郁家已经不敢再苛待二房的人,但也不能敞开肚皮吃,晚上约莫能吃个六七分饱那样。 郁离道:“你们喜欢,我下次再买。” “还是别买了。”郁金比较理性,“这些东西不便宜吧?大姐你别乱花钱,自个多存点钱。” 钱就是人的胆,如果大姐手里有钱,在傅家也能更挺直脊背,不用担心她被欺负——呃,虽然可能也没人能欺负得了她。 “没事,我以后多赚点钱。”郁离不在意,赚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吗? 等她以后赚更多的钱,她将妹妹们从郁家接出来,让她们不再受郁家控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 二房的姐妹几个在屋子里吃肉,三房的人则因为郁离回来心慌不已。 王氏颤声道:“怎么办?她不会真的要砸了咱们家的房吧?” 按她的想法,这钱他们都花光了,是不愿意还的,可郁离这个煞星,不还钱就要砸房子。 “她肯定会的。”郁敬忠说,“娘,她连堂屋的房柱都打断,要是爹不还钱,她肯定会砸咱们家的房。” 没了房子,他们难道只能睡在院子不成? 郁敬忠兄弟三个都吓坏了。 他们现在最怕的人就是郁离,以往这个谁都可以欺负的堂姐,现在变成郁家最可怕的人。他们真的怕郁离砸掉他们的房子,甚至因为还不上钱,还会来打他们。 她是不打长辈,但她打晚辈啊,他们都比她年纪小,她肯定会来打他们的。 郁老三看着害怕的儿子们,咬了咬牙,“我去找娘。” “找娘?”王氏问,“娘会帮我们还这笔银子?”那可是二两银子,以老太太那吝啬的劲儿,不可能还的吧? 郁老三苦着脸,“可咱们一下子也拿不出二两银子。” 郁老三是个精明的,平时打零工赚到的钱,都只交一部分到公中,剩下的买好吃的一家子躲在屋子里偷偷吃。 他想着,反正家里的银钱都要给大房的两个侄子读书,根本落不到其他人手里,那不如将钱花了,省得老太太知道他们手里有余钱,肯定会来要。 是以每次拿到钱,他就会将之花光光,三房根本没什么积蓄。 郁老三也怕郁离会砸了他们的房子,今儿见她过来,自然又勾起她砸断堂屋房柱的记忆,只想着赶紧还了钱,让她别再盯着三房。 当即他去了正房那边。 不久后,正房响起老太太暴怒的声音,郁老三直接被打出来。 “没钱!”郁老太太暴躁地骂,“是你自个花光了钱,居然还有脸找我要钱,你们自己想法子还!” 郁老三抱着她的腿,不管她怎么打都不松开,哭嚎道:“娘啊,你就帮帮儿子吧,儿子没钱还……” 他已经打定主意,这钱自己是还不上的,也不可能让王氏回娘家那边借,那可是二两银子,要还到什么时候才能还完? 王氏也不肯回去借,不愿意背负这么大的一笔债。 最好的办法,就是找老太太帮还。 这些年,他们往公中上交那么多钱,老大还在县城当账房,也给家里交钱,他不信老太太手里没银子。 不就是二两银子,老太太都不愿意帮他们出,也亏得他们这些年一直无怨无悔地供着大房。 这一刻,郁老三心里终于生出些许怨恨。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 你们表急,就要整治郁家大房了,郁家很快要分家的。 第 37 章 ◎闹起来◎ 郁老三和郁老太太这次闹得很凶。 倒也不是郁老三要闹,而是郁老太太心硬,就是不肯帮郁老三出这个钱,让他找别人借,自己去还。 郁老三自是不愿,死活都不肯放开郁老太太。 郁老太太人长得瘦瘦小小的,被人高马大的儿子抱着腿不放,根本就没法动,只能边打边骂。 但郁老三就是不放啊。 不管郁老太太怎么打、怎么骂他就是不松手,除非他娘愿意帮他还钱。 天色已经暗下来,郁家这边的动静闹得比较大,郁老太太那大嗓门传得老远,吸引了周围的邻居,一个个从屋子里走出来,兴奋地朝郁家那边张望。 他们竖耳倾听一会儿,总算明白几分缘由,不由有些奇怪。 郁老三这是欠了谁的钱不还?这是要找老太太要钱帮忙还吗? 他们突然想到这两天见到郁老三时,郁老三脸上的痕迹,一看就是藤条抽出来的,都抽肿了,没个几天是不会消下去,可见下手的人有多狠。 路上遇到时,还有人问郁老三是怎么回事,郁老三明显不想回答,只道是家里的老太太心情不好抽的。 大伙都没多想,还觉得郁老太太性子实在暴躁,一个不顺心就拿藤条打人,就算有什么不顺心的,也不能打人啊,郁老三都是几个孩子的爹了,总要给他点面子。 这会儿,他们倒是明白郁老太太为什么要打人。 这得欠了多少钱啊,不然郁老太太怎么气成这样,骂儿子骂得那么脏? 不过郁老三到底欠了谁的钱?他怎么会突然欠钱? 不会是欠了什么赌债之类的吧? 众人都很疑惑,可惜除了郁老太太的高声大骂外,并没透露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虽是如此,还是挺让他们对这事感兴趣的,明天大伙儿凑到一起,又有新鲜的话题聊了。 许是郁老太太一直不肯答应,郁老三终于忍不住,他愤怒地说:“娘,你不肯帮我还钱,还不是想攒着钱给大哥他们?大哥是你的儿子,难道我不是你儿子?” 郁老太太生气地喷回去:“你也配和老大比?” “我怎么不配?”郁老三怒吼道,“要不是当年你不肯送我去私塾,你怎么知道我不能读书?比起大哥连个童生都考不中,说不定我能考中呢?” “我呸,你有脸说,你这蠢样,还想考童生?只怕连字都认不全。” “你们不送我去私塾读书,我自然连字都认不全。”郁老三怨恨地说,“说到底,还是你偏心,你和爹都偏心,偏着大哥他们,让大哥去读书不算,还让大哥的两个儿子读书,反倒是我的敬忠、敬信,明明他们从小就机灵,是读书的好料子,可是你们就是不送他们去读书,让我们做牛做马供大房读书……” 听到这话,不说那些竖起耳朵的村民,就是屋子里的郁老爷子也能听出来,郁老三这是怨上大房了。 郁老太太气得扬手直打他,“你们凭什么和老大、敬德他们比?敬德、敬礼他们的外祖父是秀才,他们在陈秀才那里读书不收束脩,你们和陈秀才有什么关系?你们有那脸让陈秀才免费教你们吗?” “那还不是你们先将大哥送去陈秀才那里,让大哥娶了大嫂,要是我……” “我呸,你做什么美梦呢!就算将你送去陈秀才那,你以为就你这副德行,你能娶秀才家的姑娘吗?只有老大那样能干的,人家才能看得上。”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你就是偏心,不给我机会!”郁老三怨恨地说,“你和爹都偏心,从小就偏心大哥,苛待我们,为了让大哥读书,你们将大姐嫁给一个会打媳妇的男人,害得大姐天天被打,还想将小妹送给隔壁村的地主老爷当妾,要不是小妹自己机灵跑了,只怕她现在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还有二哥,你们为了省钱,给二哥娶了逃荒过来的二嫂!” “你们就是偏心!” “这么多年,我们干了多少活,挣的钱都被你们拿走供大哥他们读书,我们就像地里的泥土一样,被你随意地踩、随意地丢……” 郁老三嘶吼着,发泄心里的怨恨不平。 不过是二两银子啊,他娘居然不肯帮他还,这么多年,他往公中交的银子,都不止二两。 为了这二两,老太太对他又打又骂的,仿佛他不是她的儿子。 郁老太太暴跳如雷,对他又抓又挠的,破口大骂,恨不得将他推到地上使劲地打骂。 屋子里的郁老爷子终于坐不住。 他走出来,沉着脸说:“行了,你们要闹到什么时候!” 郁老三被亲娘打得又疼又委屈,正是情绪最激动的时候,不像平时那般怕他,此时他只想发泄心头的怨恨不满和委屈:“爹,你们太偏心了,大哥他们什么都有,我和二哥就只能为他们做牛做马,甚至还得不到一个好……” 虽然郁离做得很过分,郁老三很不喜欢她,但他心里其实是羡慕她的。 羡慕她可以反抗家里的各种不公,让老爷子和老太太都拿她没辙。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51节 要是他也能这样…… 郁老爷子脸色很难看,厉声道:“你胡咧咧什么?不就是二两银子吗?我们给你就是!” “老头子!” 郁老太太拔高声音,明显不愿意。 郁老三愣住,如同被浇了一桶冰水,将他激动的情绪瞬间就压了下来。 他有些茫然,似乎没想到老爷子会妥协。 郁老爷子阴沉地看他,“不准再闹,省得给人看笑话。” 天色虽然已晚,但这里闹的一出,想必左邻右舍都在暗地里听着,他丢不起这脸,也不能让老大一家丢脸,甚至被人认为他们偏心。 王氏赶紧过去将跪在那里的郁老三扶了起来。 先前郁老三一直是跪着抱着郁老太太的腿,任她打骂,就算他心里悲愤怨恨,也没想过要对老太太做什么。 他仍是不敢。 王氏心里很高兴,老爷子居然愿意给他们二两银子,这样他们就不用去借银子了,也不用担心还不上银子郁离会砸他们的房子。 她并没有多想,还以为这是丈夫故意这么说的,就是为了让老爷子他们帮忙还钱。 郁老太太很生气,她想说什么,就听到老头子说:“老婆子,去拿银子!” 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气得想将那边的郁老三抽一顿。 郁老三刚才的那些话对她完全没影响,只觉得他胡说八道,并不乐意帮他还这钱,最后只能恨恨地瞪了一眼郁老三,回房取钱。 等郁老太太取钱出来,郁老爷子对郁老三说:“以后别再说那种话,你们兄弟几个,我们当父母的都是一视同仁,只不过老大他们有读书的天赋,所以我们看重一些,将来若是敬德、敬礼他们有出息,他们肯定不会忘记你们这些叔叔婶婶的付出,你们也能跟着沾光,不是吗?” 郁老三讷讷的,没有说话。 只有王氏欢喜地附和:“爹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才不管郁老爷子说什么,反正只要钱到手就行。 郁老爷子脸色稍缓,又说了几句软话,直到郁老三面露愧色,便将这事揭过,带郁老太太离开。 回到房里,郁老太太生气地道:“老头子,你怎么能帮老三还钱?” 那可是二两银子啊! 郁老爷子有些疲惫,“不出这个钱,难道让老三他们怨恨老大和敬德不成?” “他们敢!”郁老太太凶狠地说。 郁老爷子阴沉着脸,怎么不敢? 要是这次他们不帮他还钱,老三绝对会怨他们,也怨恨大房,届时只怕这个家就要散了,没办法拧成一股,一起供两个孙子读书。 这是他最不乐意看到的。 ** 外面的动静闹得大,西屋的郁离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郁金原本因为吃到好吃的东西而有些轻快的心情顿时没了,攥紧了手,嘴唇紧紧的抿着。 郁银也有些沉默。 郁珠眨巴着眼睛,小声地说:“我觉得三叔说得对耶,其实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她的年纪虽小,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 爷奶确实偏心大伯他们,这是大伙儿都知道的。 郁银拍拍她,“别说了。” 郁珠鼓起腮帮子,还想说什么,见姐姐们沉默的样子,只好作罢,继续啃着白米糕。 不久后,郁老三来到西屋,当着郁离的面,将二两银子交给郁银。 他说道:“离娘,钱我还给你们了。” 郁离点头,没有说什么。 郁老三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然后离开了西屋。 回去时,王氏一脸高兴地说:“太好了,终于不用担心咱们的房子被她砸了。”她压低声音,“幸好你闹了这一通,让老太太他们给钱。” 她也没想到,最后老爷子会出这钱,原来还能这样。 郁老三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回房。 “你怎么啦?”王氏不解的看他,钱都还了,不是应该高兴吗? 郁老三坐在那里,说道:“没什么,只是发现……” 其实老爷子他们确实很偏心,如果不是怕他闹起来,怕有损大房的名声,根本不会给钱。 虽然后来老爷子说了不少软话,听着挺有道理的,可他心里就是不得劲。 老头子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怕他心生怨恨,想让他们继续像以前那样当牛作马地供着大房。 郁老三怨恨吗? 当然怨啊。 谁生来就是吃苦的,而且还是为了其他人吃苦。 眼看着大房吸着他们的血越过越好,在城里当体面人,他们在村子里干苦活、累活,为他们缩衣节食,连自己的孩子都吃不饱,谁会高兴呢? 先前和老太太说的那些,其实也是他的心里话。 以前因为有二房一家成为郁家最底层,相比他们,三房的日子确实过得还算过得去,所以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有比他们更惨的在,有对比,显得他们的日子过得都不那么坏。 然而当二房不愿意逆来顺受,开始奋起反抗,甚至要求被公正对待后,三房的处境就变得不是那么好,也衬得三房过得越来越差。 这谁乐意啊? 郁老三从来不傻,甚至是个精明的。 以往他只是不愿意往坏处想,加上老爷子总是告诉他们,等大房好了,他们也能沾光什么的,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供着大房。 可这不代表他们不知道大房其实就是一直在吸着他们的血过好日子。 这一晚,郁老三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每当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很多事,心里越发的难受。 最后他甚至怀疑起来,等大哥回来,他真的能制得住郁离吗?凭什么他们都拿她无可奈何,郁老大就能,就凭他多读了些书? 如果连郁老大也拿郁离没办法呢? 郁老三想到这里,倏地坐起。 王氏被他的动静弄醒,也跟着坐起,带着睡意的声音问:“天还没亮呢,你干啥啊?” 白天干活累得半死,她只想好好睡觉。 郁老三静静地坐在那里,然后对王氏说:“你说,如果连大哥都拿离娘没法子,咱们家会咋样?” 王氏:“……不、不会吧?” 她被吓醒了,连郁老大都拿离娘没法子,那这个家会变成什么样,她实在不敢想象。 黑暗中,郁老三的双眼像猫一样,幽幽发亮。 “如果真是那样……” 如果真是那样,只怕郁家就要散了…… 不对,郁家或许会——分家,将二房分出去。 如果二房被分出去,那以后只剩下他们三房供大房的两个读书人,然后三房的处境就和以前的二房差不多,当牛作马,吃得比狗少…… 这么一想,郁老三越发的睡不着,整夜辗转反侧。 ** 郁离不知道郁老三心里萌发分家的想法,她已经适应每日天不亮就起床,赶去县城杀猪的日子。 张复是个好人,知道她吃得多,每天都不吝啬让人多准备吃食。 甚至因为这段时间吃得太好,充足的食物让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越发的轻松,那种沉甸甸的难受感减去大半。 一般觉醒期几天到几个月不止。 觉醒的时间多长,全看个人的体质,能觉醒什么能力,是强是弱,也看个人的机遇。 她来到这个世界还未到两个月,加上缺衣少食,更没有辅助的药剂,只怕觉醒的时间会拉得更长。 郁离觉得自己有耐心等待渡过漫长的觉醒期。 就算需要几个月也没什么,大不了她努力多吃点,正好补补身体。 就在郁离适应觉醒期和县城的工作时,陈家那边终于举办婚礼。 郁老大带着一家人都去陈家喝喜酒。 喝完喜酒,郁老大将长子和次子留在陈家的私墪这边,叮嘱他们好好读书,不可松懈,为明年的县试做准备,然后带着妻子、女儿和小儿子离开陈家。 回到他们租的房子,郁老大对妻子陈氏道:“你们今晚收拾一下,明天咱们回村。” 陈氏沉着脸点头。 她心里压抑着怒气,这怒气自然是冲着郁离去的。 只要想到她打了陈季诚,害得她不得不回娘家,伏低作小地向大哥大嫂赔罪,就怕连累到两个儿子在陈家读书,心里实在生气。 陈氏朝丈夫说道:“这次回去,你一定要好好地说说二弟和二弟妹,他们是怎么教女儿的,教出这样的女儿?离娘实在不像话,居然动手打人!就算有天大的误会,也不能动手打人啊,瞧瞧诚哥儿被她打成那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有什么天大的仇怨呢。” 郁老大皱眉,沉声道:“我知道,这事确实是离娘不对。” 当他得知陈季诚被打时,实在不敢置信,还以为是个误会。 不管如何,打人就是不对,幸好陈家没因为这事给两个儿子脸色看。 旁边正在玩的郁敬宗突然问:“爹、娘,大堂姐她咋来县城了?不会是自己偷偷来的吧?” 他今年十岁,已经是个半大小子。 听说郁离打了陈季诚后,他还特地去陈家看陈季诚,看到他肿着大半边脸,说话都不利索,实在震惊。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52节 他那懦弱的大堂姐居然会打人?这是真的吗? 不过他更好奇大堂姐怎么会突然来县城。 “谁知道。”陈氏没好声气地说,“指不定是傅家让她来县城买东西。” 他们都知道郁离上个月出嫁了,嫁的还是三年前在青石村落户的傅家的儿子,听说那是个病秧子,将药当饭吃,病恹恹的,说不定哪天就没了。 大伙儿都没见过傅家那儿子,只怕丑得没法见人。 历来久病之人,没哪个能好看的。 要不然,为什么这三年来,他都没露过脸?只怕是知道自己丑陋不堪,不敢出门见人吧。 第 38 章 ◎跪下◎ 郁琴忍不住问:“娘,那个傅家的儿子,真的长得很丑吗?” “那肯定很丑!”郁敬宗一脸笃定,“听说他从小就生病,生病的人没哪个不丑的,你瞧邓婆子家的儿子,他只不过是病了两年,就丑成那样……” 他说的邓婆子家,正是郁老大在县城租住的房子所在的巷子里的一户人家。 邓婆子的儿子前年生了一场大病,这病生生拖垮一个家庭,那邓婆子的儿子后来在人前露面时,那副病骨支离的模样,简直吓坏人。 很多孩子晚上睡觉时还会做噩梦呢。 郁敬宗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神色,“反正大堂姐也丑,他们都一样丑,丑人配丑人,不是正好吗?” 有了参照物,郁琴已经能想像傅家那儿子有多丑。 她心里多少有些同情,没想到郁离居然嫁给一个那么丑的男人,也不知道她对着这么个丑男人,晚上睡觉时会不会吓得做噩梦。 陈氏听到儿子女儿的话,表情略有些怪异。 邓婆子的儿子是得了痨病,自古以来,得这病的就没哪个是好看的吧? 听说傅家那儿子是早产的,娘胎里带着病,需要天天吃药,这病和痨病不同,不过……反正都是病,应该差不多吧? “听说傅家挺有钱的。”郁琴又说了一句。 傅家以前是行商,就算落魄了,家里的钱也是不少,郁离嫁过去,估计不会缺钱花吧?怪不得她能来县城,去锦华绣庄买东西。 这么一想,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在郁家,他们大房过的日子看起来不错,但也只是不错。 和陈家、杨家相比,郁家就是乡下的泥腿子,不说在县城租住的房子像个麻雀笼子,连他们一家子都住不下,害得她和娘亲、弟弟只能住在村里;还有衣服首饰这些,陈家每个季度都可以买衣服,吃的也不错,每顿都能有一个荤菜。 他们却只能每年过年时,才能买新衣服,几天才能吃一次肉。 当然,和村里的人比起来,其实他们过得确实不错了。 郁琴也知道自己比二叔家的堂姐妹们的日子过得都要好,可心里还是觉得他们家实在穷,没有陈家、杨家的富裕。 想到现在郁离也嫁了有钱人家,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 陈氏漫不经心地道:“傅家有再多的钱,现在只怕也没多少了,家里养着个病人,又没什么进项,迟早会花光。”想到什么,她嗤笑一声,“要不然,傅家也不会只给二十两的聘金。” 在乡下人看来,二十两聘金确实很多,然而在县城,那真是不算什么。 看杨家这次送过来的嫁妆,那可是金银珠宝堆着抬过来,那才叫有钱。 一个乡下的破落户,不过是有几个银子罢了,压根儿和有钱扯不上,她也不觉得傅家有钱,要是真有钱,傅家完全可以搬到县城住,哪会窝在到处都是土疙瘩的村子里。 郁敬宗听后,怪叫道:“才二十两啊?傅家真是太小气了,好歹大堂姐也是嫁过去冲喜的,怎么就不能给多点?”接着他又笑嘻嘻地说,“幸好这冲喜将人冲醒了,看来这冲喜也是有用的,大堂姐也算是有福气,怪不得都敢打人了。” “什么福气?”陈氏没好声气,“只怕是她见傅家富裕,所以这胆子也大了。” 不仅在娘家闹腾,还进城里打人,胆子可真够大的。 陈氏觉得,郁离能做出这些,一定是仗着傅家,觉得自己嫁去傅家,有傅家撑腰,不怕什么了。 这样的心态,不少女子都会有,嫁到夫家后,因夫家的家境比娘家好,就抖起来,回娘家处处拉踩、处处逞威风。 母子三人闲话片刻,便开始收拾。 翌日,郁老大去向米铺请假,带着妻子儿女一起坐船回村。 他们搭乘的是王艄公的船,这也是郁老大他们每次回村时,都习惯搭乘的船,主要的原因是王艄公不收他们的船费,所以有时候就算王艄公的船还没到,也愿意等一等。 看到他们,王艄公非常热情,和他们闲聊起来。 聊着聊着,就说到他前阵子遇到进城买粮的郁离,笑着说:“那傅家吃粮都要进城买,可见家里着实有钱,你们家离娘嫁过去,以后就享福喽。” 郁敬宗嘴快道:“什么享福,她嫁的就是个又病又丑的男人。” “啊?”王艄公愣了下,有些迟疑地道,“是、是吗?我听说那傅家郎君是个读书人,要不是他身子不好,或许也能去参加科举……” 傅家当初搬到青石村时,周氏和村里人打交道,确实是这么说的,大家有时候提起傅家儿子,也会称一声傅书郎。 青石村原本就只有郁老大和他儿子是读书人,现在又多了一个傅闻宵。 不少人心里都可惜他身体不好,要不然也是人人敬重的读书人。 郁敬宗道:“那肯定啊,要不是丑得不能见人,他能从来不露面吗?” 王艄公觉得也是有道理。 他虽然不是青石村人,在这一带摇船做生意,消息也灵通,对青石村的一些事也是略有耳闻的,确实没听谁说见过傅家的儿子。 同船的还有其他的客人。 这些客人都是青石村附近村落的人,都竖起耳朵倾听。 于是不过几天,便有不少附近村子的人都知道青石村的傅书郎是个丑得不能见人的。 半个时辰后,郁老大一行人抵达青石村。 他们到村里时,快到晌午,村民们忙了一个早上,眼见到了一天太阳最烈的时候,纷纷回家吃饭休息。 见到郁老大一行人,他们热情地打招呼,问郁老大怎么突然回来了。 郁老大和气地说:“我平时事务忙,许久没回来看望爹娘,心里实在愧疚,今儿便请假回来看看他们,顺便送孩子回来。” 陈氏也适时露出笑容,似是很高兴丈夫能陪同他们一起回来。 大伙儿听后,都夸郁老大是个孝顺的。 不过也有和郁家不对付的,就像桂花婶一家。 桂花婶暗暗卒了一声,和身边的人说:“要真孝顺,回来也不见给父母带些东西,每次都是两手空空回来,离开时鸡鸭粮食等没少往城里带……” 这叫孝顺? 这是回来打秋风的穷亲戚吧? 和桂花婶走在一起的人神色有些古怪,觉得桂花婶这话挺有道理的。 仔细想想,可不就是这样。 再看郁老大他们,除了陈氏、郁琴手里拿着两个装衣物的包袱,一看就知道里面没啥东西,而郁老大更是两手空空的,哪有带什么? 好像每次他回来都是这样。 真是说得比唱的好听。 虽是这么想,但郁老大是读书人,还有两个出息的儿子,他们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说什么。 至于背后的议论,自然不会有人不识趣地传到郁家人耳里。 郁老大和村民们一一打招呼,一副随和的模样,直到抵达郁家,那脸色也淡下来。 他们进门时,郁家人正好在吃饭。 看到他们,所有人都愣住。 很快郁老太太就站起,朝大儿子扑过去,“老大,你终于回来啦!” 她实在太激动了,拉着大儿子的手,嘴唇都在哆嗦。 郁老爷子也是一脸欣喜之色,朝郁金姐妹几个道:“你们大伯回来了,还不快去给他们拿碗筷?” “对对对,老大你们应该还没吃吧,快过来吃饭。”郁老太太急忙将大儿子拉到桌前坐下,生怕饿到她的好大儿。 郁金没说什么,去给他们拿碗筷。 只有三房一家神色有些古怪,看老爷子如此自然地吩咐郁金,觉得他可能因为大房的人回来太过高兴,忘记这些日子,他已经很少去吩咐二房的姐妹们做事了。 郁老大等人很自然地坐下来吃饭。 他们是特地赶在这时间回来的,正好回家里吃午饭,不用自己在县城开火,能省点粮食和柴火。 在县城居住,连喝口水、烧根柴都要花钱买。 郁敬宗、郁琴看了看桌上的饭菜,都不太高兴。 豆粥、青菜汤、咸菜疙瘩,连点油腥都没有,青汤寡水的,让他们怎么吃? 还不如在县城吃完饭再回来呢。 陈氏不由看向王氏。 要是以往,王氏为了讨好大房,这会儿肯定会高声和老太太说,赶紧去炒个鸡蛋给他们添个菜。 可经过这段时间郁离在郁家的恐怖支配后,她压根儿就没这心思。 只要郁离在郁家的恐怖支配一天不解除,她就没心思讨好大房,万一像丈夫说的那样,连郁老大也制不住郁离,那她是讨好了个寂寞? 是以这次三房一家都安安静静的。 三房的反应有些古怪,因刚回来,陈氏还没摸清楚情况,见王氏不为所动,只好作罢。 不过她心里也是有几分恼的。 等郁金给他们装饭时,看到碗里稀拉的粥水,陈氏等人更是一脸愕然。 他们几时吃过这么稀的粥水? 郁老太太看到大儿子碗里没几粒米的粥水,张口就想骂,尔后想到什么,干巴巴的嘴唇动了动,说道:“不知道你们今天回来,没做你们的饭,你们就将就一下啊。” 郁老大等人都惊住了。 居然叫他们将就?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53节 郁敬宗嚷嚷道:“阿奶,让郁金去做饭……”他往郁金那里一看,叫了起来,“阿奶,为啥她们都能吃稠的?我们只能吃稀的?将她们的给我们!” 他指着郁金姐妹碗里浓稠的粥,和其他人都是一样。 郁老太太:“……” 听到这话,三房所有人都忍不住看他一眼,觉得这小子真是胆大。 也不对,他还没被毒打过,所以胆子确实大,等被毒打后,也会和郁敬义一样,届时就乖了。 郁金没理他,赶紧吃饭。 不仅她自己吃,也用眼神催促妹妹们赶紧吃。 郁银、郁珠素来会看脸色,加上姐妹们都有默契,当即不再发呆,低头就吃饭。 她们吃得快,反正碗里也没多少东西了。 吃完后,郁金就说:“阿爷,阿奶,我们先去歇息了。” 说着就带着两个妹妹起身离开。 留下的郁老二夫妻俩见众人看着他们,坐立难安,也赶紧扒完碗里的饭,跟着女儿们离开。 大房的人瞪大了眼睛。 他们就这么离开了? 郁老大皱眉,“这是咋回事?老二可真不像话!” 郁老太太嘴巴动了动,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道:“老大,你们赶紧吃,等会儿我让阿金那死丫头将离娘叫回来,你到时候教训她。” 这么说着,她终于抖起来。 太好了,大儿子回来了,这下子看离娘那天杀的死丫头还敢不敢在娘家作威作福。 郁老大沉着脸,应了一声,心情不怎么好。 他总觉得这次回家,家里的气氛着实古怪,让他实在不舒服。 ** 回到西屋的郁金姐妹们也是坐立难安。 郁银害怕地说:“二姐,怎么办,大伯回来了……” 她的声音隐隐带着几分哭腔,在她心里,阿奶和阿爷都很可怕,让阿奶和阿爷都听话的大伯更可怕,是家里最恐怖的人。 郁珠咬着指甲,小声地说:“大伯会不会打大姐?” “不会!”郁金镇定地说,“大伯是读书人,哪里打得过大姐。” “真的?” 从二姐这里确认大伯绝对打不过大姐后,郁珠顿时高兴起来,说道:“那就不怕啦,大姐很厉害的。” 在她心里,只要打不过大姐的人,都不用担心。 郁银看着妹妹,想着哪里是大姐打不打得过大伯,大伯回来,代表最坏的事要发生了。 大伯是读书人,在家里的威信比阿爷还大,大伙儿都要听他的。 就算是大姐,也不能随便动手吧? 郁金看着三妹担心害怕的模样,勉强安慰道:“你别担心,大姐不会有事的。” 正说着,就听到郁老太太的大嗓门在外头响起,极有穿透力。 “金娘,死丫头,你们躲在屋子里做啥呢?” 郁金走出去,郁银和郁珠跟在她身后,就连郁老二夫妻俩也乖乖地出门。 郁老太太扫了他们一眼,嘴巴一撇,朝郁金道:“金娘,你去傅家将离娘叫过来,你们大伯回来了,让她过来见见。” 什么过来见见?分明就是想要让大伯教训大姐。 郁金姐妹几个心里很清楚,对即将到来的事也十分担忧。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郁金说道。 等郁老太太离开,郁金朝两个害怕的妹妹说:“你们待在屋子里,不要出去,我去找大姐。” “真要叫大姐过来?”郁银害怕地说,“能不能不要让大姐回来?” 她不想大姐被大伯教训。 郁金道:“我先去通知大姐,来不来看大姐的意思。” 大伯回来了,不管怎么着,也得去和大姐说一声,让她知道这事。 这也是她答应去傅家的原因。 ** 这是郁金第一次来傅家。 虽然是第一次来,不过同个村子,她知道傅家在哪里。 傅家的院门关着。 和村里其他门户敞开的不同,可能是傅家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平时都是紧闭门户,很少与村里的人走动。 郁金敲门后,里头响起一道声音,“谁啊?” 听这声音,应该是周氏。 郁金道:“周婶子,我是郁家的阿金,我来找我大姐。” 周氏吃了一惊,赶紧打开门,发现还真是郁家二房的二女儿,郁离的妹妹。 她惊讶道:“是金娘啊,你咋来了?” “我、我找大姐。”郁金有些焦急地说。 周氏不知她怎么突然来找郁离,开门让她进去,一边说道:“离娘刚回来,正在吃饭,你吃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郁金摇头,满腹思绪。 见到堂屋里正在吃饭的郁离,她小声地说:“大姐,大伯回来了,阿奶叫你回去一趟。” 郁离嘴里扒着饭,闻言只是一顿,朝她道:“知道了,二妹吃饭了吗?坐下来吃点。” 郁金正说不用,就被郁离拉着坐下。 当她往桌面上一看,顿时被傅家丰盛的饭菜给惊住了。 一大盆的卤下水,还有炒猪杂,以及一盆青菜、一碗蒸的咸肉,就连那咸菜丝都是用肉炒的。 傅家吃得这么丰富的? 原来傅家这么有钱啊。 周氏给她装了一碗饭,笑道:“金娘难得来,陪离娘吃点。” 郁金看着她和气的模样,有些讷讷的,最后端着碗默默地吃了一碗饭,让原本只有五分饱的肚子顿时吃了个撑。 吃过饭后,郁离没急着去郁家,而是回房找衣服先洗澡。 郁金也不催她,在傅家耐心地等着,一边魂不守舍地想着等会儿发生的事。 等郁离洗漱好,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她和周氏说了一声,便准备和妹妹一起离开。 “离娘。” 清润好听的声音响起,郁金下意识看过去,就见西厢房那边走出一个人。 他穿着一袭青衣,衣服上绣有清雅的竹子,简简单单、清清净净的,自有一股风雅高洁之姿,往那一站,似乎这乡下简陋的房子也变得辉光熠熠。 郁金看呆了。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人,像神仙似的。 郁离偏头看他,问道:“怎么?” 傅闻宵弯唇笑了笑,说道:“没什么,路上小心。” 郁离很奇怪,她只是回郁家罢了,有什么需要小心的? 傅闻宵的目光转到郁金身上,朝她微微颔首,“你是二妹吗?” 郁金傻傻地看他,反应过来,红着脸,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姐、姐夫……” 傅家只有一个成年的男丁,他出现在这里,身份不言而喻。 只是她没想到,姐夫居然长得这么好看。 傅闻宵温和地应一声,温声说:“我身体不好,二妹难得来,没能好好招待,望二妹莫见怪。” “没、没有,我没……” 郁金局促地摆手,手脚都不知往哪摆。 傅闻宵知道小姑娘的不自在,没和她多说,对郁离道:“离娘,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别自己委屈着。” 听说郁老大回来,郁金还特地过来叫她,他约莫明白会发生什么。 心里对郁家不免生出些许的厌恶感。 郁离只是惊讶了下,然后说:“没人能欺负我。” 除非她乐意,不然这世界上没人能欺负她。 离开傅家后,郁金有些神思不属,忍不住瞅了瞅大姐,小声地说:“大姐,姐夫长得真好看……” 郁离点头,“确实挺好看的。” 见她反应平静,郁金又多看她一眼,顿时有些佩服,面对姐夫这么好看的人,大姐居然如此平静,这样的平静也让她慌乱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姐妹俩回到郁家,进门就见郁家所有人都已经等在堂屋。 郁老太太、郁老爷子和郁老大等人坐着,二房和三房一家都是站着,不是他们不想坐,而是对即将到来的事有些害怕。 他们也不知道怕什么,是怕郁老大教训了郁离,还是郁离继续不服管教。 郁老大看到郁离时,脸上露出几分厌恶之色。 他最不喜这种忤逆不孝的小辈,原本隔房的侄女不应该由他这当大伯的来教训的,可弟弟和弟媳妇太不争气,不会教女儿,只能由他来了。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54节 郁老大神色严肃,朝郁离厉喝一声:“跪下!” 众人:“……” 你居然叫她跪下? 连老爷子都惊得眉头一跳。 郁老太太原本觉得有长子撑腰,正神气着,听到这话,心脏都乱蹦起来。 只有陈氏和郁琴、郁敬宗等人一脸理所当然,甚至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觉得郁离今儿只怕要被教训惨了。 郁离的反应是,走上前,一脚朝郁老大坐的凳子踹过去。 凳子被她踹倒在地,郁老大也跟着摔在地上。 然后郁离扯着他的后领子,将他按在地上,让他朝着郁老爷子和郁老太太跪好。 她朝他们说:“阿爷,阿奶,他跪下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 第 39 章 ◎分家◎ 瞬间,整个堂屋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看着郁离像拎鸡崽一样,将摔倒在地的郁老大拎起,怼到郁老太太和郁老爷子面前,然后摁着他的脖子,让他对着他们跪。 这事发生在须臾之间,莫说其他人,就是郁老大自己也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按着跪下了。 再看她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所有人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仿佛这事是应该的,没什么问题。 “啊……” 陈氏张了张嘴,神色呆滞,发出一道意味不明的声音。 郁琴和郁敬宗哪里想到事情居然是这么发展,姐弟俩同样呆呆的,张大了嘴巴。 反应最快的还是郁老太太。 大概是这一个多月,被郁离刺激得多了,无形中提高了她的抗打击能力。 郁老太太尖叫:“住手,你在做什么?!!” 因声音太过凄厉,甚至有些许的破音,由此可见郁离此举给她多大的刺激。 这事比那天郁离砸断堂屋的房柱更让她激动。 郁老太太的声音也打破周围的沉默,陈氏和郁琴、郁敬宗等人终于回过神。 “你做什么?”陈氏厉声喝道,“还不快放开,成何体统!”她是秀才之女,也是略识几个字,说起话来文绉绉的。 郁琴愤怒地指责:“离娘,你太过分了!” “放开我爹!” 郁敬宗大叫着,猛地跳起身,像头愤怒的小牛犊般朝郁离撞过去,想要将她撞倒。 看到这一幕,郁琴眼皮一跳,直觉不太好。 郁离的手仍按在郁老大的后颈上,不仅让他跪着,而且还迫得他低下头,那模样就像跪在郁老爷子夫妻面前忏悔似的。 见郁敬宗冲过来,她的身形未动,随手一巴掌抽过去,郁敬宗整个人像陀螺一样,被抽得转了几圈,并非常凑巧地撞到正要起身的陈氏身上,将她撞得往后仰倒。 母子俩摔作一团。 “娘,敬宗!”郁琴大叫,赶紧过去扶他们。 她刚才的直觉是对的,看到郁离一巴掌朝郁敬宗抽过来时,这一幕就和郁离抽陈季诚那一幕重叠了。 陈氏母子俩摔得晕头转向,一时间根本站不起,郁琴的力气小,也没法子扶起他们,母子三人看着就像被凑作一堆,狼狈极了。 看到这一幕,三房的人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此时他们甚至还有心思去想,原来连郁老大也对付不了她,看来郁家真要变天了。 幸好他们爽快地还了那二两银子,不然此时被按着跪在那里的估计就是郁老三。 二房的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仍是没什么反应。 或许说,不需要他们有什么反应。 郁金姐妹三个都是机灵的,知道在大姐动手时,她们只要默默地看着就好,不给大姐添乱。 至于郁老二夫妻,两人直接傻住了。 就像郁离回门那日发生的事,夫妻俩完全无法反应,也没人指望他俩能有什么反应。 郁老太太原本很愤怒郁离居然敢这么对大儿子,等看到陈氏母子俩的下场,愤怒的尖叫渐渐地变弱。 虽然不想承认,其实她也挺怕这性情大变的孙女。 这种怕是这一个多月日积月累下来的,特别是察觉到好像不管他们怎么做,都拿她没辙时。 郁离没管陈氏母子三人,看向郁老爷子夫妻,说道:“阿爷,阿奶,大伯跪着呢,你们有什么话要和他说。” 她很单纯地询问两老,其实没啥意思。 但听在两老耳里,就是明摆着威胁,让他们表个态。 郁老爷子额头青筋突突地跳着,既心疼被按着跪在那里的儿子,又怕郁离再次发疯,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你、你先放开老大……”郁老爷子哆嗦着说,“他是你大伯,你怎么能这么做?” 郁离道:“他不是说跪下吗?所以他自己跪下了,有什么不对?” 当然不对啊! 在场所有人心里呐喊,明明他是叫你跪,不是你强迫他跪,这算什么? 哪有当晚辈的居然强迫长辈跪下的?纵使郁老大跪的是老两口,可这是别人摁着他跪的啊。 在他们说话间,郁老大已经开始挣扎。 只是那只摁在他后颈的手纹丝不动,不管他怎么挣扎都没用,没办法撼动丝毫。 郁老大的脸膛渐渐地充血,属于读书人特有的清高让他没办法失态地大喊大叫,只能咬紧牙关,徒劳地挣扎着,想让那只摁着他的手放开。 郁离摁着郁老大,就是不放手。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丝毫的勉强之色,仿佛只是在按着一只大乌龟,不管大乌龟怎么挣扎都没用。 这到底是多大的力气啊? 郁老太太都快急哭了,一个劲儿地说:“你要怎么样才能放开老大?” 郁老爷子的脸色也是十分难看。 看到引以为傲的长子被她这般对待,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郁离眨了下眼睛,目光在郁老爷子和郁老太太之间转,慢吞吞地说:“他不是想跪吗?我这是让他跪啊,为什么要放开?” 这是打定主意让郁老大跪个够! 瞬间,在场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郁老爷子心中一沉,心里突然冒出丝丝寒气,对她生出些许恐惧。 郁老三看着狼狈地被按着跪在那里的大哥,虽然知道不应该,但他心里还是生出了一股微妙的幸灾乐祸感。 他在心里说,老大,原来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啊! 平时你不是自诩读书人,很清高,看不起他们这些在地里剜食的泥腿子吗? 可现在呢,你像条狗一样,被人摁在那里跪着。 而我最狼狈的时候,也不过是还二两银子。 郁老三觉得,他宁愿还那二两银子,也不想被人像摁条死狗一样地按在那里跪。 那边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陈氏披头散发,尖叫着:“郁离,你到底做什么,还不放开你大伯!真是反了天了!” 她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那个逆来顺受的离娘,居然做出这样可怕的事。 在她心里,眼前的这一幕太过可怕,简直闻所未闻,哪里有当侄女的,居然按着长辈跪的? 陈氏完全无法接受。 郁敬宗也接受不了,他大叫一声,抄起角落里的一根棍子,一棍子朝郁离打过去:“我打死你这贱人!” 郁敬宗虽然只有十岁,但他吃得好,身板结实有力,半大小子的力气也不小,那棍子破风而来,若是砸在身上,绝对会疼痛不已。 郁金姐妹几个下意识叫了一声。 棍子即将落下来时,郁离伸手,稳稳地将它接住。 郁敬宗愣了下,没等他反应,手里的棍子就被一道可怕的力道抽走,然后那棍子朝他扫过来。 “啊——” 郁敬宗惨叫着倒飞出去,狠狠地朝着陈氏和郁琴母女砸过去。 母女俩被他砸翻在地,当了郁敬宗的肉垫,惨叫出声。 郁老太太终于忍不住,尖叫着:“住手,住手,住手!” 郁离转头看她。 对上她的眼,郁老太太心中一寒,忍不住后退一步,只是当看到跪在那里的郁老大和摔成一团的陈氏母子三个,终于忍不住哭了。 “离娘,你快放开你大伯吧!”郁老太太哭道,“是我们错了,我们不应该……” 不应该什么,她没有说。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55节 郁离不语,手依然稳稳地按着郁老大的后颈,目光转到郁老爷子身上。 郁老爷子心惊肉跳地看着她,连声音都不稳,“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是第一次,作为郁家的大家长,郁老爷子终于露出惧意,惧怕这个孙女。 郁老三等人都能看到他脸上的惧色,他们都呆住了。 原来老爷子也会害怕的吗? 他在郁家辈份最高,向来说一不二,从来没有人能让他妥协,他确实光明正大地偏心大房,也能将其他不满的人摁下去,让他们乖乖地当牛作马,为这个家付出,供着大房读书。 郁离道:“阿爷,我没想做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她仍是摁着人,就是不松手。 郁老大被迫跪在那里,脑袋低垂,血液开始逆流,晕头转向,汗水湿透了衣服。 他自诩是读书人,身上穿的也是读书人的文士衫,布料柔软贴身,这一出汗,就极为明显,湿嗒嗒地黏在身上。 所有人都能看出他有多狼狈。 郁老爷子与她对视半晌,终于明白了什么,面上露出颓唐之色。 他说道:“离娘,你误会了,其实这次叫你回来,是想趁着你大伯也在,和你们说说分家的事。” 分家?!!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 就连那边摔得头昏脑胀的陈氏也瞬间就清醒过来,直觉不好。 郁老爷子没管他们怎么想,继续说:“你先放开你大伯,咱们好好聊聊分家的事。” 郁离看着他,“真的?” “自是真的。”郁老爷子肯定地说。 “老头子!”郁老太太尖叫,“不能分!” 以往她动过分家的念头,可当老头子真说出分家两个字时,她又不愿意了。 郁老爷子没理她,仍是看着郁离。 与他对视片刻,郁离终于松开了手。 在她松手的瞬间,郁老大直接摔在地上,像条死狗一样,浑身汗涔涔的。 郁老三看着他,心里涌起一股快意。 郁老太太心疼地过去扶大儿子,焦急地问:“老大,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郁老大抬头看她一眼,然后双眼一闭,便这么晕过去。 “老大!”郁老太太吓坏了。 “相公!” 陈氏也吓坏了,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赶紧扑过去,抱着他哭起来:“相公,你千万别出什么事啊,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去县衙告官!” “告官”这两个字一出,在场的人心中一跳。 特别是二房的人,脸色大变,郁金姐妹三个都吓得白了脸。 如果大伯娘真的去告官,那大姐她…… 郁琴和郁敬宗仇恨地瞪着郁离,附和道:“娘,一定要告官,告她不敬长辈,让县老爷打她板子。” “将她投入牢里!” “不敬长辈是要坐牢的!” “还要坐囚车示众,被砸烂菜叶子!” 姐弟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吓唬着郁离。 他们哪里知道忤逆长辈是什么罪,在县城看过一些相关的话本,跟着杨家小姐听过唱戏,所以就随口编的。 郁离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她的神色平静,说道:“可以啊,在你们告官时,我会先打断郁敬德、郁敬礼的手脚。”在陈氏和郁老爷子脸色大变时,她又说道,“你们知道的,我有这个能力。” 说到这里,她终于不耐烦,觉得这些人上窜下跳的,让她很心烦。 于是她烦躁地说:“算了,反正都撕破脸,不如现在我先将你们的腿都打断吧!” 说着,她提着那根从郁敬宗手里抢来的棍子,就要朝昏迷在地的郁老大的腿砸过去。 “住手!” 郁老爷子的声音都破了音。 他以一种非常敏捷的动作扑过来,挡在郁老大身上。 郁离手里的棍子一顿。 她平静地说:“阿爷,你让开,我不打你!我先打断大伯的腿,然后再去县城,打断郁敬德、郁敬礼的腿。” “不可!” 昏迷的郁老大瞬间睁开眼睛,眼里第一次露出惊惧之色。 他朝郁老爷子说:“爹,咱们分家吧,快点分家!” 刚才老爷子便是用分家安抚住郁离,他自然听到了,怕郁离真的狠心打断他的腿,然后去县城打断两个儿子的腿。 就算事后郁离要被官府判刑,他和他的两个儿子也毁了。 他的两个儿子可是要参加科举,要考秀才,要考举人,将来还要做官的。 郁老大不敢拿两个儿子的前程开玩笑。 那是他最优秀的两个儿子,他的科举梦都在两个儿子身上。 就算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他也不敢去尝试。 可以说,郁离狠狠地拿捏住郁老大的软肋。 对他来说,长子和次子的科举排在第一,可以为了这个而退让,任何事都要在这之后。 郁离现在做的事,已让他心生惧意,哪里敢去判断她话里的真伪。 - 见郁老大突然醒来,众人有些反应不及,然后就听他说要分家。 一时间,他们也顾不得去猜郁老大刚才是真晕还是假晕,都盯着郁老爷子。 分家是大事,没人不重视。 郁老爷子忙点头:“对对对,咱们分家。” 和郁老大一样,他也将郁家改换门庭的希望放在两个孙子身上,容不得他们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郁离的威胁同样拿捏住他的软肋。 与他们相反,郁离根本没软肋。 拿二房的人威胁她? 二房的人有什么好威胁的?他们本来就过得凄惨了,没什么前程可言,可以说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当郁老爷子和郁老大一起同意分家时,郁家的分家也成为板上钉钉的事。 郁离随手丢开棍子,将它从窗口抛出去。 她说道:“那行吧,我暂时就不打断郁敬德、郁敬礼的腿。不过如果你们哪天去告官,或者去找族长、里长他们,我就先去打断他们的腿,届时我自愿接受惩罚,不管是族里的惩罚,还是官府的判决,都无怨言。” 说完,她好心地问他们:“你们觉得怎么样?” 当然不怎么样! 郁老爷子和郁老大父子俩嘴唇直哆嗦,已然说不出话来。 这是威胁。 “虽然我会坐牢,或者还有其他的惩罚,但有两个堂哥的断腿陪着我,我这样也不算亏吧?”郁离继续好心地问他们。 众人:“……”你当然不亏,只有大房亏死了! 陈氏也同样说不出话,她捂着心口,快要呼吸不过来。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她居然宁愿接受惩罚,也要打断敬德、敬礼的腿,明明他们都没招惹到她。 正是因为郁离说的这些话,让在场的人明白,她是认真的。 只要他们去告官,或者找族长、里长,她就先打断郁敬德他们的腿,让他们一辈子都无缘科举。 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她确实不亏。 郁老爷子哆嗦好一会儿,方才开口,“你放心,不会有这种事,没人会去告官!” 作为一家之主,当他作出决定后,其他人自然也不能违背他的意思。 郁老大低着头没说话。 郁老太太和陈氏的眼睛都红了,郁琴和郁敬宗敢怒不敢言。 郁离终于满意,问道:“什么时候分家?” 郁老爷子沉默片刻,说道:“明天,明天早上请里长和族长过来,让他们主持分家。” “行!”郁离一副好说话的模样,“明天早上我也会过来。” 听到这话,郁老爷子嘴巴动了动,没说什么。 有什么好说的?她想来就来,他们也没法子阻止她,有她盯着,这分家他们是不可能偏心的,如果偏心,还不知道她又做出什么。 郁老爷子现在明白了,这孙女的本性就是个疯癫的。 她是光脚的,什么都不怕,就连告官都不怕,根本没什么能拿捏得住她,反倒是她狠狠地拿捏住了他们。 如果不顺着她,说不定哪天郁敬德、郁敬礼的腿就要被她打断。 除非他们能确定,可以狠狠地压制住她,确保她毫无反抗之力,方才能和她彻底撕破脸。 可现在他们根本没这本事压制她。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56节 一个活生生的人,又有那般可怕的力气,他们要怎么压制她? 这一刻,郁老爷子甚至想着,如果敬德、敬礼他们有功名在身,或者是朝廷命官就好了。 这样的话,哪里还需要怕她? 她的力气再大,再能打,也只是一个人,难不成还能和官府作对? 所以目前他们只能先顺着她。 等哪天两个孙子有了功名,有能力压制住她时,再解决她也不迟。 郁老爷子想着,眼里布上浓浓的阴翳。 作者有话说: 第一更 第 40 章 ◎大房受伤害◎ 既然分家已定,郁离没再留,离开了郁家。 郁金扯着木愣愣地站在那里的爹娘,带着三个妹妹去送她。 其实是他们二房的人不好在堂屋待下去,免得积了一肚子火的阿爷阿奶和大伯迁怒他们。 当然,就算他们迁怒,郁金觉得他们二房也不需要害怕的,不过为了他们的身体着想,暂时还是别在他们面前晃。 眼看他们出去,郁老三也机灵地带着妻儿离开。 再不离开,留在那里被老太太他们骂吗? 老太太可能会顾忌郁离,不敢随意骂二房,但他们三房就没什么顾忌,说不定会拿他们出气。 三房的人都躲回房里。 此时他们神色十分亢奋,特别是王氏,一脸激动地问:“相公,是不是要分家了?咱们能分到多少?” 她只关心他们三房得到什么,可不能比大房、二房少。 郁敬忠、郁敬信也是满脸激动之色。 只要想到,分家后各过各的,郁离就再也没借口指使他们干活,就忍不住高兴。他们自己家的活,以后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再也不用担心会被隔房的堂姐压着干。 还有一点就是,等分家后,他们可以离郁离远远的,她就没理由再打他们了吧? 虽然郁离也没怎么对他们动手,因为在她动手之前,他们就怕得不行,听她的话去干活了。 可只要想到她砸断堂屋房柱的那一幕,就忍不住怕,怕被她打。 她的力气那么大,打人得多疼啊。 郁老三看着妻儿,发现他们都激动得过分,忍不住问:“你们想分家?” “当然!”王氏毫不犹豫地说,“不分家干嘛?继续像以前那样,咱们做牛做马地供着大房吗?我又不傻。” 没有分家时,家里的银钱都捏在老太太手里,买根针线都得找她拿钱不说,他们农闲时去打零工的钱也要上交,想买点好吃的都不敢,只能偷偷摸摸地吃,像做贼似的。 这谁愿意啊? 王氏也是当人媳妇、当人娘亲的,她也想当家作主,想像老太太这样威风,也想给自己孩子买好吃的。 只要分家了,她就是家里的女主人,家里怎么样还不是她说了算。 郁老三诧异地说:“你以前不是一直说,要等敬德、敬礼他们考上秀才,你们好沾光享福吗?” 大房有两个读书人呢,以后要是他们考取功名,他们这些供两人读书的叔叔婶婶也会有好处。 王氏嗤笑一声,“得了吧,考取功名?还不知道啥时候的事呢。” 以前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因为老太太、老爷子一直这么和他们说,久而久之,她便也这么认为,等着大房的郁敬德兄俩出息了去沾光。 不这么想能咋办?反正又不可能分家,自然只能往好的想。 然而最近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连素来让人敬重的郁老大都栽在郁离的手里,让她突然生出了一种“郁敬德他们真的能行吗”的想法。 “以前大哥多威风啊。”王氏撇着嘴说,“村里人都敬重他,觉得他有出息,可你看他再有出息,连个童生都考不中,只能去县城给人当账房拨算盘。” “有这样的父亲,你们觉得敬德、敬礼他们能行吗?” 俗话说,儿子肖父,万一郁敬德两人肖父,连童生都考不上…… 郁老大作为读书人,素来高高在上,无形间与村里的人拉开距离,给人一种他很厉害的敬畏感。 当然,这也和世人对读书人的过分崇敬有关。 读书人就真的那么厉害吗? 撇开这点不提,他哪里厉害了? 要他真那么厉害,刚才怎么会像条死狗一样,被郁离摁着跪在那里? 可以说,郁老大被人摁着跪的那一幕,生生地打断王氏对郁老大的敬畏,发现郁老大其实就是个没用的,连个小姑娘都对付不了——虽然他们也对付不了,这不就证明了,郁老大和他们没啥两样,都是要吃饭拉屎的凡人。 郁老三惊讶地看她,没想到她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王氏反问。 郁老三道:“……也对。”确实,大哥考了一辈子,连童生都考不上,难道郁敬德、郁敬礼就能考? 就算他们考上童生,还有秀才,还有举人。 听说童生不算什么,秀才非常难考,有些人考了一辈子都考不中,只是个老童生,更不用说举人。 想要等他们出人头地……还真不知道要多久。 他们总不能一直供着大房,供到他们老吧? 这么一想,这样的日子不过也罢,还是分家吧。 三房所有人都对分家没意见,反而非常积极。 他们凑到一起,讨论着明天分家的事,老爷子他们手里有多少银钱,家里的田地和东西又怎么分。 反正他们三房是不能吃亏的。 ** 另一边,堂屋里的气氛并不怎么好。 二房三房的人都走了,剩下郁老爷子夫妻和大房的人。 郁老太太心疼跌坐在地上的大儿子,赶紧将他扶起来,一边小声地骂:“杀千刀的,老天爷怎么不降道雷劈死她算了,省得她祸害咱们家……” 郁老大脸色阴沉,并不说话。 郁老爷子同样不说话,只要想到明天就要分家,他心里就憋得厉害。 他是最不想分家的那个人,一直紧紧地将三房捏在手里,哪个敢分家,他会毫不犹豫地将人按下来,还要将人打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可最后主动说出分家的,居然是他。 “娘,我疼!” 郁敬宗的声音响起,隐隐带着哭腔,也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这时,郁老爷子等人终于注意到,陈氏、郁敬宗和郁琴都是披头散发的,看着居然比郁老大还要狼狈。 其实郁老大也只是被按着跪在那里,全程没受什么损害,倒是陈氏、郁琴和郁敬宗,母子三个可是摔作一团,那是扎扎实实地落地,摔得头昏眼花的。 郁老太太叫道:“哎哟,我的乖孙,你咋了?” 她疼爱大房所有的孙子,虽然更看重会读书的长孙次孙,可郁敬宗也是疼爱的,听说他也是个会读书的,陈秀才还夸过他呢,要不是家里已经有两个读书人,实在供不起,不然也会送他去读书。 郁敬宗扁着嘴,“她打我,我的脸疼,身子也疼。” 因摔了两次,他的头发也散落下来,系发的绳子都不知道掉哪儿了。 郁老太太捋开他的头发,看到他的脸蛋肿了,心疼得直抽气,忙拉开他的衣服查看,发现身上有不少瘀青,都是摔在地上弄出来的。 虽是如此,倒也没什么大碍,因为陈氏和郁琴都给他当了肉垫,而且陈氏还当了两次肉垫。 可以说,摔得最惨的还是陈氏,郁琴倒也还好。 郁敬宗受了委屈,一个劲儿地说疼,老太太问他哪里疼,他说这疼那疼的,告状的声音倒是挺有力,便知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想要找长辈为他主持公道罢了。 可郁老太太哪里能给他主持公道? 莫说是她,就是郁老爷子也没法子,更不用说先前被按着跪了一场的郁老大。 “宗儿乖,阿奶拿药酒给你揉揉就不疼了。”郁老太太哄道。 郁敬宗发脾气,“阿奶,她太过分了,她居然这么对我爹,还动手打我,咱们打死她!” 他满脸戾气,恶狠狠的。 郁老太太神色一滞,终于不耐烦了:“打什么打?小心没打死她,她反而过来打死你!行了,也没啥大碍的,和你娘回房去擦药吧。” 郁敬宗:“……” 老太太的孙子多,最疼爱的还是长孙郁敬德和次孙郁敬礼,其他的孙子都是其次,有闲有钱时就疼一疼,没钱没闲时就一边去。 郁敬宗不明白这道理,发现以往疼爱他的阿奶居然说这种话,瞪大眼睛。 陈氏心里倒是明白,知道老太婆不耐烦了。 她忍着疼,问道:“爹、娘,相公,难不成真要分家?” 除了郁老爷子,这个家最不想分家的绝对是大房,她很清楚他们大房能有这样的日子,都是因为有二房、三房供着。 人都是利己的,自己过得好,便对那些辛苦供养他们的人的处境睁只眼、闭只眼,全当他们的辛苦看不到。 如果分家,大房一定会失去现在的好日子。 甚至连她和女儿、小儿子以后也不能再经常去县城,要留在村里干农活种田。 想到这里,陈氏眼前便是一黑。 郁老太太没好声气,“不分等着那杀千刀的回来再按着老大跪吗?” 听到这句话,郁老大的脸色更黑了。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57节 他的身体虽然没啥事,但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现在最听不得人说他跪了的事。 陈氏还想说什么,郁老太太不耐烦地说:“行了,你带敬宗回去擦擦身上的伤。” 陈氏无奈,只能忍着疼痛,拉着儿子和女儿回房。 他们又疼又累,倒也没有断胳膊断腿,身体还是完好。 虽是如此,陈氏还是不高兴,她倒宁愿他们哪个伤得重一些,这样才好去找人说道。 等陈氏母子三个离开,郁老太太心疼地对沉默地坐在那里的儿子说:“老大,你受委屈了。” 郁老大仍是不吭声。 郁老爷子叹气,放低了声音:“老大,咱们且忍一忍。” 郁老大的神色微动。 这时就听到老爷子说:“她拿敬德、敬礼威胁,咱们不能冒险,只能先顺着她。你且瞧着,等敬德他们考取功名,她还能猖狂到几时。” 郁老大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心里还是憋屈得厉害。 他对两个儿子极有信心,觉得他们一定能圆他的科举梦,将来他就是秀才爹、举人爹,儿子当官老爷,他就是去享福的。 可这是未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眼下他被郁离按着跪,这样的耻辱,他难以忘怀,差点就将他的自尊打击得七零八落。 只要想到不知道要忍多久这样的耻辱,他就难受。 可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都是白身,只是多读了点书,要说本事,还真没有。 就算是姻亲陈家,除了陈秀才外,只有谦哥儿是童生,其他的同样是白身。 这样的身份,根本奈何不了郁离。 ** 郁离回到傅家,发现周氏坐在堂屋里做衣服,这次她在衣服上绣了竹子,所以一件衣服用的时间比较久。 见郁离回来,她说道:“离娘,还有点时间,你去歇一歇。” “娘,我不歇了。”郁离说道,“等会儿我要进山,我去找屠叔和他说一声,明天我不去县城干活,请假一天。” 周氏呆了呆,不知她为何要请假,忙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不是,是郁家要分家,我明天得回去瞧瞧。” 周氏有些傻眼,好端端的郁家干嘛要分家? 郁离没和她多聊,在堂屋里喝了几碗凉茶解渴,然后回房。 进门时,她先是往床上看,发现傅闻宵并没有睡,靠坐在那里,像是在闭目养神。 果然,听到动静,他睁开眼睛。 “回来啦。”他温声询问,“没事罢?” 郁离道:“没事。” 她走到床前,伸手拿起床边桌子上果盘里的果脯往嘴里塞。 这果脯她是买给他吃药的,但她也爱吃,时不时会拿一块往嘴里塞,等吃完了再买。 郁离在床边坐下来,边吃果脯边说:“郁家明天分家。” 傅闻宵挑眉,似乎对这个结局并不意外。 他温声道:“没受委屈罢?”比起那个,他更关心这点。 “没啊。”郁离随意地说,“刚回去时,大伯叫我跪下,既然他这么想跪,我就踹倒他的凳子,让他对着阿爷阿奶跪。” 傅闻宵:“……” 这个发展太过出乎意料,饶是傅闻宵也有片刻的失语。 郁离一边吃一边瞅着他。 傅闻宵如何没注意到她的眼神,他说道:“你做得对,跪天跪地跪父母,没有跪隔房大伯的道理。” 事情就这么被定性。 反正她做得对。 郁离双眼微亮,欣喜地说:“你说得对,所以我就让他跪阿爷阿奶,阿爷阿奶是他的父母,大伯跪他们是应该的。” 傅闻宵:“……” 接着郁离将先前的事和他说了说。 在她心里,傅闻宵是明理之人,如果他赞同自己做的事,证明她做得对。 虽说有原主的记忆,但原记的记忆是隔着一层的,像看黑白电影,很多事还需要她自己去理解要怎么做,再加上原主只是个乡下的姑娘,很多事也是半懂不懂的,没法子参考。 来到这个世界后,郁离接触那么多的人,发现只有傅闻宵是最明理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醒来的第一时间,接触的就是傅闻宵,甚至差点就掐断他的脖子,对他有一点点的愧疚感。 还有,傅闻宵很弱,弱得随时会死,不用在他面前隐瞒什么,他弱到连门都出不了,就算他发现自己有什么异常,他能做什么? 只怕他还来不及做,她就能将他囚禁起来。 是以她对傅闻宵非常放心,不用在他面前遮掩自己的与众不同。 当然,傅闻宵弱归弱,但他确实是个好人,还是个很明理的人。 所以郁离有什么事都喜欢和他说,征询他的看法,看看自己做得对不对,符不符合这个世界的规矩,这样才能更好地融入。 郁离对这个世界太过陌生,怕自己格格不入。 她需要找个人了解这个世界,但她不能找郁金她们,她们对原主太过熟悉,唯一能找的就是傅闻宵。 他很弱,是个将死之人,他和原主以前没见过面,对原主不了解。 不管她在他面前做了什么奇怪的事,他应该也不会知道她和原主的不同。 郁离很放心。 和傅闻宵说完后,郁离便看着他。 傅闻宵不负她所望,温声道:“俗话说,树大分杈、子大分家,分家是常事,郁家也确实该分家了,不然二房三房太过吃亏。” “你也这么觉得的吗?”郁离说,“我也这么觉得诶。” 傅闻宵从容道:“是的。” 郁离笑眯眯的,越看傅闻宵越顺眼,可惜是个命不长的。 不过没事,在他死前,她会好好照顾他,让他能舒坦一些。 接着郁离去换了一身旧衣服,准备进山找屠老大。 她可不想被山里的荆棘勾破新衣服。 “不歇息会儿吗?”傅闻宵问道,“晚点进山也没事。” 郁离将袖子挽起,“不了,明天不用早起,今晚也可以休息,我顺便去砍点柴。” 傅闻宵神色微顿,说道:“其实柴火这些,可以找村里的人买,你别累着。” 和周氏一样,他认为柴火这些买就行,不费多少钱。 郁离诧异地看他,“哪能啊,买柴火要银子的,虽然不多,但都可以买几个肉包子了。” 傅闻宵:“……” 等郁离拎着砍柴刀和背篓出门,傅闻宵撑着下床,来到书桌前,将一张纸铺开。 他慢慢地磨着墨,望着窗外阳光灿烂的院子,微微失神。 等墨研好,他挽起袖子,执笔在纸上写起来。 ** 郁离进了山,直奔屠老大的家。 屠老大家其实离村子并不远,但因为在山上,附近人迹寥寥,住在这样的地方,没点胆子还真不敢住。 郁离过去时,屠老大正在家里喂猪。 最近肉铺杀的猪多,张复每天下午都要去县城附近的村子买猪,想多备点生猪,多出来的就放屠老大家这边养着。 屠老大家里养了一条狼狗看家。 狼狗威风凛凛,看着就吓人,每当有陌生人靠近,它就会叫起来,能将人吓走。 当郁离走进去时,威风凛凛的狼狗夹着尾巴,呜咽着往屋子里躲。 什么看家,那是没有的。 作者有话说: 开了段评,第一次弄这个,你们有兴趣可以试一试。 第 41 章 ◎刺激大了◎ 屠老大看到夹着尾巴瑟缩着躲进屋子里的狼狗,不禁无语了。 这狼狗是他去年回村后,抱回来养的,因为偶尔会将猪赶回来养段时间,便养条狼狗看家。 它也不负重望,帮他看好家,有时候它还能自个进山里咬只兔子、叼只野鸡什么的回来加餐,非常威猛厉害。 这会儿,看到它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屠老大实在好笑。 他笑骂道:“真是没出息,你可是狼狗啊!” 不过想到那些猪在郁离面前腿软得站不起的模样,这条狼狗好歹还能软着腿远远地躲起来,还算是厉害的吧。 屠老大手里拎着一桶煮好的猪食,送到猪圈那边,一边问道:“离娘咋来了?”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58节 猪圈就在后院那边,搭了个棚子圈起来。 在郁离靠近时,原本正吃得香的几头猪突然腿一软,就趴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郁老大越发的觉得,能软着腿躲起来的狼狗还是厉害的,不愧是有狼的血脉。 他让郁离后退一些,别影响到猪吃饭,不然饿瘦可不好。 猪要是饿瘦,体重会变轻,卖出去的银钱也会少…… 郁离果断后退,一边盯着那些猪慢悠悠地站起继续进食,一边说:“我明天有事,不去县城了,麻烦你和张哥说一声。” “啥事?”屠老大问了一声,“要我帮忙吗?” “不用,郁家明天要分家,我回去瞧瞧。” 屠老大愣了下,转头看她,疑惑地问:“郁家要分家?我记得郁老爷子他们的身体挺硬朗的吧?” 父母在不分家,郁家的老爷子、老太太都好好的呢,咋突然分家了? 郁离赞同,“确实挺硬朗的。”受了这么多的刺激,都没晕过一次。 屠老大其实对郁家分家的原因也不感兴趣,随口问了一句后,又道:“有什么要帮忙的吗?我和里正有些交情,以前我爹在山里救过里正。” 他虽是村里的猎户,但里正也颇为照顾他,他在里正那里能说得上话。 以郁家对大房的看重,只怕这次分家不会公平。 郁离是郁家二房的女儿,就算她已经出嫁,心里对娘家的分家肯定也是重视的。 他可以去找里正说一说,让里正届时帮忙看着点,让郁家的分家尽量公平一些。 郁离道:“谢谢,不用麻烦你。” 她觉得郁老爷子应该没那胆子分得不公平。 和屠老大说完这事,郁离便进山砍柴。 很快她就砍好几担子的柴,将它们捆好,然后背下山。 郁离下山时,遇到一些同样砍柴的村民,见她背负着一大捆柴下山,如履平地,着实羡慕。 “离娘这力气实在大。” “可不是,以前她没出嫁时,每到农忙,有她帮忙,郁家都轻松许多。” 这时,路边有人朝郁离喊了一声,“离娘。” 郁离转头看过去,发现是几个大娘,其中有一个是桂花婶。 她停下来,礼貌地和她们打招呼。 桂花婶朝她招手,在郁离走过去时,她一脸兴奋地问:“离娘,听说今儿晌午过后,郁家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又叫又闹的,这是咋啦?你知道吧?” 其他人也好奇地看她。 村里的地多,各家的房子与房子之间建得比较远,隔着好一段距离。 郁家附近的邻居隐约听到郁家那边的动静,却也不知道是什么,等他们想去扒墙偷听时,郁家的动静已经结束。 他们都挺遗憾的,当时没有快点过去扒墙。 下午村民们去地里干活,顺嘴提了下郁家晌午后的动静,大伙儿都在猜测郁家又发生什么事。 这会儿见到郁离,忍不住和她打听。 桂花婶和郁老太太不对付,就想看郁家的热闹,这会儿兴奋得不行。 郁离道:“知道。” “是什么?”桂花婶兴奋得双眼发亮,其他人也竖起耳朵。 郁离:“你们明天就知道了。” 郁家分家这事是瞒不住的,明儿郁家分家后,村里人都会知道,不用她去细说。 郁离不是个喜欢与人闲聊唠嗑的性子,说完后,便同她们礼貌性地道别,背着柴往傅家而去。 桂花婶等人自然十分遗憾。 “离娘这么说,看来明天郁家要有什么事。”桂花婶当即决定,明天一早她要去扒郁家的墙头。 一定要看郁家的热闹。 - 郁离往山里跑了两趟,一口气背回好几担的柴,将它们都堆在柴房里。 接着她在院子里劈柴,将柴劈得整整齐齐,大小粗细都差不多。 一根根柴叠在那里,看着就舒坦。 周氏看她连着跑两趟,就砍回这么多的柴火,都够烧大半个月,十分心疼。 她给郁离递水,为她擦汗,说道:“你这孩子,不用这么拼的,应该好好歇息,没柴烧就找人买便是,一担柴也不贵,就是十几二十文……” 郁离说:“十几二十文可以买好几个肉包子。” 县城的肉包子三文钱一个,十文钱四个,二十文可以买八个呢。 周氏噎住,最后道:“我明天给你蒸肉包子。” “好的,谢谢娘!” 郁离高高兴兴地说,她相信周氏的手艺,发现不管做什么都好吃,做的饭菜很合她的胃口。 事实上,郁离也是来到这个世界后,才开始吃正常的食物,以前吃的都是味道古怪的营养剂和压缩干粮。 可以说她的味蕾是被周氏做的食物打开的,记住了这个味,才会觉得周氏的手艺很合她的胃口。 周氏每次看她双眼亮晶晶的,满脸期盼,就忍不住就想给她塞吃的。 她觉得没有比郁离更好养的姑娘了。 不管自己做什么,就算是咸菜疙瘩,她都能吃得香喷喷的,每次和她吃饭,总能多吃两碗,差点就撑坏肚子。 晚饭时,周氏做了好几个菜。 有咸肉炒鸡蛋,咸肉炒青瓜,还有一碗卤猪下水,鸡蛋豆腐汤,以及一大盆青菜。 菜很多,也很丰盛,不过完全不用担心吃不完,等周氏和两个孩子吃饱后,郁离就将剩下的饭菜都包圆。 自从郁离在肉铺干活,傅家就再也不缺肉吃。 不说每天带回来的一副猪下水,就是她在肉铺买肉时,都会给她员工价,只需要半价就行,而且张复还会手一抖,给她割一大块的肉。 果然杀猪佬不缺肉吃,郁离对杀猪这工作非常满意。 吃过饭,周氏将两套做好的衣服递给郁离。 这两套衣服她做了好些天,是下了功夫的,光是上面的刺绣就格外精美雅治,很有档次。 等郁离穿上新衣服走出来,周氏突然愣了下。 见她盯着自己,郁离不解地看她,“娘,怎么了?” 周氏道:“离娘,你终于长些肉了,仔细看,你长得可真标致,是个极俊的姑娘。” 同一个屋檐下,天天都看着,所以没什么感觉。 这会儿,郁离穿上她精心缝制的衣裳,这衣裳她做的是正常尺寸,虽然穿在郁离身上还是空荡荡的,却也没有先前那般空得厉害。 就像骨架子终于覆上一层肉,连衣服都能撑出些弧度。 这人长点肉后,脸颊的肉自然也跟着充盈,特别是郁离还是十七岁的年轻姑娘,年轻就是资本,只要不瘦成骷髅,也丑不到哪里去。 这脸颊多了些肉,也让人终于注意到她五官的优点。 郁家二房的四个闺女,郁金、郁银和郁珠的长相遗传柳氏,只有郁离不同,她是综合柳氏与郁老二的长相,都是挑着他们的优点来长的。 她的眉毛像郁老二比较浓黑,英气修长,眉形极好,不用修眉的那种。 眼睛和鼻子像柳氏,杏眼琼鼻,秀气端丽。 周氏暗忖,如果她再多长些肉,恢复年轻姑娘家的体态,肯定是个极为英气俊俏的姑娘。 哎呀,宵哥儿真是赚到了。 周氏心里很高兴,越看郁离越是喜欢。 郁离没什么感觉,她低头摸了摸衣服上的刺绣,虽然亲眼看过周氏在上面动针线,还是觉得能绣出这么好看的竹子太厉害了。 这竹子就像是电脑打印上去的,栩栩如生,技艺非凡。 “娘,衣服真好看!”郁离不吝啬地夸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周氏脸上露出笑容,心情非常好。 没人不喜欢被夸奖的,不管是做出来的食物,还是自己做的衣裳,得到对方的感激和夸奖,让人身心愉悦。 离娘真是太乖了,好会夸啊,而且她夸得太真诚了。 - 郁离捧着新衣服回房,郑重地将它们放到柜子里。 现在这屋子里靠墙的柜子已经成为她的地盘,是她放东西的地方。 虽然柜子里也没多少东西,衣服只有几套,但郁离看着里面的东西一点一点地变多,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就好像,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在这里从无到有,一点一点地烙下自己的痕迹,告诉这个世界,她来了,她将在这里安定地生活下去。 傅闻宵就着油灯的光,默默地看着她,目光微闪,然后微微一笑。 “离娘。”他唤了一声。 当她转头望过来,望着她明亮的眼眸,他温声道:“你午后没歇息,早点睡罢。” 郁离应一声,很自然地走过去,然后爬上床。 她打了个哈欠,确实困得厉害,一边说:“娘说明天早上给我做肉包子,我得早点起。” 傅闻宵:“不用起那么早,你可以多睡会儿,娘也不会起那么早做的。” 知道她明天不用早起,周氏便也不用半夜就起来给她做早饭。 这样她们都能多睡会儿。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59节 郁离只好道:“好叭。” 这声音听着挺勉强的。 傅闻宵失笑,发现或许对于能多睡会儿这事,食物对她而言更重要。 ** 第二天,郁离终于吃到她心心念念的肉包子。 肉包子果然很好吃,郁离觉得比县城卖的更好吃,主要是周氏很舍得放肉,调的肉馅也很鲜美。 郁离嘴里叼着一个肉包子,端着一碗稀粥、几个肉包子、一小碟咸菜回房。 这是傅闻宵的早餐。 她坐在窗边的位置上,啃着自己手里的包子,一边说:“娘做的肉包子真好吃,你赶紧尝尝。” 傅闻宵坐在对面,他的姿态闲适优雅,先喝口稀粥,然后用筷子夹起一个肉包子,斯斯文文地吃起来。 郁离不禁多看他一眼,啃包子的动作不觉慢下来。 不过一会儿,她又恢复正常,继续大口吃包子,确认自己做不到像傅闻宵这样慢吞吞的,慢得她都想按着他的脑袋,帮他塞包子。 等傅闻宵吃完早饭,郁离收拾碗筷,说道:“我去郁家了,晚点会进山里一趟,给你摘好吃的果子。” 自从去县城杀猪后,她就好久没进山里。 现在山里肯定又有很多野果熟了,等着她去摘。 傅闻宵温声道:“谢谢。” 等郁离走后,他端坐在窗边的书案前,就着明亮的光线,继续挥毫写昨天未写完的东西。 ** 今天郁家的人都没有去地里干活。 对庄稼人来说,一天不干活,地里的庄稼就会耽搁一天,不敢轻易松懈。 然而今天因关系到分家,二房三房的人哪里还有心思去干什么活,一大早的就在家里守着,等着分家。 倒是大房的人一直躲在屋子里,没有出来。 郁老太太见状,忍不住大骂,骂郁老二夫妻,又骂郁老三夫妻,骂他们偷懒不干活,一个个守在家里,是不是巴望着赶紧分家,好摆脱他们这两个老家伙? 一句句,都是诛心之言。 这话要是传出去,二房和三房的名声也不必要了。 郁老二夫妻不敢反抗,连辩解一句都不会,像木头人似的站在那里。 和他们相反,郁老三和王氏当然不会站着挨骂。 “娘,你咋能这么说呢?”郁老三说道,“分家不是爹自己提出来的吗?咱们没提啊,咱们只是听你的。” 王氏附和,“就是啊,要是娘不想分的话,咱们就不分了。” 这话明显就是去刺郁老太太,她要是敢不分,小心郁老大今天又要跪他们,还要长跪不起。 郁老太太果然被噎住,气得差点想抄藤条抽他们。 不过郁老三这次并不怕她,也没傻得站在那里挨打,拉着王氏往后退,一边说:“娘,你千万别动怒,有话好好说,等会儿离娘就要过来啦。” 郁老太太:“……” 最后郁老太太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转身回房,眼不见为净。 郁老三夫妻俩见她就这么走了,没再打也没骂,第一次发现郁离的名字原来这么好用。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有一种明悟。 他们好像知道以后怎么制住老太太了。 - 今儿郁家的人没去地里干活,村里很多人都注意到,不免想起昨儿傍晚在河边树下聊天时,桂花婶和他们说今天郁家绝对有事。 一个个都抻着脖子往郁家那边张望,连干活都不专心。 快到辰时中,不少村民看到里正和村里几位年长者往郁家而去,不免有些疑惑。 这好端端的,里正咋突然去郁家? 再看那几位年长者,他们的辈份不小,其中一位头发眉毛已经全白的老人,郁老爷子还要叫他一声五叔公。 里正和五叔公等人来到郁家,被迎到堂屋。 看到一脸沉闷的郁老爷子,里正问道:“郁老哥,你们真要分家?确定了?” 昨儿吃过晚饭,郁老三突然过去找他,说他们家要分家,让他明天来帮忙主持分家之事。 里正很惊讶,还以为是小辈不孝顺要闹分家。 哪知道郁老三却说,是老爷子自己提出来的,他们并没有闹分家。 至于郁老爷子为何突然要分家,郁老三没傻得说出原因,只是含糊地说大哥从县城回来了,老爷子才起了心思。 他觉得自己这么说也没错,要不是大哥惹到郁离,老爷子会为了他而分家吗? 说到底,罪魁祸首就是郁老大。 里正听的是自然表面,当即也觉得是不是郁老大做了什么事,惹得郁老爷子要分家。 是以今儿过来,他就往郁家找郁老大,哪知道居然没见着人。 这下子,他更加肯定是郁老大做了什么。 郁老爷子心里发苦,想说什么,就见郁离从外头走进来。 她来得悄无声息,因她是晚辈,还是出嫁女,里正和五叔公等人自不会多注意她,但郁老爷子和郁老太太不行啊。 看到她出现,有再多的话也不敢说,怕惹怒了她,她随时可能对郁敬德兄弟动手。 郁老爷子只好道:“孩子都大了,孙子很快也要娶媳妇,家里的人会越来越多,一家人凑到一起难免磕磕碰碰的,不如分家,让他们自己找吃的,省得以后闹起来。” 他这话说得无比违心。 但也是很多村里人的常态,三代同堂、四代同堂,且兄弟多的,不分家的话,一家子人凑到一起,总会为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吵起来,一天到晚吵吵闹闹的,有时候里正还要被叫过去主持公道。 想想就头疼。 里正有时候也觉得这话说得挺对的,不过这面上仍是表现出一副不赞同的模样。 毕竟郁老爷子夫妻都还健在,突然要分家,肯定要劝一劝的。 然而郁老爷子表现得很坚定,说这次一定要分家。 里正便不再劝了。 五叔公问道:“既然要分家,怎么不见你家老大?他是顶门户的长子,可不能撇开他。” 听到这话,郁老爷子夫妻有些尴尬。 还能如何? 自然是郁老大觉得昨天那一跪丢脸,现在还没缓过来,不愿意出来见人。 当时郁家所有人都看着,就连几个小辈都看得一清二楚,郁老大羞耻无比,这事简直就是他一生的耻辱,只怕后半辈子都无法释怀。 只是分家是大事,郁老大作为长子,怎么着也得出来。 郁老爷子只好道:“老三,你去将老大叫出来。” 这活儿郁老三爱干,高兴地应一声,便去叫人。 很快大房的人都出来了。 郁老大穿着一袭文士衫,看着人模人样的,只是形容憔悴,眼里都是血丝,一看就是整宿没睡。 倒是陈氏他们收拾得妥当,没有昨天的狼狈。 里正愕然道:“你咋啦?脸色咋这般难看?” 郁老大正要说话,转头就看到和二房的人坐在一起的郁离,血气瞬间往脸上涌,眼睛像青蛙一样鼓起,额头青筋突突地跳着。 这副模样十分吓人,像是受到什么可怕的刺激。 里正和五叔公等人都吓了一跳,“你、你咋啦?” “老大!”郁老爷子厉喝一声。 郁老太太焦急地看着他,嘴巴动了动,心里十分的难受,觉得大儿子真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瞧瞧离娘这杀千刀的,将他吓成啥样了。 郁老大终于回过神,硬生生地移开目光,不敢再看郁离。 只要一看到她,他就想起昨天那耻辱的一幕,然后就控制不住自己,有种想要掩面逃离这个世界的冲动。 真是太苦了! 作者有话说: 这篇是种田文,节奏会比较慢,心急的姑娘可以养一养。 这文的主角绝对是女主郁离,其他都是围绕她转,她的武力值始终惯穿整篇文,不会憋屈,她也不会是谁的附庸。 因涉及到某些后续剧情,不好说太多啦,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乀(ˉeˉ乀) 第 42 章 ◎公平分家◎ 郁家除了在县城读书的郁敬德、郁敬礼兄弟俩,所有人都在这里。 虽然郁敬德兄弟不在,不过有他们的父亲郁老大在,也不需要他们回来才能分家。 里正问郁老大兄弟三个,是不是确定要分家。 他们父母要分家,也要兄弟几个都答应才行,不然若是大伙儿有歧意,还得继续调解。 这便是村里分家的流程,里正是个公正的,自然要问一问。 郁老大没吭声,阴沉着脸,郁老二讷讷的,不知道说什么,只有郁老三肯定地表示要分家。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60节 他说得大义凛然:“爹既然说要分,咱们不能让他失望,那就分吧。” 听到这话,郁老爷子夫妻和大房等人差点就吐血。 这分家的原因,郁家的人心里都清楚,明白老爷子其实是不想分的,你这么说,不是故意戳老爷子的心窝吗? 郁老太太恶狠狠地瞪着他,要不是里正和五叔公他们在这里看着,她都想扑过去挠他的脸。 这一刻,她觉得老三实在太可恶了,比二房的人还可恶。 郁老三可不管,今儿不管怎么说,这个家是分定了。 他不想再无条件地供着大房,将来沾不沾得到光再说,这些年为了供大房的两个侄子读书,他们缩衣节食,三房能得到什么好处? 读书的又不是他的儿子,他干嘛要继续委屈自己和儿子们,就为了那不确定的未来? 里正自是看出郁老爷子和郁老太太的神色不对,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没去探究。 确认郁家人对分家都没意见,那就分吧。 接下来便是商量怎么分。 这事还要看郁老爷子,他是郁家辈份最高的,怎么分还是要由他来,里正和五叔公等人只是来作个见证,若是分家分得不公平,还会给予指正和劝诫。 这也是村里分家的流程。 郁老爷子沉着脸,让郁老太太去拿家里的田契和银钱。 这才是一个家最重要的东西,都在老两口手里好好地收着。 郁老太太回房去取,等她捧着田契和银钱过来时,手都在打哆嗦。 在她心里,这些东西都是要给大房的,供着大房的两个孙子读书,要是分家了,这些东西也要分给二房和三房一部分,以后大房能支使的银钱减少,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孙子的前程,如何不让她心痛难受。 众人都看向郁老太太手里的匣子,田契和银钱都在这里。 陈氏觉得心都在滴血,狠狠地掐着手心。 她真的不想分啊,想到今天就要分家,只觉得这天都要塌下来,她已经能预感未来的日子大房有多难挨。 只有郁琴和郁敬宗尚未意识到分家代表什么。 他们觉得,爷奶都偏心他们,就算是分家,应该也没什么变化,反正大房是不会吃亏的,最多就是大家不在一个锅里吃饭。 这样才好,不必每次回村后,要跟着二房三房吃咸菜疙瘩,都没点油腥味儿,真是难吃死了,不如在县城吃呢。 郁老爷子接过匣子,将之打开,朝众人说道:“家里共有十七亩水田,十亩旱田,三十亩山地,银钱有九十两,这些我决定分成四份,我和老婆子一分,大房二房三房各执一份,你们觉得如何?” 里正和五叔公都点头,这很合理。 郁老爷夫妻俩毕竟还健在,分家后他们也是要养老的,要有一份田产傍身。按照村里的习俗,届时他们想跟哪个儿子过,就将他们的田产给哪房耕种。 看这情况,老爷子夫妻肯定是想跟着大房过的。 郁老大等人自然没意见,里正他们都在看着呢,哪里能有什么意见。 不过郁老三夫妻俩都怀疑,家里的银钱肯定不止九十两,说不定两老还私藏了些,留给大房。让他们无奈的是,家里有多少银钱,他们还真不清楚,只有老两口知晓。 是以他们说有多少就多少,就算藏了钱,他们也没法子进去搜吧? 郁老爷子继续说:“十七亩水田,分成四份,大房二房三房各五亩,我和老婆子吃亏点,拿两亩;十亩旱田,你们各房拿两亩,剩下的四亩给我和老婆子;三十亩山地,一房十亩,我们老了,就不要了。” 山地是最不值钱的,是村里免费分给村民的,各家都有山地,也是给各家进山里砍柴、种树的地方。 听到这里,里正等人有些吃惊。 郁老爷子这分家分得实在公平,居然没有偏心大房,大房二房三房拿到的都是一样的。 水田自然比旱田要好,老爷子没有多要水田,也没多给大房,就算他们拿走四亩旱田,其实也不算什么,反而有种郁老爷子居然宁愿自己吃亏些,也要让儿子们公平分家的感觉。 郁老爷子原来是这么公平公正的父母的吗? 村里流传的那些偏心大房的说法,只是大伙儿对他的误会吗? 郁老爷子哪里没看到里正他们的神色,他沉着脸,手指几不可察地颤了下。 其实他真不想这么分,可是郁离就坐在堂屋的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只要他抬头就能看到,对上她那双幽冷的眼睛,他根本不敢分得不公平。 万一她觉得不公平,直接撕破脸,要去县城将郁敬德他们的腿打断怎么办? 郁老爷子只能忍着难受,继续分银子。 共有九十两银子,分成四份,一家二十两,郁老爷子夫妻则拿三十两,毕竟他们年纪大了,也需要些银子傍身,加上刚才分水田,他们只要两亩,确实吃了亏。 听着仍是很公平。 里正等人继续点头,发现今天郁家这分家,他们就是来作个见证的,郁老爷子太公平了,都不必他们说什么。 分完大头的田契和银钱,接着就是房子、粮食和家里的一些物什。 郁老爷子表示,房子就按现在大伙儿住的房子分,不用挪什么。 这么说,其实二房是最吃亏的,因为二房居住的西屋是郁家最破的地方,位置僻静,房子黑暗狭窄,屋顶上茅草覆盖,要是下雨时,还会漏水。 不像其他几房,都是瓦片糊着黄泥麦桔杆,雨天不漏水,冬天不漏风。 他们的房子比二房的要好太多。 大房、三房都没意见,但他们下意识看向二房。 应该说,看的是郁离。 里正他们不知道啊,还以为大房和三房居然还会看二房的脸色,这是想看看二房的人介不介意,还是愧对二房? 再看郁老二夫妻,夫妻俩像闷葫芦一样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看着就是吃亏也不会出声的老实人,让人不禁暗暗摇头。 也幸亏郁老爷子分家公平,不然按郁老二夫妻俩这性子,他们肯定要吃亏到死。 郁离没有说什么,平静地回视他们。 见状,众人安心一些,连郁老爷子微颤的手指都稳住几分。 只有郁老大看一眼就飞快移开目光,心里再次被某种强烈的耻辱占据,牙关咬得太紧,以至于嘴里都尝到咸腥的锈味。 郁老爷子心里还是怕郁离发飙,在决定房子依然是各房住各房的外,分到家里现有的粮食、锅碗盆瓢和桌椅凳子及农具等时,多给二房一些,例如煮饭的大铁锅就分给了二房。 王氏想说什么,想到郁离又忍住。 其实她挺想要那煮饭炒菜的大铁锅的,这东西好用。 陈氏道:“爹,铁锅分给二弟他们,咱们用什么做饭?” 那铁锅可是好锅,很值钱的,有这铁锅,他们不用费银钱去买,多好啊。 郁老爷子硬梆梆地说:“当然是你们去买锅,银子都分给你们了,你们缺什么自个去买。” 陈氏被噎住,同时心里也很不舒服。 以往郁老爷子和她说话时,都是比较温和的,不仅是因为她娘家,还因为她生了两个优秀的儿子。因郁老爷子的态度,她在郁家的地位并不低,比起两个妯娌,她能轻松地待在屋子里,不怎么需要干活。 现在郁老爷子硬梆梆地顶她一句,让两个妯娌怎么看她? 郁老爷子没闲功夫照顾她的小情绪,继续分家。 显然昨晚他是仔细考量过的,是以家里的东西,大大小小的物件,他都能说上一说,怎么分。 因他做得公平,是以这分家很快就分完了。 众人都没意见。 当然大房的人可能有意见,但因郁老大一直不吭声,郁琴和郁敬宗压根儿不懂,只有陈氏心里有些计较,可惜没一个人帮她。 她心里很难受,要是长子和次子在,肯定会帮忙争取,说不定老爷子疼爱他们,也会偏心一下,里正他们看在敬德他们是读书人的份上,也会睁只眼闭只眼,由着老爷子他们偏心大房。 里正等人确认郁家几房的意思,见他们都没意见,便写下分家的文书凭证,以及在上面写明郁家三个儿子每年要给两老多少养老钱、多少粮食等。 这些村里都有例可寻,里正直接写上去就行,也杜绝一些老人为老不尊,狮子大开口,向儿子讨要天价的养老钱和粮食。 村里人的家底摆在那里,不可能为了供养老人,饿死自己和孩子吧? 里正写了好几份,郁家每房都持有一份,里正那边再收一份。 于是这分家就结束了。 里正和五叔公等人拿着一份凭证离开。 五叔公年纪大了,是最后走的,他看了一眼沉默地坐在那里的郁老大,对郁老爷子说:“你家今日这分家也算公正,日后莫要太过偏心,既然分家了,就要有分家的样子。” 五叔公的年纪是大了,但他并没有人老心瞎。 郁家这次分家的气氛十分古怪,突然要分家这事也很古怪,虽不知原因,但他能感觉到郁老爷子和郁老大其实不怎么想分的。 就怕以后郁老爷子又后悔,做出什么来。 郁老爷子僵着脸说:“五叔公放心,我省得。” “那就行。” 五叔公也不再说什么,慢悠悠地离开。 郁家的院门敞开,门外有不少村民张望,扒着墙头偷听。 直到此时,他们总算知道郁家今天发生什么事,原来是分家啊。 什么?郁家居然分家了?!! 众人都很震惊,他们从来没想过,郁老爷子夫妻健在,郁家居然会分家。 郁家可从来没有分家的风声传出来。 等他们得知,郁家这次分家居然十分公平时,再次被震惊到。 没办法,以往郁老爷子夫妻偏心大房偏心得太明显,以至所有人都觉得,如果郁家哪天要分家,肯定也是偏着大房的。 桂花婶等想看郁家笑话的人满脸失望。 她嘟嚷道:“那郁家的老头子老婆子平时看着就不像是公正的人,咋分家就公平起来了?” 实在无趣。 ** 看完郁家的分家,郁离也准备离开了。 她对郁家这次分家没什么意见,大体上是公平的,至于郁老爷子夫妻俩可能还藏有银子这事,她没想去管。 人都老了,想要藏些银子傍身也是正常,只要他们不舞到她面前,她也不是什么都要管的。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61节 郁金姐妹都很高兴。 她们压抑着脸上的喜色,送郁离出门。 “大姐,等这几天咱们归置好,你来家里,我给你做好吃的。”郁金开心地说。 分家了,以后各房自己做饭吃,不必再吃一个锅里的,她们想吃什么可以自己何做饭,不用再跑去找老太太拿粮食,看她的脸色,多吃一粒米还要被骂是馋鬼投胎。 郁家各房仍是各住各的屋子,灶房却不能再一起用,现在的灶房是留给郁老爷子他们的,各房想要做饭,只能另起灶房。 二房所在的西屋是郁家位置最偏僻的地方,但那里可利用的空间也多,可以在旁边搭个棚子建一个简易的灶房。 相比之下,大房和三房紧邻着正房那边,就比较憋屈了,能利用的空间不多,想要做饭,还得往东边那里搭灶台。 当然,也只有三房需要,刚才郁老爷子夫妻已经表明,他们要和大房一起过,由大房给他们养老。 是以大房可以用现成的灶房。 郁银和郁珠也是双眼发亮地看着她。 昨天晌午看到大伯回来,她们还害怕大姐会被罚,哪知道不过一天,居然就分家了。 分家以后,她们赚的钱可以自己拿在手里,想吃什么都可以自己买,吃东西也不必看别人的脸色。 真是……太好啦! “大姐,我真高兴!”郁珠扑过去搂住郁离的腰,将脸贴在她身上,“大姐,以后你想回来就回来,咱们给你做好吃的。” 她最喜欢大姐了,希望大姐以后都可以吃得饱饱的。 她们姐妹都不要再饿肚子。 郁离摸摸她的脑袋,说道:“我也会给你们带好吃的。” 现在她在县城有工作,不缺肉吃,自然也想给妹妹们带一些。 先前没分家,她不太想带,就算带也是等郁家吃过晚饭后,送去西屋给妹妹们尝尝。现在嘛,就没这顾虑了,就算二房天天吃肉,其他人也只能干看着,不能过来沾。 郁离将三个妹妹挨个摸了一遍脑袋,让她们回房归整,有什么事可以去傅家找她。 三个妹妹乖巧地点头,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开,眼巴巴的样子,就像三只雏鸟。 等她离开,她们欢快地去找父母,让他们赶紧将二房应得的东西搬过来,并在西屋旁先弄一个简易的灶台。 “阿爹,快去呀。”郁珠催促道,“今晚咱们就做好吃的。” 郁老二有些木讷,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迟疑地问:“金娘,这、这就分家了?” 他转头问二女儿,平时这女儿最有主意,和他、和妻子浑然不像。 “当然啦!”郁金催道,“行了,爹、娘,你们赶紧去搬东西,然后搭个简单的灶台,不然咱们到晚上都吃不到饭,要饿一天肚子。” 分完家后,其实已经快到午时。 大家是没心思做饭吃的,也没灶台做,只能饿一顿,晚上再吃。 柳氏说道:“那地里的庄稼……” 她以为分家完后,就要去忙地里的庄稼。 “地里的庄稼放在那里,一天不去伺弄也不会死。”郁金说道,“行了行了,咱们快点儿。” 郁老二夫妻俩被女儿催着,对视一眼,然后默默地去干活。 郁金姐妹三人也快活地忙起来,就算又累又饿,也不觉得难受,如果真饿得厉害,她们还可以偷偷吃大姐今早带过来的肉包子。 肉包子真香! - 三房那边的气氛也和二房差不多,所有人都是面露喜气,干起活来都不觉得累。 只有大房是最沉闷的。 虽然郁老爷子在分家后,表示要和大房一起住,让大房给他们养老,他们分到的田地、银钱等都会带到大房…… 可大房仍是不怎么高兴。 郁老大更是一刻都待不住。 等里正他们离开,他马上就站起身,表示要回县城。 “老大,不歇会儿吗?”郁老太太心疼他,“你不是请了两天的假吗?明儿再去县城也行。” 难得大儿子回来,她还想给他补补身子。 想到昨天他的那一跪,老太太觉得儿子很需要补一补,不然他跪得也太容易了,肯定是读书人没啥力气,才会被郁离按着跪下。 幸好郁老大不知道她的想法,不然肯定羞耻到想跳河。 他板着脸,硬梆梆地说:“不用,我回县城歇息。”这个地方他是一刻都待不下,这辈子都不想回来。 说着他就直接出了门。 陈氏都傻眼了。 这刚分家呢,家里还有一大堆的事,他就这么走了,留下他们母子几个在这里? 郁敬宗追着他爹,嚷嚷道:“爹,我要和你去县城,我不要在村里待着,我要和你一起去!” 郁老大自然没带郁敬宗走,将他留在村里。 郁敬宗很不高兴。 郁老爷子因为分家心情烦闷,直接回房歇着,只有郁老太太朝陈氏吆喝道:“老大媳妇,快到晌午了,你赶紧去做饭。” 陈氏:“……” 以往做饭这种事,陈氏从来不沾的。 在她进门时,郁老太太因她是秀才之女,对她十分客气,没让她干家务活,等到柳氏、王氏进门,便由她们来做。 后来二房的郁金姐妹大了,就由她来做。 她只在县城时给丈夫儿女做饭,在村里是从来不做的。 这也象征着她与那些村妇不同的身份。 可这会儿,居然要让她做饭? 陈氏觉得自己先前的预感是对的,果然分家了,对他们大房是最不不利的。 突然她想到大房分到的田地,没有二房和三房的人去耕种,以后不会要她下地干活吧? 这么一想,她的脸色就僵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乀(ˉeˉ乀) 第 43 章 ◎病倒◎ 离开郁家后,郁离没回傅家,直接拐进山里。 傍晚,她从山里出来,背篓里有大半篓的各种熟透的果子,手里提着几条用草绳系着的鱼,路过一处竹林时,还顺便掰了几根笋子,可谓是满载而归。 周氏正在灶房做晚饭,两个孩子在堂屋里玩。 见她回来,他们高兴地冲过来。 “小婶婶,你回来啦~~” 郁离将背篓放下,去洗了把手,将背篓里的野果拿出来递给他们,让他们甜甜嘴。 “谢谢小婶婶!” 两个孩子很乖地说,将果子放到一旁,去给她倒茶水。 周氏听到声音从灶房出来,发现她还带回来几条鱼,鱼都已经死了,不能留着,便说道:“今晚给你们做酸菜鱼吧,正好有新鲜的笋子,加点笋进去一起煮。” 天气热,吃酸菜鱼开胃解腻。 这笋是甜笋,和酸菜、鱼一起煮也好吃。 灶上的饭还在煮着,周氏匆忙问了一句郁家的分家情况,得到她一声很公平后,便又匆匆地回灶房忙碌。 接着郁离挑了一些完好的、熟透的果子去清洗,放到盘子里,端进屋里给傅闻宵。 傅闻宵喜甜不喜酸,吃果子尤其爱吃纯甜的,有一点酸味儿他都会皱眉。 她酸的甜的都爱,给他挑的都是纯甜的,这是她吃出来的经验。 进门时,郁离往屋里看,发现傅闻宵坐在窗边的案桌前。 她有些疑惑,走过去看了看,发现他手执狼毫,笔走龙蛇地写着什么。 傅闻宵察觉到她进来,动作未停,直到最后一个字写完,终于停了笔。 他抬头看她,倏尔露出一个笑容,清雅隽秀,说不出的温柔和煦,如陌上君子。 他温声道:“离娘,你回来啦。” 郁离嗯了一声,将那盘果子放到桌上,目光落在纸上。 这字很好看。 虽然她也说不出怎么个好看法,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字铁画银钩,自成风骨,落在白纸上,有种说不出的神韵,让人难以移目。 总之就是好看。 “你的字真好看。”郁离夸道,“和娘绣的花一样好看。” 不管是这字,还是周氏的刺绣,总之是她不会的,要是让她写毛笔字,她觉得自己可能会写出一坨不知道是啥的东西。 傅闻宵:“……” 将自己写的字和绣花一起夸,听着哪里怪怪的,傅闻宵看她满脸真挚,不禁失笑。 将晾干的纸收起,他问道:“今儿还顺利吧?” “挺顺利的。”郁离说,“山里的好多野果都熟了,没人去摘,所以我就摘光光啦。”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62节 可惜的是,她还是没遇到什么猎物,看来靠打猎赚点意外之财是不可能的了。 幸亏她已经找到杀猪的活儿,多少弥补了不能打猎赚钱的遗憾。 傅闻宵忍俊不禁,他问的自然不是这个。 不过听她说山里的事时,也是别有一番滋味,似乎那片让村里人止步的广茂而深邃的大山,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取之不尽的宝库,也是她的地盘,她在那里来去自如,毫无困难。 “郁家的分家如何?”傅闻宵又问。 郁离将那盘果子往他那边推了推,坐在一旁抓着一把果子慢慢地吃,“挺公平的。” 她将郁家分家的结果和他说了说。 傅闻宵微微颔首,确实公平,公平得不像郁家的行事。 他的目光落到正在啃果子的姑娘身上,她的嘴巴鼓鼓的,有一种说不出的率真自然,突然莞尔一笑。 郁老爷子会这般公平,估模也是怕了她罢。 如此甚好,他并不觉得她做得不对,人善被人欺,想要在这世道立足,人就不能毫无原则的善良。 善良是要给那些良善质朴之人。 说完郁家的事,郁离就将之抛在脑后,转而问他:“你怎么突然练字?你想参加科举?”她将他刚才写字当成是练字。 想到郁家供着两个读书人,她以为他也想参加科举。 心里不免有些同情,以他这样的身体,连出房门都是个麻烦事,更不用说出远门了,只怕路上就要一命呜呼。 傅闻宵的神色有些淡,“不是!最近觉得身子好一些,想抄些书送去书斋。” 发现自己误会了,郁离哦一声。 这时,他又说:“再过几日就抄好了,届时麻烦你帮忙送去县城的书斋,书斋的掌柜看到会明白的。” “可以啊!”郁离没意见,她并不知道抄书能赚多少钱,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 郁家有三个读书人,从来没说过他们抄书赚钱的事,要不然,郁老太太早就宣传得人尽皆知,还会心疼他们读书之余居然要抄书赚钱、体贴家里云云。 想必这抄书赚不了多少钱吧。 ** 郁老大离开村子时,是特地躲着人走的。 他怕遇到人,然后被人问郁家突然分家的原因,勾起他心中的耻辱和不堪。 为此他甚至没有去河埠头那边坐船,而是选择走去县城。 正是晌午最热的时候,路上没什么人。 很少有人会挑这种时候去县城,还没入秋呢,这样的高温能热死个人。 郁老大也知道现在天气热,晌午出门最是难熬的,但他一向是坐船去县城,不拘挑什么时候,舒舒服服地坐在船上,半个时辰就到了县城。 再加上现在他躲着人,无颜见人,根本没多想。 他没想过在这样的晌午时分走去县城会有多难熬,很满意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 还没到半路,郁老大就被晒得头晕眼花。 他已经很久没有走路去县城了,自从他开蒙,郁老爷子夫妻心疼他,每次去县城都让他坐骡车或者乘船,很少会让他辛苦地走路过去。 是以郁老大已经忘记在这样的晌午走路去县城的结果,就这么两手空空而去,连顶遮阳的帽子都没备。 等郁老大走到半路,已经走不动。 这些年在县城当账房,养尊处优,早就没年轻时的体力。 幸好有一辆牛车经过,看到他时停下来,得知他要去县城,好心地驮了他一半的路。 纵使如此,等郁老大抵达县城,他已经是头重脚轻,好不容易撑着来到租赁的房子,进门后就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倒在地上。 傍晚,当暮色染上天际时,郁敬德、郁敬礼兄弟俩从陈家那边归来。 陈家虽然是兄弟俩的外祖家,然而只免他们的束脩,并未给他们提供住宿和一日三餐,吃饭住宿这些,还是要自己解决的。 不是陈家小气,而是陈家的房子并不大,实在住不下,加上两个大伙子的饭量不小,消耗的粮食不少。 兄弟俩知道昨天父母和两个弟妹回村探望爷奶他们,父母离开前,还给他们留了银钱,让他们这两天在外头找个馆子吃饭。 他们从小就跟着父亲读书,家里人对他们寄予厚望,并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家务活,洗衣做饭这些事自然是不会的。 君子远疱厨,他们觉得应该如此。 兄弟俩想着今天父亲会回来,像以往那样,会从村里的老家拿一些做好的食物过来,不需要他们到外头吃,散学后就直接回家。 只是他们没想到,刚进门就差点被绊倒。 定睛一看,发现躺在地上人事不醒的赫然是他们的父亲,而且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郁敬德兄弟俩都被吓到了,赶紧将郁老大背起,慌慌张张地送去附近的医馆。 大夫看过后,说郁老大这是中暑了。 这边的夏季长,天气闷热,每到夏季之时,会有大量中暑的人,大夫对此已经习惯,也有应对的经验。 先是喂了一颗药店自己搓的药丸,郁老大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接着大夫又开了药,便让兄弟俩将郁老大带回去。 这天色快暗了,医馆这边是不留病人过夜的。 郁敬礼有些不满,“可我爹还没醒呢。” 他担心有个什么,最好还是将他爹放在医馆这边,有大夫在也比较安心。 大夫很有经验地说:“他只是中暑,你们回去先煎一副药,三碗水煎成一碗,给他灌下去,约莫到半夜他就会醒了。” 兄弟俩没辙,只好给了银钱,拿着药,背郁老大回家。 回到家里,安置好郁老大,兄弟俩去找药罐煎药。 只是他们以往哪里做过这样的事,连生火都不会,折腾许久总算将火点起,然而煎药时又遇到困难,因为不会控制火,火势太猛,直接将药煎过头,就这么糟踏了一副药。 幸好大夫开的是三天的药,还有其他的药,要不然这会儿又得去医馆重新抓药。 兄弟俩折腾许久,总算煎好一碗药。 至于过程,实在一言难尽,兄弟俩经过这一折腾,看着灰头土脸的。 郁敬德道:“没想到煎药还是个大学问,以往看娘他们煎药,明明就挺容易的。” 郁敬礼点头赞同。 因药刚倒出来,热气腾腾的,也不能喂给郁老大。 兄弟俩便坐在床前守着郁老大。 “大哥,你说爹咋会突然中暑?”郁敬礼不解地问。 郁敬德摇头,他也不知道,说道:“这天气热,可能父亲赶路热着了。” 等药放凉,兄弟俩给昏迷中的郁老大喂药。 他们是头一回做这种伺候人的事,同样没经验,幸好以往他们生病时,也见母亲是怎么喂他们喝药的,将郁老大扶起来,捏开他的嘴,将碗直接怼过去。 这没轻没重的动作,药汁没有喂进多少,更多的都洒在郁老大身上,连带他们身上也沾了不少的药,父子三人身上都散发着浓浓的药味儿。 兄弟俩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要不是记得床上昏迷的人是他们的爹,可能都想甩手不干了。 终于喂完药,兄弟俩总算松口气。 这时,他们的肚子咕咕地叫起来,兄弟俩都饿得不行。 现下已经快到半夜,他们中午吃了顿饭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年轻人消化力强,自然饿得不行。 只是家里冷锅冷灶的,就算有米他们也不会煮,可能会像刚才煎药那样,将锅都烧没。 最后只能饿着肚子,继续守着郁老大,等他醒过来。 如大夫说的那般,半夜时郁老大就醒了。 兄弟俩非常高兴,凑到床边,关切地问:“爹,你怎会中暑?你觉得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他们挺纳闷的,这天气是热,但一路坐船来县城,一般很少会中暑。 郁老大没说话,目光呆滞,一副好像被什么打击到的模样,魂都快没了。 兄弟俩问了他好几句,他都不应。 他们对视一眼,不由有些担心,以为父亲中暑很厉害,想着要不要天亮后再背他去医馆给大夫瞧瞧。 最后还是郁老大不耐烦地打断他们,暴怒地大吼:“滚,别来烦我,你们都滚出去!” 虽然他在病中,当他拉下脸时,郁敬德兄弟俩也不敢说什么。 兄弟俩都被他突然的暴怒吓了一跳,觉得现在的父亲很可怕,也不知他为何突然间就生气。 要知道,自从他们去陈家念书后,他很少会和他们生气。 郁敬德道:“爹你先歇息,我和二弟就在外面守着,有什么事你叫我们。” 兄弟俩离开屋子,决定两人流轮守着,等天亮后再看看郁老大的情况,要是不行就送医馆。 至于郁老大刚才生气,他们都以为他是因为生病难受,所以脾气大了一些,倒也没多想。 ** 翌日,郁离来到肉铺,受到前所未有的欢迎。 “郁阿姐,你总算来了!”张耀平一脸激动地说。 罗叔给她盛了一碗咸菜肉丝面,和蔼地道:“离娘,多吃点,等会儿还要靠你杀猪呢。” 郁离捧着碗吃面,看看他们,觉得挺怪的。 张耀平一边嗦着面,一边叹道:“郁阿姐你不知道,昨天你没来,咱们杀猪时,那猪挣扎得厉害,差点就摁不动,而且它们叫得老惨了,街坊们来买肉时,都来问我,是不是杀猪之前咱们还虐待它们,就不能给它们个痛快吗……” 说到最后,他含着泪,第一次被人误会得这么深。 其实以往杀猪都是这样,猪叫得惨不是正常的吗? 要不然人们为啥总说杀猪声难听呢? 只是最近因为郁离的到来,让他们体会到轻松杀猪的过程,就连左邻右舍都觉得,张家肉铺这边杀猪的动静小了许多,让他们难得睡个安稳觉,不会每到凌晨时就会被一阵阵猪叫声吵醒。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63节 历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前头轻松了那么多天,突然间又恢复以往的情况,可不就让他们有些手忙脚乱的。 甚至因为郁离不在,他们只能少杀两头猪。 不然这杀猪的时间不够啊,而且送货时间也不够。 连素来稳重的罗叔都感慨,还是离娘在时好。 离娘在时,不仅那些猪听话,就连送货的活儿她都能包揽大半,不必他们到处送。虽说有跑腿费,可这也真是个力气活,不仅要靠双腿到处跑,还要有力气背猪肉,可不是件容易事。 张复以前是想要买辆骡车的,专门用来送肉,只是就算有骡车,也只能一个人使,因要在规定的时间送到,能送的人家也不多。 总不能为了送肉,多买几头骡子吧?这便不划算了。 自从有郁离帮忙送货后,他们觉得更轻松,不买骡子也不要紧。 郁离听后,说道:“那我今天多送些,你们歇着。” 罗叔顿时笑了,“也不必如此,你若是累的话,也是可以歇歇的。” 那边张复也端着碗面过来,一群人就坐在屋檐下吃面,这里摆了一张桌子,可以坐在这边吃,男女混坐在一起。 市井讨生活的,素来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讲究,大家只要心思正便没什么。 张记肉铺里的人都是心思正的,要是心思不正,张复也不会要。 张复问道:“离娘,昨儿你们娘家那边分家还顺利罢?” 闻言,其他人都关心地看过来。 虽然郁离来肉铺的时间短,他们已打从心里接纳了她,觉得这小姑娘不仅能干,心思也单纯,特别是在罗叔这样年纪的人眼里,郁离就和他女儿差不多。 郁离吞下嘴里的面条,抽空回道:“挺顺利的。” “你娘家怎地突然要分家?”张耀平好奇地问,“你娘家爷奶不是身体还硬朗着吗?” 大家一起干活,偶尔也会说说家里的情况,特别是还有屠老大这青石村的人在,他们也知道郁家的一些情况。 总的来说,他们对郁家没什么好感。 主要是初见时,郁离那副瘦骨嶙峋的模样,一看就知道被饿出来的,郁家能狠心地对一个姑娘,可见这家里的人不咋样。 就算要供出个读书人,也不能不给孙女吃饱饭啊,将人饿成这样,会饿出问题来的。 在供家里的孩子读书之前,首先要确保家里人能吃饱饭。 饭都没吃饱,还妄想能供出个秀才? 郁离简略地说:“我大伯回家,出了些事,阿爷就说要分家。” 这话听在众人耳里,就是她大伯回去做了什么,导致家里的老人突然要分家。 众人也不去探究其中的真假,纷纷道:“分家好,分家后你爹娘和你妹妹们便能当作家主,想吃啥就吃啥,不用看人脸色。” “是这个理。” - 杀完猪,时间已经差不多,郁离准备去送货,转头和张耀平说,让他给她留三斤肉。 “难得分家,我想给我妹妹她们带点肉回去,也让她们吃回肉,庆祝一下。” 这分家可不得吃肉庆祝嘛。 张耀平拍着胸脯说:“郁阿姐说得对,肯定给你留着的!” 等郁离送货回来,张耀平将留给她的肉从桶里提出来,用芭蕉叶包起来。 郁离正要给钱,看到这么一大块肉,有些吃惊:“这么多?” “不多啊!”张耀平笑嘻嘻地说,“这是七叔特地割的,说要给你娘家的妹妹们尝尝咱们家的猪肉。” 郁离要给钱,张耀平说什么都不肯要。 “这是七叔送给你娘家妹妹的,说是庆祝你娘家分家,祝她们以后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这是讨个吉利呢。” 闻言郁离不再坚持。 这世界的人好像很重视吉利这东西,像是给人冲喜,或者是成亲看日子、搬家看日子,连出门都要看个吉日什么的。 郁离不太明白这些,不过入乡随俗嘛,她觉得自己应该也跟着吉利一下。 等张复回来,她特地去感谢张复。 张复挥了挥手,“这没啥,毕竟离娘你可是救……可是咱们肉铺里最能干的,你一个人干的活,都顶咱们好几个了。” 听到这话,罗叔和张耀平等人都笑呵呵的,没什么芥蒂。 确实也是如此,郁离的能力让他们心服口服。 作者有话说: 这文开了防盗,48小时,60% 第 44 章 ◎他还小,不能放过他!◎ 干完所有的活,郁离领了钱便离开肉铺。 想着郁家刚分家,加上郁老太太素来吝啬的性子,二房分到的东西肯定不全,特别是生活用品这些东西,便决定去买一些给三个妹妹。 郁离买了盐、酱油和醋等,还买了一些饴糖、红糖。 听说吃红糖鸡蛋能补血,她决定多买些红糖,让妹妹们多吃点红糖鸡蛋补身体,当然,她自己也要补补。 家里的果脯被她吃完了,也要买一些。 果脯和糖原本是给傅闻宵吃药后甜甜嘴的,吃得更多的还是郁离。 不过没事,她现在赚钱了,吃完就买,不用心疼钱,钱赚来就是花的,不花在吃食上没意义。 郁离一路走,一边买,只要看到店铺,觉得有必要的,就去买。 同时还买了一些糕点之类的。 等她准备回村时,背篓都装满了,将今天赚的钱都花了个精光,不剩什么。 晌午过后回到青石村,周氏给她留了饭。 吃过饭,郁离便去洗漱,换上干净的衣物,然后将背篓里的东西拿出来,将它们整理一番。 周氏坐在一旁绣桌屏,傅燕回两个孩子在屋里睡晌午觉。 见她买这么多的东西,周氏愕然,“离娘,你咋买这么多?” “给金娘她们买的。”郁离回答,“刚分家,她们屋子里有很多东西都是缺的,便给她们买了。” 周氏闻言便没说什么。 钱是郁离自个赚的,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她也是过过苦日子的,知道乡下穷时,那是连件衣裳都可以穿到无法补,特别是乡下的姑娘,野草一般,没人心疼。 周氏每次看到郁家二房的那些姑娘,难免想起自己小时候曾经也是这般,落魄低贱到尘埃里,不禁心有戚戚。 郁离给几个妹妹买东西,对她们好,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若是曾经她有个能干的姐姐,想必姐姐也会愿意对自己这么好罢? 将芭蕉叶包着的肉放到阴凉处,准备晚点去郁家时带上。 接着郁离带着果脯等回房。 回到房里,见傅闻宵伏案提笔抄书,忍不住又瞅一眼,不管看多少次,仍是觉得那字赏心悦目,跃然纸上,仿佛连那纸都变得珍贵起来。 她将果脯放到桌上,然后坐在那里,吃起果脯。 虽然刚才已经吃了很多,她的肚子还能腾点位置,专门用来吃零嘴点心的。 傅闻宵终于停笔,告一段落,转头朝正在吃果脯、双颊鼓鼓的姑娘说:“离娘,怎么还不睡?” 午后吃过饭,她都会睡会儿,等到傍晚时起来。 郁离说:“你的身子不好,别累坏了。”想到他抄书是为了赚钱,对他的行为表示赞许和鼓励,但也不能累坏身体,不然请大夫也要花钱的。 傅闻宵唇角含笑,说道:“我知道,离娘放心,我会注意的。”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也不是时时都要躺着的,偶尔也可以动一动。 郁离瞅了瞅他,不再说什么,去漱了漱口,终于躺在床上。 一会儿后,她感觉到身边有人躺下。 那呼吸很虚浮,不用睁眼就知道是谁,伴着这道微弱的呼吸声,她渐渐地陷入沉眠。 傍晚,郁离又是满头大汗地醒来。 已经是末伏,就要入秋,不过这边的天气就算是入秋,也是躁热无比,秋老虎尤其厉害,直到中秋过后才天气才会转凉一些。 郁离缓了会儿,总算清醒几分。 她醒来时,见傅闻宵坐在那里看书,浑然没有先前一天大半时间都要躺着昏睡的情况,看着好像身体好了许多。 当然,这肯定是错觉,他的呼吸频率并未变,仍是给她一种随时要断气的感觉。 郁离去洗了把脸,然后和周氏说了一声,将今天买的东西放到背篓里,往上面再盖一块粗布,便出了门。 路上遇到不少村民。 众人都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向她打听郁家分家的原因是不是郁老大。 “你阿爷阿奶以前可是说过,只要他们两老在,郁家就不分家,哪知道突然间就分了,听你三叔说,是因为你大伯回来,你阿爷就要分家,是不是有这事?” 郁家分家这事,从昨天开始就成为村民们的谈资,大伙儿凑到一起,没少说这事。 主要也是郁家的分家太突然,没点风声,加上郁家还有三个读书人,素来备受瞩目,这突然分家,可不就引来众人的关注。 更不用说,这分家的原因扑朔迷离的,大大地激起众人的探究欲。 昨天郁家人都在家里忙着归整东西,众人也不好去打扰询问。 直到今儿早上,郁老二夫妻和郁老三夫妻去地里干活,便有人特地去问他们。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64节 郁老二夫妻就是一对木头人,问他们是问不出什么的,倒是郁老三夫妻回答了,他们的回答就和郁老三那晚对里正说的差不多。 这听在大伙儿耳里,可不就是郁老大做了什么不孝的事,导致郁老太爷决定分家。 至于郁老大做了啥,郁老三夫妻含糊其词,没有明说,更是勾得人心头痒痒的,都想弄清楚,可惜郁老三夫妻就是不肯说。 他们当然不能说,其一是怕郁离生气,其二是郁老大被按着跪下的一幕太过刺激,连郁老爷子都发了狠话,不许郁家的人说出去,不然就打断他们的腿。 连最小的郁敬义都不敢说。 说到底,郁老爷子还是很维护大儿子,不愿意大房丢脸。 这两天,郁家除了郁老二夫妻和郁老三夫妻出门干活外,其他人都没出门,众人自然也问不出什么。 至于登门去问? 这时候郁家刚分家,最是忙乱的时候,没哪个人这般缺心眼上门的,这不是招人骂嘛? 这会儿见着郁离,可不就逮着她问。 郁离没有回答,说道:“大娘、婶子们,我有事,你们让一让。” “离娘就说嘛。” 郁离道:“你们想知道就去问我阿爷阿奶,他们知道。” “……” 虽然郁离被村里一群热情的大娘们围住,然而她那力气是人拦得住的吗? 大娘们也不知道咋回事,原本是想拦着问一问的,想着姑娘家皮薄,说不定就说了?可突然间她们就不由自主地给她让了位置,看着她走开。 不禁有些扼腕。 “算了算了,离娘性子内向,估计问了也问不出什么。” “正是,还是找郁老三他们问一问。” “我瞧着离娘说得对,还是问她阿爷阿奶吧,他们总会出门的,不可能一直待在家里。” 郁老爷子向来是个勤快人,很少会像这样,躲在家里不去地里干活的。 这样的反常,也让人猜测他是不是不想分家。 这突然分家了,估计他心里难受得紧,才不出门干活,连郁老太太都不出门。 - 郁离没理会身后的讨论,一路来到郁家。 在郁家门前,她遇到回家的冯婶子母女俩,冯元娘乖巧地向郁离问好,郁离不顾冯婶子的阻拦,请她吃白米糕。 冯婶子只能无奈地让女儿谢过郁离,先是关心郁离最近过得怎么样,然后说道:“郁家分家了,以后你爹娘和妹妹自己当家作主,金娘她们也可以多吃一些,将身子好好地养回来,日子便要好起来啦,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娘家。” 她也不去问郁家分家的原因,见到郁离,很是为她高兴。 将心比心,她若是郁离,肯定也会关心娘家的父母和妹妹们,担心他们过不好,时不时会回来看看他们,反正都在同一个村子,走几步路罢了。 现下郁家分家,郁家二房也算是苦尽甘来。 和冯婶子聊了几句,郁离便进了郁家。 郁家的院门紧闭,估计是不想应付那些好奇的村民们,不过这难不倒郁离,她直接伸手过去,栓着的门就开了。 郁琴正好从灶房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烧火棍,脸颊、衣服上都沾着烟灰,看着灰头土脸的。 听到动静,她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进来的郁离。 “离娘!”她顿时就叫起来,“你……” 话还没说完,就见郁敬宗从房间里跑出来,手里拿着根棍子,挥舞着朝郁离冲过去,“我打死你这搅家精……” 郁琴脸色大变,大叫道:“宗哥儿,别——” 她还是叫迟了,只见郁敬宗手里的棍子被郁离夺去,并一巴掌抽飞,整个人滴溜溜地转了几圈,摔到院子里的草垛上,整个人埋在那里。 三房那边听到动静的郁敬信和弟弟一起跑出来,看到倒栽葱般扎进草垛堆的郁敬宗,顿时嘎嘎嘎地笑起来,丝毫不给他面子。 以前他们是不敢这么笑的,不过现在嘛,大房有什么了不起,反正已经分家了,各过各的,他们也不用再忍让大房的人。 很快屋子里的郁老太太、陈氏等人也出来了。 看到这一幕,陈氏的脸色就沉下来,忙叫道:“宗哥儿,你怎么了?谁干的?” 她说着跑过去将扎进草垛里的儿子拉出来。 郁敬宗呸呸呸地吐出嘴里的草屑,委屈地说:“娘,是离娘这搅家精,她又打我。” 陈氏看到他脸上又多了一个巴掌印。 前天的巴掌印刚消下来,这会儿又添一个,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氏很恼火,忍住气对郁离说:“离娘,你是当姐姐的,怎么能随便打人?” 这死丫头是打人打上瘾不成? 诚哥儿被她打,现下她的儿子又被她打。 郁敬信和郁敬义听后,都很不服气。 打人怎么了?大堂姐连他们都打,郁敬宗算个屁,居然不能打他? 郁离道:“他说要打死我,还叫我搅家精,难不成我还得站在这里给他打?” 陈氏张了张嘴,辩解道:“可宗哥儿还小?” “是的,他还小,所以不能放过他!”郁离一脸严肃,“不然他长大后,会变本加厉。” 陈氏:“……” 看到母亲被堵住,郁琴忍不住说:“离娘,你怎么能和长辈这样说话?一点礼数都没有……” “你也想挨打?”郁离问她。 郁琴惊恐地后退,忙不迭地摇头。 看到郁离几次三番动手抽人,她便明白,她是真的会打人的,若是自己惹到她,说不定自己也会被她打。 见郁琴闭上不讨喜的嘴巴,郁离放过她,看向郁老太太。 郁老太太顿时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说道:“我、我可没说什么。”她作甚看自己? 郁离道:“我知道,阿奶挺好的,已经很久没骂我赔钱货了。” 郁老太太嘴巴动了动,发现自己确实很久没骂了,因为她不敢骂,就连郁金那几个死丫头,她也没再骂。 “阿奶,女孩子不是赔钱货。”郁离说,“你要记住这点,知道吗?” 她不和郁老太太说什么大道理,说了她也不懂,决定直接做给她看,一脚将院子里的一张被踩得光滑圆润的石矶踩碎。 郁老太太:“……” 不说郁老太太,就连陈氏母子三个也受到极大的惊吓。 比起已经知道郁离怪力的郁老太太等人,陈氏母子俩对郁离的印象更多的还停留在以前,就算前天她按着郁老大跪下,他们也只是觉得她胆大妄为,并没有在心里留下深刻的恐惧阴影。 直到现在,看到她一脚踩碎石矶,终于意识到她的力气有多可怕。 怪不得家里的人都不敢惹她。 “大姐!” 听到动静的郁金姐妹三个从西屋那边过来,看到郁离时十分高兴。 至于现场有些僵硬的气氛,姐妹三人完全没放在眼里,只觉得他们估计又惹到大姐了。 郁离跟着三个妹妹一起去了西屋。 郁敬信见状,也机灵地带着小弟离开,可不想留下来被老太太当作出气筒。 他哥今儿一早跟着父母去地里干活,家里只剩下兄弟俩个继续归置三房的东西,没想到能看到一场好戏。 以前自己挨打时气愤又难受,现在看别人挨打,才发现乐趣无穷。 看到现在的郁敬宗,他们就觉得看到以前的自己,以为郁离好欺负,可着劲儿地欺负她,结果反而惨兮兮的。 要是郁敬宗再不汲取教训,在郁离面前夹着尾巴做人,只怕他以后会更惨。 郁离一走,郁老太太就过去,心疼地将孙子扶起来。 “宗哥儿,你去惹她作甚?”郁老太太埋怨道,“阿奶不是和你说了吗?你千万别去招惹她,她现在可不同以往。”然后又骂陈氏母女俩,“你们这两个当娘当姐的,也不拦着他,由着他去招惹那杀千刀的。”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好小声。 陈氏身子一晃,心中苦闷不已。 以往她回到村里,大伙儿都捧着她,就算老太太这暴脾气,也会压抑几分,很少会在她面前使。 如今她倒是两头不是人,明明是她的宗哥儿被打,却落得个埋怨。 郁琴委屈地扁嘴,小声地说:“阿奶,我在灶房做饭呢,我也没想到……” 她心里同样难受得厉害,以前做饭这种事哪里需要她,都是二房的姐妹做,就算是在县城,也是母亲来做,她连生火都不会。 可现下刚分家,家里的事多,母亲忙得脱不开身,阿爷阿奶跟着他们吃饭,啥都不做,就让她去做。 她说不会,阿奶就骂她是地主家的小姐,是个懒婆娘,啥都不干,让她去学着点,学不会就饿肚子之类的。 郁琴都要委屈死了,觉得阿奶变了,不疼他们了。 郁老太太才不管,嘴里骂骂咧咧的,心疼地扶孙子回房,一边说:“宗哥儿,以后见着她,你远着点,咱们不去她面前……” 郁敬宗哇的一声就哭了,“阿奶,是你说她是搅家精的,我才……” “呸呸呸,不准乱说啊!”郁老太太紧张地捂着他的嘴,往西屋那边看,见郁离没出现才松口气。 ** 西屋很乱,屋子里的东西好像更多了,有种无从下脚之感。 郁金过去整了整,整出一条通道,一边说:“现在东西比较乱,明天就归整好了,就是屋子太小,有些放不下。” 虽是这么说,姐妹几个面上并无太多的烦恼。 能分家已经是意外之喜,现下屋子里乱点也没什么,她们只觉得无比的轻快,做什么都很有干劲。 郁离将背篓放到一张歪脚凳上,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来。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65节 糕点、糖、果脯、头绳、牙粉、牙刷、盐、酱油、醋…… 一时间,三个妹妹眼睛都看直了。 好多东西啊,都是她们平时不敢奢望拥有的,等看到她最后拎出来的那块肉,都呆住了。 “大、大姐,这么多东西,是给我们的?”郁金有些结巴地问。 郁离嗯一声,“刚分家,你们这里什么都没有,我先给你们买一些用着。” 三个妹妹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扑过去默默地抱住她。 亲姐妹之间不需要太客气,大姐对她们好,她们也会对大姐好,以后她们有能力了,肯定会加倍地回报大姐。 郁离挨个摸了一遍妹妹们的毛毛头,三个姑娘年纪不大,因长期营养不良,这头发的发质很差,摸着毛毛刺刺的,泛着黄。 嗯,和自己差不多。 郁离给她们分东西,让她们吃糕点和糖。 三个姑娘欢快地啃着糕点,顺手将她买的盐醋酱油等东西放到昨天搭的灶台,将那坨肉放在屋子的阴凉处,以免天气热它坏了。 “大姐,你咋买这么多肉?”郁金有些不赞成,想让她省点。 “不是买的,是肉铺送的。”郁离解释道,“张哥知道你们分家,送块肉给你们庆祝,说讨个吉利。” 听闻是人家送的,郁金先是高兴,然后又担忧起来。 “这、这是不是不太好……” 欠太多的人情可不好,人情债难还。 郁离啃着一块糕点,说道:“没什么不好,你可以当作是我在肉铺的员工福利。” 郁金她们没听懂员工福利是什么,不过大抵能明白,是肉铺的老板比较照顾大姐,等她们听说,在肉铺干活,买肉时可以半价,例如一斤肉十六文,郁离买只需要七八文,还会送她下水等…… “大姐,肉铺还有其他适合我的工作吗?我也想去肉铺干活!”郁金双眼发亮。 郁珠、郁银也是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郁离道:“现在人够了,不过如果有什么适合你的活计,我会和你说的。” 郁金用力地点头,满脸激动,现下分家了,就算她往外跑,不在家里干活,阿奶也管不住她,她终于可以和大姐一样,去县城找工作。 比起在地里刨食,她更愿意做点别的,想赚更多更多的银子。 这时,郁离看向安静地坐在一旁微笑的郁银,想到什么,问道:“阿银,你想学刺绣吗?” 郁银呆了呆,虽然有些疑惑她为什么问这个,仍是乖巧老实地说:“大姐,我想学,只是不知道跟谁学。” 村里人会绣花的没几个,就算会,也只会绣一些简单的东西,郁银特地去看过,觉得并不怎么好看。 当然,这绣花是手艺活,别人也不会轻易教你。 如果郁老太太舍得拿些拜师礼去的话,或许对方会指导一二,但郁老太太一毛不拔,不可能出的。 郁离道:“行,你想的话,我回去问问我婆婆愿不愿意教你。” 闻言,郁银双眼一亮,想起周氏是会绣花的。 她没见过周氏绣的东西,不过听说绣得很好看,如果她愿意教自己…… “大姐,还是算了。”郁银小声地说,“麻烦周婶子不太好,这是她吃饭的手艺……” 她怕周婶子不愿意传授这门手艺,让大姐夹在中间难做。 郁离道:“我先回去问问,要是她愿意,你就过来学。” 如果周氏不愿意,她也不会勉强。 这个世界的人对手艺传承很看重,确实要郑重一些。 郁珠拿起牙刷和牙粉,举着手问:“大姐,这东西怎么用啊?” 这世界也有牙刷这东西,不过一般都是比较讲究些的人用,村里的人并不懂怎么用,他们清洁牙齿时,将柳条咬开外层的皮,用里面的纤维来刷牙。 牙粉更没有,若是觉得牙齿不干净,去拔些墙脚根或地里随便长的某些草药在嘴里嚼一嚼,嘴巴就清新了。 郁离便教她们怎么用,同时对她们说:“要保持牙齿的清洁,牙齿是人的门面,有一口洁白的牙齿很重要,这样和别人说话时,人家会注意到你的牙齿,发现你的牙齿很白很干净,对你的印象也会好几分……” 像傅家的人,他们的牙齿都很洁白整齐,平时很注重牙齿的清洁。 村里的人与他们相反,大多牙齿发黄,离得近了,甚至还有些异味飘出来,这也是难免的,毕竟没钱没闲哪会注意那么多。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45 章 ◎拜师◎ 稍晚一些,西屋这边飘出了浓郁的肉香味。 这肉香味飘得整个郁家到处都是,正在吃饭的大房和三房的人都魂不守舍的。 特别是大房这边,因今晚的饭是郁琴做的,她刚学会做饭,能煮熟已经不错,好吃更是谈不上。 当然,反正也只是煮一盆青菜汤,咸菜疙瘩切丝,技术含量很低,所以也没什么好不好吃之说。 青石村这边的人在夏天时都喜欢煮青菜汤,直接烧开一锅水,将洗净的青菜往锅里丢,等青菜熟了就出锅装盆,有青菜又有汤水,能解渴。 郁家这里是连盐巴都不放的。 因为盐也是要钱的,反正咸菜是咸的就行,不会缺盐。 陈氏母子三人吃得一脸菜色。 要是在县城,他们哪里会吃得这么寡,就算要煮青菜汤,汤里也要滴几滴香油、打个鸡蛋添点味儿,咸菜更是切得细细的,和猪肉渣一起炒了,那味儿油香油香的,能吃好几碗饭呢。 可是在村里,郁家人一向都是这么吃的。 现在郁老爷子夫妻俩跟着大房过,有老太太在那里盯着,肯定不允许他们像在县城那样吃,只有青菜和咸菜,最多就是蒸个鸡蛋什么的,多的没有。 此时闻着那肉香味儿,甭提有多让人馋。 “娘,我想吃肉。”郁敬宗抱怨道,“回来好些天,都没肉吃。” 光是吃青菜咸菜,都觉得自己变成一颗菜了,人也绿油油的。 这也是他不愿意待在村里,想和爹一起去县城的原因。 陈氏没作声,而是看了一眼郁老太太。 郁老太太也是心不在焉的,没瞧见她的眼神,要不然准得生气。 她嗅着那浓郁的肉香,嘴里嘟嚷着:“老二他们真是不孝,家里煮了肉居然也不给我们端一碗,果然分家了,翅膀就变硬了,都不懂得孝顺长辈……” 真是越说越生气,郁老太太猛地将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拍,站了起来。 “不行,我得去看看。” 只是刚起身时,就想起什么,她又坐下来。 见屋里的人都看着自己,郁老太太扭头朝郁琴说:“琴娘,你过去找你二叔,问问他们家今天吃的是什么肉。” 这话明显就是让郁琴去讨碗肉过来。 老娘向分家的儿子讨碗肉吃不是正常的吗? 郁老爷子听到这话,并不吭声,只是吃饭的速度也慢了一些。 郁敬宗更是一脸期盼地看着他姐。 郁琴呆了下,犹豫地说:“可是,离娘好像还没走……” 她不敢去,怕被郁离打。 果然,听到这话,郁敬宗也瑟缩了下,陈氏双眼幽暗。 郁老太太就是知道郁离还没走,所以才不敢过去,嘴里说道:“让你去就去,她还能打你不成?” 郁琴暗忖,她还真会打。 阿奶的话不能不听,郁琴没办法,只好放下碗筷,去了西屋那边。 ** 西屋只有两间狭窄昏暗的泥土房,因为分家,屋里还堆了不少东西,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吃饭什么的,自然是没办法在屋里吃的。 幸好昨天郁老二在几个女儿的催促下,在旁边搭了个简易的棚子,砌了个泥土灶,现下二房的人便是在棚子边上吃饭。 这露天席地的,沐浴着霞光,吹着晚风,别有一番滋味。 二房的人都在吃肉。 这肉炖得很香,用的是农家自制的大酱炖的,里面还加新鲜的笋子、木耳等,浸泡着肉汁,看着份量十足。 郁离带回来的肉很多,不过郁金舍不得一下子就吃完,只切了三分之一炖了,剩下的用盐腌着,等明儿将它们做成坛子肉,这样能放很久,不用担心天气热会坏掉。 郁琴过来时,看到二房的人大口吃肉,忍不住暗暗吞咽口水。 以往都是他们大房的人吃肉,特别是逢年过节时,肉菜都是放在大房的人面前的,二房的人离得远,只能吃咸菜,不敢伸筷子,要不然会被老太太骂。 当时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现下风水轮流转,二房的人大口吃肉,轮到他们连口肉都没得吃。 甚至她还要过来向二房讨肉。 郁琴脸颊发烫,觉得十分难堪,要不是怕老太太骂,她都想扭头就走。 看到郁琴过来,二房的人吃饭的动作都是一顿,没人开口。 郁老二夫妻俩是沉闷的性子,平时都是埋头干活,很少会和人交流,现下分家了,他们的性子也没什么改变,看到大房的侄女过来,甚至都没出声招呼一下。 要是老太太在这里,只怕又要骂他们是木头疙瘩。 郁离看她一眼,然后继续干饭。 郁银和郁珠瞅着两个姐姐,也没说话。 最后还是郁金主动开口招呼,“琴姐,你咋来了?”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66节 郁琴的目光不住地往桌上的那盆肉飘,那肉用大酱炖的,色泽赤红油亮,看着极为诱人,让她越发的馋了。 “阿奶让我来看看,你们这边做什么肉……” 听到这话,郁金等人都明白,这是想要吃他们的肉呢。 按规矩,虽然分家了,但对长辈的孝敬是不能少的,哪家做了肉,得给长辈端一些过去,以示孝心。 要不然,自己吃肉却不给爹娘端一些,会被人骂不孝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郁金心里实在不愿意。 于是她道:“这肉是我姐拿回来的,你确定阿奶真要吃?” 郁琴:“……” 郁琴看向埋头干饭的郁离,见她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仿佛吃饭才是人生大事。 她鼓起勇气,“离娘……” 郁离抬头看她,“有事?”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但不知为何,郁琴本能地生出一种恐惧感。 可能是郁离按着她爹跪下的那一幕太过印象深刻,也可能是先前她一脚踢碎石矶的恐怖暴力,还有陈季诚和郁敬宗都被她一巴掌抽飞…… 郁琴不敢与那双眼睛对视,心生怯意,“没、没什么,你们慢慢吃,我不打扰了!” 看到郁琴走得飞快,二房的人沉默了下,纷纷看向郁离。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郁琴是被她吓走的。 郁离伸筷子夹肉,朝他们说:“看我做什么?吃饭啊!” 郁金姐妹三个很听她的话,继续快乐地吃饭吃肉,完全没在意郁琴来了又走,以及她来这里代表着什么,甚至还高兴不用将肉分出去。 倒也不是她们小气,而是只要想到以往逢年过节时,家里杀鸡杀猪,二房却连块肉都吃不上,只能啃煮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鸡骨头,心里就不太得劲。 明明都是郁家人,其他人都能吃,为啥就他们不能吃肉呢? 她们也想伸筷子夹肉的,但阿奶马上就骂她们都是馋死鬼,好吃懒做,天天只想吃肉,哪里有那么多肉给她们吃。 明明那肉也是不少的…… 郁老二小声地说:“离娘,要不……送点肉去给你阿爷阿奶他们吧?” 他知道这肉是郁离带回来的,在他心里,郁离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就像是作客一般。是以她带回来的东西,也不好随随便便给人,先前才没有提出要往大房那边送肉。 但现在郁琴都过来了,是不是应该送点? 柳氏没作声。 她默默地吃着饭,虽然是杂粮饭,但这是干的,吃着就香。 当然,这肉更香,是她的女儿带回来的,她心里其实是不愿意送出去的,只是她习惯了沉默,习惯逆来顺受,什么都不说。 郁离抬头看他,心平气和地说:“爹,你要是想送肉过去,下次你买了肉就送过去吧。” 郁老二:“……” 虽然这是自己女儿,但郁老二仍是莫名的心虚气短。 最后他默默地低头吃饭,也不再提送肉的事。 郁金紧抿了嘴,将到嘴的笑意咽下。 分家时,二房分到的田契和银钱是她亲自去拿的,毕竟她爹娘不敢面对暴怒的老太太,怕被她骂,所以便让她去接了。 反正要是老太太敢骂她,她就和她姐告状,于是老太太就再也不敢骂了。 拿到手后,郁金没将这些东西给他们,而是自己收着。 奇怪的是,他们居然也没向她要,默许了由她收着。 如此,郁老二夫妻就和没分家前一样,手里仍是一文钱都没有的,更不用说买肉什么。只怕这辈子,郁老太太都吃不到二儿子送过去的肉了。 郁离转头对郁金说:“既然已经分家,仍是住在一起不好,要不要另起房子?” 西屋实在太破了,不是久住之地。 郁金道:“房子是要起的,不过现在咱们手里没钱,二十两银子顶不了什么事,还是等以后我赚了钱再起吧。”想到刚才郁琴过来的事,她又说,“不过可以花点钱,在这边砌一道墙,和大房三房隔开,再在那边开个门,以后咱们就走这门,这样花的银钱也不多。” 她指着棚子对过去的院墙说。 郁离见她已经有主意,点了点头,“行,就先这样办吧。” 省得以后二房吃点肉什么的,那边又有人过来讨肉吃,实在烦。 郁老二夫妻俩听着长女和次女商量起房和砌墙的事,两人说得很自然,似乎她们就是当家作主的。 两人看着碗里的杂粮饭和肉,最后仍是没说什么。 - 另一边,郁琴没讨到肉,回去自然被郁老太太骂了,嫌弃她没用。 郁琴心里委屈,说道:“这肉是离娘拿回来的,阿奶要是想吃,您可以去找离娘要。” 郁老太太:“……” 郁老太太顿时生气,指着她一顿骂,说她不敬长辈,居然敢顶嘴了。 郁琴几时被人这么骂过,眼眶就红了,倏地起身就跑回房里,埋在被窝里哭起来。 郁老太太越发生气,骂道:“我这当阿奶的,还说不得她?她是地主家的小姐不成,这脾气也太大了,要是以后嫁人了,哪个当婆婆的能忍她这样的小性子?不成不成,这性子得掰过来……” 陈氏怕她真给女儿掰性子,女儿到时得遭罪,赶紧道:“娘,琴娘只是一时间看不开,我去劝劝就好,她是敬您的,您别多想。” 她心里也烦,明明老太太自己不敢得罪郁离,吃不到肉,只能将气撒在她女儿身上。 只是心里明白归明白,她也不能说出来,还得哄着。 不过几天,陈氏已经心力交猝,想要带孩子们去县城了。 郁老太太仍是不高兴,嘴里骂骂咧咧的。 特别是闻着空气中那渐渐消散的肉香味儿,越发的难受,然后骂得更起劲。 三房那边也在吃饭,原本闻着那肉香,吃得没滋没味的,正商量着明天要不要也去割点肉回来炖着吃,听到郁老太太的骂声,顿时明白了。 这估计是没讨着肉吃呢。 三房的人心里舒坦了,想着有郁离镇在二房,谁敢去讨肉吃? 还不如自己去割点肉回来做,解解馋呢。 ** 在郁家吃过晚饭,郁离帮着收拾了下屋子,方才离开。 回到傅家时,天已经黑了。 周氏点着油灯,坐在那里绣桌屏,见她回来问道:“离娘回来啦,肚子饿吗?要不要我给你做些吃的?” 出门前郁离和她说过,今晚会在郁家那边吃饭,不过周氏还是担心她饿着。 毕竟她的饭量大,怕她在娘家没吃饱。 郁离道:“娘,不用了,我吃饱了。” 她的三个妹妹都是可爱的,自从知道她饭量大后,同样也担心她没吃饱。 如今分家了,她们可以当家作主,想怎么做饭都可以,郁金煮了一大锅的杂粮饭,由着郁离可着劲儿地吃,一点也不吝啬。 所以今晚她还真是吃了个八分饱,完全没饿着。 郁离进堂屋倒水喝,喝完水后,她坐到周氏对面。 周氏不由看她。 “娘,我三妹想学刺绣,你能不能教她?”郁离开门见山地问,“如果你愿意,我让她带拜师礼过来,如果你不愿意,我让她去镇上的绣坊学。” 镇上的绣坊也有教女子刺绣的,只是需要走关系,而且还要交一笔银子。 当然,教也只是教一些简单的,毕竟绣娘都是靠这手艺活吃饭,担心教出弟子饿死师父。 周氏只是一愣,然后有些好笑。 她知道郁离的性子直,说话也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直来直往的,和这样的人相处很舒服,但若是性子敏感些的,估计会觉得不好受。 周氏是个性子软和的,同时也是个和善的,总喜欢将人往好的方面想,反而喜欢郁离这样的性格,不用她猜来猜去,和她相处很愉快。 “让她过来吧,也不用什么拜师礼。”周氏温声道,“当年我学刺绣时,也没给拜师礼,绣娘看我可怜就教我了,她说这世道姑娘家生存不易,有门手艺,也能多条活路……” 不知想到什么,她面上露出伤感之色。 对于自己这门手艺活,周氏没想过藏着掖着,如果有人想学,她也愿意教。 其实她很愿意教村里的女孩子们绣花的,只是…… 她心里叹气,青石村很偏僻,远离京城,这里的生活宁静而安逸,可她仍是不敢做出什么引人注意的事。 郁离静静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周氏很快就回神,朝她笑了笑,“你明天让你妹妹过来罢。” 郁离点头,“谢谢娘。” “谢啥啊。”周氏不在意,“教你妹妹我还是很乐意的,我见过你三妹的绣活,心思很巧,色泽搭配得很好,光是这点就证明她有学刺绣的天赋。” 她其实很看好郁银,只是以前她和郁家没啥关系,加上郁家二房那样的情况,也不好说什么。 如今郁银想要和自己学刺绣,她肯定愿意教。 还有郁离这层关系,那更要教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郁离从县城回来,带郁银过来见周氏,同时让郁银给了拜师礼。虽然周氏说不用,但郁离和郁银都很坚持,觉得这礼是必须要给的。 为此郁银还将三房还给她的那二两银子给郁离,让她帮忙买拜师礼。 买礼物的银子自然不用这么多,只花了半贯的银子,剩下的郁离让郁银收着,以后若是周氏有什么事,让她多注意。 这时代的人对师徒关系看得很重,可以说是半个儿女的关系。 郁银跟着周氏学刺绣,名义上算是周氏的徒弟。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67节 得知郁银要跟周氏学刺绣,二房的人自然是高兴的,就连郁老二、柳氏也难免喜形于色。 这可是手艺活,不说可以赚钱,甚至将来相看人家时,有这门手艺,选择余地宽一些,嫁人后,夫家也会高看一眼。 - 在郁银跟着周氏学刺绣时,周氏的桌屏终于绣好了。 不仅是她的桌屏,傅闻宵的书也抄好了。 如今郁离在县城干活,每天都要来回,周氏便将自己做好的桌屏交给她,让她帮忙带去绣庄卖掉。 这桌屏她绣了半个月,用的心思极多。 主要也是因为这半个月来,傅闻宵的身体没出什么事,不用她操心,又有郁离帮着干家务,家里有什么事,她都能搭把手。 周氏越发的轻省,便多花一些时间来绣桌屏,同时也想多赚点钱,家里不能只靠郁离挣钱,担心她累着。 晚上,傅闻宵将自己抄好的书册递给她,让她明天带去县城的书斋。 郁离用布将书包起来,和周氏的桌屏一起放到背篓里。 她对傅闻宵抄书能赚多少钱并不抱希望,想着也是他拖着病体抄的,不管赚多少钱,都要鼓励他一番。 总比郁家那三个读书人、从来没想过抄书赚钱为家里分担要好。 以前郁老大读书那会儿,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没往家里拿回来过一文钱。 后来屡次童生不中,终于死心,去县城的米铺当账房,方才有银子拿回家。 翌日干完活后,郁离先去锦华绣庄。 郁离进门时,锦华绣庄的店伙计看到她,双眼就瞪得老大。 他还记得上次郁离在绣庄打人的一幕,记忆深刻,以至于再见到她时,不免有些畏惧。 这姑娘打人好生威风啊,看当时被打的小子,那脸都肿成馒头了,得多疼啊。 不过也是那小子先挑事的,被打也是活该,就算去报官,也是他没理。 当然被打一巴掌就告官这种事很少见,毕竟这年头的百姓很少敢与官府打交道,不到非不得已,很少会去告官。 店伙计将郁离迎进去,得知她是来卖绣活的,赶紧将她交给掌柜。 掌柜倒是心态平和,见她就道:“姑娘怎么来了?是你婆婆绣好桌屏了吗?” 比起郁离打人,他更记得郁离的婆婆周氏的刺绣手艺很好,等着周氏绣的桌屏。 郁离将桌屏从背篓里取出来,让掌柜查看。 掌柜看过后,十分满意,说道:“这桌屏我开六两银子,你婆婆以后若是有空,让她可以多绣一些。” 他也是有些眼力的,这样技艺精湛的刺绣技术,越看越觉得像京城那边的手法,不太像这边的,心里不禁琢磨着,不知这姑娘的婆婆以前是不是去过京城,和那里的绣娘们学的。 郁离没想到比预期中的五两还多一两,难免诧异地看他。 掌柜笑道:“这桌屏绣得很好,这个价格是应该的。” 这样的桌屏,放到府城那边卖,能卖出二三十两的价格,可是翻了好几倍。当然,这样的话就不必和她说,不然这姑娘要是知晓,不愿意来卖桌屏可就不好了。 郁离拿到六两银子,然后又买了些料子和绣线。 掌柜很大方地只收进货钱,甚至还免费送她不少布头,这布头对穷苦人家来说也是好东西,一般也是要花银子买的,现下掌柜是当添头送她了。 离开绣庄后,郁离转去县城的书斋。 县城有好几个书斋,她要去的一家书斋名叫“进贤书斋”,这名字光听就大气。 作者有话说: 第一更 第 46 章 ◎手抄孤本◎ 郁离进入书斋时,书斋里没什么人,只有两个穿着文士衫的书生在书橱前找书。 店伙计正在小心翼翼地收拾着书。 书斋共有三间门面,面积非常大,算得上是县城最大的书斋,听说书斋的老板是府城那边的人。 进门就是卖笔墨纸砚的地方,再进去是摆满书的书橱。 这书橱做得很精致,上面的书一本本地摆放着,十分贵重的样子。 郁离看了看,书橱里的书有新有旧,有线装的也有蝴蝶装、包背装的,大多都很精致,不过更多的还是手抄本。 印刷的书太贵,很多人都买不起,手抄本就便宜许多,一般人大多都是买手抄本,如此也养活了不少专门抄书为生的人。 在郁离观察时,店伙计见到她,迎了过来,“姑娘要买什么?” 做生意的都有些眼力,虽然郁离这穿着打扮十分朴素,看就是买不起书的样子,也极少有女子进书斋。不过也有例外,有时候也有一些妇人来书斋为家里的读书人买些笔墨纸砚或者书之类的。 就算郁离看着买不起,店伙计也没有轻贱。 会来书斋的都是读书人居多,读书人的性子大多清高,且重视德行,若是店里的伙计是个轻贱他人的,难免对书斋的印象不好。 郁离问:“你们掌柜在吗?” 傅闻宵说了,要将他的手抄本给掌柜,应该是和掌柜熟悉,找掌柜准没错。 店小二闻言,又看了看她,说道:“掌柜在后院,您稍等,我去叫他。” 郁离便站在那里等着。 其间那两个正在找书的书生转头看了看,见是个穿着朴素的女子,也没多看,继续找他们的书。 一会儿后,掌柜就出来了,见到是个陌生面孔,穿着打扮朴素到在他看来有些落魄了——因为要干活,郁离没穿太好——有些疑惑。 郁离也没多言,从背篓里取出用布包着的书递给他。 掌柜先是擦了擦手,方才将布包着的书接过,从他这举动也能看出,他是个爱书之人。 掌柜翻开那布,看到书页上龙飞凤舞的字时,脸色微微一变,忙不迭地翻开书页,果然看到那极具风骨的字。 他先是欣赏了会儿那字,尔后才仔细看里面的内容。 这一看,他便被迷住了,许久都没有动静。 郁离站了会儿,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掌柜?” 掌柜总算回过神,忙不迭地道:“姑娘,这是松鹤先生的手抄孤本吗?” 郁离还没回答,就见那边正在找书的两个书生叫了一声,迅速地冲过来,小心翼翼地夺过掌柜手里的书。 他们急切又小心地翻着,一边翻一边惊喜地说着。 “快看这字,豪迈不失风骨,刚毅不失洒脱……果然是松鹤先生的字迹,这是什么孤本,怎么以往从来没听说过……” “好像是前朝的某位大家的,松鹤先生居然有这样的孤本……” “诶,松鹤先生又送手抄孤本过来了——掌柜,这书我要了,二十两银子!” 其中一个穿着打扮看着贵气的书生马上叫价。 另一个书生急了,当即咬咬牙,也开始出价:“我出三十两,给我吧!” “不行,这是我看上的,我出五十两!”穿着贵气的书生不高兴,“方兄,你怎么能和我抢?” “严兄,你又怎能横刀夺爱?你就让给为兄罢!” “……” 眼看两人为这书争抢起来,掌柜不禁擦擦汗,小心地提醒:“两位相公,这书……” 掌柜也是认识两人的,他们都有秀才功名。 秀才称一声相公,举人称老爷。 两个秀才转头看向掌柜,穿着贵气的严秀才说:“掌柜,这手抄本我要了,你开个价吧。” “严兄……”姓方的秀才很不高兴。 严秀才说:“方兄莫急,这书我买下来,届时会借你一阅。” 借阅哪有自己收藏来得好? 莫说这是前朝的手抄孤本,就是松鹤先生那字,也值得收藏,他也是想要的。 只是他的家境不如严秀才家,若是和他抢,只怕两人将价格抬得越来越高,最后自己也是买不起。 权衡片刻,方秀才只好遗憾作罢。 掌柜见严秀才要买,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会这样。 每次松鹤先生那边送书过来,都是难得的孤本,掌柜也借这些孤本挣到不少钱,每每都盼着松鹤先生送书过来。 可惜一年到头也没送多少本,盼得都望眼欲穿,今儿终于盼到松鹤先生又让人送书过来。 他开口道:“严相公,您也知道这是孤本,我们店里是要先誊抄才能卖的。” 其实他更想卖的是誊抄本,松鹤先生的手抄本可以当作店里的镇店之宝。 当然,这镇店之宝最后还是被那些读书人抢走了,放不了多久,久而久之,众人也认准松鹤先生的字迹,对他的手抄本趋之若鹜。 松鹤先生是在三年前第一次让人送手抄孤本来书斋的。 当时掌柜并未太在意,第一眼先是被那字吸引,尔后才注意到内容。 只是他才疏学浅,所学有限,并未知道这手抄本的内容是某个朝代的孤本,还是一名府城的举人来山平县访友,路过书斋时注意到,说出那孤本的名字,方才让掌柜知晓。 这举人在府城极有名望,是府城雁山书院的先生,他亲口验证的事,自然很快就传开。 最后那手抄孤本被举人花高价买走。 至此,松鹤先生也在县城这边出了名,甚至还有不少府城的人特地赶过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再寻到松鹤先生亲自抄写的孤本。 掌柜也是暗暗惊奇,不知这松鹤先生是何许人,居然知道这么多的孤本,甚至还能将其抄录下来。 要知道,历来孤本都是掌握在世族大家,旁人想借来一阅都难。 不少人暗暗猜测,或许这松鹤先生是出自某些大家族的弟子,观其字,便知应是自幼便得名家指点,自成风骨,没个十几二十年,无法有这般功底。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68节 再说那手抄孤本的内容,有些就连那些自诩书香门弟的家族都难得一见。 松鹤先生的身份也更加神秘,实在令人猜测不出。 也不知松鹤先生为何让人将手抄孤本拿到一个边境的县城卖,要是送去府城那些地方,这价格肯定不低。 当时买走手抄孤本的举人,也是捡了个大便宜。 后来掌柜就精明了,懂得给它抬价,纵使如此,想要求松鹤先生手抄孤本的人仍是络绎不绝。 严秀才忙不迭地点头,“应该的,不过掌柜你们誊抄完后,松鹤先生的手抄本可要卖给我啊,我是要定了的!” 他已经决定,在书斋誊抄完之前,都要守在这里,以免被人抢走。 方秀才甚至还表示,如果掌柜不嫌弃他的字,他可以免费帮忙誊抄,如此也能先观看一遍孤本。 掌柜:“……” 几人径自地说着,完全忽略一旁的郁离。 郁离也没想到,一本手抄的书能引起两个秀才如此激动的争抢,突然意识到傅闻宵这抄书,不止是简单的抄书。 主要还是内容。 看那严秀才,都愿意花五十两来买了。 五十两啊! 来到这个世界,郁离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郁家那九十两不算,摊分开来,一家才二十两。 她好像有些明白为何这个世界的人对读书那么看重,原来读书人真的很会赚钱。 幸好,掌柜很快就想起郁离。 现在他看郁离的眼神,可不是什么落魄的妇人,而是一个财神爷,还是和松鹤先生有关系的人,要不然时隔一年,松鹤先生怎么会让她送手抄孤本过来? “姑娘,不知你和松鹤先生是什么关系?”他一脸和气地问。 那边对着手抄孤本爱不释手的两秀才也看过来。 先前他们没怎么注意她,以为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妇人,她身上穿着打扮极为朴素,甚至没有一件首饰,而且看着很瘦——虽然比一个月前胖了一些,但在正常人眼里,还是瘦的,一看就是家境不好的平民百姓。 这样的女子,不知和松鹤先生是什么关系? 没人知道松鹤先生的身份,他住在何处,为何只将手抄孤本送到山平县这边卖。 有人倒是想探寻,可惜松鹤先生只出过两本手抄本,送过来的是一个四旬左右的妇人,对方啥都不说,看着有些怯懦,沉默得过分,根本就问不出什么,甚至最后大伙儿因为当时没太在意,是以没能拦着人问。 郁离已经明白这“松鹤先生”就是傅闻宵,应该是他抄书时所用的另一个名字,相当于笔名之类的。 看这些人激动的样子,她自然也不会说,省得他们去打扰傅闻宵。 傅闻宵身体这么弱,可经不起打扰,人都要死了,就让他在生命的最后安安稳稳地渡过。 她直接跳过这个问题,说道:“掌柜,这书多少钱?” 掌柜正要说话,那边的严秀才就说:“我出一百两!”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一百两是不是太少了?” 这可是手抄孤本,光是孤本这两字,就不止值一百两。 历来每有什么孤本现世,都会引来文人雅客争相哄抢,甚至有时候能卖到千两银子都有。不过这是手抄本,自然不会这么贵,可松鹤先生这字实在太好了,总觉得光是这墨宝就值得收藏,更不用说它的内容。 郁离先是一惊,正要说话,就见掌柜马上道:“不行!” 他转头朝郁离笑了笑,温声道:“姑娘,松鹤先生的手抄孤本素来珍贵,您若是相信我,我可以将它送去府城那边拍卖。” 自从松鹤先生的手抄孤本名声大噪,求它的人极多,若是送去府城的文人聚集的拍卖会,甚至能抬价到三四百两都有可能。 这世界上,有钱有闲的读书人还真是不少,更不用说那些附庸风雅的商人,都是一掷千金的主。 掌柜又和郁离说,到时候他们书斋抽取两成的辛苦费,剩下的都给她。 如果她相信书斋,可以马上立个字据,先付她三十两的押金,相当于先押在这里。 那两个秀才顿时急得不行,好几次想说什么,都被掌柜挡下。 甚至最后严秀才表示,他可以出两百两。 如果这手抄孤本真送到府城,府城有钱的大把人在,他肯定是抢不过那些人的。 郁离看了眼他们焦急的模样,最后决定接受掌柜的建议。 虽说她不太懂拍卖会是怎么样的,但也能从这些人的态度中看出这手抄孤本的价值,如此自然是选最优的方案。 想必傅闻宵知道后也会同意的,毕竟他也说过,找书斋的掌柜就行。 在两个秀才失望的注视下,郁离和掌柜立了字据,将一份字据收好。 掌柜说:“最多半个月就会有结果,届时姑娘再过来便可。”同时将三十两押金先给郁离。 郁离揣着三十两,再次意识到读书人的钱有多好赚。 这个世界穷人很多,但有钱有闲的人也不少。 等郁离走出书斋,便见那两个秀才跟了过来。 “姑娘!”严秀才朝她作揖,一脸诚恳地说,“在下实在喜欢松鹤先生的手抄孤本,不知姑娘能否为在下引见一番?” 方秀才亦诚恳地表示他也是如此。 既然松鹤先生能誊抄一本孤本,肯定能誊抄第二本。 若是能见着人,直接找他抄岂不是更好? 而且松鹤先生的身份肯定不一般,若是能与之结交一二,也是受用无穷。 郁离道:“抱歉,不能。” 这耿直的反应,让两个秀才噎住了,自从他们成为秀才后,已经很少有人对他们这么不客气。 不等他们说什么,就见郁离转身走了,两人下意识地追过去。 只是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虽说是青壮年,但哪里快得过郁离,不过一会儿,郁离就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两个秀才:“……”好快的速度。 ** 午后,郁离回到傅家。 她第一次没有直接去堂屋吃饭,而是先回房。 傅闻宵坐在窗边看书,见她风尘仆仆地进来,微微有些惊讶,然后笑道:“离娘回来啦,吃饭了吗?” 郁离瞅了瞅他,此时在她眼里,面前的这个病弱男人不是什么没用的病书生,而是一个很会赚钱的金疙瘩。 原本她觉得自己每天能赚几百文已经够多了,哪知道人家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就是三十两,等后续拍卖过后,可能还会有百两以上…… “怎么了?”傅闻宵不解地看她,觉得她的眼神有些怪。 那种看“金疙瘩”的眼神太过直白,让他有些赧然。 郁离慢吞吞地将今天在书斋发生的事,以及和掌柜立的字据告诉他。 傅闻宵平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变化,似乎觉得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等她说完后,他道:“离娘决定就好,听你的。” 郁离:“……” 郁离将那三十两的押金从背篓里取出来,要推给他,傅闻宵却说:“你收着吧。” 郁离疑惑看他。 “现在咱们家是你来当家,家里的银钱自然也由你来管。”说到这里,傅闻宵面露歉然,“也是我的身子不争气,无法为你分担,日后也要离娘多担待。” 郁离:“没问题!” 她也没强求要一个病弱之人管家理事,他只要好好地待在屋子里安静地看看书、写写书就好,其他的有她和周氏,完全没问题。 郁离将那三十两银子放到装钱的匣子里。 她转头对傅闻宵说:“你的药快喝完了,明天我去药店给你抓几副,你好好喝药。”争取活久一点。 傅闻宵笑着应一声。 接着郁离总算去堂屋吃饭。 周氏坐在堂屋等她,这是她的习惯,知道郁离午后会回来,她都会在这里等她,给她盛饭。 见她回来就直奔房间,她也不在意,反而笑眯眯的。 郁离从背篓里取出今儿卖桌屏的钱,一共六两给她。 “不是五两吗?”周氏疑惑地问,掌柜曾说,绣庄收的桌屏可以给三两到五两,因她做得用心,估摸能到五两。 郁离将掌柜的话和她说了说,周氏顿时恍然。 在青石村待久了,她总是忘记自己所学的刺绣针法是和京城那边的绣娘学的,而且还是世家大族的绣娘,技艺自然不是民间的绣娘能比的,那掌柜只要有眼光的,便知道它的价值。 她有些不安,生怕会引来什么麻烦,尔后看了看郁离,又将这股不安压下。 都过去三年了,应该……没什么了吧? - 下午,郁离睡了一觉醒来,便见郁银坐在堂屋里绣花。 现在郁银跟着周氏学绣花,都是早上来,快到午时回家吃饭,下午再来,待到傍晚。 虽然周氏热情地要留饭,但她不好意思蹭饭,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难,她哪里能留在人家家里白吃。 见到郁离,郁银乖巧地叫一声大姐,起身给她倒茶水。 郁离将绣庄送的布头拿出来给她,让她用来练手。 这也是周氏提议的,周氏现在主打绣桌屏,看不上这些布头。 “这要多少钱啊?”看到这么多的布头,郁银很欣喜,这些布头虽然零碎,却有些面料比较大,可以拿来做荷包,能做很多荷包呢。 郁离说不要钱,绣庄免费送的。 郁银高兴地收下,软软地向她道谢。 接着郁银一边绣花,一边和郁离闲聊,主要是说一些郁家的事。 “……咱们家的墙已经砌好了,和阿爷、阿奶、大伯、三叔那边隔开。二姐当时叫人送砖瓦和黄泥过来砌墙时,阿爷阿奶他们很不高兴,直到二姐说是大姐您同意的,他们才没说什么。” 郁老太太他们确实不会高兴。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69节 虽然分家了,但因为大家仍是住在一起,只不过不在一个锅里吃饭,看着还是和没分家差不多,如此也方便郁老爷子继续掌控儿子们。 哪知道二房居然砌起一堵墙,将他们隔开。 更让他生气的是,三房见到时,居然也想要砌墙,只是最后被郁老爷子生气地骂了,才没有砌。 不过看这情况,如果以后发生什么矛盾,三房肯定也会砌墙的。 到时候老爷子和大房他们算是是被孤立了。 “对了,大伯娘和琴姐、宗哥儿去县城了,听说大伯病得厉害,都病了好些天,好像是大伯从村里回县城那天就开始生病,大堂哥他们没办法,就托去县城的村里人回来说一声,让大伯娘去照顾。” 郁银说到这里,猜测大伯是不是因为分家的事生病的。 当然,也可能是那天被大姐按着跪那事刺激到,让他回去就生病了。 郁离哦一声,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大伯生病和她有啥关系?反正又不是她去伺候。 作者有话说: 男主的病不会好那么快,但不影响明年的县试,他也会参加^—^ 第 47 章 ◎挑明◎ 有从县城回来的村里人特地来到郁家,告诉他们郁老大病了好些天时,郁老爷子夫妻俩急得不行。 郁老太太也不强留陈氏在村里干活,催着她赶紧去县城照顾生病的大儿子。 陈氏早就巴不得去县城,主要是这村里的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她不仅要忙家里的活,甚至连地里的活也要她干。 要知道,自从她嫁到郁家后,就从来没有下地干过什么活,她自持是秀才之女,与那些乡下妇人不一样,怎么能干那种又苦又累的活儿? 每次陈氏看到被晒得又黑又老的柳氏和王氏这两个妯娌,就庆幸自己不用像她们一样下地干活。 她的丈夫是读书人,她生了两个聪明的儿子,娘家又给力,谁敢让她干活。 哪知道分家后,她居然会像那些乡下妇人一般,居然要去地里干活? 如今大房的成年男丁都在县城,只有郁敬宗一个十岁的男孩,就算让他下地干活,他也干不了什么,更不用说他从小就没干过这些农活,根本不会干。 虽然郁老爷子和郁老太太也会帮着干,可只有两老干也不行啊。 于是陈氏也被叫去地里干活,让郁琴在家里洗衣做饭、喂鸡喂猪。 因为郁家的两头猪是要留到过年时杀的,分家时,这猪就决定先不分,等到过年时杀了再分。 如此后院的两头猪便由三房轮流喂养,一家养一旬。 每月的上旬由大房喂养,中旬是二房喂养,下旬是三房喂养,如此轮着来。 郁琴以往哪里干过这种活,不说煮猪食,连喂猪食她都不会。 每次看到猪栏里那两头臭烘烘的猪,她就嫌弃得不行,甚至害怕它们凑过来找她要吃的,总觉得它们好像会咬人。 因为不会干,饿得两头猪叫个不停,老太太自然又要大骂,最后还是陈氏去干了。 每天干完地里的活后,她还要打猪草、砍柴…… 一天下来,陈氏忙得像陀螺一样,晕头转向,哪里还有什么秀才之女的讲究? 她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明白,乡下人的日子是如此之苦。 以前郁家确实太过优待她,就算她待在村里,地里和家里的活都有人干,她只需要在屋子里专心地教养女儿、小儿子就行。 陈氏每天都觉得现在的日子生不如死,实在过不下去。 特别是当她偶然间揽镜自照时,发现镜子里那晒得发黑憔悴的妇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终于崩溃。 她向来觉得自己和两个妯娌不同,她的生活是闲适的、讲究的,是个文雅人,实在瞧不起两个又黑又土的妯娌,她们被生活磋磨得都没点女人的样子,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她们中的一员。 只要想到这个结果,陈氏就无法忍受。 陈氏这段日子都盼着去县城,这又脏又乱还有干不完活的村子她是一刻也不想待。 得知郁老大生病,陈氏第一反应不是焦急,而是开心,终于有理由去县城了。 不仅是她,郁琴、郁敬宗也很开心,一刻也等不及,马上收拾东西,要和母亲一起去县城。 郁老太太拦住郁琴和郁敬宗,“你们娘一个人去县城就行,你们两个去做什么?” 郁琴捏着包袱,小声地说:“阿奶,我担心爹,我想去照顾爹。” 郁敬宗跟着说:“我也要照顾爹。” 要是以前,郁老太太听到这话,甭提有多高兴,觉得这两个孩子孝顺呢。 可这会儿,她拉着张脸,不悦地道:“什么照顾?有你娘一个人就能照顾,你们哪里会照顾人?而且县城的房子那么小,住不开这么多人,你们去了是添乱!行了,都待在村里。” 姐弟俩:“……” 最后只有陈氏一个人去县城。 她回头看着两个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孩子,心头酸涩,可是老太太已经变了,不像以前那般对他们宽容慈爱,她没办法带他们一起去县城,只能先委屈他们。 陈氏狠心地收回目光,赶紧离开,速度非常快,生怕半路被叫回去。 直到她抵达县城,总算松口气。 当陈氏来到县城的房子时,开门的是她的两个儿子,两人的模样看起来很憔悴,似乎好些天都没休息了。 看得她十分心疼,也不知道这些天,自己这当娘的不在,他们是怎么过的。 果然,她应该早点来县城的。 见到陈氏,郁敬德两人极为欣喜。 自从郁老大生病,他们已经很久没好好休息,为了照顾生病的郁老大,他们只能和私塾那边请假,留在家里侍疾。 也不知道是不是郁老大在病中,他的脾气变得十分古怪,有时候喝着药,突然间就暴怒生气,将药往他们身上泼,并且破口大骂。 “娘,爹变了,变得很爱生气。”郁敬礼皱着眉说,“我和大哥也没做什么,好端端的他突然间就生气,骂我们,还让我们滚出去。” 有时候骂得还很难听,仿佛他们是他的仇人似的。 郁敬德沉着脸,也对父亲变得喜怒无常的性子极为费解。 陈氏目光微黯,心知郁老大为何如此。 只是她也没办法,她知道自己这丈夫的自尊心有多强,他自诩是读书人,在郁家向来高人一等,所有人都要听他的话,也养成他清高自傲的性子。 这突然间,被人按着跪下,甚至因为这事导致郁家分家,让他在全家人面前丢光了脸,这让他怎么受得了? 得知他突然生病,她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陈氏对两个儿子道:“我知道,你们辛苦了,好好歇息,别耽搁了功课。” 兄弟俩点头,母亲的到来总算让他们松口气。 他们还不知道郁家已经分家,迎着母亲进门时,还问道:“娘,琴娘和宗哥儿怎不和你一起来县城?” 每次陈氏来县城,一定会带上小儿子和女儿。 用她的话来说,一家子就要整整齐齐的。 虽然县城的房子是小了点,实在住不下一家子人,不过郁敬宗可以和两个兄长一起住,郁琴则去外祖家,和陈家二房的表妹住,如此倒也能住得开。 陈氏面色微僵,沉了沉心,决定还是将分家的事告诉他们。 郁敬德兄弟俩都傻了。 “好好的,怎么突然分家?” 陈氏便简单地说了下分家的原因,自然略过郁老大被郁离按着跪下的那一幕,免得刺激到两个儿子。 这事郁老爷子也叮嘱过,不能告诉他们,以免影响他们读书。 虽是如此,郁敬德兄弟俩还是十分生气,生气的对象自然是郁离。 “她怎么能这样?离娘实在太过分了,她都出嫁了,哪有出嫁女回娘家闹分家的?她安的是什么心?”郁敬礼气愤地说。 郁敬德眉头紧皱,目光暗沉,“不管如何,她实在不应该做这种事。” 说着,他们有些后悔他们前阵子没和父母一起回去,要是他们回去,肯定不会允许郁离在娘家闹腾,定会让她知道出嫁的姑娘就应该好好守好规矩,娘家不是她放肆的地方。 也不会让郁家闹到分家的程度。 陈氏看两个儿子天真的模样,不知道怎么说。 要是他们知道郁离那力气有多恐怖,估计就不会这么说了。突然心里也有些庆幸,幸好这两个儿子当日没和他们一起回去,不然以他们的性子,肯定也要挨打,说不定真的会被郁离当场打断腿。 这么一想,她打了个哆嗦,赶紧说:“你们千万别去招惹她,一定不能招惹,知道吗?” 兄弟俩莫名其妙,但母亲太过郑重,甚至让他们发誓,两人只好不情不愿地答应。 接着陈氏去屋子里探望生病的丈夫。 当她看到憔悴得像个糟老头子似的郁老大,被吓了一跳。 以前的郁老大也是个讲究人,纵使是在米铺当账房,也要搞点读书人的派头,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满腹诗书的,哪像现在,这副颓废的模样就像个油腻的老男人。 陈氏嘴巴动了动,再次意识到分家的事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她深吸口气,刚开口说一句话,就被床上躺着的郁老大暴怒地赶出去。 “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给我滚!滚得远远的——” 陈氏狼狈地从屋里出来,心里十分恼怒。 面对两个关切地看过来的儿子,她不好说什么,勉强地宽慰他们几句,便赶他们去歇息后,她则去了厨房。 不管如何,至少她回到县城了,那破村子,她是一刻都不想待的,以后也不要再回去。 - 郁老大这一病,就病了将近大半个月。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70节 原本他还要继续病下去的,躲在屋子里,谁都不见。直到米铺的掌柜让人过来探病,顺便告诉他,如果他再病下去,他们就要另请账房。 郁老大哪里还敢继续病,终于从床上爬起,收拾好自己,乖乖地去米铺干活。 在米铺当账房,一个月有近三两的收入,这可是养家的银钱,要是没有这份活计,他连在县城租房的钱都没有,更不用说供两个儿子读书科举什么的。 郁老大振作起来去干活后,陈氏也没有回村里的意思,以两个儿子正是读书的关键,她要多留几天照顾他们为由留下。 至于留在村里的女儿和小儿子,她虽然担心,想到他们的年纪已经不小,家里还有老太太和老爷子在,总归不会让人欺负他们,也不会让他们饿着,便也没再管。 哪想过了几天,她就在县城里看到小儿子。 提着菜篮子、刚买菜回来的陈氏看到小儿子时都震惊了,问道:“宗哥儿,你怎会在这里?” 郁敬宗委屈地说:“娘一直不回来,我就来找你了,是坐王艄公的船来的。” 这些年,他跟着母亲时常在县城和村里往返,早就认识路,他娘既然不带他来,那他就自己来,反正王艄公也认识他,不会收他的船费。 陈氏被噎了下,最后没办法,只好带他回家。 晚上,郁老大父子三人回来,看到郁敬宗时也是吃了一惊,得知他是一个人来县城的,郁敬德兄弟俩气急不已。 他一个孩子自己坐船来县城,就算这路熟悉,可到底危险,万一被拍花子的拐走怎么办? 当晚郁敬宗被两个兄长教育了一番。 郁敬宗一脸委屈,气愤地说:“你们根本不知道,我在老家有多难受,天天都是青菜咸菜,喝清汤寡水的豆粥,二叔三叔那边却时不时地吃肉,阿奶都不肯给我们买肉吃……” 说到最后,他都委屈地哭起来。 郁敬德问:“难道二叔三叔吃肉时,没给你们送点过来吗?” 虽说分家了,但家里还有老人,怎么着也得送些肉给爷奶那边吃的,不然实在不孝。 “送什么送?他们才不送哩!”郁敬宗抹着眼,“他们现在都瞧不起我们,都怪离娘这搅家精,要不是她按着爹跪下……” “什么?!!”郁敬德兄弟俩都傻了。 什么叫按着他们爹跪下?!! ** 虽然书斋那边还不确定会有多少银子,郁离觉得一定不会少。 想到家里的存款,她的心里便踏实,买起东西来也更加大方。 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周氏和傅闻宵都愿意花钱买柴火,以傅闻宵这种赚钱的速度,不开张则矣,开张吃三年。 怪不得他们花起钱来丝毫不吝啬。 当然,她还是没答应,觉得这些事自己能干,就不需要花钱去买。 每天晚上,郁离将自己赚的钱放到匣子里时,会将里面的钱数一数,看看存款有多少。 虽说她每天买的东西多,但也不是次次都花光的,大多时候还会有剩。 俗话说,手里有钱,心中不慌。 郁离现在很明白这道理,手里有了钱,以前吃不起的糕点,她也能买了又买,吃一块又吃一块,大方得紧。 她隐隐有种预感,自己的觉醒期很快就要过去了。 傅闻宵见她坐在那里数钱,眯着眼睛听着铜板和银锭相撞时发出的声响,有些忍俊不禁。 她似乎挺喜欢听这声音。 看着像个财迷,这种事情她做起来,怪可爱的。 “离娘,夜深了,还不睡吗?”傅闻宵提醒道。 郁离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声就来,仍在认认真真地数。 数完后,已经过了一会儿,她满意地将银子都扫进匣子里,将之收到柜子里。 傅闻宵坐在床上,头发披散,穿着白色的单衣,腰腹之下还盖着一条轻薄的被褥。 他望着爬上床的姑娘,说道:“离娘很喜欢钱吗?” 郁离看他一眼,“没人会不喜欢钱的吧?” 钱能买到很多东西,这世间有百分之九十的事情是能用钱来解决的,只要人活在这世道上,就撇不开钱这东西吧。 除非不需要吃喝拉撒,有没有钱也不那么重要。 傅闻宵想了想,说道:“你说得对,没人不喜欢钱。”不知想到什么,他唇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轻叹一声,“钱能做的事太多了……” 郁离不禁看他,觉得他脸上的笑容不是那么好看了。 平时他温温和和地笑着时,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现在这种笑,有些尖锐,虽然人还是挺好看的,但那身气息却不是那么友好,显得很冷冽。 傅闻宵回神,见她盯着自己,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又变成那种温和好看的笑了。 郁离想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好像有挺多心事的,人都要死了,心事这么多,心理肯定不健康,只怕这病情会加重吧? 想到这里,她难得安慰一句,“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和我说一说。” 说出来,心里就会好受些,不会憋得难受,哪天就憋得变态。 这可是生理课上说的,人的情绪要适当地发泄,不能内耗。她发泄的方式,是一刀砍掉一只异种的脑袋,特别的解压。 傅闻宵是个聪明的,很快就明白她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 他没有拒绝,说道:“好的。” 当他即将离开这人世间时,或许可以和她说一说,允许自己与这世间作一个最后的告别。 傅闻宵想着,闭上眼睛,慢慢地沉入黑暗之中。 半夜时,傅闻宵突然惊醒。 脖子上那只手的指腹略显粗糙,并不柔软,却很温暖。 虽然惊醒了,并没有以往的冷汗涔涔,反而有一种习以为常之感。 “离娘?” 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傅闻宵轻轻地唤了一声。 他感觉到那只手慢吞吞地收回去,透着某种心虚,连带着原本因为掐他的脖子而挨近的人也在慢吞吞地退离。 “那个,天还没亮,你继续睡……”郁离含糊地说,往外又退了退,与他拉开距离。 傅闻宵先是应一声,尔后说道:“离娘,总是掐脖子,是不是不太好?” 他问得极为委婉,也算是挑明这事。 黑暗中,郁离没作声。 在他以为她已经睡着时,她的声音又响起:“我会努力克制住的。”她真的很克制了,每次伸手过去时,会克制住下狠手的冲动。 她又添了一句,“以后我尽量习惯。” 傅闻宵勾起唇角像是笑了下,在黑暗中闭上眼睛。 “没关系,我没怪你。”他温和地说,“你是个好姑娘,我知道的。” 郁离将脸偷偷地埋在枕头里,略有些心虚。 虽然发生了这个插曲,后半夜郁离还是睡得很踏实,到时间就起。 今天干了大半天的活,拿到工钱后,郁离在县城买了不少东西,其中就有一些由附近村人带到县城卖的一些野果,是进山里摘的,她挑的都是纯甜的,算是给傅闻宵甜甜嘴,安抚他昨晚半夜时受到的惊吓。 回去的路上,郁离发现有人在跟踪她。 她没理会,如往常那般出城。 出城后不久,来到一处没有人迹的地方,郁离转过身,看向身后跟踪她而来的几个男人。 这些男人的打扮一看就是种不入流的二流子,他们没有正当的营生,专门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 见她突然停下,一路尾随她出城的几个男人先是一愣,没想到她居然不跑,好像特地在这里等他们。 他们走过去,一边打量郁离。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两个月,郁离不再如初时那般瘦骨嶙峋的,但相比于一般人,还是瘦得过分。不过她的底子好,五官轮廓也渐渐显露出几分年轻姑娘家该有的青春靓丽。 看在这几个男人眼里,郁离的姿色虽不是上佳,却也达到让他们生出邪念的程度。 对上他们的眼神,郁离原本并不想做什么的,现在突然觉得可以做点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一更 第 48 章 ◎最近在学劁猪◎ 半刻钟后,五个尾随郁离出城的男人双手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一个个灰头土脸、鼻青脸肿。 郁离手里拿着一根藤条,站在他们面前。 这藤条是从路边的灌木丛中随手扯的,虽然没有晒得干枯,但抽在身上也是生疼生疼的,一抽就是一条红肿破皮的鞭痕。 郁离将力气控制在一定的范围,能抽得人疼入骨髓,却不会让他们伤筋动骨。 这样的疼痛让普通人很难忍受。 看在几个男人眼里,郁离此时就像地狱来的可怕魔鬼,让他们胆战心惊,生怕那藤条朝自己抽过来。 这女人抽得可真是疼啊! 疼得他们满地打滚,滚远了还会被她抽回来,根本逃不掉。 刚才有人看情况不对转身就跑的,哪知道身后一颗石头飞过去,击在腿上,腿像断了一样,再也爬不起来。 其他人都吓破了胆子。 郁离问:“你们跟踪我做什么?”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71节 五个男人都不敢吭声。 郁离直接一藤条抽过去,朝着最左边一个高个子抽了一记,甚至空气中都响起一道静鞭声。 “说!” 高个子惨叫出声,身体歪倒在地,其他人吓得直哆嗦。 旁边的矮瘦男人赶紧说:“我、我们见你经常在城里买东西,一定赚了很多钱……” “是的,我们就是想从你这儿弄点银子使使。” 经过一番严厉的考打,郁离确认这些人只是单纯地想抢她的银子。 他们是县城里不事生产的闲汉二流子,成天无所事事,在县城里乱逛,专门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抢劫,抢劫对象一般是那些从乡下进城里买东西的老百姓,或者是在外干活领了工钱回家的落单之人…… 自从郁离在肉铺干活,每天领了钱,就会去买买买。 这买的次数多了,自然会引起那些在街上到处溜哒的闲汉的注意,再看她瘦巴巴的模样,就是个柔弱女子,自然而然成为他们的目标。 是以今天他们跟着她出城,想在城外抢她。 郁离再三确认他们确实只是想抢她的银子,而不是谁指派的后,并没有放过他们。 敢抢她辛苦干活赚的银子,更不可原谅! 这些人都是惯犯了,这种团伙作案,且抢的只是普通百姓,那些普通百姓不敢告官,只能自认倒霉,官府自然也不会多管,最多只会在县城里多派官差巡逻,至于城外发生什么,官府也管不着。 郁离又将他们抽了一顿,抽得他们惨叫连连,心生恐惧。 这女人太可怕了,那藤条在她手里,就像天罗地网,不管他们怎么跑、怎么滚都离不开它的攻击范围,抽在身上更是火辣辣的疼,就算是大男人也受不住啊。 郁离抽了一顿后,又问:“刚才你们是不是想对我做什么?” 这五个抢匪有高有矮,有胖有瘦,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当然,最令她不喜的,还是他们刚才的眼神。 若是正常的姑娘遇到他们五个,根本就逃不掉,会发生什么事难以预料,万一他们恶向胆边生,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只怕会毁掉那些姑娘的一生。 “没、没有……” 几人瑟缩着,哭喊着说。 他们真的后悔了,不应该抢她的,也不应该看她长得有几分姿色就心生邪念。现在知道他们遇到的不是什么弱女子,而是个会拿藤条抽人的女煞星,悔得不行。 郁离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哭,继续抽,再次将他们抽得哭爹喊娘的,问道:“你们以前有没有欺负过其他姑娘?对她们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几人:“……” “说!” “有、有的,不过我们只是占点便宜,并没有对她们……啊啊啊——” 惨叫声传得老远,正是晌午时分,虽说已经入秋,这秋老虎仍是威力无穷,很少有人会在这种时候赶路,自然也无人听到这惨叫声。 郁离可不管,继续抽,抽到他们痛哭流涕,悔恨不已,咒赌发誓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也不再抢劫,他们一定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绝对不欺负姑娘家,连多看一眼都不会…… 郁离终于停下来,看着这几个痛哭的男人。 她点着脚尖,说道:“我不信你们,还是断了你们作案的第三条腿吧。”想到什么,她好心地解释,“正好最近我在学劁猪,我一定帮你们断得干干净净的。” 男人们:“……”劁什么?劁猪?你一个姑娘家,学什么劁猪? 啊啊啊!不对,她要将他们当成猪一样劁啊! 不能劁啊!!!!! 他们瞬间夹紧双腿,惊恐地看着她。 “我们错了!”他们再次痛哭流涕,悔恨不已,“请您一定要原谅我们,别劁我们的……我们以后一定会洗心革面,听您的话,您让我们往东绝对不往西,您说什么我们都愿意干,请您别啊……” 男人若是被劁了,还是男人吗? 许久,郁离终于大发慈悲,“那就暂时不劁。” 男人们:“……” 暂时不劁,以后还要劁的吗?还是一样有被劁的危机啊! “你们报上姓名、家里的地址,家里有什么人。”郁离说道,“明儿我要去家访。” 为防止他们乱报家里的地址,她将几个男人一一分开,让他们都将所有人的家庭地址报一遍,如果哪个说的对不上,那就劁了。 男人们原本还想乱报一个的,被她这么一整,担心其他人报的不对,只好老老实实地说。 说完后,他们如丧考妣,特别是想到她明天可能会去找他们,更加绝望。 郁离将他们的姓名、地址一一记下,这五个人,最高的叫高生,矮瘦的叫吴瘦子,还有王三郎、李四郎等,名字都很好记。 接着她又说:“你们的钱都拿出来。” 众人:“……” 打不过,又被虐了一遍,他们都不敢反抗,乖乖地将身上的钱取出来。 郁离看了看,面上露出嫌弃之色。 这加起来就只有五十三个铜板,连她一天的工钱都没有。 见她面露嫌弃,生怕她一鞭子抽过来,高生赶紧说:“都、都被我们花光了……” 像他们这样的闲汉,手里哪存得了钱,有钱就花,没钱就去偷去抢,或者帮人干些追债的活,来钱又快又多,比正经的营生容易多了。 郁离也不嫌弃,将五十三个铜板都拿走,对他们说:“明天开始,你们去给我找份正经的营生,一个月必须给我上供一两,不然就劁了你们。” 对上他们惊恐的表情,她冷笑一声,“你们别想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要是你们跑了,被我捉到,你们不会想经历那下场的。” 众人:“……” 做完这些,郁离道:“行了,滚吧!” 男人们呆滞一会儿,意识到可以离开了,哆嗦地爬起,互相搀扶着离开。 他们浑身火辣辣的疼,被打软了腿,走也走不快,只是想到身后有个恐怖的女煞星在那里看着,就不敢停下来。 ** 郁离回到家,吃过饭后,将在县城买的甜果子洗好拿回房。 傅闻宵见她今天买了果子,略一想就明白原因,不觉有些好笑。 她这是将自己当孩子哄不成? “都是纯甜的。”郁离对他说,“一点酸味都没有,我仔细挑过的,还挺贵的呢。” 要不是她现在没空进山,其实她宁愿自己去山里找甜果子,不用钱。 傅闻宵奇异地明白她脸上的表情,伸手拿起一个果子放进嘴里。 确实很甜,看来她挑果子的眼光已经磨练出来了。 都在山里混了大半个月,吃了那么多野果,多少也能练出些经验。 郁离也抓了一把果子吃,她从来没有那种给你买的东西我不能吃、舍不得吃的概念,不管给谁买东西,都要自己跟着吃,而且吃得肯定比对方要多。 她一边吃,一边说起今天回来时,被人跟踪的事。 傅闻宵眉头先是一皱,等听到她怎么对付那些跟踪抢劫的二流子时,唇角不禁逸出一抹笑。 见她说完后看向自己,他微微颔首,“你做得对,面对这种事,就该如此,不能手软。” 郁离点头,理所当然地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要不是劁了他们的第三条腿,会让男人容易变态,不知道以后会做出什么事,影响社会治安,其实我都想劁掉算了。” 傅闻宵:“……” 傅闻宵的表情有些勉强。 偏偏她居然还问他,“是这样吧?” 傅闻宵:“……对。” 郁离叹了口气,还是有些遗憾呢。 像这种会欺负姑娘家的人渣,劁掉作案工具是最好的,可他们要是因此变态,受害的还是那些姑娘,那就不好了。 其实最好的法子是一劳永逸,但杀人肯定是不行的。 ** 第二天,干完活后,郁离就去“家访”。 许是她昨天的威胁太可怕,高生他们都乖乖地待在家里等她过来。 郁离也不嫌浪费时间,一个个找过去,确认他们的情况,然后勒令他们三日之内,定要找到一份正经的营生。 经过一晚酝酿,男人们脸上的痕迹看起来越发可怕,一条条藤条抽出来的红肿痕迹布满头脸和衣服遮不住的地方。 一看就是被打得老惨了。 事实上,他们也浑身都在疼,每一道伤都火辣辣的,铭心刻骨。 昨天他们回去,亲友邻居等看到他们的样子都大吃一惊,有人心疼,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好奇……都在猜测他们是不是惹到什么人。 毕竟这些二流子平时到处惹是生非,总会惹到不能惹的人,被打一点也不奇怪。 郁离道:“以后我只要有空,就会去看你们,看你们有没有正经干活,要是继续像以前那样,我只好动手了。” 她的目光往他们身下扫了一眼。 男人们:“……” 这时,吴瘦子弱弱地问:“在赌场当打手,算不算正经营生?” 其他人也纷纷道:“还有帮人催债算不算?” “还、还有……” 五个男人七嘴八舌地说,只是他们搅尽脑汁,也想不出适合自己的正经营生是什么。 郁离一脚朝说催债的高生踹过去,又踹了一脚说在赌场当打手的吴瘦子。 其他三个噤若寒蝉,默默地闭上嘴巴。 郁离的威胁太过可怕,这些二流子连伤都没养好,就赶紧去找活干。 要找正经的营生,赌坊、催债这些来钱快的是不可能做的,他们只好在市井里到处寻摸,倒也找到活计,就是钱不多。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72节 像剃头匠、鞋匠、更夫等。 郁离看了觉得可以,没有再对他们动手,只不过会盯着他们,时不时去他们工作的地方转一转。 众人:“……” 这日子久了,他们也知道郁离的名字,知道她在张家的肉铺干活。 得知她居然是个杀猪匠,他们总算明白她为什么敢一个人在县城里到处买东西,不怕被人盯上,还一个人走路回村,不担心遇到抢劫的匪人。 山平县一带的治安并不是那么好,县城就罢了,县城外可不一样。 附近村子里的村民进城买东西时,都是大伙儿结伴一起走,如此没什么抢匪敢动手。 其实不仅是山平县,很多地方都是如此。 这世道的治安并不好,城里有巡逻差役还好,甚至有些差役还会带头去抢、吃东西不给钱,端看治下的官老爷是什么样的秉性。 抢劫对于县官来说,不过是一些小案子,他们一般不怎么上心,被抢的人也只能自认倒霉,最多以后不再单独行动,找个伴一起走。 高生等人被郁离打怕了,光是听到她的名字就怕,只能乖乖地干活赚钱。 这日,他们干完活后,相约去酒馆喝酒。 没办法,这样的日子过得太难熬,要是不喝点酒解解闷,他们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撑过去。 只是他们没想到,喝酒的时候,会听到“郁离”的名字。 高生等人打了个哆嗦,小心地转头看过去,发现说话的是三个读书人,他们坐在一起,叫了酒,桌上还摆着几碟子下酒菜。 “那郁离真如此过分?”十八九岁、头戴方巾的书生吃惊地问。 “是的。”年约二十的书生沉着脸,“我听宗哥儿亲口说的,她居然……” 郁敬德有些难以启齿,自己父亲被人按着跪地不起,这事到底不好说出去,丢的不仅是父亲的脸,也是他们的脸。 知道这事后,兄弟俩对郁老大喜怒不定的脾气终于有些理解,甚至颇为体谅他,对郁离越发生气。 陈仲询冷了脸,有些恼道:“她上回打了诚哥儿,虽说是诚哥儿不对,但她确实不该打得这么狠。” 纵使知道弟弟不对在先,可人都是护短的,看到诚哥儿那脸肿了好些天才消,一直在喊疼,哪能不心疼。 没想到这会儿又从郁敬德兄弟俩那里得知,那叫郁离的居然还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 郁敬德兄弟俩自从得知父亲经历的事,就极为生气,他们倒是想回村里教训郁离一顿,可是母亲让他们不能去招惹她。 两人都答应过母亲,只能忍着。 只是他们忍着没回村里去找郁离算账,哪知道居然在县城看到她。 这也是个巧合。 早上他们一般都不在家里吃早饭,而是在外头找个摊子吃,昨天早上他们在街上吃早饭时,正好看到郁离给隔壁的包子店送猪肉。 找那家包子店的人问过后,得知她居然来了县城干活,最近在帮一家肉铺跑腿送肉。 郁家被她闹得分崩离析,她倒好,一点愧疚都没有,反而还跑到县城找活干,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兄弟俩都很生气,要不是郁离跑得快,他们都要去找她理论,骂她一顿,让她羞愧认错。 今儿他们和外祖父家的询哥儿一起喝酒,便和他倾吐这事。 陈仲询和他们的年纪相仿,三人十分合得来,常在一起读书玩乐,感情比一般的表兄弟要好。 陈仲询想起询哥儿被打一事,觉得那郁离简直就是个泼妇,得理不饶人的那种。再看郁敬德兄弟俩苦闷的样子,他突然问:“你们要不要给她点教训?” “什么?”郁敬礼愣了下,忙问道,“你有法子?” 他们当然想给她点教训,只是这不是没机会,也不知道如何下手吗? 陈仲询道:“你们知道,我姑祖母家的孙子是一个衙役,不如让他去吓唬一下她。” 陈家在陈秀才未起之前,也是典型的乡下人家,和那些地里刨食的百姓没什么区别。 后来陈秀才决定在县城开办私塾后,便在县城买房定居,举家搬过来。 陈家的亲戚也多,做什么的都有。 那姑祖母的孙子姓朱,这衙役是家里一代代传下来的,传到这位姑祖母家的表哥时,他也在做衙役。 乡下人没什么见识,见到官差会先怯上几分。 陈仲询觉得郁离虽然敢打人,但也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乡下妇人,应该也是如此。 郁敬德兄弟俩闻言双眼一亮,“这主意好!” “最好能让她知道错误,向家里的长辈认错。” “能让她跪着认错最好了。”郁敬礼说道,这样父亲应该就不会再介怀那件事了。 表兄弟三人径自地说着,高生等人听在耳里,看他们的眼神有些同情。 他们当即不再喝酒,结了账离开酒馆。 走出酒馆后,吴瘦子就问:“这事要不要告诉离老大?” “肯定要说的。”高生说,“就算咱们不说,那些人也拿她没辙,不如咱们卖她一个好。” 其他人点头,都觉得是这个理。 他们并不觉得衙役来了,郁离就会像寻常百姓那样,吓得不敢动手,说不定她连衙役都敢打。 当然,她不会在县城明着打,可以在县城外打啊,她还会威胁要劁了他…… 这么一想,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想和郁离说这事。 等郁离从高生他们这里知道这事后,果然很平静,只是多看了他们一眼,说道:“这事我知道了。” 高生小心地窥她一眼,“离老大,你要咋办?” 这是他们这些市井之人惯常的称呼,可不会文绉绉地叫什么姑娘。 其实他们想叫她郁老大的,在他们心里,郁离太可怕,只好认作老大。但郁老大这称呼,就像在叫她大伯似的,她不让他们叫。 他们就改口叫离老大。 郁离看他们一眼,没说怎么办,让他们好好干活,这些事不用他们理会。 目送她离开,高生等人互视一眼。 “要不,咱们去盯着陈家那姻亲姓朱的衙役,有什么事,随时报告给离老大知道?”瘦子提议道,他虽然瘦,人向来机灵,很有主意。 众人纷纷同意,这是讨好郁离的机会,肯定不能错过。 要是讨好了她,她以后宽宏大量,不再计较当初他们做的事,应该就不会总想劁了他们了吧? 这个威胁一直悬在他们头顶,他们可没忘记。 - 郁离对高生他们说的事并未放在心上,不过是个普通的衙役罢了,不说对方只是想吓唬她,就是想找由头教训自己,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能力。 想要毁掉一个人的法子千千万万,她根本不需要死磕。 她尊重人命,不轻易对人类出手,可如果对方执意和她过不去,她就只好将那人毁掉了。 反正只要对方活着就行,怎么活还不是一样。 郁离照常买完东西回村。 傍晚,傅家一家子正在吃晚饭,突然拍门声呯呯呯地响着。 周氏打开一看,发现是刚离开不久的郁银,她的脸色苍白,满脸惊惶害怕,她吓了一跳,问道:“阿银,你咋啦,有什么事?” 郁银看到郁离时,眼里蓄着的泪就落下了。 她哭着说:“大姐,小妹、小妹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 第 49 章 ◎觉醒结束◎ “她咋啦?没事吧?”周氏忙不迭地问。 郁银哭着说:“小妹磕伤了脑袋,流了好多血……” 听到这话,周氏吓得一个哆嗦,连好奇地探头的傅燕回兄弟俩也吓到,双眼瞪得大大的。 郁离二话不说,拉着郁银就出了傅家。 周氏站在门口张望,看着姐妹俩飞快地朝郁家那边跑,心里止不住地担忧。 郁离跑得很快,快得郁银根本追不上,不过一会儿,已经跑得快没影了。 郁银也没叫什么,努力地跟着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姐妹俩在村里狂奔的一幕引来众多人的注意,他们纷纷抬头张望,不知发生什么事。 “这是咋啦?那是郁老二家的离娘吧?” “确实是离娘……哎哟,她跑得可真快。” “发生啥事?” 那些刚从地里回来的村民十分疑惑,见姐妹俩跑的方向,便知应该是郁家那边发生什么事。 有知情者道:“听说郁老二家的小闺女摔伤脑袋,流了很多血哩。”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询问是咋回事。 “听说珠娘今儿去打猪草回来,在家门口遇到她阿奶,也不知道祖孙俩说了啥,珠娘的阿奶好像很生气,推了她一下,珠娘人小小的,身子又瘦,可不是轻飘飘的,这一推便摔着了,哪想着她摔倒的地方正好有块石头,脑袋直接磕在石头上,可不就磕破了头。” “当时那血一下子就飙出来,磕得挺严重的,幸好冯婶子经过,赶紧将珠娘抱回屋子里,给她止血……” 众人倒抽口气。 有人马上说:“天啊,居然是磕到头,这可是要人命的。” 以前村里有个老人不小心磕破了脑袋,当场便没了呼吸。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73节 还有隔壁村,听说也有人曾经磕到脑袋,一直昏迷不醒,连大夫都没办法,昏迷几个月后,也同样没了呼吸。 因此大伙都知道,要是磕到头,没见血还好,如果见血,可是要人命的事。 “珠娘现在咋样啊?” “不清楚,听说当场就晕过去了。” “那可怎么办哟?珠娘才八岁吧?还是个孩子呢。” “谁说不是,冯婶子已经让她家的冯大郎去县城请大夫,希望大夫能救她。” 众人讨论了一阵郁珠的伤,话题便转到郁老太太身上。 “这郁家的老太太是咋回事啊?她这当阿奶的,咋能这么狠心呢?” “就是啊,就算她再不喜欢孙女,也别害她啊?这才刚分家不久,就对孙女下手,她这是不想分家吧?” “话不能这么说,她应该不是故意的,郁婶子就算再重男轻女,也没有狠心到要了孙女的命吧?” “我也觉得不是故意的,那老太婆没这胆子。” - 郁离来到郁家这边,拐过郁家原本的院门,来到西侧那边的一个门。 这是二房砌了墙后重新开的一个小门,现在二房的人进出,都是走这门。 她敏锐地在附近看到一块沾了血的石头。 这石头不算大,隐没在草丛里,随处可见,路边的草丛中有很多这种隐藏起来的石头。 村里的人不会特地收拾它们,由它们散落在那里。 郁离目光微黯,然后进了门。 来到西屋郁金姐妹几个的房间,郁离听到里面的哭声。 已是暮色四合,西屋这边的房间采光不好,天色一暗,屋里就昏暗得厉害。 她眯着眼睛,隐约看到屋子里有几道身影,辩认出是郁老二夫妻和郁金。 还有冯婶子。 柳氏坐在床头哭,郁金站在一旁抹泪,郁老二沉默地站在床尾处,身体佝偻着。 冯婶子时不时查看郁珠的情况,徒劳地说着一些安慰人的话。 屋子里的气氛很沉闷。 郁离走进去时,引来他们的注意。 看到是她,郁金哇的一声就哭了,一边哭一边说:“大姐,小妹流了好多血,她一直都不醒……” 她很害怕,万一小妹永远也醒不来怎么办? 她甚至不敢去探小妹的鼻子,就怕没了呼吸,她无法承受。 柳氏哭得眼睛都肿了,郁老二双眼通红,显然心里也不好受。 虽然他们平时像木头人似的,在郁家的人欺负几个女儿时,也没怎么保护过她们,甚至没办法保证让她们吃饱,将她们饿成这样…… 但他们其实也是在意她们的。 自己的女儿,怎么可能不在意。 郁离走过去,隐约只看到床上躺着个人,却看不清楚她的模样。 她的夜盲症还没好。 “金娘,点灯。” 郁金抹了抹泪,将油灯点起。 就着油灯的光,郁离看到床上的郁珠,她的脸黑瘦黑瘦的,看着没什么肉,和村里的很多小孩差不多。经过这两个月好吃好喝,她已经恢复村里小孩该有的体重,就算偏瘦一些,也不会影响健康。 此时,那张黑瘦的脸蛋灰败,嘴唇没有丝毫血色,仿佛死气在上面萦绕。 她的呼吸也极微弱,随时可能会断了。 郁离伸手过去摸了摸她的脸,她的温度很低,磕到的地方在后脑勺。 冯婶子道:“我先前给珠娘止住了血,只是她一直没醒,也不知道会咋样,我让已经大郎去县城请大夫过来,再等一个时辰大夫就来了。” 然后又对郁离道:“离娘,你别太担心,珠娘一定没事的!她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老天爷不会收她的。” 话是这么说,她看向郁珠的表情很担忧。 冯婶子是亲眼看到郁珠磕到脑袋的。 当时那血一下子就溅出来,流的血太多,她都吓一跳,顾不得其他,赶紧撕了自己的衣服给她止血。 郁离注意到冯婶子的衣服上沾到的血渍,说道:“婶子,谢谢你。” “谢啥啊。”冯婶子自责道,“要是我早点回来就好了。” 要是她回来得早点,说不定能阻止郁老太太推人,这样郁珠也不会磕到脑袋。 郁离没说话,转头问郁金,“阿奶呢?” 郁金咬了咬唇,眼里流露出怨恨之色,“阿奶刚才过来看了会儿,然后就走了。” 西屋太破,老太太素来是不稀罕来这边的,要不是这次郁珠出了事,只怕她也不会过来。 郁离又看了床上的郁珠一会儿,然后转身走出去。 “大姐,你去哪?”郁金问道。 其他人也看她,连柳氏的哭声都一顿,郁老二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郁离道:“我去找阿奶,问问她为何要推小妹。” 冯婶子听后,在心里叹气,郁珠都这样了,郁离这当大姐的去问一下也没什么,只是问了又如何?她也做不了什么。 郁老二等人却知道,她这是要去找郁老太太算账。 大庆朝重孝道,很多人觉得子女就是父母的私产,父母打骂子女都是应该的,子女只能受着,不能反抗。甚至父母若是杀了孩子,只要事出有因——例如杀子奉养母亲,还会被夸赞至孝。 当然,这样的道理不是谁都能接受,只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世人认为不管父母长辈对子女做什么,子女应该孝顺,不能追究。 就像这次,郁老太太害得郁珠磕破脑袋,就算郁珠这孙女因此没了命,最多只会让人指责一番,却不会因此让她偿命。 然而郁离不同,她可是敢逼郁老爷子分家的人,去质问郁老太太只是小意思。 郁老二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让她不去的话,最后他仍是像以往那样,保持了沉默。 柳氏也别开脸,没有叫住她。 - 郁离走出二房的院门,从郁家的大门进去。 当她进门时,郁老三夫妻在三房那边探头,见她看过来,夫妻俩都有些僵硬。 王氏硬着头皮问:“离、离娘,珠娘没事吧?” 虽然很害怕郁离,不过郁珠发生这样的事,夫妻俩多少也是关心的,毕竟那可是一条命。 他们以前再讨厌二房,也不至于漠视一个小辈的生命。 郁离道:“一直没醒。” 她的声音很平静,在这暮色渐深之时,平静的声音有一种别样的幽诡,让郁老三夫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当他们和她的双眼对上时,瞬间头皮发麻,什么也问不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朝着正房走去。 郁离来到正房,一脚就将关着的门踹开。 那轰的破门声,吓得三房的人心脏狂跳,连灶房里正在做饭的郁琴也吓得跑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郁离踹开正房的门。 郁离站在门口,看着屋子里的两个老人。 郁老爷子正坐在窗边的位置抽着旱烟,屋里一阵劣质的土烟味儿。 郁老太太原本在屋子里转圈圈的,这会儿僵硬地站在那里,双眼瞪得老大,显然被吓到了。 当她和郁离的目光对上,郁老太太嘴唇颤抖,“离、离娘……” 郁老爷子也不抽烟了。 老两口胆战心惊地看着门口的郁离。 郁离没进去,她站在门口处,问道:“阿奶,你为何要推珠儿?” 郁老太太差点就撅过去。 她被吓得不行,虽然郁离啥也没做,就只是踹开门,仍是让她生出一种好像要被地狱来的鬼差索命的错觉。 她怕啊,怕得厉害。 “我、我……”她哆嗦着说,“我不是故意的,当时她顶嘴,我就只是推她一下,哪知道她会摔了。” 说到这里,郁老太太也很后悔。 要是知道郁珠会磕破脑袋,她肯定不会动手。 以往打孙女打习惯了,虽然因为郁离,这两个月她已经很少动手,但面对郁金郁珠这两个孙女时,她并不怎么害怕,生气时动手推一下是常事。 郁离道:“小妹平时很乖,她从来不会和人顶嘴,除非那人说得太难听,让她不服气。” 随着她的话落,就见郁老太太脸上露出不自在的神色。 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 郁离深深地看着她,也不问她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说道:“阿奶,如果小妹有个三长两短,你便给她偿命。” 听到这话,郁老爷子终于忍不住,厉喝一声:“郁离!” 郁离并不怕他,幽幽地看着他。 郁老爷子刚攒起的怒气就这么消散了,他定了定神,说道:“这事确实是你阿奶的错,但她不是故意的。而且,历来也没有让长辈给一个小辈偿命的道理,这事若是传出去,只怕官府那边要捉你去坐牢,甚至还会连累你爹娘、妹妹和傅家那边,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他知道郁离是个疯癫的,做起事来不管不顾,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惧。 但她再疯,也要顾忌一下她的父母妹妹和夫家吧? 郁老爷子只希望她能理智一点,不要真的做出让老婆子偿命的事。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74节 郁离沉默了下,说道:“你说得对。” 所以她绝对不会让人捉到把柄,这样就不会连累到他们。 这世间的意外多得是,她保证郁老太太届时也会发生点什么意外。 郁老爷子不知道她心里所想,还以为自己说动她,心里甚至还生出了些高兴的情绪,觉得这孙女也没有那么疯。 当然,他知道事情还没有解决。 郁老爷子为了打消她偿命的念头,继续说:“这次珠娘磕伤脑袋,确实是你阿奶的不是,我们会补偿珠娘的。” 至于怎么补偿,当然是给银子。 郁老爷子很舍不得银子,可是要是不出点血,只怕郁离不会善罢甘休,万一郁珠真的没了,她激愤之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如此不如先稳住她。 郁离冷冷地看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 等她离开后,一直僵硬地站在那里的郁老太太腿一软,瘫软在地。 明明这初秋的天气闷热无比,她却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 天黑后,冯大郎终于带着大夫来到村里。 树下纳凉说话的村人见大夫和冯大郎朝郁家而去,又议论起来,都在聊大夫能不能救郁珠之类的。 现下郁珠的受伤这事已成为村里人最关心的话题。 大夫来到郁家二房所在的西屋,先是给郁珠查看伤势。 看到她后脑勺的那血窟窿时,大夫倒抽了口气,吃惊道:“咋会磕得这么严重?” 众人都没说话,柳氏又忍不住呜咽地哭起来,郁金和郁银死死地咬着嘴,眼泪已经糊满了脸。 郁老二也痛苦地看着正在受苦的小女儿,双手握紧,青筋毕露。 冯婶子还没走,仍守在这边,听到大夫的话,心头发凉。 不会救不回来了吧? 只有郁离面色平静,一双眼睛幽幽冷冷的,她的脸庞在灯火中忽明忽暗。 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却莫名让人胆寒。 大夫查看过伤势后,给郁珠处理脑袋上的伤。 先前冯婶子只是粗糙地止血,不敢再做什么,主要是那血窟窿着实可怕,她怕自己弄不好让郁珠的伤势更重,还是等大夫过来处理。 大夫处理完郁珠的伤,给她上了药,然后取出几副药,让郁家人去煎药。 这药是他从冯大郎那里得知郁珠磕伤了脑袋后,在药铺抓的药,省得他们还要来回跑,耽搁了伤员的救治。 郁金马上拿药去灶房那边熬药。 很快西屋这边就飘起一股浓郁的药味儿。 接着大夫告诉他们一些注意事项。 床边的柳氏沙哑地问:“大夫,我女儿什么时候能醒?” 大夫不敢保证,只道看病人的情况,毕竟人的脑袋是很脆弱的,都磕出了个血窟窿,连他也不敢说她什么时候能醒,只能听天由命了。 虽然大夫说得很委婉,在场的人哪里听不出来。 柳氏伤心欲绝,握着郁珠的手,趴在床上呜咽地哭出声,郁银泪流满面。 郁老二也哽咽出声。 大夫暗暗摇头,这样的事他见多了,生老病死和意外是常见之事,有时候就算是医者也是无能为力。 交待完要注意的事后,大夫便准备离开。 他对病人家属说:“先给病人喝几副药,喝完后若是不醒,我再过来瞧瞧。” 大夫在心里叹气,以那小姑娘的伤势,除非有奇迹出现,不然或许就会这么一直昏睡着,然后在睡梦中死去。 还那么小呢,实在可怜。 门口处候着的冯大郎送大夫回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夜路不好走,幸好冯大郎去县城时,遇到路过的王艄公,是坐王艄公的船去县城的,方才能这么快将大夫请回来。 先前他提前和王艄公说了一句,王艄公得知郁家出了事,很上心地表示要帮忙,说愿意送他们一程。 冯婶子对儿子道:“你送大夫回县城时,自己也要小心些,平安回来。” 想到有王艄公的船接送,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倒也放心几分。 郁银跟着出来,递了一两银子给冯大郎,轻声说:“大郎哥,麻烦您送大夫回去,顺便帮我们结了药钱,如果钱不够和我说,我补给你……” 冯大郎也不和她客气,见小姑娘哭得眼睛都肿了,想安慰又嘴拙,实在说不出什么,只好挠了挠脑袋,赶紧送大夫离开。 不久后,冯婶子也离开,只剩下二房的人。 屋子里的气氛实在沉闷,加上屋里太窄,挤不下这么多人,转个身都困难,郁银便劝说郁老二夫妻去歇息。 “爹、娘,太晚了,你们先去歇息,等小妹醒来,我们会告诉你们的。” 柳氏不愿意离开,看到小女儿现在这模样,她哪里有什么心思休息。 最后还是郁离开口让他们离开。 她道:“你们回去吧,留在这里也没用。” 这话说得太犀利,也太伤人,郁老二夫妻都有些受伤,想说什么,看她平静幽冷的脸庞,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黯然离开。 郁离坐在床前守着,一直盯着郁珠灰败的脸。 等郁金煎好药,她看着郁金姐妹俩一起细心地给昏迷中的郁珠喂药。 她安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看喂药的郁金、郁银,又看昏迷中困难地被迫吞咽着药汁的郁珠。 人一直都是很脆弱的生物。 末世突然降临,人类差点灭绝,直到末世三十年后,人类努力发展科技,培养出基因战士,方才扭转局面,让人类的火种得以延续。 和濒临毁灭的末世不同,这个世界很安全,没有污染物,也没有异种。 能威胁人类生命的,除了天灾就是人祸,而且杀伤力都有限,不会让人类有步入灭绝的危机。 可是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实在太低了,连消炎药都没有,一个小小的感冒就能要人命,一个瘟疫就能杀死一城之人。 像这样的磕伤,如果是在末世,不过一个修复仪就能治好。 然而在这里,它会直接要人命,让人永远可能都醒不来。 夜渐渐地深了。 郁离仍是坐在床边,身姿笔坐,一动不动。 和她一起坐着的还有郁金、郁银姐妹俩,她们同样无心睡眠,默默地坐在那里,盯着郁珠的脸发呆。 “大姐,小妹一定会没事的,是吧?” 突然,郁金沙哑地问。 在这安静的夜晚,所有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门外的郁老二夫妻也听到了,他们痛苦地捂住眼,默默地流泪。 虽然郁离将他们赶走,可他们哪里睡得着,便来门口守着,坐在女儿们的房门前,陪着她们。 郁离的声音响起:“会的。” 她的语气很平静,如同每一次,不管她做什么,她都是如此平静。 听在郁金姐妹耳里,却又是如此的让她们安心。 郁家人守了一夜,直到天快亮时,不知不觉间睡过去。 在所有人都睡着时,郁离慢吞吞地起身。 她伸手握住床上郁珠的手,只觉得心口在发烫,脑海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脑仁一阵阵地抽疼。 但她忍住了这股疼痛,任由它越来越剧烈,在脑仁中激荡不休。 她一直都是个极擅长忍耐痛苦的人,然而这一次,她疼痛到手指都克制不住地发颤。 此时她心里有一股强烈的意念。 人的生命太脆弱了,有什么办法能救她的妹妹呢? 原主离开了,最后将“她”的身体交给自己,“她”的妹妹,她自然也要帮“她”好好地照顾她们。 这是她的责任。 她得到原主自动赠予的身体,让她得以在这个世界活下来,重活一次,便要承担起这具身体的责任。 她也愿意如此。 郁离忍着那股翻江倒海般的剧烈疼痛,忍到最后,抿紧的嘴唇已经溢出了血丝,血水滴落在衣襟上。 但她没有吭一声。 她握着郁珠的手很轻柔,神色平静。 终于,轰的一下,体内有什么东西破茧而出,那股剧烈的疼痛瞬间被舒适的清凉所取代,身体轻飘飘的,所有的沉重和晕眩都一一消失。 那困扰了她两个多月的所有负面状态,也在这一刻消散。 郁离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神智无比的清明。 体内有一股力量涌起,极为细微,如同一条快要干枯的溪流,却也昭示着它的存在。 在这黎明前的黑暗中,郁离双眼亮如辰星。 如果此时有人醒来,定会看到她眸心深处一闪而逝的绿芒。 郁离毫不犹豫地将体内的那股细流般的力量朝郁珠体内输送过去。 她知道,自己的觉醒期终于结束了。 -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75节 天微微亮时,守在门口处的郁老二突然惊醒,他猛地站起,身下的凳子被他带得倒下。 这动静惊醒了所有的人。 屋子里,郁金和郁银醒来时,有片刻的迷茫,尔后想到什么,飞快地转头看向床上,发现郁珠没醒过来时,她们一脸失望,然后见到郁离正握着郁珠的手。 “大姐,你没睡?”郁金问了一句。 郁离没有说话,她安静地坐着。 郁银心细,很快就发现郁离的状态不对。 她发现大姐满头大汗,脸色惨白,身体有些摇摇欲坠,不禁吓了一跳。还有,她胸口的衣服有一片暗色的痕迹,看着好像是……血? 这时,郁离放下郁珠的手,慢吞吞地站起身。 起身时,她的动作有些迟钝,身体微微摇晃了下。 “大姐……” 姐妹俩担心地看着她,以为她整宿没睡,身体受不住。 她们也没想到自己会睡着,白天时干活实在太累了,虽然心里担忧,但仍是抗不住睡意,就这么坐着睡着。 郁离道:“我先回去,你们好好照顾小妹,有空我再过来。” 郁金郁银应下,因郁珠一直没醒,姐妹俩的情绪都很低沉,没心思去想其他,也没注意到郁离的异样。 - 郁离走出郁家,踏着晨曦的光,朝着傅家而去。 只是越走,她的脸色就越苍白,原本就瘦弱的身体好像更单薄了。 这时候有不少村民趁着清晨的温度不高,去地里干活。 路上遇到郁离时,他们都和她打一声招呼。 郁离没回应,不是她不想回,而是她眼前已经在模糊,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终于,在又一个村民和她打招呼时,她的身体一晃,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下去。 “离娘!” 有人惊叫出声,郁离听不清那声音,意识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说: 女主终于觉醒了,不过觉醒后的能力不算太强,有限制的。 强的主要还是她的战斗力=。= 第 50 章 ◎昏睡◎ 大清早,傅家的门就被人拍响了。 周氏在灶房里做早饭,想着等会儿郁离可能会回来吃早饭。 听到有人拍门时,不免有些疑惑,她一边擦着手一边走出灶房,叫道:“谁啊?” 门外的人道:“宵哥儿他娘,快开门,你家离娘昏倒了。” 周氏一听,顾不得其他,赶紧跑过去。 当她打开门,便见隔壁的大壮背着郁离,他媳妇和周婶子跟在后头,一脸紧张。 见着她,周婶子飞快地说:“我们刚要去地里干活,路上遇到离娘,她突然间就倒下了,也不知道是咋回事。” 周氏慌得不行,赶紧道:“快,快送离娘进去……” 大壮应一声,背着郁离朝东厢房那边而去,他经常来傅家帮忙挑水砍柴之类的,对郁家很熟悉,知道傅闻宵的房间在哪里。 - 屋子里,傅闻宵早早地醒了。 昨晚郁离没有回来,他睡得有些不踏实。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个月,两人同床共枕,虽然是各睡各的,但只要醒着,就能感觉到身边有一个人。 久而久之,他渐渐地习惯那人的存在,甚至有时候三更半夜惊醒时,感觉到脖子上的那只手,也没什么意外,只觉得好笑。 不知什么样的环境,养成她这般警觉又独的性子,熟睡时不能忍受屋子里有另一个人,这样的警觉和排斥性,比他还严重。 傅闻宵昨晚也听说郁离的妹妹郁珠出事,后来周氏出去打听,明白发生什么事。 对此他也有些担心。 若郁珠的情况像那些村人说的那般严重,只怕大夫来了也没用,届时她会很难受罢? 她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既然她已经成为郁家二房的“郁离”,她便会好好地照顾那些妹妹。 她是真的将那几个妹妹放在心里,当成自己的责任。 不管哪一个出事,都不是她所乐意的。 昨晚没等到郁离回来,傅闻宵心里明白,只怕郁珠的情况比想像中的要严重。 这时,他听到外面的动静。 傅闻宵心头微紧,扶着床柱站起,走过去打开房门。 门打开时,正好看到隔壁的大壮背着一个人过来。 看到站在门口处的傅闻宵,大壮愣了下,说道:“宵哥儿,离娘昏倒了。” 傅闻宵心口一沉,面上有片刻的空白,下意识伸手要去接他背上的人。 “宵哥儿,我送进去就好。”大壮时刻谨记得他的身体不好,可不敢将人给他,万一他没力气,抱不住,两人都会出事。 傅闻宵的动作一顿,说道:“有劳。” 他往旁边退了退,让大壮背着人进去。 在大壮进门后,跟在他身后的周婶子和大壮的媳妇都看到傅闻宵。 大壮媳妇是第一次见到傅闻宵,看到沐浴着在晨光中的男子,瞬间呆在那里。 最近一直有人说傅家的儿子是个丑陋无比的,只因他体弱多病,久病缠身,肯定被那病折磨得形销骨立,好看不到哪里,甚至因他一直没在村里出现过,更是印证了这猜测。 这个说法从周围的村子传到青石村这边。 外村那些嫁到青石村的妇人回娘家时,也会被人问是不是这样。 其实这事会反复被人提起,也是因为大伙儿都很好奇,这人生病时会有多丑。 再加上大伙儿眼里,傅家有钱,就算比不得村里的那些地主大户,却比村里的很多人都要好,难免会引来诸多瞩目和窥探。 是以见着青石村的人时,那些人总要顺便问一嘴。 这会儿,见着傅闻宵本人,大壮媳妇迷迷糊糊地想,如果这样的男人都叫丑,这世间就没有好看的人了吧? 怪不得她曾经好奇地问婆婆和大壮这事,两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她。 这会儿,她倒是明白了。 到底是谁传出傅闻宵很丑的事?这传闻真是离谱之极。 传的人一定是没见过傅闻宵本人,故意胡说八道。 大壮将人放到床上。 傅闻宵慢慢地走过来,问道:“大壮哥,离娘发生何事?” “我也不知道。”大壮老实地道,“我们在路上遇到她,和她打招呼她也不应,突然间就晕过去了。” 傅闻宵看着郁离苍白孱弱的脸,唇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迹,当目光落在她胸口的位置,看到那凝固的血凝,目光微凝。 他朝大壮道:“大壮哥,麻烦你去城里请许大夫过来一趟。” “好的。”大壮点头应下。 他走出去,和老娘、媳妇说一声,接过周氏递来的银子,赶紧往县城而去。 等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傅闻宵伸手,小心地掀开床上之人的衣襟,见她的胸口没有什么伤,总算松口气。 看到她襟口的血渍时,他还以为是她被什么利器伤着,一时间想到很多。 既然没有受伤,那这血…… - 大壮离开后,周婶子和大壮媳妇确认没什么事,也跟着走了。 周氏见郁离浑身都是汗,衣服上沾了不少泥土灰尘,忙去打来一盆水,给她清理身上的污渍。 “也不知道离娘这是怎么了,咋会突然间就昏迷了呢?”周氏红着眼睛说。 明明离娘刚进门时,瘦成那样,看着还是活力四射的,很让人喜欢。 养了两个月,身子养得有些肉,突然间就出事了,她心里十分难受。 傅闻宵坐在一旁,执着郁离的手腕给她把脉。 傅家没出事前,他曾经也学过一些医理,不为别的,而是防着旁人算计,更不用说后来…… 他也算是略通几分医术。 周氏给郁离擦干净脸和脖子等地方,很快就看到她胸口的血渍,吓了一跳。 “离娘衣服身上咋会有血?不会是珠娘的吧?” 可是也不对,这血渍很新,还没有完全干呢。 周氏不明所以,只好看向傅闻宵,见他专心把脉,也不敢打扰他。 好半晌,傅闻宵终于收回手。 “宵哥儿,离娘这是怎么了?”她紧张地问,“她是不是受伤了?是不是那些人……追过来了?” 说到这里,她满脸恐惧之色,怕当年的噩梦再现。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76节 傅闻宵摇头,“没有受伤,她是体力耗尽,损了元气……” 这么说时,他有些迟疑。 他的医术不算精,只能算略通,怕自己判断错误。同时也想不明白,她做了什么会耗尽体力,甚至还损了元气。 原本这人看着就瘦巴巴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养了两个月也没养回来多少,她的身体早就在这些年的苦累中千穿百孔,估计只比现在的他好一些,若是不好好养着,将来会有损寿元,只怕活不长。 这会儿,居然又损耗了元气,实在是…… 周氏脸色发白,又惊又气。 “怎么会?难不成是珠娘那边不好了?她伤心过度……” 她猜来猜去,也猜不出个所以然,只好继续给郁离清理身体,将她身上沾血的衣物换下。 在她给郁离换衣服时,傅闻宵礼貌地转过身。 周氏见状,忍不住叹息。 这两人虽是夫妻,但没有夫妻之实,再看宵哥儿这副避嫌的模样,只怕是打着如果他哪天没了,就放郁离离去、另寻良人的念头。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难受得厉害,也不知道是为床上郁离昏迷不醒难受,还是为傅闻宵。 不久后,郁银匆匆忙忙地来到傅家,脸色煞白煞白的。 她脸上的表情比昨天得知郁珠出事时还要惊恐害怕,身体微微颤抖着,浑身发冷,她看着周氏,嘴唇颤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银。”周氏看到她这样子,好像快要晕过去一样,赶紧搂着她,“阿银别怕,别怕,离娘不会有事的!” 郁银喉咙梗得厉害,想说什么却开不了口。 她的喉咙像是堵着棉花,梗得万分难受。 好半晌,她终于开口,“大姐怎么样了?我要见她……”然后又说,“都怪我,明明大姐离开时,就注意到她不对劲的,可我没陪她回来……” 说到最后,她泪如雨下,转身就朝着西厢房那边走去。 乡下没什么秘密,哪家出点事很快就会传开。 郁离在半路昏倒的事,自然也传得很快,有和郁家关系好的,特地跑了郁家二房一趟,将郁离半路昏倒的事告诉他们。 郁银得知这事,第一时间就跑过来了。 郁金也想过去的,但小妹还没醒,父母又出门去干活,她实在不放心留郁珠一个人在家,只能心急如焚地在家里等着消息。 郁银进门,看到坐在床前的傅闻宵。 她小声地叫了一声“姐夫”,然后来到床前,看到床上郁离苍白如纸的脸,捂着嘴哭起来,一阵阵的抽泣声从指缝间漏出来。 傅闻宵抬头看她,微微拧眉,问道:“离娘在郁家发生了什么事?” 郁银泪眼朦胧,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拭去脸上的泪,沙哑地说:“大姐昨晚守了一晚,早上我们醒来后,她就离开了……” 说到这里,她十分愧疚,觉得昨晚他们不应该睡过去的,他们应该先让大姐回傅家休息。 她觉得肯定是大姐累着了。 明明大姐看着比她们还瘦,干的活比她们还多,她的身体怎么可能熬得住? 傅闻宵直觉应该不是这般,哪会熬一宿就昏迷的? 他让郁银仔细说,将她昨天所见到的一一说出来,不要略过任何细节。 郁银正被郁离昏迷的事弄得六神无主,听到他问,也没多想,仔仔细细地将昨天到今天早上的事都说一遍,偶尔还会补充几句。 她的条理很清晰,忽略的内容也能转过来补足,是个非常细心的姑娘。 等听到她说,早上他们醒来,看到郁离握着郁珠的手,脸色就有些不对时,傅闻宵隐约觉得问题应该出在这里。 应该是郁家的人都睡着后,她做了什么。 要不然,她的身体不会突然间元气大损,体力消耗成这般。 可她到底做了什么?和她襟口沾到的血有关吗? 傅闻宵实在想不出来,望着床上郁离苍白而安静的面容,微微出神。 这个叫“郁离”的姑娘,是他人生中,所遇到的最神秘、最难以预测在存在,仿佛冥冥之中,在他生命的最后,命运还是眷顾了他,送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让他不至于死得太过寂寞罢。 她的来历神秘,她的能力也神秘,教人无从揣测。 最初他怀疑,她并不是青石村郁家二房的郁离,而是其他人,或许是借“郁离”的身份隐藏自己。 她的警觉性、冰冷的杀机、不通人情世故…… 都在表明她的与众不同。 可当看到她的模样,她手上的痕迹,那是一双乡下人时常干活的手,又指明她就是郁家二房的“郁离”。 傅闻宵突然想起小时候,还是他奶娘的周氏和他讲过一些乡野的志怪故事,山野狐仙化作人下山报恩,女鬼借尸还魂报仇雪恨什么的。 他推测她应该是借尸还魂。 她是个孤魂,不知来自何处,偶然间借助青石村的“郁离”的身体复生。 她应该也叫郁离,因为叫她的名字时,她的反应很自然。 若是如此,倒也能明白为何她能成为青石村的“郁离”,或许名字就是一个契机,是两者间的联系。 - 太阳高高升起时,大壮终于将回春堂的许大夫请回来。 许大夫没想到这次生病的是傅家的媳妇,他看过后,得出的结论和傅闻宵的差不多。 “这姑娘的体力消耗太大,元气大损,应该让她好生歇息,再给她补补身体……” 许大夫丝毫不奇怪,毕竟初见时郁离那副模样,就知道她以前的生活过得不好,吃不好、休息不好,干着又苦又累的活,元气大损是常事。 至于体力消耗太大,估摸是乡下的活儿太多累着的。 这人的身体有极限,累到极点,便会出事。 许大夫开了药,是一些补元气的药,让大壮继续和他去县城走一趟,去拿药回来。 周氏和郁银闻言都松口气。 “太好了,大姐没事!”她如释重负,高兴得差点又哭。 她无法想像大姐会出事,在她们心里,大姐非常重要,她们希望她好好地活着,能吃饱饭,做自己喜欢的事,只要她好好活着就是让人最高兴的事…… 眼看许大夫要离开,周氏想到什么,赶紧道:“许大夫,村里还有一个病人,麻烦你去看看。”她转头对郁银说,“阿银,你带许大夫过去。” 郁银点头应下。 昨晚冯大郎找来的大夫并不是回春堂的许大夫,因为许大夫昨天并不在县城,去了其他村子里出诊,他只好找其他药馆的大夫过去。 许大夫听闻有人磕伤了脑袋,神色一肃,没有说什么,和郁银走一趟郁家。 大壮则拿着许大夫开的方子去县城抓药。 午后,大壮带了药回来,周氏马上去煎药。 傅燕回兄妹俩挨在周氏身边,小脸蛋止不住的担忧。 “阿奶,小婶婶会没事的,是吗?”傅燕笙奶声奶气地问。 周氏耐心地道:“是的,大夫说她只是太累了,需要好好歇息,补一补身体,等她的身体补好后,她就没事啦。” 兄妹俩眨了下眼睛,都松口气。 傅燕笙继续说:“那我的糖给小婶婶吃,让小婶婶补身体。” “还有糕点。”傅燕回跟着说,“我以后都不吃糕点,给小婶婶吃多点。” 自从郁离去县城干活,每天回来都会买很多东西,家里的糖果点心等都没断过,加上郁离非常大方,大家都有份,兄妹俩也算是过上好日子。 这会儿,见郁离躺在床上,他们心头惶然,生怕她也像小叔叔那般生病,恨不得以后都不吃东西,给小婶婶吃,让她好起来。 周氏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有些心酸。 俗话说,孩子是最能分辩善意好坏的,要不是郁离真是个好的,他们怎么会这么喜欢她? 当初是为了冲喜将她娶进门,现下周氏却已经不在意什么冲不冲喜的,只觉得家里有郁离,这才像个家,连宵哥儿好像都振作了一些。 煎好药后,周氏端着药进房。 等药凉了一些,她细心地给郁离喂药。 傅闻宵坐在一旁看着,以往都是旁人伺候他,他从来没有伺候过人,更不用说照顾一个生病的人,周氏也不放心,怕他照顾不好,还是由自己来。 喂完药后,周氏又去做饭,打算先熬点白粥,只要郁离醒过来就能喝。 大夫说让她好好睡一觉,歇息好就能醒来。 只是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怕她醒来肚子会饿,周氏打算随时备着,一定不能让她饿肚子。 午后郁金过来一趟。 现下郁珠由郁银守着,她终于能腾出空来,过来看看大姐。 看到躺在那里人事不醒的大姐,她捂着嘴哭起来,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傅闻宵坐在一旁,没有去宽慰她。 好半晌,郁金终于停止哭泣,擦去脸上的眼泪。 “姐夫,我姐就麻烦你和周婶子多照顾了。”她低声说,其实她想留下来的,但大姐已经成亲,她留在这里到底不合规矩。 傅闻宵淡淡地嗯一声。 郁金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然后走出房间。 遇到周氏,她又托周氏好好照顾郁离,如果有什么事,可以随时让人去郁家那边找她。 周氏拍拍她,让她宽心,“离娘只是太累了,她会没事的。” 谁知听到这话,郁金嘴一撇,差点又要哭。 郁金哽咽道:“大姐确实太累了,以前……后来她也一直没有歇息,她总是很努力,很认真地干活。” 不管是从前的大姐,还是出嫁后的大姐,都是一个很努力的人,从来不会偷懒歇息,活得实在太苦太累,太让人难受。 周氏叹气,可不是。 其实这世界上,像郁离这般辛苦活着的人很多,世人都为生活奔波,为活着而活着,为努力过上好日子而忙碌,一生都不得闲。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77节 直到晚上,郁离也没醒过来。 周氏很担忧,给郁离擦身子时,嘴里唠叨着:“也不知道离娘什么时候能醒,昨晚没吃啥东西,今天一天都没吃,她肯定会饿得厉害,我得多做点包子,等她醒来吃……” 不仅是包子,做点能存放的东西,等她醒来热一热就可以吃。 周氏打理好郁离,对傅闻宵说:“宵哥儿,你们歇息罢,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叫我。” 说着又有些不放心,一个病人照顾另一个病人…… 这怎么能放心? 只是不放心也没办法,傅家住人的房子就两间,其他的是堂屋和灶房、柴房、仓库,根本没地方住,她总不能让傅闻宵去和两个孩子睡。 周氏忧心忡忡地离开。 作者有话说: 今天看到一条“已被ai模型删除”的评论,以前是管理员删评,现在连ai模型都会删评了,删的还是很正常的评价…… 如果你们发现自己的评论没了,肯定是jj删的。 以前被外面专门排雷的骂过,说我删评捂嘴什么的,其实真没删过,不管是好的坏的批评的都留着的。 第 51 章 ◎苏醒◎ 翌日,郁离仍是没醒,周氏不禁叹了口气。 让她比较放心的是,郁离的脸色好了许多,不像昨天被送回来时,没有一丝血色,单薄如纸,让人本能地害怕。 周氏细心地给郁离擦脸净身,换上干净的衣物,还给她按摩身体,免得躺太久身体僵硬难受。 她以往照顾傅闻宵时,也是这般细致,傅闻宵纵使一直躺着,看着也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如此也算是照顾出经验,是以轮到照顾郁离时,也是得心应手。 傅闻宵坐在一边观看。 当周氏为郁离擦身、换衣服时,他会转过身避嫌,其他时候会仔细观看。 等周氏端来煎好的药,要喂郁离喝药时,傅闻宵主动接过这活。 “宵哥儿,你会吗?”周氏怀疑地看他,她从来没见过他照顾谁,就算当初他接手了……实在让她不放心。 傅闻宵道:“我试一试。” 周氏很忐忑,想到什么,最终还是将碗药递给他,自己在旁边看着,如果他不行自己就接手。 出乎意料的是,傅闻宵做得很好。 他喂药时很细心仔细,没有让太多的药汁流出来,弄脏郁离的衣服。 就是可能药汁的味道实在古怪,就算在昏睡之中,郁离也会皱起眉头,本能地想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看得周氏有些无奈。 这孩子果然很抗拒喝药,每次看到宵哥儿喝药时的表情,都很震撼,仿佛宵哥儿喝的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可怕东西。 等他喂完药,周氏感慨道:“宵哥儿,你不管学什么,素来都是又快又好,这连照顾人也是一样。” 哪有什么男人粗手粗脚、不会照顾人之说,端看那人愿不愿意学。 这么想着,周氏看向傅闻宵,欲言又止。 傅闻宵笑了笑,说道:“娘,离娘这儿有我照顾着,你不用担心,去忙你的事罢。” 周氏呆了下,然后一脸震惊地看他,张了张嘴。 “宵哥儿,你……” 傅闻宵没有说什么,见郁离额头沁出汗珠,拿帕子给她擦了擦。 他坐在那里,纵使一身病气,身姿仍是笔直,如青竹傲然,世家贵子的礼仪涵养已然刻入骨子里,不管落到什么样的处境,都不会让自己弯下挺直的脊背。 周氏心里又难受起来。 端着药碗出门时,她忍不住低头擦了擦眼睛。 她自作主张,给宵哥儿娶妻冲喜,郁离刚进门那会,她希望宵哥儿能将郁离这位妻子放在心里,想着有个人陪着他,让他生病时不至于太难熬,让他的人生能无憾。 可当发现他真的将人放在心里时,她又难受得不行。 若将来他注定活不成,两人注定有缘无份,他该有多遗憾? 纵使是死,他也要带着满心的遗憾而去…… ** 今天来看郁离的人不少。 不仅有冯婶子,隔壁周家的人,还有郁家的人。 郁老二夫妻都来了,郁银和郁金姐妹俩是轮着过来的,要留一个人在家里守着还未苏醒的郁珠。 周家和周氏是本家亲戚,彼此又是邻居,自然也关心郁离。 得知她今天仍是没醒,周婶子少不得要宽慰几句,让周氏心里好受一些。 看到郁老二夫妻过来时,周氏是吃惊的。 自从郁离嫁到傅家,这夫妻俩一直没有登过门,当然村里的活儿多,又没什么重要的事,他们不轻易登女婿家的门也是正常的。 只是,这对夫妻怎么说呢,看他们以往在郁家的表现,让周氏总觉得他们对四个女儿是不在意的,要真在意,会让她们被欺负成那样? 这是一对非常不合格、也非常没用的父母。 作为他们的女儿,无疑是不幸的。 父母不能选择什么样的孩子,同样,当孩子的又如何能选择什么样的父母? 周氏客气地接待了他们。 不管如何,他们都是郁离的父母,她还是要给他们几分面子的。 面对周氏这位亲家母,郁老二夫妻十分局促,等他们见到傅闻宵时,那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位女婿。 他们没想到,女婿居然是长这模样的,和村里传闻的丑陋一点都不相干。 两人进房里看了昏睡中的郁离,心里十分难受。 家里的小女儿仍是昏迷不醒,却不想大女儿也出事,得知大女儿出事时,简直不敢相信。 明明昨天早上离开时,她看着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倒下了呢? 柳氏少忍不住捂脸哭起来。 离开傅家后,她仍在哭。 郁老二笨拙地安慰:“别哭啦,亲家母不是说了吗,离娘今天的脸色比昨天好许多,大夫说她只是太累了,等她休息好,她会醒过来的……” 柳氏拭着泪,“我不是为这个……” 她说得很小声,小声到连站在她身边的郁老二都听得不太清楚。 只见她终于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前方,说道:“这两天,我一直都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因为生不出儿子,娘总骂我是不下蛋的鸡,村里的人也说我不能给你留个后,让你以后连摔盆的儿子都没有……我自觉有愧,做什么都是低人一等,也让我的女儿们跟着我低人一等,在郁家处处忍让,受尽委屈……” “她们做错什么了?” “她们什么都没做错,只是不幸地摊上咱们这种没用的父母,不能保护她们,还要将她们带到这个世界上受罪……” 郁老二愣在那里。 他愣愣地看着柳氏黑瘦痛苦的脸,她已经不年轻,仍是能从她的眉眼间看出年轻时的秀致模样,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当老太太说要为他聘娶柳氏时,他毫不犹豫地应下。 他是想娶她的。 这些年,虽然他们只有四个女儿,但他其实并没有怪她,只怪自己没本事,不敢反抗父母,不能让她们母女几个过好日子。 此时听到她这话,他心里突然生起一种恐慌。 郁老二慌忙说:“不、不,你没错,是我、是我没本事,护不住你们母女……” 柳氏没有看他,她怔怔地看着前方,品味着心里的苦楚和后悔。 或许她不能再这样了。 ** 郁银和郁金今儿来傅家看过郁离,发现她的脸色比昨天要好一些,姐妹俩十分高兴。 快到午时,周氏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她过去开门,当看到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高大魁梧、满脸大胡子、长得像土匪似的男人,周氏吓了一跳,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发现自己吓着人,门口的屠老大赶紧自报家门:“您是离娘的婆婆周婶子吧?我是山里的猎户,姓屠,听说离娘出事了,过来看看。” 得知他的身份,周氏脸上的害怕果然消除不少。 她自然知道屠老大的,郁离杀猪这活儿还是他介绍的,听说平时还很照顾她。 虽然长得像土匪,不过是个好人。 周氏忙招呼他进门,发现他手里拎着不少东西。 屠老大没进去,站在门口,问道:“周婶子,离娘怎么样了?她醒了吗?” 昨天早上郁离没有去县城,他便知道她应该出什么事,不然以她认真干活的性子,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旷工的。 回到村里时,已经太晚,他不好来傅家找她,担心吓到人,便去里正那儿问了问,得知郁离和郁珠姐妹俩的事。 屠老大顿时急得不行。 郁离可是宣少爷的救命恩人,要是她出了什么事,宣少爷肯定要怪罪自己没照顾好他的恩人。 周氏道:“还没醒,可能是她太累了,要多睡会儿。” 她打从心里不愿意相信郁离会一直昏睡不醒,坚定地认为她睡够就会醒。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78节 纵使心里担忧,嘴里总要这么说。 屠老大松了口气,虽然郁离这么昏睡不醒也挺让人担心的,但大夫都这么说了,应该不会有事吧? 他虽然想进屋里看看郁离,只是他到底是个大男人,和傅家的关系也没好到这程度,不好进人家夫妻的房间。 屠老大了解过郁离的情况后,将带来的东西交给周氏,准备离开。 离开前他说道:“周婶子,离娘若有什么事,你尽管使人去山里告诉我一声,我会马上过来。对了,我给离娘带了补品,让她好好补身体,估摸以前亏了身子,得好生补一补。” 光看郁离那瘦巴巴的模样,就知道以前亏得不少。 周氏下意识地抱住他塞过来的一堆东西,手一沉,差点就抱不住。 这也太多了,她有些傻眼。 屠老大走得太快,周氏根本叫不住,只好抱着东西放到堂屋。 接着她去房里找傅闻宵,将屠老大过来的事和他说了说。 “他带来不少药材,都是用来补身子的,有些价格颇贵。他还送了好大一块肉和糕点、糖等,看着都是离娘爱吃的……” 这么说着,她觉得屠老大对离娘还真是挺好的。 不仅给她介绍活计,得知她出事,还特地带了那么多东西上门探望,光是那些药材就要花费不少银子,寻常人可舍不得。 傅闻宵并不奇怪。 屠老大和宣怀卿认识,郁离又是宣怀卿的救命恩人,她现在出了事,屠老大肯定会关心。 他对宣老将军的人品并不怀疑,宣怀卿是宣老将军教出来的,自然也是个知恩图报的。 “娘,没事,收着吧。”傅闻宵对周氏道,“这是应该的。” 周氏有些糊涂,什么叫应该的? - 傍晚时,周氏正在做晚饭,郁银匆匆来到傅家,告诉她郁珠醒过来了。 “刚醒来不久,吃了些东西,喝过药又睡过去了。”她激动地说,“大夫说,只要能醒过来,就没事了。” 周氏也很高兴,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感谢佛祖保佑之类的。 郁珠能醒过来确实是一件喜事。 昨天许大夫去郁家看过后,也表示不能保证人一定会醒,只能看郁珠自己的造化,同样也有几分听天由命的意思。 这让郁家的气氛十分消沉。 哪知道,今天傍晚郁珠突然就醒来了。 满打满算,郁珠也只昏迷了三天,实在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不过因为郁珠刚醒,身体还虚弱着,郁离昏迷的事大伙儿都没告诉她,暂时先瞒着。 郁银进房里看郁离时,顺便将郁珠苏醒的事告诉傅闻宵。 同时也是告诉床上的郁离。 虽然她在昏睡之中,她仍是想和大姐说说话,希望她能听到,然后醒过来。 傅闻宵面上露出惊讶之色,确实没想到郁珠会醒来这么快,冥冥之中,他有种郁珠会醒来,可能和郁离有什么关系的预感。 他忍不住看向床上的人。 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呼吸平稳缓和,恬静的模样,似乎进入了梦乡。 郁银离开后,傅闻宵突然伸手,轻轻地碰了碰床上的姑娘的脸蛋。 她的脸蛋仍是没什么肉,然而那皮肤摸着很温软,这样的温度很令人眷恋。 晚上,周氏给昏睡中的郁离收拾好,叮嘱傅闻宵好好歇息。 “你要好生歇着,别累着了,省得离娘醒来,你自己反而倒下,届时还要累得离娘照顾你……” 傅闻宵笑了笑,没有反驳:“娘,我知道。” ** 万籁寂静,青石村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天空中的星子闪烁。 远处隐隐有狗吠声响起,很快又恢复宁静。 郁离慢慢地恢复了意识。 在她恢复意识时,发现身边有一个呼吸声,对方离她很近,两人的肩膀几乎是挨在一起。 她闪电般地伸手,手落在对方的脖子上。 “离娘?” 夹杂着睡意的声音响起,尔后那声音的主人惊喜地说:“离娘,你醒了?” 郁离恍惚了下,手指没有收紧,慢慢地松开,说了一声抱歉。 一只大手忽地握住她的手。 郁离怕不小心将人甩出去,没有动,由他抓着,加上刚醒来,她还有些困倦,也不太想动。 “没关系。”傅闻宵轻声说,“你能醒来,实在太好了。” 他握了会儿她的手,确认她手上的温度是真实的,然后摸索着起身。 傅闻宵将油灯点亮。 他记得她的眼睛在晚上看不见,只要天黑,便会在屋子里点起油灯。 油灯幽幽的光线亮起,傅闻宵看向床上的人,打量她的神色,关切地问:“离娘,你觉得怎么样?” 郁离躺在那里,人看着好像有些呆,愣愣地看着他,然后说:“我好饿啊……” 傅闻宵:“……” ** 三更半夜,傅家的灶房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不久后食物的香气飘了出来。 郁离坐在堂屋,大口地啃着刚蒸好的肉包子。 傅闻宵坐在一旁,给她倒水,让她吃慢点,不要呛着。 周氏从灶房里端出一锅热腾腾的筒骨粥,这筒骨是晚上就用小火炖着的,一直炖到深夜,放米进去煮就是一锅美味的筒骨粥。 “粥还热着,放凉些再吃。”她叮嘱道,看她狼吞虎咽的模样,心疼坏了。 离娘这次昏睡两天,两天没吃东西,可不就饿坏了。 怕她不够吃,周氏继续去灶房继续煮面,做出一大盆的卤肉面。 白天时屠老大送来那一大块的肉,周氏直接将它卤了,想着等郁离醒来,给她做卤肉面。 煮好的面条,浇上大块的卤肉,就着卤汤一起吃,甭提多美味。 郁离吃完十几个肉包子,又吃了一锅筒骨粥,还吃了一大盆的卤肉面…… 等她吃完,居然还没饱。 周氏又去厨房再端出一大盆的面,将剩下的卤肉和肉汁都浇上去。 傅闻宵看得眉头跳了跳,正常人吃这么多,肚子肯定要撑破。 他朝她的肚子看了看,那肚皮很平坦,也不知道这么多东西吃到哪里。 虽是如此,两人都没有说什么。 周氏偶尔会觉得郁离吃得有些多,担心她的身体会出事,撑坏肚子就不好了。 但只要郁离想吃的,她也不会阻止。 喝完最后一口面汤,郁离终于放下碗。 “离娘,还要吃吗?”周氏问道,“你还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郁离摇了摇头,“娘,辛苦你啦,我不吃了。” “有什么辛苦的?”周氏脸上露出笑容,很是高兴,“只要你没事就好。”想到什么,她又说,“对了,傍晚时珠娘也醒过来了,你不用担心。” 郁离听后点头,说道:“应该也是这时候醒了。” 周氏一脸不解。 旁边坐着的傅闻宵眸色微深。 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郁离让周氏回房歇息,别累坏身子。 周氏确实很困了,再三确认郁离没事后,方才回房,同时叮嘱他们好好歇息。 郁离先去洗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回房。 她进门时,便见傅闻宵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并未躺下休息。 傅闻宵睁开眼,望着她走过来。 “你怎么还不睡?”郁离随口问道,“不困吗?” 想到自己三更半夜将他吵醒,她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傅闻宵默默地望着她,问道:“离娘,你的身体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啊。”郁离回答得飞快,“我现在挺好的。” 傅闻宵仔细看了看她的脸,确实很精神,一双眼睛神采熠熠,充满旺盛的生命力,一如初见之时,让人忍不住想要追逐。 郁离现在确实很好,吃饱喝足后,只觉得身体十分的轻松,精神饱满,让她出去绕着山跑个三天三夜都不会累。 当然,她肯定会饿的。 傅闻宵确认她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后,便躺下睡觉。 他没有再问其他的,选择不去探究。 很快,傅闻宵的呼吸渐轻,已然陷入沉睡之中。 他的身体很虚弱,每天昏睡的时间比寻常人要多一些,三更半夜被惊醒,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郁离则安静地躺在那里,感觉身体的变化。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79节 她没想到,自己会觉醒生命异能。 生命异能是最具有生机的一种异能,人是生命、动物是生命、植物也是生命,这是一个由生命组成的世界,可见生命的可贵。 上辈子,她觉醒的异能是力量。 作为一个从小就在训练营长大的新人类,将要面对城市外危险的污染物和异种,为了活下去,他们无比地渴望力量。 所以基因战士在觉醒时,一般会觉醒他们所渴望的东西。 郁离渴望力量,所以她当时觉醒了力量异能。 然而这一次,她渴望拥有能让郁珠苏醒的力量。 所以她觉醒了生命异能。 生命异能具有治疗的效果,可以使枯木回春,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可以让失去生机的世界恢复生命力。 当然,这些郁离暂时是做不到的。 她觉醒的异能实在太弱小,就像快要枯竭的溪流,只有细细的一条。 要不然,也不会为了救郁珠,就将自己折腾到昏迷,昏睡两天才醒。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52 章 ◎噫,太弱了◎ 郁离将这辈子的异能和上辈子作对比。 上辈子她觉醒的异能是力量异能,只要她不死不伤,体内的力量便是源源不断,让她能立于不败之地,可以不断地鏖战。 若不是后来身体被污染,体内的污染值越来越高,最终压不住崩溃,她或许也不会死。 基因战士从来都不是死于战斗,而是死于污染。 这是他们的宿命。 也是末世后所有人类的宿命,在末世百年后,人类仍在努力地寻找净化污染的方式,试图拯救已经变成废土的世界。 来到这个世界那么久,郁离终于确定,这个世界的人是不能觉醒的。 因为这里很和平,它没有经历过足以毁灭一切的末世,世界的磁场很稳定,不会改变生物的气场,让人类和生物觉醒,或者变异。 只有郁离是例外。 她的身体是青石村郁家二房的女儿,她的灵魂却不是。 因她的灵魂的注入,当她成为这个世界的“郁离”时,这具身体也发生了改变,让她幸运地进入觉醒期,觉醒了生命异能。 当然,也因为这个世界磁场的稳定性,导致她的异能非常弱小。 能觉醒已是幸运,不代表异能可以和末世那些基因战士一样强大,那是特殊的环境造就的结果。 异能可以通过修炼增长、变强。 末世混乱的磁场里有一种能量,可以吸收它来修炼异能,强大异能。 这个世界没有这样的磁场,就算她花上一辈子,异能或许也不会增长多少。 对此郁离倒是心平气和。 来到这个世界后,当她的力量被无限削弱到不及前世的十分之一,她已经接受了这事。 幸好原主虽是个姑娘,但她的力气本来就不弱,当她的灵魂的注入,多少增强这具身体的力量,虽然尚达不到和异种拼杀的程度,目前自保也足够了。 毕竟这个世界都是普通人,可没有异种这么可怕的东西。 她还可以继续锻炼体术,体术的锻炼也能增长力气。 黑暗中,郁离伸出手,抓住旁边傅闻宵的手。 他睡得很沉,被抓住手时也没什么反应。 郁离知道,只要她不去掐他的脖子,让他感觉到危机,他一般不会惊醒,他的身体太虚弱,虚弱到只要没有危险,就会沉沉地昏睡。 郁离给他输了点生命异能作测试。 不过一会儿,她就脸色发白,浑身无力地躺下去。 测试完,再次让她明白自己觉醒的生命异能有多孱弱,还真是一丝丝,就像头发丝那般,输入一次,也只能给傅闻宵暂时缓解一下身体的不适,再多的就没了。 要是放在上辈子,这简直弱鸡到让人震惊的程度,相当于无。 真是……太弱、太弱了。 郁离羞于启齿,如果上辈子她的异能是这样,她都不好意思告诉别人,自己觉醒了异能。 幸好,她还有力气,有体术,不至于没法子自保,不然靠这生命异能…… 噫,太弱了。 郁离深呼吸,异能的消耗让她身体极为疲惫,意识开始朦胧。 临睡前,她想着,如果每次输出异能,身体都这么虚弱,她得多吃点。 这个世界没有末世的磁场供她修炼异能,那只能从食物中摄取营养,将营养转化为异能,只是能转化的异能有限。 - 郁离再次醒来时,外头的天色已经大亮。 她饥肠辘辘地坐起,肚子饿得让她想吞下一头牛,扭头就见傅闻宵坐在窗边的位置看书,不知道起来有多久了。 听到动静,他抬首看过来,温声道:“离娘醒了,饿不饿?” “好饿。”郁离说,她的肚子咕咕地叫着,大唱空城计,那声音大得她觉得他一定听到了,不然不会问她饿不饿。 傅闻宵道:“正好,快到午时,娘应该已经做好饭了。” 郁离利索地起床。 下床时腿有些软,也不知道是饿软的,还是昨晚异能耗尽疲软的。 她急匆匆地穿好衣服,趿着鞋就朝灶房跑,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明明凌晨才吃过的。 傅闻宵:“……”饿成这样吗? 傅闻宵慢慢地转头,望向窗外,屋檐外秋日的阳光灿烂。 他的手按在摊开的书页上,整整一个早上,并未看进一个字,而是在想着自己的身体。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日醒来,他觉得身体轻快了一些,没有像以往那般,浑浑噩噩地醒来时,身体沉重中伴随着细密的疼痛,那种无时无刻不在、浸入骨髓般的冰寒疼痛似乎都消弥一些。 明明昨晚还折腾了一通,今天他应该也会和郁离那般,要睡到午时方能醒。 可他很早就醒了。 醒来后也没觉得有多难受,精神状态甚至还挺好的,让他能坐在这里看书。 傅闻宵实在想不出原因,暂时作罢。 或许是她醒来了,他松口气,心情也跟着转好,连带着精神的状态也好,继而影响了身体罢。 人的情绪确实能影响身体的状态。 ** 郁离来到灶房,得到两个孩子开心的贴贴。 他们正在帮周氏烧火做饭,见到她又惊又喜,扑过来搂住她。 郁离一边手搂一个,和他们贴贴脸,眼睛瞅着灶上的锅,问道:“娘,今天吃什么?我好饿啊!” 周氏道:“你再等会儿,就要做好了,我做了腊肉饭,前阵子我和隔壁大壮家换了一块腊肉,正好今天做了它。” 家里的腊肉早就吃完了,倒是周婶子家还有,知道她爱吃,她去换了一块回来。 想着她醒来又会饿,就打算给她做腊肉饭,这个顶饱。 郁离双眼发亮。 来到这个世界,她第一次吃肉就是腊肉饭,那味道让她念念不忘。 秋老虎的威力无穷,天气还热着,吃腊肉饭有些油腻,像傅闻宵这样胃口不佳的人,绝对吃不下。 对郁离而言,完全没有吃不下的可能。 她可爱吃了。 周氏做了一大锅的腊肉饭,不仅量大,也很美味,比郁金做的腊肉饭的味道还要好。 郁离埋头苦吃。 周氏从灶房里端出一盆青菜汤,还有一碗蒸蛋,叮嘱郁离慢些吃,别呛着。 她没有坐下来吃,继续去灶房忙碌,又做了葱花饼,一个个饼子叠在竹编的篮子里端过来,想吃就拿。 两个孩子哇的叫出声,双眼亮晶晶的,今天的饭菜好多啊。 等他们看到郁离一手拿饼,一手拿筷子,扒几口腊肉饭就啃一口饼子,将所有的腊肉饭和饼子都吃光光时,两个孩子已经惊呆。 以往郁离虽然吃得多,但还算是克制,今天她居然吃了比以往还多几倍的量。 吃饭的时候,周氏和郁离说,早上时郁银过来,得知她昨晚半夜醒来很高兴,因她还在睡觉,所以没有过来打扰,很快就离开。 因郁珠还在床上躺着,家里的活也多,郁银最近不过来学刺绣,在家里帮忙。 还有屠老大一大早也送东西过来。 屠老大得知郁离醒来,松了口气,让周氏告诉郁离,让她在家里多休息几天,好好养身体,不用急着去肉铺干活。 以前看她活力四射的,他们都没意识到,像她这般瘦削的人,身体肯定会有亏损,本就应该好好休息,调理身体,不能天天都半大夜就起床去干活的。 屠老大甚至有些自责,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她。 周氏觉得应该如此。 大夫说郁离的身体亏损严重,也怕她以后活不长,想着让她多休息,给她补身体。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80节 是以就算发现她吃得多,周氏也没觉得有什么,想着食补也是不错的。 - 郁离喝下最后一碗青菜汤,总算吃饱喝足。 “离娘,饱了吗?”周氏问道,心里估算着她的饭量,看来两天没吃饭,让她饿坏了,她的食量也增长了,以后做饭要做多点。 郁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娘,我今天只是比较饿,其实也不用吃那么多的。” 要是她天天都吃这么多,肯定会吓到人。 应该是昨晚她给傅闻宵输入异能后,异能消耗掉,所以才会饿得厉害。 郁离回想两天前,异能觉醒之时的情景,隐约明白,当时因为她用自己的身体为代价,无限榨取异能,消耗了她的生命力。 所以大夫看过后会给了一个体力消耗太大、元气大损的结论。 这么说也没错,当人体内的生命力被消耗了,可不就元气大损。 幸好,她觉醒的是生命异能,这异能可以修复自己的身体,她的身体很快就能恢复健康,甚至会比这个世界所有人都要健康。 这样的话,元气大损也没什么,多吃点,攒点异能给自己治疗就行。 郁离这么想,心下大安,决定以后多赚点钱,努力地吃吃喝喝。 不到非不得已,她不需要再透支自己的生命力去救人,是以平时就多吃点,食物的营养转化成异能,这样异能应该也够用了吧? 回到房里,郁离看到傅闻宵时,便这么想。 傅闻宵的身体确实很不好,不过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以后她每天给他输一点异能,让他的身体慢慢地恢复。 这样过个一年半载的,想必他也能恢复了。 傅闻宵刚吃过饭,闲适地坐在那里喝水,见她往自己身上瞅,问道:“离娘,怎么了?” 郁离坐在他对面的位置,慢吞吞地说:“突然想起已经超过半个月,这两天原本是打算去书斋那边看看的,也不知道能拿到多少钱。” 她可没忘记书斋那边还有傅闻宵的手抄孤本在拍卖呢。 知道自己以后可能会吃得更多后,郁离对钱更看重。 有钱才能买粮食,买各种吃的,不会饿肚子。 傅闻宵笑了下,说道:“若是送到府城拍卖,扣去书斋的那两成,到手约莫会有两百到三百两左右罢。” 府城里的有钱人不少,加上孤本的噱头,能吸引的人更多。 郁离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听到两三百银子就激动上头的土妞。 主要是,她知道自己以后会变成一个吞金兽,非常耗钱,多少钱都是不够的。 两百两银子听着好像很多,但若是照自己以后那种吃法,也支撑不了多久吧? 这时,周氏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有两碗药。 郁离看着还有些疑惑,傅闻宵现在每次喝药居然要喝两碗药了? 可怜见的。 她正同情地看着傅闻宵呢,哪知道周氏将其中一碗药放到她面前。 郁离:“……” “离娘,大夫说你的身体元气大损,须得好好补补。”周氏柔声说,“这是给你补身体的药,以后你和宵哥儿一样,每天早晚都喝一碗,直到将身体补回来为止。” 郁离:“……” 郁离已经震惊到失语。 不是,她为什么也要喝这么可怕的东西?她在末世已经吃够了那些可怕的营养剂和压缩干粮,它们的味道就和这个世界的药一模一样。 她并不想吃这种东西啊。 白米饭包子面条红烧肉卤肉烧鸡芝麻饼等不香吗? 看到郁离脸上的表情,傅闻宵手握成拳头放在唇边,掩住唇角的笑容。 她素来不会遮掩,表情很好懂,让人一目了然,那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能看得出她有多震惊,看着怪可怜的。 周氏也觉得好笑,只是想到她的身体以前亏损得太厉害,要是不补回来,只怕于寿元有碍。 “离娘乖啊,喝了吧,也不用喝太久,喝个半年左右应该就行。” 郁离瞪大了眼睛,居然还要喝半年? 太可怕了! 最后郁离还是喝了。 没办法,周氏盯着她,大有她不喝就不走的架势。 郁离可以拒绝任何人,但没办法拒绝给她做饭的周氏,要是吃不到周氏做的饭,睡觉都不安稳。 喝药时,郁离痛苦到要爆炸。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以为自己终于摆脱味道古怪的营养剂和压缩干粮,却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还有药汁这东西,人生病了,就要喝这种味道古怪的药,黑漆漆的,散发一股怪味,喝起来也怪到爆炸。 这让她有种回到末世的错觉。 等她痛苦地喝完,傅闻宵拿来一块果脯递到她面前。 她想也不想,张口就吃,努力地嚼着,想要用它来覆盖嘴里可怕的味道。 傅闻宵的动作一顿,看她脸上痛苦的表情,慢慢地收回手。 感觉到指腹残留的湿濡,他的耳朵红通通的,原本想说什么都忘记了,神色有些飘忽。 因为中药的威力太可怕,郁离萎靡不振,趴在床上都不想动。 不过这种萎靡,在发现体内的异能恢复的速度加快后,她猛地坐起身,双眼因为震惊而微瞠。 “离娘,怎么了?” 傅闻宵睡得迷迷糊糊的,察觉到她的动静,睁开眼睛看她。 现下是晌午过后,他准备睡会儿,养养精神。 郁离扭头看他,披散着一头丝绸般墨发的男人安静地躺在那里,清雅俊美的面容苍白脆弱,有一种琉璃般的破碎感。 好像轻轻一碰就要碎掉。 他睡觉时很安静,不会随便乱动,睡前是什么姿势,醒来就是什么姿势,甚至没有什么磨牙、打呼噜的坏习惯。 要不是她不习惯与人同一个屋檐下,或许他真是个安静得毫无存在感、不会打扰到别人休息的理想同居人。 “没什么,你睡吧。”郁离说了一句。 傅闻宵轻应一声。 下午,等他醒来时,听到郁离问:“宵哥儿,这个世界的药材是不是很贵?” 傅闻宵虽然刚醒,脑子并不迷糊,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世界”的字眼。 他在心里叹息,不知道她以前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明明十分警惕,偶尔又会不自觉地透露出某些信息。 虽然担心她会不小心在外面露出什么马脚,傅闻宵却不好提醒她。 “看是什么药材。”傅闻宵说,“有些药材很便宜,有些很贵,像人参、灵芝这些就很贵……” 他对药材种类很了解,信手拈来,给郁离详细地讲解了一下这个世界药材的种类、效果和价格,以及如何炮制等。 郁离恍然,又问自己今天喝的补药里有什么药材。 傅闻宵虽然没看过方子,大抵知道补元气的药有哪些,以及哪些药材能调理身体,一一和她说。 郁离没想到,这个世界的补药这么贵,比傅闻宵喝的药还贵。 因为里头有人参须吗? 她发了好一会儿呆,感觉体内已经恢复过来的异能,若有所思。 看来药材的营养比食物还多,喝了那碗补药后,她体内的异能恢复的速度真的很快,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多喝两碗。 可是——它真的好难喝啊! 郁离严肃地拧眉,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难喝的东西呢?偏偏它们居然还很贵。 傅闻宵虽不知她问这个作什么,见她苦着脸,有些好笑。 他温声道:“你别担心,只喝几个月,等你的身体调理好了,就不用再喝。” 郁离看他一眼,觉得自己不需要调理,她可以用异能来修复身体。 不过,异能的量不多,每次用完了,要等好几个时辰才能恢复,如果喝补药的话,恢复得倒是快。 但她实在不想喝。 郁离决定,还是先用异能调理好自己的身体,到时候就不用喝补药了。 补药这种东西,还是关键时候再喝吧。 至于傅闻宵……他看着还能活几个月,也不急,等她调理好身体,再给他调理吧。 等他的身体好了,他应该能赚更多的钱。 郁离已经打上他的钱的主意,这个世界的人很重视救命之恩,如果她救了他,他肯定会报恩,到时候他的钱会给她花,也算是报恩的一种吧? 就这么决定了。 第 53 章 ◎再次挑明◎ 郁离在家里休息了几天。 其实她觉得自己不用休息的,架不住周氏和傅闻宵都觉得,她应该好好休息,还想让她休息个十天半个月的。 周氏甚至说:“离娘,如果实在累,不如不去县城干活了罢。” 虽然杀猪这活儿来钱快——工钱是日结的,钱也多——每天最多能拿到三四百文,一个月下来,能赚到十两,这可是府城那边的大酒楼金铺的大掌柜才能拿到的月钱,可见有多厉害。 但这活实在太累了,大半夜就要起,睡觉时间都不够。 人都休息不好,身体哪里能好?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81节 郁离当然是拒绝的,杀猪这活多好啊,来钱快,钱又多,天天有肉吃。 不干这行的,不知道它有多赚钱,虽说肉铺少不了要往上孝敬,这些都有张复去打点,不用她操心,她只要每天去领工钱,拿肉回家就行。 这样来钱多的工作,她实在舍不得。 最主要的是,她真的不觉得累啊。 那些猪多听话啊,一动不动地任她宰杀,都不用费什么力气。 要不是肉铺要杀的猪有限,她觉得自己一天杀几百头猪都不累。 除此之外,张复等人的性格不错,他们很好相处,肉铺里的人都很照顾她,偶尔还会送她肉吃,结钱还那么爽快。 这样的工作,不管是工资还是工作环境,简直就是底层小民梦想中的工作。 郁离没什么野心,目前只想吃饱喝足,天天有肉吃。 她觉得这份工作真的很好。 周氏见她拒绝,转而提议,“要不,换个营生?” 换个不用大半夜起的营生也行,只要让她别那么辛苦,连觉都睡不够。 郁离说:“其他的营生都没这个好。” 当初在县城,她可是转了许久,都没找到一个自己想要的工作,不是钱少就是被盘剥。 相比之下,杀猪这活儿真的很好。 周氏见劝不动她,只能叹气。 转头她和傅闻宵说这事,想让他去劝劝,别让她累坏了。 郁离还年轻,人生那么长,周氏希望她以后好好的,别仗着年轻就熬坏身子。 傅闻宵失笑,说道:“娘,离娘不是小孩子,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就像吃饭,旁人看她吃得那么多时,总会担心她撑坏肚子,可她知道自己的饭量,该吃多少她心里有数,并不需要别人来劝。 而且,她也不是那种会无视自己身体状况的人,她想干,自是觉得自己能行。 周氏听他这么说,便知道这事不用再劝了。 她叹道:“算了,我平时多给她做些补身子的汤水,药也不能断,让她先将身子调理好。” 傅闻宵闻言,觉得郁离可能不会太开心,因为她实在不想吃什么补药。 果然,当郁离看到周氏端上来的药膳时,她的表情很奇怪。 “娘,这是什么?味道有些怪。” 明明看着是汤,里面还有肉呢,可这味道闻着好怪啊,没有其他菜那么香。 周氏温柔地说:“这是药膳,补身子的。正好屠老大送了一些药材过来,适合用来做药膳,很补的,你和宵哥儿都可以吃一些。” 她很久没做药膳了,主要是郁离进门那会儿,家里的银钱已经不多。 不过现在她卖的桌屏有六两银子,郁离平时还往家里拿银子,药材又是现成的,便开始重新做药膳,给家里两个需要补身体的人补补。 郁离似懂非懂地看她,总觉得这道“菜”加了个药字,有点可怕。 她小心地喝了一口,脸蛋皱起来。 怎么说呢,没有补药的味道那么怪,但也没有想像中那么好吃,甚至有点点的腥,可能是里面的某些食材的关系。 如果是以前,郁离是不挑的,末世的营养剂和压缩干粮,它们的味道就和这个世界的药差不多,都是古古怪怪的。 然而来到这个世界后,吃到那么多好吃的东西,没办法再接受类似营养剂的古怪味道。 她的嘴巴已经被周氏养得挑剔,对这药膳的味道便有些爱不起。 因周氏盯着,郁离没法拒绝,只好将那碗药膳吃了。 吃完后她赶紧回房,发现傅闻宵居然也在吃药膳,脸上的表情略有些微妙。 郁离见他神色淡然,闲适得仿佛在喝一杯茶,忍不住问:“宵哥儿,味道怎么样?” “还好。”傅闻宵说。 郁离:“你不觉得它的味道有点怪吗?” 傅闻宵失笑,“药膳这东西很少有能做得好吃的,娘做的已经很不错了,以前她就专门学过怎么做药膳。”想到什么,他又说,“我记得,以前有个厨子……他做的药膳就很不错,有些吃起来甚至很美味,吃不出药膳的味道。” 这样的药膳自然让人追俸不已。 可惜那人是个任性的,爱搭不理,想做就做,不想做就躲起来。 郁离双目灼灼地看他,好奇地问:“是谁啊?哪个厨子这么厉害?” 她从来不小瞧这个世界的人,觉得那些厨子真的很厉害,能将简单的食物做得那么好吃。 就像县城的一些大酒楼的厨师,福来客栈的包大厨,他做的卤味非常好吃,现在已经成为福来客栈的招牌,她还去买过几回呢。 包大厨卤的猪头肉也很好吃。 傅闻宵脸上的笑容有些轻淡,“听说是京城那边的。” 郁离闻言,有些失望。 京城那边的厨子,那也太远了,她暂时是吃不到的。 她这人没什么野心,唯一执着的就是口腹之欲。 毕竟在末世憋了二十多年,来到这个世界后,又需要大量的食物补充觉醒期需要的能量,每天都处于吃不饱的状态,渐渐地对吃的东西非常看重。 傅闻宵见到她脸上的失望,想说什么又顿住。 他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是将死之人,无法给予旁人任何承诺,又何必多说什么,让她白开心一场。 郁离原本正失望,突然见他笑容变了,有些疑惑地看他。 他看起来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于是她问:“怎么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说着,她朝他伸手,抓住了他的一只手腕,给他输了点异能过去。 傅闻宵被她乍然的动作弄得一愣,只觉得被她的手碰触到的肌肤好像在发烫,下意识想避开。 只是他的力气哪里及得过她,不仅没避开,反而被她抓得更紧。 “别动。”郁离说。 傅闻宵便不动了,耳尖发红,甚至有些无措。 他飞快地看她一眼,见她神色很认真,也很坦然,仿佛抓的不是他的手,而是…… 一会儿后,郁离放开他,觉得肚子又饿了,还有些累。 每次使用完异能,会伴随着疲惫和饥饿,最好能吃点东西,不然会饿得厉害。 郁离伸手拿起桌上的果脯吃起来,啃了几个还是觉得饿得厉害,直接出门找周氏要吃的。 “娘,我饿啦。” “离娘想吃什么,我马上去做。” “先来碗鸡汤面……” 屋外隐隐传来郁离和周氏说话的声音,傅闻宵坐在那里,轻轻地碰了下刚才被她抓着的手腕。 不是他的错觉,在她放开时,身体没那么难受了。 不管是那无时无刻侵扰着他的细密疼痛感,还是仿佛渗入骨缝里的寒意,都削弱了不少,身体难得有些轻松。 他怔怔地坐着,忘记了动作。 回想郁离昏睡醒来的那天早上,他醒得很早,难得比郁离醒来得还要早,那时候身体好像也是这样。 他的心脏有些控制不住地乱跳了下。 - 晚上,郁离洗漱过后,准备上床,见傅闻宵坐在窗边的位置。 窗口开着,入夜后的秋风吹入室内,吹起他的头发。 “宵哥儿,你不睡觉吗?”郁离说道,“还有,别坐在那里吹风,会生病的。” 傅闻宵慢吞吞地起身,和她一起上床歇息。 这期间,他忍不住一直看她。 郁离问:“你看我做甚?又不舒服了?” 他摇了摇头,他已经习惯身体的那种不适感,三年的时间,再怎么样也会让人习惯它,去适应它。 “离娘……” 傅闻宵轻轻唤了一声,在她疑惑地看过来时,又闭上嘴。 最终,他什么都没有问。 何必问呢? 她从来不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异常,倒不是她信任自己,而是笃定若是他做出什么不利于她的事,她完全可以决定他的生死。 她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自信。 不管是什么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不堪一击。 傅闻宵很明白这点。 他从未想过要用以往的那些手段去对付她,纵使知道她来历古怪,身怀秘密,却不愿意去探究。 这个在他生命中突然出现的姑娘是个意外。 确认她的品行,是个值得托付之人后,他曾经想过,将周氏和傅燕回两个孩子托付予她,并安排好他们的后半生,他便能安心地去。 傅闻宵朝她轻轻地笑,温声道:“离娘,夜深了,睡罢。” 郁离哦一声,又看他一眼,觉得他古古怪怪的。 难道他发现身体突然变得舒服,所以怀疑了?如果要他问的话,其实她也不是不能回答,他信不信是他的事。 两人同处一室,同床共枕,从一开始,她就从未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异常,只要不是傻子,他要是发现什么都是应该的。 以傅闻宵的为人,若是他知道自己救了他,他肯定会感激她的。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82节 她还等着他报恩呢。 吹熄了油灯,两人躺下睡觉。 郁离躺在那里,用异能修复自己的身体。 晚饭后她又喝了一碗补药,体内的异能恢复得很快,正好可以用来修补她的身体。 正忙碌着,黑暗中响起傅闻宵的声音。 “离娘,以后在其他人面前,别做一些异常的事。” 郁离哦一声,也没问他什么是“异常的事”,说道:“包括娘吗?” 她说的“娘”是周氏,并不是郁家的柳氏。 傅闻宵奇异地明白,肯定地说:“也包括她,尽量瞒着。” 郁离:“可是我每天吃那么多,娘早就看出来了。” 正常人可没有她这么大的食量。 如果这个世界有专门的药剂就好了,药剂完全能补充异能消耗后需要的能量,就不用吃那么多,其实也挺浪费食物的。 “她以为你力气大,吃多点是正常的。”傅闻宵的声音多了几分笑意,“娘不会多想。” 周氏性子柔善,就算经历了许多事,仍是很少会将人往坏处想。 她喜欢郁离,在她眼里,郁离就是千好万好,就算她吃得多,食量大得不正常,也会给她找借口。 绝对不会将她当成异类看。 至于傅燕回兄妹俩,他们的年纪小,认知都是来自于大人。 家里的大人们对郁离的食量习以为常,兄妹俩便会将之当成一件正常的事,就算日后发现异常,届时他们对郁离的感情已经深到不愿意伤害她,自然也不会去探究,说出去。 郁离应了下,此时异能已经消耗得差不多,累得眼睛都要睁不开。 她迷迷糊糊地说:“宵哥儿,你真是好人……” 居然还会提醒她,就不怕他突然挑明这事,让她生出想要弄死他的念头吗? 傅闻宵轻笑一声。 曾经那些认识他的人,除了天真不知世的孩子,也只有她会说他是好人。 在她心里,他真的很好吧?好到她都愿意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底牌,甚至想让他舒服一些…… 傅闻宵在心里轻轻地叹息。 她是他生命中的变数,也是命运给他的惊喜,将来不管是生是死,他都难以忘记这般特别的人。 ** 早上,吃过早饭,又含泪喝了一碗可怕的补药后,郁离便出了门。 周氏叮嘱道:“要是不舒服,就赶紧回来,或者让人送你回来啊。” 郁离朝她挥手,“娘放心吧,我没有不舒服。” 可惜周氏不相信她,一脸忧心地目送她出门。 郁离要去郁家看看郁珠。 其实大夫们说的没错,郁珠当时的情况太危急,能不能醒来是个未知数。 在郁离的感知里,郁珠后脑勺的伤太严重,她的生命在渐渐地变弱,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昏睡几天后,她便会在昏睡中死亡。 虽然郁离给她输送了生命异能,让她得以醒来,但她的异能太弱了,只能让郁珠醒过来,却没办法一下子就治好她。 是以这些天,郁珠仍在床上躺着。 最后还是要靠她自己慢慢地修养,直到身体痊愈。 郁离来到郁家二房时,正好郁珠在喝药。 姐妹三个都在家,见到她十分欢喜。 “大姐,你怎么来啦?身体好了吗?”郁金关切地问,一双眼睛在她身上看来看去。 郁银赶紧拉着她坐下,给她倒水。 床上坐着的郁珠巴巴地望着她,伸手拉她的衣服,“大姐……” 郁离将三个妹妹挨个摸了一下毛脑袋,笑道:“别担心,我好着呢。” 三个妹妹仔细地打量她,发现她的脸色确实好了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她们的错觉,好像大姐的皮肤变白了,瘦巴巴的脸颊也丰润起来,虽然看着还是瘦,却已经脱离以前难民似的形象。 “大姐,你好像又长些肉了。”郁银迟疑地说。 这样的大姐真好看。 谁说她们大姐丑的?明明大姐就长得很好看,像花儿一样,含苞待放。 郁离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说道:“最近每天一日三餐都在吃,还有补药、药膳吃着,就补回来了。” 然后又和她们说,她在调理身体的事,每天早晚在喝药。 总之,那补药喝得她极为痛苦,补药让她的异能很快就恢复,她就用异能修复身体。 三个妹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都很开心。 “那大姐一定要好好调理身体。”郁金忙不迭地说,“以后就不会再晕倒了。” 剩下两个妹妹同样点头。 郁离脸皮抽动了下,补药实在难喝啊。 她看向郁金手里的药碗,碗里还有大半碗黑乎乎的药,问道:“小妹的身体怎么样?大夫过来看了吗?” “昨天来看过啦。”郁金开心地说,“大夫说小妹能醒来就没危险了,不过这次她受了大罪,还得好好养着,多喝几副药补补。” 郁离越发同情。 看来这个世界的大夫都是有事没事让病人喝补药补身体。 这样好像也没错,有病治病,没病补身体。 剩下的半碗药,郁珠咕噜咕噜的就喝了,没有喊苦,吃完药就含着姐姐给的糖,整个人喜滋滋的。 郁离问道:“小妹,这药不难喝吗?” “很难喝。”郁珠说,“但喝药能让我的身体快点好,这样就不用再花钱买药看病,这药很贵呢。” 她满脸心疼,姐姐们让大夫给她开药,让她多喝几副,一定要将身子养回来。 她不能辜负姐姐们的好意,也不能浪费钱。 郁离摸摸她的脑袋,“好乖。” 姐妹几个坐着说了会儿话,说起前两天,隔壁大房的郁琴送来十两银子的事。 “是阿爷让她送过来的。”郁金说着,脸色有些不好。 郁老太太害得郁珠差点就丢了性命,却因为她是长辈,就算他们再生气也不能对她做什么。 要不是郁离去那边一趟,只怕这十两银子都没有。 十两银子也是为了确保郁离不去那边寻他们麻烦的意思,也算是大出血。 郁离道:“收着吧。” “可我还是生气。”郁金低声说。 郁离摸摸她的脑袋,“那你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让别人再也不敢欺负你们。” 郁金若有所思。 郁银和郁珠看着两个姐姐,不太明白怎么让自己强大起来。 她们的力气没有大姐那么大,没办法反抗欺负她们的人,要怎么强大呢? - 确认郁珠的恢复情况不错,郁离没有多留。 主要是妹妹们担心她的身体没好,不让她太劳累,都想让她回去歇息,别在外头乱逛。 “大姐,你回去吧,不用担心。”郁金对她说,“等小妹的身子养好了,我便去县城找个营生赚钱。” 这次郁珠磕到脑袋,花的银钱不少。 虽然有郁琴送来的那十两银子,可只出不进,迟早会花光。 郁离有些惊讶,“你准备找什么营生?” “其实我心里有个想法,不过我得先去县城看看再说。”郁金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没去过县城呢。” 郁离点头,“行,你要去县城和我说一声,我带你去。” 郁金应下了。 离开郁家二房后,郁离路过郁家的正院大门。 院门是开着的,郁琴和王氏在院子里晒衣服,郁老太太站在灶房前,嘴里骂骂咧咧的,不知道在骂谁。 当她路过时,三人同时看过来。 郁老太太吓了一跳,瞬间就窜进了灶房。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54 章 ◎变漂亮了◎ 郁老太太窜得太快了,郁琴和王氏转头时,只能看到消失在灶房的一道背影。 两人都有些无语。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83节 这么多年来,郁老太太在郁家横行无忌,那大嗓门能将人骂到崩溃,只有旁人躲她的份,哪有她躲别人? 然而现在,每次见到郁离,就像老鼠见到猫。 她恨不得躲起来。 这一幕也让王氏十分感慨。 要是几个月前,她哪里敢想老太太居然也有怕的人,而且这人还是二房的孙女。老太太对着这些孙女,那是不将她们当人看的,多吃一口都要骂,就像拿捏着个小玩意。 见郁离转头看过来,王氏僵着脸,打了个招呼:“离、离娘,你身子好啦?” 郁琴没作声,往晾晒着的衣服那边避了避。 她还记得郁离以前差点打了她。 郁家人也知道郁离那天昏倒的事,老太太听说后,嘴里还嘀咕着让老天爷收了她之类的,但也只是小小声地说,不敢大声嚷嚷。 郁离只是昏倒,又不是要死了,还是不敢惹。 要是哪天她真的死了,估计老太太才敢抖起来。 郁老爷子和大房等人是巴不得郁离出事的,只要郁离在的一天,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甭提这日子过得有多憋屈。 哪想着,她睡了两天就醒过来了。 得知这事,他们好一阵失望。 接着又传出郁离身子亏损得厉害,要好好休息、否则命不长的消息。 为什么会亏损?还不是没嫁人前在郁家累出来的。 不少人听说这事,看到郁家的人,明里暗里都在指责郁家以前不将女娃当人看,颇有几分鄙夷。 这事也引起村里一些不重视女儿的人家的警醒。 他们也不是真的不疼自己女儿,只是家里穷,便要先顾着男娃,女儿只能排在后头,最后有什么东西才轮到他们。 生怕自己女儿也和郁离一样亏了身体,以后命不长,这些人家对女儿好了不少,有什么吃的也会多匀几口给她们,而不是都塞给男娃。 别人和她说话,郁离一般都会礼貌性地回答,不会故意无视他人。 她停下来,朝王氏道:“多谢三婶关心,我的身体挺好的,最近在调理。” 这话也是说给周围那些路过的人听的。 她现在有生命异能,可以用异能修复身体,很快她的身体就恢复健康,届时若是身体好得过分,肯定会引来侧目。 如今调理身体的话一出,以后她的身体好了,有个什么变化,大伙也不会太过惊异。 果然,便有一个背着一篓猪草的大娘问道:“离娘,你是咋调理身体的?” 调理身体这话听着挺新鲜的,村里人都不太懂。 “大夫给我开了药,是补药。”郁离回答道,“早晚喝一碗,说喝个半年应该就行了。” 那大娘咋舌,喝补药?还要喝个半年?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另一个大娘询问:“离娘,一副补药要多少钱?” 她想到家里的闺女看着也瘦,万一也像离娘这样身子亏损,也得给她寻摸点补药补补。 郁离道:“一副约莫两三百文吧。”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倒抽口气。 一副补药要两三百文?还要补个大半年? 这吃的是钱吧? 乡下人家一年到头在地里刨食,等到秋粮收了交了税,多的还可以卖出去,再加上农闲时去打零工什么的,到手里的也不过四五两银子。 一两银子是千文,这一副药就要两三百文,谁吃得起? 有人嘀咕道:“这药里头加了人参灵芝不成,贵成这样?” 他们知道人参是救命的好东西,光是一根人参须就贵得要死,要是谁在山里挖到人参,能瞬间暴富。 可惜人参这东西金贵着,不是那么容易见着的。 “是的。”郁离肯定地说,“补药里有人参须,这样才补。” 她听傅闻宵说了,她喝的补药里确实加了人参须,是周氏要求大夫加上去的,也不吝啬什么银钱。 闻言,众人一阵羡慕地看着她。 这补药里的人参须居然是周氏让加的?周氏这当婆婆的也太好了吧,这是把儿媳妇当闺女来养吧? 再仔细看郁离,他们惊愕地发现,她完全变了个样。 人还是那个人,但看着不再瘦巴巴的,脸蛋有了肉,而且皮肤也白了,原本枯黄得像杂草般的头发都黑了不少。 虽然看着还是瘦,却不是瘦骨嶙峋的瘦。 她穿着一身青色素裙,迤迤然地站在那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格外的特别,很是引人注意。 有人吃惊地说:“离、离娘,你好像长高一些了?” 其实不仅是长高,还长得漂亮了。 这才像十七八岁的少女该有的美好,像花骨朵一般的美好,不需要什么特别的装扮,就能让人眼前一亮。 大娘们这才注意,郁离这脸咋长这么好看呢。 看这眉,修长而浓黑,像画出来的一样好看;眼睛明亮,黑白分明;鼻子很挺,嘴唇也恰到好处,皮肤虽然没有县城里的那些姑娘那般白得透明,却也没有被太阳晒出来的斑点,看着光洁清爽。 郁离点头,“我婆婆做的饭菜太好吃了,我最近吃得多,所以就长高了。” 十七岁本就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原主以前吃不好、睡不好,还有繁重的劳动,肩膀都被压垮,所以身量并不高。 现在变成郁离,可能是灵魂的注入,也可能是她在傅家吃得多、也吃得好,再加上现在觉醒了异能,身高可不就开始往上窜。 郁离估摸着,原主以前只有一米五出头,以后她用异能修养好身体,能窜到一米七这样。 青石村这边属于大庆朝的南方,南方人的身高普遍不高,男子少有一米八以上,大多都是一米六到一米七出头。 不过郁老二和柳氏都不矮,作为他们的子女,自然也不矮的。 营养跟上,好好休息,郁金姐妹几个以后也矮不到哪里。 众人听得一脸羡慕。 他们知道傅家有钱,但傅家有多少钱还真不清楚。 当初郁离嫁过去冲喜时,还觉得她嫁给一个病秧子,怪可怜的。 撇开这些,其实傅家光是有钱这点,就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归宿,瞧现在傅家居然给郁离买补药调理身子,两三百文一副的补药都愿意给她吃半年,吃食还那么好,将人养成这样。 他们都记得郁离嫁过去前是什么样的,现在看她被傅家养得这么好,可见傅家不仅有钱,还很厚道。 怎么不是个好归宿呢。 如果傅闻宵的身体没病,只怕村里的人都想将女儿嫁过去享福。 郁离和那些人说话时,院子里晒衣服的王氏也是满脸羡慕。 傅家可真有钱啊,有钱还大方,将媳妇当女儿一样地疼,怪不得离娘去傅家后,那么有底气,都敢回娘家闹腾。 要是她嫁的是傅家,她肯定比郁离做得更过分,不仅让郁家赶紧分家,还会从老两口那里多抠些银子带走,当作自己的嫁妆。 王氏想,当初是她听到周氏要去瓦市买小丫头回来冲喜,回头和丈夫说,才会促成这桩婚事。 郁离能嫁到傅家,也算是她的功劳吧? 不过她可不敢去郁离面前邀功,怕被郁离打。 大娘们稀罕地拉着郁离说话,郁离也耐心地回答,没有不耐烦。 这让她们都挺稀奇的,没想到她是这么好说话的性子,以前她总是埋头干活,每天忙忙碌碌的,连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自然也没时间和村里的人说话,导致大家都对她不熟悉。 最后还是见日头大了,大伙儿还要去干活,终于散了。 郁离也回了傅家。 郁家大门前很快便没了人影。 郁老太太从灶房探出头,见郁离不在后,嘴里嘀咕着骂了几句,因太过小声,王氏和郁琴都没听清楚她骂什么。 郁琴看起来有些失落,干活时也心不在焉的。 刚才看到郁离,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从容沉静,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人很难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她觉得自己好像都不认识她了,连带着记不起过去的郁离长什么模样的。 再看自己,穿着以往都不会穿的粗布衣服,灰扑扑的,就是为了方便干活,整个人看着也是灰头土脸的。 她有些莫名想哭。 明明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每天干着又苦又累的活,还要被阿奶骂,说她又懒又馋的,一点活都做不好…… 王氏神色复杂地说:“离娘嫁去傅家真是嫁对了,就是可惜傅书生的身子不好,要是他的身体能好……” 郁老太太心里不舒服,没好声气地说:“一个病秧子,丑得都不能见人,能有什么好的?” 她不愿意承认,当初为了那二十两的聘金,自己促成这桩婚事,结果导致郁家变成这样子。 不仅聘金一分没拿到,连带着郁家也被迫分了家。 郁家到最后啥都没得到,反倒是郁离那死妮子却越过越好,郁老太太心里怄得不行。 王氏和郁琴听得都是一愣。 她们倒是忘记这事了。 傅闻宵是丑男这事,现在已经在青石村传开,说傅家再有钱有啥用,儿子是个不能见人的病秧子、丑男。 郁琴心里突然间就好受许多。 郁离现在过得好又如何,她的丈夫是个病丑男,以后有得拖累呢。 ** 周氏将郁离摁在家里休息了五天,终于放她出去干活。 虽是如此,她还是很担心:“如果觉得不舒服,咱们就不干了,你回来吧,让宵哥儿养你,娘也可以养你的,娘多接些大件的绣活……” 郁离道:“可我吃得很多。”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84节 “这没啥!”周氏摆手,“让宵哥儿以后多抄些孤本拿去卖,反正他看过的孤本多。”当初傅闻宵卖的第一本手抄孤本,还是她拿去书斋的,她心里对这事门儿清。 郁离:“……” 郁离眨了下眼睛,再次确认傅闻宵就是个金疙瘩。 回房见到坐在窗边看书的傅闻宵,她忍不住往他身上直瞅。 傅闻宵放下书,眉眼柔和,温声问:“离娘,有何事?” 郁离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一脸认真地问:“你看过的孤本很多吗?” “还好。”傅闻宵含蓄地说,“以前家里也算是有些底蕴,收藏过好些孤本,我闲暇时都看过一二。” 郁离惊叹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想读书了。” 因为读书人真的很容易赚钱。 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其实说的是那些没用的酸儒,真正读过书的人,脑子灵活,想要赚钱还是很容易的。 傅闻宵失笑,读书可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取得功名,为了走上另一个阶层,手握权柄,受人敬重。 赚钱反倒是次要的。 这是世间的常态,没哪个男人不想建功立业。 郁离又道:“明天我去县城,顺便去书斋将银子拿回来。” 傅闻宵手握着书卷,含笑看她。 她又说:“宵哥儿,等以后你的身体好了,要记得赚钱给我花。” 那一瞬间,傅闻宵无法说出心里是什么感受,或者是什么都没想,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说,等他身体好了…… 这是第一次,从她这里明确得知,他的身体会好。 她说得如此的自然,仿佛他的身体会变好,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傅闻宵从来不觉得自己拖着这副破败的身体,能像寻常人那般活下去,活着反而是一种奢侈。 当初不是没有试着去寻找神医救他,可是最后都没办法。 他早就放弃了。 他从来不是认命的人,然而现实逼得他开始认命。 流落到这偏僻的村子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痛苦而枯燥的日子,每一天躺在床上,默默地算着时间,感受着自己的生命慢慢地走到尽头。 当生命即将要到尽头时,突然有个姑娘出现,告诉他,他不用死了。 他还会好起来。 “……好。”傅闻宵沙哑地说,“我会努力赚钱给你花的。” 以前的傅闻宵什么都有,所以不在意金钱,视之为身外之物,钱反倒是他手里最不值得在意的东西。 现在的傅闻宵什么都没有,他要努力赚钱给她花。 ** 外面的天色还黑着,郁离便已经醒来。 她接过周氏递来的一篮子的葱油饼,上面盖着一块布。 这世界的路都是泥土路,风一吹,烟尘飞扬,人若是在外走上一天,会沾满泥尘,风尘仆仆的。 “娘,我走啦,你回去睡吧。”郁离朝大半夜就起来给她做早饭的周氏说。 周氏应一声,说道:“你若是饿了就多吃点,不够和我说,我明天再多做一些。” “够的,县城还有吃的呢。” 郁离让周氏赶紧回房睡觉,她提着篮子,背着一个背篓出门。 门外黑漆漆的,星辰闪烁。 郁离不再是两眼一抹黑,像瞎子一般,就着星光,能看到黑暗中的一些树影轮廓。 她用异能修复身体时,夜盲症也自然不药而愈,现在就算走夜路,她也能视物,不用再点着火把。 来到县城后,郁离直奔肉铺。 路上遇到一个醉汉,见到她时居然想要调戏她,郁离没客气,一巴掌将他抽飞,醉汉撞到墙,晕乎乎地倒下去,然后呼呼地睡着了。 郁离没理会,反正等会儿会有巡逻的差役经过,会处理这醉汉。 她来得早,抵达肉铺时,只有张复睡眼朦胧地蹲在那里磨刀,其他人还没来。 看到郁离,张复整个人都清醒了,丢开杀猪刀,上前将她好一阵打量:“离娘,你身体咋样啦?好了吗?怎么今天过来了,不在家里休息?” 他们都挺担心她的身体的,得知她昏睡不醒时,还怕她出什么事。 幸好屠老大说她睡了两天就醒了,需要调理身体,便让她在家好好休息。 郁离道:“我没事,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便过来了。” 张复打量她,就着油灯的光亮,觉得她的精神确实不错,应该没什么问题。 等到屠老大他们过来,看到郁离时,也是一阵嘘寒问暖。 郁离一一回答,表示自己已经没问题。 “郁阿姐,你这脸看着都肉了。”张耀平还是少年心性,说话有些口无遮拦,“你这些天是不是在家里睡了吃、吃了睡啊?” 张复一巴掌朝他后脑勺拍过去,“什么叫睡了吃、吃了睡?你当是养猪?” 张耀平不服气,“屠老大不是说她要调理身子吗?那不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他又瞅着郁离,“七叔你瞧瞧郁阿姐,几天不见,看着好像长了不少,像个大姑娘了。” 他将郁离当阿姐,知道她已经成亲嫁人,自然没那心思,说起话来也坦荡。 其他人瞅了瞅郁离,可不就是像个大姑娘吗? 以前又矮又瘦的,他们都当小姑娘来照顾,现在嘛…… 等天色大亮,郁离去送货回来,他们这才发现,郁离变化有多大。 要不是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脸——不对,皮肤白了许多,眉眼五官像是终于长开一样,给人一种漂亮又精致的感觉。 让人都不敢认了。 “离娘,你这调理身子的效果这么好吗?”罗叔惊讶地说,“是哪个大夫开的补药?我也给我家妞妞调理一下。” 张耀平马上说:“罗叔,你千万别给你家妞妞调理了,她都胖成啥样了?” 罗叔伸手作势要打他,在当爹的人眼里,自己女儿不叫胖,那叫健康圆润。 郁离道:“是回春堂的许大夫。” 闻言,大伙儿都是一脸恍然,“是许大夫啊,他的医术确实很好,是咱们县城医术最好的大夫。” 肉铺众人对郁离的脱胎换骨好一阵赞叹。 要不是郁离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慢慢地蜕变,从瘦骨嶙峋到渐渐地长肉,然后调理身子,突然间看到现在的她,他们都要以为换了个人。 当然,大伙儿也没多想,还以为她这些天在家里养身子,将人都捂白了,加上正在调理,变成这样也是应该的。 和他们说了会儿话,郁离便领了工钱离开肉铺。 她没有先去书斋,而是去城里的一条叫落鱼巷的小巷子。 巷子口有一棵大榕树,平时榕树下常有附近的小孩过来玩,以及一些蹲在角落里赌博的青年。 郁离经过时,往那边看了一眼,看到扎堆着围在一起赌博的闲汉。 她的脚步一顿,往那边走过去,然后朝一个背对着她的闲汉一脚踹过去。 那闲汉往前栽倒,撞到对面的人,瞬间将围在那里的人都撞得东倒西歪,一群人骂骂咧咧的,一脸凶狠地转头。 等他们看清楚站在那里的郁离,脸上的凶狠变成了错愕。 “离、离老大?” 作者有话说: 晚上九点以后,都是捉虫修文的时间,不是更新哈。 感谢所有捉虫的姑娘,看到错字会集中在晚上九点后修改,爱你们=33= 第 55 章 ◎去领钱◎ 巷子口的榕树下,一群男人畏畏缩缩在站在那里,一副忐忑害怕的模样。 路过的行人忍不住看了几眼,有些疑惑。 这些都是附近无所事事的闲汉,到处惹是生非,没个正经的营生,可惜没人能治得了他们,连他们的家人都无可奈何,已经放弃他们,由着他们在外头自生自灭。 寻常百姓也怕这些闲汉,遇到时赶紧绕开。 在他们心里,这些没个正经营生的闲汉一个个都难缠得很,若是不小心惹到他们,只怕晚上睡觉时都要担心他们翻墙进家里偷东西,或者趁他们睡着时打他们一顿。 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然而此时,这些看着就难缠的闲汉居然排排站在那里,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身形娇小瘦弱的姑娘。 那姑娘一身青色长裙,身姿纤瘦柔弱,站在树荫下,一张脸俏生生的,眉眼秀丽,是个分外漂亮的小姑娘。 怎么看都不可怕啊。 这些闲汉怎么一个个像老鼠见到猫似的?在她面前怂得不行。 还未到晌午,路过巷子的人并不多,只有零星几个路人。 看到这一幕的人不免有些古怪,秉着不多管闲事的原则,远远地绕开,没有留下来多看。 郁离冷着脸,朝排排站着的一群男人说:“将你们的赌资都交出来。” 众人没动,小心地瞄着她。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85节 “怎么?想挨打?”郁离面无表情,随手扯了一根树枝,在手里掂了掂。 众人头皮发麻,赶紧摇头,仍在瞄着她,小心地问:“你真是离老大?” 郁离挑眉,“怎么,不认识我了?” 她自认自己没什么变化,脸还是那张脸,最多就是这些天,因为吃得多,补得好,营养丰富,脸蛋更丰盈,且用异能修复身体时,皮肤在异能的作用下变得白晳一些,但也没有白到发光的那种。 以后她的皮肤应该会更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生命异能可以修复身体所有的暗伤瑕疵,将身体修复到最健康的状态。 幸好,因她的异能太弱,要将身体修复到最好的状态,还需要一段时间。 如此也算是循序渐进,应该不至于身体一下子变化太大,太过惊世骇俗。 理由也是现成的,她正在调理身体嘛,有些变化是正常的。 “是有点。”吴瘦子小声地说,“离老大,你变化太大了……我们不敢认。” 其他人赶紧点头。 他们第一次见到郁离时,虽然她有几分姿色,但她当时瘦得厉害,皮肤也黑,是那种长期在太阳下干活晒出来的肤色,乍然一看并不怎么起眼,达不到让人一眼惊艳的程度。 不过一段日子没见,好像也没多少天吧,她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皮肤变白了,五官好像也长开了,乍然一看,他们都不敢认。 当然,人还是那个人,脸也还是那张脸,这种感觉,就像是死亡角度拍摄出来的照片,突然变成精修版的。 郁离不悦,“难道我的声音听不出来?” 不敢认脸,还不能认声音? 吴瘦子讨好地说:“离老大,咱们只是一时间不敢认,声音还是听得出来的。” 其他人也朝她讨好地笑。 可惜不管他们怎么笑都没用,郁离冷酷无情地伸手:“你们的赌资,都交出来!” 一群人如丧考妣,却不敢不交,只能乖乖地掏钱。 郁离不客气地将他们的赌资都拿走,加起来共有四百多文,都被她丢到旁边的背篓里。 众人:“……” 拿走钱不算,她开始秋后算账。 “钱哪来的?” 高生怕她手里的树枝抽过来,赶紧说:“是我们赚的!”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就怕她以为是他们抢来的,要是她生气又想要将他们当公猪劁了,那就太冤了。 郁离目光清棱棱地扫过去,将一群大男人压得不敢与她对视后,说道:“赚了钱,所以你们马上就凑到一起赌了?” 众人没吭声。 她冷声道:“以后再敢赌,我劁了你们!” 众人头皮一麻,下意识地夹紧腿。 “离老大,我们只是今天难得休息,聚在一起说说话,顺便小赌一下的。”高生小声地说,“我们都没进赌坊,这次谁赢了钱,谁就请客吃饭,并不是真的赌……” 郁离:“你们还想进赌坊?” “不不不,我们不想!” 高生等人飞快地摇头,慌忙解释,就怕她误会,心狠手辣地劁了他们。 他们心里也苦。 这些天,因为郁离一直没来县城,也没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渐渐地松懈了,暂时忘记她的恐怖支配。 没有个女魔头镇在头顶,他们故态复萌,于是今天便凑到一起赌博。 哪知道就这么凑巧,居然被她撞上,一脚踹过来。 高生被她一脚踹得撞到对面的吴瘦子,再将其他人也撞得东倒西歪。 正要生气,突然就看到她的脸,一时间还不敢认,等确认是她时,差点就吓傻了。 郁离的目光扫过他们,突然问:“快到月底了,你们要上供的一两银子准备好了吗?” 高生等人僵在那里。 他们记得当初跟踪她出城抢劫她,哪知反倒被她抢了,并且还被她威胁,以后每个月都要给她上供一两银子,否则她就要劁掉他们。 吴瘦子小声地说:“离老大,你背篓里有四百多文……” 这里有四百文钱,他们只需要再凑六百文钱,应该就够了吧? “这个不算!”郁离严肃地说。 所以,她拿走他们的四百文钱,他们还得另外再去赚一两银子上供给她? 高生等人终于感觉到后悔。 要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他们也会被人抢银子,他们当初就不去抢她…… 不不不,以后他们都不会再去干抢劫的事,也不会再赌,不然哪天她突然冒出来,将他们暴打一顿,还要抢走他们的银子,将他们当公猪给劁掉…… 那他们也太惨了。 郁离道:“念在你们是初犯,这次就不打你们,下次再看到你们赌博,我就开打了,打完再劁!” 众人:“……” 你一个姑娘家,能不能别总是想劁他们? 郁离无视他们的脸色,冷酷无情地道:“行了,去干活赚钱,不准偷懒。” 被抢了钱,还要被威胁,高生等人心里都难受得紧。 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正要离开,突然吴瘦子想到什么,说道:“对了,离老大,那朱衙役答应几个书生,说要给你一个教训,只是你这段时间没来县城,朱衙役没能堵到你。” 听他一说,其他人也终于记起这事。 他们为了讨好郁离,得知那几个书生想找个衙役教训她时,就一直关注那姓朱的衙役。 哪知道他们刚得到消息,却不见郁离来县城。 不仅朱衙役堵不住她,他们也没见着她。 现下难得见到郁离,吴瘦子便将这消息告诉她,也希望她能宽宏大量,别再揪着他们赌博的事。 郁离听后,神色淡淡的,表示知道了。 高生等人看得郁闷,离老大咋这么淡定呢?就不能夸一下他们,然后将钱还给他们吗? 这可都是他们这段时间辛苦干活攒下来的,今晚还想一起去喝酒呢。 ** 将高生等人赶去干活后,郁离走进落鱼巷。 她先去了位于巷子里的高家,将从高生那里缴的钱丢进高家,然后又去巷尾处的吴家,将吴瘦子的钱丢进去,接着去其他人的家。 高家只有一个老太太在家,正在做午饭。 听到动静,她从灶房走出来,就看到天井里散落的几十枚铜钱,惊呼一声。 晚上,高生回到家,高老太太神神秘秘地和他说:“生哥儿,今天有人给咱们家送钱哩,有四十八文呢,不知道是谁丢进来的,这是给咱们送的钱吧?我在家里守了一天,也没见有人过来要钱……” 高老太太疑惑不解,觉得这事透着古怪。 这钱肯定是别人丢进来的,就算有人掉钱,也不会从天而降掉到别人家吧? 她不觉得会有人特地给他们送钱,按照自己孙子以前的德行,旁人都巴不得他赶紧去死,哪会给他们送钱? 高老太太是个命苦的,青年丧夫、中年丧子,后来儿媳妇改嫁,独自一人抚养孙子。 幸好当时高生已经十岁,懂得自己出去寻摸吃的,高老太太一个人也没有太辛苦,加上这房子是高家的,不用在县城租房,老太太手里还有些积蓄,日子也算过得去。 只是让高老太太难过的是,孙子没有爹娘教养,渐渐地变坏了,长大后也不去找个正经的营生,和一群闲汉瞎混,偷鸡摸狗,给赌场当打手,或者去帮人催债,拿的都是一些脏钱。 她打过、骂过,也哭求过,可惜都没什么用,没办法将他拉回正途。 加上她老了,行动不便,实在管不住他。 高老太太都绝望了。 若是哪天她听说孙子横死在外面都不奇怪。 直到前阵子,高生顶着一身伤回来,然后开始洗心革面,居然去找了一份正经的营生,虽然钱不多,但赚的都是正经的钱,不是那些脏钱。 高老太太甭提有多高兴。 原本看到孙子受伤,她还担心孙子是不是在外面招了祸,惹到不该惹的人,才会被人打成这样。 却不想他的伤还没好,就出去找活干,做了一份正经营生。 高老太太盼着孙子以后别再出去混了,好好干活,存些银子,将来安安生生地娶妻生子,好好地过完这辈子。 这人啊,平平淡淡才是福。 - 听到老太太的话,高生吃饭的动作一顿。 “你确定是四十八文钱?”他问道。 高老太太点头,“是四十八文,我算了好几次哩。” 高生怔怔地坐着,忘记了吃饭。 好半晌,他看着老太太脸上疑惑不解的神色,说道:“这是我赚的钱,我让人帮忙送回来的,她可能是不想进来打扰,就丢进来了。” 高老太太一怔,然后轻轻地拍了下他,笑道:“你这孩子,要拿钱回来就拿,干啥托人这么丢进来?害我还以为是谁莫名其妙给咱们家送钱呢。”然后又欢喜地说,“难得你拿钱回家,明儿我去割斤肉,炖肉给你吃。是不是最近干活太累了,瞧你都瘦了好多……” 高生默默地听着她唠叨。 以往他是不耐烦听个老太太唠叨的,左耳进右耳出,甚至烦了时直接躲出去,找瘦子他们去花楼找个姐儿过夜。 直到他被郁离暴打一顿,顶着所有人害怕又幸灾乐祸的眼光,身心疲惫地回到家,只有这老太太焦急地围着他转,为他请大夫,给他煎药……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86节 现在的高生尚没有心黑到泯灭良知。 或许将来他干的坏事越来越多,终于成为一个没有道德底线的人渣。 但在那之前,有个人将他们作恶的路掐断了,逼着他们去找正经营生,不找就打他们,硬是将他们逼着走上另一条正路。 看到这样的老太太,高生心里生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触。 这样的日子虽然很累,也没什么收入,却没有想像中那么难受。 ** 送完银子,郁离终于转去进贤书斋。 来到进贤书斋,她发现书斋里的人居然不少,都快到晌午吃饭时间,还有许多人在这里买书。 也不对,他们并不是买书,好像是在等人,频频地往外张望,不知等着谁。 郁离走了进去。 在她进来时,书斋里有不少人都转头看了看她,然后又扭过头。 郁离没理他们,走向店伙计,问道:“你们掌柜在吗?” 店伙计打量她一眼,觉得这姑娘有些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最后只当成长得漂亮的人都差不多,可能在路上偶然见过。 “在的,客人有什么事要找我们掌柜?”店伙计问了一句。 郁离正要回答,发现书斋里的人纷纷看过来,一双双眼睛在她脸上扫过,好像在确认什么。 很快他们就移开了目光,脸上还露出失望的神色。 这些人的动作太明显,让郁离没办法忽略。 店伙计见她看过来,有些疑惑的样子,尴尬地笑了笑,含糊地说:“姑娘莫见怪,他们是在等人……” 他不好告诉她,其实从几天前,每天都有人来书斋这边守着。 不为别的,只是想等到来取钱的那姑娘。 半个多月前,松鹤先生让人送手抄孤本过来的消息迅速地传开,引来不少文人雅客特地过来,想要买下那手抄孤本。 最后虽然没买到,不过这些人都打着主意,想趁机结识松鹤先生。 时隔一年,松鹤先生又让人送来手抄孤本,自然让人瞩目。 当日郁离与掌柜立字据的事也传开了,知道半个月后,松鹤先生还会派人过来取银子,便让他们动了心思。 等他们得知手抄孤本已经在府城拍卖出去,不日便有人上门来取银子时,他们天天守在书斋,想要堵住松鹤先生派来的人,继而找到松鹤先生本人。 当日严秀才和方秀才都是亲眼见过郁离,并与她接触过。 众人从他们这里得知郁离的模样,是以这些日子,他们都在等一个长得很瘦的姑娘,听说又瘦又黑。 这样的特征还是挺明显的,按严秀才说的,他们还没见过这么瘦的姑娘,只要看一眼就能认出来。 店伙计心说,那送孤本过来的姑娘,确实挺瘦的,这样的特征太明显了。 一副为生活奔波的下层贫困百姓的模样。 众人觉得,她应该只是受松鹤先生的委托,帮忙送孤本过来,和松鹤先生本人没什么关系。 至于眼前的这位姑娘,皮肤白净,个子也高一些,最重要的是,她虽然也瘦,却没有当日那姑娘瘦得厉害。 她的气质也很独特,教人一眼便能在人群中看到她,无法将她和那种为生活奔波的底层贫苦百姓混淆在一起。 就算她穿着朴素的青色裙子,也难以掩盖她那份泰然的气质。 应该不是她。 - 郁离不知道店伙计心中所想,也没去关注那些人要等谁,说道:“我有事找掌柜,麻烦你通传一声。” 店伙计正要回答,看到等在书斋的那些读书人,便道:“不如你随我进去罢,掌柜在后院那边。” 最近掌柜也很头疼,开门做生意的,上门是客,不好赶他们走。 可这些人天天都来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啊。 掌柜都不愿意出现在店里,因为每当他出现时,这些人就会围过来问东问西,问得最多的还是松鹤先生有没有让人过来取银子,让掌柜帮忙引见之类的。 掌柜无奈极了。 松鹤先生选择将手抄孤本送到进贤书斋卖,却并不代表他和对方有什么交情。 他实在不知道松鹤先生是谁,居于何处,怎么为他们引见? 店伙计是个机灵的,这姑娘要找掌柜,虽不知道她有什么事,这店里那么多眼睛盯着,也不好让她在这边等,不如让她直接进去找掌柜。 世人都是看脸的,店伙计也不例外。 主要是看郁离长得漂亮,而且一副瘦瘦弱弱的模样,担心她被那些读书人吓到。 店伙计将郁离带到书斋后面的一间屋子。 这里是个净室,摆了不少杂书,掌柜就在这里,正在算账。 见店伙计带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进来,他还有些疑惑,问道:“这位姑娘是……” 郁离没说话,从袖袋里取出那张字据。 掌柜看到这张字据时,表情就变了变,惊讶地看了眼郁离。 他让店伙计出去,接过字据查看,发现正是半个多月前自己亲手写的字据,上面的字是他的笔迹,有自己的签名和印章、手印等,还有郁离的手印,是作不得假的。 掌柜笑问道:“怎么不是上次送孤本的姑娘过来?” 老实说,对于那些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掌柜的记性再好,隔了半个多月,也有些想不起那姑娘的模样。 他对郁离的印象和严秀才差不多,当时并没有仔细看,只记得她长得瘦外,就没有其他的了。 反正最后也是凭字据来拿钱,人长什么模样若是记不得就算了。 郁离沉默了下,说道:“掌柜,当日是我送过来的。” 掌柜:“……” 掌柜也沉默了。 他不禁瞅了瞅郁离,多看几眼后,开始觉得她眼熟了。 好像,当时送孤本过来的姑娘确实是她,但那时候她不是长这模样吧? 就像女大十八变似的,突然间长开了,漂亮得让人都不敢认,而且这只是隔了半个多月,最多也就二十来天吧? 这么短的时间,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成这样吗? 就因为没那么瘦吗? 第 56 章 ◎马车失控◎ 虽然郁离现在的模样和初见时不太相符,不过也没什么,掌柜只认字据不认人,这人怎么变都没关系,只要字据在就行。 他很快就将这事放下,请郁离坐下,亲自给她倒茶。 郁离正好也渴了,端起茶就屯屯屯地灌。 这副牛饮牡丹的模样,看得掌柜有些愣,觉得这姑娘虽生得好看,却颇有些野性,毫无规矩礼仪可言。 奇特的并不会让人反感。 盖因她的一举一动并不粗陋,反而有种干净利落的爽快,仿佛人就应该这样吃饭喝水,礼仪什么的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文雅点的说法,就是透着股率真。 掌柜先是道:“六日前,府城那边便将拍卖的银子送过来,只是一直没见姑娘过来。” 他预计是半个月就有结果,让郁离过来取钱,哪知道都过了二十多天她才来。 这些天因那些来店里找松鹤先生的读书人的关系,掌柜也烦着,见她一直没来,还以为她知道店里的情况,嫌麻烦不愿意来,想过些日子再来呢。 郁离道:“这些天有事。” 掌柜闻言,识趣地没多问,和郁离说起手抄孤本拍卖的事。 他用一种惊叹的语气说:“松鹤先生的手抄孤本在府城那边拍卖了四百两银子。” 郁离眨了下眼睛,没有说话。 这钱比她预计的要多,扣去给书斋的抽成,还能拿到三百多两,居然和傅闻宵猜测的相差不大,可见那些读书人对孤本的看重。 虽不是正品,但孤本本身的内容便值得收藏,毕竟要是真的孤本,可就不止值这个价,那是有市无价。 掌柜见她没说话,加上她这张脸没表情时,给人一种冷漠、不好亲近的感觉,一时间也琢磨不透她对这价格满不满意。 万一她代表的是松鹤先生的态度,松鹤先生不满意…… 没等掌柜多想,郁离道:“我知道了。” 见她似乎没什么意见,掌柜让她稍等,便出去了。 一会儿后,掌柜拿着一个匣子进来,将匣子打开,从里出取出一张有拍卖会印章签字的买卖字契给她。 这字契上明确手抄孤本以多少银子拍卖出去,白纸黑字,一目了然,作不得假。 郁离看过后,对掌柜表示没问题。 掌柜将字契给她时,突然想起,还不知道她识不识字呢。 这年头识字的姑娘很少,万一她看不懂,给她好像也没用吧? 哪知道她接过后看了一遍,目光甚至在价钱上多停留一会儿,便知她是识字的。 掌柜意外又不意外。 当日她送手抄孤本过来时那落魄的模样,证明出身贫苦,一般都是没什么机会识字。但她又和松鹤先生有关,松鹤先生这般身份的人,应该不会随便委托个不识字的姑娘送东西过来吧? 双方确认价钱没问题,掌柜便将银子给她。 “不知姑娘是要银票还要现银?” 三百多两现银可不少,若是直接带走太醒目,也会引来不怀好意之人,不如带银票方便。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87节 郁离道:“现银吧。” 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见过银票这东西,甚至没什么概念,只有银子才是真实的。郁离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银票的公信力怎么样,觉得还是银子好。 她也不怕被抢,想抢的过来试试。 掌柜将准备好的三百多两现银拿过来,用一块碎花布包着,沉甸甸的一包。 里面都是银锭,有六个马蹄形的五十两宝银,共三百两,还有两个十两的小元宝,加起来共三百二十两。 郁离看过后,麻烦他将一个五十两的宝银换成锞子和碎银子。 五十两的宝银不方便买东西,还是锞子和碎银子使用起来比较方便,当然她用得最多的还是铜板,只是一两银子就一千个铜板,太多铜板到底不好携带。 还是碎银子和锞子比较方便。 这里是开书斋的,现银有不少,能满足她的要求。 掌柜很快就按她的要求换了,这下子布包里的银子看着更多,很大一包。 见她将布包扎起来,丢到背篓里,行动间有种漫不经心的利索,似乎并未怎么将这笔银钱放在心上,掌柜心里感慨,不愧是松鹤先生派过来的人,就是大气疏朗,不重金钱名利。 要是郁离得知掌柜的想法,估计要说,她对这笔钱可上心了。 正好最近家里的粮食都吃完,等会儿这笔钱还要拿去买粮食呢,还要买一些好吃的带回去。 有了这笔钱,她买起东西来更大方。 拿到钱,郁离便准备离开。 掌柜忙问道:“姑娘,你要离开了?” “是啊。”郁离奇怪地看他,拿到钱不离开在这里做什么? 掌柜道:“你刚才进来时,应该看到书斋的情况了吧?” 郁离嗯一声。 “那些人都是来找松鹤先生的……” 郁离很淡然,找松鹤先生就找,和她没关系,她又不是松鹤先生。 而且这么多人,她也不会随便透露傅闻宵的消息给他们,省得去打扰他休息,金疙瘩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可不能被随便冲撞了。 掌柜见她不为所动,心知她没有透露松鹤先生消息的想法,说道:“姑娘不如走书斋的后门出去罢,省得他们发现你和松鹤先生的关系,要找上你。” 若是引起某些不怀好意的人的注意,知道她是来领银钱的,想抢她可不好。 掌柜不忍心让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遇到这种事。 郁离点头,“可以。” 于是掌柜便起身,带她往后院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和郁离闲聊,“不知姑娘和松鹤先生是什么关系?” 郁离看他一眼,没作声。 掌柜知道自己越矩了,赶紧道:“我不是想打探松鹤先生的消息,是想问问,不知松鹤先生下次什么时候再送手抄孤本过来……当然,不是手抄孤本也无妨,先生的字极有大家风骨,可以送几幅墨宝过来,外头有很多人都想求松鹤先生的墨宝……” 郁离惊讶了下,问道:“随便写几个字也可以?” “可以的。”掌柜笑着说,心里暗忖,若松鹤先生真是个有才华的,怎会随便写几个字,肯定能写出锦绣文章。 就算他随便写几个字,以他的名气,只怕也有不少人争先恐后地想要收藏罢。 郁离哦了一声,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掌柜继续再接再厉,努力地想让她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松鹤先生,让他以后多送些手抄孤本过来,或者是多写几幅字。 来到后院的小门,掌柜一脸诚恳地对郁离说:“麻烦姑娘告诉松鹤先生,只要他愿意送墨宝过来,不管买家出价多少,我们书斋都不收取任何差价费。” 意思是,墨宝卖了多少钱,就给他多少,书斋一文不收。 只要他愿意将墨宝放到书斋这边卖。 就算书斋因此没赚到钱,有松鹤先生的名气,能提高书斋的名气,吸引更多读书人。 这何尝不是借松鹤先生的名声打响书斋的知名度。 这样的做法,很多生意人都懂。 郁离点头,说她会将掌柜的意思传达给松鹤先生,便离开了。 后门是一条清幽的小巷,走出巷子是一条大街。 郁离看到附近有一家米铺,便进去。 县城的粮铺不少,她买粮食向来并不拘在哪一家买,有时候为了方便,看到就进去,因她买的量多,店里还会给她便宜一些。 郁离买好粮食,准备离开时,正好看到从米铺后院过来的郁老大。 郁老大拿着账本去找掌柜,随意地朝店里扫了一眼,看到郁离时,目光没有丝毫停顿,脸上也没什么变化。 他完全没认出郁离。 郁离没想到这家米铺是郁老大干活的地方,心里没什么波澜,买好粮食就走。 只要这些人不舞到她面前,她懒得和他们打交道。 倒是她离开后,和掌柜说话的郁老大疑惑地看了眼她消失在门外的身影。 这姑娘看着挺眼熟的,那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仔细想了会儿,仍是没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的年轻姑娘,若是见过,应该不至于没印象吧? 若是他能用点心,多关注家里的兄弟,或许会想起,郁离这张脸和年轻时的郁老二、柳氏都有几分相似,集夫妻俩的优点而长。 这也是他觉得眼熟的原因。 郁家人的相貌都是比较周正出众的,不然郁老大当年也不能让秀才之女的陈氏倾心,加上那时候他读书用功,陈家觉得他是个有前途的,促成了这桩婚事。 哪知道他考了好些年,连童生都没考中。 陈秀才暗地里还和老妻嘀咕看走了眼,可女儿都嫁过去了也没办法,只好用心培养外孙。 年轻时的郁老二、郁老三同样相貌堂堂,他们的孩子没有歪瓜劣枣。 更不用说柳氏年轻时是个容貌出众的,二房的几个女儿继承父母的好样貌,如果不是她们以前瘦得厉害,十分的好容貌也被蹉跎成三分,估计她们会是郁家所有孩子中最好看的。 郁老大没见过已经脱胎换骨的郁离,在路上乍然一见,还真没认出来。 不仅是他,大房的其他人都是如此。 ** 郁离买了很多东西,将背篓都塞得满满当当的。 她还去福来酒楼那边要了一个卤猪头,这卤猪头是她早上去送货时,和酒楼的包大厨定的。 福来酒楼的卤味很受欢迎,吸引大量的食客,还有很多特地过来打包买回家吃的。 可惜每天做的卤肉份量有限,出锅后不久,很快就会卖完。 这卤肉也成为福来酒楼的一个招牌,生意越发红火。 郁离经常来送货,包大厨和她已经很熟悉,郁离想要一个卤猪头,知会他一声便给她留着,不过是多卤一个猪头的事。 有时候包大厨还会给她塞一些自己新做的成品,除了让她尝尝味道提出点意见,也是觉得她太瘦了,怪可怜的。 郁离满载而归。 今天在城里耽搁了些时间,出城时已经到晌午,路上没什么人。 郁离在路边随便扯了一根韧性十足的藤条,一边走一边掰,锻炼自己对力量的掌控,心里琢磨着体术的事。 这具身体的力量在她看来还是不够,还得练体术将它提高一些,先前处于觉醒期,身体实在不舒服,只能先放着。 最近吃过晚饭,她都会在院子里练上一个时辰。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暮色四合,就算她在院子里练,也不会太引人注意,周氏和两个孩子见到,并不知道她在练什么。 郁离正走着,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和呐喊声。 她转头,正好看到一辆马车横冲直撞而来,马车后还有好几个身强力壮的仆人追赶着,嘴里叫着什么。 郁离耳尖,听到他们哭喊着叫快救老夫人之类的,车厢里还有女子的尖叫声。 她没动,就站在路中央,像个路霸似的。 车辕上的车夫死死地扯着缰绳,想让马停下来,看到路中央还有一个人,他嘶声大喊:“快让开!快让开——!” 郁离神色平淡,在马车即将撞过来时,那马突然四蹄一软,直接栽倒在地。 眼看车厢因为这股冲劲就要翻倒时,她伸出手托住车厢,然后将车厢缓缓地摆正。 所有人都惊魂未定。 后头的仆人看到这一幕,腿一软,直接摔到地上。 他们喘了口气,拖着软了的腿跑过来,朝马车里哭喊道:“老夫人,您没事罢?” 他们顾不得其他,赶紧将马车的车门打开。 里面有一个头发花白、穿着富贵的老夫人,车里还有一个丫环、一个嬷嬷,两人紧紧地护着的老夫人。 老夫人头发凌乱,脸色煞白,显然受到不小的惊吓。 郁离见这边没什么事了,便转身离开。 “姑娘,等等!” 车夫回过神,朝她叫道,可惜郁离走得快,并没有停下。 众人将老夫人扶下车,听到车夫的叫声,他们纷纷看过去,正好看到郁离远去的身影。 车夫道:“老夫人,刚才马车要栽倒,正是那位姑娘好心地托了一把。” 其他的仆人赶紧说:“对对对,我们也看到了,幸好这姑娘托了一把,不然……” 要是马车翻倒,车里的老夫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受罪呢,想想就后怕。 老夫人惊魂未定,闻言眯着眼睛看过去,可惜只看到一个背影,不知这姑娘长啥模样。 倒是车夫说:“我刚看到了,是个很标致的小娘子。” 就是人看着挺瘦的,也不知道力气咋这么大,直接托住车厢,让人咋舌。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88节 车夫心里是感激郁离的,幸好有她出手,不然老夫人若是出什么事,他们难辞其咎。 其他人也是如此。 ** 回到村里,时间已经不早。 周氏见她回来,松了口气,帮她拿下背篓,一边问她累不累。 郁离正好将背篓放下,周氏差点就抱不住,还是郁离伸手托了一把。 “咋这么重?”周氏吃了一惊。 “里头有五十斤粮食呢。”郁离说道,“家里的米缸快没米面了,就买一些回来。” 周氏听罢,便笑道:“下个月就开始收秋粮,到时候便不用买粮。” 郁离道:“还是要买的,我吃得多。” 周氏:“……” 看来秋粮送过来也支撑不了多久,确实要买粮食吃,她还是努力做绣活,多赚点钱吧。 两个孩子乖巧地给郁离端茶倒水。 郁离喝了水,给他们一人分了一块糕点,等他们吃过后,周氏便让他们去漱口,回房睡晌午觉。 小孩子要多睡才能长大。 吃过午饭,郁离拿着那包银子回房。 傅闻宵坐在窗边的位置,手里拿着一本书,手肘支在案桌上,双目微瞌,听到声音便睁开眼。 郁离看他一眼,随口说了一句:“宵哥儿,累了就睡,别熬坏身子。” 今天她回来得比较迟,以往这时候他早就躺床上,和两个孩子一样睡个晌午觉养身体。 这会儿看他还没睡,她便叮嘱一声,有义务让他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傅闻宵笑了笑,没说是在等她,问道:“今天可顺利?” “顺利呢。”郁离眉眼都是笑,看起来心情很好,她将那包银子放到桌前,打开给他看,“有三百二十两呢。” 傅闻宵看了一眼那堆银子,神色淡淡的,看到她脸上的笑,也跟着笑了下。 接着郁离将书斋掌柜的话告诉他,好奇地问:“随便写几个字就能这么赚钱的吗?” 她对字画这东西不了解,也不知道它们的价值。 因这东西不能吃喝,她从来关注过。 “看是何人的墨宝。”傅闻宵含蓄地说,“字写得好,在读书人中素有名声,随便一副墨宝便能卖上高价。” 接着又和她解释字画这些东西及它们附带的价值。 郁离大开眼界,感慨道:“果然读书人很会赚钱。” 傅闻宵忍俊不禁,清了清喉咙,“你若是想,我可以教你写字画画。” 字她是会认了,没见她写过,再看她对字画一无所知,便知她是不会的,估计她以前所在的世界,并不重视这些东西。 “算了。”郁离想也不想地拒绝,“毛笔太软,我写不来,硬笔字还好。” 末世后人类用的都是电子产品,连用笔写字都少,郁离自然也不例外。 傅闻宵不知道这硬笔字是什么东西,顾名思义,应该是用坚硬的笔写的,他有些好奇,便问了问。 郁离解释了下,可惜她以前手写字也不多,说的都是浮于表面的。 纵使如此,傅闻宵仍是双目异彩连连,说道:“这硬笔倒是好使,不知如何做成的。” 郁离一脸无辜。 她也不知道啊,如果他感兴趣,她可以将铅笔这些东西告诉他,让他自己去琢磨。 作者有话说: jj抽了,不知道这章有没有顺利发出去qaq 第 57 章 ◎我杀猪啊◎ 县令府后院,县令夫人正在喝茶看账本,便听说姚家的老夫人的马车惊了马。 县令夫人大吃一惊,忙不迭地问:“姚老夫人现下如何?” “听说不太好,姚老夫人受了惊吓,回去便病倒了。”过来禀报的管家说,“姚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先前便去回春堂,请许大夫过去给姚老夫人看病。” 县令府的下人正好去回春堂买药,认出姚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方才知道这事。 回来后便告诉他,他赶紧过来禀报给夫人。 他知道夫人想讨好姚老夫人,最近时常往姚老夫人那边跑,得知这事自然得和夫人说一声。 县令夫人问:“可知姚老夫人的马车为何会惊马?” 管家摇头:“不知,姚家那边没说。” 姚家的规矩严,下人不会轻易透露主家的消息,他们也问不出什么。 县令夫人想了想,一边让人将这事告诉衙门那边的丈夫,一边吩咐下人,为她更衣,再备份礼,她要去姚家别院那边探望生病的姚老夫人。 姚老夫人是半月前从府城那边过来的。 虽然她来时并未透露什么风声,然而山平县的县令怎会不知晓,在姚老夫人来到山平县时,县令夫人还特地上门拜访。 张县令接到消息后,很快就过来。 听说姚家老夫人出事,他也惊得不行,要是一个不好,估计他这县令便要做到头。 见到妻子,他叮嘱道:“你稍会过去,多注意一下,看看姚老夫人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不能让姚老夫人出事。” 县令夫人哪会不明白,说道:“我知道。” 姚老夫人的身份不一般,若她在其他地方出事还好,偏偏是在山平县这边,届时姚家若是怪罪下来,他们可讨不了好。 县令夫人很快就收拾好,坐车前往姚老夫人居住的别院。 来到别院,县令夫人得知汪家的当家夫人也过来了。 汪家是山平县当地望族,家里的子孙颇为争气,曾出过两榜进士,家中读书风气极盛,很受读书人的敬重。 汪家的老夫人和姚老夫人是嫡亲的姐妹,感情极好。 当年一个嫁去北地的姚家,一个嫁来南边的汪家,就这么过了大半辈子。 这次姚老夫人来山平县,是因为汪家老夫人年初时生了场大病,这病断断续续好几个月都没好全。 得知这消息,姚老夫人惦记着姐妹,特地从府城那边过来看看她。 县令夫人让人去通报后,很快便被人引进去。 姚老夫人居住的这座别院,其实是汪家的产业,因姚老夫人过来,汪家便收拾给她居住。 姚老夫人是个喜静的,这里的环境清幽,十分适合老人家居住。 - 屋子里,汪夫人正关切地询问姚老夫人的身体情况。 姚老夫人今儿出城上香,哪知道回来时拉车的马在半路受了惊,害得她也遭了大罪。 汪家得知这事,都吓得不轻。 汪夫人第一时间过来探望老夫人。 汪家的老夫人身体不好,他们也不敢让老夫人知晓,先让人瞒着她这事,只让汪夫人一个人过来瞧瞧。 听闻县令夫人过来,汪夫人皱眉,说道:“姨母您身子不舒服,不如我让人去打发了她。” 虽然知道县令夫人为何而来,汪夫人心里仍是有些不高兴。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怕姚家的老夫人在这边出事,影响到张县令将来的升迁。 姚老夫人说道:“不用,既然来了,便让她进来罢。” 她拍了拍汪夫人的手,脸上的神色很宽和。 县令夫人进门时,先闻到屋子里弥漫的药味,心里忐忑,也不知道姚家老夫人病得如何。 接着她看到坐在床前绣墩的汪夫人,赶紧朝她笑了笑。 汪家在山平县的地位不低,家里的读书风气极盛,汪夫人的丈夫便是一位举人,因一些原因没出仕,听说不少人想去汪家成为汪举人的学生。 可惜汪举人眼光高,山平县这边的读书人很少能入他的眼,至今没收几个学生。 床上的姚老夫人靠着一个松墨引枕坐着。 县令夫人看过去,见她的脸色苍白,额头勒着抹额,看着有几分憔悴,不复初见时的富态祥和。 她越发揪心,上前行了礼后,关切地询问姚老夫人的身子。 “劳你挂心了,没什么大碍。”姚老夫人说。 县令夫人关心几句,见姚老夫人除了脸色不太好,并未受什么伤,总算安心。 只要姚老夫人没事就好。 她也识趣,知道老夫人刚受了惊,需要好生歇息,放下探病的礼物后,很快就告辞。 等县令夫人离开,床前坐着的汪夫人道:“姨母,您身子不适,何必见她?” 她不太瞧得起县令夫人,她太过趋炎附势,最近常来别院这边拜访姚老夫人,不用问也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姚老夫人笑了笑,“我也没什么事,是鲁嬷嬷她们太过紧张。” 鲁嬷嬷给老夫人擦汗,闻言说道:“不是咱们紧张,实在是当时的情况太过惊险。”她转头对汪夫人说,“您不知道,当时马在半路受了惊,只管横冲直撞,车夫都拉不住,车里颠簸得很,连咱们都受不住,何况是老夫人这样的年纪……” 说到这里,她后怕不已,至今回想起这事,心脏仍是呯呯呯地乱跳。 鲁嬷嬷拍了拍心口,继续说:“后来,那马突然就跪了下来,马车受不住冲势,就要往旁栽倒,幸好当时有个姑娘扶住了马车。”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89节 汪夫人听得一愣,“扶住了马车?” 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 姚老夫人乘坐在马车是姚家那边的,是专门定制的马车,车身极重,还有拉车的马的冲势压过来,不说一个姑娘,就是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也不能轻易扶住罢? 鲁嬷嬷点头,“确实是那姑娘伸手扶住马车,将车扶正过来。” 汪夫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床上的姚老夫人见状不禁笑了笑,“是不是不敢相信?要不是我亲身经历过,我也不敢相信,哪有人的力气这么大的?” “是啊。”汪夫人附和,“你们若说是个男子我还信几分,可你们说是姑娘……” 姚老夫人又说:“听老常说,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哩。” 老常就是赶车的车夫。 汪夫人十分惊奇,说道:“不管如何,她今儿救了姨母,我们是得好好感谢她。”然后又问,“不知那姑娘是哪里人?改日我得带些礼过去亲自谢她。” 那姑娘救了姚老夫人,也是他们汪家的恩人。 鲁嬷嬷摇头,说道:“我们不知道。” “你们不知?”汪夫人诧异,“怎会不知?” “她将车扶好后便走了,走得太快,我们叫不住。”鲁嬷嬷说,“不过看她的穿着打扮,应该是附近村子里的人,今儿应该是进城买东西的。” 汪夫人听罢有些遗憾,山平县附近的村子太多,若是一个个找过去,不知要花多少时间。 而且这么做的话,显得大动干戈,引来太多的注意对那姑娘可不好。 虽是如此,她仍是道:“没关系,既然是附近村子的人,应该还会进城采买,我让人多注意便是。” 至于老夫人说是个漂亮的年轻姑娘,汪夫人想像不出有多漂亮。 她见过那些乡下来的姑娘,她们不同城里的姑娘那般娇养,还要下地干活,风吹日晒的,皮肤晒得黝黑粗糙。就算家里疼惜些的,也免不了要干一些屋里屋外的活,很少有能养得娇嫩漂亮。 乡下的姑娘就算漂亮,多少也会打些折扣,应该是个皮肤微黑的姑娘吧。 闻言,姚老夫人精神好了一些,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汪夫人笑着点头,心知姨母心里是感谢那姑娘的,希望能当面谢她,看来那姑娘以后的造化可不小。 当然,她心里也是感谢的,以姚老夫人这把年纪,要是马车真的翻了车,她受的罪可不轻,只怕姚家那边会不高兴。 ** 手里一下子多了三百多两银子,郁离心里都踏实不少。 果然钱是人的胆,手里有钱,心里不慌。 每天领到当天的工钱后,郁离买起东西来更是大手大脚的,每次背篓里都堆得满满的,差点就放不下。 这样的日子一长,总会遇到一些去县城买东西的村民。 青石村的人在县城见过她好几次,有时候是在路上遇到,有时候是进店里买东西时遇到。 偶尔午后有人也见到她背着装满东西的背篓,从村口走进来。 久而久之,大伙便知道郁离应该是在县城找了份营生。 要不然,她怎么总是往县城跑?傅家总不会有这么多的东西要采买吧? 大伙儿聊天时,都忍不住猜测,郁离在县城里找了什么活计? 这日傍晚,郁离去挑水时,遇到一群在树下闲聊的大娘。 现在她天没亮就要出门,只好改为傍晚去挑水、砍柴,给菜园子浇水等,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村里那些大娘们喜欢拿着针线等东西,坐在树荫下,干活闲聊两不误。 见郁离拎着两桶水经过,有个大娘叫住她,问道:“离娘,听说最近你总往县城跑,是不是在县城找了什么活计?” 郁离停下来,认真地点头。 另一个大娘好奇地问道:“离娘,你找的是什么活?” 周围很多人都看过来,好奇郁离在县城找到什么营生,能让她每天都买这么多的东西回来。 当然,也许不是她自己买的,是傅家出钱让她买的。 因傅家大方地给郁离调理身子这事,两三百文的补药都让她吃个大半年,更是坐实傅家有钱的传闻。 是以看到郁离买东西,他们虽然羡慕,却也没往郁离赚钱方面想。 那些家里有闺女的人家都想知道郁离在县城的营生怎么样,自己家的姑娘能不能也去找一份来做。 乡下人除了在地里刨食,农闲时去打点零工外,便没什么额外收入。 不是每个姑娘家都会做针线活,做得不好看,人家绣庄是不会收的,只能在家里帮忙干活。 在他们的印象里,郁离好像除了埋头干活外,啥都不会。 她不像郁银那样会做针线活,脑子也不怎么灵活,实在想不出她在县城能找到什么活干。 在乡下人眼里,县城很大,找活干可不容易,村里的男人找的都是一些体力活,其他的实在找不到,姑娘家更不知道要找什么活了。 这会儿,见郁离在县城找了活计,先不管能赚多少钱,至少可以赚些零花钱使使。 不管是多少,总归自己的。 姑娘家年纪大了,也该存点私房钱,日后若是嫁人了,手里也有银钱使。 他们问,郁离便答:“杀猪。” “啥?” 瞬间,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脸上露出错愕之色。 以为他们没听清楚,郁离淡定地重复一遍:“是杀猪。” 众人:“……” 很好,他们终确定了,她说的确实是杀猪。 “你、你干的是杀猪的活?”说话的人声音都有些不利索,“你会杀吗?” 郁离点头:“当然会。” 她现在都杀了快两个月的猪,怎么不会?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赶紧道:“不对,你咋去找这种营生?这不是力气活吗?你一个小姑娘……” “我有力气啊。”郁离回答。 “……” 对哦,大娘们总算想起,离娘的力气可不小。 杀猪是力气活,没个力气做不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杀猪这活怎么样也和姑娘家扯不上关系吧?再看她那张俏生生的脸,想到她居然去杀猪…… 众人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神色恍恍惚惚的。 郁离见他们没有什么要问的,提着水就走了。 等她走远,他们总算反应过来,纷纷聊起来。 “离娘干的这活……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 “是啊,不知道她一个姑娘家,咋去找份杀猪的活计?她咋样想的?” “听说杀猪挺赚钱的,隔壁村的焦大爷以前就是杀猪的,杀一头猪可是有好几十文呢,焦家干杀猪这活,都建起青砖瓦房,挺让人羡慕的。” “可离娘一个人杀不了一头猪吧?就算有几十文,也要和别人分的。” “确实……” 那些原本还准备参考郁离,看看她在县城找什么活计,也让自家女儿和她一起去的人瞬间就歇了这心思。 他们家女儿可干不了。 不说他们女儿,就算是大男人也干不了,杀猪不仅要力气,还要技术和胆量,还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 郁离这胆子咋这么大呢?她居然敢杀猪。 众人都极为佩服。 - 很快,关于郁离在县城找了份杀猪营生的消息就传遍整个村子。 听到的人都是一脸恍惚,不敢置信。 要是说哪家的儿子去杀猪,他们倒觉得没什么,可郁离是个姑娘啊,她咋找了个杀猪的活? 这消息很快传到郁家那边。 郁老太太人都懵了,转头问:“老头子,你听到了吗?离娘那死妮子在县城里找了份杀猪的活。” 郁老爷子点头,表示听到了。 郁老太太很不可思议,嘟嚷道:“怪不得这死妮子胆子那么大,她都敢杀猪了,打人不是正常的?” 不说打人,还忤逆长辈…… 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王氏路过时,正好听到老太太的话,眼睛一转,突然说:“娘,离娘居然去干杀猪这活,她以后会不会杀红眼,哪天就拿把杀猪刀回来,谁惹她生气,就砍谁啊?” 郁老太太:“……” 郁老太太差点想打人。 她气道:“你啥意思?想说离娘会拿刀回来砍我们不成?” 王氏一脸无辜,“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离娘的胆子挺大的,原来她还干杀猪这活,以后咱们最好不要再惹她,不然哪天她一把杀猪刀提回来……” 她说的也是心理话。 现在他们三房真的不敢惹郁离,见到远远绕开,若是绕不开,就立刻认怂,只求不招惹她。 不过大房就不一定了。 她可没忘记大房还有两个读书人,他们被拘在县城读书,没回来过,只怕不清楚郁离的杀伤力。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90节 要是哪天他们要对郁离出手,那就有乐子瞧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分家,王氏现在就见不得大房好。 要是郁敬德兄弟俩哪天有出息,她不仅不高兴,反而会非常难受。 郁老太太一口气憋在心口,差点就窒息。 她想骂王氏,然而郁家已经分家,王氏在三房当家作主,不再受婆母辖制,还真是不怎么怕她。 没了管家权的老太太,就像被拔了爪子的老虎,没什么可怕的。 灶房里,正在烧火做饭的郁琴听到外头的声音,有些恍惚。 离娘居然去干杀猪的活?这不是杀猪匠吗? 她怎么敢? 想到郁离那秀致的模样,郁琴有种错乱感。 现在郁离变化太大,美好得她都不敢认,总觉得每看一次,她又变得更漂亮,漂亮得让自己开始自卑。 以前郁琴觉得,自己是郁家最美丽的姑娘。 也是村子里最美丽讲究的姑娘,村里的那些姑娘又黑又土又糙的,如何和自己比? 现在才发现,在已经脱胎换骨的郁离面前,自己原来并不算什么。 不过当得知郁离居然去干杀猪这活,每天和那些臭哄哄的猪为伍,郁琴又觉得她长得再漂亮也不算什么。 这得多脏啊? 郁琴都有些同情她了,也不知道她干啥去找这样的活。 吃过晚饭,郁琴见天色快要暗下来,去院子收衣服时,正好看到路过的郁离。 一个没忍住,她主动张口叫住人:“离娘。” 郁离停下,平静地望着她。 对上她的目光,郁琴心脏控制不住乱跳,有些害怕。 作者有话说: jj还在崩,不知道这章能不能顺利发出qaq 第 58 章 ◎病美男示弱◎ 郁离等了会儿,见她没动静,便问道:“有事?” 总不会是叫住她是为了对着自己发呆吧? 郁琴打了个哆嗦,自从见识过郁离是如何按着她爹跪下、逼得老爷子分家后,她便很害怕郁离,总怕哪天她就像抽诚哥儿和宗哥儿一样,将自己抽飞。 “那个,听说你在县城杀猪……”她小小声地说。 “是啊。”郁离坦然地说,她打量郁琴,好心地建议,“你要是也想杀猪,先锻炼一下身体,力气太小干不了。” 她以为郁琴特地叫她,是想了解一下杀猪这活儿,也想跟着干。 因为她三个妹妹都挺想干的,只是她们的力气不够,干不了这活。 郁琴有些懵地看她。 谁、谁想杀猪了? 她完全不想杀猪,杀猪是多么可怕的事啊!杀猪佬很多被瞧不起,觉得他们干这行杀生太多,满手血腥,下辈子投不到什么好胎。 再加上那些猪又脏又臭的,杀猪佬身上也是臭哄哄的,没人会喜欢。 猪肉好吃,但他们并不想杀猪,也不想当杀猪佬。 郁琴慌忙摆手,“我、我没想干……” 郁离问:“你不想干,为何问我?”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并不觉得杀猪这活有什么不好,反而十分喜欢,猪再脏再臭,有异种和污染物脏臭吗?反正杀完猪后,用肥珠子多搓几遍,再洗个澡,浑身就香喷喷了,哪里会臭? 郁琴一阵语塞。 她、她就是想从郁离这里确认一下她是不是真的在县城干杀猪的活,她真的一点也不羡慕的。 只是看到郁离泰然自若的样子,她似乎真的不觉得杀猪有什么不好的,还好心给自己建议…… 一时间,郁琴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她下意识将自己和郁离作对比,见她越来越好看,见她过得越来越好,心里不怎么舒服,原本以为她去干杀猪这活会很难受,哪知道她压根儿不在意,还以为自己也想去杀猪…… 郁离见她似乎没有话要说了,正在走开,就见郁金从隔壁的小门出来。 “大姐!”见到她,郁金高兴地叫了一声。 当她看到郁家正院门口的郁琴,神色变得冷淡,狐疑地问:“大姐,你和琴姐说什么呢?” 郁金有些防备地看着郁琴。 她没忘记郁琴以前在她们姐妹面前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当着她们的面吃,又不给她们,甚至和郁敬宗一起骗当时只有三岁的小妹去舔地上的糖纸,当成笑话来看。 因为这事,她对大房没什么好感,觉得他们一个个面目可憎的。 更不用说大房是吸着他们的血过好日子,哪里能有什么好感?就算郁琴从来没有主动欺负过她们姐妹,她心里也不喜欢她。 郁离说:“她问我杀猪的事,我以为她想去杀猪。” 郁金神色一滞,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郁琴,“你也想去杀猪?” “谁想去杀猪?” 有人兴奋地问了一句,堂姐妹三个转头,看到手里抓着一把瓜子,溜哒到这边的桂花婶。 每天晚饭后,桂花婶闲得没事,就喜欢抓把瓜子在村里到处溜哒,找人闲话家常,但凡村里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有她的身影,她的消息永远是最灵通的。 桂花婶兴奋地看着郁家的姐妹三人,她的目光略过郁离,问郁金:“金娘,你也想跟你姐一起去县城杀猪?” “不是我。”郁金指着门口那边已经傻住的郁琴,“是琴姐。” 桂花婶哎哟一声,“原来是琴娘啊,你咋也想杀猪?不会是你爹、你娘和你兄弟都不管你,将你丢在村里,所以你想不开要去杀猪吧?” 郁金有些不高兴,“桂花婶,杀猪这活挺好的。” 她已经听说,村里的人都知道她姐在县城干杀猪的活,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还有人说姑娘家干啥去杀猪,沾得一身的血腥气,臭哄哄的,都不像女人之类的。 甚至觉得郁离有病,傅家那么有钱,待在家里享福多好啊,谁会这么傻的去干这种又累又脏的活? 那是男人干的。 当然,会这么说的都是一些心里发酸又嫉妒别人过得好的,正常人大多觉得杀猪有钱赚,如果他们有郁离那力气,其实他们还是挺愿意去干的。 郁金并不觉得杀猪有什么不好,甚至遗憾自己力气小,不能跟着她姐一起去干。 她很生气那些人居然敢这么说她姐,要是她在场,肯定要和那些人吵起来。 听到桂花婶明里暗里瞧不起杀猪这活,她就不高兴。 桂花婶马上道:“我知道,这活儿挺好的,听说杀一头猪的钱不少哩。但咱们琴娘可是秀才的外孙女,她是个讲究人,以后是要嫁去县城的,和咱们这些乡下人不同,她哪会去杀猪?琴娘,是不是呀?” 这话听着是捧了郁琴,但只要耳朵不聋的都能听得出啥意思。 郁琴涨红了脸,生气地道:“桂花婶,您咋能这么说?他们才不是将我丢在村里,我爹前阵子生病了,我娘去照顾他,我两个哥哥也要读书考秀才……” “得了吧。”桂花婶吐出嘴里的瓜子壳,“你娘都去县城快一个月,你爹总不至于病了一个月吧?听去县城买东西的人说,你爹早就去米铺干活,可没有躺在家里病得起不来。” 村子离县城太近就是不好,有点什么消息很快就传回来。 郁老大这病都好了,陈氏咋还不回来? 这不是摆明的嘛。 不仅陈氏,就连郁敬宗都瞒着家里的人,偷偷地跑去县城找爹娘。 幸好当时他坐的是王艄公的船,王艄公好心地将他送到县城,并托同船的其他村的人将他送到郁老大租房的附近。 后来要不是王艄公回来,路过青石村和郁老太太说一声,只怕晚上发现郁敬宗不见了,郁老太太他们肯定得急疯。 村里人都觉得郁敬宗孩子真不像话,居然瞒着长辈跑去县城。 这世道的治安不好,出了村子后,容易遇到歹徒和土匪,村人若是走路去县城,都是要结伴一起走,更不用说一个孩子独自一人出村。 如今大房只剩下郁琴在村里。 郁琴每天要干不少活,以前她哪里干过这些,她是被家里娇养着的,连饭都不会做,看她手忙脚乱的,被郁老太太嫌弃笨手笨脚,看着还是挺可怜的。 只是再可怜,想到郁家分家了,大房分到的田地都要郁老爷子和郁老太太来干,村里人又觉得没什么。 这年头谁家不是这样,地里的活总得有人干。 大房的人都跑去县城,只留下郁琴一个,郁老太太没逼着她一起去地里干活,让她在家洗衣做饭喂鸡喂猪等,也算是疼爱的了。 郁琴说不过桂花婶,可能心里也真的委屈,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 这一哭,将屋子里的郁老太太哭出来。 看到门口的几人,郁老太太的目光掠过郁离和郁金姐妹,朝桂花婶开火:“大旺家的,好你个懒婆娘,居然敢来我这里欺负我孙女,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就提着烧火棍过来。 桂花婶哪会站着让她打,赶紧跑开,一边跑一边说:“婶子,我可没欺负她,我只是和她说,她爹娘和兄弟都不回来帮干活,眼看秋收就到了,难不成还得你和郁叔干不成?你们的年纪都这么大了,这一下子要收割十几亩地,哪能干啊……” “你还说,你还说!” 郁老太太彪悍地提着烧火棍,脚跑得像风火轮似的,追着桂花婶而去。 门口正在哭的郁琴都傻眼了。 附近的村民看得好笑,站在自家门口或者墙头当笑话看,从桂花婶叫喊的话里知道前因后果,都觉得桂花婶也没说错。 郁家大房确实不像话。 以前他们羡慕郁家出了三个读书人,可当郁家分家后,发现大房的读书人们都去读书里,只留老两口和一个闺女在家,这地里的活还要他们去干,实在是不像话了。 虽说读书这事不能耽搁,可也不能将地里的活都丢给家里的老人和孩子啊,郁老大也可以回来帮忙干点活。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91节 此事惹得村民们没少说嘴,突然间好像也不是那么羡慕郁家。 毕竟郁家的读书人现在还没考上什么功名,地里的庄稼却等不得人,看郁家大房现下这情况,总觉得乱糟糟的一团,实在让人羡慕不起来。 等哪天郁敬德他们考上秀才后,他们再来羡慕吧。 ** 在郁老太太提着烧火棍跑出来时,郁离就拉着郁金走了。 她对这些热闹没兴趣。 来到郁家二房,进门便见郁老二和柳氏正在给灶房砌墙。 灶房是临时搭的,搭得十分匆促,只是一个简陋的小棚子,郁老二便用休息时间,一点一点地将它完善。 不仅是灶房,家里的其他地方也都在拾掇着。 见郁离过来了,夫妻俩十分高兴。 柳氏腼腆地问:“离娘,吃饭了吗?要不要在家里吃点?” “吃过了。”郁离平静地说,和他们打了一声招呼,便去屋里看郁珠。 柳氏张了张嘴,见她离开,有些失落。 屋子里,郁珠坐在床上喝药,郁银坐在旁边看她,一边在荷包上绣花。 见到郁离,姐妹俩都很高兴。 “大姐,你咋来了?”郁银起身给她倒水,一边笑着问。 郁离道:“来看看小妹。”接着她又问郁珠怎么样。 “大姐,我觉得我已经好了。”郁珠软软地说,“不用二姐、三姐守着我啦,也不用再喝药了,太浪费钱。” 银金白她一眼,“不是你说好就好的,大夫说了,再喝几副药巩固,要听大夫的话。” 郁珠撅起嘴,嘀咕着药太贵了,家里的钱都要花光什么的。 虽然她的年纪小,但她也知道家里的银钱不多,舍不得太浪费。 郁银摸摸她的脑袋,“珠儿乖,我会努力做绣活赚钱的,你不用担心。” 郁金脸色稍缓,说道:“我也会去找个营生,到时候赚了钱,给你们买肉和糖吃,不用担心钱。” 现在大姐已经嫁人,这个家只能由她撑起来。 郁离确认郁珠的情况确实恢复得差不多,不用人再守着,对郁银道:“你不是想去县城瞧瞧吗?明天一起去罢。” 郁金啊了一声,双眼一亮:“好的,那我明天就去县城。” 郁银和郁珠都看过来,双眼亮晶晶的,她们都没去过县城呢。 郁离没有厚此薄彼,对她们说:“以后也带你们去。” “谢谢大姐!”郁银郁珠朝她甜甜地笑。 妹妹们笑得很甜,郁离心里高兴,挨个摸了一遍,对郁金说:“我早上出门太早,就不和你一起出门,你等天亮后再坐船去县城,不要心疼银子。” 她怕这妹妹心疼四文的船费,走路去县城,万一在路上遇到什么歹人可不好。 郁金只是犹豫了下,便点头应下了。 她没去过县城,甚至连村子都很少出,多少有些胆怯畏惧,幸好大姐就在县城等她,只要想到大姐在,她又安心了。 - 离开郁家时,经过正院那边,郁离还能听到郁老太太中气十足的骂声,都在骂桂花婶,骂她狗嘴吐不出象牙,然后又骂郁琴,骂她没用只会哭。 郁琴委屈,又不敢反驳,只能捂着脸哭。 她很想去县城,但郁敬宗跑去县城不回来后,郁老太太也担心她跑了,将她盯得很紧,郁琴根本跑不掉,只能待在村子里。 她娘也一直没回来,家里没个人护着她。 郁离没多看,离开了郁家,朝着傅家走去。 天色已经暗下来,一轮弯月出现在柳梢头,村里的人大多都回家歇息,远远有狗吠声传来,还有大人吆喝孩子去洗澡的声音。 回到傅家,郁离洗漱过后,便回房歇息。 屋里点着盏油灯,傅闻宵坐在窗边吹风,并未看书,油灯的光线太暗,他一般不会在晚上看书,以免看坏眼睛。 见她头发湿漉漉的,他招了招手,“离娘过来。” 郁离走过去,见他拿过旁边的一块巾帕,让她坐在旁边矮一点的小凳子上,坐在那里正好比他矮了半个身,他要给她擦头发。 有人要帮自己擦头发,郁离乐得轻松,坐了过去。 接着便感觉到潮湿的发尾被拘起来,用巾帕仔细地擦起来。 他的动作很细致,并未弄痛头皮,偶尔手指拂过头皮时,带来几分舒服感。 郁离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 “困了?”傅闻宵问道。 郁离嗯一声,有些困了,今天从县城回来后,她没有歇息,吃过午饭就顺便进山一趟,摘些秋天的野果子。 秋天山里成熟的果子挺多的,她有些馋。对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只要是能吃的,味道也不错,她都挺馋的。 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其实她还想看看山里有什么药材,可惜她都不认识,更不用说人参什么的,想要找到可不容易。 傅闻宵低笑一声,一边给她擦头发,一边和她闲聊。 “小妹怎么样?好了吗?” “差不多了,大夫说再喝几副药巩固身体,就没什么问题。”郁离随意地说,放松地往后靠过去,发现好像靠到什么,正要扭头去看,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 “别动。” 郁离便不再动了。 傅闻宵垂眸,看着靠着自己腿的姑娘,脸庞微热,并不觉得讨厌。 郁离没多想,他让她不动,那他应该是不在意的。 她继续说:“明天我要带二妹去县城,她说去县城看看情况,想做点营生。” 虽不知道郁金想做什么,不过郁离都是鼓励的。 傅闻宵闻言,轻声说:“真好,我还没去过县城。” 郁离觉得他这话好像有些怪,“你没去过?你们三年前搬到青石村时,不是要路过县城吗?” “当时我身体不好,一路昏昏沉沉地躺着。”傅闻宵有些失落地说,“等我身子好一些,已经在青石村落户,后来就一直没有出过门。” 闻言,郁离心里有些同情。 他的身体这么弱,哪能出得了门? 三年都待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好像也是挺可怜的。 她安慰道:“没关系,以后等你的身体好了,你也可以去县城。” 傅闻宵嗯一声,又问道:“你会陪我一起去吗?”不等她说什么,他又说,“我太久没出门,对外面的世界不了解,也不知道外人是怎么看我的……” 他的语气很轻,听着似乎有些社恐的样子。 郁离想起前世上心理课时,听说人是群居动物,长期不与外界接触,会有心理疾病,甚至变成社恐什么的。 于是她道:“放心,我会陪你一起去的。” 她还想等他身体好了去赚钱,可不能让金疙瘩被吓到。 傅闻宵脸上露出笑容,垂眸看着乖巧地坐在身前,让他擦头发的姑娘。 给她擦好头发,他又用扇子扇了扇,将发间最后的水汽驱散,说道:“好了,去睡罢。” 郁离伸手抓了抓头发,发现头发确实都干了,朝他道:“谢谢。” “不用谢。”傅闻宵温声说,“你每天都在外头奔波,辛苦养家,回来还要干活,我在家里待着,什么都做不了,是闲人一个,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是应该的。” 郁离原本觉得让他帮自己擦头发偶尔一两次便罢,总是让人家帮忙不行。 听他这么说,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 她认真地道:“那以后就麻烦你了。” 傅闻宵脸上的笑意微深,“不麻烦,能帮到你我很高兴,你也帮我很多。” 确实,她帮他挺多的。 郁离深以为然,她还会救他呢,救命之恩涌泉相报,他以后给自己干活、赚钱给她花是应该的。 作者有话说: 55章去书斋领钱那里,拿到的钱写错了,应该是二百九十两,因为前面已经给了三十两的押金,晚上修改,不影响阅读啊。 感谢指正的姑娘,爱你们~~乀(ˉeˉ乀) 第 59 章 ◎你们两个站住◎ 翌日,郁离送货回来,刚到肉铺,就见到站在肉铺不远处的郁金。 郁金穿着粗布衣裙,衣服灰扑扑的,是典型的乡下人家的打扮,这衣服有很多缝缝补补的痕迹。 她有些局促在站在那里,盯着肉铺,迟疑着不敢过去。 不管她平时有多机灵,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乡下姑娘,没见过世面,第一次来到县城,多少还是有些胆怯的。 郁离走过去,叫了一声:“阿金。” 郁金惊喜地转头,见到她,下意识地靠过去,拉住她的袖子,叫道:“大姐。” 郁离摸摸她的脑袋,像是在宽慰她,让她不用害怕。 她问道:“怎么不进去?”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92节 昨儿她和郁金约定,让她来到县城后,就来肉铺这边等她,并给了她肉铺的地址。去送货前,她还特地和张耀平交待一声,她的二妹会过来找她,让他届时帮忙带人进肉铺里坐着等自己。 郁金第一次来县城,肯定会害怕,让她来肉铺等着比较好。 “人太多了……”郁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这会儿还是早市的时间,来肉铺里买肉的人很多。 不过这并不是原因,主要的原因是大姐不在里头,她不太好意思过去打扰别人。 郁离没说什么,带她朝肉铺走去。 她让那些围着肉铺买肉的人让一让,带着郁金走进肉铺。 有人一脸纳闷,朝张耀平道:“小张,你们肉铺又招了个姑娘?先前的那小姑娘呢?” 他记得那小姑娘还是个识字的。 虽然挺瘦的,模样极为落魄,人看着却是整齐干净,看久也不是那么丑。 但那姑娘绝对不是刚才进去的那两个。 那两个姑娘一看就是亲姐妹,她们的眉眼有几分相似,特别拎着竹筐的那个,真是漂亮得晃眼,纵使穿着很朴素、拎着个竹筐,仍是有种与周围格格不入之感。 可能是太漂亮了,漂亮得不像市井里奔波的小娘子。 不等张耀平说什么,旁边便有人笑道:“哪有招人啊,还是那小姑娘,你难道没认出来?” “什么?” 果然,那人震惊地瞪大眼睛。 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问他是不是很久没过来买肉了。 要是时常过来的,定然知道肉铺没换人。 “确实有一段时间,前阵子陪家人去府城探亲,在那里待了大半个月才回来。”那人回答道,还是很震惊,“怎么会?刚才那姑娘和以前的那个不像啊。” 一个黑瘦黑瘦的,甚至瘦得都有点丑; 一个虽然也瘦,却不会瘦到让人觉得丑,反而有种弱不禁风之美,更不用说那张脸,五官精致,皮肤白晳,看着就不像是为生活奔波的穷苦人家的姑娘。 穷苦人家的姑娘虽然也有长得好看的,但为了生计奔波,她们风吹日晒,皮肤很粗糙,哪有这么白的? 说她是有钱人家娇养出来的姑娘,还准确一些。 那身气度实在是与周围的人不同。 “这有什么?听说那小姑娘前阵子生了场病,好些天都没过来,回春堂的许大夫给她开了补药,让她调理身子,这调理了大半个月,就变成这样啦。” “确实,她休息了好些天,再来的时候,咱们都不敢认哩。” “这些日子,天天都能看到她去送货,好像一天变一个样,天天看着没觉得有什么,一转眼,她就变成这样了。” “说来还是许大夫的医术好,不知给她开的是什么补药,能将人补成这样。” “哎,要不我也去找许大夫给我家两个闺女开点补药,看看能不能让她们补得漂亮点。” “开补药?听说一副补药要二三百文,你舍得?” “这么贵的?算了算了,我家的闺女其实也不丑,不用补。”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很快话题就转到回春堂的许大夫身上,不知不觉间早已经歪了楼,也没人再关注郁离的变化。 - 郁离带着妹妹来到肉铺的后院,给她倒了一杯茶,让她坐着休息。 她放下竹筐,给自己灌了几碗茶水,然后撸起袖子收拾院子。 每天杀完猪后,院子里都要清扫一翻,用水冲洗,有时候郁离回来得早,就会动手清理,顺便磨杀猪刀。 张复见到后,要多给她一笔辛苦费,说她干活得给钱。 因为郁离最后推了,便改成给她塞一条肉,让她带回去吃。 郁金哪里能坐在那里看姐姐干活,忙道:“大姐,我帮你吧。” 她也撸起袖子,拿起扫帚帮忙打扫卫生。 郁离没有拒绝,看出她的不自在,便让她帮着一起干。 姐妹俩个都是干活利落的,等张复和罗叔、屠老大他们回来,姐妹俩已经将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地上的血渍也用水冲掉了。 看到和郁离一起干活的小姑娘,张复愣了下,便记起郁离说她妹妹今天要来县城找她。 他笑问道:“离娘,这是你妹妹?” 郁离嗯一声,给他们介绍,转头朝郁金说:“这是张复张哥,他是肉铺的主人,你叫她张哥就行。” 郁金有些紧张,小声地叫了一声张哥。 张复笑着应下这声“哥”,说道:“难得离娘的妹妹过来,不如中午你们留下来一起吃饭吧,我给你们炖肘子吃。” 郁离双眼一亮,毫客气地应下:“行,谢谢张哥。” 郁金不知道说什么,决定跟着大姐,也跟着说了一声“谢谢张哥”。 张复嘿了一声,朝屠老大说:“现在有两个阿妹叫我哥了,我也算是有妹妹的。” 屠老大不怎么高兴,“得意啥呢,你也只比我小两岁。” 张复嘿嘿地笑,“小两岁也是小,所以我就是哥,屠哥你是叔。” 郁离带着妹妹,让她认了一遍人,对他们说:“我妹妹今儿第一次来县城,想来这边找个营生,等会儿我要带她出去逛逛。” 她和肉铺的人熟,不用和他们客气什么。 闻言,大家都关心地问要找什么营生,要不要他们帮忙? 郁金脸色微红,有些发窘,小声地说:“我想先看看,还不确定做什么。” 见小姑娘脸皮薄,大伙儿很有分寸,没有逗她,只道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他们。 郁金很感激地说:“谢谢。” 她能看出这些人因为大姐的缘故,对她很热情,想到大姐平时在这里干活,觉得挺好的,她也放心了。 见郁金手里还拿着一块抹布,张复道:“离娘,你妹妹第一次来,你咋能让她干活呢?”然后又夸道,“你们都将院子打扫干净了,看来咱们今天又不用干啥,离娘你们可真能干。” “没事。”郁离说道,“也没什么活。” 平时他们很照顾她,免费的肉都给她带回去不少,干点活没什么。 院子打扫干净后,郁离从井里打起一桶水,用肥珠子将自己的手搓了几遍,然后去后院的一个房间换了一身衣裳。 她舍不得穿新衣服干活,是以都穿着旧衣服,等干完活后就换回来。 肉铺这边有好几个房间用来放杂物和给人休息,张复也给了她一间房间休息,不过郁离很少在这里休息。 换好衣服,郁离便带着妹妹离开肉铺,去逛县城。 得知郁金还没有吃早饭,郁离便带她去路边一家卖包子馄饨的小摊子,一口气要了十个肉包子,五碗馄饨。 郁金眼睛都瞪大了,“姐,这么多?” 吃得完吗?而且价格好贵啊,一个肉包子居然要三文,十文四个。 还是贵。 “不多。”郁离淡定地拿起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递给她,剩下的挪到自己面前,“这些都是我的。” 郁金:“……” 正吃着包子,馄饨也煮好了。 五碗馄饨端上来,上面洒了些葱花,香味扑鼻。 郁离将一碗馄饨放到妹妹面前,剩下四碗又挪到自己这边,“这些是我的。” 郁金:“……” 郁金默默地低头吃馄饨,差点忘记她姐的食量很大。 刚来县城,这里极其陌生,让她新奇又胆怯,看到路过的人,他们穿着的衣服都是整整齐齐的,没有补丁,觉得自己身上穿着打了补丁的衣服又土又旧,十分窘迫,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问路时也是紧张兮兮的。 这会儿,看到她姐坐在那里,美滋滋地消灭所有的食物,郁金突然就平静了。 县城虽然陌生,但她姐在这里。 只要大姐在,她什么都不怕。 肉包子做得很瓷实,馄饨的份量也不少,吃完一个肉包子和一碗馄饨后,郁金已经撑得不行。 她摸着肚子,说道:“大姐,可能中午我吃不下了。” 如果她一个人,她觉得光是吃这顿就行,中午和晚上都不用吃,可以省点粮食。 郁离不以为意,“那就多在县城走走,走到中午你就饿了,到时候多吃点肉。” 说着,她看向妹妹,伸手捏了下她的脸蛋,软绵绵的,有些满意。 这几个月,不仅她在努力地吃,三个妹妹也在吃,她们终于不复初见时的瘦弱,都长了些肉,有这年纪女孩子该有的体形,挺好的。 郁离带着郁金,穿过县城的街道,一边走一边看。 看到路边有卖糖果、炒瓜子、芝麻饼和糖油饼之类的,她都买一些,分给妹妹吃。 “大姐,我吃不下……”郁金困难地说。 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对着一堆看起来就很好吃的零食说吃不下。但她姐真的买太多了,她的背篓都要放不下。 先前她就奇怪,为什么她姐要背着个背篓出来,原来是为了装她买的东西。 看她姐花钱如流水,郁金从最初的吃惊到渐渐地麻木,难免有些担忧。 她很怀疑,她姐一天赚的钱真的够她花吗? 郁离道:“没事,只是让你尝尝,这些我都可以吃掉。” 郁金:“……” 对于她的疑问,郁离表示:“确实不够花,不过没关系,你姐夫会赚钱,他的钱就是我的钱。” 家里还养着个金疙瘩呢,反正以后傅闻宵身体好了,他会赚钱给她花,她并不担心,想买啥就买,这也是她第一次来县城时立下的目标。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93节 要随心所欲地买买买。 最重要的是,异能消耗后又累又饿的,她得多吃点。 “啊?”郁金瞪圆了眼睛,“姐夫居然会赚钱?” 大概没想到,她姐夫一个病弱的男人,甚至因为足不出户,还要被人猜测丑得不能见人,居然会赚钱? 她姐不是说,傅家的粮食都被她吃掉了,也没有多少银钱,需要她出来找活干吗? “当然啊!”郁离理所当然地说,“他是读书人,赚钱可厉害了。” 郁金反驳,举出有力的证据:“大伯、大堂哥、二堂哥也是读书人,但他们不怎么会赚钱。” 要是能赚钱,也不会让二房、三房一起供着他们。 大伯在米铺当账房,一个有三两的月钱。 三两挺多的。 不过听说大伯要在县城租房,吃喝拉撒都要花钱,再加上买笔墨纸砚等东西,这三两银子根本不够花,是以大伯每个月上交公中的银子没有多少,算不得会赚钱。 “他不同!”郁离皱了下眉,“别将大伯他们和宵哥儿比,他们没用,书都白读了,宵哥儿这种才算是真正的读书人。” 郁金满脑子疑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到底有啥不同?会赚钱的才是正常的读书人吗? 最后郁金只确认到一点,姐夫确实很会赚钱。 虽然不知道他不出门,是怎么赚钱的,但她姐应该不会骗她,也没必要。 所以她姐现在花起钱来大手大脚的,丝毫不将钱当钱,反正没了就花姐夫赚的钱。 郁金想了下,觉得没什么问题。 她姐说得对,姐夫的钱就是她姐的,她姐花自己的钱没毛病,花没了就让姐夫去赚! - 姐妹俩走过城内的一条河,站在拱桥上,能看到河中穿梭的小船,船上堆着各种各样的杂货,船上的人撑着船,沿途叫卖。 岸边若是有人要买东西,小船便停下,等卖完东西后,继续往前走。 看到这一幕,郁金说:“大姐,以前我挺羡慕王艄公的,听说他一天赚的钱可不少,王艄公靠着这条船,赚了不少钱,都能送家里的孩子去读书,比咱们家要好多了。” “那时候,我也想出去找个活干,什么都好,我不怕苦、不怕累,只要能赚钱,能让我们吃饱饭……” 郁离摸摸她的脑袋,“你现在也可以。” “是的!”郁金抬头朝她笑,然后说道,“大姐,你好像又长高了。” 以前大姐只比她高一点,现在都快比她高半个头。 郁离说:“你才十四岁,正在长身体,以后也会长高的。” 几个妹妹以后应该能长到一米六左右吧。 青石村这边,姑娘家有一米六的话,也算是挺高的了。 郁金抿嘴笑起来,又看了一眼河道上穿梭的小船,以及周围陌生的环境,只觉得一颗心欢喜又期盼。 走过桥,她们又朝前走了一段路,来到县城的码头。 码头这边总是十分热闹,热闹中又透着低层社会人士的辛苦。 郁金看着码头上忙忙碌碌的力夫,朝周围看了看,说道:“大姐,你看那些力夫,他们都是干力气活的,没什么钱,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就像爹和三叔,农闲时来县城找活干,一般都是自己带点干粮,不然就饿着肚子,舍不得花钱买吃的。” 郁离嗯一声,等着她继续说。 “以前我就想着,县城卖的吃食挺贵的,小摊子的东西也便宜不到哪里,要不然我自己做点杂粮饭团,到县城来买,我将价格放低一些,应该能卖出去。” 郁离道:“饭团?” 她吃过很多食物,还没吃过饭团,是将饭捏起来吗? 这边也没有饭团这种吃法。 郁金想了想,小声地说:“嗯,就是将煮好的杂粮饭拌点酱,添些底味,用青菜叶子包起来,做成一个团子,所以我就叫它饭团。当然,饭团里面若是能再加些其他的东西就好了。” “肉太贵了,加肉不划算,可以加点其他的,像煮得绵软的豆子,去了壳,加点味儿,塞在饭团里味道一定不错……对了,也可以加一两片卤下水,下水不值钱,就是香料比较贵,不过一锅卤汁能卤不少,还可以往饭团里再加点卤汁增味儿,可香了……” 郁金嘴里喃喃地说着,越说眼睛越亮。 她激动地转头看向郁离,“大姐,你说我来这里卖饭团咋样?” “挺好的!”郁离鼓励她,“你可以试试。” 郁金其实心里有太多不确定,然而听到她的鼓励,又涌起无数的勇气和希望,“那我就试试吧。” 姐妹俩正说着,码头那边响起一阵吆喝声。 她们转头看过去,便见一个管事殷勤地迎向一个穿着打扮很讲究的锦衣年轻人,那锦衣年轻人长得油头粉面的,派头很足,他身边居然还跟着两个衙役,他们像跟班似的,让那年轻人看着好不威风的样子。 郁金愣了下,有些疑惑,不知道这年轻人是谁,居然能让衙役给他当跟班。 看那两个衙役,明显能看出他们对这年轻人很是讨好。 她们听到附近有人说:“崔管事又来了,不知道他今天要去哪家吃饭。” “希望他不要来咱们这,他吃东西从来不给钱,还要嫌弃不好吃,总是连吃带拿的,多少都不够他拿。” “有什么办法?谁让他是县令老爷的小舅子呢。” “呸,啥小舅子?不过是县令府里一个姨娘的兄弟,又不是县令夫人的兄弟,哪能当县令老爷的正经小舅子?” “就算如此,也不是咱们能得罪得起的。” “也对,咱们确实得罪不起。” 正好这时,一个力夫扛着货经过,因走不稳,不小心撞到那崔管事,崔管事很生气,他身边的衙役一脚朝那力夫踹过去。 那力夫摔在地上,磕得头破血流的,很快便人事不醒。 码头的管事朝那力夫骂了一声,让人将他拖下去,又讨好地朝崔管事说了句什么,崔管事的怒气总算平息下来。 看到这一幕,郁金脸色煞白。 那力夫明明不是故意的,可那些人却没当回事,被拖下去时,他额头的血都流到脸上,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周围的人也在窃窃私语,都在可怜那力夫,只是这些人的身份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得罪不起,哪里敢说什么。 “大姐……” 郁离见她脸色不好,知道她吓到了,便要带她离开。 哪知道身后响起一道嚣张的声音:“你们两个,站住!” 作者有话说: jj还没恢复,都没法正常看你们的评论qaq 第 60 章 ◎她好恶毒◎ 听到这声音,郁金下意识要转头看,就被一只手按住了脑袋。 “别看!” 郁离的声音响起,郁金身体一僵,心里徒然升起一股恐慌。 郁离的反应让她意识到那声音可能叫的是她们。 没等她多想,郁金就发现她姐已经拉着她朝前走,并且走得很快,她脚步踉跄地跟上,走得跌跌撞撞的,幸好她姐的手稳稳地拉着她,没让她摔倒。 “前面那两个小娘子,让你们站住!”那道嚣张的声音很不悦,“你们去将她们拦下来!” 随着这声音响起,接着身后响起一阵匆促的脚步声。 听着身后紧追不舍的脚步声,郁金终于确定那人说的两个小娘子是她们。 她心里越发的慌,不太明白她们做了什么,为什么有人要捉她们。 郁离走得很快,到最后已经跑起来。 郁金被她紧紧拉着,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被她拉着飞起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胸腔火辣辣地疼着。 许是发现她的状态不好,下一刻,腰间多了一条手臂,将她揽了起来。 郁金:“……” 郁金发现自己好像整个人都挂在她姐的手臂上,这姿势十分怪异,但郁离这么揽着她跑也是轻轻松松的,压根儿不像揽着个人,像揽着个包裹似的。 她僵着脸,很快就接受了,拼命喘气,让自己好受一些。 郁离揽着妹妹跑出码头,朝附近的巷子跑过去。 她跑得并不快,维持着一个节奏,能让身后的人跟过来。 直到她们跑到一条狭窄逼仄的巷子,巷子很清幽,周围没什么人,她终于停下来,同时也将被她揽在手臂里的妹妹放下。 郁金刚着地里,腿就有些软,差点摔倒,还是郁离扶了她一把。 “二妹,没事吧?”郁离看她,微微拧眉,觉得她应该是被吓到了,这让她很是不悦。 郁金正要说什么,便见两个衙役出现在巷子口。 那两个衙役也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生怕将两人跟丢了,崔管事找他们麻烦。 这会儿,见她们终于停下来,他们不禁有些生气。 “跑、跑什么跑?”其中一个微胖的衙役很不高兴,“你们两个小娘皮可真会跑的。” 另一个说:“看你们还能往哪跑!” 他们看两人停下来,以为她们跑不动了,这也是正常人的思维,连他们都快要跑不动,何况是两个小娘子。 郁离让郁金站好后,便转过身,等他们过来。 两个衙役一边喘着气一边走过来,当他们看清楚郁离的脸,突然明白崔管事为什么让他们拦下她们了。 这姑娘长得实在好看,虽然穿着青衣青裙,身上没有丝毫佩饰,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美,不需要什么修饰。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94节 她很纤瘦,看着是那种弱不禁风的瘦,可她给人的感觉却不是柔弱,而是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像是山间的松柏,不惧风吹雨打,顽强生长。 两个衙役说不出是什么,心里暗忖,怪不得崔管事在人群中一眼就盯上她。 崔管事是出了名的好美色,这般漂亮的小娘子,会看上很正常。 明白崔管事的心思后,衙役们便知道今天一定是要将她们带过去给崔管事,否则他们要吃排头。 微胖的衙役说道:“你们跑什么跑?崔管事要见你们,是你们的福气!” 说着,他们伸手就要捉前头的郁离。 郁金吓得不行,她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而且来捉她们的还是衙役。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百姓素来害怕和官府打交道,路上看到那些巡逻的衙役时,都会远远地避开,不敢与他们靠得太近,或者发生什么冲突。 若是衙役要捉他们,他们只有乖乖被捉的份。 郁金心里害怕,难道她们姐妹俩要被捉去给那崔管事?那崔管事是县令老爷的小舅子,他要捉她们,她们根本无力反抗…… 下一刻,便见两个衙役倒飞出去。 郁离走上前,一只手抓一个衙役的脑袋,像抓着两颗大西瓜,将他们的脑袋磕到一起,嘭的一声,两个衙役倒地不起,额头肿了个大包。 正在害怕的郁金:“……” 她瞪大眼睛,惊悚地看着她姐,发现她姐神色淡然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很寻常的事,寻常得像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郁离看着两个倒地不起的衙役,目光在他们身上逡巡。 他们身上没带什么武器。 这年头的衙役不是每一个都配武器的,县衙的武器要登记在册,是有数量的,一般都只有要捉拿什么杀人犯、匪徒时,才会让他们佩戴武器。 衙役平时在街上巡逻,很少让他们带武器。 “大姐……” 郁金颤颤地叫了一声。 郁离转头看她,见她脸色不好,柔声安慰道:“阿金别怕。” 郁金欲言又止,“他们是衙役,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她姐这是公然袭击官兵吧? 要是被人发现……她头皮发麻,不敢想像那后果,赶紧朝周围看了看,生怕被人看到这一幕。 郁离道:“是的。” “怎、怎么办。”郁金哭丧着脸,“万一被人发现……” “不会的。”郁离继续安抚快要哭出来的妹妹,“这里没人,没人会发现的。” 这是她特地挑的地方,就是想避开人群,方才好动手。 郁金木着脸,第一次见识到她姐的胆大包天。 按着大伯跪下、逼阿爷分家算什么?她连衙役都敢打! 她心如乱麻,心知等这两个衙役清醒后,绝对会报复她姐的。 她们只是平头百姓,到时候她姐怎么办? 很快,郁金就坚定起来,说道:“大姐,咱们赶紧走吧,以后咱们都不来县城了!” 反正这些人不知道她们住在哪里,她们可以回村里躲起来,要是不行的话,还可以躲到山里头。 如果到时候他们追过来,她就引他们上山,然后…… 郁金目露凶光,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郁离不知道身边纯朴的妹妹某些“杀人抛尸”的凶残念头,伸脚将地上的两个衙役踹了踹。 两个衙役被她踹醒,发出痛苦的叫声,脑袋晕乎乎的,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他们又被踹了一脚,踹得他们疼痛不已,清醒了一些,定睛看过去,就看到一张莹白漂亮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两个衙役:“!!!!!” 郁离道:“起来!” 两个衙役哆嗦着站起,摸了下额头,果然肿了个大包。 他们看她的眼神很惊恐,刚才被她抓着脑袋时,他们就意识到这小娘子恐怖的力气,打起人来不费吹灰之力。 郁离按照对付高生等人的手段,将两个衙役分开,分别问他们的姓名、家庭地址和家里有什么人。 衙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怕被她打,也没耍什么花招,直接回答了。 他们的想法都差不多,他们是衙门里的衙役,寻常百姓哪里敢和他们对上,就算知道他们家在哪里,又能如何? 正想着,就听到郁离说:“你们去将崔管事带过来,不然我晚上去你们家劁了你们!” 两个衙役:“……” 这个劁,是他们想的那样吗? 正琢磨着,就听到后头的郁金问:“大姐,劁什么?” “劁猪。”郁离回了一句,“我最近准备学学怎么劁猪,就拿他们来练练手吧,反正都一样!” “……” 哪里一样了! 两个衙役简直要尖叫,劁猪和给男人去势是一样的吗?根本不一样好不好? 他们从来没见过如此凶残可怕的女人,脸上的表情很惊恐,都忘记了反应。 郁离见他们没反应,皱了下眉,“算了,现在劁也行。” 说着她一脚将他们踹倒在地,然后唰啦一声,一个衙役的衣服被她轻松地撕开了。 两个衙役:“……” “等等等等——”被撕衣服的衙役嗓子都叫破了,“我们马上去将崔管事叫过来!” 郁离不语,将那衙役的上衣扯下来,将衣服撕成好几条,然后将他绑起来。 绑完这个后,她看向另一个衙役。 那衙役惊恐不已,非常上道:“您放心,我马上去将崔管事叫过来!” 郁离定定地看他,将人看得头皮发麻、汗出如浆后,半晌说道:“别耍什么花招,我已经知道你们家在哪里,随时可以潜入你们家,将你们和你们家所有男人都劁了。” 这是想让他们一家绝后啊! 这也太恶毒了! 两个衙役恐惧不已,这是他们成为衙役后,遇到最可怕的事,此时郁离在他们眼里,不是什么貌美的小娘子,而是一个可怕的魔鬼。 最后那衙役跄踉地离开了巷子,留下另一个微胖胖的衙役在那里当人质。 离开的衙役姓彭,被留下当人质的衙役姓葛,两个衙役都已经成家,家里有父母兄弟,有妻有子。 他们这衙役职务是从父辈那里继承而来的,算是世代相承执役,说是衙役,更像是市井无赖之徒,像他们这样的衙役,往往仗着官衙之势作威作福,百姓遇到他们只能自认倒霉。 郁离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官府没有什么根深蒂固的畏惧。 他们不来招惹她,一切好说,但他们敢来招惹,那就先将他们打到服、打到怕为止。 反正她有很多种法子脱身,也能让这些人不敢报复自己。 先前看到码头发生的事,她其实不太放心郁金以后来县城做营生,要是那些恶霸看她长得漂亮,欺负她怎么办? 就算没有恶霸欺负她,光是码头的盘剥就能将她一天辛苦赚的钱拿去七八。 原本她还考虑要不要让郁金换个营生,现在嘛,既然人都送上门,那就一起整治吧。 郁离严肃地想着,问葛衙役:“你们捉我们干什么?” 先前发现崔管事是朝着她们所在方向叫唤的,想到妹妹也在,怕吓到她,郁离决定先将她带走。 哪知道崔管事会让这两个衙役来捉她们。 她不太明白好端端的,崔管事为何要这么做。 难道这崔管事和郁老大他们认识,正好认出她,想要为大房出气? 或许高生给的消息有误,陈家认识的不是什么朱衙役,而是县令府姨娘的兄弟吧? 葛衙役看她的眼神如同看魔鬼,不敢不回答,说道:“崔管事应该是看上您了,他、他家里有不少貌美的小妾……” 这话说得不算委婉,很容易就听出来。 郁金原本正在琢磨着要如何对付这些衙役的报复,听到这话,柳眉直竖,眼神凶狠得要吃人。 岂有此理,居然敢打她姐的主意! 郁离眨了下眼睛,居然不是大房找人报复她? 她不太能理解,谦虚地问:“他看上我,想让我给他当小妾吗?”小妾好像是小老婆吧? 作为末世的基因战士,对这些事没什么概念。 “是、是的……” “我若是不愿呢?” 葛衙役小心地看她,嘴巴嚅动了下,小心翼翼地说:“他一般都是让人找上门,愿意的就跟着走,不愿意就直接带走……” 不过崔管事看上的姑娘都是那种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要是有身份的,他还不敢动手。 是以不管他强抢多少民女,也没闹出什么。 反正他姐是张县令宠爱的姨娘,那些人得知他是县令老爷的小舅子,哪里还敢闹,最后都只能哭着接受这些事,然后再给些银子补偿那些人家,他们便也不会再闹了。 郁离又问:“如果他看上的是嫁了人的姑娘呢?” “这个……”葛衙役有些茫然,“崔管事好像还没有瞧上已婚的妇人。” 所以他也不知道如果瞧上的是已婚妇人要如何。 郁离又问了一些,渐渐地了解情况,便不再说话。 葛衙役也不敢说话,默默地坐在那里,他的手脚都被布条绑着,不敢轻举妄动。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95节 不久后,巷口那边传来脚步声。 先前离开的彭衙役果然将崔管事带过来了。 其实他是不太愿意这么干的,崔管事是县令宠爱的姨娘的兄弟,得罪了他,他们以后肯定没好果子吃,只要崔姨娘给县令吹吹枕头风,他们这衙役也做到头了。 他甚至想着要不要去找一些衙役过来,将郁离捉了。 后来又想起她那恐怖的武力,如果没捉住,反而让她逃脱,说不定晚上她真的潜去自己家,将他的家里的男丁都……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等看到崔管事,听他询问那两个小娘子有没有捉到时,彭衙役也不知道自己咋想的,当时脑子一抽,就直接告诉他,人已经捉到了,就是出了点事,让他过去瞧瞧。 “出什么事?”崔管事生气地说,“捉个人都不行,你们都是废物。” 彭衙役赔着笑,努力地忽悠他,“两个小娘子跑得不远,就在那边的巷子,只是她不小心摔着,扭伤了脚,没法子再跑。我们就想着,让您过去来个英雄救美,许是她就对您倾心……” 这般忽悠,果然让崔管事动了心思。 先前那姑娘生得实在美,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就勾住他的心,让他心痒痒的。 虽说驯服性烈的美人别有一番乐趣,但若是让美人心甘情愿的话,还是更得他心。 崔管事没想到这些平时讨好他的衙役敢骗自己,就这么过来了。 来到巷子里,看到站在那里的郁离时,他还有些疑惑,不是说扭伤脚了吗? 正疑惑着,一根腰带迎面抽来,直接将他抽飞。 带人过来的彭衙役看到这一幕,不禁缩了缩脑袋,认出那腰带是葛衙役的。 看到崔管事被一根腰带抽得哭爹喊娘,他突然庆幸自己听话,没干多余的事,不然这腰带可能就抽到自己身上。 “救命啊——” 崔管事尖叫连连,下一刻,嘴巴就被抽肿了。 他又惊又怕,转身就想逃,只是腿肚就被抽了一记,整个人扑倒在地,脑袋瞬间磕出了血,血流满面。 他现在的模样,就和刚才码头上那力夫的样子差不多。 只是力夫磕得比他更严重,当场不醒人事,他还有意识,能含糊地叫着,在地上翻滚。 郁离面无表情,手中那条腰带就像有生命一样,将他抽得直打滚。 两个衙役缩在一旁,都不敢吭声。 这腰带明明看着平平无奇的,平时他们都没少使,却从来不知道,原来它还可以用来抽人。 看到崔管事的下场,两个衙役越发庆幸他们刚才识时务。 巷子这边的动静引来一些路人的注意,只是他们看了一眼就赶紧跑了。 特别是发现巷子里还有衙役在,更不可能跑过来多管闲事。 没有人来救崔管事,崔管事被打个半死。 他痛哭流涕,从开始的嚣张到疯狂辱骂,到最后痛哭求饶。 等郁离终于停手时,他已经奄奄一息,甚至两条腿被郁离踩断,直接昏死过去。 当听到那骨头被踩断的咔嚓声响起,两个衙役吓得直哆嗦。 郁离将腰带丢还给葛衙役,说道:“行了,你们将他带走。” 葛衙役和彭衙役面上露出踌躇之色,见她望过来,赶紧道:“就、就这么放过他了?” 这是什么话? 郁金觉得这两个衙役好像巴不得她姐弄死崔管事似的。 两个衙役想的是,他们已经彻底地得罪崔管事,如果将他放回去,等他清醒后,他肯定会先报复他们,再去报复郁离。 郁离道:“不然呢?杀了他?”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然后缩了缩脖子。 他们平时虽然仗着衙役的身份作威作福,但要让他们杀人,还真不敢。 “他就交给你们了。”郁离面无表情地说,“你们想怎么做都行,搞不定的可以来找我。” 葛衙役小心翼翼地问:“我们要怎么找您?” “去找落鱼巷的高生和吴瘦子他们。”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61 章 ◎骗他们的◎ 虽然郁离这么说,两个衙役仍是一脸踌躇之色,并没有动作。 想到什么,郁离去将绑着葛衙役的布条直接扯开。 听到那撕拉的裂帛声,让人不禁心惊肉跳。 其实男人也能将衣服撕成一条条的,却没有她这般干脆利落,像撕纸一样简单,仿佛不费什么力,想将那衣服怎么撕就怎么撕。 这得多大的力气啊? 先前他们都体验过她的力气,打起人来可疼了。 葛衙役的手脚恢复自由后,赶紧将腰带系好,免得裤子掉下来。 他怕裤子掉了,露出不该露的,又让某个恐怖的女煞星想到要劁猪什么的……至于光着的上半身,衣服都被撕成条,没法再穿,只能先光着了。 幸好这天气热,光着上半身也没什么。 彭衙役虽然挺同情这同僚的,但看到地上的崔管事奄奄一息的模样,又忍不住头皮发麻。 他实在没主意,强忍住害怕问:“如果他醒来……咱们该怎么办?” 葛衙役也是一脸期盼地看着郁离,希望她给个主意。 不等郁离开口,一直安分地待在一旁不给姐姐添乱的郁金终于忍不住了。 她上前一步,开口道:“你们可以让他永远闭嘴,不供出这事,不就行了?” 郁金觉得这两个衙役脑子可能真的不好,明明她姐都说得这么明显,让他们想怎么做都行。 两个衙役同时看她,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的表情很是惊悚。 这姐妹俩都挺恶毒的,居然还想怂恿他们杀人。 这人死了,确实可以彻底地闭嘴,这样就供不出他们啦。 郁金奇异地看懂了他们脸上的表情,气得想骂人。 此时她哪里还记得他们是衙役,自己刚才看到她姐打他们时,还十分害怕。 她的语气有些不好:“让人不能开口说话的法子那么多,你们可以自己想,反正只要让他开不了口,供不出你们,不就行了?”想到什么,她又问,“他识字吗?” 葛衙役两人摇头。 自从崔管事凭着裙带关系成为码头的管事后,他们为了讨好他,没事就给他当跟班,知道不少崔管事的事,也知道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 在崔姨娘进县令府前,崔家只是平头百姓,哪里有什么钱送孩子读书。 后来崔家仗着崔姨娘得宠,打着县令岳家的名号盘剥百姓,积累了大量的金钱,改头换面。 这乍然变富,崔家哪里懂得克制,行事十分张扬。 崔家更不会注重对孩子的教育,反正他们是县令老爷的姻亲,不用去学那些东西也能吃香喝辣的,大把人给他们送银子,只为了让崔姨娘在县令大人那里帮美言几句。 “那不就行了?”郁金说,“他伤成这样,还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呢,就怕伤到嘴巴说话都不利落。” 最好以后都在家里躺着,别出来祸害人了。 想到码头那个头破血流的力夫,她心里就难受。 看到那力夫,仿佛看到自己,甚至和自己一样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 更让她气恨的是,崔管事居然想纳她姐当小妾,只要一想到这个,她就觉得她姐将他打断腿一点不过分。 两个衙役闻言,目光落到地上的崔管事身上。 崔管事已经昏迷过去,模样看着挺惨的,脸肿得胖了一圈,那双腿也断了…… 这样的伤,看着挺严重的,若是大夫说治不好,以后只能在床上躺着,开口却说不了话,也是正常的吧? 这时,郁金道:“今天这事,你们也是帮凶,如果让人知道是你们将崔管事叫过来……” 她意味深长地看他们。 葛衙役和彭衙役浑身一震,对视一眼,目露凶光。 今天这事,如果让崔管事说出去,倒霉的绝对会是他们,甚至会被崔管事当成和这两人是一伙的。 他们不想倒霉,也不想丢了衙役这职务,只能让崔管事以后都躺着了,最好不能说话。 郁金见两人脸上露出凶色,就知道他们听进去了。 她的手心有些湿濡,心里其实怕得不行,还有些虚,知道自己只是在虚张声势。然而她仍是努力地维持平静,一副镇定从容的模样,成功地吓唬住两个衙役。 郁离一直没说话,由着郁金发挥,看到她别在身后的手暗暗握紧成拳头,知道她其实挺害怕的。 见两个衙役很上道,她没再做什么,带着郁金离开。 - 拐过几条巷子,远离那边后,郁离拍拍妹妹紧绷的肩膀,问道:“吓到了?” 郁金僵直的肩膀微塌,然后摇了摇头。 “我、我没怕。”她小声地说,“如果大姐不出手,大姐就要被那崔管事捉走,届时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那我宁愿这样……” 大抵是事已成定局,她现在反倒不怎么怕了。 怕有什么用,还不如仔细想一想怎么善后,有没有什么疏漏之处,以后怎应对。 她一边想一边说:“大姐,你放心吧,那两个衙役绝对不敢说出去的,不然他们也要受到牵连。”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96节 毕竟先前在码头,大伙儿都看到,崔管事是被彭衙役叫过去的。 崔管事被打成这样,他们也是从犯。 郁金想着,抬头看向她姐,看到阳光下她白晳的侧脸,突然说:“大姐,你现在还是太瘦了,以后要多吃点。” 尔后想到她姐的食量,顿时无言以对。 她姐好像已经吃得够多了。 郁离点头,“我会的。” 至于瘦这事,她也没办法,吃下去的食物的营养,首先要供给异能,能分给身体的不多,所以她也没办法让自己胖一些。 只能以后继续多吃点。 郁金突然笑起来。 似乎不管遇到多可怕的事,只要看到她姐平静从容的模样,她就觉得都不算什么。 她笑着说:“大姐,你看起来那么瘦,就算有些力气,只怕大伙儿也不相信你能将崔管事打成这样。” 她姐就是个纤瘦的姑娘,谁会相信她能打伤人? 如果哪天葛衙役两个说漏了嘴,想必世人更愿意相信是他们做的,除非崔管事亲自指认。 不过看那两个衙役的反应,只怕崔管事以后都开不了口了。 郁离淡淡地嗯一声,不在意世人相不相信。 她想着,如果县令要派衙役来捉她,大不了她带着傅家和郁家二房的人躲进山里,或者到别的地方避难。 等安定下来,再搞定身份的事,完全可以在其他地方换个身份继续生活。 这个世界没有高科技网络,想要弄个假身份很容易。 当然,能不暴露是最好的,不用大伙儿一起跑路,就看那两个衙役怎么做了。 郁离转头对妹妹说:“等这事解决后,你便来县城卖饭团吧。” 郁金呆了呆,然后点头,表示听大姐的。 她完全不觉得事情发展成这样大姐有什么错,只要大姐做的,就是对的,要不是那崔管事居然敢打她大姐的主意,会变成这样吗? 想到什么,郁金突然问:“大姐,那个、那个……” 郁离不解地看她,“哪个?” 郁金的视线飘了飘,小声地说:“你真的在学那个劁猪吗?”劁猪这两个字出来,她的脸便红了一大片。 “是想学的。”郁离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听说干这活也有钱。” 所以,她姐是因为劁猪可以赚钱,便想去学一学吗? 郁金面红耳赤,小小声地说:“大姐,这个……不如咱们不学了吧?” 她是在乡下长大的,庄户人家说起话来比较直白粗俗,自然也懂劁猪是啥意思,正是懂了,难免有些害羞。 郁离道:“为什么?这活挺简单的呀,我还想着,下次等张哥被人请去劁猪时,我也跟着他一起去学一学呢。” 作为一个屠户,张复不仅会杀猪,也会劁猪。 他时常去乡下收生猪,有时候还会帮人家劁猪,久而久之也接起劁猪的活。 郁金尴尬地笑了笑,这不是简不简单的问题,而是、而是…… 看她姐满脸不解,郁金有种是不是自己太龌龊了,明明她姐觉得这只是一个很正当的营生,为了钱才去学的。 最后郁金决定还是什么都不说了,她姐高兴就好。 只是难免在心里感叹,她姐还是太单纯了,这样很容易会被人骗的啊。 当然,有一件事郁金还是要问清楚的:“大姐,刚才你说要劁那两个衙役……” “骗他们的!”郁离淡定地说,“虽然我很想这么做,但如果男人被劁了,会心理变态的,影响社会治安,还是算了。” 又不能弄死一劳永逸,那就别让他们在那地方伤残吧。 郁金暗暗松口气。 原来不是真的要劁啊,那就好。 要不然,她觉得大姐去碰那个,脏了她的手,她姐不至于要这么委屈自己。 - 发生这样的事,姐妹俩都没心思再逛,直接回肉铺那边。 进门便闻到满屋子的肉香味儿。 午饭已经做好了,张耀平和罗叔正将一张案桌挪到屋檐前的阴影处,然后将做好的炖肉、酸菜豆腐炖鱼和炒青菜、酱菜等端到桌上。 今天的饭菜很丰富,光是炖肉就是一大锅,酸菜豆腐炖鱼也是一大盆。 主食是捞饭,也是一大锅,还有一筐子的馒头,是从隔壁包子店买的,主要是怕郁离不够吃,所以就去买了一些。 大伙儿都在,见姐妹俩回来,招呼她们过来吃饭。 郁离带着妹妹去洗了手,便一起上桌。 饭桌很热闹,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有什么就说什么。 张复笑着叫大伙儿多吃肉,对郁离说:“离娘,你难得在这里吃午饭,多吃点,也让你妹妹多吃点。”然后又问,“你们刚才逛到哪里?二妹有什么想做的营生?” 郁金听到他问“你们刚才逛到哪里”时,神色有些僵硬。 虽然先前面对那两个衙役时,她条理清晰地威胁他们,事后想想也是对自己的大胆很是吃惊,还有些后知后觉的紧张。 张复和屠老大都是敏锐之人,自然发现她的神色不对。 郁离说道:“先前去了码头那边,遇到点事。” 便将码头那受伤的力夫的事和他们说了说。 众人的脸色十分不好,张耀平甚至骂了一句:“什么县令老爷的小舅子,不过是仗着有个在县令后院当姨娘的姐姐,到处作威作福,也不想想他们以前过得并不比那些人好多少。” 为什么人一朝得势后,总要去欺压剥削曾经和他们一样等级的人? 罗叔给他夹了一块肉,让他吃,别生气了。 码头那边的事他们都知道,自从崔管事去码头当管事后,那些力夫的日子过得更加艰难了,赚的钱越来越少。 可惜他们都没什么太大本事,除了做这个,找不到其他的营生。 他们要养一家子老小,吃喝拉撒都要钱,只能沉默地被盘剥,至少最后手里还能得几个钱,勉强能过活。 众人见郁金脸色不太好,以为她被这事吓到,都体贴地没再问什么。 吃过午饭,郁离便带着妹妹离开。 屠老大顺便和她们一起回村。 他们是一起走路回去的。 出了城,屠老大问道:“离娘、金娘,你们先前没遇到什么事吧?” 他是个粗中有细的,总觉得刚才郁金脸上的神色有些异样,似乎并不是因为码头那力夫受伤的原因,应该还有其他。 郁金紧张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她年纪还小,遇到那些事,尚做不到粉饰太平,乍然听到他问,就忍不住紧张。 果然,看到她这副模样,屠老大越发的肯定她们一定遇到什么事。 郁离并没有瞒他,将她们先前遇到的事告诉他。 对于屠老大,她觉得这人是可信的。 他因为自己救过宣怀卿而特地多照顾她,可见是个懂得感恩的,为人也正直,就算告诉他,也不必担心他会暴露出去。 当听到她说,她将县令的小妾的兄弟的腿废了时,屠老大吃惊地瞪大眼睛。 他直愣愣地看着她,好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郁金没想到她姐居然会和屠老大说这事,但她不会去质疑郁离的决定,赶紧辩解道:“屠叔,是那个崔管事太过分了,他居然看上大姐,想、想……” 说到这里,她仍是气怒难消。 屠老大也是满脸不悦,他对郁离说:“离娘,这事你做得对。” 郁金愣了下,惊讶地看他。 她还以为他会觉得她姐太冲动了,虽然知道屠老大应该会站在她姐这边,没想到他居然赞成。 屠老大瞥了她一眼,暗忖看来离娘的妹妹并不知晓她的本事。 虽然因为郁离救了宣怀卿之故,他是抱着为宣少爷报恩的目的对她照拂一二,渐渐地发现,她其实很厉害,给他一种深不可测之感。 屠老大素来相信自己的直觉,虽然也没见过郁离除了杀猪外做过什么,却莫名地有一种笃定感。 她很厉害。 甚至他有一种错觉,如果自己和她对上,他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你们不用担心这事。”屠老大朝她们笑了笑,“像金娘说的那样,那两个衙役是帮凶,为了不让张县令清算他们,他们绝对不会让那姓崔的将这事透露出去的,甚至会盯紧崔家。” 崔管事会有什么下场,屠老大已经能想象得出。 永远不要小瞧人性的恶和自私,更不用说那两个衙役身后还有一家老小。 为了自己,也为了家人,他们可以将事情做得更绝,更冷酷。 郁离淡淡地点了点头。 郁金原本有些忐忑的心也跟着落定。 她暗暗握紧拳头,终于坚定下来。 说完这事,屠老大转而问郁金想干什么营生,等听完她的想法,他赞许地道:“金娘这主意不错,杂粮饭团是干的能饱腹,价格也不贵,肯定会有不少人来买。如果你想做卤下水,可以来肉铺拿下水,肉铺的下水都是当搭头送出去的,你若是要的话,看在离娘的面子,不收你的钱。” “这怎么行?”郁金摇头,不想占他们的便宜。 屠老大笑道:“这有什么,就算你要,也是十文一副下水,不值什么钱。” 十文的东西并不值得推来推去,屠老大很快就帮张复作了决定,让她尽管来拿。 他道:“你若是没空,也可以让离娘给你带回去。”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97节 郁离点头,“可以。” 反正她每天去县城,顺便给妹妹带副下水回去也没什么。 郁金一脸感动,“谢谢屠叔。” 屠叔真是个好人,虽然长得像土匪,心肠却很好,怪不得会给大姐介绍活计。 快到村口时,屠老大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对郁离道:“对了,我明天要去府城,卿哥儿那边有事找我,我就不和你一起去县城。” 他并不是时时都待在肉铺,偶尔会去其他地方,有时候是进山打猎,有时候去府城。 去得最多的还是府城,说去那边找朋友,他在府城好像有很多朋友。 也不知道什么朋友总让他过去。 郁离已经习惯,说道:“我知道了。”然后又问了一句,“他的脚伤好了?” “上个月就好了。”屠老大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原本他想过来谢你的,只是他临时有事绊住走不开。” 郁离哦一声,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等屠老大朝着另一条路上山,郁离和郁金姐妹俩也朝村口走去。 郁金好奇地问:“大姐,那个卿哥儿是谁啊?你怎么认识他的?” 她从来没听说过卿哥儿这人。 “是屠叔在府城那边的朋友。”郁离道,“我以前在山里救过他,他当时伤了腿,没法走。” 郁金哦一声,只过了个耳就抛开,在心里琢磨着做生意的事。 屠老大说她们不用担心,让她想做生意就去县城,什么时候都行。 进入村子,郁金道:“大姐,我想好了,明天我就去买香料和下水,试着做卤下水。” 穷苦人家也吃下水,毕竟这东西便宜,但这玩意味道重,要想做得好吃还是挺难的。 她以前是不知道下水居然也可以卤,还是周氏卤了下水,郁离带过去给妹妹们吃,顿时惊为天人。 原来下水也可以这么好吃。 下水便宜,做成卤下水又那么好吃,成本实在低廉。 这是她生起做生意的念头时,第一个想做的,只是她没做过卤味,还得先摸索一翻。 郁离道:“不用买,我那边有些香料,明天我去肉铺给你带一副下水回来,让你卤。”想到什么,“你若不会卤,可以来找我婆婆,让她教你。” “这……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郁离说,“你到时候带点礼物过来给她就好。” 和周氏相处这么久,郁离已经了解她的为人,知道周氏不会在意这些。 比起做菜,周氏更喜欢刺绣,对于做菜什么的,如果有人来问她,她向来不吝啬指点,就像隔壁的周家。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 62 章 ◎恶徒不会是她吧◎ 因中午在肉铺吃饭,郁离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 周氏坐在堂屋绣桌屏,见她回来,便放下手里的活,一边帮她取下背篓,一边问:“离娘饿不饿,吃饭了吗?” 她知道郁离今天要陪郁金逛县城,会晚点回来,没想到晚成这样。 心里记挂着她有没有吃饭,担心她饿着。 “吃过啦,是在肉铺吃的。”郁离道,“张哥说二妹难得来,要请我们吃饭,他做的炖肉好香,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手艺……” 别看张复一副粗旷的模样,洗衣做饭什么的都会干。 大概是单身没媳妇照料,样样都要自己来。 他做的炖肉也是一绝,比周氏做的还要好吃,也不知道那肉是怎么炖的,里面好像什么都没加,单纯的炖肉。 周氏抿嘴笑起来,肉铺里的人好相处,自家孩子在那里干活不会受什么委屈,让她很是欣慰。 郁离喝了两碗茶水解渴后,便和周氏说郁金想在县城做点小生意的事。 “娘,她想做杂粮饭团,饭团里再塞点豆泥和卤下水之类的,添点肉味儿,这样也比较好卖。不过她没做过卤味,想过来向你讨教如何做卤下水。” 周氏爽快地道:“让她来罢,做卤下水挺简单的,只要懂做卤味的都会。” 卤味的配方在大庆朝不是什么秘密,各地都有卤肉卖,就是香料太贵,很多人都舍不得花这个钱去做卤肉,想吃不如到街上去买一些。 当然,卤肉做得好,香料的用量和配比也是比较重要的,配比得不好,做出来的卤肉的味道也有差异。 郁离听后,高兴地说:“谢谢娘,我明天就让她过来。” “可以啊。”周氏笑了笑,“让她直接过来就行,不用带什么礼物了。” 郁离坚持道:“还是要的,毕竟这也是娘你的手艺,你肯指点她,她应该感激,不能什么都没表示。” 不劳而获是可耻的! 周氏无奈地笑下下,心里却很是舒心,知道郁离是真的将自己当娘看的,不想让她吃亏。 她很喜欢离娘这种事事认真的性子,从来不会含糊,心里有一杆秤。 这样的性子,就算是在……应该也不会吃亏吧。 将今天买的东西归置好,郁离回房拿衣服去洗漱。 进门时,她看了看,发现傅闻宵正在休息,便放轻了声音。 等她洗漱出来,傅闻宵已经醒过来,坐在床上,双眼微眯,像是还没醒过神。 听到声音,他抬眸看过来,见到她时,看着清醒了不少。 他掀开被子,慢慢地下床,问道:“离娘,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郁离一边擦头发一边问,“我吵醒你了?” 傅闻坐到窗边的位置,朝她招手,拿过她手里的巾帕帮她擦头发,说道:“没有,是时间到了,自然就醒了。”然后又问,“今天还顺利吧?” 他也知道她今天要带妹妹在县城逛,会回来晚一些。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晚,现在才洗漱完毕。 郁离坐在矮凳子上,由他帮她擦头发,说道:“嗯,还算顺利吧。” “还算?” 他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看来今天发生了其他的事情,不过在她看来是顺利的,应该不算什么大事。 正当傅闻宵如此想着,便听到她说起今天她在县城干的事。 “……我特地将那两个衙役带到没人的巷子才动手。”郁离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阿金好像吓到了,脸都白了。原本我不想搭理他们的,哪知道他们自个撞上来,想到以后阿金要来县城干活,她长得漂亮,要是也被那崔管事看上,不知会对她做什么。” 傅闻宵擦头发的动作一顿。 他问道:“他看上你?” “好像吧,那两个衙役是这么说的。”郁离不在意地说,“我原本还以为是大伯他们不忿分家的事,找人来对付我呢,哪知道原来不是,只是因为看上我,想捉我去当小妾。” 说起这事,她没啥反应。 让她给人当小老婆是不可能的,想捉她也是不可能的。 正因为觉得绝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所以她对此没什么感觉。 傅闻宵久久没有动作。 郁离有些不解地转头看他,见他眉眼沉沉,心情似乎并不怎么好。 “宵哥儿?”她叫了一声。 傅闻宵敛下眉眼间的沉怒之色,朝她温和地笑了笑,继续给她擦头发。 等她说完今天的事,他说道:“离娘,你做得对。” 郁离有些好笑,“你和屠叔说的都差不多。” 话是这么说,她却挺高兴的,看来她今天动手确实没做错,他们都赞同她呢。 以前她和傅闻宵说自己在外面做了什么,其实是想从他这里确认一下自己做得对不对,以免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招来麻烦事。 后来便习惯了这么做。 这人怪好的,不管她做什么,他从来不会大惊小怪,反而会为她分析好或不好,当然大多时候,他都觉得她做得对。 看来她已经顺利融入这个世界了。 郁离很满意。 傅闻宵自然知道屠老大的意思,就算撇开其他不提,他也不觉得她做得不对。 那等强抢民女的恶霸,不知祸害多少姑娘,死不足惜。 如果她没有这样的武力,届时她被那恶霸捉去,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既然如此,他宁愿她如此厉害,遇到这种事就直接动手,不用与其废话什么。 傅闻宵轻柔地用巾帕为她擦拭头发,声音不疾不徐,“日后若是再遇到这种事,你不必顾忌什么,直接做了便是。” 郁离呆了下,觉得他这话不对:“不行吧,要是暴露出去,会连累你们的。” 其他人就算了,傅家和郁家二房的人,她没办法撇开他们,还是要为他们考虑一二的。 “不会。”傅闻宵微微一笑,“就算暴露了也没什么。” 郁离不解,再次抬头看他。 要是暴露了,岂不是和官府为敌?县令虽然只是一个七品官,但也是有官身在的,她还没想过要和县令打交道。 傅闻宵没说什么,转而道:“说来,也是我没本事,不能护着你。” 他心里还是在意这事。 如果是以前……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98节 郁离又是一呆,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她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不用别人护着啊?而且他这么弱……郁离觉得自己不至于要一个病弱的人来保护。 让人保护什么的,听着怪怪的。 傅闻宵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继续说:“离娘,等我的身子好了,我便去参加科举,日后给你挣个诰命,没人敢欺负你。” 说到底,也是因为她只是白丁,不管她如何厉害,轻视她、欺负她的人都不会少。 他无法忍受这事。 郁离眨了下眼睛,并不理解诰命是什么。 因为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这概念,她更是不知道了,这东西离乡下人太遥远,大家聊天时也不会说。 “你想去考科举?可以啊。”郁离说道,知道这世界的读书人都想考取功名。 到时候他身体好了,能随便出门,想考就考呗。 傅闻宵听出她声音里的随意,便知道她并未意识到自己若是成了秀才、举人或进士,于她而言代表什么。 他们是夫妻,夫荣妻贵,她可以当秀才娘子、举人娘子或者是进士娘子。 可惜她目前并未将他当成丈夫看待,所以不会去想这些,他的荣誉与她无关,她更喜欢凭自己的本事去获得什么。 傅闻宵无奈一笑。 虽然心里知道,多少还是有些失落。 ** 傍晚,葛衙役和彭衙役从崔家出来,身后还能听到崔老太呼天抢地的声音。 两人脸上维持着凝重的神色,心里却十分不屑。 这崔老太仗着女儿在县令府后院受宠,平时没少拿乔,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甚至对儿子抢回来的那些姑娘,天天给她们立规矩,让她们以他为天,不能有丝毫忤逆,不然就是一顿打骂,一副恶婆婆的嘴脸,不拿那些姑娘当人看。 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儿子是皇帝呢。 连县令夫人都没这么要求那些姨娘立规矩,打骂她们。 离开崔家后,两人没有随便乱转,直接回家。 他们面上表现得很为崔管事担心,一路上若是遇到熟人,有人问他们遇到什么事,为何如此忧心时,便叹息一声,告诉他们:“崔管事今儿遇到一些不法之徒,将他打伤了……县令大人很生气,勒令咱们一定要将伤害崔管事的恶徒捉拿归案。” 听闻这事,众人都吃了一惊,不知道什么样的恶徒,居然敢在城里伤人,嘴里纷纷谴责那些恶徒的凶行。 当然,受伤的是崔管事嘛…… 不少人打着眉眼官司,心里是乐见其成的。 先不说崔管事平日并不怎么得人心,他的行事张扬霸道,嘴脸太过难看,求他办事,要价高不说,还嫌人家给的不够,很多人心里都不服他;更不用说他借着县令的势,成为码头的管事,不知道挡了多少人的路。 要不是县令大人看重崔姨娘,对他有几分关照,像崔管事这样行事张扬的蠢货,早就不知道被弄死多少次了。 没想到这次居然真有人出手。 那些人对此自是乐见其成,甚至不少聪明人都觉得那恶徒的身份还有待商榷,忍不住怀疑是哪个被崔管事欺压过的人专门针对他的。 “不知崔管事身体怎么样了?”问的人也是表现一副很担忧的样子。 “不太好,一直昏迷不醒,大夫说,崔管事这次伤得太重,只怕以后都没法子下床了……” “哎哟,这么严重?” “可不是。” “怪不得先前还看到崔姨娘从县衙后院那边匆匆忙忙地出来,原来是为这事。” “崔管事也真是太倒霉了,居然遇到那起子凶恶之徒。” “……” 经过两人的宣扬,县城不少人都知道崔管事遇到恶徒受伤之事,日后不良于行,彻底变成废人。 至于崔家如何生气,崔姨娘如何哭求张县令一定要捉拿那伤人的恶徒等事,众人都在暗地里当笑话看。 市井之中,消息灵通些的人,也得知了这消息。 那些受过崔管事压迫的人恨不得买炮竹放个几圈。 总之,为崔管事担心的没几个,反倒是都在幸灾乐祸,唯一担心的是那伤人的恶徒会不会在县城继续作恶,为此很多人晚上都不敢随便出门,连去花楼赌场那边的男人都少了许多。 彭衙役以担心崔管事的身体为由,跟着葛衙役一起去了葛家,说要商量一下那恶徒的事。 来到葛家,关上门,两人便坐下来喝口水压压惊。 彭衙役小声地问:“那大夫没问题吧?” “没问题。”葛衙役说道,“他以前有个妹妹,他妹妹从小就定了亲,与未婚夫感情极好,哪知道婚前却被崔管事看上捉到府里糟蹋了,她受不了投河自尽,那大夫一直想要为他妹妹报仇,这么好的机会,他绝对不会错过的。” 原本崔管事身上最严重的伤便是被郁离踩断的两条腿,目的也是不想让他往外跑去糟蹋人家姑娘,其他伤只是看着严重,实则都是皮肉伤,养养就能好。 然而因为大夫这一治,皮肉伤也变成重伤,再加上灌入的药中还有哑药…… 这下子崔管事以后不仅会在床上躺着,也没法子再说话,就算别人问他什么事,他也说不了。 甚至这段时间,他都要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着,不会清醒。 届时怎么说,还不是由他们来。 两人确认这事没有什么疏漏之处,总算松口气。 他们放松下来后,便觉得身体酸疼不堪,想起今天他们也被打了,还摔了好几下,额头现在还肿着呢。 也是他们这副凄惨的样子,才让人相信他们遇到恶徒,为了救崔管事与恶徒相搏受了伤之类的。 “那娘们的力气真可怕,打人也疼。”彭衙役小声地说,“她不会真的想将咱们当猪来劁吧?” 葛衙役脸色一变,“可能。” 那女人实在太恶毒,他觉得她做出什么都有可能。 彭衙役龇牙裂嘴的,“要不,明天去巡逻时,咱们也走一趟落鱼巷?” 她特地告诉他们可以去落鱼巷找高生,看来并不在意身份暴露,只怕在暗处盯着他们。 既然如此,不如他们识相点。 要不然,她哪天真的将他们家里的男丁当猪给劁了……那可是绝后啊。 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葛衙役想了想,说道:“我去一趟吧。” 他不太放心彭衙役,他比较年轻,撑不住事,还是由自己去。 “行,到时候你多注意,千万别惹她。”彭衙役算是被吓怕了,他不敢拿家里所有男人的未来开玩笑,承受不起断子绝孙的后果。 ** 县城有恶徒流窜伤人的消息传开后,衙役们的巡逻次数都变多了。 街上的气氛也变得比较严肃,百姓们都不怎么敢在人少的巷子走动。 不过,大多数人的生活倒是没受到影响,他们凑到一起总在聊着恶徒伤人的事,得知被恶徒所伤的是县令小妾的兄弟时,大多数人都是在心里偷着乐。 葛衙役和同僚一起巡逻,经过落鱼巷。 打着巡查的借口,他问清楚落鱼巷的高生、吴瘦子的身份,很快就得知他们以前就是一群无恶不作的闲汉,最近突然改邪归正了。 听说改邪归正前,他们顶着一身的伤回来,然后就痛改前非。 葛衙役觉得,这故事咋那么耳熟? 不就和他们昨天一样吗? 这下子,他总算明白郁离让他来落鱼巷的原因,看来那些闲汉估计也没少被她折腾。 他心里突然就平衡了。 葛衙役在一处热闹的街口找到正在等活的吴瘦子。 这里的人很多,有不少自带着工具的工匠等在那儿,他们有木工、竹匠、泥瓦匠等,干的是帮人干修理门窗、家具和屋顶补漏、砖墙泥补等活。 吴瘦子的父亲便是泥瓦匠,他也跟着学一些,现在改邪归正后,实在找不到什么正经的营生,便自带工具,每天都在这里等活。 葛衙役找上门时,吴瘦子还以为这衙役要为以前的事找他麻烦,哪知道是来夸他的,说先前听说他以前的事,得知他现在改邪归正,特地来嘉奖一番。 吴瘦子面上殷切地笑着,心里压根儿不信。 他们这些市井闲汉确实不是好人,但这些衙役也没比他们好多少,不过是会投胎,继承了父辈的衙役之职,其实本质上也是一群无赖之徒,百姓们没少被他们祸害。 谁也别笑谁。 葛衙役和吴瘦子说了会儿话,趁着周围的人不注意,问他认不认识一个漂亮的姑娘,力气很大、很会打的那种。 吴瘦子脱口而出:“离老大!” 葛衙役浑身一震,僵硬地看他,暗暗吞咽口水。 “她、她还是你们老大?” 给一群闲汉当老大的,哪会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怪不得打起人来那么凶狠。 吴瘦子是个机灵的,看到葛衙役脸上的僵硬,哪里不明白。 他嘿嘿地笑了下,看来这衙役也是受过离老大摧残的,怪不得会突然找上门来呢。 葛衙役离开后,吴瘦子也不等什么活了,东西一收,赶紧去找其他人。 很快,落鱼巷的巷子口榕树下聚集了一帮闲汉。 当他们听了吴瘦子说的事,一个个都满脸惊叹,“离老大可真厉害啊,连衙役都栽在她手上。” 突然他们觉得自己栽在她手里,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莫名地快乐起来。 - 郁离今天去送货时,能感觉到县城的衙役巡逻的次数多了,盯着街上往来的人,仿佛在找什么犯人似的。 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没多注意。 工作完,领了今天的工钱,她转去落鱼巷那边。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99节 刚到巷子口,就见到伸着脖子在那边张望的吴瘦子。 吴瘦子快步跑过来,殷勤地向老大问候,请她去巷子附近的茶铺喝茶。 茶很便宜,两文一壶,花上一文还会配花生米佐茶呢,是一个闲聊的好地方。 吴瘦子给她斟茶,小声地将今天葛衙役过来找他的事说了说,然后又说起码头的崔管事受伤的事。 “……那崔管事真是可怜,昨天遇到和他有仇的恶徒,被打得奄奄一息,听说双腿都被打断了,昨晚发起高热,一直没退,一个不好,这高热可能会让人得点什么小毛病。” 郁离吃着花生米,眉眼淡然。 吴瘦子一边说,一边暗暗瞅着她,没在她脸上看出什么,越发的觉得她心机深沉又可怕。 幸好他们没和她对着干,安分地去找正经的营生,不然崔管事就是他们的下场。 噫,那伤了崔管事的“恶徒”,不会就是她吧? 作者有话说: 中秋节第二更,早些更新,晚上一起去看花灯~~^o^ 第 63 章 ◎做生意◎ 郁离今天带了一副下水回来。 下午,郁金带着谢礼来找周氏学习卤下水。 郁离午觉醒来,便见院子那边,周氏正在教郁金如何清洗下水。 要做好下水,第一步便是要清洗下水,要尽量除去下水的异味,否则这异味太重,不管怎么做都不会好吃,难以下咽。 郁金学得很认真,虽然过程臭烘烘的,但她面上并未有什么变化。 郁离走过来时,郁金和周氏都看到她。 周氏和她打了声招呼,说锅里煮了红豆汤,让她去喝点,红豆补血。 郁金道:“大姐,你别过来,这里臭。” “没事。”郁离站在旁边看她们干活,其实也是好奇怎么清洗下水,一边说道,“没猪圈臭。” 郁金闻言笑了笑,不再说什么,继续低头处理下水。 周氏奇怪地看她一眼,郁家养了两头猪,喂猪清理猪圈这些活,以前都是二房的姑娘干的,郁离没出嫁前肯定是干过的。 能习惯猪圈的味道,下水这味儿其实也没什么,乡下长大的人没那么讲究。 但看郁金,好像挺怕熏到离娘。 处理干净下水后,便开始卤。 周氏和郁金一阵忙活,等到晚饭前,傅家已经飘满浓郁的卤香味儿,很是诱人。 郁离和傅燕回兄妹俩正在屋子里跟着傅闻宵学习——应该是傅燕回兄妹俩读书识字,郁离在练毛笔字。 虽然她拒绝了傅闻宵要教她书画的提议,但写字这事还是要学的。 要不然,以后若是需要她写字时,她却写出一坨让人看不出来是什么的字,那可不行。 闻到灶房那边飘来的卤香味儿,郁离便有些坐不住。 她放下笔,朝坐在旁边看书顺便监督他们学习的傅闻宵说:“我去瞧瞧,看看娘做好饭了没。” 傅闻宵:“……” 见她走了,两个孩子也蠢蠢欲动,有些坐不住。 只是当傅闻宵轻飘飘地瞥一眼过来,他们不敢再动,乖巧地继续学习,不敢说要跟小婶婶出去。 两个孩子从小没有父亲,心里是将家里唯一的男性长辈当成父亲来看待的,平时很听小叔叔的话,没有完成傅闻宵布置的功课前,他们还真不敢像郁离这样随意跑开。 郁离不知道自己给两个孩子作了坏榜样,摸到灶房,进来就见郁金将锅里卤好的下水捞起来,放到盘子里晾凉。 见她过来,郁金说道:“大姐,下水卤好了,等会我切点给你尝尝味道。” 郁离嗯一声,去给正在做饭的周氏打下手。 卤下水放凉一些,郁金切了一盘,让周氏和郁离都尝尝。 周氏吃了一块,点头道:“味道可以了,如果在卤汁里泡上一晚,味道会更好。” “好吃!”郁离肯定道,“虽然比不过包大厨做的,不过比一般的卤味店做的好吃。” 郁金正要问包大厨是谁,就听到周氏笑道:“包大厨那卤肉的手艺一般人都是比不得的,应该是他的独门配方,要是随便都能比过他,他也不会成为福来酒楼的大厨了。” 虽然郁离说了个大实话,周氏并未在意。 她的厨艺是跟着主家的厨子学的,当时学做饭只是为了防止有人在傅闻宵的吃食上动手脚谋害他。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厨艺好,确实比这乡野之地的人好一些,和那些酒楼的大厨是没法比的。 周氏对郁金说:“你做的是小本生意,做成这样已经够了。” 郁金卖饭团的主要群体是那些干体力活的低层人士,他们对食物的味道并不挑,能吃饱就不错了。这卤下水对那些人而言,就是多添些肉味,只要不是太难吃的,他们都不会介意。 郁离点头,“娘说得没错,他们应该会觉得好吃,可以做。” 反正她也觉得好吃。 听她们都这么说,郁金总算对自己要做的饭团有了信心。 做好晚饭,周氏要留郁金在家里吃饭。 郁金有些不好意思,正要拒绝,就被郁离按着坐下,让她吃了再回去。 “那、那就打扰了……”她红着脸说。 周氏笑道:“你这孩子,不用这么客气的!你们都是离娘的妹妹,来这里不用见外。” 她是真心喜欢郁家这几个女孩子的,看到她们,就像看到当年穷得只能无奈卖身为奴的自己。只是她很幸运,遇到好心的主家,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是以她也想帮帮这些女孩子,看她们过得好,她就开心。 郁金心里感动,嘴巴嚅动了下,没有说什么。 感谢这些话不必总挂在嘴里说,她会记在心里,日后她有能力,定会报答他们。 直到晚饭时,两个孩子终于完成功课。 他们来堂屋吃饭,和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傅闻宵。 看到傅闻宵出现,周氏惊喜地说:“宵哥儿,你咋出来了?你的身子怎么样?没事吧?” 傅闻宵唇角含笑,说道:“娘,今天感觉好一些,便来和你们一起吃饭。” 坐着的郁金赶紧站起身,小声地叫了一声“姐夫”。 傅闻宵朝她微微点头,自然地挨着郁离坐下。 郁离将周氏特地给他准备的饭菜端到他面前,说道:“正好二妹来了,你也和咱们一起吃吧。” 这段日子,她除了给自己治疗身体外,如果异能还有剩,也会给他一些。虽然他的身体还是病恹恹的,却比以前要好一些,能出门走几步。 是以看到他过来,她并不奇怪。 傅闻宵笑着点头。 傅家人少,没有男女不同席的规矩,大伙儿都是坐到一起的。 傅闻宵今儿难得出来和他们一起吃饭,周氏高兴坏了,在她心里,傅闻宵能出门,证明他的身体情况还算不错。 她希望他以后都好好的。 吃过饭,郁金帮着收拾碗筷和灶台,便准备离开。 周氏让她将先前剩下的卤下水端回去,给二房的其他人也尝尝味道,让她明天用剩下的卤下水试着做饭团。 现在秋风起了,天气没有那么热,卤下水能放到第二天,不用担心会坏。 郁金应下,转头对郁离说:“大姐,明天你过来,给你尝尝我做的饭团。” “行。”郁离点头,送她出门。 来到门口处,她说道:“阿金,你几时去县城出摊?县城已经没什么事,你随时可以过去。” 郁金惊喜地看她,“真的?” 郁离点头,将今天从吴瘦子那里听说的消息告诉她。 崔管事被打一事,那两个衙役处理得挺好的,对外将崔管事受伤一事硬是安在“恶徒”身上,对那些认识崔管事的人,实则暗暗引导他们,让他们以为崔管事会伤成这样,定是那些受过他欺负的人的报复。 现下县城里知道这事的人,都觉得将崔管事打成那样的,一定是和他有仇的人,都朝着崔管事以前得罪的人身上想。 只要那两个衙役不说,崔管事也开不了口,没人会怀疑到她们身上。 郁金很高兴,总算松口气。 虽然屠老大也说让她们不必担心这事,但怎么可能不担心? 幸好,那两个衙役很上道,按着她们的预想去做,崔管事以后再也不是威胁。 她欢喜地说:“大姐,我明天先试着做饭团,让你们尝尝味道,如果没问题,后天我就去县城卖饭团。” 既然不用担心崔管事,那就赶紧将生意做起来。 对赚钱这事,郁金非常积极,已经迫不及待了。 送走郁金,郁离回房换了一身衣服。 已是暮色四合,她在院子里开始练体术。 这体术是她从小就开始练的,每个被送到训练营的小孩都要练,用来打磨身体,效果也是显著的,它也是为了发挥人类潜力而科学推演出来的一套体术。 郁离练了一个时辰,等她停下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堂屋那边点了一盏灯。 郁离满头大汗地走进堂屋,正要倒水喝,发现傅闻宵坐在那里,问道:“你怎么不回房歇息?” 傅闻宵先是给她倒了碗水,然后让她坐下来,拿一条帕子给她擦汗。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00节 郁离喝水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他。 他做得很自然,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见她看自己,温和地问:“离娘,你一直练这个,能强身健体吗?” 西厢房的窗口对着院子,从她第一次练体术时,他就知道了。 这些日子,她一直坚持练,每天不间断,可谓是风雨无阻。 她的力气异于常人,光是靠这力气,估计没人能欺负得了她,可她却仍是坚持练体术,让他不免有些好奇,为何她要练这个。 “当然可以。”郁离说道,“这体术本来就是为了打磨人类的身体创造出来的,自然也能强身健体。”想到什么,她又说道,“等你身体好了,你要是想学,我也可以教你。” 她打量他,虽然没有因为长期生病而形销骨立,但身体看着仍是十分单薄。 以后他的身体好了,约莫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实在不够看,遇到个强壮些的男人,一拳就能将他打倒。 太弱了,最好练一练体术。 傅闻宵并没有拒绝,笑着点头,“好啊,到时候要麻烦离娘教我。” “没问题。”郁离说道,然后给他打预防针,“不过能练到什么程度,要看你自己了。” 这套体术更适合末世后的新人类,这个世界的人…… 约莫能练到可以轻松翻墙吧,再多的就练不成了,毕竟他们的身体素质摆在那里,没有基因战士的强度,没法子练到飞檐走壁,一窜就是百米开外。 郁离知道自己不管再努力,也练不到前世的程度。 不过她现在有异能,先用异能治疗好身体,将身体恢复最佳的状态,然后可以用异能不断地激发身体的潜能,多少还能练得这具身体的力气更大一些。 傅闻宵没有多想,笑着点头。 他的眼力好,脑子也聪明,只看一遍,便能将她先前在院子里练习体术的动作记下来。 可惜现在身体太虚弱,不能练,多少有些遗憾,不然就能陪她一起练了。 晚上睡觉时,郁离躺在床上,抓着傅闻宵的手,用先前恢复的一丝异能给他治疗身体。 最近她仍是每天早晚两碗补药,有补药的加持,异能每次被消耗后都会恢复得很快。 这剩余的异能,她直接给他治身体。 将体内的异能消耗完后,郁离放开他的手,觉得十分疲惫。 “离娘。” 黑暗中,傅闻宵唤了她一声。 因她要给他治疗,两人离得很近,不像平时各睡各的,中间隔着一段距离,此时他的声音就像在耳边响起,离得非常近。 郁离含糊地应一声。 要不是两人相处了好几个月,她在清醒时勉强算是习惯他的存在,这样的距离会让她忍不住一巴掌将他抽下床。 傅闻宵问:“离娘,是不是很累?” 他知道她每次拉着他的手治疗后,都会很疲惫。 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治疗的,但被她触碰的地方,会有一股几不可察的暖意,在身体里慢慢扩散,心知应该是她的治疗法子。 郁离又嗯一声,已经开始昏昏欲睡。 “离娘,累的话别太勉强。”他轻声说,每次看到她累成这样,实在舍不得。 “没事。”郁离含糊地说,“我睡一觉,明天多吃点就好……” 她的声音渐渐地沉寂,很快便没了动静。 听着她平缓的呼吸声,傅闻宵知道她睡着了。 他睁着眼睛,感受身体渐渐变得轻松。 每当这时,那一直在体内徘徊不去的沉疴痛楚似乎都退去不少,让他晚上不至于昏睡过去,仿佛这一昏睡便永远不能醒来。 他的神色有些复杂。 原来这就是她每天吃这么多,仍是这么瘦的原因吗? 虽然她现在看着比初见时胖了不少,但与正常人相比,还是太过纤瘦,他心里是希望她能胖一些,看起来健康一些。 ** 当郁金和家里的人说,她要去县城做生意时,郁老二夫妻是懵的。 郁银和郁珠早就知道她的打算,姐妹俩十分支持。 “二姐,这卤下水好吃,你的饭团一定能卖出去的。”郁银很看好二姐要做的买卖。 郁珠一边吃卤下水,一边点头。 她的嘴巴鼓鼓的,说道:“有饭又有肉,肯定很多人来买。” 郁金现在也很有信心,说道:“明天我就做给你们尝尝,没问题后天就去县城开摊。” “二姐,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县城吧。”郁银怕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郁金想了想,说道:“也行,先看看情况,等我熟悉后,我一个人摆摊。” 三妹要跟周婶子学刺绣,她的性子也很适合做这个,等自己适应后,就不用三妹来帮忙了。 郁珠马上说:“二姐,我也可以帮你。” 郁金摸摸她的脑袋,“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我已经好啦。”郁珠撅起嘴,“我现在都不头晕了。” 刚开始那几天,她晕得厉害,只能躺在床上,后来渐渐地就好了,能下床多走几步,现在感觉一天比一天好。 “二姐,带上小妹吧,顺便带她去药馆那边让大夫看看,如果大夫说她好了,就让她去帮你。”郁银提议,她还要和周婶子学刺绣,没办法一直帮二姐卖东西,正好小妹可以。 小妹的年纪小,地里的活也干不了什么,不如让她去帮忙。 郁金想了想,便点头应下。 郁珠高兴地欢呼起来,继续吃卤肉。 郁老二夫妻俩听着三个女儿你来我往地商量,便明白她们早就有主意,并不是临时决定的。 甚至她今天还去了大女婿家,跟着亲家母学做卤下水。 准备得非常充分。 “金娘,这能行吗?”柳氏不确定地问。 “可以的。”郁金说道,“我昨天和大姐去县城看过了,这买卖能行。” 柳氏思索片刻,很快就做了决定:“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去做吧,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和娘说。” 她决定支持女儿。 既然女儿想做,当父母的便支持她,不能给她拖后腿。 闻言,郁金姐妹三个都讶异地看她,似乎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说。 在姐妹几个心里,她们的父母,一个老实巴交,一个懦弱没主见,并不是能依靠的父母,最终还得靠她们自己。 是以郁金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找他们商量。 不过柳氏能说这话,还是让郁金挺欣慰的,父母可以没用,但他们绝对不能拖后腿。 她说道:“行,我会和娘你说的。” 柳氏抿嘴笑起来,黑瘦苍老的面容看起来都舒缓不少。 郁老二看着说话的妻女,张了张嘴,憋出一句:“金娘,爹也可以帮忙的。” 他发现妻子最近变了许多,如果是以前的她,绝对不会说出先前那席话。 看到这样的妻子,他意识到什么,心里多少有些不安,觉得自己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郁金听后,也给了他一句:“知道了。” 如果真需要的话,她也会让父母帮忙,大家一个锅里吃饭,齐心协力才能将日子过好。 ** 郁金是个勤快的,第二天大早就忙起来,用了大半天做好准备工作。 晌午过后,郁离从县城回来,直接去了郁家,将从肉铺带回来的下水给郁金,同时也来尝尝她做的饭团。 饭团用洗干净的菜叶子包起来,里面是压得紧实的杂粮饭,饭里还有煮得软烂的豆泥,掺着一些切碎的卤下水,并在饭团上浇了一些卤汁。 郁离咬了一口,觉得味道挺不错的。 杂粮饭的口感粗糙,但它是干的,能饱腹,菜叶子的清爽、豆泥的绵软和卤肉卤汁的肉香味儿,让它的层次感非常丰富,是一样不错的吃食。 吃完后,郁离道:“二妹,你打算一个饭团卖多少钱?” 一个饭团和成年男人的拳头差不多,压得十分瓷实,普通人吃一个就能有六七分饱,干苦力活的人需要吃两个左右。 郁金说道:“这么大的饭团,素的两文钱,加肉的三文钱,你们觉得怎么样?” 两文钱,比一碗素面还少一文,份量和素面差不多。 郁金是个脑子灵活的,继续说道:“如果觉得这个份量不够吃的,还有三文素的,四文肉的。三文素的会加多一些杂粮饭,再浇点卤汁,如此应该也能饱了。四文肉的份量和三文素的一样,只是里面多了肉,所有加肉的饭团都比素的贵一文。” 在县城,三文钱就能吃饱,这个价格还是很划算的。 去过县城打零工的郁老二表示,这个价格非常实惠,如果是他,他肯定会买,那些在码头做苦力活的人,大多还是很愿意花这个钱的。 柳氏也跟着点头。 第 64 章 ◎生意变好◎ 郁金这价格定得不错,客人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购买饭团,最低是两文素的,最高是五文加肉的。 这价格定得灵活,客人的选择也多。 当天晚上,郁金就开始泡杂粮豆子,清洗下水提前卤制,做好准备工作。 郁老二和柳氏都过来帮忙,像清洗下水这活,郁老二将之接过去,让她们母女几个去干一些轻省些的活。 他们要帮忙干活,郁金自然不会拒绝。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01节 怕他清洗得不干净,郁金还指点他怎么清洗,哪些部位可以不要,为了让下水更干净一些,她咬了咬牙,加了小半碗的面进去。 这可是要卖的东西,不能太马虎,一定要洗得干干净净的。 郁老二吓了一跳,迟疑地问:“金娘,这会不会太浪费?” 下水一般都是用草木灰来清洗的,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要加面洗的,这可是粮食呢。 虽然用的不是细面,还是让庄稼人很是心疼。 “不会!”郁金耐心地说,“要想将下水卤好,一定要清洗干净,用面可以洗得更干净,没有异味,这是周婶子说的。” 如果是自家吃的,就算有异味忍忍就算了,但客人可不会忍。 郁老二张了张嘴,最后没说什么。 郁珠和郁银也一起来帮忙。 全家人一起干活,准备工作很快就做完,郁金开始卤下水。 快到中秋,天气渐渐地转凉,以后可以晚上将下水卤好,第二天加热后带去县城卖,不用起那么早。 这天早上,天还黑着,郁家人就起来了。 起得最早的还是郁老二和柳氏,他们不怕苦、不怕累,便想帮女儿多干点活,让她们能轻省一些。 两人将泡好的杂粮放到锅里煮,等煮得差不多时捞起来蒸。 然后他们去后院的菜地里摘些青菜回来洗净,挑大片的叶子一片片码放到篮子里。 接着郁金、郁银也跟着起床。 郁珠是最后起的,她的年纪还小,加上前阵子受了伤,姐姐们心疼她,轻手轻脚地下床,没有吵醒她,让她多睡会儿。 郁珠醒来时,杂粮饭蒸好了,昨晚卤好的卤下水也重新加热过。 郁老二按照女儿的吩咐,趁热将杂粮饭倒在洗净的桶里,用干净的布盖着。 一共装了两个桶,一个桶装蒸好的杂粮饭,另一个桶装捣得软烂的豆泥和切碎的卤下水,卤下水是装在的罐子里的,还有卤汁,让下水泡在卤汁里,更加入味。 洗净的青菜叶子和碗筷勺子等东西放到篮子里,同样用布盖着。 准备就绪,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 郁金和郁银也准备出门了。 郁老二问:“金娘,你们提得动吗?要不要我送你们去河埠头那边坐船?” 郁离说过,让她们坐船去县城,不要吝啬那几文钱。 主要也是坐船去县城的时间是最快、最安全的,让她们早点去县城当早饭卖。 郁金将装杂粮饭的桶提起来,她从小就干活,力气并不小,虽然有些重,但她还是能提得动;就是妹妹郁银,她年纪小,加上时常坐着做绣活,力气比较小,不太提得起来。 郁珠说:“我可以和三姐一起提的。” 郁银和郁珠一起合力提起来,走了几步,发现还是比较轻松的。 见状,郁金让两个妹妹一起那个提装豆泥和卤下水的桶,她一边手提一个桶,一边手提着装碗筷菜叶的篮子。 姐妹三人踏着微暿的晨光来到河埠头那边。 王艄公每天出船的时间很早,天没亮就撑船往县城而去。 这年头,人只有早起没有晚起的,附近村子里一大早赶去县城干活的人不少,像王艄公这种撑船做生意的,更要早早出门,送那些早起的人赶往县城。 今天路过青石村,王艄公见河埠头那边早早地等了三个人,靠近一看,没想到居然是郁家二房的几个姑娘。 三个姑娘提着两个桶、一个篮子上了船。 那两个桶用布盖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王艄公一边招呼她们,一边问:“你们是要去县城?这桶里装的是啥东西?” 郁银和郁珠都有些害羞,坐在那里没说话。 郁金脆生生地答道:“是杂粮饭还有一些卤味、菜叶子,我们要带去县城卖的。” 王艄公吃了一惊,没想到郁家二房这三个姑娘居然要去县城卖东西,卖的还是吃食。 他就着微亮的晨光,往三个姑娘身上瞅了瞅,问她们怎么卖。 郁金便说了下,王艄公来了兴趣,秉着照顾她们生意的心思,说道:“我还没吃早饭,不如你们给我一个二文钱素的饭团尝尝。” 他还真没吃早饭。 像他这种一大早就要出来撑船做生意的,因为起得太早,在家里折腾早饭嫌麻烦,一般都是去到县城后再吃。 反正也不过几文钱的事,这点钱他还是花得起的。 郁金抿嘴一笑,说道:“王叔,我请你吃吧,你吃完后和我说说味道怎么样。” 想着以后可能都要坐王艄公的船去县城,不如和他打好关系,麻烦他每天能早点送她们过去。 是以她决定请王艄公吃。 没等王艄公说什么,郁金已经利索地拿出一个碗,在碗底垫了两片青菜叶子,将杂粮饭盛在碗底铺了一层,放上煮得软烂的豆泥,一汤匙的卤下水,然后又铺上一层杂粮饭,将之压实后,往上头又浇了一勺子的卤汁,最后用青菜叶包起来。 如此便成了一个青菜叶子包着的杂粮饭团了。 “王叔,尝尝看。”郁金将饭团递过去。 王艄公擦了擦手,接过那青菜包着的杂粮饭团吃了一口。 杂粮饭的口感素来粗糙,比不得白米饭,不过这杂粮饭中因为添了卤汁,味道很香,粗糙的口感也不是那么让人在意。 咬开外面一层浸着卤汁的杂粮饭和青菜叶子后,里面是软烂细腻的豆泥,还有喷香的卤肉,几样混在一起,连杂粮饭都变得美味起来。 王艄公很快就将一个杂粮饭团吃完了。 “王叔,怎么样?”郁金问道。 郁银和郁珠也是一脸期盼地看着他,虽然她们觉得杂粮饭团很好吃,却也怕客人觉得不行。 王艄公夸道:“杂粮的口感素来粗糙,不过豆泥很软烂,卤肉和卤汁真香,混在一起这杂粮饭也变得好吃了,这生意能做。” 他是乡里人,明白这三个女娃的杂粮饭团主要卖给那些干苦力活的,他们平时吃的也是杂粮饭,不会嫌弃杂粮口感粗糙,难以下咽。最主要的是,这杂粮饭团是干的,顶饱,里头还能尝到肉味呢,关键是并不贵。 王艄公又问:“里头的卤味是什么肉?” 卤肉炖得很趴软,加上切比较太碎,他一时间还真吃不出是什么肉。 郁金道:“是下水。” 王艄公有些吃惊,惊讶道:“下水还能卤得这么好吃?咋没下水的异味哩?”他当然是吃过下水的,下水的味道重,异味很难除去,是以很多人都视下水腌臜,除非真的穷,不然都尽量不去受这个罪。 郁金抿嘴笑了笑。 王艄公在心里算了下,杂粮不贵,下水也不贵,唯一贵的是卤下水的香料,不过一份卤汁能卤好几副下水,可以重复使用,成本不算高。 细算下来,这生意赚得不算多,但绝对会有得赚的。 他夸道:“没想到你们居然会想做这杂粮饭的生意,你们郁家人果然都很厉害。” 郁金脸上的笑意微微敛了下。 她知道王艄公素来看好大伯他们,觉得他们是读书人,有出息,每次大伯他们坐船回村都不收他们的船费,现在这话多少有些讨好之嫌。 不过除了这点,王艄公和大房也没啥关系,他和三婶王氏是本家,和大伯可不是本家。 郁金没接这话,转而道:“王叔,以后我们早上都会去县城卖饭团,麻烦你载我们一程。” “没问题!”王艄公笑道。 船朝着县城而去,沿途经过一些河埠头时,会有人等在那里坐船去县城。 不过这人不多,加上郁金三姐妹,今天这趟只有五个客人。 每个客人要给四文的船费,王艄公这一趟可以赚二十文,郁金在心里算了算他一天走几趟约莫能赚的钱,十分羡慕。 来到县城时,天色已经大亮。 其他的客人下船后,王艄公将郁金姐妹三人送到码头那边。 她们要在码头那边出摊,那里有一条专门给小摊贩卖早饭的地方,不过需要去管理码头的管事那里领个牌子,给一些费用,不然会被巡逻的衙役驱赶,不准在那里摆摊做生意。 船停好后,郁金付了十二文的船费。 王艄公是不想要的,毕竟他吃了她们的饭团,看在亲戚的面子上,决定今天就给她们免费,只是郁金没接受。 “我们以后都要坐你的船来县城,可不能占你的便宜。” 王艄公只好收下,说道:“你们姐妹都一样。” 他说的是郁离第一次去县城时,他也想不收她的船费,最后她还是坚持给了。 相比之下,郁家大房每次都心安理得地免费坐他的船,虽说也是他自己愿意免费的,但和二房的姑娘对比,衬得郁家大房的人脸皮太厚。 下了船,姐妹三人来到码头附近专门卖早点的地方,发现这里的摊子很多,卖什么吃食的都有。 她们来不及多看,去领了牌子,交了钱,赶紧提着桶去找位置摆摊。 放好桶后,姐妹三人看向周围卖早饭的摊子,发现他们的桌椅都有,还有方便推东西的小推车,很是齐全。 相比之下,她们只有两个桶、一个篮子,摆在那里看着孤伶伶的,简陋得不行。 应该弄个简易的桌子,将桶和篮子什么的放在桌上。 姐妹三人有些呆傻地站在那里。 她们第一次做生意,不知道怎么开始。 旁边几家卖吃食的小摊子老板都忍不住多瞅她们几眼,很快就因为买早点的人多,忙去招呼客人。 码头这边早上的人格外多,那些早起的力夫为了省时间大多不在家里开火,来这边吃早饭,码头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有人路过姐妹三人的小摊子时,看到地上摆着两个盖着布的木桶,便问她们卖的是什么。 这是第一个来问的人,姐妹三人都紧张得不行。 郁金暗暗握紧拳头,嗓子眼紧张到干涩,努力地让自己出声:“我们卖的是杂粮饭团。” 那人一听是杂粮饭什么的,便没兴趣。 眼看他要走,郁金赶紧道:“这饭团有素有肉的,素的是两文钱起步,会浇上卤汁,肉的是三文,里面有卤肉。” 那人一听,居然还有卤肉,马上说:“给我来个三文肉的。”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02节 三文能买一个肉包子,但肉包子也不算大,里面的肉可不多,一个肉包子绝对吃不饱。 这饭团是杂粮饭,杂粮不值钱,份量应该会比肉包子瓷实。 郁金利索地开始做饭团。 昨天开始她就做过好几次,过程很熟悉,也很利索,不过一会儿就做好一个有肉的杂粮饭团。 那人亲眼看她做饭团,发现还真有卤肉,虽然卤肉切碎了,看不出是什么肉做的,掀开罐子的盖子时,还能闻到卤肉香味,挺诱人的。 饭团做好,他看到用青菜叶子包着的饭团,觉得也可以尝尝。 这一尝,那人便高兴起来,这卤汁很香,浇在杂粮饭上,杂粮饭粗糙的口感都可以忽略,满嘴的肉香味儿,更不用说里头的卤肉更香。 这人是在码头扛货的力夫,身上穿的衣服很破旧,但因为年轻,力气大,干活多,吃得也多。 一个饭团根本不够吃,只能吃个半饱。 他又要了一个两文的素饭团,虽然没有肉,但卤汁浇上去还是很香,两个饭团下肚,吃得很饱了,这顿能顶上大半天。 这比吃一碗肉丝面还要划算,一碗肉丝面五文钱,可吃不饱。 有了第一个客人,就有第二个客人。 生意渐渐地好起来。 大概是三姐妹摆摊时,连张桌子都没有,就两个桶摆在地上,看着实在是太寒酸,引来路过的人的注意,很快又有人过来询问她们卖的是什么。 ** 郁离送完货后,特地来码头这边看看妹妹们的生意顺不顺利。 她们第一天出摊,担心有不长眼的找她们麻烦, 郁离过来时,见三个妹妹的摊子前正好有人在买饭团,三个妹妹都有自己的事做。 郁金和郁银负责做饭团,郁珠负责收钱。 她的年纪小,没学过怎么数数字,但收个钱还是可以的,毕竟饭团是小本生意,一般人都是买一个尝尝,两文、三文地给,不用费什么脑子。 郁离提着竹筐走过去。 知道今天郁金要来县城出摊,是以她便接了码头附近送货的活,送完货后也不急着回去,正好可以过来看看,顺便帮镇一下场子,以免有人看她们是年轻姑娘欺负她们。 看到她,三个妹妹都很开心。 “大姐!” 郁离将竹筐放下,站在妹妹们身后,看她们卖饭团。 小摊前正等着饭团的男人突然见卖饭团的三个姑娘身后多了个人,抬头看了一眼,正好和站在那里的郁离的目光对上,然后面红耳赤地低下头。 当郁金将包好的饭团递过去后,那男人红着脸说:“我、我还想再买个素的。” 郁金没多想,又给他继续做个素的饭团。 两个饭团做好后,那男人拿着饭团,红着脸离开。 当他走远一些,终于鼓起勇气,回头往摊子这边瞄过来,脸更红了。 见客人离开,郁离便问生意怎么样。 “还可以,我们来这里有半个时辰,已经卖出七份饭团啦。”郁金高兴地说。 她们是第一天出摊,大家没尝过她们的饭团,也不知道她们卖的是什么,没人来买也是正常的,幸好她们今天也没做多少杂粮饭,想着先试着卖一下,看看生意如何,县城的人能不能接受杂粮饭团。 郁离却觉得这人挺少的,看周围的那些卖早点的摊子,都是小摊贩,但他们的客人非常多,而且听他们和老板说话,显然都是熟客。 她正要说什么,便见又有人过来买饭团。 郁金姐妹三人赶紧忙起来。 只是没想到,这来买饭团的人渐渐地多起来,一个、两个、三个……明明前面都有人在等了,后头居然还有人源源不断地过来买饭团,都排起了队。 一般见摊子客人多的,都会去别的摊子买早饭,不会大家一起挤,浪费时间。 起初郁金还有些疑惑,怎么突然这么多人来买饭团,等她朝那些排队的客人看过去,发现来都是一些年轻男人,他们的目光时不时往她们身后的地方瞄,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当看到站在那里的郁离时,她顿时明白了。 这些都是被她姐那张脸引过来的。 大概是同住一个村子,加上自从郁珠受伤后,郁离几乎每天都要过去看看。 姐妹经常见面,虽然她们知道郁离的变化很大,但因为天天都能见到,并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偶尔也会感慨一下,大姐变漂亮了呢,那调理身子的补药真有用。 多的便没有了,不管郁离变成什么样,她都是她们的大姐,这点是不会变的。 只是没想到,她姐那脸变好看后会带来这样的后果。 欣赏美是人类的天性,更不用说世人大多都是肤浅的,喜欢美好的皮相。 她姐现在这副样子,往那里一站,就算她什么都不做,那种特殊的气场,很容易吸引旁人的注意。 这不,就吸引了不少男客,借着买饭团,其实是偷偷看她姐。 因为今天是第一天出摊,她们准备的量不多,很快就卖完了。 后头还有几个客人等着买饭团,得知已经卖完后,面上露出遗憾之色,犹豫地说:“你们明天还来摆摊吗?” “还来的。”郁金露出客气的笑容,“明天这时候,我们还在这边摆。” 两个客人听后,高兴起来,瞄了她们身后的地方一眼,依依不舍地离开。 看到这一幕,周围那些摊子的老板不禁羡慕她们的生意好。 不过她们卖的是饭团,两个桶里的杂粮饭也没多少,算不上抢他们的生意,是以看到她们的生意火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就是这姐妹几个长得也太好看了吧,幸好那县令老爷的小舅子崔管事前几天被人打了,听说变成废人,在家躺着,以后都没法出来祸害人,要不然被他看到这姐妹几个,还不得被他弄回家里糟蹋? 她们还真是赶上好时机。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65 章 ◎甜到心里◎ 桶里的杂粮饭和豆泥都卖完,罐子里的卤肉和卤汁也没了,只剩下几片菜叶子。 东西卖完了,郁金姐妹几个开始收拾。 等她们收拾好,去还了码头发的牌子后,郁离将两个空桶和装着碗筷勺子等的篮子放到大竹筐里,将之提起来。 “走吧。”她朝三个妹妹说。 见她将那竹筐轻松地拎起,想到她的力气大,郁金便没坚持要自己拿,她和郁银拉着最小的妹妹郁珠的手,姐妹三个乖巧地跟在大姐身后。 这会儿早市还没结束,街上还有不少人。 姐妹三人紧跟郁离,生怕走丢了似的,对她有一种本能的依赖和信任。 经过那天的事,郁金对县城还有几分戒备,总担心又跑出一个“崔管事”要捉她们,倒是郁银、郁珠一脸好奇地打量码头周围的街道。 郁离边走边问:“你们饿不饿?” 闻言,郁金瞬间就想起几天前,大姐也是这么问她的,然后带她去吃了个撑不说,还连吃带拿的。 那天花了多少钱,她都不敢去数。 “我们不饿的。”郁金赶紧说,“先前趁着没人来买东西,我们都吃了饭团的。” 自家就是做杂粮饭团卖的,自然不会去买别人家的东西。 刚开始时,郁金见来询问的路人不多,且大多问了却不买,因为没吃过,他们担心不好吃。 她心里也有些急,便弄了个饭团,姐妹三个站在那里吃,当作她们的早饭,同时也是吃给路人看的,好让路人知道她们卖的是什么。 也因为如此,倒是吸引了几个人过来买。 郁离闻言,便道:“那行,中午我带你们去酒楼吃饭。” 难得三个妹妹都来县城,她决定带她们去吃顿好吃的,所能想到的地方便是福来酒楼。 嗯,那就带她们过去吧,因为她也想吃。 姐妹三人瞪大了眼睛,“……酒、酒楼?” 是她们想的那个地方吗? 能叫酒楼的,肯定是县城里最高档的吃饭之地,一般乡下人还真不敢进这种地方,听说进去吃顿饭,要一两银子起步。 三个妹妹想说什么,因为在外头,周围的人太多,也不好再说,默默地闭上嘴巴。 离开码头,郁离先带她们去回春堂。 今天来县城除了卖饭团外,还要带郁珠去医馆给大夫看看她的身体情况,还需不需要继续喝药。 回春堂离码头并不远,走了约莫一刻多钟就到了。 进门时,只见医馆里来买药的人不少,还有排着队找大夫看病的,一片热闹。 姐妹几个也去排队,等了会儿,总算等到她们。 郁离带着妹妹们过去。 看到郁离,许大夫问道:“傅家娘子,你是来抓药的?是傅郎君的药喝完了,还是你的补药喝完了?我先给你看看吧。” 说着,让郁离伸手过来,先给她把脉检查她的身体调理得怎么样了。 郁离平静的神色微微僵硬了下,就算是上辈子强大的基因战士,其实也是怕医生的。 她绷着脸道:“我们的药都还没喝完,不是来抓药的。” 不管是她调理身体的药,还是傅闻宵的药都还有。 要不是傅闻宵和周氏坚持,让她一定要遵从医嘱,喝药调理身子,她真的很想断了那补药。 想到可能真的要喝半年,就觉得现在这生活一点也不美。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03节 生怕许大夫当场给她又开几副补药,郁离赶紧将郁珠推上前。 “许大夫,你给我妹妹看看她的身体好了没有,需不需要继续喝药。” 许大夫看向郁珠,认出这小姑娘是上个月磕到脑袋的那个可怜孩子。 当时他觉得这孩子伤得太严重,可能再也醒不来了,心里还有些难受,为她叹息,没想到过了两天,居然醒过来了。 简直是奇迹。 后来他去青石村看了一遍,确认这孩子已经脱离危险,只要好好地养着,便会恢复,心里觉得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她的求生意志非常坚强,最后自己挺过来了。 等郁珠坐下,许大夫给她把脉。 郁金和郁银紧张地盯着许大夫。 一会儿后,许大夫收回手,笑道:“这孩子的身体恢复得不错,没什么大碍,再喝副药巩固一下,以后便不用喝了。” 许大夫也是看出郁离重视几个妹妹,方才会提议让郁珠再喝副药巩固身体,这对她的身体也好。 郁家二房的人以前吃不饱、休息不好,当牛作马一样干活,所有人身体都有所亏损,在所有的大夫看来,他们都需要调理身体。 郁珠这次遭了大罪,许大夫觉得可以趁机给她调理一下。 郁离听后,毫不犹豫地说:“许大夫,麻烦您开药吧。”接着又将郁金、郁银一起推过去,“您顺便也给她们看看。” 既然都来了,所有人都一起给大夫把个脉。 要是需要调理身体,就一起喝药调理吧。 姐妹两个:“……” 郁金正说不用,就被她姐按着坐下,给大夫把脉。 许大夫给郁金、郁银把过脉后,告诉郁离,这姐妹俩的身体最好也调理一下,否则日后年纪大了要受罪。 知道姑娘家脸皮薄,这会儿也没个女性长辈在,他只能委婉地表示,若是不调理好身体,只怕日后她们来天癸时会受罪,而且郁金都十四岁了,初潮还没来的迹象,这问题有些严重。 其实这样的情况,对于那些穷苦人家的姑娘来说是正常的。 她们大多从小吃不好,营养跟不上,发育迟缓,甚至有些乡下的姑娘要到十八九岁才来初潮,来了也不正常,每次来时还会受极大的罪。 这已经严格影响到她们的身体健康。 许大夫知道这种情况在乡下很普遍,太穷了,没办法。 遇到这种,他大多都会好心提醒一二,只是大部分人都没放在心上,也没那条件给她们调理身体。 不知多少女孩子因此受罪。 郁金姐妹都没听懂许大夫的话,一脸茫然。 郁离起初也没听懂,不过她前世活了二十多年,在训练营时,该学的生理课都学了,隐约明白了什么。 她果断地道:“许大夫,你给她们开药吧。” 许大夫露出笑容,这姑娘果然是个关心妹妹的好姐姐。 他知道郁离在县城干活,平时应该攒了些钱,手头宽裕,很次她过来拿药时,背篓里都是满满当当的物资。 不缺钱,自然不会吝啬给妹妹们调理身体。 要是她过得落魄穷苦,他肯定不好和她说这些。 医馆不是善堂,就算有心帮也没法子帮,这天下穷人太多,医馆没办法所有人都帮,只能按规矩行事,除非人命关天时,有能力就搭把手。 许大夫给郁金三人都开了药方,让医馆的学徒去抓药后,朝郁离道:“傅家娘子,到你了。” 郁离:“……” 最后郁离还是没逃过被大夫把脉。 她将手伸过去,僵硬地坐着。 许大夫的手刚搭过去,就咦了下,让郁金姐妹三人莫名地紧张起来。 半晌,许大夫收回手,笑道:“傅娘子的身体好了许多,看来最近调理得不错。” 事实上,是好得太快了。 他知道自己开的补药里有什么东西,因周氏要求,还往里头加了点人参须,效果比一般的补药要好,但也没好到这程度,能让一个身子亏损得厉害的人在短时间内就补成这样。 按他的预想,起码要喝两三个月的药,才能调理好大半。 这还没到一个月呢。 郁离神色平静,一副她啥都不知道的样子。 许大夫虽然疑惑,并没有深究。 病人的身体好得快是好事,他做医者的,只盼着这天下的人都不生病、不用看大夫才好。 许大夫笑道:“看来很快傅娘子就不用喝药了。” 这话郁离爱听,从许大夫这里得知,如果按这个趋势下去,说不定她再调理两个月就不用再喝药了。 从半年减到三个月,挺好的。 等医馆的学徒将抓好的药包送过来,郁离结了药钱,带着药和三个妹妹离开。 走出医馆,郁金的脸瞬间就垮下来,郁银和郁珠也是一脸不安之色。 “你们怎么啦?” 郁离不解地看她们。 郁金欲言又止,“大姐,其实我们没病,不用喝什么药的……” 这药太贵了,刚才看大姐去付钱,她的心都在滴血。 原本今天赚了钱她还很高兴的,这会儿她觉得自己赚的那几十文真不算什么。 郁离总算明白她们这是心疼钱了,严肃地说道:“钱这东西没了可以继续赚,但身体是自己的,要是身体哪天垮了,有再多的钱也买不回健康,病痛缠身之时,你们躺在床上,会发现钱真的没什么用。” 接着她和她们说,什么都比不过身体的健康重要,拥有健康的身体,才能赚更多的钱…… 这一通大道理砸下来,郁金姐妹三人被砸得晕头转向,最后默默地低下头,被迫接受大姐的教育。 虽然心里还是觉得钱更重要,但也知道如果她们生病了,要花的钱更多。 算了,还是听大姐的吧。 大不了以后等她们赚了钱再还给大姐。 见她们都听话了,郁离很满意,带她们去了肉铺那边放东西。 已经过了早市时间,现下没有多少人来买肉,张耀平无聊地守着肉铺,见郁离带着三个姑娘过来,不禁瞪大眼睛。 “郁阿姐,这两个也是你妹妹?”张耀平看了看郁银和郁珠。 他已经见过郁金,还没见过郁银和郁珠。 看到站在那里的姐妹四人,他觉得能生出郁家这四个姐妹花的,她们的父母肯定长得也不差。 郁离嗯一声,给郁银、郁珠介绍张耀平,让她们叫人。 郁银和郁珠乖巧地叫:“张哥。” 张耀平神色有些飘,他居然也成为“张哥”了。 等看到屋子里的张复,他赶紧道:“不用叫我张哥,那边的是我七叔,他才是张哥。” 郁银和郁珠见到屋子里头人高马大的张复,有些畏惧,小声地叫:“小张哥。” 张耀平:“……” 他突然觉得,张哥也是挺好听的,不想加个小字。 郁离带着三个妹妹进去。 张复、罗叔都在,屠老大去了府城还没回来。 见到姐妹四个,罗叔夸道:“你们姐妹四个都长得漂亮,站在一起像四朵花儿般,咱们这肉铺都亮堂了不少。” 郁金三人抿着嘴笑,有些害羞。 郁离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他的夸奖,点头道:“我的妹妹们自然都是好看的。” 这几个月,郁金姐妹几个吃得好、睡得好,营养跟上去后,加上都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她们不再瘦巴巴的,脸上也有了些血气,看着可不就像是花儿一般娇嫩可爱。 她们的长相遗传了柳氏,本来底子就不差,以后再养养,肯定会更好看。 知道郁金今天来县城出摊,张复便问她们的生意,得知一个多时辰就卖完了,便夸了一句。 郁金认真地感谢张复低价卖给她的下水,说道:“十文钱一副下水太便宜了……” 她不想占别人的便宜。 张复摆了摆手,不在意地道:“我铺里的下水一般都是送货时,当作添头送出去的,很少会放肉铺卖,你既然要,就十文钱一副,不用再涨。” 就算是其他肉铺,最多也是卖到十六七文一副。 这下水从来都不是赚钱的东西。 郁金见他坚持,只好看向她姐。 郁离道:“就按张哥说的吧,谢谢张哥。” 她知道张复不在意这点小利,他既然这么说,那就不用再为几文钱的事推来推去,大不了以后她多干点活,感谢他对她们的照顾。 领了今天的工钱,郁离便带着三个妹妹出去。 时间还早,她先带三个妹妹去买些东西,例如给她们扯点布,做两套新衣服换洗,以后郁金要来县城做生意,不能穿得太寒酸。 来到卖布匹的绣庄,郁离大手一挥,扯了好几种颜色的布,给她们一人做两套新衣服换洗。 “阿银不是和我婆婆学刺绣吗?这衣服就让阿银做吧,正好也学习一下。” 郁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大姐就将布塞到她手里,让她自己挑颜色。 郁金头皮发麻,“大姐,不用,我们有钱……” 就算要扯布做衣裳,也不用大姐出钱。 她知道大姐花钱如流水,要是不制止,还不知道她会怎么花。分家后二房也有一些银子傍身的,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想要买布自己花钱就行,不用大姐出钱的。 郁离按下了她的抗议。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04节 “你们都是我妹妹,我手里有钱,给你们买布做衣裳是应该的。”这不过是些小钱,她没放在心上。 这三个妹妹,她要替原主照顾好她们,现在她们的事业刚起步,手头是紧巴了一些,等日后她们自己立起来,日子好过了,她自然就不会再插手。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将三个妹妹感动得泪眼汪汪后,郁离又带她们去买其他需要的东西。 很快,她的背篓都装满了。 路过一处热闹的集市,郁离带她们去买了几个能放桶的背篓,这些背篓的容量比较大,郁家暂时没有容量这么大的背篓,所以今天姐妹三个是用手提着桶来城里,不然可以将桶放到背篓里背过来,这样比较轻便。 买好背篓,郁离将给她们买的东西放到背篓里,由她们自己去背。 眼看时间差不多,大家都饿了,郁离将三个妹妹带去福来酒楼吃饭。 这也是她一直想来的地方。 来县城这么久,她还没来过酒楼吃饭呢,每天过来送货时,闻到福来酒楼后厨飘出的香味,要说不馋是不可能的。 正好今天三个妹妹在,打着请她们吃饭的名义,郁离决定来这里搓一顿。 福来酒楼的饭菜果然好吃,酱肘子、蟹粉狮子头、板栗烧鸡都极为美味,还有一份藕粉桂花糖糕,居然比外面糕点铺里做的还要好。 这是他们的招牌之一。 可惜它们的份量不大——郁离更喜欢家里大锅的炖肉,那份量才瓷实,以她的食量,这一顿她根本没吃饱。 等三个妹妹吃完,她问道:“你们吃饱了吗?” “饱了!” 郁金三人摸着肚子,表示很撑。 这是她们生平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可谓是终身难忘。 纵使后来她们已经不再缺钱,各有境遇,生活富裕而顺遂,吃过无数的山珍海味、珍馐美味,仍是觉得这一天,姐妹四人坐在一起吃的这一顿饭,是最令她们怀念的。 郁离让店小二帮忙打包了一份藕粉桂花糖糕,然后结了账,带着三个妹妹离开。 接着她们回肉铺,去拿先前放在肉铺的桶等东西。 还有一副肉铺留给郁金的下水,顺便割了一斤肥瘦相间的肉。 这猪肉郁金是打算和下水一起卤,这是周氏说的,加了猪肉一起卤,卤汁里的油水足,卤出来的下水会更好吃。 同时也能给家里添道肉菜,给大家补补身体。 因郁珠大病初愈,怕她累着,是以回去时,她们是坐船回去的。 她们并不是坐王艄公的船回去。 船行到青石村,姐妹四人下了船,朝郁家走去。 将妹妹们送到郁家,郁离方才转回傅家。 今天是在县城吃了午饭才回去的,等她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 周氏在堂屋绣桌屏,两个孩子刚睡了个晌午觉醒来,挨着她打哈欠,看着没什么精神。 见到郁离,他们马上就精神起来,朝她扑过去。 “小婶婶,你回来啦!” 郁离搂住他们,和他们贴贴脸,然后去洗净手,将今天买的藕粉桂花糖糕取出来,分给他们吃。 两个孩子高高兴兴地搂着她,奶声奶气地谢她。 “离娘,别总给他们买东西,会将他们惯坏的。”周氏笑着说了一句,不让她太宠两个孩子。 郁离一脸无辜,“我没给他们买啊,其实是我想吃的。”说着,她直接就拿了一块糖糕塞进嘴里。 先前在县城里,她还没吃饱呢。 周氏见状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郁离每天买回来的东西很多,除了分给他们外,剩下的都进了她的肚子里。 对此周氏没觉得有什么,她的饭量大,吃得多是正常的,能吃就是福嘛。作为傅家的媳妇,要是连给她吃饱饭都做不到,那也太愧对傅家之名。 吃了几块糖糕,剩下的郁离带回房给傅闻宵尝尝。 傅闻宵也是刚午觉醒来,听到声音,抬眸见她捧着一盘点心进来,墨玉般的眸子微微一亮。 他含笑道:“离娘,回来啦。” 郁离将那盘藕粉桂花糖糕放到桌上,让他也来尝尝,“这是我在福来酒楼打包的藕粉桂花糖糕,我觉得味道不错,比外面点心铺子里的要好吃,带些回来给你尝尝。福来酒楼不愧是县城数一数二的酒楼,它的菜很好吃,就是份量太少,我都没吃饱。” 接着她将自己请妹妹们去福来酒楼吃饭的事和他说了说。 “以后等你身体好了,我也请你去那边吃饭。”她没有厚此薄彼,对金疙瘩还是很看重的,非常大方。 傅闻宵含笑应下,“那我就等离娘带我去酒楼吃饭。” 看她端着那装藕粉桂花糖糕的盘子,坐在那里高高兴兴地吃着点心,不由失笑。 明明说是带回来给他尝尝的,但她自个反而先吃起来,胃口看着非常好,和她一起吃饭时,总会不自觉多吃一些。 郁离吃了几口,后知后觉地想到他还没吃,便递给他一块糖糕。 “你快尝尝。” 傅闻宵笑着咬了一口,见她盯着自己,点头道:“嗯,确实好吃。” “是吧?下次和你一起去吃。”她笑眯眯地说。 傅闻宵只觉得嘴里的糖糕仿佛甜到心里,他的心情如同院子里明媚的秋阳,温暖而绚烂。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66 章 ◎离老大◎ 早上郁老二夫妻送走三个女儿后,心里一直不踏实。 他们的性子老实,还有些胆小,一辈子在地里刨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从未想过除了种地外,要去县城谋生。 县城那样的地方,如果没有必要,他们从来不会去,去了也不敢多停留。 现下他们女儿要去县城出摊卖东西赚钱,他们忍不住担心起来,一会儿担心她们会遇到什么事,一会儿又担心杂粮饭卖不出去,白白浪费粮食。 总之,啥都能担心。 中午,三个女儿不在,夫妻俩随便吃了一些应付,饭后也不去睡晌午觉,在家里一边干活,一边等三个女儿回来。 以往他们去地里干活时,一般都是女儿在家里等他们。 这会儿,他们总算体会到等女儿的心情,心里多少有些复杂。 快到下午,总算将三个女儿等回来。 柳氏赶紧给她们倒水,心疼地问她们累不累,郁老二则接过她们手里的桶和篮子,发现两个桶都已经空了,没什么重量。 他有些吃惊,难道卖完了? 姐妹三个也正好渴了,喝了一碗水方才回答。 郁金说:“娘,我们不累,刚才是坐船回来的。” 郁银道:“今天卖得快,没花多少时间。” 郁珠双眼亮晶晶的,“大姐还带我们去吃饭,县城真大啊,那里的东西好好吃,街道好干净,房子好漂亮,都是两层三层的……” 看着三个女儿脸上的笑容,柳氏心情也变得很好,说道:“时间还早,你们去休息会儿,等我们回来,我们去处理下水。” 郁老二憨憨地笑着。 姐妹三人和父母说了会儿话,便回房歇息。 今天起得太早,现下有些困了,可以去眯一下,晚点再起来干活。 郁老二夫妻总算等到三个女儿回来,且知道她们带去的杂粮饭都卖出去后,也很开心,便不在家里待着,去地里干活。 回到房,郁金将今天赚的钱从钱袋里倒出来。 哗啦啦的声音响起,铜板散落在床上,让原本有些困的郁银和郁珠都睁大了眼睛。 “二姐,我来数!”郁珠兴奋地说。 郁金想着,小妹的年纪也大了,确实要学一学怎么数数字,以免以后数钱都不会,便决定教教她。 两个姐姐耐心地坐在那里看她数,若是有不对的,便会纠正她。 郁珠数完后,惊喜地说:“二姐、三姐,共有九十八文钱!”然后哇的一声,“好多钱啊,都是咱们今天赚的!” 她特别有成就感,十分满足。 郁银也很高兴,不过仍是纠正道:“还没扣除买下水、杂粮和柴火酱料的钱呢。” “杂粮又不是买的,是咱们家自己种的,不用花多少钱。”郁珠说,“这不用算上去吧?” 郁银道:“还是要算的。” 郁金在心里算了下,除去十文的下水——今天的杂粮饭的量不多,卤好的下水只用了一半,应该是五文。 杂粮是自己家的粮食,如果在外面买的话,应该也就十多文,还有香料和调味料、柴火的钱等,加起来二十文,柴火是去山里砍的,可以不算在里头,只算香料和调料钱便行。 如此,应该还能赚个六十文左右。 果然还是有赚的! 郁金很是高兴。 这时,郁银提醒一句:“二姐,你还没将咱们的船费、交给码头的费用算上去呢。” 郁金:“……” 姐妹三人来回的船费一共是二十四文,交给码头八文。 如果扣去三十二文,她们今天只赚到四十文左右。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05节 郁金突然觉得,好像也不算多。 很快她又振作起来,“没事,这只是开始,以后咱们卖得多,会越来越好的。”大不了以后走路回村子,不花钱坐船。 就是郁珠太小,怕她累到。 郁银也想到这个,看了一眼已经困得歪在一旁的郁珠,记得她那天磕伤脑袋、面如金纸的模样,将他们都吓坏了。 她说道:“二姐,要从村里背杂粮饭到县城卖,只有你一个人不行,你背不了那么多。珠儿还小,没办法帮你背,不如让娘帮你吧。” 郁金一愣,说道:“可是地里的活……” “爹一个人就行了。”郁银说道,“等到收割时,咱们可以帮忙,如果忙不过来,可以花钱请短工,按照咱们村里的价格,一天给二十文就行。” 村里有些人家,家里的田地多,农忙时会请短工。 就像里正家,他家里的田地可不少,每次农忙时都要请短工。 村里的穷人不少,自己家里的田地不多,收割完自家的粮食后,便会去给人打短工,都是日结。 郁金不是想不到这个,而是心疼钱。 自己能干的活,从来没想过要花钱请人,宁愿自己苦点累点。 如果她有大姐那样的力气,她觉得自己啥都能干,绝对不会多花一文钱去请人帮忙,甚至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扛着杂粮饭去县城卖。 这时,郁银又说:“我觉得等到秋收时,阿奶他们应该也会请短工。” 虽然分家了,但只隔着一堵墙,大房三房那边发生什么事,她们这边也能听到的。 郁家大房除了一个郁琴,其他人一直待在县城不回来。 郁老太太为此没少骂陈氏,可陈氏总会找借口不回,她也不能亲自去县城捉人吧?就算她想去,郁老爷子也会制止她,生怕她去县城闹,给长子和长孙、次孙丢脸,影响他们的前途。 郁老太太没办法,只好将气出在郁琴身上,让郁琴委屈得不行。 甚至因为太过生气,郁老太太都没再给县城那边送粮。 当然,这事也拿捏不住他们,郁老大就在米铺当账房,想要买粮挺方便的,甚至米铺还会给他降低些价格,不用花多少钱。 以前是因为家里送粮过来,能省点钱,他自然是愿意的,现在不送,也没什么。 看大房的情况,就算到秋收,他们也不会回来帮忙。 郁老大有工作,郁敬德、郁敬礼要读书,郁敬宗还小,也干不了地里的活,只有一个陈氏能行。 但陈氏是铁了心不想回来干农活的,要不然也不会宁愿让老太太骂也不回来。 大房和老两口分到的地有十几亩,总不能都靠这老两口去干吧? 只能请短工了。 当然,老两口可能会想让二房、三房的人帮忙干,就像以往,家里的地都是二房和三房的人打理,都不用他们去操心什么。 不过已经分家了,这是不可能的。 虽说郁老二夫妻可能会被老爷子用孝道压着帮忙,只是二房的几个女儿怎么可能答应,没有分家了还要帮兄弟干活的道理。 郁金姐妹几个绝对不允许父母去做冤大头。 三房那边更不可能了,郁老三夫妻俩心眼多,如果没给什么好处,他们是不可能干的。 郁金嗤笑一声,对这事丝毫不意外。 她笑道:“要是阿奶他们真的请短工,咱们也请,他们大房读书金贵,我们做生意也走不开。” 郁银抿嘴一笑。 她现在跟着周氏学刺绣,经过周氏的指点,已经能绣得似模似样,很快她就能赚钱了。届时家里不仅二姐在赚钱,她也可以赚钱。 他们家很快就能过上好日子的,就算花点钱请短工干活也没什么。 ** 连续几天,郁离送完货后,都会绕去码头那边看看。 有她在,每次杂粮饭团都卖得很快,让郁金都有点想给她姐分点钱,让她没事过来坐镇一下。 郁银跟着来了几天,就没再来了。 来的是柳氏。 柳氏到底心疼女儿,见桶里装着的杂粮饭太多,若是由她们背去县城,小姑娘家正在长身体,只怕这腰都要压弯,日后长不高。 自从嫁到郁家后,她去县城的次数并不多,对县城有种天然的畏惧感,也不觉得自己能帮干什么,做生意这种事她从来没想过。 可总不能让郁老二去吧? 家里的庄稼实在离不开人,那可是他们的粮食,郁老二得在家里伺弄那些地。 最后柳氏只好咬咬牙,跟着女儿一起去了。 郁离今天过来时,看到神态怯懦地站在郁金身边的柳氏,只是挑了下眉,没说什么。 郁金正给人做杂粮饭团,见她来了,抿嘴笑了笑,将做好的饭团递给客人。 对方递了两文钱过来,柳氏伸手接过,将它们小心地放到身上装钱的钱袋子里,钱这东西还是随身放着更让人安心。 见没有客人过来,郁金转头朝郁离道:“大姐,我给你做个饭团。” 她姐去送货,干的是体力活,现在肯定饿了。 柳氏见到郁离手里拎着的大竹筐,小声地问:“离娘,你刚送货过来?” 郁离轻轻地嗯了声。 “累不累?”柳氏又问。 “不累。” “是、是吗?” “……” 柳氏几次三番鼓起的勇气,都在郁离的冷淡中消弥尽殆。 她有些失落,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其实她心里明白,在他们夫妻俩没有坚决反对郁老太太将大女儿嫁去傅家冲喜,这父女、母女关系就断了,无法再修复。 就算他们现在知道以前做错了,有心想要修复,大女儿也不再稀罕。 柳氏心里有些难过。 她自己醒悟得太迟了,几个女儿都因他们的无能和无作为受了太多的苦和委屈。 就算是陈氏和王氏那样的,都知道要护着自己的孩子,不让人欺负他们,他们却什么都没做,反而更加可恨。 郁金将做好的饭团递给郁离,看到这一幕,没有说什么。 有什么好说的?就算现在爹娘知道错了,想要修复和大姐的关系,却不代表大姐就要接受,要是她接受了,以往受的那些苦算什么? 郁金觉得,不是父母想要修复关系,子女就一定要接受的。 就算世人觉得她不孝,她也这么想。 郁离捏着饭团,慢慢地吃。 她刚干完活,这边没有水洗手,不过饭团是用菜叶子包着的,只要不吃弄脏的菜叶子就行了。 郁金对她姐素来大方,这杂粮饭团又大,里面的肉又多,格外的瓷实。 郁离吃得很快,但她的动作并不粗俗,加上人长得好看,做什么都赏心悦目,只要看到她吃饭的人,都会有种食欲大增之感。 于是那些路过的人都不觉过来买一个杂粮饭团尝尝。 郁金知道,她姐一来,生意就会好,很快就忙起来。 倒是柳氏有些手忙脚乱的,差点连钱的数目都收错,还是郁离吃完后,过来给她帮忙。 这下子,来买杂粮饭团的年轻人更多了。 这边正忙着,码头那边有衙役过来巡查。 码头的一名管事跟在两个衙役身边,殷勤地陪着。 码头的管事一般都是有后台的,不然也不能来这边当管事,只是他们的后台没有崔管事那么硬,现在崔管事在家养病,码头的管事自然也做不成了。 如今码头这边的盘剥依然不少,但至少没有崔管事在时那么厉害。 这些管事身份有些不如衙役,看到衙役时也要敬上几分。 这名在码头发牌子的管事身份正好不如这两个衙役,不敢太随意,陪着他们一起巡视卖早点的街道。 路过一家挤满人的小摊时,两个衙役突然停下来。 管事不明所以,看了一眼便道:“官爷,可是有什么问题?这家是卖杂粮饭团的,我吃过一次,那杂粮口感可不好,不过浇了卤汁,倒是有些肉味,还算可以。” 两个衙役僵硬地站在那里,直到小摊后的人移开目光,他们总算松口气。 此时他们心里暗叹倒霉,今天难得来这边巡逻,咋会遇到这女煞星? 她怎会在这里? 等他们朝正在做饭团的少女看过去,认出郁金的身份,总算确认了,差点就丧着脸。 她妹妹在这边卖吃食,她在这也是正常的。 听到管事的话,葛衙役便问:“你吃过了?给钱了吗?” 彭衙役大惊,一双眼睛紧盯着管事。 管事不明所以,说道:“给钱?给什么钱?” 他是码头的管事,来这边吃东西,当然是随便拿的,干嘛要给这些贱民钱?没得抬举他们。 不用问就知道这管事是没给钱的。 两个衙役顿时气得不行,厉声道:“你吃人家的东西怎么能不给钱呢?赶紧去补给人家。” 管事懵逼地看着他们,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你们这些吃东西从来不给钱的无赖衙役,居然好意思这么说他? 难道天要下红雨,他们要改邪归正了? 虽然管事很懵,不过他不想得罪这两个衙役,只好保证,一定会补给她们钱,以后去吃她们家的东西都不会白拿。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06节 两个衙役的神色总算好一些。 接着葛衙役又说:“这家卖杂粮饭的,以后你们不准欺负她们,按规矩行事就行。” 这意思是,也不准盘剥她们。 管事忙应下,小心翼翼地问:“官爷,她们是你们家的亲戚吗?” 要是亲戚,倒也能明白他们为何如此,谁乐意自己家亲戚被盘剥? 他们可没有这么可怕的亲戚! 两个衙役暗忖。 巡逻完这边,让管事离开,两个衙役站在不远处,犹豫不决。 “葛老哥,咱们要不要过去?”彭衙役小声地问。 他很怕,万一那女煞星觉得管事吃饭不给钱是他们授意的,她生气之下对他们的家人……还是得解释清楚。 “肯定要去的。”葛衙役说,“都见着了,不和她打声招呼,万一她记恨可不好。” 他们没摸清楚郁离的性子,不知道她的想法,小心些准没错。 两个衙役不敢光明正大地去找郁离,怕被人看到惹来是非。 当然,他们更怕郁离觉得他们碍事,生气打他们一顿…… 还是谨慎些。 不久后,两个衙役便见郁离朝他们走过来。 他们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僵硬地站在那里,如果有人靠近,一定会发现他们的异常。 郁离走到他们附近时,并没有和他们说话,继续朝前走。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然后慢吞吞地跟上,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就像是他们在周围巡逻,不会让人觉得他们是跟着她走。 等两人看到她拐进一条狭窄清净的巷子,便明白她果然是冲着他们来的。 不久后,两人进入巷子,便见郁离站在那里等他们。 对上她那双幽冷的双眸,彭衙役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离老大!” 葛衙役:“……”你也太上道了吧? 他们不知道郁离的名字,也不敢去打探她的来历,加上吴瘦子他们不敢随意透露,只知道吴瘦子他们都叫她离老大。 能让闲汉们心甘情愿叫老大的,可不是什么善茬。 彭衙役有时候说起她时,也会直接叫离老大。 郁离对这称呼接受良好,问道:“你们刚才去码头巡视?” “是、是的。”葛衙役紧张地说,连面对县令大人时,他们都没这么紧张,因为县令大人不会好端端的打他们。 郁离继续道:“你们看到了,我妹妹在码头卖饭团,你们日后去巡逻时,帮忙照看一下,若是有人欺负她……” “我们一定不会让人欺负她的!” 两个衙役赶紧保证。 郁离看着他们,直到他们紧张到汗出如浆,终于唔了一声。 “行了,你们走吧。” 听到这话,两人如蒙大赦,却不敢迫不及待地离开,小心翼翼地朝她行了一个礼方才走。 走出巷子,两人互看一眼,都能看到对方脸上的汗渍。 他们不敢说什么,生怕后头的郁离听到,默默地朝前走,来到一处茶馆,坐下来点了一壶茶压压惊。 正喝着,一个高瘦的衙役走过来。 来人打招呼:“彭老哥、葛老哥,你们在这喝茶啊!” 两人也回了一句,“朱老弟,你咋在这?”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67 章 ◎谋划◎ 朱衙役和葛衙役、彭衙役的交情不错,平时没事,三人还会凑到一起喝个小酒、聊聊县衙里的八卦之类的。 算是酒肉朋友的那一类。 这会儿见葛彭两人坐在这里喝茶,朱衙役正好没事,便也跟着坐下。 朱衙役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然后便放下,有些嫌弃这茶的味道不好,不如文娘给他沏的茶好喝。 这是路边的一家茶铺,茶铺不大,三文钱一壶,可以一直添水。 一般来这里喝茶的都是住在附近的一些上了年纪的大爷,他们喜欢坐在这里和周围的人喝茶聊天,是个适合吹水消磨时间的地方,并不在意茶好不好。 朱衙役问道:“你们是刚从码头那边巡视过来的?” 崔管事没出事前,这两人巴结到崔管事,一直跟着他,在崔管事那边挺得脸的,于是码头这边便给他们管,平时他们没事都是来这边巡视。 码头的油水可不少,光是那些孝敬就能鼓了他们的钱袋子。 朱衙役心里其实是有些羡慕他们的。 现在崔管事成了废人,在家里躺着,但对两人好像也没什么影响,毕竟他们这衙役的身份是从父辈那里继承过来的,和崔管事无关,最多就是没法子和崔管事一起吃香喝辣的,孝敬收得少一些罢了。 葛衙役和彭衙役低头喝茶,含糊地应一声。 他们刚从那边过来,受到极大的惊吓,现在需要压压惊,实在没心情说话。 三人有一下没一下地聊天,直到朱衙役说,让他们赏个脸,他想请他们吃饭。 一听赏脸吃饭,葛衙役和彭衙役便知道有活了。 要是以前,他们会直接一口应下,不管是什么活,反正都是吃吃喝喝那么回事,大多数是以衙役的身份去吓唬一些平民百姓,这招屡试不爽。 自从崔管事变成废人后,他们就没心思在外头干这种欺男霸女的事了。 他们现在只想平淡过日子。 或者说,他们现在对欺压百姓相关的事都没兴趣,生怕哪天又遇到第二个“离老大”。 离老大的威胁实在太可怕,心脏现在还在扑通扑通地跳着,腿都有些软,还没缓过来。 虽是如此,葛衙役还是给面子地问了一句:“你要咱们做什么?” 彭衙役继续给自己倒茶,灌了好几杯的热茶,方才觉得舒坦一些。 朱衙役没注意到两人的异常,说道:“我以前不是和你们说过,我有一个在城东那边开私塾的秀才舅老爷吗?前阵子,舅老爷家的一个表弟来找我,说他弟诚哥儿被人打了,想让我帮个忙。” 听到这事,葛彭两人都明白了。 葛衙役说道:“咋地?你是想让我们帮你打人?” 他们一脸理解,毕竟朱衙役那舅老爷家的表弟被打了嘛,这口气哪里能吞得下,让他们帮忙打回来是正常的。 看来对方应该很能打,不然朱衙役不会找上他们。 有些刁民就喜欢和他们这些衙役对着干,像落鱼巷的那些闲汉,当他们聚在一起生事时,连官府的人都拿他们无可奈何。 “这倒没有。”朱衙役赶紧摆手,“我那表弟是读书人,可不兴打打杀杀的,只是想让咱们去吓唬一下,让她去道歉,最好能跪着道歉。” 彭衙役来了些兴趣,“这多大仇?居然还要跪着道歉?” 道歉就道歉,哪还提这种要求的?那读书人看来挺狠毒的啊,摆明着要折辱对方。 “这我可不知道了。”朱衙役摊手,那边就是这么要求的。 葛衙役道:“这种事你自个去就行了,哪需要我们?” 普通老百姓都畏惧官府,他们这些衙役的身份很能唬人,只要往那一站,再喝斥几句,就不信对方不怕。 光是朱衙役一个人就能应付。 朱衙役叹道:“原本我也以为挺容易的,哪知道对方这段日子都不来县城,找不到她的人。” 陈家表弟请他吃饭,和他提这事时,他应得爽快,表示得了空就去张家肉铺那边转转。 陈家表弟打探得倒是清楚,告诉他,对方在张家肉铺干活。哪知等他去张家肉铺找人,发现那打诚哥儿的人居然不来了。 听说病了,而且病得挺严重的,肉铺里的人都为她担心。 过了半个月,他再去张家肉铺,并没见到陈家表弟所说的人。 按陈家表弟说的,那打了诚哥儿的是一个姑娘,长得很瘦,看着黑黑瘦瘦的,还挺丑的。 可他只在张家肉铺里看到一个皮肤很白的姑娘,虽然有些瘦,却也没有瘦到丑,反而长得挺标致的。 这一看就不是他们所说的那个会打人的丑姑娘。 朱衙役去张家肉铺那边转了好几次,都没找着人,便去告诉陈家表弟,人已经不在了。 陈仲询自是不信,怀疑朱衙役是不是没认出人。 他和郁敬德兄弟俩亲自在当初他们遇到郁离的早点铺守着,等张家肉铺的人送货上门。 后来确实也等到张家肉铺送货的人,是朱衙役见过的那个皮肤很白的姑娘,不是黑瘦的丑姑娘。 郁敬德兄弟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送完货后离开,确认她并不是郁离。 他们记忆里的郁离,就是个又黑又瘦的丑姑娘。 在他们心里,二叔家的几个堂妹都挺丑的,不如县城的姑娘长得好看。 “看来她应该是生病回村里,不在肉铺干活了。”郁敬德失望地说。 或者是在县城的其他地方干活。 县城那么大,他们可没时间一家一家找过去。 郁敬德兄弟俩都没放弃让郁离给他们爹道歉的事,他觉得如此能让他们爹振作起来。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07节 兄弟俩都能感觉到,郁家被迫分家这事对他们爹的打击很大,自从他病好后,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他笑过了,甚至脾气变得暴躁,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地发火骂人,将他们小弟骂哭过几回,连他们娘都被他骂得哭着回娘家。 家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压抑,不复曾经的夫妻和睦,父慈子孝。 这样可不行。 解铃还需系铃人,他们觉得,父亲的心结就是郁离,如果哪天郁离跪着给他道歉,父亲一定会振作起来,家里定会恢复以往的气氛。 为此郁敬德兄弟再次求上陈仲询,不管怎么样,都要让郁离去道歉。 陈仲询没办法,只好又来找朱衙役,请他吃了顿饭,麻烦他一定要帮这个忙。 - 朱衙役将这事简单地和葛衙役他们说了说。 “……那打人的姑娘应该是回村里了,听说她是个不孝的,都已经嫁人,居然还插手娘家的事,逼着她娘家分了家,这样的女子,一点也不贤惠,若是放任她继续,可是乱家之兆。” 葛衙役和彭衙役没想到打了朱衙役表弟的居然是个姑娘。 这让他们想到打人不手软的“离老大”,脸色有些僵。 此时两人心里不禁想着,管她贤不贤惠,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他们并不想听这些。 朱衙役朝他们道:“过些天就是中秋,届时咱们都有假,不知两位老哥能不能陪我去一趟青石村?” “不行不行。”彭衙役赶紧摇头,“这乡下地方多刁民,我可不敢去。” 而且对方还是个姑娘,他怕要是和“离老大”一样可怕,他们这不是主动送上门去给打吗? 他们现在最怕的就是这种会打人的姑娘了。 如果让他们去吓唬个男的,他们还没那么抗拒,但若是去吓唬个姑娘…… 不管那姑娘是不是会打人,要是被“离老大”知道他们干这种事,只怕她会再次将他们暴打一顿。 葛衙役同样拒绝。 和彭衙役一样,他觉得会打人的姑娘肯定像“离老大”一样可怕,还是算了吧。 以后都别让他们去接触那些会打人的姑娘,怕哪天就遇到个女煞星。 朱衙役不解地看着他们,“你们这是咋啦?其实也不让你们做什么,就是随我去一趟。” 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去不稳妥,听说对方会打人,他怕自己一个人应付不了。 郁敬德从小弟那里得知郁离的力气很大后,怕朱衙役吃亏,还特地提醒他一声。 朱衙役虽然不觉得一个女人的力气能有多大,为保守起见,决定还是多带两个人。 反正只是去青石村的傅家转一转,吓唬一下人就行。 见两人还是拒绝,朱衙役只好道:“你们若是愿意随我去一趟青石村,我可以让文娘伺候你们一晚。” 原本坚定拒绝的两人顿时双眼一亮。 文娘是朱衙役的老相好,她是寡妇,有一副风流婀娜的好身段,还读过书,身上有一种书卷气,很令男人着迷。 男人本性就是贱,既喜欢女人骨子里的风骚,又想让她们在床下端着,最好能识文断字。 文娘便是如此,她的书卷气和风流媚骨,都让男人对她迷恋不已。 因为朱衙役以前救过文娘,文娘成为寡妇后,便一直与朱衙役往来。 见过文娘的男人没少讨好她,然而她的态度暧昧,欲拒还迎,不答应也不拒绝,除非朱衙役开口,她才会陪一晚。 两人和朱衙役的关系不错,自然也知道文娘,和大多男人一样,他们对文娘十分上心,没少馋文娘。 可惜文娘对他们和其他男人一样,想要让她相陪很难。 这会儿,朱衙役说事成后让文娘伺候他们一晚,怎么不令人心动。 这样的话,好像去青石村走一趟也挺值的。 最终两人还是答应了,问什么时候过去。 “就在中秋节前一天吧。”朱衙役说道,“等下了衙,咱们就过去,晚上正好回来,届时去文娘那里,让她整治几个小菜,咱们一起喝一杯。” 葛彭两人自是爽快地应下。 ** 郁金的杂粮饭团生意已经步上正轨,她们卖的是早市,一般都能在早市结束前卖完,然后母女俩收拾东西,和送完货的郁离一起回家。 有郁离相伴,她们一起走路回村,如此也安全。 郁金觉得,有她姐在,就算遇到那些打劫的匪徒,应该也是不需要怕的。 有时候早市结束时,杂粮饭仍是没卖完,也不会继续卖,可以带回家当午饭。 当然,大多时候还是能卖完的,特别是有郁离在时。 每次郁离过来,郁金就会给她做一个瓷实无比的大饭团,让她坐在那里吃。 因她吃得实在太香了,路过看到的人都会忍不住也想买一个尝尝,很快就能卖完了。 让郁金高兴的是,每天去码头的管事那里领牌子时,对方只收她五文钱。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按照正常的规矩,码头这边的早市摆摊卖东西的,只需要交五文管理费就行,先前管事是看她面生,专门欺生呢,才会多收她的钱。 郁金有些生气。 不过很快她就不生气了。 因为管事突然间不仅正常收费,还给她补了以前多收的费用,以及在她这里吃的杂粮饭团的钱。 当时管事嫌弃是杂粮饭团,是以他没吃多少,只要了一个加很多卤肉的饭团,吃完还嫌弃口感粗糙。 郁金那时挺生气的,想着和气生财,加上也不想得罪他,硬生生地忍下了。 这会儿见他居然还给她补了钱,十分意外。 见到郁离,郁金便和她说了这事,瞅着她姐说:“大姐,他这样,是不是你……” 她没办法不怀疑。 自己只是一个乡下来的,在县城没权没势,码头的管事凭什么突然给她补钱,还正常收费? 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让他不敢再随便乱收费,还给她补了先前多收的钱及饭团的钱。 郁离点头,将遇到葛彭两个衙役的事告诉她。 郁金愣了下,有些紧张地说:“大姐,他们……” “放心,以后当作不认识他们就行。”郁离平静地说,“就算在路上遇到,你也不必多理会。” 郁金很听姐姐的话,闻言应下了,转而说起其他。 “大姐,后天就是中秋节,咱们明天一起去买些过节的月饼果子吧。” 以往这种节,郁金是没什么心思过的,不过现在的日子和以往不一样,郁家分家了,头顶没有压着他们的郁老爷子夫妻和大房,最近她在县城做生意,每天都能赚到钱,手里也有了余钱,便想对自己、对家里的人好一些。 正好中秋节到来,想着买些好吃的和家人一起过个富余的中秋。 听到她突然提起中秋节,郁离微微一愣,然后点头应下。 随着中秋节越来越近,这些天她时常听到周围的人提起中秋节,大家干着活,时不时就会聊两句和中秋节有关的事,仿佛突然间,大街小巷里都迎来了节日的气息。 这让她觉得很新奇。 末世后人类差点就灭绝,朝不保夕,人们早就不过什么传统的节日,就算后来人类建立安全基地,然而对他们这些基因战士而言,是没有过节的概念,更多时候是在各种训练和学习中渡过。 等她长大,要出城围剿异种和污染物,更不提过什么节了。 这个世界安稳、祥和,人们过着安定的生活,他们忙忙碌碌,沿着祖祖辈辈的脚步前行。 郁离很喜欢这种平凡的生活。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从生到死,过完平凡的一生。 这样的平凡生活中,偶尔会有不一样的惊喜。 正如每一个特殊的节日,喜庆而热闹,会让人打从心里为过节而高兴,然后去庆祝它,庆祝的方式就是吃好喝好。 郁离心里也惦记着中秋节。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节日,挺让她期待的。 晚上,郁离将装银子的匣子拿出来,从里面取出一些碎银子。 将碎银子装到荷包里,她扭头问:“宵哥儿,后天就是中秋节,明天我要和二妹去县城买些过节的东西,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傅闻宵披散着头发靠坐在床上,等她上床睡觉,闻言说道:“我都可以,你买什么我就吃什么。” 这也是实话,他身体不好,吃什么都没味道,觉得什么都行。 这三年来,早就将他以前挑剔的毛病治得差不多。 郁离道:“行,那我就按我的意思来买啦。” 她有很多想买,不买就不舒服,特别是县城各种各样的吃食,永远都不会腻味。 他笑着应了一声,由她作主就行。 郁离将剩下的银子放好,和他一起上床睡觉。 她拉着他的手,给他输了一些异能过去。 最近她都是在白天时用异能给自己治疗身体,等晚上恢复异能,就给他治。 没办法,她的异能实在太少了,再加上傅闻宵的身体属于病入膏肓的程度,实在虚得厉害,是以这个治疗的过程是漫长的。 他曾说想去参加科举,明年春天的县试,他想去试一试。 那么她得在明年春天之前,让他可以走出家门,不然就算进了考场,以他的身体情况,只怕半途会被人抬出来。 两人靠得很近,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清苦的药味。 郁离觉得自己身上估摸也有这药味,谁让她也在喝药,两人饭后都要喝一碗,喝得多了,仿佛骨子里都渗出股药味。 这味道也不算难闻。 等异能消耗完,郁离打了个哈欠。 她开始昏昏欲睡,一边说道:“明天我给你多输两次,后天你就能和我们一起坐在院子里赏月吃月饼了……” 中秋是团圆日,这边有一家人在院子时赏月的习俗,总不能撇开他。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08节 为了让他能在中秋和他们一起赏月,她决定这几天都先顾着他。 傅闻宵没说话,感受身体那股令人放松的暖洋洋的温暖感。 就像她身上的温度,让人心生眷恋。 原来她给他治病,是要“输”的吗?不知道这输的是什么…… 察觉到她已经熟睡,傅闻宵拉来一条被子,盖在她身上。 临近中秋,青石村这边夜晚的天气已经开始变凉,晚上睡觉不盖被子不行。 为她盖好被子后,傅闻宵躺下,挨着她沉沉睡去。 半夜,傅闻宵突然惊醒过来。 察觉脖子上那只手,没等它收回去,他伸出手臂,将半压在他身上掐他脖子的人搂住。 郁离:“……” “离娘,怎么不睡?”他睡意朦胧地问。 郁离说:“你放开。” 顾忌他的身体弱,她没有随意将他甩开,怕伤到他孱弱的身体。 黑暗中,傅闻宵勾了勾唇,慢吞吞地放开她。 见她卷着被子往外头挪,两人终于隔开了一个距离,他心里还有些遗憾。 郁离怕自己离他太近,又忍不住在睡梦中掐他,这会儿几乎挨到床边睡。 再次睡去时,她迷迷糊糊地想,他好像越来越难懂了,惊醒时居然敢搂着她睡,胆子挺大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68 章 ◎上门讨打来了◎ 中秋节的前一天,县城热闹无比。 似乎附近村子的人都趁着这一天赶往县城,他们来县城采购明天过中秋需要的东西,有吃的、用的,都趁着这一天买完。 郁离看着大街小巷中,比平时还要热闹的景象,感觉很新奇。 街道两边的商铺摆满了商品,人们进进出出,他们手里的篮子或背篓里装的东西不少,越发感受到这个世界的人对节日的注重。 就算再穷的人,也会在过节时努力挤出点余钱,去买些应景的吃食,好好地吃一顿。 郁金努力地避开拥挤的人流,指着前方的一家点心铺,说道:“大姐,我听人说,这家的月饼好吃,咱们快点去,省得卖完了。” 她在码头的生意稳定下来后,和周围的小商贩也混熟了,这是她听那些人说的。 郁离闻言,决定就去那里买。 她拉着妹妹的手,朝那家点心铺走去。 来点心铺买月饼糕点的人不少,大家挤得不可开交。 郁离仗着自己力气大,所过之处,如摩西分海一般,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地让开,给她们腾出一条路。 郁金:“……” 看到那些被挤到旁边一脸懵的人,郁金的脸有些红,然后忍不住笑了。 有个力气大的姐姐真好,都不用和别人挤。 等两人从点心铺出来,她们的背篓里多了各色月饼和糕点。 当然,郁离买得更多,毕竟她自己想吃。 月饼是过中秋节必备的吃食,这里有各种馅的月饼,她每一样都想吃,于是每一样都买了。 郁金买的不多,只给家里人一人买一个月饼。 虽然她现在做生意赚了点钱,不过这钱要存着,她想等钱存够了,就拿去建房子,搬离郁家这边,省得和郁老太太他们住得太近,又发生当初郁珠受伤的事。 既然大家无法和睦相处,不如远离,眼不见为净。 买完月饼,她们又去买糖饼和新鲜的果子等。 山平县这边处于大庆朝的最南边,气候温暖,每到秋天时,便有很多成熟的果子,附近的村民会将自家种的各种果子摘下来,挑到县城卖。 郁离买了些梨、枣子和桃子等。 这桃子是秋天成熟的,口感脆生生的,比较酸的那种。 最后姐妹俩的背篓都装满东西,甚至郁离的手里还拎着一个篮子,两人来到肉铺那边。 柳氏在肉铺等她们。 她们过来时,便见柳氏和张复正在打扫院子。 柳氏是个勤劳能干的,她知道张复这肉铺老板对她的两个女儿很照顾,二女儿在这里拿下水,也是便宜卖给她,心里十分感激。 第一次来到肉铺,见郁离在清洗院子,她便撸起袖子帮着一起干。 后来每次过来,她都会帮忙干活。 见她们买了满满当当的东西回来,张复笑着问了一句,“你们买了啥东西?” 郁离道:“我买了很多种馅的月饼,张哥你们也来尝尝。” 说着,她将背篓放下,从里头拿出刚才买的月饼,递给张复和张耀平。 张复擦干净手,拿过一个肉馅的月饼,一边吃一边说:“离娘你咋买这么多馅的月饼?除了肉馅的,我觉得其他馅的都不好吃。” 肉馅的月饼是咸口的,他爱这个。 张耀平则拿了个甜口的,反驳道:“七叔你说错了,花生芝麻馅的才好吃,肉馅的一点也不好吃。” 张复朝他挥手,“去去去,你们小孩子家的懂什么,甜口的月饼不好吃!” “你才不懂呢,你只喜欢吃咸口的,吃太多咸的不好。” “嘿呀,肉那么好吃,我喜欢咸口的又咋啦?吃那么多甜的,小心坏了牙。” 郁金抿嘴笑起来,没想到两人还能为月饼的咸甜口吵起来。 柳氏见大女儿也递了一个月饼给自己,有些受宠若惊。 她舍不得吃,只掰了小块尝尝味道,又分了点给二女儿,剩下的用油纸包起来,打算拿回家里给两个小女儿吃。 吃过月饼,大伙儿又聊了下,然后将院子打扫干净,郁离和郁金、柳氏便准备离开。 张复朝郁离道:“离娘,明天是中秋节,早上还要杀猪,要麻烦你过来帮忙。” 过节时来买肉的人更多,再穷的人也会咬咬牙,割点肉回去加菜,他们还得多杀两头猪才行。 郁离朝他应一声,表示知道了,明天会过来的。 她和郁金、柳氏一起离开肉铺,出了城后,便去坐骡车回村。 郁金今天买的东西不少,要是让她们一路背回去,实在太累,决定去坐骡车回村。 骡车的价格三文钱一个人,偶尔一次还是坐得起的。 骡车的主人是里正的三儿子。 里正姓周,周姓在青石村是大姓,郁金她们一般叫骡车主人周三叔。 昨晚郁金就去里正家打了一声招呼,让周三叔中午时等她们一会儿,她们坐车回去。 坐骡车的人不少,车上还有好几个青石村的村民,都是今天特地来县城采买的,他们放在车上的背篓满满当当的,用布盖着。 见母女三人过来,他们笑着打招呼。 “哎哟,是你们呀,你们买了啥东西,瞧这背篓都满出来了。” 说话的是桂花婶,她今天也来县城了。 其实郁老太太有句话也没说错,桂花婶这人挺懒的,又懒又馋,来县城采买这种轻省的活,她一般都是争着去的。 除此之外,她这人还爱嚼舌根、喜欢八卦,村里但凡有点什么事,都脱不开她的掺和。 桂花婶嘴里说着,伸手就要掀开郁金放在旁边的盖着背篓的布,被一只手按住。 郁金将她的手拉开,说道:“桂花婶,我这东西多,你别随便打开,会掉下来的。” 虽然被她明摆着拒绝了,桂花婶也不生气,笑盈盈地说:“金娘,听说你们最近在县城卖杂粮饭,你们这生意咋样?能不能也教教婶子,婶子也想做点生意,赚几个钱补贴家里。” 听到这话,骡车里的人都看过来,也有些心动。 郁金去县城卖杂粮饭这事,根本瞒不住人,村里的人很快就知道这事。 大多数的人都是羡慕的,毕竟赚钱谁不乐意,只是羡慕归羡慕,敢这么干的人并不多,他们平时去县城买东西时,都是畏手畏脚的,怕得不行,更不用说去县城做生意,他们没那头脑,也没那胆量。 也因此,大伙儿都觉得郁金胆子实在大,也很厉害。 不仅是郁金,还有在县城找了个杀猪营生的郁离同样也厉害。 这姐妹俩都是大伙儿聊天时必定会提起的人物。 现在村里的人凑到一起聊天,都会说郁家二房的女儿很有本事,会自个找吃的。虽然也有人说郁家二房的姐妹几个不安分,姑娘家成天跑县城不着家什么的,但大伙儿都明白,他们就是酸。 哪家赚了钱,都会被人酸上几句,毕竟他们自己赚不到,只能酸别人了。 “也就那样呗。”郁金说道,“能赚几个钱,不过花费也更多。你们知道的,我做的是杂粮饭团生意,除了要买粮食、买肉和调味料外,去县城的早市出摊时,还要给码头管事那边交些费用,每天一大早坐船过来……这零零总总加起来,能赚到手里的只有几个辛苦钱了。” 听她这么一分析,车里的人都觉得,好像真的赚得不多。 这种辛苦钱,和他们种地也没什么区别嘛。 桂花婶不太相信,要是真没赚多少钱,她们今儿能买这么多东西吗? 肯定是手里有钱了,花起来才大方的。 她转头看向旁边沉默的柳氏,问道:“柳妹子,你们赚的应该不少吧?听说你们每天都能卖完,肯定有得赚的。” 柳氏有些局促,小声地说:“也没有每天卖完……”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09节 “没卖完?不可能吧?” “真的,我们都是带回来当午饭吃了。” “……” 听柳氏这么说,大伙儿不禁叹气,果然杂粮这些东西,县城人的咋能看上呢?没卖完最后只能拿回家里自己吃,这得多浪费啊? 平时村里人大多吃的是稀的,混着水能喝个肚饱,这样也能省下很多粮食。 这杂粮饭团是干的,这天天带回来自己吃,想想就让人心疼。 桂花婶见柳氏这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模样,有些郁闷。 她最不喜欢和这种人说话,因为你说再多,她也不会吭一声,像在唱独角戏似的,什么都打探不出来。 桂花婶的目光最后转到坐在骡车外侧的郁离身上,她笑道:“离娘,你在县城杀猪,这一个月能赚多少?” 见她转去问郁离,郁金脸色一沉,有些恼怒。 她姐性子单纯,旁人问她话时,她都会很有礼貌地回答,在她看来,她姐简直就是这世间性子最好的姑娘。 这桂花婶分明就是知道,才会去找她姐打探。 郁离转头看向桂花婶,果然很有礼貌地开口了,“没赚。” “什么?” 瞬间,所有人都看过来,一脸愕然。 为啥她会说没赚?难道她去杀猪,对方不给工钱? 郁离耐心地解释,“每天领到钱时我都花光了,而且都不够花,还要我婆婆他们补贴,所以也算是没赚,反倒倒贴了很多进去。” 众人:“……” 桂花婶瞠目结舌,没想到“没赚”居然是这个意思。 她忍不住问:“你咋花的啊?为啥不够花?” 杀一头猪都有四五十文,就算要和别人分,也能有个二三十文吧,肯定还有其他的进项,不可能每天就那么点钱,这钱肯定够花的。 郁离掰着手指头说:“有时候要去医馆抓药,我和宵哥儿都要喝药调理身子,还要买甜嘴的果脯,家里的粮食没了,要去买粮食,还要买吃的、用的……太多需要买了,钱真的不够花。” “……” 桂花婶沉默了。 是这么算的吗?傅家有这么多东西要买吗? 她瞅着郁离,这姑娘一脸真诚,一看就是不会撒谎的好孩子,让她噎得慌。 郁家这母女三个,当娘的是锯嘴葫芦,大女儿虽然实诚但说了堆废话,二女儿精明又强势,和老实木讷的郁老二夫妻俩一点也不像。 发现没法从她们这儿打探到什么,实在让她抑郁。 桂花婶终于决定不搭理这母女三人,转头找别人说话,打探其他人的八卦。 郁金嘴角勾了勾,朝大姐偷偷竖起大拇指。 赚了多少钱,自己知道就好,不用往外说,毕竟这世界上,很多人会同情你过得不好,却不会高兴你过得好。 一个时辰后,骡车抵达青石村。 众人付了钱后便下车,各回各家。 郁离回到傅家,将今天采买的东西交给周氏。 周氏被她带回来的东西惊到,看到那半篓子都是月饼,顿时有些无语。 “离娘,咋买这么多月饼?” 郁离道:“看着都挺好吃的,就买回来尝尝了。”她坐下来吃饭,一边说,“娘,你们也尝尝,真的好吃。” 周氏笑着应一声,拿了一个豆沙馅的月饼掰开,和两个孩子一起尝了尝味道。 咬了一口,她就说:“太甜了。” 两个孩子倒是很喜欢,他们年纪小,喜欢吃甜的,甜腻腻的更喜欢。 吃过饭,郁离就回房去补眠。 下午,她睡醒后,将今天买的月饼拿出来,摆在桌子上,窝在那里吃月饼。 坐在旁边的傅闻宵:“……” 看她吃完一个又一个,嘴巴和手都没停过,傅闻宵忍不住说:“离娘,别吃太多,会积食。” “积食?”郁离瞅着他,“不会,我能吃完。” 积食是不可能积食的,只有吃不饱。 傅闻宵沉默了下,又道:“别吃太多甜的,对你的牙不好。” 时下的月饼有甜口和咸口的,她买的月饼甜咸口都有,甜口的大多都是花生芝麻馅和豆沙馅等,看起来甜腻腻的。 郁离哦一声,压根儿没放在心上,只道:“我等会儿会刷牙。” 她现在有异能,蛀牙什么的是不可能有的。 当然,牙齿的清洁还是要做到位。 傅闻宵便不再说话。 最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郁离将今天买的月饼都吃了大半,都有点为她腻得慌。 看着剩下的月饼,郁离纠结了下,决定还是不吃了,留点明天过节吃。 “你想吃就吃吧,明天再买便是。”傅闻宵说道,看她那一脸犹豫,便想要满足她。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不会说这样的话。 人的原则底线果然是可以不断地被打破的,只是以前他没遇到那个让他打破原则的人。 似乎就在等他这话,郁离愉快地应了一声,伸手继续拿月饼。 周氏怕她吃得太腻了,还特地泡一壶茶过来。 “离娘,茶佐着月饼吃能解腻,多吃点啊。”她一脸慈爱,“我以前也学过做月饼,你要是喜欢,明天我也试着做一些给你尝尝。” 郁离双眼一亮,“谢谢娘,明天我去买些做月饼的材料回来。” 婆婆实在太能干了,没想到居然还会做月饼,还有什么是她不会做的? 此时在郁离心里,觉得全世界最厉害的就是周氏。 傅闻宵倒茶的动作一顿,看了一眼两人,不禁失笑。 她的表情实在很好懂,不过有时候让人宁愿不想懂,如同他从昏迷中醒来时,她那种看“诈尸”的表情,让人一言难尽。 虽然也是挺可爱的。 ** 下了衙后,朱衙役赶紧往城门口那边走。 来到城门口,见其他两人还没到,朱衙役便到附近的包子铺里,要了好几个包子垫垫肚子。 他们这些衙役平时挺清闲的,除了每天要去衙门那边点个卯,并在上峰面前露个脸外,其他时候不是在街上巡逻,就是哪里有打架斗殴的,赶紧过去处理,维护城里的治安。 很多时候都是在街上乱逛。 临近中秋节,附近的村民都涌到城里采购,县城的人增多,导致他们这些衙役也跟着忙起来。 原本打算今天早点去青石村,哪知道忙到现在。 从午后忙到现在,朱衙役饿得不行,只想赶紧去青石村将事情办了,好回县城找文娘,文娘今天可是答应要给他们整治些吃的,陪他们一起喝酒。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葛衙役和彭衙役终于过来。 “葛老哥,彭老哥,你们总算来了,咋这么晚?”朱衙役迎过去,问他们饿不饿,给他们递了几个已经放凉的包子。 两人确实饿得厉害,也不管这包子已经冷了,大口地吃着。 他们今天也忙,可能明天就是中秋节,码头那边来的商船不少,甚至还闹出了点事,他们只能守在那里,直到刚才终于忙完。 朱衙役听罢,脸上露出羡慕之色。 这两人忙归忙,捞的油水可不少,要是自己也愿意这么忙。 吃完包子,三人便出发,坐船前往青石村。 夕阳已经落到山的那头,暮色渐染,两岸的草木呈现一股秋日特有的沉沉暮霭之色。 山平县这边的秋天素不明显,除了天气没有那么炎热外,草木仍是青翠一片,让人很难感觉到秋天的萧瑟什么的。 撑船的艄公看到这三个衙役,心头发颤。 他鼓起勇气,问道:“三位官爷,你们这是要去哪?” “青石村。”朱衙役道。 “你们去那里可是有什么公务?” “哪能啊!”彭衙役笑道,“我们只是去那边找人。” 他们心知这些平头百姓对官府的畏惧,没有什么公务,自然不能乱说的,免得引来那些村民的害怕,连里正、乡老都引出来,太过兴师动众,对他们此行可不太好。 三人这次去青石村,只是去找个姑娘吓唬她,让她去给人跪着道歉,这种事自然不能和人说。 要是让那些百姓知道,摸清楚他们衙役办事的规则,以后可就不能仗着衙役之威吓唬他们,得不偿失。 是以这种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自己明白就行。 艄公暗暗松口气,神色也轻快一些。 他没有再问,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畏惧这些衙役。 船行到青石村时,暮色更深了。 村子里的人大多都已经回家吃饭,只有几个在外头。 三人站在青石村村口处的河埠头,因为暮色太沉,他们身上的衙役衣服也不显,倒也没引来什么注意。 三人没来过青石村,不知道傅家在哪里,便拦了个人询问。 被拦的是一个老实的村民,靠近些时,总算看清楚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是县城的衙役,吓得直哆嗦,差点就跪下。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10节 三人:“……” “行了,别跪了。”朱衙役不耐烦地说,“傅家在哪?” 那村民闻言有些愕然,小心地问:“官爷,你们找傅家做甚……” “啰嗦!”彭衙役喝斥一声,“直接告诉我们就行,不该打探的事就别打探,对你没好处。” 这村民是个胆小的,一辈子没和官府打过交道,平时连衙役都少见,哪里想到刚从地里干活回来,就遇到三个衙役,吓都能吓死他,被他这么一喝斥,更不敢再打探什么。 他哆哆嗦嗦地指了个方向,“……往那边走,那里有一栋青砖瓦房,就是傅家。” 问清楚路,三人便离开了,并没去管那村民。 村民瘫坐了会儿,总算腿没那么软,赶紧往家里跑,生怕又遇到那几个凶神恶煞的衙役。 他家人见他这副模样,奇怪的问:“你这是咋啦?” 村民后怕地说:“刚才我遇到三个衙役,他们问我傅家在哪里,我、我……” “什么?有衙役来找傅家?难道傅家犯了什么事?” 瞬间,全家人都围过来,害怕地询问消息。 村民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他没敢去打探,那三个官爷看起来很不好惹。 众人都有些疑惑,同时也为傅家担心。 傅家老的老、弱的弱、病的病,只有郁离一个能干活的,但郁离也只是个年轻姑娘,要是遇到什么,也顶不了什么事吧? 只希望傅家没事。 ** 三个衙役很顺利地找到傅家,因为傅家很好找,这附近只有傅家是青砖瓦房,其他的都是泥土房。 “看来这傅家挺有钱的嘛。”朱衙役说了一句。 他心里想着,那打人的女子嫁的是傅家,傅家能建青砖瓦房,可见家境不差,怪不得她有那胆子打人呢,这是就是底气。 这么一想,他心里一松,觉得这一趟稳了。 朱衙役上前去敲门,将门敲得梆梆响。 葛衙役和彭衙役两人站在他身后,姿态很放松,同样觉得这一趟没什么意外,等会儿吓唬完人后,他们就可以离开了。 这乡下的人,和刚才那村民一样,胆小又无知,很容易吓唬。 正想着,便见门从里头打开。 葛衙役和彭衙役两人顺势看过去,看到一张就算在暮色中也白得晃眼的脸,而且这张脸挺眼熟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69 章 ◎跪着道歉◎ 天色已晚,将暗未暗的暮色将人的轮廓掩去大半。 看到开门的人时,朱衙役愣了下,也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姑娘怎么看着有些像在张家肉铺干活的姑娘? 他去张家肉铺转了几次,见过她去送货,因这姑娘长得实在出挑,自然会多看几眼,便将人记住。 朱衙役也不蠢,瞬息间就明白了什么。 这里是青石村的傅家,他要找的人正是嫁到傅家的郁家女,而这姑娘正好在县城的张家肉铺干活…… 所以,他其实并没找错人,而是郁敬德他们给的信息不对。 或者说,郁敬德他们自己都没认出人。 朱衙役只觉得匪夷所思,这郁家女不是郁敬德他们的堂妹吗?居然有人连自家堂妹都没认出来,亏得他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 说什么人长得黑瘦黑瘦的,看起来很丑。 按照这个说法去找,能找得到才怪吧。 朱衙役觉得郁家那对兄弟实在不靠谱,连自己堂妹长啥模样都不知道,这是读书读傻了吧? 朱衙役心里腹诽,劈头就问:“你就是郁离?是青石村郁家二房的女儿?” 他的语气不善,一听就知道是来找茬的。 朱衙役此行就是来吓唬人的,自然不会好声好气地说话,这种事他做得十分熟练,第一时间就要拿出气势来,才能将人吓唬住,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郁离刚才正在院子里练体术,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将她的锻炼打断。 这敲门声梆梆响,十分不客气。 她只好停下,擦了擦脸上的汗,过去开门。只是没想到,开门时会看到三个衙役,其中两个还是老熟人,让她挺意外的。 郁离没有多想,还以为葛衙役他们打探到她的身份,他们那边发生什么事,特地过来找她。 她在张家肉铺干活,只要有心,很容易就能打探到她的身份。 郁离并不怕这两个衙役打探。 他们被她威胁过,看两人的反应,便知道他们暂时是不敢报复的,再加上她就在县城里工作,已经将县城的情况摸索清楚,还有还有高生、吴瘦子等人作眼线,如果他们有什么异动,她能在第一时间得知,并直接处理了两人。 然而这种想法,在听到朱衙役不客气的问话时,隐约明白他们确实是来找她的,不过是来找麻烦的。 郁离平静地道:“找我有事?” 确认了她的身份,朱衙役继凶神恶煞地道:“听说你对长辈不孝,对兄长不敬,还当街打人,这可是要坐牢的,你最好跟我走一趟……” 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捉她。 他很有自信,若是寻常的姑娘,此时已经吓软了腿,接下来就好办了。 后头的葛衙役和彭衙役总算在乍然看到郁离的惊恐中回过神,见朱衙役居然要对她动手时,一颗心提了起来,下意识叫出声。 “别……” 下一刻,高瘦的朱衙役从他们中间倒飞而出,狠狠地砸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就这么昏死过去。 两人噤若寒蝉,僵硬地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惊恐地看着郁离。 她这轻飘飘的一脚,直接将人踹飞出去,和当日她踹飞他们那幕简直一模一样,仿佛他们是没什么重量的纸人。 做完这些,郁离随手将身后院门关上,然后看向站在那里的葛衙役和朱衙役。 对上她的目光,两人的腿一软,就这么对着她跪下。 “离、离老大!”彭衙役哆哆嗦嗦地说,“我们、我们是来给您道歉的。” “道歉?”郁离面无表情地问,“你们来道什么歉?” 两个衙役汗流如浆,嘴巴嗫嚅着,不敢说话。 大概是这一路上,听朱衙役说了好几次吓唬住她后,让她去给郁家长辈跪着道歉什么的,这会儿见到她,他们就直接跪下了,说话也没过脑子。 让她跪着道歉?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跪着道歉还差不多! 郁离可没忘记刚才朱衙役的话,问道:“你们是过来捉我去坐牢的?” “没没没……没有!” 葛彭两人哆嗦着摇头,几乎要将自己的脑袋摇断,吓得心脏险些爆裂。 郁离自认是个讲道理的人,没有第一时间定他们的罪,问道:“那你们来做什么?” 生怕她误会他们和朱衙役是一伙的,两人迫不及待地开口。 “是朱寿说你打了他舅公家的表弟,他舅公是在县城里开私塾的秀才,姓陈。” “他这次来是为了吓唬你,好让你去给他表弟道歉。” “对了,还要你跪着给郁家的长辈道歉,说你不孝顺,是乱家之源。” “……”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虽然有些语无伦次的,不过郁离很快就弄清楚情况。 原来是大房找来的衙役,要报复她的。 上个月她听吴瘦子他们提了一句这事,一直没等到人来。 先前吴瘦子和她说,有一个姓朱的衙役在张记肉铺那边转过几次,不过因为对方没干什么,她没怎么放在心上。 没想到这朱衙役居然找到村里,还和葛衙役两个一起来找她麻烦。 “不不不,我们不是来找您麻烦的,我们并不知道朱寿要找的人是您!”葛衙役急切地说,急得都哭了,“离老大,给我们十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找您麻烦。” 彭衙役也说:“是的是的,要是知道他要找的人是您,我们肯定不会来!” 两人急得不行,恨不得赌咒发誓,他们真没想过找她麻烦。 郁离没放过他们,“所以,如果不是我,你们就要去吓唬别人?” “不不不,没有的事……” 两人反驳得有些气弱,如果今天遇到的人不是她,他们真的会去吓唬对方,毕竟都答应了朱寿,还有文娘的伺候呢…… 郁离懒得听他们狡辩,她走过去,一把扯下地上朱衙役的衣服,将之撕成几块,团成一团塞到他们的嘴里,然后随手扯了一根树枝,撸去上面的叶子,就朝他们抽过去。 三个大男人被抽得满地打滚。 因为嘴巴被堵住,无法出声,偶尔只有几声闷哼响动。 朱衙役也在昏迷中被抽醒,那根树枝铺天盖地抽过来,让他疼得眼泪都飙出来。 突然,院子里响起周氏的声音。 “离娘,是谁来啦?你咋将门关上了?” 先前那梆梆梆的敲门声响起时,周氏正在帮两个孩子洗漱。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11节 敲门声听着挺急的,她还以为有什么急事,心里难免有些担心,想着郁离就在院子里练武,她倒没有急着出去。 哪知道她都给两个孩子洗漱完,也没见郁离回来。 周氏让两个孩子上床睡觉,出来查看。 就着天边那快要消失的暮光,发现院门被关上了,郁离不在院子里,倒是院子外有些奇怪的动静。 正要打开门出去看看,周氏就听到郁离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娘,有人来找我,您不用出来。” 周氏的动作一顿,到底还是不放心,打开了门。 等她开门往外一瞧,看到好好地站在家门前不远处的郁离时,松了口气。 周围的光线昏暗,除了站在那里的郁离外,周氏并没看清楚地上躺着的那三人,还有些疑惑。 不是说有人来找离娘吗?咋没见到人? “离娘,人呢?” 郁离看了一眼草丛中的三人,转身走过去,将周氏推回家里。 “娘,您回家待着,这边没事,我一会儿就回去。” 周氏哪里敌得过她的力气,被她轻飘飘地推回家里,院门再次关上。 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但郁离明显不希望她出去,想了想,决定作罢,转去找傅闻宵。 傅闻宵坐在窗前的位置,一双眼睛幽幽地望着院子的方向。 他的神色很冷,那张苍白的脸在灯光下,如冰雪般的凛冽锐意,锋芒毕露,很是吓人。 周氏见到他这模样,心中微悸,小声地说:“宵哥儿,夜风大,别坐在这里吹风。” 傅闻宵问道:“娘,是谁来找离娘?” 他一直坐在这里看郁离练体术,突然的敲门声将她叫出去,然后人便没有回来,刚才他敏锐地听到外面似乎有什么重物坠地的声音。 显然今晚的人来者不善。 周氏摇头,“我没看清楚呢,离娘就将我推回来了。”她有些担心,小声地说,“宵哥儿,你说会不会是……” “不会!”傅闻宵神色冷然,“那些人应该以为我已经死了,最多只会派人来确认我是不是死得彻底。” 周氏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 门外,郁离站在树下,树影沉沉,遮掩了她的身影。 她的面前是三个跪着的男人。 天色已晚,村里的人都回家吃饭休息,加上傅家和周围的邻居隔着一段距离,倒是没有人发现这边发生的事。 郁离也不想惊动村里的人,所以才会堵住他们的嘴再动手。 她不怕这些衙役,不代表村里的人不怕。 葛衙役和彭衙役跪得心甘情愿,甚至希望她看在他们跪得如此恭敬的份上,网开一面,不要再打他们了。 朱衙役还没弄清楚情况,就被葛衙役两人拉着跪下。 他知道,他们今天是栽在这里了。 这会儿,三个衙役心里都恨死陈家人和郁敬德兄弟俩。 葛衙役和彭衙役不仅恨陈家人,也恨朱衙役,要不是他,他们也不会落到这下场,再次被郁离暴打一顿。 这次打得可真是疼,比那日在巷子里打的疼多了,还是堵着嘴打的。 郁离冷眼看着三个跪着的男人,问道:“你们刚才说,让我跪着给谁道歉?” “不不不!”葛衙役两人赶紧摇头,“没有的事!应该是他们跪着给您道歉!” 这是大实话,此时他们真是恨不得将郁敬德几人捆到她面前,让他们跪在她面前道歉。 那几个王八蛋! 居然敢招惹她,他们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两人心头发狠,等他们回去后,一定要将郁敬德几个给绑起来,绑到她面前,让他们跪着道歉,方才能消他们今日之恨。 朱衙役也是胆战心惊,忙不迭地说:“这位……大姐,都是误会!请您宽宏大量,放过我们一马,我们以后一定不会找您的麻烦……” 打不过就求饶,这不丢脸。 朱衙役虽然平时没少欺压百姓,但也不是真没眼色,觉得所有的百姓就会怕他们,县城里可是有不少逞凶斗勇的闲汉流氓,他们在大街小巷里流窜,有时候发生了冲突,真打上火时,连衙役都要怕他们。 此时郁离在他眼里,好比那些闲汉和流氓,求饶起来很利索。 不然继续被她暴打吗? 郁离手里掂着那条打人的树枝,在空气中发出飒飒的声音,听得三个男人心惊肉跳,只觉得身上被打出来的伤更疼了。 “误会?”她慢慢地说,“今天可以是误会,以后或许就不是了。” 如果不是她,而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女子,遇到几个衙役寻上门,不管事情是怎么样的,她和她的家人只怕都要受苦。 这是郁离最厌恶的事。 她对官府没什么畏惧,打了人也不怕,但她知道,这个世界等级森严,平民百姓乃至那些女子,他们的日子过得并不怎么样。 甚至可以说很差。 虽然她没打算挑战整个社会制度,并不代表她见到这些事时能容忍。 这意味不明的话,让三个衙役心头一惊,意识到她非常厌恶这种事。 强烈的危机感让他们瞬间就作出了决定。 三人再次赌咒发誓,他们以后一定不再做这种事,安安分分做人,不再欺压百姓。 郁离平静地听着,并不作声。 直到三人惊吓不已,冷汗如浆,她终于开口:“是吗?可我不相信你们的保证。” 听到这话,葛衙役和彭衙役都要绝望了。 他们还记得她的威胁,以她的心狠手辣,说不定真的会将他们家所有的男丁都像劁猪一样劁了,让他们葛家(彭家)断子绝孙。 这对男人而言,是最可怕的惩罚。 朱衙役虽然没被这么威胁过,但经过刚才的那一顿毒打,已经让他意识到面前的人有多可怕。 他胆战心惊,吓得手脚发软,惊恐地看着她。 暮色终于消失在尽头,一轮皓月从东边升起。 眼看就要到中秋节,月光一晚比一晚明亮,能让人在夜间视物。 郁离站在树下,将身体隐在树影之中,若不是她出声,很容易会将她忽略。 三人看不清楚她的模样,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这陷入阴影中的身影,只会让他们更加恐惧。 郁离道:“我不相信你们,不过我以后会盯着你们。” 盯着他们? 三人愣了愣,一股寒意往心头直窜,不禁打了个寒战,恐惧在心中蔓延,让他们无法说话。 “行了,你们走吧。”郁离开口道。 三人没动,小心翼翼地看她,仿佛在确认她是不是真的让他们走。 他们刚才被毒打一顿,已经被打怕了,还有她那未尽的威胁,也让他们不寒而栗。 郁离见他们没动,又道:“还有这次的事,你们知道怎么做吗?” 既然郁敬德他们这么想让她跪着道歉,那他们就跪吧。 三人非常上道,闻言马上道:“您放心,我们明白的,一定会让他们过来给您跪着道歉!” 这事涉及到陈仲询、郁敬德兄弟三人。 至于陈仲询是朱衙役的舅公家表弟什么的,三人压根儿就没放在心里,他们都这么惨了,哪里还顾及什么亲戚情义?总要先让她消气再说。 朱衙役满腹怨气,觉得自己被那几人坑了。 要是知道她这么可怕,他才不管他们有什么恩怨,有多远就躲多远。 郁离终于满意,大方地让他们起身。 三人互相挽扶着,龇牙裂嘴地站起,只觉得浑身无一处不疼。 特别是朱衙役,他还被一脚踹飞,摔在地上仿佛骨头都错位了,肩膀也脱臼,一条手臂不自然地垂下。 他们从小到大,从来都没受过这么大的罪,疼得都有些受不住,葛衙役和彭衙役没想到,上次被郁离打时,居然不是最疼的,还有更疼的。 大概是这次他们直接找到她家,甚至想吓唬她,方才让她下狠手。 郁离转身回家。 三人目送她进入傅家,将院门关上,许久确认她不会出来,方才小心翼翼地离开。 他们一路忍耐着,因为天色太晚了,没有船回去,只好走路回县城。 直到他们离开青石村,终于停下,嘶嘶地抽冷气。 三人都出了一身的冷汗,当汗水蔓延过那些纵横交错的红肿伤痕时,刺痛无比,就像软刀子割肉、盐水洒在上头一般。 他们一屁股坐在路边的草丛间歇息。 先前实在太过紧张,也不敢在郁离面前叫疼,现在离开青石村,确认她不会出现后,总算松口气。 彭衙役浑身疼得不行,心里又气又恨,埋怨道:“朱寿,下次这种事别再叫我们了,我们绝对不会再干这种事。” 要不是朱寿叫他们来这一趟,他们也不会受这种罪。 真是疼死个人了! 葛衙役也是这么想的,他已经被打怕了 也怕郁离哪天就将他们家的男丁都当猪劁了,他唯一的儿子以后还要娶妻生子,他爹年纪那么大了,可不能让他临老还要受那样的罪。 当然,他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更不想被……他还想继续当个男人。 朱衙役比他们更苦,“我哪敢啊,我要是知道……”说到这里,他问两人,“你们是怎么认识她的?”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12节 他没想到,这青石村里还隐藏了这么可怕的人。 要是知道绝对不会来这里。 回想刚才葛彭两人的反应,朱衙役忍不住猜测这两人是不是以前被她打过? 因为他们跪得非常利落,还将他一起拉着跪下。 男人跪天跪地跪父母,哪能跪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他一直是这么想的,看到这两人就这么跪下,他还震惊得不行,哪知道下一刻他们就拉着他跪下。 这对朱衙役的冲击不小。 葛彭两人听到这话,神色一顿。 虽然今天三人是难兄难弟,但他们没想过告诉他们,不然会扯出崔管事受伤一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暴露的危险。 要不然,他们辛苦将崔衙役弄哑,岂不是白废功夫。 葛衙役说:“以前我们不小心得罪她,被她打过,所以……” 这话说得含糊,让人可以随便脑补,朱衙役自以为明白了,左右不过是他们见郁家女长得漂亮,可能做了什么,犯到她手里。 这事不光彩,怪不得两人都不太愿意说。 经过这次的一顿暴打,葛衙役和彭衙役都觉得,他们以后再也不敢去做什么欺压百姓、或者是吓唬人的事。 以后谁敢让他们去吓唬小姑娘,他们绝对会打死他! 他们终于作了决定,以后洗心革面,安安分分地做人。 ** 解决门外三个不速之客,郁离重新回到院子,正要继续练体术,便见周氏过来。 “离娘。” 周氏站在屋檐下,翘首以待,见她回来了,赶紧询问刚才的事。 郁离道:“没什么事,是县城来的人,特地来找我的,我和他们说了会儿话,他们就离开了。” 周氏狐疑地看她,“真的没事?” “没事!” 再三确认没事后,周氏总算松口气。 她的嘴巴动了动,轻声说道:“离娘,如果以后遇到坏人,你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 郁离点头,“这是当然。” 虽不知她为何说这种话,不过郁离素来是个听话的。 她保证道:“娘你放心吧,我的力气很大的,如果有坏人,我一定会保护你们!” 婆婆会做很多好吃的,还会刺绣,她实在舍不得离开婆婆,肯定不会让坏人欺负她的。还有傅燕回兄妹俩,傅闻宵,这些都是婆婆的家人,她自然也会保护他们。 周氏抿嘴一笑,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都轻松几分。 她笑道:“不用不用,保护好你自己就行。” 这些日子,每天看郁离在院子里练体术,虽然她看不懂,却也明白这儿媳妇似乎并不简单,这样她就放心了。 和周氏说了会儿话,眼看时间不早,明天还要早起去县城,郁离索性不再练了,拿了衣服去洗漱,然后回房歇息。 傅闻宵坐在屋子里等她,见她洗了头,拿巾帕给她擦拭头发。 他一边擦一边问:“离娘,刚才发生什么事?” 郁离便将先前的事和他说了说,她怕吓到柔弱的婆婆,所以没和她说,不过对傅闻宵便没什么顾虑。 这人虽然看着身体弱得不行,性子可不柔弱,而且接受能力还挺强的。 看他对她的异常行为接受良好就知道了,晚上被她下意识掐脖子惊醒时,还能不动声色地躺在那里,可见心理承受能力非常强。 不用担心会吓到他。 傅闻宵听完后,神色淡淡的。 只是当他开口时,听到他语气里的冷意,便知他是生气的。 “这事你要怎么处理?”他问道。 郁离眨了眨眼睛,理所当然地说:“他们这么想让我跪着道歉,那就让他们跪着道歉吧。” 傅闻宵:“……” 郁离道:“等过了中秋,我就去找他们。” 来而不往非礼也,人都找麻烦找到家里了,肯定不能放过他们,总得让他们知道她的厉害,才不会总想着搞什么小动作。 她从来不惧别人的报复,有能力就来,没能力就憋着,道理非常简单。 傅闻宵沉默了下,然后低低地笑起来。 在她抬眸看过来时,他继续给她擦头发,温声道:“挺好的,就这么办罢。” 有人欺负她,他很生气。 但若是她去欺负那些人——那不是他们该得的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70 章 ◎喝醉就跑◎ 中秋这日,县城比以往都要热闹。 大清早,衙役们就在街上巡逻,以防有人趁节日闹事。 这种特殊的日子,要是发生什么事,闹到县令那里,让县令大人过不了节,只怕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每到逢年过节,大家都绷紧了神经,宁愿累一些。 衙役们也很少会在这种时候请假,除非病得实在起不来。 是以葛衙役三人就算身体难受得厉害,也不敢随意请假,要不然,这一请就是三人,肯定会在上峰那里留下坏印象,日后有什么事也不会叫他们,让他们成为边缘人物。 甚至要是恰逢今日遇到点什么事,上峰说不定会迁怒他们。 昨晚葛衙役三人快到半夜时才回到县城。 若是平常时候,这么点路,走慢点也就两个时辰都能到了,可当时他们刚被暴打一顿,浑身酸疼,甚至都走不了路,三人是互相挽扶着回来的,甭提有多可怜。 也幸好有月光照明,能让他们看清楚路,不然以他们这样的状态,能不能顺利摸回县城还是未知。 回到县城,三人实在难受得厉害,连夜去敲开医馆的门。 大夫看到他们的惨样时,大吃一惊,连忙问他们是不是去追捕什么凶恶之徒了,不然咋被打成这样? 看朱衙役,这上半身的衣服都被撕裂了,只有几块布挂在那里,露出来的胸膛有纵横交错的伤痕,一看就是受到了毒打。 三人有苦难言,只能厚脸皮地表示,他们在城外遇到“凶恶之徒”。 这让大夫很是害怕,看来城外挺不安全的,他得叮嘱家人,让他们最近不要随便出城,省得遇到一些穷凶极恶之徒。 那可是连衙役都敢打的恶徒,寻常百姓若是遇到他们,可没好下场。 处理好身上的伤,三人各自回家,怀着某种复杂后怕的心情,疲惫地沉沉入睡。 翌日天还没亮,他们就被家人叫起。 他们的家人都知道逢年过节时,他们这些衙役会很忙,早早地将他们叫起,以免他们睡过头,耽搁了时间。 昨晚他们的家人很早就睡了,半夜时约莫听到三人回来的声音。 对此他们都已经习惯,毕竟有时候忙起来,三人也会在大半夜回来,或者去某些地方玩,整宿不归都是有的。 反正县城是他们的地盘,也不用为他们担心什么。 是以三人的家人都不知道他们受伤的事。 等他们从房里出来,就着微暿的天色,看到他们脸上、脖子上红肿的痕迹,都吓了一跳,忙不迭他们这是怎么了。 三人不想和他们透露昨晚的事,继续以在城外遇到“恶徒”敷衍。 面对家人时还好,等他们来到县衙,面对那些看热闹的同僚,这才是难熬的。 “你们这是做了啥?咋被打成这样?” “这是被鞭子打的吗?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居然敢打官府的人?” “你们这是一起被打了?你们三个加起来都没能打过?” “……” 三人一律都以遇到恶徒作答。 就连他们的上峰县尉也特地询问了一句,毕竟官府的衙役被人打了,还打得这么惨,肯定要过问一下情况的。 面对上峰县尉的询问,他们自然要说得详细一些。 “……我们昨晚约好去附近的乡下寻友,哪知道回来时,在半途遇到几个从山里出来的匪寇,他们见到我们,二话不说就动手,因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实在不敌……” 这也是三人昨晚想好的借口,反正他们是不敢将郁离扯进来的。 回到县城,朱衙役终于缓过来,确实想要报复郁离,觉得她只是一个平头百姓,难不成真能和官府对上? 葛衙役两人闻言,赶紧将他摁下。 他们和他说了郁离曾经的威胁,这事关男人的尊严以及家族子嗣传承大事,一桩桩都戳到男人的软肋,让男人不敢不重视。 “你不会真想你们朱家断子绝孙吧?最好不要抱着侥幸,否则你家所有男丁若是都被……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葛衙役很严肃地说。 彭衙役同样严肃道:“你不会以为她做不出来吧?” 朱衙役也迟疑了,想到郁离打他们跟打孙子似的,看着似乎还没怎么用力,终于决定按下报复的心思。 他也不敢拿自家传宗接代的事去试探。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13节 - 县尉听后果然又惊又怒。 上次崔管事被县城流窜的恶徒所伤时,张县令对此气怒不已,害得他们都被张县令批了一顿,还罚了月俸,哪知道又有外头的匪寇生事。 县尉倒没怀疑他们的话,因为这种事很常见。 山平县这边紧邻着夷人部族之地,山的对面就是南诏国,虽然两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暗地里常有摩擦,也幸亏附近有军队驻守,震慑着那些夷人和南诏人,让山平县能一直维持着和平稳定。 山平县之外却不是那么平静的。 这边的环境特殊,周围的山林间有不少穷凶极恶的匪寇栖息,这些匪寇有大庆人,也有夷人,甚至还有南诏那边的人。 反正实在分不清是哪里的人,都是一群凶恶之徒,无恶不作。 平时便罢了,每当临近什么重要的节日,便会有匪寇在附近生事,专门挑一些落单的百姓下手,甚至某些杀人如麻的匪寇还会对那些的百姓下手,杀人抢劫,弄出不少命案。 也是近年来,驻守在这边的宣老将军下了狠手整治,方才让那些匪寇安分一些。 得知三人遇到匪寇,县尉颇为同情,大方地让他们回去歇息,养好伤再来上衙。 三人感激了县尉,却没有回去歇息,表示他们还能继续。 虽然浑身疼得厉害,但也没有疼到让他们动不了的程度,那种疼就像蚂蚁啃噬骨头一般,密密麻麻的,只要坚持一下又能撑住。 只能说,郁离打他们时是掌握了分寸的,绝对不会打到他们卧床不起,耽搁他们干活,就算她打了他们,但他们该干的事还是要必须干。 衙役们不敢歇息,甚至希望顶着这副样子努力干活,最好让她看到,他们真的已经洗心革面,改邪归正。 县尉十分欣慰,特地去张县令那边夸了他们,然后和张县令说起县城附近有匪寇流窜的事。 得知匪寇居然敢对官府的人出手,张县令确实非常恼怒。 他赶紧派人到县城周围巡视,以免有住在附近的百姓被那些匪寇所害,要是死的人太多,被上头知道,他这县令肯定会受到责难,年底的考核评定也不好。 衙役们被派出城巡逻,确实震慑了那群想要趁节日下山作乱的匪寇。 他们在心里抱怨,以往都没见官府有什么作为,怎地这个中秋节,居然派出这多衙役去巡视? 原本他们只是想趁着节日下山抢些物资的,这会儿,还是先回去罢。 葛衙役三人因有伤在身,没有被派出城,而是在县城里巡视。 三人忙了大半天,午时去吃饭,聚到一起,趁着周围没人时,商量了下几时将陈仲询和郁家兄弟绑到郁离面前让他们给她跪下道歉。 “还是等中秋过后吧。”葛衙役犹豫地说,“今天是中秋节,我觉得她应该不会想见到他们。” 好好的节日,谁想见一些糟心的人? 彭衙役表示赞成,“确实,要是我,我也不想见,还是等中秋过后,再将人弄过去吧。”说完,他转头看向朱衙役,“到时候就看老朱你了。” 朱衙役愕然,“看我作甚?” “他们是你的亲戚,不看你看谁?”彭衙役没好声气,“届时你将他们叫出来,然后咱们一起将他们绑了送到离老大那里。” 朱衙役呆了呆,没有说话。 葛衙役眯起眼,“咋的?你这是想退缩不干?” 彭衙役后牙槽紧咬,如果朱衙役敢说他不干,他绝对要将他弄去离老大那里,让离老大再暴打他一顿。 打一顿他就知道怎么做了。 “当然没有。”朱衙役说,“他们害我遇到这种事,我哪里还当他们是什么亲戚,肯定不会退缩的。” 比起那些亲戚,肯定是郁离更可怕。 他在心里叹气,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做了,只怕他们家和陈家那边交恶,真的要断了。原本他还想着,等儿子大些,送去陈家的私塾读书的。 不过自从他祖母不在后,陈家自诩耕读之家,家风清贵,其实也不太看得起他这衙役,两家往来并不多…… 算了算了,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 郁离忙了一个早上,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送完所有的货后,她总算能停下来歇一歇,肚子也饿了。 经过一家卖芝麻饼的摊子,闻到那芝麻特有的香味,她顺便买了几个芝麻饼。 买好饼,她一边吃一边往码头那边走去,路过热闹的街口时,有人叫住她。 “离老大!” 郁离转头,看到蹲在路边的吴瘦子,他旁边还有一个工具箱,里面装着泥瓦匠的工具,一副正在等生意上门的模样。 郁离见他认真干活,便递了一个芝麻饼给他,“吃吗?” 吴瘦子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地接过,看她的眼神如同看再生父母。 “离老大,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我难以回报……” 他没想到离老大这么可怕的人,居然会请他吃饼,只怕所有人中,只有自己有这福气,更让他感动得不行。 郁离见他边吃边流泪,默默地往旁挪了挪,觉得他是不是有病。 难道自己将他打得太狠了,给点吃的就感激成这样? 虽然这么想,但她还是决定不改,该打时还是要打的,转而问道:“叫我有什么事?” 吴瘦子一边吃着香喷喷的芝麻饼,一边往旁挪了挪,趁周围人不注意,小声地和她说:“离老大,我今天看到那个朱衙役和葛衙役他们,他们好像被人打了,打得挺惨的……” 这么说着,他小心翼翼地瞅着她。 郁离平静地啃着芝麻饼,神色冷淡。 吴瘦子一看,就知道三人是被谁打的了,顿时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虽然他也不懂,葛衙役和彭衙役两个都被离老大打过了,肯定知道离老大的厉害,咋他们还不汲取教训,居然继续挨打? 啧啧啧,这不会是传说中的挨打不记数的蠢人吧? “听那些巡逻的衙役说,他们昨晚出城寻友,在路上遇到一些流窜的匪寇,被匪寇打成这样……” 吴瘦子一边说,一边看着面前的“匪寇”,心里越发同情。 他们犯谁不好,偏偏犯到离老大手里,真是活该。 “匪寇”本人不为所动,甚至还有闲心问:“这边的匪寇很多吗?” “多着哩。”吴瘦子指着县城外的一座青山,“你看咱们这边山多、水多,匪寇自然也多,山平县这边还好,这里离军队近,一般匪寇不敢在这边流窜,听说大芦县、余庆县的匪寇才多,特别是大芦县,那里离海很近,时常有从海上来的倭寇上岸哩……” 郁离一边啃芝麻啃,一边若地所思地听着。 吴瘦子说完,看到她脸上的神色,心头一惊,她不会想去打匪寇吧? 不过很快他就安慰自己,就算她想去打匪寇也不关自己的事,他只是县城里一个不入流的闲汉,以前最多只是欺压一下百姓,让他们去打匪寇,那是不可能的。 郁离吃完芝麻饼后,便离开了。 吴瘦子瞅着她走远的身影,然后将东西一收,去找高生他们。 很快落鱼巷的榕树下又聚集一群闲汉,吴瘦子将他今天得到的消息和他们分享。 因吴瘦子时常在热闹的市集街口等活干,这里人多,消息也灵通。 每次得到什么消息,他都会回来告诉他们,众人最喜欢听的,还是和郁离有关的,例如谁又犯到她手里。 这会儿,听到已经有三个衙役犯到她手里,他们都觉得快乐无比。 这种事他们爱听,可以多说点。 胆子最小的李五郎突然来了一句:“相比起他们,突然觉得咱们其实也没多惨。” 王三郎附和,“是的,至少咱们没被离老大打了两次。” “这不是咱们收手得快吗?” 最后这话引来众人的赞同,心里不禁庆幸他们改邪归正得早,要是和她死磕…… 噫,没看到那三个衙役的下场吗? ** 郁离不知道那些改邪归正的闲汉凑到一起幸灾乐祸,她去码头那边找郁金,和她一起去买东西。 “大姐,你要买什么?”郁金纳闷地问。 昨天她们已经将今天过节的东西买得差不多,郁金今天是不准备买什么东西的。 郁离道:“买些做月饼的材料。” “啊?”郁金吃了一惊,“做月饼?你们要自己做吗?干嘛要自己做?昨天不是买了很多月饼吗?” 郁离淡定地说:“昨天买的都被我吃得差不多了,今天还得买点。” 所以,不仅要买材料回去给周氏做,她还要再买一些月饼。 没办法,这是她第一次吃到月饼,不管是哪种馅的,她都觉得好吃,还没吃过瘾,想继续吃。 郁金无言以对。 昨天她姐买了多少月饼,她可是看在眼里,居然被她就吃了? 郁金对她姐的食量再次有了一个新的认知,问道:“大姐,你一下子吃这么多月饼,不会腻得慌吗?” 那可是有大半篓的月饼,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一天吃这么多,光想想就腻。 “不会,不腻。”郁离理所当然地说,“你每天吃饭,你会腻吗?” 郁金:“……那、那不一样,不能相提并论。” 吃饭和吃月饼是不一样的吧? 郁离觉得没什么不一样,不都是吃进肚子里的食物吗?吃进肚子就是自己的,每天都要吃,一样的啦。 郁金被她的振振有词弄得晕晕乎乎的,无法反驳。 等她们买完,郁离的背篓再次装满,甚至连郁金的背篓都帮她装了大半篓的东西。 回到肉铺,郁离先去换了一身衣裳,准备回家。 张复将今天的工钱结给她,因为是节日,她杀的猪比往常还要多两头,送的货也多,是以今天她领到的工钱也尤其可观。 不仅如此,张复还给姐妹俩一人一条猪肉,让她们带回去加餐。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14节 “离娘,辛苦你啦,这是奖励你的。”张复朝郁离笑道,请了一个郁离,相当于请了四五个人干活,实在太划算了。 是以平时若是肉铺里留了什么肉,都会给郁离一些,作为给她的奖励。 郁离心安理得地收下。 郁金赶紧拒绝,“张哥,不用了,我可没做什么。” “拿着吧。”张复指着旁边在扫地的柳氏说,“婶子每天过来帮我打扫院子,我还没给她工钱呢,只好给你们割点肉回去了。而且今天是中秋节,你们拿回去添道菜,就不要拒绝啦。” 听他这么说,郁金只好收下。 今天过节,这推来推去的确实不好,不如收下。 柳氏也有些无措,她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心里决定,以后要努力帮忙干活,反正这些活也不算什么,她多干点回报张屠夫。 - 郁离回到家,周氏早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见她背上一个背篓,手里还提着一个背篓的东西,十分淡定。 她帮忙将东西归置,发现郁离买的东西挺齐全的,居然还买了酒。 “听说过节时可以喝点酒,热闹一下,我就买了。”郁离说着,转头问道,“娘,你喝酒吗?” 周氏摆手,“我不喝酒的。” “那宵哥儿喝吗?” “宵哥儿的身体可不能喝酒。” 郁离闻言,便道:“没事,我自己喝。”她还没有喝过酒呢,正好可以尝尝。 周氏:“……”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吃过午饭,郁离便去睡了个觉补眠。 下午等她醒来,就闻到空气中浓郁的食物的香味。 她原本还有些迷迷糊糊,这会儿闻到那香味,彻底地清醒了,忙不迭地掀开被子下床。 傅闻宵早已经醒了,坐在那里喝水,见她起来,也给她倒了一杯水。 秋日干燥,要多喝水。 郁离一口灌完,双眼亮晶晶地看他,说道:“不知道娘在做什么,好香啊。” 傅闻宵见她一副坐不住的模样,不由失笑,“应该是在烤月饼,还有做了卤肉……” 话还没说完,便见她迫不及待地出去。 她的头发都没梳,身影一掠,只看到飘在半空中的发梢,并留下一句话:“我去看看,等会儿带点回来给你吃。” 傅闻宵:“……”像个小孩子似的。 郁离来到灶房,发现傅燕回兄妹俩也在,像跟屁虫一般跟在周氏身后,眼睛一直盯着灶台。 “娘,月饼烤好了吗?”郁离进来就问。 周氏笑着说:“烤好一些了,你去尝尝吧。” 郁离看到灶房里的案台上,放在竹篮里的月饼,刚烤出来的,一个个金灿灿的,火候掌握得很好,散发着腾腾热气,香喷喷的,格外诱人。 这种食物烤制过程中散发的香味尤其迷人,香得都让人迷糊。 郁离站在那里,拿起一个散发着余温的月饼吃起来。 这是火腿肉馅的,真的太好吃了。 她对月饼的口味没有偏好,不管是咸的还是甜的她都爱,毕竟以前没吃过嘛,啥都想吃。 郁离没忘记屋子里的傅闻宵,吃了几个后,便端着一盘刚烤好的月饼回房去给傅闻宵尝尝。 傅闻宵笑着吃了一小块,说道:“确实很好吃。” 他没什么胃口,尝尝味道就行,剩下的都进了郁离的肚子。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中秋团圆饭。 因为今晚要赏月,是以吃饭的时间比以往都要早一些。 傅闻宵今天感觉身体不错,知道是她的功劳,便出来和他们一起吃饭,让周氏十分欢喜,一个劲儿地给他们夹菜。 有一种饿,你娘觉得你们饿,恨不得像喂猪一样喂养他们。 郁离喜滋滋的,“谢谢娘,都是我爱吃的。” 傅闻宵看着碗里堆得冒尖的食物,以他的食量,吃不了这么多,他看向郁离:“离娘,我吃不了这么多。” 他还没有动筷子,想让她夹一些走。 郁离将他堆满食物的碗挪到自己面前,重新给他拿了一个空碗,“没事,我帮你吃!” 傅闻宵:“……” 周氏看到这一幕,差点崩不住脸上的笑。 你要是让离娘帮你吃,她可是会将你的碗直接端走,再给你一个空碗。 所以千万不要和郁离分享食物,她和人分享的方式,就是将你的食物全部吃光光,再给你一个空碗。 吃过饭后,天色渐渐地暗下来。 村里人都开始赏月了。 郁离按周氏的吩咐,将一张桌子搬到院子里的空地上,然后又扛了几张凳子过去,接着将月饼、糖饼、新鲜的水果等吃食放到桌面上,摆了满满的一桌。 十五的月亮很圆。 月光如水,泼洒而下,院子在月光中格外亮堂,一景一物纤毫毕现。 他们坐在月下,每个人的身下都投落一个漆黑的影子,更衬得这月色皎洁。 郁离拿起一个月饼啃着,望着天空,说道:“月亮好圆好亮啊。” 这话里蕴着惊奇,似乎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圆、这么亮的月亮。 傅闻宵不禁看她一眼,暗忖难道她以前的世界里,没有这么圆这么亮的月吗? 周氏笑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明晚会更亮更圆哩。” 郁离唔了一声,又多瞅了几眼夜空中的那轮银盘,将一个月饼对着月亮举起来,与月亮重叠在一起,点头道:“怪不得中秋节要吃月饼,这月亮圆圆的,挺像月饼的。” 傅燕回、傅燕笙觉得好玩,也将手里的月饼举起来,嘴里哇哇地叫着,很是开心。 郁离的胃口很好,虽然先前吃了晚饭,但并不防碍她继续吃月饼和糖饼、水果。 吃完这些,觉得有些渴,她的目光落到桌面上的酒壶。 装酒的是一个粗糙的小坛子,两文钱就可以买一个,是去打酒时,在酒坊那边买的,不然没容器装酒。 郁离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小心地尝了尝。 她买的是那种口感绵软的桂花酒,入口的味道绵软,带着些许的甜味儿,好像还挺好喝的。 听说末世之前,人类喜欢喝五花八门的饮料,酒也算是其中一种饮料。 郁离一口一口地喝着,不知不觉将那壶酒喝完了。 傅闻宵起初没注意到她喝的是酒,等她突然站起,在月光下打起拳来,总算反应过来。 周氏愣了下,“离娘这是干啥?” 怎么好端端的,在院子里打起拳来? 傅闻宵拿起桌上空了的坛子闻了下,说道:“她应该是喝醉了。” 周氏顿时紧张起来,“哎,这咋办啊?要不……” 话还没说完,就见郁离突然来到院墙那边,然后抓着墙壁,飞身而起,就这么跳墙而出,消失在墙后。 两个孩子:“哇,小婶婶会飞呢!” 周氏:“……” 傅闻宵:“……”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71 章 ◎只告诉你◎ 周氏和傅闻宵同时站起身。 因为起得太猛,傅闻宵的身体有些受不住,不禁晃了晃,及时扶住桌子。 “宵哥儿!”周氏有些慌,“你别动,你坐着,我去看看。” 傅闻宵嗯了一声,说道:“娘,你快过去,她喝醉了。” 喝醉酒的人没有道理可言,甚至会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其他的便罢了,他担心郁离做出什么危险的事,因为醉酒的人往往不会意识到那是危险的。 周氏慌忙地应一声,提着裙摆就往外跑。 傅闻宵扶着桌子站了会儿,缓了会儿,便也抬脚朝门口那边走。 两个孩子都有些懵,手里拿着月饼,懵懵地看着两个大人,然后将手里的月饼放到桌上,跑过去拉着傅闻宵的手。 “小叔叔,我们扶你!” 傅闻宵心里有些急,也不拒绝两个孩子,带着他们一起过去。 周氏将门打开,探头往门外看。 月光皎洁,月色下的青石村安静宁谧,一片祥和,能听到远处一些邻居家传来的说话声和孩子们追逐打闹时的欢笑声。 周氏往外扫了一眼,没见到郁离的身影。 她心下大急,赶紧走出家门,四处张望寻找,一边叫着郁离的名字。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15节 不久后,傅闻宵走到门口处。 他一只手扶着门框,缓解身体的不适,看到门前四处张望寻找的周氏,并不见郁离的身影。 他在心里叹气,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没在附近见着郁离的身影,周氏心里十分担忧,转头对来到门口处的傅闻宵说:“宵哥儿,没见着离娘,不知道她去哪了,怎么办?” 要是平时她不会太担心,可这会儿人喝醉了,青石村这边可是有条河的,万一不小心落水咋办? 越想她越担心,实在不知道怎么办。 傅闻宵正要说话,突然他的神色一顿。 他缓缓地走出傅家大门,望着不远处的树,树上坐着一个人。 月光下,她的身影几乎与那树融合在一起,若是不注意,一时间还真没发现。 周氏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很快也看到郁离的身影。 她惊得不行,“离娘咋爬上去的?” 这树挺高的,高达两丈左右,而且树顶的枝叶很细,她是怎么坐在上头没压断树枝摔下来的?难道因为她很瘦? 傅闻宵慢吞吞地来到树下,望着坐在树顶上的人。 他凝视她良久,温声道:“离娘,下来好吗?” 树上坐着的人反应慢了半拍,低头看他。 他站在月色中,一袭素色蓝袍,身姿挺拔,有君子如玉的雅致,也有孤山白雪的清冽,似是踏月而来的雅致无双的贵公子,脸上的笑容温润,将这月色都宣染得温柔起来。 可惜喝醉的人不懂欣赏如斯美男子。 她歪着脑袋看他一会儿,似乎在确认他的身份,嘴里说道:“我不!” 傅闻宵:“……” 傅闻宵失笑,知道和醉鬼是没法正常沟通的,耐心地问:“你在上面做什么?” 周氏不敢出声,生怕将人吓得摔下来。 她牵着两个孩子的手,退到门口那边,由着傅闻宵和树上的醉鬼交涉,希望他赶紧将人劝下来。 这么高的树,要是摔下来,肯定会摔伤。 “看风景。”郁离如实回答,“这里很高,能看得很远。” 傅闻宵微微讶然,问道:“风景好看吗?” 郁离点头:“好看的!” 唇角的笑容微深,傅闻宵继续说:“离娘,我也想看。” 郁离又看了他一眼,嫌弃地摇头,“不行,你太弱了,你爬不上来。” 傅闻宵:“……” 傅闻宵觉得,自从遇到这个叫郁离的姑娘,他就时常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以往的能言善辩放在她这里根本没用。 他深吸口气,使出杀手锏:“离娘,你的月饼还没吃完呢,你若是不吃,会被人吃掉的!” 果然,她脸上的神色动了下,似乎有些犹豫。 傅闻宵再接再厉,“还有你的糖饼、你的桃子、你的……” 下一刻,一个人从树上跃下,轻飘飘地落到他面前。 那边的周氏惊呼一声,差点就被吓到。 两个孩子没意识到此举有多危险,他们双眼亮晶晶的,小嘴哇哇地叫着。 小婶婶果然会飞,太厉害啦! 郁离从树上跃下来,有些不放心地朝傅闻宵说:“你不准吃我的月饼。” “我不吃!”傅闻宵好脾气地说。 郁离满意地点头,拉着他就要朝家里走,傅闻宵毫无防备,被她拉得踉跄了下,差点就摔了,被她及时伸手揽着腰扶住。 “傅闻宵,你好弱啊!”她嘀咕道,“走路都走不好……” 傅闻宵闭了闭眼睛,声音依然很温和,诚恳地和她道歉:“抱歉。” 郁离不解地看他,“你干嘛要道歉?你的身体弱,又不是你自己愿意的,是有东西破坏了你体内的生机,想让你死,是吧?” 傅闻宵瞳孔微颤,没有出声。 “你真可怜。”郁离很平静地说了句,不是同情他,而是一种简单的直叙。 他连门都出不了,被困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吃饭不香、睡不安稳,默默地等死,可不正是可怜吗? 傅闻宵仍是没作声。 这时,她又说:“不过你会好的,我会让你好起来的。” 傅闻宵终于转头看她,月色下,他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说道:“嗯,我相信你!” 她看起来很满意,“你确实应该相信我!” 周氏看郁离拉着傅闻宵回来,甚至特地放慢脚步配合他,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她是个识趣的,赶紧拉着两个孩子回家,不去打扰他们。 等郁离和傅闻宵重新回到院子坐下,周氏已经带着两个孩子回房。 虽然赏月还没结束,不过现在嘛,还赏什么月,赶紧给他们腾地方,让这两个孩子培养点感情再说。 这十五的月亮如此圆,气氛那么好,年轻男女在一起,很容易滋生感情。 郁离拿起一个月饼吃了一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迟钝地问:“娘和燕回、燕笙他们呢?” “他们回房歇息了。”傅闻宵说道。 郁离哦一声,说道:“那桌上的东西都是我的啦。” 傅闻宵失笑,柔声说:“嗯,都是你的。” 醉酒的人是不讲道理的,但郁离看起来和没醉酒一样,不仅很讲道理,人看着也很清醒。 要不是月光下,她脸上一片酡红,他真的以为她没醉。 或许她喝醉酒也不影响她的思维逻辑,只是会做出一些异于常人的事,只要对她没有危险就好。 郁离一口一口地吃着月饼,桌上的月饼以一种飞快的速度消失。 纵使见识过她的饭量,傅闻宵还是有些担心,说道:“离娘,别吃太多,会撑坏肚子。” “不会!”郁离很认真地说,“我今天给你输了两次异能,一直都是饿着的。” 异能太消耗体力和精力,只能从食物中补回来。 没办法,这个世界的磁场正常,没有可以供异能修炼的特殊磁场,只能从食物中补充异能。 傅闻宵呆了呆,意识到她已经向他透露她最大的底牌。 原来可以治疗他身体的东西叫异能。 他不知道异能什么是,只能从这两个字来猜测应该是某种能量之类的东西,而且是她本身具有的,只有她才有。 这东西使用时应该限制很大,否则她不会需要吃这么多。 它也不是万能的,端看这两天,她每天只能给他输了两次异能便能知晓。 傅闻宵看着她像只小松鼠似的吃个不停,觉得可爱的同时,又有些忧心。 “离娘,以后别随便将异能的事透露予旁人。”他担心她哪天喝醉酒,无意识地将这东西透露出去。 他从来不会小瞧人心的丑陋黑暗,他不愿意她哪天成为众矢之的,被人迫害。 郁离偏首看他,理所当然地说:“我当然不会告诉别人啦,我又不傻!” 傅闻宵只觉得心脏微微一跳,面上开始发烫,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所以,她只告诉他吗? “我只告诉你。”她拿起一个桃子,一边啃一边说,“你不是别人。” 傅闻宵轻抚心口,怔怔地看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语言是如此美妙的东西,一个人还可以说出这么多让他心花怒放的甜言蜜语。 郁离继续说:“你这么弱,肯定打不过我!而且你的命是我救的,你要涌泉相报,赚钱给我花。” 傅闻宵:“……” 他这么弱,打不过她,所以就算让他知道,她并不担心。 她救他一命,他赚钱给她花,同时帮她适应这个世界,所以她告诉他也无妨。 傅闻宵沉默了下,然后笑了,温温和和地说:“嗯,我的命是你救的,以后都听你的。” 没关系,反正她选择的人是他。 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是离她最近的。 郁离将桌上的所有食物都吃光了。 接着她站起身,朝院墙那边走。 傅闻宵眼皮一跳,她不会又想翻墙出去吧?他赶紧叫道:“离娘,你去哪?” 郁离停下来,转头道:“我吃饱了,去做点事。” “做什么?”傅闻宵扶着桌子站起身,朝她走过去。 郁离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他过来,说道:“先不告诉你,明天再告诉你。” 傅闻宵:“……” 傅闻宵再次确认她醉得厉害。 他叹了口气,知道是拦不住一个武力超强的醉鬼,只好道:“离娘,别去做危险的事,注意安全。” “没有危险!”郁离说。 “我的意思是,离水的地方远点,别落水了。”想了想,他又添加一句,“也别摔着了。” 郁离应了一声,然后就翻墙出去了。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16节 傅闻宵:“……”为什么要翻墙,可以走门啊。 站在月光下,傅闻宵望着那面院墙。 傅家的院墙建得很高,有一丈高,一般人还真翻不过去。当初建房子时,砌这么高的院墙,主要也是他们家情况特殊,为了防止宵小和某些心怀不轨之人翻墙进来。 可这墙对她而言,好像真不算什么,轻松就翻过去了。 半晌,傅闻宵笑了一下。 他觉得今晚这个中秋节,应该是他这辈子所过的最奇特的一个节日,让他终身难忘。 挺好的。 “宵哥儿。” 周氏从屋里出来,见傅闻宵一个人站在院子里,问道:“离娘呢?” 傅闻宵道:“她出去了。” “啊?”周氏呆了下,担心地问,“又出去了?难道又去爬树?” 傅闻宵摇头,表示不知。 不过这次,他们都没有太过担心。 先前马上出去找,是怕她喝醉酒做出什么危险的事,万一她意识不清,往河里扑腾怎么办? 不过刚才他们已经确认,她虽然喝醉了,但逻辑清晰,人看着还是靠谱的——除了翻墙出去外,应该不会去做什么危险的事。 倒不用太过担心。 周氏只能叹气,说道:“行吧,既然离娘出去了,只能等她自个回来。” 刚才见识过郁离翻墙的那股利落的劲儿,让她意识到离娘的厉害之处,只要她自己不做危险的事,应该没人能伤得了她。 周氏转头对傅闻宵道:“宵哥儿,你的身体不好,回去歇息罢,别熬夜。” 她怕傅闻宵要等郁离回来才肯睡,届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虽然最近傅闻宵的身体看着好了许多,让她挺开心的,却也不敢让他熬夜。 傅闻宵默然,然后点头。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虽然有所好转,仍是处于虚弱的状态,他在这里站了这么久,那种熟悉的痛楚又开始蔓延,仿佛从骨头缝里渗出来,让他有些无法站住。 他闭了闭眼睛,忍着那熟悉的疼痛,慢慢地走回房。 ** 中秋节晚上的县城同样很热闹。 自从十年前,宣老将军被派到这边,驻守在附近后,山平县渐渐地不再设宵禁,甚至晚上时城门也不会关。 每逢节日,县城还会举办灯会,很多附近的村民特地来县城看花灯,晚上也不回去,在县城的亲戚家借住一宿。 吴瘦子等人对花灯没兴趣,难得的节日,他们凑到一起喝酒。 当他们酒劲上头后,已然忘记了某个可怕的人,开始吆喝着开赌。 一群人聚在落鱼巷口前的那株榕树下,赌博的吆喝声传得老远,路人知道这些闲汉不好惹,都远远地避开。 众人正赌得热闹,一个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们身后,然后一脚朝吴瘦子撅起的屁股踹过去。 吴瘦子哎哟地叫了一声,朝前扑过去,砸向对面的高生。 瞬间,一群人东倒西歪,气得哇哇大叫。 他们转过头,醉眼朦胧地看过去,当看到沐浴在月光下的人,瞬间酒都醒了几分。 “离、离、离老大!” 醉鬼们吓得打起酒嗝,手忙脚乱地站起,恨不得将自己发软的腿撸直。 醉鬼们清醒些许,害怕地看着郁离。 他们悲苦地想,都过节了,离老大咋不回家和家人过节,居然还跑来县城,难道是特地来捉他们的把柄? 这下子被她看到他们又聚众赌博,一场毒打是逃不了。 郁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目光扫过去,指着最矮瘦的人。 “你,过来。” 见那只纤细白晳的手指着自己,吴瘦子的酒意又清醒两分,吓得直打嗝。 他结结巴巴:“离离离……” 郁离不耐烦,“离什么?舌头撸直了!” “离老大!”吴瘦子的舌头瞬间撸直,缩着脖子,害怕地走到她面前,“您、您有什么事吗?” 郁离道:“跟我走!” 吴瘦子:“……” 吴瘦子不敢反抗,只能悲痛无比地跟着郁离走了。 其他人呆呆地看着他们,好半晌那被酒精侵蚀的脑袋总算清醒几分。 他们面面相觑,有人迟疑地道:“那个,离老大带瘦子去哪呀?” 她看到他们赌博,居然没打他们耶? 真是神奇! “不会是带他去埋了吧?”胆小的李五郎悲观地说。 “别胡说!”高生朝他的脑袋呼了一巴掌,“离老大真要埋他,没道理会放过我们,肯定将咱们一起埋了。” “估计是有什么事吧。” 众人努力地用糊成一团的脑子想了会儿,觉得这话有道理。 他们很快就放心了。 只要离老大没有生气暴打他们,其他的明天再说吧。 高生挥了挥手,“行了,你们都散了吧,赶紧的,回家睡觉去!” 经过刚才那一吓,他们都没了赌博的心思,就怕郁离又杀个回马枪,将他们吓得够呛。 还是赶紧走吧。 ** 吴瘦子不知道郁离要带自己去哪里,跟在她身后,被夜风一吹,人也清醒不少。 如此走了会儿,他鼓起勇气问:“离老大,咱们要去哪?” 郁离没说话,继续朝前走。 她走得太快,吴瘦子要跑起来才能勉强跟上,跑得气喘吁吁的,胸腔都火辣辣地痛着,也不知道她这么瘦的一个人,咋能走这么快?她这走路都比人家跑起来的还快。 当他跑得快要断气时,郁离总算停下来。 郁离说:“你等着!” 吴瘦子呆了呆,还没出声,眼前一花,她就不见了,顿时吓了一跳。 吴瘦子四下张望,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一条巷子里,巷子狭窄幽净,月光只能渗进些许,显得这里阴森森的。 没等他回想这条巷子是哪里,就听到旁边一户人家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吴瘦子下意识循声转头,正好看到从墙那边翻过来的人。 是郁离! 吴瘦子正要叫她,发现郁离手里还拎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 就着月光,他立即就认出这人是那个姓葛的衙役。 这是什么情况?离老大为什么大半夜的跑来找葛衙役?难道要打他一顿? 这时,旁边的那户人家响起一阵匆促的脚步声,接着一个身段风流、神态妩媚的女人打开门。 看到门外的三人,她又惊又吓地问:“你们这是作甚?” 葛衙役也是满脸惊吓,看看吴瘦子,又看看郁离,忙朝那女人道:“文娘,没事,是认识的。” 文娘狐疑地看着郁离,脸上明显带着怀疑。 就算是认识的人,也不能这么闯进她家,将葛衙役掳走吧? 天知道,当时她正和葛衙役喝酒,小意温柔地将这男人哄得找不着北,正要进入主题时,这姑娘突然就闯进来,吓得她花容失色,葛衙役也当场萎了。 然后,这姑娘就将萎了的葛衙役拎起来,翻墙跑了。 葛衙役此时心态也有些崩,他哪知道郁离为什么会找上门? 而且,她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要是他知道,郁离先前还去了他家一趟,从他家人那里得知他不在家,去找朱衙役了,然后又从朱衙役那里得知他在这里,就不奇怪了。 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朱衙役为了表达歉意,让文娘今晚伺候他一晚,葛衙役自然是乐意之极的。 虽然身上的伤还没好,但也不影响他抓住这千百难逢的机会,享受文娘的温柔照顾。 这么好的时机,就这么没了,葛衙役实在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 那心情,甭提有多难受。 郁离没管文娘,朝葛衙役道:“走吧!” 葛衙役手忙脚乱地将凌乱的衣服穿好,问道:“去哪里?” 自然是没得到答案的,因为郁离已经转身离开。 吴瘦子和葛衙役都知道她的厉害,不敢不听她的话,赶紧跟上她的脚步。 最后只剩下文娘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三人就这么走了。 她满脸懵逼,不知道那姑娘到底是谁,为何葛衙役被她这么对待,居然还会跟着她走?先前那姑娘闯进来时,她倒是看了一眼,发现是个长得极为标致漂亮的年轻小娘子,那皮肤在灯光下白得几乎发光。 葛衙役居然认识这么漂亮的姑娘? 有这么漂亮又年轻的小娘子,葛衙役作甚还来找自己?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17节 不过想到刚才那姑娘将葛衙役像拎包裹一样地拎起来,还能拎着他翻墙,可见不是一般人,只怕葛衙役有什么心思也不敢。 直到人消失,文娘满腹疑惑地将门关上。 算了,他们走就走吧,少个葛衙役也没什么,明儿叫朱衙役过来,问问他情况。 ** 郁离带着两人来到一处僻静的城墙根下。 两人疑惑地看着她,不知她干嘛带他们来这边。 下一刻,两人就被她扯住后衣领,然后发现他们的身体腾空了——不是,是被她拎着腾空而起。 她好像会飞檐走壁! 两人清楚地感觉到,她拎着他们,脚蹬着城墙往上窜,就这么轻飘飘地翻出了城墙。 那城墙仿佛就是个装饰。 等他们双腿着地,两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嘴里发出短促的叫声。 “闭嘴!”郁离道。 叫声噎在喉咙,两人默默地闭上嘴巴,惊恐地看着她。 大半夜的,她不走城门,反而突然将他们拎着翻墙而出,来到这种无人角落,很难不让他们想到“杀人抛尸”的可能性。 她不会真的要杀他们吧? 郁离转身看向他们,朝葛衙役道:“附近哪里有匪寇?” 葛衙役:“……” 他先是一呆,尔后一脸难以置信,今天可是中秋节,在这大好的节日里,你居然要去找匪寇?找他们干什么?你还想去打匪寇不成? 吴瘦子闻言,突然想到什么,悔得想打自己的嘴巴。 白天时他就不应该多嘴的! 她居然将他的话听进去了,这会儿还想去剿匪……你虽然很厉害,但剿匪这种事是官府的责任,不是你的啊! “离老大……”吴瘦子小声地说,“您不会想去剿匪吧?有官府在呢,不用您去操心……” 葛老大闻言,也顾不得震惊,附和道:“是的是的,这种事不需要您来操心!” 郁离板着脸,义正词严道:“所有会威胁人类生存的因素,都应该剿灭!” 两人:“……” 她说的是啥子话?什么叫“威胁人类生存的因素”? 山里的那些匪寇吗?那人类是指百姓吗? 郁离面无表情,让他们赶紧指个方向。 两人实在没办法,不敢反抗她,只能苦着脸,由葛衙役指了个方向。 葛衙役确实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匪冠,官府那边也知道。 虽然知道,但剿匪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山平县只是一座县城,县城里的武器是有定数的,以县城的人力、武器等数量,根本没办法顺利剿灭那些匪寇。 是以只要那些匪寇不做得太过分,官府一般都是不管的。 葛衙役还说:“现在时间已经晚了,如果咱们走过去的话,只怕天亮才能到,这样……” 天亮后,那些匪寇可不好对付。 他知道郁离很强,可再强她也只是一个人,和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寇对上,她一定会吃亏。最重要的是,自己和她一起过去,要是出什么事,自己也逃不掉啊! 郁离得了方向,便领着两人出发了。 两人:“……”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72 章 ◎山体崩塌了◎ 月色如水,连绵的青山笼罩在月辉之中,呈现出一片静谧美好的气氛。 一切看着都是如此的安宁祥和。 吴瘦子和葛衙役却无心欣赏这样的月夜之景,只觉得那片祥和的山头实则危机重重,像要吞噬他们的魔鬼。 只要想到,那山里头栖息着一群穷凶极恶的匪寇,觉得他们此行就是去送死。 还是非常愚蠢的主动去送死。 此时两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他们原本以为,她要去打匪寇也没什么,反正等他们抵达目的地,这天都亮了,天亮后不好行动,届时她应该明白其中的危险,肯定会主动返回,如此他们也不必跟着去涉险。 结果发现,他们将事情想得实在太简单了。 他们所设想的,是以普通人的脚程来算的,没有牛马骡子等代步,光靠着人的两条腿,就算一路跑过去,也要好几个时辰。 可她是普通人吗? 能拎着两个大男人一起翻墙,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啊! 当时他们走了一会儿,她就嫌弃他们走得慢,只见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扯着他们的后衣领子,将他们当成货物一样拎起来就跑。 风在耳边呼呼地吹着,两人差点就睁不开眼睛。 由此可见她的速度有多快。 两人被攥着后衣领,领子紧紧地勒着脖子,差点就窒息。 她跑得有多快他们不知道,只知道一路上,他们只能痛苦地捂着被衣服勒紧的脖子,努力地张大嘴呼吸,连话都说不出来。 求生的意识让他们快要窒息,终于忍不住挣扎起来。 大概是他们挣扎得太厉害,她总算停下,松开了手让他们呼吸。等他们呼吸够了,她继续拎着他们跑,毫无愧疚,总之不死就行。 两人:“……” 等他们到达匪寇栖息的山头下,两人已经出气多入气少,瘫在地上大口地呼吸,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好不容易缓过来,便见她准备进山。 再看天空中的那轮十五的月亮,能判断现在也不过是四更之时,距离天亮还远着呢。 葛衙役实在没想到,她居然只花了不到两个时辰居然就来到这里。 怪不得她压根儿不担心天会亮呢。 “离、离老大。” 吴瘦子的酒意已经彻底地没了,整个人清醒得不行,只要想到等会儿要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寇,就怕得不行。 三人就这么跑过来了,没有武器,他们怎么和那些匪寇打? 葛老大也是一样,别看他在县城里作威作福,那是因为他作威作福的对象是手无寸铁又温驯如绵羊的百姓,让他面对那些杀人如麻的匪寇,他屁都不敢放一个。 打匪寇这种事,他是拒绝的。 郁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好像终于意识到他们挺没用的,开口道:“你们在这里等着!” “啊?” 两人愣住。 郁离没有管他们,直接往山里去了。 这次,他们没有被她拎着走,而是在山脚下望着她离去的身影,终于能看清楚她的速度有多快。 月色下,她的身影宛若鬼魅一般,在树林中穿梭,树影婆娑,不过须臾就不见踪影,只余月光下依然沉静安宁的山林。 两人暗暗吞咽了口唾沫。 葛衙役小声地问:“她、她不会是鬼吧?” 不然正常人,哪有这么快的速度,这么诡异的身法?特别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在月色之下,她的身影飘忽,一下就不见了,真的很有那种诡异的感觉。 吴瘦子最怕鬼了,瞬间打了个哆嗦,骂道:“别胡说啊!” 什么鬼不鬼的!他宁愿打交道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不想是什么鬼怪,人鬼殊途,要是被鬼盯上,他们甭想活了。 听说鬼会吸食人的生气,和鬼相处久了,人也会渐渐地虚弱而死。 吴瘦子努力地佐证,“她肯定是人,她有影子,手也有温度,她打我们时,我们都能感觉到那火辣辣的温度……” 葛衙役说:“那不是你被打得火辣辣的吗?”他身上的那些伤,正火辣辣地痛着呢。 吴瘦子:“……” 吴瘦子终于恼羞成怒,骂道:“你再这么说,我就要告诉离老大了啊!” 葛衙役瞬间闭嘴。 管她是人是鬼,他们都打不过她,只能被她奴役,没什么差别啦。 两人不敢走,怕郁离去而复返,发现他们跑了,后果绝对不堪设想;但他们也不敢明晃晃地站在这里,怕等会儿她惊动那些匪寇,匪寇跑下来看到他们会杀过来。 两人决定先找个地方躲,观望一下情况。 他们左看右看,正要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脚步声。 两人悚然一惊,不会是匪寇来了吧? 两人急得不行,也顾不得什么,往旁边茂盛的荆棘草丛钻,忍住肌肤被荆棘刺破的疼痛,伏着身体蹲在那里。 刚蹲下,那边的人也到了。 “谁?” 来人十分敏锐,朝这边喝了一声。 两人怕得不行,死死地埋着头,希望对方没有发现他们。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18节 然而他们这想法注定落空,因为他们很快就听到利刃出鞘的声音,来人拔出了刀,朝他们躲藏的方向走来。 那脚步声踩得很用力,似是故意让他们听到的。 “出来!”那人沉声说,大刀削向杂草丛。 两人终于躲不住,怕那刀就往他们所在的地方挥过来,只能害怕地从茂盛的荆棘草丛爬出来。 当他们出来时,就看到手持着一把大刀、凶神恶煞地站在前方的魁梧壮汉。 他背对着月光,脸庞隐没在月光之中,隐约能看到那脸上长满了浓密的落腮胡,配上那壮硕魁梧的身材,看着比土匪还像土匪。 两人怕得不行,身体抖得如筛糠,痛哭流涕地跪地求饶。 “好汉别杀我们,我们只是路过的,在这里迷了路!” “我们马上就走!” 虽然知道眼前的是山里的匪寇,但他们还是本着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原则,没志气地求饶,只盼着对方放他们走。 这大半夜的跑到这种地方迷路,这借口听着就很勉强。 此时两人无比的希望郁离能去而复返,救他们一命,他们以后一定会像供奉菩萨一样供着她。 魁梧大汉盯着他们,目光在吴瘦子和葛老大那张痕迹未消的脸滑过,厉声问:“你们是这青崖山上的匪人?” 一个贼眉鼠眼,一个满脸鞭伤,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两人顿时一呆,含着泪抬头看他。 “说!”那人持着把寒光湛湛的大刀,朝他们逼近。 大刀在月光下泛着寒意,两人都能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凶戾之气,这是一把杀过人、见过血的刀。 两人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们连人都没杀过,平时更摸不到这等凶器。 惊吓之下,顿时哪里还敢说谎,颤声道:“我们不是匪人,我们是良民,是山平县的良民……” “是的,我们是山平县的良民!真的只是迷路了!” 那大刀终于退离一些,魁梧大汉沉声问:“山平县的人?你们大半夜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我们、我们……” “老实说,不然削了你们!” 随着这话落下,那把大刀再次朝他们逼近。 葛衙役哭丧着脸说:“我们是来剿匪的。” 吴瘦子抖得不行,十分绝望,觉得他们今天就要交待在这里。 “剿匪?”持刀的魁梧大汉神色一顿,“你们是官府的人?” 葛衙役哪敢说谎,对方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我、我是山平县的衙役,他不是……” 山平县的衙役? 魁梧大汉若有所思,然后又问:“你们来了多少人?” “……只、只有三人。” “……” 瞬间,在场一片平静。 这剿匪听着很不靠谱啊,谁家剿匪只来三个的? 这座山叫青崖山,离山平县很近,山上栖息着一群匪寇。 要去山平县,走陆路一般要经过这座山。也因此一般人都不太敢走这边,宁愿多花些钱坐船走水路,绕开这里。 因还有水路可行,所以官府明知道青崖山里有匪寇横行,暂时也没做什么。 当然,青崖山离山平县比较近,偶尔会趁机下山抢劫百姓,青崖山附近的百姓最怕的就是这些匪寇。 百姓不是没求助过官府,但官府不作为,他们也没法子,只好尽量搬离这边。 魁梧大汉还以为是官府派人来剿匪。 今天是中秋,就算是匪寇也想好好过个节的,趁着他们过节之时,毫无防备,正是下手剿灭的好时机。 若是官府选在这种时候剿匪,倒也不意外,哪知并不是。 这时,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你们有三个人,另一个人呢?” 葛衙役和吴瘦子愣了下,这才发现,面前的“匪寇”还有同伴。 他们不敢多看,小声地说:“她、她进山了……” 现场再次一片沉默。 此时魁梧大汉等人都忍不住想,这剿匪怎么听着像玩儿似的?只来三个人能做什么?而且只有一个人上山,听着就儿戏。 看来确实不是山平县的官府要剿匪。 挡在葛衙役两人面前的魁梧大汉终于移开身体。 葛衙役和吴瘦子小心翼翼地看过去,发现这里果然不止一个人,不远处还有七八人,都是身材魁梧壮硕的大汉,看着像练家子。 他们穿着方便行动的衣服,簇拥着一个青年。 那青年的年纪应该不大,月光洒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格外的英俊。 葛衙役也算是有些眼力,发现这些人身上的气息悍然,有些像军队里出来的,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那种士兵。 反正就不像土匪。 这个发现让他蓦地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不是匪寇就好。 那英俊的青年走过来,好奇地打量他们,问道:“既然不是官府派你们来剿匪的,你们怎么来了?” 这么不靠谱的事,听着匪夷所思。 他实在不懂,他们什么都不带,甚至连警觉性都那么低,连他们靠近都没反应过来,一看就是普通人,他们是怎么敢来剿匪的?就不怕被那些匪寇杀了吗? 听他这么问,葛衙役和吴瘦子真是委屈得不行。 是他们想来的吗?他们是被逼着来的,还被扯着衣领像死狗般被拖过来,好几次差点被勒死。 说出去都是满腹的心酸。 “快说!”拿着大刀的魁梧大汉不耐烦地喝了一声。 吴瘦子如丧考妣,“我们也没办法,是离老大想剿匪,她带我们来的。” 葛衙役一脸悲痛地点头。 众人都有些愣。 离老大? 难道是哪个看不惯匪寇作乱的义士,艺高胆大,为民除害?不过这义士能让一个衙役跟着一起来,想必对方应该很得人心吧? 要是两人知道他们的想法,绝对会暴哭。 离老大确实很得人心,因为她的人心是暴打出来的,只要被她暴打一顿,他们就归心了。 多管单的事啊! 青年听后,转头朝持着大刀的魁梧大没说:“屠叔,先将他们绑起来。” 不管他们是不是山平县的人,先绑了再说,以免影响到他们的计划。 屠老大二话不说,将两人绑起来。 两人不敢反抗,也没能力反抗,乖乖地被他们绑。 接着他们听到这群人商量进山的事,从哪里潜进去,从哪边下手,他们已经将山上的匪寨情况摸清楚,知道走哪条路能避开巡逻的匪寇…… 听了会儿,两人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原来他们是来剿匪的。 等他们商量完,准备上山,葛衙役突然问:“请问,你们是府城那边派过来的吗?” 青年转头看他们,笑了下,“不是。” “那……你们是军中的?”葛衙役小心翼翼地猜测,“是宣老将军让你们来剿匪的吗?” 这些人身上的气息像军中的士兵,这附近驻守的军队是宣老将军带领的镇南军。 这十年来,宣老将军时常派军队去剿匪,山平县这边的人都很感激宣老将军,觉得山平县能这么和平,多亏了老将军。 青年目光微闪,“是又如何?” 葛衙役大喜,赶紧道:“这位大人,您不用绑着我们,我们可以和你们一起进山剿匪的,离老大已经在山里,她很厉害,有她在,她能帮你们一起剿匪。” “是吗?”青年有些好奇,“你们那离老大有多厉害?” 旁边的屠老大皱眉,不知是不是他比较敏感,听他们说“离老大”时,总想到郁离。 也不知道是哪个“离”? 和郁离的名字的离发音相同。 还没等葛衙役再说什么,突然山里响起一阵轰隆的响动,像是山崩,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所有人瞬间朝着山那边看过去。 可惜山中林木葱笼,压根儿就看不到什么,也不清楚山里头发生什么事。 当即那青年毫不犹豫地说:“走!” 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既然已经来了,肯定得去看看情况。 其他人果断地跟在他身后,迅速地跟着他一起上山。 被绑着的葛衙役跳起身,嘴里叫道:“大人,我们也去!” 这可是功劳啊! 如果先前他还担心郁离的行为会连累到他,那么现在他恨不得跟着一起进山捞功劳,毕竟连军中的人都来了,这一趟肯定稳了。 屠老大看他们一眼,手中的大刀将绑着他们手脚的绳子削断。 两人将手脚上的断绳扯下来,然后葛老大毫不犹豫地跟上。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19节 吴瘦子犹豫了下,也决定跟过去,主要是他不敢一个人留在这里,怕山里的匪寇跑下来,自己一个人直面那些匪寇,不如和这些看着很厉害的人一起行动。 一群人迅速地往山里跑。 随着他们靠近,能听到山上传来的喧哗声,那动静闹得很大。 这让他们不由想到葛衙役两人嘴里的“离老大”,不会是这离老大做了什么吧?只是他们不太明白,只有一个人,对方做了什么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等他们终于抵达匪寨那边,动静已经结束了。 匪寨静悄悄的,没有人声。 众人心中微惊,摸不清情况,是那“离老大”被匪寇杀了,匪寇知道他们要来,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他们得到消息,青崖山这边栖息的匪寇约莫有四五十人,都是一群亡命之徒,这几年他们聚在青崖山中,抢劫路过的商队和周围的百姓,十分不好惹。 那“离老大”一个人进来,不敌也是正常。 虽然情况不明,然而都已经来了,没有返回的道理。 众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匪寨。 匪寨灯火通明,四周点着火把,加上今晚的月光太亮,能让他们一眼就看清楚匪寨里的景象。 当他们看清楚匪寨里的一幕,顿时傻在那里。 没什么阴谋诡计,那些匪寇也不是知道他们要来。 只见进门处的那片空地上,尸横遍地,空气中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儿,像是被屠了整个匪寨。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直到一道痛苦的呻、吟声响起,他们这才发现,原来这些不是尸体,其实都还活着,只是受了不轻的伤,暂时失去了行动力,不少人都昏死过去。 除了葛衙役和吴瘦子没见过这种场面,有些受不住外,其他人都接受良好。 就算是为首的英俊青年,也能面色不改地看着这些受伤的匪寇。 在战场上,死人和残肢断体他们都看多了,这些匪寇四肢都完好,有什么吓人的?只要想到他们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匪寇,杀人不眨眼,不知道多少百姓受他们迫害,便觉得他们死不足惜。 没人会去同情这些匪寇的下场。 要是同情他们,那些被他们祸害得丧命的百姓,谁去同情? 青年带着众人走进匪寨。 既然山里的匪寇看着都躺在这里,证明此地安全,不用再躲躲藏藏的。 屠老大心细,注意到匪寨里有好几栋倒塌的房子,突然有些明白后头又听到的那些崩塌声是怎么来的,应该是房子塌了吧? 只是他有些不太明白,好端端的,房子咋塌了? 正想着,一道喝斥声响起:“何人在那里?!!” 屠老大心头一惊,迅速地护在青年面前,横刀戒备。 这时,那名喝斥的侍卫指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所有人望过去,看到树顶上坐着的人。 那人坐在树冠上,迎着月光而坐。 就像是沐浴在月华下的山中精怪,正在拜月。 那树很高,也很茂盛,距离有些远,他们看不清楚她的容貌,只能看出应该是一个女子。 这一幕太过诡异,让屠老大等人心里都有些发毛。 他们不会是遇到什么山中的精怪了吧?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葛衙役和吴瘦子惊喜地大叫。 “离老大!” 只见他们朝那树跑过去,站在大树前,望着树上的人。 坐在树顶的人扭过头,看向树下的两人。 两人一脸高兴,吴瘦子叫道:“离老大,你在上面做什么?” 树上的人很有礼貌地回答,“看风景。” 这声音听着脆生生的,有女子特有的圆润柔和,声线很干净清爽。 屠老大听到这声音,瞬间怔在当场。 这时,青年走过去,饶有兴趣地看着树上的人,问道:“这些匪寇是你解决的吗?” 树上的人慢吞吞地嗯一声。 青年高兴不已,“你是哪里人?你怎么解决他们的?刚才的崩塌声是怎么回事?” 树上的人抬起手,朝前指了指。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前方崩塌的山体。 匪寨位于山中一处易守难攻的谷地,那边原本应该是一个陡峭的崖壁,此时像是被削了一角,出现了滑坡。 众人甚至不由想到一个画面。 今天是中秋节,匪寇们在屋子里热热闹闹地过节,有些人已经喝醉了,回房去睡觉。 突然山体崩塌了,地动山摇,吓得他们以为是地震,迅速地从屋子里跑出来。 然后他们就被一网打击。 应该是这样吧? 不然他们实在想不出,她一个人是怎么将这些匪寇解决的。 正猜测着,就见拎着大刀的屠老大上前,朝树上的人叫道:“离娘,你先下来。” 嗯?离娘? 他叫谁? 青年睁大了眼睛看着树上的人。 树上的人慢吞吞地哦一声,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只见她就这么从树顶跳下来了。 “啊……” 直到她好好地落在地上,惊叫声顿时堵在喉咙里。 众人恍恍惚惚的,这棵树长得很茂盛,看着有三四丈高,人从上面跳下来,不死也伤,可她像个鬼魅一般,没重量似的,轻盈地落了地。 她真不是鬼吗? 就连吴瘦子和葛衙役都不确定了,两人一脸呆滞。 屠老大看着走过来的人,很快就发现她酡红的脸蛋,虽然看着很正常,其实是最不正常的。 他满脸不可思议,“你喝醉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73 章 ◎我力气大◎ “什么?” 听到屠老大的话,葛衙役和吴瘦子反应非常大。 喝醉了?谁喝醉了? 当即两人也顾不得怀疑郁离是不是人,赶紧凑过来,大胆地看向她的脸。 这一路上,因为对郁离的敬畏,他们其实并不怎么敢直视她。 也因为如此,两人根本没察觉到她的异样。 等他们看到她脸上的酡红,因她的脸太白,显得这酡红也格外的明显,红得实在不正常。 总归不是生病吧? 要是她生病还能这么拎着他们到处跑,甚至将一个匪寨的匪寇干掉,这也太厉害了吧?当然,喝醉酒的人干掉这么多的匪寇,好像也不正常? 总之,只有喝醉酒的人,才会毫无道理可言。 例如有城门不走,居然拎着他们翻城墙,过着节呢,逼着他们来这边剿匪什么的…… 所以除了喝醉酒外,没有别的可以解释。 明白这点,两人心情都很复杂。 她这算是发酒疯吗?别人发酒疯,最多只是祸害一下身边的亲朋好友,她发酒疯是直接剿了整个匪寨的贼寇。 真是可怕! 屠老大不知两人心中所想,见他们往郁离面前凑,蒲扇般的大手将他们往旁拨,不让他们靠近。 “你们干啥?离她远点。” 虽然两人口口声声地朝郁离叫“离老大”,屠老大仍是觉得这两个家伙看着不像好人,现在郁离又喝醉了,担心她被男人哄骗占便宜,不得不防。 葛衙役和吴瘦子心里正难受着,被他拨开时,也不敢做什么。 这伙人的身份明显不一般,不说吴瘦子这种闲汉,就是葛衙役这样的衙役,也不敢在他们面前造次。 他们对郁离喝醉将他们带来剿匪一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不过等他们看在地上那群受伤的匪寇,突然又觉得没什么了。 比起这些被打成重伤的匪寇,他们手脚完好,身体也没少哪个部件,好像离老大对他们还是挺宽容的。 这一刻,葛衙役两人心里徒然间对郁离生出了一种感激。 感激她对他们手下留情。 屠老大隔开吴瘦子两人,转头朝不远处满脸震惊的青年说:“宣少爷,让人先将这些匪人绑起来。” 虽然匪寇都受了伤,为保险起见,还是先绑起来。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20节 宣怀卿还在震惊中,愣愣地应一声,转头吩咐那些侍卫去干活。 接着他瞅着站在那里的郁离,实在难以相信。 他满脸不可思议地问:“屠叔,她真是郁姑娘?”他记忆里的郁离不是长这模样的,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屠老大肯定地点头,说道:“宣少爷,她就是离娘。”见他仍不敢置信,心里其实挺理解的,解释道,“我不是和您说过,她上个月生病的事吗?大夫说她的身体亏损严重,特地开了药让她调理身体,她已经调理一个多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宣怀卿愣了下。 他是听屠老大提过一句,那时候他还关心地问了下情况,想着要不要从府城找个医术好的大夫去山平县给她瞧瞧。 郁离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心里是感激她的,自然也关注一二。 先前他在府城养伤,加上南诏那边的探子实在麻烦,腾不出时间过来,只能托屠老大多关照她。 平时屠老大去府城时,偶尔也会和他提一句郁离的事,只是郁离到底是个已经成亲的姑娘,屠老大是知分寸的人,不好和他说太多,还真没说过郁离现在的变化。 宣怀卿完全没想到,几个月不见,郁离居然变成这样。 第一次见她时,她还是个瘦得快要脱形的姑娘,长得一点也不好看,甚至可以说挺丑的。 现在面前这个站在月光下,皮肤白得发光,容貌秀丽的姑娘,压根儿没初见时的影子——虽然仔细看的话,那脸还是那张脸,五官并没什么变化,可见她原来就应该长这样子,因为以前太瘦了才显得丑。 “那她……这是身子调理好了吗?”宣怀卿不确定地问。 屠老大道:“听她的意思,她的身体快好了,很快就不用再喝药。” 宣怀卿便放心了,又瞅了一眼乖乖地站在那里的郁离,还是不太习惯她变成这样,忍不住又问:“她……她怎么跑这边来了?” 当得知面前的这个人是郁离时,他的脑子完全懵掉。 她就是那两人嘴里的“离老大”?他实在没办法将郁离和剿匪这种事联系在一起,是以他刚才震惊得都没了反应。 说话间,便见郁离转头看他。 宣怀卿对上她的目光,突然脸有些红,不太能适应变成这副模样的郁离,问道:“郁姑娘,你还认得我吗?” 郁离面无表情地看他,说道:“记得,你是宣怀卿。” 宣怀卿很高兴,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剿匪。”郁离很有礼貌地回答。 宣怀卿纳闷地问:“你怎么会想来剿匪?” 她一脸严肃,“因为他们会威胁到人类的正常生存,必须要解决。” 听到这话,宣怀卿和屠老大都有些懵。 她的意思是,这些匪寇会威胁到百姓的正常生活吗? 这么理解也没毛病。 正是如此,他们才会选择在今天行动,将青崖山这边的匪寇剿灭了,省得这一带的百姓受害,很多商队都遭了他们的毒手,不敢再走这条路。 “郁姑娘,真是谢谢你!”宣怀卿诚恳地说,觉得她真是个好人,“百姓会感激你的。” 宣怀卿眼角余光瞥见那边崩塌的山体,忍不住又问:“对了,你知道那边怎么突然崩塌了吗?我们先前在山脚下,听到这里的动静,就赶过来了。” 当时他们还以为是山崩,结果确实是的。 幸好这山崩范围很小,没有造成什么危险,而且也只是山谷这边,对青崖山附近的百姓更没什么影响。 郁离眨了下眼睛,慢吞吞地说:“我做的。” 宣怀卿:“……” 屠老大:“……” 旁边的吴瘦子两人:“……” 四人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做的? 她做了什么?怎么会连山都崩了一片? 郁离没有多作解释,弯身捡起地上的一块看起来很坚硬的石头,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将那石头捏碎。 齑粉从她手里滑落,夜风一吹,朝前飞去,消散在空中。 做完这些,她说:“我力气大。” 这一幕非常直观,那石头在她手里,就像一团粉末,轻轻一捏就碎了。 众人呆呆地看着她的手,甚至怀疑她刚才捡的不是石头,而是一团粉末罢了。 宣怀卿下意识地用脚碾住地上的一块石头,非常坚硬,脚完全没办法碾碎它。 所以她的力气是真的大,大到连山体都可以被她弄崩塌? 应该是这样吧? 屠老大自诩见多识广,此时也忍不住暗暗吞咽口唾沫。 他带着些许不自觉的小心问道:“离娘,你作甚要弄塌那里?” “让他们从屋子里出来。”郁离指着地上的那群山匪,“我懒得将他们一个个叫出来,就让他们自动出来。” 所以,事情和他们刚才猜测的一样。 山体突然崩塌,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地震,睡得再死的人也会惊慌失措地从屋子里跑出来,然后被守在外头的她一网打尽。 都不用一间间房子找过去。 吴瘦子和葛衙役已经麻木了。 他们早就知道离老大有多可怕,这会儿更有一种直观的认知。 这下子,他们终于可以安心地躺平,不再试图反抗,以后她叫他们往东,绝对不往西,她让他们睡觉,绝对不睁眼。 屠老大和宣怀卿很快就淡定下来。 虽然她的力气可能大得离谱,不过这世间能人异士不少,多一个力气大得离谱的郁离也没什么。 再加上郁离救过宣怀卿,两人很自然地接受这事。 宣怀卿甚至惊叹道:“郁姑娘,你力气可真大啊。” “还好。”郁离偏首看他,并拿了个参照物作例子,“打得过山里的猛兽就行。” 众人:“……”你对山里的猛兽的实力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样的力气,猛兽看到都要夹着尾巴逃跑吧? - 那边,那群侍卫从屋子里搜出一些绳子,将地上的匪寇绑起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剿匪剿得这么顺利的,都有些不可思议,忍不住频频看向郁离所在的方向,对她的身份有些好奇。 等他们发现宣少爷和她是认识的后,众人便收起那份好奇,不去打探。 吴瘦子和葛衙役也被叫过去帮忙。 因匪寨里的绳子不够,两人便将匪寇的衣服脱下来,撕成一条条的搓成绳子,将他们绑起来。 这法子还是葛老大学郁离的,第一次见时,他就被郁离撕过衣服用来绑住自己的手脚。 屠老大看了眼这两人,先前在山下遇到两人时没多想,这会儿知道他们嘴里的“离老大”是郁离时,不免觉得古怪。 他问道:“离娘,你怎会认识他们?他们为何叫你离老大?” 正在附近干活的吴瘦子两人身体一僵。 郁离很诚实:“因为我打服他们,他们就这么叫了。” 屠老大:“……” 宣怀卿则吃惊地瞪大眼睛,瞅了瞅她,又看向那两人。 屠老大敏锐地问:“他们做了什么?” 要不然,好端端的,她打他们做什么? 宣怀卿也意识到问题,不悦地看向吴瘦子两人,他对郁离虽然不熟悉,不过她喝醉了还惦记着来剿匪——而且已经剿匪成功,可见她是个热心肠、为民除害的善良姑娘,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吴瘦子两人冷汗直冒,差点想跪下。 他们知道出这群人的身份不一般,根本不敢造次,也怕被对方知道他们以前所做的事,万一要为郁离出气,他们绝对无法反抗。 葛衙役刚才听到屠老大朝那青年叫“宣少爷”时,便猜测出宣少爷的身份。 宣这个姓很少见,加上这些人又来自军中,难免会想到宣老将军所在的宣家,这青年应该是将军府里的少爷。 这样的贵人,是他一个衙役以往绝对接触不到,也得罪不起的。 他没想到郁离居然还认识这样的贵人,怪不得她行事如此大胆呢。 在将军府的少爷面前,山平县的县令确实不算什么,更不用说一个区区的崔管事。 - 郁离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纯粹不想说话。 屠老大又问:“离娘,你怎么会带他们一起来剿匪?” 他有些奇怪,不知她干嘛要带着这两人,怀疑是不是这两人做了什么,难道是想趁她醉酒…… 被他怀疑的目光盯着的葛衙役两人欲哭无泪。 他们真的不知道她喝醉了,要是知道,绝对会死命地劝住她——虽然可能还是劝不住,但他们至少会有点心理准备。 至于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那是不可能的,是她对他们做了什么才对。 郁离理所当然地说:“带他们过来帮忙跑腿。” 剿匪嘛,肯定不是打完这些匪寇就行,还得有人来处理。 带上这两人,一个可以留在这边守着等人过来,一个回去通报官府,让官府派人来处理。 屠老大和宣怀卿听后,不禁失笑。 看来她虽然醉了,但逻辑和行事还是极有章法的,一点也不像醉酒之人。 知道郁离喝醉后,屠老大有些不放心,朝宣怀卿道,“宣少爷,您在这里陪着离娘,我到寨子里瞧瞧。” 这里的匪寇有四五十人,这么多人聚在这里,自然不会幕天席地,他们在这山里也建了房子,虽然比不得城里的,但比村子里的房子要好。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21节 估计是他们捉了附近的村民过来帮建的。 见宣怀卿应下后,屠老大又对郁离说:“离娘,你在这里别乱跑。” 郁离哦一声,看起来非常听话。 屠老大有种其实她没醉的感觉,但想到她刚才做的事,又觉得她肯定是醉得厉害了。 屠老大离开后,郁离果然乖乖地站在那里,没有乱跑乱动,像个听长辈话的好孩子。 宣怀卿不禁又看她一眼,觉得有些好笑。 能将这么多匪寇杀成这样,谁会相信她乖?但此时她看起来真的很乖很听话,毫无杀伤力。 想到她现在是醉酒的状态,他很是惊奇。 原来喝醉的人这么听话的吗?一点也不像个醉鬼。 当然,这种想法在看到那些侍卫将匪寇们绑起来,过来和他汇报匪寇的伤势后便消失了。 “……他们的手脚都被打断了,骨头倒是没伤得太重,仔细养一养,还是能养好的。” 就是几个月内,可能没法动。 自然也没办法逃跑。 听到这话,吴瘦子和葛衙役不禁倒抽口气,暗忖不愧是离老大,果然心狠手辣,幸好她没打断过他们的手脚。 不对,她威胁过要劁了他们的…… 如果他们执迷不悟,他们的下场肯定不比这些土匪好多少吧。 禀报的侍卫不由瞄向乖乖地站在那里的郁离。 他们倒没有像吴瘦子两人这般害怕,心知她这么做才是正确的,可以有效地阻止这些匪寇逃跑,毕竟她只有一个人,匪寇要是分头跑的话,追击起来挺麻烦的。 这是最好的办法。 就是嘛,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居然能凭一己之力,将所有的匪寇都解决,没逃掉一个。 这些匪寇当时难道不是清醒的吗? 要是醒着,发现有人打上来,肯定会反抗,或者逃跑。 宣怀卿对匪寇的伤势完全不在意,好奇地问郁离:“郁姑娘,他们当时没逃吗?” 她孤身一人上山剿匪,听吴瘦子两人说,她当时什么都没准备,甚至没有带一把武器,总不能给这些匪人下个毒、让他们跑不了吧? 郁离眨了眨眼睛,说道:“他们有跑的,让他们跑不了就行。” 宣怀卿没太明白什么意思。 郁离再次示范给他看。 只见她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手一捏,将之捏成无数不规则的小石头,再将它们击飞出去。 只听得前方一阵嘭嘭嘭的声音响起,石子击过的地方,出现一个个坑,尘土飞扬,杀伤力十足。 看到这一幕,众人都沉默了。 有这么大的力气,准头还好的话,那些土匪确实跑不掉。 吴瘦子不禁想起当初他们在城外想抢劫她,发现她不好惹,他们想要逃跑时,然后腿被石子击中,双腿瞬间麻痹,直接扑倒在地上。 逃是不可能逃的。 所以这些匪人敢逃,下场应该也是如此。 将这些匪人绑好后,他们将这匪寨搜寻了一遍,将匪寨里所有的物资都找出来,扔在地面上。 做完这些,距离天亮已经没有多少时间。 吴瘦子和葛衙役都累得够呛,瘫坐在地上。 郁离见屠老大过来,说道:“我要回去了。” 匪寇都剿完了,她确实不用一直待在这里,剩下的有他们。 屠老大便让她回去,想到她还醉着呢,不太放心,说道:“要不要我找个人送你回去?” 郁离认真地说:“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 “你怎么回去?”屠老大又问,“对了,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屠老大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青崖山离山平县和青石村有一段不远的距离,光是走路过来,都要大半天的时间,他们是怎么来的? 昨天是中秋,郁离肯定是在夫家,和家人一起过中秋。 总不可能她中秋不回家,在外头喝酒,然后就发酒疯,带着人跑这边剿匪吧? 吴瘦子和葛衙役不吭声。 怎么过来的? 他们就是被人像提着货物一般提溜过来的,好几次差点窒息,说出去都是泪。 郁离道:“跑过来的。” 屠老大:“……” 并不怎么意外的答案,毕竟马这东西不好买,她也不需要买马,加上她带来的两人看着也不像是能买得起马的,他们肯定没有代步的马和骡子这些。 知会屠老大一声后,郁离便转身下山。 宣怀卿叫住她,说道:“郁姑娘,我过两天再去找你。” 这次来青崖山剿匪,他想顺便去山平县一趟,亲自感谢郁离的救命之恩,她在县城的张记肉铺里干活,去找她比在青石村方便一些。 见她要离开,吴瘦子和葛衙役毫不犹豫地跟着她走。 从葛衙役那儿得知宣怀卿这些人可能是军中的人,吴瘦子哪里还敢和他们待在一起。 像他这种闲汉,还是赶紧走吧。 至于葛衙役,他虽然很想捞剿匪的功劳,可是只要想到这“宣少爷”可能是宣家人,就没那胆子凑过去。 没想到“宣少爷”和郁离的交情这么深,居然还要去找她,他越发的不敢留下。 葛衙役突然庆幸,自己被郁离暴打一顿后,决定向她投诚…… 就算这宣少爷知道自己因为崔管事之故冒犯过她,应该也不会生气到要处置自己吧? ** 回去的路上,郁离依然嫌弃两人走得慢,就要拎着他们的后衣领。 两人生怕被她勒死,赶紧说:“离老大,不用你带我们回去,我们可以自己走的。” 这匪寇都剿完了,这段路肯定是安全的,不用担心什么。 郁离没有勉强,便自己先走。 天边露出鱼肚白时,她总算回到家。 傅家的大门锁着,她没有惊动家里的人,直接翻墙进去。 “离娘?” 周氏的声音响起,她站在灶房门口,就着微曦的天光,正好看到郁离翻墙进来。 她向来醒得早,心里一直惦记着昨晚离开的郁离,便早早地起来。 郁离迟钝地看她,叫了一声娘。 周氏看她反应迟钝,也不知道她的酒醒了没有,料想她刚回来,应该一宿未睡,心疼得紧,赶紧让她去歇息。 郁离听话地回房。 当开门声响起,床上的傅闻宵惊醒过来,沙哑地唤道:“离娘?” 屋里的光线很暗,郁离摸黑进来,应了一声。 傅闻宵的神智又清醒几分,撑着身体起身,说道:“你刚回来吗?累不累?” 郁离嗯了一声,屋子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傅闻宵问:“离娘,你做什么?” “找衣服。” 傅闻宵很快就意识到她在换衣服,脸庞微热,微微垂下眼。 换好衣服,郁离又开门出去,不久后带着一身水汽进来,躺在床上。 傅闻宵强撑着睡意等她,察觉到她躺在床上,伸手轻轻地碰了下她散落在枕上的头发,问道:“离娘,你去哪了?” 这一觉他睡得并不安稳,总担心她遇到危险,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郁离道:“去剿匪。” 她闭上眼,声音带着困乏。 傅闻宵听得一怔,发现她的困倦,到底不忍心吵她,柔声说道:“离娘,睡罢。”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沉沉地睡去。 感觉着身边的人的气息,傅闻宵心里变得踏实,同样放任自己入睡。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74 章 ◎赏银来啦◎ 傍晚,郁离终于睡醒了。 醒来时,看到窗外快要下山的夕阳,她吓了一跳,赶紧掀开被子跳下床。 坐在窗边看书的傅闻宵见她急匆匆的,手忙脚乱地抓着衣服朝屏风后跑,问道:“离娘,怎么了?”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22节 “我睡过头了。”郁离探头看他,满脸懊恼,“我今天没去县城干活……” 傅闻宵听罢,便知她睡懵了,说道:“没关系,一天不去也不要紧的。” 最多就是少领一天的工钱。 正好肉铺那边的工钱是日结的,干一天就领一天的钱,不干就没钱。对于郁离来说是最好的,哪天有事没去,也不用担心会被扣月钱。 张家肉铺那边若是没见她来,应该是能理解的,最多少杀几头猪。 郁离穿好衣服出来,不死心地看了一眼窗外的夕阳,确认时间,发现确实已经到傍晚。 她居然睡了一天一夜? 这会儿都是中秋节的第二天傍晚,更别说去杀猪什么的,郁离有些沮丧,皱眉道:“我怎么会睡到这种时候?” 傅闻宵讶异地看她,“离娘,你忘记了?” “忘记什么?”郁离不解。 “昨晚中秋节,你喝醉了。”傅闻宵给她倒了一杯水,关切地问,“头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郁离喝了大半杯的水,摇头道:“头不疼,也没哪里不舒服。” 就是有点睡懵了,刚起来时不知今夕是何夕。 傅闻宵有些放心,又说道:“你昨晚喝醉后翻墙出去,直到天亮后才回来。” 郁离怔住。 见她脸上的神色不对,傅闻宵想到什么,试探性地问:“你忘记了?” 醉酒的人会有不同的反应,有些人清醒后,会记得醉酒时自己做的事,有些人则是完全不记得。 她不会是后者吧? 郁离努力想了想,老实地说道:“没什么印象。” 她的记忆停留在昨晚吃了许多月饼,有些口渴,然后拿那坛桂花酒当水喝,发现这桂花酒的口感绵软,还有些甜甜的,是一种非常不错的饮料,没忍住一杯一杯地喝。 喝到最后,她就没什么记忆了。 傅闻宵总算确定她不记得醉酒后的事,有些哭笑不得,同时庆幸她虽然醉了,但力气摆在那儿,不用担心有人欺负她,她还会自己乖乖地回家,没有在外头随便找个地方就睡。 就怕她睡的地方不安全,万一遇到什么歹人,她又在睡梦之中…… 郁离转头问他,“我昨晚喝醉酒后,有做什么吗?” 活了两辈子,这是她第一次喝酒。 对了,这具身体也是第一次喝酒,毕竟酒这东西,在郁家只有男丁喝,女娃是不能喝的,在大多数人的想法里,也有一种“女人不应该喝酒”的概念,觉得女人不能和男人一起喝酒,酒是男人的事。 大概是第一次喝酒,她没想到自己会直接醉了。 虽然没了记忆,不过郁离感觉了下自己的身体,身体完全没什么异样,她喝醉酒后,应该没做什么吧? 只是想到傅闻宵说,她喝醉酒后翻墙出去,天亮后才回来,又有些不确定。 傅闻宵见她一脸认真地向自己求证,自然不忍心欺负她,说道:“你早上回来时,告诉我你去剿匪了。” 郁离:“……” 她呆呆了坐了会儿,然后慢吞吞地哦一声。 郁离觉得,这确实是自己会干的事。 对她来说,那些会威胁百姓生活的匪寇,就如同前世的异种,威胁着基地里的人类的生存,必须要解决。 这时,傅闻宵问道:“离娘,你为何要去剿匪?去了哪里?” 郁离瞅着他,脸上的表情很无辜,“我不记得昨晚去哪里了。”至于为何要去剿匪,“昨天听吴瘦子说,山平县附近有很多匪寇流窜,想着我妹妹每天要去县城做生意,要是哪天她们在路上遇到流窜的匪寇……” 这种不安全因素,能解决就尽量解决了。 傅闻宵微微一讶,很快心中了然。 他面上不觉露出笑容,温煦地说:“离娘,你做得对。”话峰一转,又说,“不过下次要是做这种事,不要喝醉酒去,太危险了。” 郁离偏首看他,危险吗?可她身体没哪里不舒服啊。 傅闻宵看懂了她的表情,不由失笑。 他不知道她昨晚是怎么去剿匪的,有没有剿灭那些匪寇,不过她能顺顺利利地回来,他便放心了。 其他的……还是等看看县城那里有什么告示再说。 若是附近哪座山头的匪寇被剿灭了,县城的县衙那边到消息,肯定会派人过去确认,然后贴告示告知百姓的。 这可是大事一件,想必官府不会瞒着。 郁离和他说了几句话,因为实在太饿,便去灶房找吃的。 周氏和两个孩子在堂屋那边,她在绣桌屏,两个孩子在铺在盒子里的沙子上练习字。 现下郁银一般都是早上过来学刺绣,下午不会来,在家做衣服。 见郁离醒了,周氏忙问道:“离娘,你醒啦!是不是饿了?锅里给你留着饭。” 说着她将东西放下,转去灶房那边给她端饭。 郁离今天早上才回来,按她的预计,肯定要睡到下午,是以午后做好饭,就一直放在锅里,等着她醒来再吃。 两个孩子欢快地扑过来和小婶婶贴贴。 郁离饿得不行,和他们贴了贴,便像小尾巴似的跟着周氏进入灶房。 灶台上有一个用小簸箕盖着的碗,周氏将簸箕打开,里面是一碗醒酒汤。 她将醒酒汤递给郁离。 周氏道:“这是我中午煮好的醒酒汤,你喝一碗,这样不会头疼。” 郁离还没喝过醒酒汤呢,好奇地接过喝了一口,然后被那直冲天灵盖的味道刺激得脸都皱起一团,直接撂开。 “娘,我头不疼,不需要喝。” 见她拒绝,周氏笑了笑也不坚持,端着锅里的饭菜到堂屋。 吃饱喝足,郁离恢复精神,整个人看起来状态极好。 这会儿没事干,她便回房找傅闻宵,给他输点异能,让他的身体能快点好。 傅闻宵一只手放在桌面上,乖乖地由她握住,墨黑的眸子如墨玉般,温和地看着她。 等她收回手,他将旁边一碟月饼放到她面前。 这月饼是昨天周氏烤的,按郁离的意思,是放到屋子里给他吃的,免得都被她吃光了。不过看情况,最后还是要进她的肚子。 异能消耗后便饿了,郁离也不拒绝,大口地吃月饼。 傅闻宵说道:“离娘,明天你去县城,可以去找那几个衙役问一问今天有没有什么匪寇被剿灭的消息。” 知道她打服了几个衙役后,他觉得挺方便的。 至于那些衙役会不会另有心思,或者想要报复她——傅闻宵轻笑一声,人若是被打怕了,短时间内是生不起什么报复心思的。 不过这时间一长,就说不定了。 这也没什么,等宣怀卿哪天来找她,想要解决他们也很容易。 她救了宣怀卿,以宣家的行事,肯定会报恩,宣怀卿一直没出现,约莫是为了南诏那边的探子之事。 以宣怀卿的身份,那些衙役根本不够看,等他们知道她与宣家人认识,自然会熄掉报复之心,以她马首是瞻。 届时那些便会成为她的人手和眼线。 郁离随口应一声,其实没将这事放在心里。 她对昨晚的事毫无记忆,完全是喝断片了,不过她觉得自己就算喝醉,某些行事也不会改变。 想了想,郁离说道:“我觉得,我昨晚应该会找人和我一起去剿匪,让他们给我带路。” 傅闻宵笑问道:“你觉得自己会找什么人?” “嗯……”她想了下,“应该会找吴瘦子,他人很机灵,很好使。还会找葛衙役吧,他也是个机灵的,很识时务,若是剿完匪,可以让他回去通知县衙那边,派人过去收拾善后。” 总的来说,她只负责打,不负责善后。 就像前世,他们这些基因战斗只负责围剿,善后的事交给上头派过来的人。 傅闻宵听完,说道:“你这是给他们送功劳。” 郁离吃着月饼,神色淡然。 功劳什么的,她没放心上,上辈子她立下的功劳不少,上面的奖励有很多,可惜最后她没享受什么就就因身体被污染崩溃而死。 当然,末世废土那样的地方,也没什么东西可享受的,连吃的食物都像中药一样带着股怪味,难以下咽。 至于现在嘛…… 她虽然可以去领这份功劳,但若是让其他地方的匪寇知道她的身份,估计会因为兔死狐悲,或者给那些匪寇报仇什么的,对她的家人出手。 郁离不惧他们,但她的妹妹、婆婆他们都是普通人,她不想让他们遇到危险。 傅闻宵很快便理解她的想法,一颗心变得格外的柔软。 所有的语言在面对她时,都无法描述出她的好。 他很庆幸,自己在生命的最后,遇到了她;也很庆幸,自己确实遇到她。 ** 虽然醒来后吃了一顿,不过仍是没妨碍晚饭时,郁离和他们再吃一顿。 对此傅家的人接受良好。 吃过晚饭,郁离在院子里练习体术。 正练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今天的敲门声听着很正常,不像那晚三个衙役过来时梆梆梆的响着,一听就很没礼貌。 坐在窗边的傅闻宵若有所思,觉得今天来的人,可能和郁离剿匪有关。 他放下手里的书,慢慢地站起身,走了出去。 郁离打开门,见到门外高大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屠老大时,有些惊喜。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23节 “屠叔,你回来啦,几时回来的?” 屠老大正要说话,听到这话,直觉不对,“我昨天就回来了,你……不记得了?” 郁离疑惑地看他,很快就想到什么,说道:“难道我昨天晚上还见过你?我喝醉啦,不记得了。” 她说得理直气壮。 屠老大噎住。 虽然他听说过有些人会忘记自己醉酒后做的事,只是没想到她会忘得一干二净。 郁离没想到昨晚自己还见了他,那他肯定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便道:“屠叔,进来说话吧。” 屠老大正好有事找她,便走了进去。 进门时,他问道:“对了,你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的吧?” 想到她昨晚喝醉酒,干了轰轰烈烈的事,有些担心她身体哪里不舒服。 要是正常人的话,估计身体会很难受,不过她好像不是正常人…… “没呢,我挺好的。”郁离说道。 屠老大看了看她,觉得她精神挺不错的,看来昨天做了那些,对她的身体没什么影响。 进了傅家,便见周氏和傅闻宵都从房里出来。 周氏听到敲门声,习惯性出来看看是谁,就怕又来个什么不速之客。 等她看到进来的是屠老大,便放心了。 屠老大先是朝周氏道:“婶子,打扰了,我来找离娘说点事。” 周氏忙道:“那你们进屋子里坐。” 她是个知分寸的,让郁离好好招待客人,便回房去,没有留下来打扰。 屠老大转头看向从东厢房出来的傅闻宵。 天色将黑,暮色深重,虽看不清楚他的容貌,仍是能看出这男子身姿挺拔,那身气度,不像是这乡下人家能养出来的。 他应该就是傅家的儿子,郁离的丈夫。 这是屠老大第一次见到傅闻宵,多少有些吃惊,不免有些怀疑他的身份。 听说傅家以前是行脚商,落魄后搬到这边,他不觉得区区行脚商能养出这般气度的孩子。 郁离见傅闻宵从房里出来,并未多想,一边引着屠老大去堂屋那边坐,一边对傅闻宵说:“宵哥儿,这是屠叔。” 傅闻宵走得慢,每一步却走得极稳。 他也进了堂屋。 堂屋点起一盏油灯,郁离给屠老大倒了水,请他坐下。 屠老大说了一声谢谢,目光忍不住落在傅闻宵身上,就着屋子里的灯光,能看清楚他的模样。 苍白的脸,单薄的身躯,身上有一股病弱之态,确实是个久病之人,也不知道他这身体是怎么回事,以后能不能好。 他心里有些为郁离可惜。 要不是郁家贪图那二十两聘金,也不会将她嫁个病秧子冲喜。 “屠叔,你昨晚什么时候见到我的?”郁离开门见山地问。 傅闻宵听罢,意识到屠老大昨天见过喝醉的郁离,瞬息间就想到,可能他也在剿匪的现场。 应该是军中那边正好要去剿匪。 屠老大见她并没有避着傅闻宵,便知这人应该也知道离娘的奇特之处。 郁离信任他。 于是他也没隐瞒,将昨天她干的事和他们说了说。 等他说完,屋子里一片安静。 屠老大看向对面坐着的夫妻,视线在傅闻宵身上多停留会儿,发现他神色泰然,从始至终,他脸上的神色都是平淡的,没什么变化。 似乎对郁离一人干掉整个匪寨的匪寇并不意外,显然是知道她的本事的。 至于郁离,她同样反应很平淡。 终于得知自己醉酒后做的事,她觉得和自己的推测差不多,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屠老大和宣怀卿也在,他们的目的也是趁着中秋之夜,匪寇警觉性不高去剿匪。 郁离问道:“屠叔,宣怀卿是什么人啊?” 当日顺手救了宣怀卿,她压根儿没将这人放在心上,很快就抛开了。后来也是因为宣怀卿,屠老大对她多有照顾,不过她真的以为宣怀卿是屠老大的朋友,并没有多想。 这会儿,知道他们一起去剿匪,便知宣怀卿的身份不一般。 屠老大道:“他是将军府的少爷,宣老将军的孙子。”说到这里,他有些歉然,“我们不是有心要瞒你,宣少爷的身份特殊,想要取他性命的人不少,所以……” 郁离自然不在意,不管宣怀卿是什么身份,和她都没关系。 她和宣怀卿只是见过一两次面,对方又不是她的什么人,他要隐瞒身份真没什么。 她想得单纯,屠老大心里却很高兴。 傅闻宵望了郁离一眼,轻易便明白她的意思,唇角微微勾起,眼里露出笑意。 屠老大表达了隐瞒宣怀卿身份的歉意后,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递给郁离。 郁离看了看,发现它们是一百两面额的银票,有些疑惑。 “这是官府给的赏银。”屠老大说道,“一般剿灭匪寇,官府都会给赏银,宣少爷让我帮你领了,送到你这里。” 郁离有些惊喜,“这么多?” 剿一次匪,居然有两百的赏银? 她没想到这个世界剿匪还有赏银的,顿时有些蠢蠢欲动。 屠老大笑道:“青崖山的匪寇时常在附近流窜,有不少百姓受害,官府苦匪寇久矣,这次能剿灭他们,给的赏银也自然多。” 还有一个原因,因是宣怀卿亲自出面,张县令自然大方,恨不得多给一些,好让宣小将军满意。 宣家虽然不乐意宣怀卿这独苗苗上战场,但学家源渊,他是无法避开。 更何况,宣怀卿身上还有朝廷亲封的武将官职,职位比张县令要高,又是宣老将军的孙子,张县令可不敢怠慢。 是以这赏银也给得飞快,没有拖延。 郁离不清楚这些,她只是很高兴,剿匪居然有两百两赏银。 她认真地问:“屠叔,哪里还有匪寇要剿吗?我可以帮忙的,只要能将赏银分给我一些。” 听到这话,不说傅闻宵失笑,连屠老大都有些懵。 屠老大想到昨晚她剿匪时发生的事,头皮微麻。 只是看她一脸期盼,实在不忍心拒绝,迟疑地道:“离娘,匪剿这事,不急的,日后若是有遇到的话,会通知你……” “那就说好啦!”郁离一脸高兴,“一定要找我!” 屠老大:“……” 傅闻宵差点憋不住唇边的笑。 他也没想到,看到赏银会让她生出剿匪的心思,不过看她高高兴兴的样子,双眼亮晶晶的,实在不忍心拒绝她。 她就应该这样,不必遵守世间什么规则,只需要开开心心的就好。 他相信以她的为人,就算不遵守那些人为定下的规则,她也不会去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她行事光明磊落,心里有一杆称。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接纳了这个世界,也在保护着她周围的人。 接着屠老大又和她说了下剿匪的后续。 “……我们没有将你的身份透露出去,只说是一名义士帮忙。”屠老大说到这里,望着郁离,沉声说,“匪寇虽然各有地盘,还会为抢地盘互相厮杀算计,但有时候他们会同仇敌忾,若是让其他匪寇得知你的身份,难保他们不会对你出手,以此来震慑官府,或者对你的家人出手……” 除了青崖山外,还有不少地方都有匪寇流窜,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这世间总有人会因为各种原因落草为寇。 都当匪寇了,自然没什么原则和道义可言。 他们杀人如麻,甚至有时候官府剿匪,他们还会报复官府,或者是震慑官府,特地去杀人。 郁离表示理解,她也不蠢,自然想到这点,方才没有想去找官府领什么赏银。 她说道:“屠叔,没事的,赏银到手就行。” 屠老大:“……” 傅闻宵忍不住又笑了下。 屠老大没有在这里多待,说完剿匪的事,将赏银给了郁离,便准备离开。 离开前,他说道:“对了,这次宣少爷来这边剿匪,也是顺便来找你的,他会在县城待几天,明天他说去肉铺那边找你。” 郁离哦一声,说道:“行,我等他过来。” 郁离和傅闻宵起身送他。 傅闻宵走得不快,站在堂屋前,没有跟过去,望着郁离将人送到门口。 屠老大走出傅家时,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天色彻底暗下来,月亮东升,月光洒落在屋檐下。 傅闻宵站在屋檐前,沐浴着月华,气质清贵,让人很难忽略他的存在,屠老大心里总觉得怪异,这人看着不简单。 “我先走了。”屠老大朝郁离摆摆手,让她不必送。 郁离道:“屠叔路上小心。” 屠老大笑了笑,到底没有问她傅闻宵的事,转身离开。 关上门,郁离和傅闻宵一起回房。 郁离拿起那两张银票,就着灯光瞧来瞧去,说道:“原来银票长这模样的呀。” 看完银票后,她珍视地将它们放到装银子的钱匣里,然后开始数钱。 傅闻宵有些忍俊不禁,看来她真的很喜欢钱。 等她数完钱,他问道:“离娘,你以后还想去剿匪?”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24节 “当然啦!”郁离毫不犹豫地说,“这可是有赏银呢,怎么不去?” 能除去威胁人类生存的不良因素,还能有钱拿,这么好的事,肯定要干的。 有宣怀卿他们在,不用担心赏银不到位。 傅闻宵听罢,觉得自己或许不能再这么待着了,应该联系一下以前的旧部,若是她想做的话……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75 章 ◎能人异士◎ 又有两百两银子进账,郁离很高兴,算完匣子里的钱后,她取了五十两银子拿去给周氏。 周氏正准备带两个孩子歇息,见她过来给自己送银子,有些疑惑。 “娘,给你家用。”郁离财大气粗地说。 周氏赶紧推回去,“不用不用,我这里有银子呢,就算家用也不用这么多。” 她说的是实话,最近她在绣桌屏,半个多月就能绣出一副,有六两的收入。除此之外,郁离还会时不时会给她银子,让她当家用。 问题是,家里但凡需要什么东西,郁离都会在县城里顺便买回来,根本不用她花什么银子,就连傅闻宵现在的药钱她都包了,导致她手里的钱越攒越多,都花不出去。 郁离坚持要给她,“您收着,现在用不上,以后也可以用。” 他们不可能一直住在乡下,说不定以后会搬到县城,届时就能用得上了。 周氏实在拗不过她,只好收下,一边问道:“你咋突然给我钱?” “这是我赚的!”郁离说,努力地抿嘴,最后还是没忍住脸上露出些许得意的笑,“我这次赚了两百呢。” 周氏吃了一惊,忙不迭地问:“离娘,你做了啥?怎会赚了两百?” 瞬息间,她便想到赌博这种来钱快的东西,不免有些焦急。 赌博这种事,素来是十赌十输,没有赢的,除非庄家故意先让你赢,然后会十倍百倍地从你身上再赢回去,让你倾家荡产。 只要沾上赌,没哪个有好下场。 见她面露焦急,郁离虽不知她怀疑自己去赌,不过也不想让婆婆太担心,想了想说道:“这是官府给我的赏银。” 周氏一怔,“官、官府的赏银?” 她有些不知所措,实在想不出,郁离做了什么,能从官府这里领到两百的赏银。 郁离道:“娘你就放心吧,这银子来路绝对正常,您安心地用。” 她没说剿匪的事,怕吓到周氏。 周氏还是十分不安。 翌日等郁离去县城干活,她去找傅闻宵,向他询问这事。 傅闻宵笑了下,说道:“娘,没事,您安心地收着罢。” 听他这么说,周氏总算安心几分。 她知道傅闻宵是个可靠的,连他也这么说,那应该是没什么危险的。 虽不知道郁离怎么从官府那里拿到赏银,不过想到她的本事,又有些明悟。 周氏不去问这些,她知道有些事自己不需要去过问,知道太多反而不好,会拖累孩子。 这是她的生存之道。 突然,她看了看傅闻宵,说道:“宵哥儿,你的气色最近好了许多,是不是你的身体要好了?” 虽然傅闻宵没说,但她一直照顾他,对他的身体情况了若指掌,也能察觉到他的身体在好转,例如他最近出来和他们一起吃饭的次数变多了,而且他的心情似乎很好,时不时能看到他笑,特别是有郁离在的时候。 以前他很少笑,太多的事压在他身上,使得他从小就要端着性子,老年老成,不苟言笑。 后来他生了病,终日昏昏沉沉地躺着,身体时好时坏。 在病痛的折磨下,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周氏心里是难过的,这是她照顾着长大的孩子,视若亲子,看到他受苦,心里十分煎熬 傅闻宵没有否认,含笑道:“是的。” 虽然有所猜测,见他承认,周氏仍是惊喜得不行。 她双手合十,嘴里叨念着佛祖保佑之类的,如果不是在这乡下地方,她都想去寺里给佛祖上柱香。 傅闻宵心里也有几分感概,温声道:“娘,这几年辛苦您了,我以后会好的,届时我会带你们回京。” 周氏愣愣地看着他,眼泪蓦地流了出来。 她眼里流着泪,嘴角却是笑着的,说道:“回不回京都不打紧,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就开心了。”突然想到什么,她开心地说,“郁老太太当初说得不错,离娘果然是个福星,谁娶了她便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自从郁离进门,他们家越来越好了。 傅闻宵的身体好转,两个孩子都健康活泼,这个家也终于像个家,而不是暂时的蜗居之地。 这些都是因为郁离。 最重要的是,宵哥儿的身子以后会好,他会好好地活着,不会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才是令她最开心的。 傅闻宵怔了怔,想起当初他从昏迷中醒来,周氏和他说给他娶妻冲喜之事,以及为何挑了郁家二房长女的原因。 当时他觉得这是耽搁一个无辜的姑娘,不过在看到郁离瘦得快脱形的模样时,又不忍心让她回郁家受罪,想着让她暂时留在傅家,日后等自己去了,便给她一份和离书,将他们的后半辈子安排好,让他们能安稳地过完这辈子。 只是他没想到,郁离的来历奇特,很快就在他面前暴露自己。 也因为她,他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傅闻宵道:“离娘确实是福星。” 谁能说她不是福星呢? 若她不是福星,她如何会成为青石村的“郁离”?只怕他这时候应该已经时日无多,要准备后事了。 见他竟然赞成自己,周氏惊奇不已,笑道:“宵哥儿,你以前不是一直认为冲喜和福星之事是无稽之谈吗?” 她不太懂读书人嘴里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只知宵哥儿从来不信那些东西。 这会儿,他居然也承认郁离是福星。 傅闻宵坦然地说:“因为那些确实都是骗人的东西,只有离娘不是。” 她从异世而来,且能让一个将死之人活下来,这不是福星是什么? 这大千世界,谁能有她这般的奇遇?这代表她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自然是福星。 周氏瞅着他,“所以,只有离娘是福星,其他人不是,是吗?” 傅闻宵继续点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周氏不禁掩嘴笑起来,觉得自己明白了。 宵哥儿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种事若是摊上其他人,都是骗人的,摊在离娘身上,那是她应得的! 她就是福星。 ** 宣怀卿来到山平县后,并不欲暴露身份,甚至没住在张县令安排的地方。 他让屠老大帮忙租了个院子,让那些跟随他一起去剿匪的侍卫住进去,他则住在屠老大在县城的宅子。 屠老大在县城买了个宅子,宅子不大,只有一进,因屠老大平时并不怎么住,屋子里的家具物什并不多,可谓是家徒四壁。 宣怀卿并不在意,反而住得很踏实。 他小时候被家人娇养着,娇生惯养得不行,直到十岁时,父亲战死沙场,为了他的安危,他被送到祖父身边,跟着祖父宣老将军在军营里住了一段日子,渐渐地改掉娇气的毛病。 寻常军士怎么吃住,他也跟着他们怎么吃住,渐渐地养成现在这种不拘小节的性子。 天还没亮,听到屋外的动静,宣怀卿便醒了。 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发现离天亮还早着。 宣怀卿走出房门,打着哈欠,朝院子里正在洗漱的屠老大道:“屠叔,你咋起这么早?杀猪都要起这么早的吗?” 昨晚他去赴张县令的宴,没滋没味的,折腾到大半夜才回来,现下也不过睡了两个时辰。 这会儿实在困倦得厉害。 “少爷,杀猪就要趁早。”屠老大一边忙一边说,“我这起得还算迟的,像离娘住在村子里,要早起一个时辰赶过来。” 宣怀卿一听,心里难受得紧:“屠叔,你怎么给她介绍这种活计?对姑娘家而言,这也太辛苦了。” 他们宣家人报恩从来没这么寒酸过,居然只给人家姑娘一个杀猪的活。 这是埋汰人吧? 屠老大有些无奈,“当时那些探子盯得紧,我不好暴露少爷您的身份,和她说我是您的朋友,总不能上来就给她钱和房子吧?这也太打眼了,对她不好,便先给她介绍个营生,想着届时等你来了,你自己去报恩。” 当时宣少爷可是特地交待他,自己要亲自报恩的,他也不好插手做太多。 宣怀卿闻言,十分愧疚,觉得是自己的错。 他当时看得出郁离过得不好,应该给她更多实际的东西,让她能过好一些,而不是让她最后只能来县城杀猪,为生计奔波劳累。 哪个人像他一样,报恩是让一个姑娘去杀猪的? 这事要是传出去,只怕要笑掉世人的大牙,他娘、他祖母都能拎着他的耳朵,问他是咋想的。 他、他真的没有报恩报到让她去杀猪的意思。 屠老大一看便知他在想什么,说道:“少爷,其实离娘杀猪挺厉害的,我觉得她很喜欢这份活儿,暂时应该不会想换什么营生。” 离娘在张复这里待得十分快乐,看她的样子确实不想挪窝。 除非……能让她去剿匪什么的。 屠老大想到这里,有些无语,便和宣怀卿说了这事。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25节 宣怀卿果然傻眼,“她、她居然还想剿匪?” 他还以为,她只是喝醉了才去剿匪的,清醒后肯定没那想法。 “是的,她想拿赏银。”屠老大肯定地点头,“不过我觉得对离娘而言,剿匪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要是以往,屠老大肯定不会说这种大话。 然而想到青崖山匪寇的下场,他又觉得剿匪对她应该没什么难度,说不定以后哪里需要剿匪,可以让她一起去,能减少很多伤亡。 这话宣怀卿赞成,他说道:“郁姑娘的力气实在大,我觉得她是个学武的料子,要是让她从小学咱们宣家的枪法……” “或许她已经学过其他的武艺了呢?”屠老大意味不明地说。 宣怀卿愣了下,沉思片刻,笑道:“学了更好,说不定她和哪个能人异士学到这身本事,才会如此厉害,怪不得能去剿匪。” 屠老大点头,“宣少爷说得对。” 几句话间,两人便为这事作了个定论。 屠老大洗漱完后,准备去肉铺那边。 他对宣怀卿道:“少爷,您再睡会儿,等天亮后再去吧。” “不睡了,我和你一起去。”宣怀卿道,“我许久没见张叔了,顺便去看看他。” - 两人来到肉铺,肉铺这边的人都来齐了,正在吃早饭。 见到宣怀卿,张耀平和罗叔都好奇地看他,他们不认识宣怀卿,见屠老大带他过来,还以为是新来的伙计。 就是长得实在英俊,看着不像是来杀猪的,更像是哪家的少爷。 正在啃包子的郁离抬头看他一眼,没想到他来得挺早的。 张复吃了一惊,忙站起身:“宣……怀哥儿,你咋来了?” 宣怀卿没什么架子,笑吟吟地说:“许久没见张叔,我最近来县城,顺便来看看你。” 说着,他忍不住看向坐在那里的郁离。 屠老大为罗叔他们介绍,“这是我在府城的一个朋友家的孩子,和老张也是认识的,他来县城这边玩两天。” 张耀平和罗叔恍然。 原来是府城来的,能跑这边来玩,不用为生计奔波,只怕还真是哪家的小少爷吧。 张复招呼他们过来一起吃早饭。 今天肉铺里的早饭是大包子和豆浆,量大管饱的那种。 宣怀卿很快就融入他们,和他们坐着吃包子聊天,顺便和郁离搭上话:“郁姑娘,你在这里待得习惯吗?忙不忙?累不累?” 罗叔和张耀平觉得宣怀卿这话听着挺奇怪的。 倒是张复和屠老大都明白他的意思,宣少爷这是担心救命恩人在这里受委屈呢。尤其是张复,十分紧张,就怕宣少爷以为他委屈了郁离。 郁离道:“这里挺好的,不算忙,只干半天,也不累。” 对她来说,确实不累。 宣怀卿仔细看她,确认她说的是真的,不是敷衍自己,总算没那么愧疚。 因这里人多,他也不好和郁离聊什么,很快便止住话题。 吃过早饭,肉铺里的人开始忙起来。 张复想让宣怀卿先离开,杀猪不仅腌臜,还血腥,不好污了小将军的眼。 宣怀卿不在意,“张叔,你别小瞧我啊,我也是跟着祖父生活过的。” 屠老大和张复知道他嘴里的祖父是宣老将军,宣怀卿十五岁时,甚至被老将军带去战场,看过比杀猪更血腥残忍的场面,哪会怕这些。 于是两人便不再劝。 很快宣怀卿就看到郁离是如何杀猪的。 看到那些猪吭都不吭一声,全程安静无声,他有些愣。 杀猪好像不是这样的吧?他虽然没看过,但也知道杀猪时,那杀猪声非常凄惨,会传得老远,绝对不会这么安静的。 张耀平嘿地笑了声,趁着中途休息时,对他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稀奇?这没啥,在郁阿姐面前,这些猪可乖了,吭都不会吭一声。” 然后他又神神秘秘地说:“你知道吗,咱们郁阿姐可是能人异士,不是寻常人哩。” 宣怀卿心脏跳有些快,面上故作好奇,“怎么说?” “因为所有猪遇到她,不是腿软,就是不敢吭声,这畜生不过是畜生,哪会如此有灵性?由此可见,郁阿姐绝非寻常人,肯定是那些话本里的能人异士,方才能镇住这些猪。” 宣怀卿:“……” 其实他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事,屠老大没和他说过。 听着好像挺有道理的啊。 张耀平又道:“看在你和我七叔、屠老大认识的份上,我再告诉你,我怀疑郁阿姐是来体验杀猪生活的,她肯定另有身份,将来定然会做出一番大事业,她这般厉害,就算是圣人见着她,都恨不得要给她授官哩……” 宣怀卿:“……” 要不是他知道郁离的身份,还真信了他,太能吹了。 等郁离他们去送货,张耀平去前面肉铺卖肉,屋里只有宣怀卿和屠老大两人后,宣怀卿便将张耀平和他说的那些话告诉屠老大。 屠老大有些无语,说道:“听老张说,耀哥儿从小就喜欢听人家唱戏和说书,越是离奇的故事,他越爱听。估计是最近听了什么能人异士有关的故事,将那故事套在离娘身上了。” 宣怀卿却道:“屠叔,万一是真的呢?” 屠老大正要反驳,猛地想起昨晚在傅家见到的傅闻宵,不禁呃了一声。 他怀疑傅闻宵不是寻常人,如果自己的怀疑是真的,说不定郁离的身份也是假的…… 难不成郁离真是另有身份? 或许她确实是什么能人异士,来到青石村的郁家隐姓埋名,要干一番大事业? 两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这种可能……好像也有的吧? 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能人异士自古以来更不少,万一郁离并不是青石村郁家二房的女儿,而是真的能人异士呢?要不然怎么解释那些猪遇到她就腿软的事?还有匪寨被她弄得崩塌的事? - 郁离送货回来,发现宣怀卿和屠老大看自己的眼神很微妙。 她没多想,去洗净手后,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请两人到后院的一间屋子里说话。 门打开着,屠老大守在门口,以防有人过来。 宣怀卿暂时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他认真地朝郁离揖了一礼,感谢当日她的救命之恩,同时也告知她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是京城人士,祖父是宣威将军,统率镇南军……” “上次我是追踪他国的探子入山,未想不慎失足,陷于山中,多亏郁姑娘路过,出手相助。” 说到最后,宣怀卿愧疚地道:“当日无意隐瞒郁姑娘,只是情况特殊,怕给你带来麻烦。便想着,等事情解决后,再与你表明身份。” 郁离表示没事,她没放在心上。 宣怀卿脸上露出笑容,继续道:“救命之恩无以回报,日后但凡郁姑娘有什么需要,你可以告诉我,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绝无二话。” “真的?”郁离认真地问他。 宣怀卿点头。 郁离沉吟片刻,先是问了一句:“你在山平县的县令那儿是不是能说得上话?” 闻言,宣怀卿和门口的屠老大都有些不解。 宣怀卿含蓄地道:“还好,我认识张县令的上峰,府城的知府席大人。” 郁离眨了下眼,她没去过府城,知道的不多,她只重视一件事。 宣怀卿在张县令那儿能说得上话,那就简单了。 郁离认真地道:“宣少爷,你能不能让张县令整顿码头那边,减少一些百姓被盘剥的现象。” 宣怀卿愣住,没想到她说的居然是这个。 门口的屠老大不由想起自己在县城第一次遇到郁离时,她当时正在县城找活干,说她在码头的见闻,以及因为有码头的那些力夫作对比,让她觉得杀猪这活比码头扛货好太多。 当时话赶着话,于是她便来这里杀猪了。 所以说,杀猪这活其实也不算是他介绍的,他真没想要介绍宣少爷的救命恩人来杀猪的意思。 “自是可以。”宣怀卿毫不犹豫地说,“码头的事,我会和张县令说,这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 说到这里,他有些恼怒张县令没管好山平县,居然让她注意到这些,可见码头的盘剥现象有多严重。 虽然他知道不仅是山平县,估摸很多地方都有这种现象,仍是觉得张县令这县令当得不尽职。 郁离见他应下后,便没什么事了,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宣怀卿叫住她,“郁姑娘,你要不要换个地方,换个活计……” 郁离不解地看他,“换什么地方?” 宣怀宣迟疑地道:“杀猪这活不太适合姑娘家,而且你住在青石村那边,离县城太远,每天还要大半夜过来……你若是想,我可以给你介绍个轻省些的活计。”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想着适合她的工作。 “不用,这里挺好的。”郁离摆手,表示暂时没有想换工作的意思。 宣怀卿张了张嘴,“可是……” “不过,如果哪里要剿匪,你可以叫我过去。”郁离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这个我觉得合适。” 宣怀卿:“……” 看她一脸期盼,宣怀卿实在难以拒绝,说道:“如果你真的想做的话,也是可以的……” “那就麻烦宣少爷了。”郁离高兴地说。 宣怀卿忙道:“不用叫我宣少爷,你喊我的名字就好。” 郁离瞅了他一眼,没作声。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26节 宣怀卿见状,心里叹气,其实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挺好的,至少她不会和屠叔他们一样,总叫他宣少爷,太过客气。 和郁离一起出门时,他想到刚才张耀平说的话,瞅了瞅她,欲言又止。 “有事?”郁离问,他这么盯着自己,想不注意也难。 宣怀卿停下脚步,突然说道:“郁姑娘,我见你好像会武功,可是如此?” “是的。”郁离坦然地说,“确实会点拳脚功夫。” 他又问:“有人教你?” 郁离点头,“自然。” 这是训练营教的,确实算是有人教她。 宣怀卿问道:“不知教你的,可是一位能人异士?”要不然,怎么能将她教得这么厉害? 郁离眨了下眼睛,毫不犹豫地表示,是的。 教她的就是能人异士,有异能的基因战士,怎么不算呢。 宣怀卿和屠老大的一颗心终于落定。 “不知教你的是哪位奇人?”屠老大问了一句。 郁离道:“她姓蔡,我们叫她蔡老师,她教出很多学生。” 原来那位能人异士姓蔡啊。 两人从她这里确认确实有能人异士教她后,对她的身份不再怀疑。 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教出很多学生,那些学生不会都像郁离这样厉害的吧? 宣怀卿道:“郁姑娘,朝中对能人异士多有优待,若确认真有本事的,还会授官呢。” 郁离有些茫然。 授官?是她想的那样吗?可她听说,大庆朝好像没有女子为官。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76 章 ◎翻城墙难度太大◎ 宣怀卿见她面露茫然,便知她应该不知道这些事。 他笑道:“郁姑娘,你知道国师吗?” 郁离:“不知道!” 原主就是一个乡下姑娘,连县城都只在小时候去过一次,对外界的认知都是从周围的人那里所知道的。 她身边的人都是一群无知村民,消息不灵通,能知道的更有限了。 当然,大房的读书人应该知道一些,但他们回村后,都是比较端着的,很少会和家人说外面的事,觉得说了他们也不懂,白费口舌,带着几分高高在上。 宣怀卿被她的理直气壮噎了下。 他已经认定郁离是被能人异士教出来的,是个有真本事之人,下意识觉得他们这些能人异士肯定对天下之事了如指掌,哪知道她居然是个“无知”的。 她居然连京城里的那位国师都不知道。 宣怀卿只好道:“国师便是能人异士,他在成为国师前,只是山中一名修行老者,后来救了遇难的圣人,圣人便将他封为国师。” 国师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不是参加科考,也不是祖上蒙荫,而是凭自己的本事被授官。 这能人异士被授官的例子自前朝便有之,今朝更有一个大活人摆在京城里呢。 宣怀卿觉得,若是郁离的老师愿意出山,向圣人展示其本事,肯定也能被授官。 还有郁离,凭她的本事,将来若是想的话,应该也可以的。 虽说本朝没有女子为官之事,但若是她立下的功劳太大,朝廷也不好一直没表示吧? 郁离却来不及想这些,而是惊讶地问:“修行?怎么修行法?” “不知道。”宣怀卿摊手,“听说圣人是在二十年前遇到国师的,如今二十年过去,国师看着还是如当年那般年轻。” 郁离有些糊涂,“不是说是个修行的老者吗?怎地还年轻?” 宣怀卿耐心地解释道:“圣人遇到国师时,国师看起来就很年轻,据说是修行有道,是以看着三十左右。国师说,他那时已经年逾花甲,花甲之龄确实算老人。” 这些都是他听家中的老一辈说的,毕竟二十年前,他还没出生。 郁离双目灼灼地看他,花甲是六十岁的意思。 六十岁还能看着像三十岁,如今过去二十年,便是八十岁了,八十岁的老人看着还是像三十岁,难道那国师真是个懂得修行的人? 基因战士因为拥有异能之故,也能延缓衰老。 在这个世界的人眼里,像基因战士这样的存在,便是能人异士的一种。 一时间,郁离对那国师充满好奇,不知道国师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有什么奇遇。 她问宣怀卿:“你知道国师有什么本事吗?能不能夷山裂地?会不会飞天遁地?会不会呼风唤雨?会不会使万物生长……” 她问的都是基因战士所觉醒的异能。 例如觉醒的是力量异能,力量会非常大,比她现在还大,一拳击出,能轻松夷平山脉,让大地裂开;觉醒风系异能,能腾空飞起,便是飞天遁地;觉醒水系异能,便是呼风唤雨;觉醒木系异能,便是让万物生长…… 这些异能都能一一对应。 虽不知道国师是否和自己一样,是死而复生,从异界而来,不过若他还有其他的本事,便能推测一下他的来历,顺便探探他的本事。 宣怀卿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就连屠老大都傻眼了。 她说的这是仙人的手段吧? 难不成教她本事的那个老师,便会这种手段?如果真是如此,他们好像能明白,为何初见时她还是个瘦得快脱形的姑娘,不到几个月,就变成这般。 想到这里,轮到宣怀卿双目灼灼地看着她,试探地问:“郁姑娘,教你的那位老师难道会这些?” “不会。”郁离暗忖,蔡老师是力量型的,一拳就能将骄傲的天才轰飞上天。 俗话说,一力降十会,任你有万千手段,在蔡老师面前,都只能乖乖地趴下。 当年正是因为见识过蔡老师一拳击飞训练营里某个桀骜不驯的天才,方才让年幼时的她期盼力量,觉醒异能时,便往力量型觉醒。 宣怀卿有些失望,“你说的那些是仙人手段吧?你那位老师真的不是……” 仙人吗? 轮到郁离懵逼地看着他,什么仙人? 她是知道仙人的,就算是末世百年后,还有些残缺的资料留下,能让他们这些后世人知晓曾经老祖宗们幻想中的仙人是什么模样的。 发现他们居然误会蔡老师是仙人,她赶紧解释:“当然不是,蔡老师和我们一样,都是人,只是她比较厉害,实力很强。” 宣怀卿很失望,“那你刚才说的那些……” “不是你说国师是修行之人吗?所以我就问他会不会这些?”郁离理直气壮地说。 都会修行了,有点特殊能力是应该的吧? 宣怀卿同样理直气壮:“国师当然不会这些,要是他会,他就是仙人了。” 只怕皇宫里的那位圣人更加恨不得将国师供奉起来,寻找长生之道。 这下子,失望的人变成郁离:“他不是圣人封的国师吗?都能维持青春,怎么不会这些?” 她知道“圣人”是对京城皇宫里的那位皇帝的称呼。 这是皇权世界,皇权至高无上,连对皇帝的称呼都要神圣无比,称其为圣人,这些基础的认知,就算是乡下人都是知道的。 宣怀卿汗颜,“没听说过国师有这本事,不过他会炼仙丹,听说那仙丹能让人益寿延年,圣人便因为国师,听说近年身体越来越好……” 也因为皇帝活得太久,皇子们一个个年纪渐长,对赖在皇位上的老皇帝越发不满。 对皇子来说,死得早的皇帝才是好皇帝。 可惜他们的父皇太能活,为了巩固自己的权柄,杀起皇子来毫不留情,就连曾经被朝野上下敬重的懿德太子,最终也落得那下场。 宣怀卿只要想到京城里的那些事,就忍不住烦躁。 当年他父亲战死沙场后,家人赶紧将他送离京城,送到祖父这边,也是怕他卷入其中。 如今快十年过去,也没见京城那边的局势有多明朗。 郁离发现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不好,虽然有些不解,但也没多问。 她觉得,国师似乎挺厉害的,居然还会炼仙丹,难道这个世界真有她所不知道的神秘力量? 那她以后要是遇到,能打得过吗? 想到这些,郁离也没什么心思再问,和宣怀卿随便聊了几句,便离开了。 ** 郁离心里装着事,心不在焉地回到青石村。 吃过饭后,她就去睡个晌午觉,只是这一觉睡得并不怎么踏实。 傅闻宵醒来得早,见她在睡梦中仍是皱着眉头,有些不解。 她的情绪素来稳定,很少有什么东西难住她,莫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晚上,傅闻宵坐在那里,由她拉着手治疗。 等治疗完后,他将一盘白米糕放到她面前,让她吃些垫垫肚子。 这白米糕是他特地让周氏做的。 自从知道她给他治疗后会饿肚子,傅闻宵便不让她治疗完后直接睡,而是先让她吃些东西再睡,省得饿着肚子睡觉,那滋味可不好受。 “离娘,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傅闻宵温声询问。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27节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便想向他倾诉。 郁离本就有问题要问他,见他问了,她就说:“宵哥儿,你知道京城的国师吗?” 傅闻宵微微一愣,眼里飞快地掠过什么。 他不答反问:“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一个偏远僻静村子里的乡下姑娘,是不会知道京城那位国师的,她的记忆里应该也没有国师相关的消息,估计是有谁和她说了这事。 不用想也知道,能和她说这个的,只有宣怀卿。 郁离道:“今天宣怀卿来肉铺,他和我说的。” 接着她将今天和宣怀卿的对话告诉他。 “宣怀卿和屠叔都觉得我是能人异士诶。”她挠了挠脸,稀奇地问,“宵哥儿,你觉得能人异士应该是怎样的?” 郁离也知道,自己的力气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大得不同寻常。 这是她灵魂里带来的,不管如何,她前世到底是基因战士,上辈子觉醒了力量异能,就算换了个身体,灵魂里多少也带了一些过来。 反倒是觉醒的生命异能是个特例,所以这异能弱到可以当作没有。 郁离没想过隐瞒自己的力气。 这辈子没有污染,她会活得很久,要是为了隐瞒,要她这辈子处处忍让,有力气不能使,那还是算了吧。 只是没等她想好要怎么解释自己的力气,宣怀卿就主动帮她解释了。 能人异士这个说法真好,完全将她的力气和异能都作了处理。 毕竟她只是力气大了点儿,还有点可以治病的异能,相比起京城里那位国师的青春永驻,还是差了点意思。 傅闻宵脸上没什么意外之色,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事。 她太过特殊,会让人联想到那些能人异士是正常的,是以他也没劝阻过她,让她去隐瞒什么,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既然她有能力、有本事,何须去隐瞒? 有本事的人,想要出头很容易。 他并不觉得一个小小的青石村能困住她,迟早有一天,世人会见识到她的本事,甚至会由衷地被她所折服。 见她一脸好奇地问自己,傅闻宵笑道:“能人异士啊,一般都是有特殊本事之人,像离娘你这般力气大的,也算是能人异士了。” 郁离眨了眨眼睛,“真的吗?”她叹气道,“可是我的力气还不算大诶,我都没办法像蔡老师那样,一拳就夷平一座山。” 她这辈子的力气还是太小了,她得努力地练习体术才行。 傅闻宵眼皮微微一跳。 看来她的世界里,像她这般拥有强大力量的人很多,才会让她认为自己现在很“弱”,每天都要勤奋地练习体术。 傅闻宵的脑子很好使,虽然他的身体虚弱,没有去练过那体术,却在推演中发现,她所练的那套体术是一种极为精妙的功夫,非常契合人类的身体,不仅能强身健体,还能提升人的体能、力量等。 郁离忧心地问:“如果有一天,我和国师对上,打不过国师怎么办?” 在不知国师是好是坏之前,她就做好和国师打一架的准备。 这是末世的生存法则,基因战士特有的一种战斗意识,只要遇到强者,都会先打一架来确认彼此的地位,打赢了就当长官(老大),打输了就乖乖听从安排,不得轻易质疑长官(老大)的命令。 傅闻宵沉默了下,然后微笑道:“放心,你若是和国师对上,国师不是你的对手。” “真的吗?”郁离一脸惊讶地看他,“你怎么知道?” 傅闻宵面不改色,“我以前有幸见过国师一面。” “咦?”郁离很惊讶,“你居然见过国师?” 她这夫君不是个病秧子嘛,怎么会见国师? 突然,她想到什么,问道:“是为了让国师给你治病吗?听说国师会炼仙丹,有仙人的本事哩。”如果真有仙丹,应该能救他吧? 傅闻宵:“……那是骗人的。” 他的神色十分复杂,不知从何解释起。 最后他道:“国师炼出来的不一定是仙丹,虽然那‘仙丹’确实能让人变得年轻,但远达不到让人益寿延年的效果,更不会让人长生不老。” 郁离瞅着他,确认一件事,“国师果然厉害,还会炼仙丹。” 他们基因战士根本不会炼仙丹。 傅闻宵:“……” 郁离已经认定国师是这个世界的能人异士,好奇之余,也坚定要努力练体术。 甚至她还对傅闻宵说:“宵哥儿,等你身体好了,一定要和我练体术。” 傅闻宵笑着应一声,她说,他就练。 接着又听到她说:“到时候,我若是不在家,家里就只剩下你能保护娘和燕回他们了,你要认真练啊,虽然不能练到飞檐走壁,但也要练到能翻城墙的程度。” 傅闻宵:“……” 翻城墙什么的,难度太大了。 ** 中秋节后的第三天,县衙终于将青崖山的匪寇被剿灭一事告知百姓。 百姓们得知这事,纷纷奔走相告。 特别是一些家人曾经遭遇匪寇迫害的百姓,更是痛哭流涕,他们特地来到县衙磕头,感激县太爷剿匪。 有好几个儿女惨死在匪寇手里的老者由亲眷扶着,他们的头发花白稀疏,满脸皱纹,颤巍巍地磕头。 这一幕看得众人心酸不已,嘴里骂着那些匪寇丧天良,幸好现在被官府剿灭了。 张县令得知这事,赶紧让人解释,剿灭匪寇的不是县衙,而是宣老将军让人去剿的,动手的还是宣小将军。 百姓们虽然知道这事,但宣老将军和小将军又不在这,军营那边寻常人不能轻易靠近,只好来这边对着衙门磕头。 他们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想表达自己的感激之心。 一群衙役慌忙过去,将这些磕头的百姓扶起,让他们不用来磕头,赶紧家去。 葛衙役、朱衙役和彭衙役也在其中。 三人一起挨过郁离的毒打,是以他们对这次剿匪之事知道的比旁人多。 中秋那晚,葛衙役被郁离从文娘家里带走,翌日文娘便去找朱衙役说这事,于是朱衙役便知道葛衙役被喝醉的郁离带去剿匪之事。 彭衙役很快也知道了。 当时他们是同情葛衙役的,特别是葛衙役直到午后才满脸疲惫地回到县城,还觉得他们倒大霉,居然被那可怕的女煞星逼着去剿匪,能活着回来实在幸运。 当然,这种想法在傍晚时分,张县令亲自接待来到县城的宣小将军,并派人去将青崖山那些受伤的匪寇带回县城关起来时没了。 甚至十分懊悔,为何离老大选的人不是他们。 要是离老大选的是他们,如今被县令大人夸奖的人就是他们,升官发财的也是他们,葛衙役现在的春风得意更是他们。 他们悔得捶胸顿足。 这会儿,郁离在他们眼里,不再是什么女煞星、女魔头,而是能给他们送功劳的女菩萨。 这次官府的告示里,只说有一名义士帮助宣小将军他们一起剿灭青崖山的匪寇,并未提及那名义士的名字身份。 是以也无人得知义士是谁。 就连张县令也不知道,因为宣怀卿提点过他,让他别多问,给赏银就行。 张县令以为那义士是朝廷培养出来专门针对剿匪的,识趣地不去多问。 得知葛衙役是被那名义士带去剿匪,他还特地找葛衙役问了问。 葛衙役老实地说:“那位义士让我们在山下等着,她一个人上山,等我们上山时,她已经将青崖山的匪寇都灭掉了。” 表示他也不清楚当时发生什么事,那位义士做了什么。 张县令便问那义士的信息,葛老大面露为难之色。 他不敢拒绝县令大人的问话,只好抬出宣小将军,表示小将军让他不能说。 回到县城后,葛衙役是见过宣怀卿的,也从县令那里得知,“宣少爷”居然是宣老将军的孙子,镇南军的小将军。 他心下震惊,更不敢乱说话。 当时宣怀卿百忙之中特地见他,并让他们别透露郁离的身份。 葛衙役明白,宣小将军这是要保护离老大呢,离老大虽然很厉害,但她的家人都只是寻常人,应该是要保护离老大的家人。 他肯定不会透露出去的,也没那胆。 张县令得知是宣怀卿交待的,倒也不好再问。 不管如何,青崖山的匪寇被灭,于他而言就是功绩,以后山平县一带的百姓不再受匪寇侵害,百姓们安居乐业,怎么不算是他的功绩? 如此也不必计较那义士是谁。 - 吴瘦子等人特地过来看官府的告示,便见到衙门前的一幕。 看到那些百姓真心实意地朝着衙门磕头,几人心头都有些触动。 他们已经从吴瘦子这里得知离老大去剿匪一事,知道青崖山的匪寇其实是离老大一个人剿灭的。 当时他们傻了许久。 这些闲汉自从决定洗心革面后,努力地想要做个好人,恶事坏事一律不再干,加上他们的良心尚未泯灭,看到这一幕,自然极受触动。 他们的心境也从此发生极大的改变。 “离老大真厉害啊。”高生感慨道,然后又有些懊恼,“当日离老大怎么不是带我去呢?” 他很不服气,明明他并不比吴瘦子差哪里,离老大咋没选他? 吴瘦子神气地说:“当然是因为离老大觉得我机灵懂事,才会带我一起去的。” 闻言,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看了一眼他那张瘦长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机灵懂事? 是贼眉鼠眼,像个奸人吧?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28节 高生嘟嚷道:“那不是因为你最瘦吗?这样离老大拎起来也方便。” 他们可是知道了,离老大是拎着他和那衙役一起去青崖山的,那速度简直了。 由此也让他们知道,离老大的力气有多大,怨不得打人这么疼。 吴瘦子脸色一僵,马上就道:“你们看那边的那个姓葛的衙役,他长得那么胖,比我还大一倍,离老大都带他去,可见不是因为我瘦!” 他绝对不承认因为自己瘦,离老大才带他去的。 离老大一定是觉得他聪明机灵懂事。 正说着,那边的葛衙役几人也看到混在人群中的这些闲汉。 知道这些是郁离的小弟,他们自然不会驱赶,当作没看到。 好不容易将那些磕头的百姓送走,葛衙役几人总算能歇一歇。 他们去茶铺里喝茶时,突然朱衙役说:“现在中秋过去,咱们什么时候将郁家兄弟绑去离老大那儿赔罪?” 闻言,葛衙役和彭衙役都看着他。 彭衙役道:“不是还有个陈家的小子吗?他是你舅公家的表弟,你不会舍不得他,只绑郁家兄弟去吧?” “哪能啊。”朱衙役赶紧道,“他自然也是要一起绑去的。” 如今他对郁离生不起丝毫报复之心,甚至还要担心哪天他们对她做的事被宣小将军知道。 比起自己的前程和家人的安危,舅公家的表弟算什么? 更何况,是陈仲询先要对付离老大的,让他们去给离老大赔罪不是正常的吗? 见朱衙役没有丝毫的不舍,葛衙役和彭衙役放心了。 他们现在对离老大死心踏地,恨不得为她赴汤蹈火,哪个敢质疑离老大,他们就和谁急。 陈仲询和郁家兄弟狼子野心,居然妄想让离老大给他们下跪道歉,美得他们。 三人商量完后,决定明天就让陈仲询他们给离老大下跪道歉。 这种时候不赶紧讨好离老大更待何时? 作者有话说: 看了下评论,发现关于感情戏的两极化。 有评论想多一些离娘和宵哥儿的感情戏,有评论觉得尴尬不想看_(:3」∠)_ 你们有什么想法,都来留言哈,我再琢磨一下。 第 77 章 ◎五体投地跪◎ 宣怀卿在山平县待了几日,便准备离开。 离开前一天,他请郁离、屠老大和张复几人去福来酒楼吃饭。 宣少爷要请客吃饭,屠老大和张复自然不会拒绝。 听到是去福来酒楼吃饭,郁离欣然应允。 上次她带妹妹们去福来酒楼吃饭,发现酒楼的菜品味道名符其实,配得上它昂贵的价格,就是份量少了点,吃得不过瘾。 既然有人请客,当然要去啦。 午时,一行人来到福来客栈。 福来客栈的包大厨和张复是朋友,得知张复来了,亲自过来同他们打声招呼,爽朗地笑道:“老张,你总算来了!今儿我请客,想吃什么尽管说。” 张复为他介绍:“包兄弟,这位公子是我在府城的一位朋友,他难得来县城,明儿就要离开,我们来这里为他践行。” 出门在外,他们一律声称宣怀卿是来自府城的朋友,以免暴露他的身份。 包大厨嘿了一声,爽快地说:“原来如此!行,我给小兄弟做几样拿手好菜。” 宣怀卿跟着笑道:“包大哥,那我就等着了。” 他是个不拘小节的,和谁都能混得开,并未因为包大厨只是一个厨子有所轻视。 屠老大和张复早已习惯他这般性子,虽然平时和小将军说说笑笑,但他们心里十分敬重他,也因他年纪小,不免多照顾几分。 包大厨和他们说了几句,正要去忙时,突然屠老大道:“对了,饭菜的份量多做点,不然不够吃。” 这话引来宣怀卿和包大厨的不解。 包大厨失笑,“屠老大,你这话不对,咋不够吃啊?我们酒楼的饭菜的量一向是够的。”很少有食客说不够吃。 张复也想起郁离的饭量,说道:“听屠哥的,你多做些便是。” 包大厨瞅了瞅他们,三个大男人,一个小姑娘,就算再能吃,能吃得了多少? 他心里不以为意,不过等上菜时,明显饭菜的量都挺大的。 郁离埋头苦吃。 来到这个世界后,除了周氏做的饭菜最合她胃口外,不可否认,福来酒楼的食物也是她吃过最精致讲究的。 因为精致讲究,味道自然也好,和外面那些小摊小店的不一样。 那些小摊小店里的食物更多的是一种凡人烟火气的味道,两者给她的感觉不一般,反正她都爱吃。 宣怀卿与屠老大等人坐在一起吃饭时,素来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是以在吃饭时,想着自己明天就要离开,正打算和郁离聊几句的,哪知道饭菜上桌后,便只能看着她屯屯屯地干饭, 看她吃完一碗又一碗饭,桌上的菜和饭桶里的饭渐渐地消失,他彻底地说不出话来。 屠老大和张复对此习以为常,甚至还叫来店小二,作主又点了一桌子的饭菜。 宣少爷要请客,那必须得让客人吃饱的。 他们心知宣少爷今天这顿请客,主要也是为了郁离。 店小二带着怪异的神色离开。 包大厨刚才特地吩咐他,让他多注意这间包厢的客人,没想到这包厢的客人如此能吃,怪不得包大厨让他多注意呢。 在后厨忙碌的包大厨刚整治好一桌菜,就听说张复他们这边要继续再做一桌,顿时都惊了。 真不够吃? 包厢里,屠老大对目瞪口呆的宣怀卿道:“少爷,离娘的力气大,所以她平时吃得多了点,不然会饿。” 宣怀卿:“……”这不是吃得多了点,是吃得很多吧? 他瞅了瞅郁离纤瘦的模样,很怀疑她吃这么多,为何还如此瘦呢? 郁离见他一脸呆滞地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宣少爷,我是不是吃得太多了?” 别人的银子也是辛苦赚的,她不会因为人家请客就努力地开吃。 宣怀卿回过神,马上道:“当然不是!屠叔说得对,你的力气大,吃多点是应该的。” 然后转头又叫来守在外头的店小二,让他再添几道郁离爱吃的菜。 店小二:“……” 郁离觉得宣怀卿真是好人。 也对,自己不过顺手救了他,他就一直记着这恩情,知恩图报的人肯定是好人啦。 不过郁离很克制,等店小二上完最后一道菜后,没让宣怀卿再添菜。 吃饱喝足,店小二撤下桌上的狼藉,给他们上了饭后茶水点心。 郁离很喜欢那道藕粉桂花糖糕,见有这道点心,拿起来慢慢地吃。 宣怀卿关切地问:“郁姑娘,你吃饱了吗?若是没有,我再让他们做一些过来。” 见她继续吃点心,他就怕她还没吃饱。 说好请客却不能让客人吃饱,这也太失礼了。 “差不多了。”郁离道,“不用再麻烦。” 福来酒楼的物价太贵,就算没饱,她也不好意思让他继续破费。 宣怀卿不知她心中所想,他的神色有些纠结,问道:“郁姑娘,你平时都是吃这么多的吗?” 这话问得有些失礼,郁离也不在意,她坦然地嗯一声,并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不好说的。 反正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的饭量大,以后宣怀卿也会知道。 宣怀卿神色复杂,总算明白她为何想去剿匪。 剿匪有赏银可以领,这样她手头也能宽裕些。 她在张复的肉铺里杀猪,就算一天多杀几头,也领不到多少钱,只怕都不够她吃饱饭吧? 宣怀卿越想越觉得她挺可怜的,真是恨不得马上就带她去剿匪领赏银算了。 这么想着,他便说:“郁姑娘,以后哪里要剿匪,我一定会让人来通知你,让你一起去。” 郁离双眼一亮,马上应下,“谢谢,宣少爷你真是好人。” 宣怀卿神色复杂地看她,在心里叹气。 不过是让她一起去剿匪,甚至届时可能还要靠她,哪里好了? 这姑娘果然像屠叔说的那般单纯,就算力气大一点,也从未想过仗着自己的力气为所欲为,反而安安分分、踏踏实实地干活赚钱。 如果每一个能人异士都像她这般省心该有多好。 张复和屠老大看到他脸上的神色,就知道他想什么,顿时有些无语。 然后他们就被宣少爷瞪了。 宣怀卿觉得肯定是张复给的工钱太低,让她连吃饱都做不到,决定等会儿回去,他要和张复说一说,让张复给郁离涨工钱。 让救命恩人去杀猪已经让他愧疚得不行,哪知道原来杀猪这活赚的钱还不够她吃饱。 他这算什么报恩?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29节 要是传出去,他一定会被人笑话,连祖父都要提着枪来骂他。 吃过饭,众人又闲聊会儿,终于离开福来酒楼。 郁离与他们道别,朝城门而去。 还没到城门那边便遇到葛衙役。 见到她,葛衙役喜出望外,忙道:“离老大,原来你在这儿,我们正要去找您呢。” 郁离停下来,问道:“有事?” 葛衙役先是问:“离老大,您饿不饿?吃过饭了吗?” “刚才吃过一些。”郁离听他这么问,便反问一句,“怎么,你要请我吃饭?” 葛衙役点头,殷切地道:“是啊,这次多亏离老大您,我才能在县令大人那里露脸,现在还被分到县尉大人手下成为一个捕头,并得了一笔赏银……我真的很想感谢您,想请您吃饭。” 他已经摸清楚郁离一般会在什么时候出城,先前就在她出城的路上等着。 哪知道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人,只好过来找她。 总算是让他找到了,只是这会儿都快过晌午,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去吃? 郁离对食物来者不拒,更不用说是被她打服的小弟要请她吃饭,当然不会拒绝。 她不好意思宰宣怀卿,但葛老大不是刚领到赏银嘛,吃他一顿没什么。 见她应下,葛老大忙道:“我们在知味楼定了一个包厢,就等着您去了。” “有谁在?”郁离边走边问。 “老朱、老彭都在。” 闻言,郁离也不意外,这三人当日一起去青石村找她,可见他们的交情挺好的,会一起过来也正常。 两人调头朝知味楼走去。 知味楼和福来酒楼在县城并列,因为两家酒楼主打的菜系不一样,虽然存在竞争,平时常有不同偏好口味的食客登门,是以双方的生意都差不多,算是打了个平手。 宣怀卿会选择去福来酒楼请客,是因张复和包大厨认识。 葛衙役他们选择知味楼,则是因为他们和知味楼的掌柜认识。 两人来到知味楼,被一名店小二殷勤地迎进去。 知味楼的对面是一家卖果脯的铺子,宣怀卿和屠老大刚从店里出来,正好看到郁离和一个衙役进入知味楼。 看到这一幕,宣怀卿有些震惊,“难道郁姑娘刚才没吃饱?” 看到郁离和人进另一家酒楼,他能想到的便是这个。 只能说,刚才郁离的食量让他大为惊叹,给他留下极深的印象,后来又听屠老大说了下,意识到郁离的食量有多大。 果然,这些能人异士身上确实有些异于常人之处。 这能吃也算是异于常人的一点吧? 屠老大微微眯起眼,说道:“应该不是,是那衙役有事找她。” 要不然,这时候离娘应该已经回村子,不会在县城滞留,她的行事素来简单,一般不会乱跑。 “找她?”宣怀卿想到什么,问道,“刚才的衙役,是中秋那晚和郁姑娘一起去青崖山剿匪的那个?” 他能认出郁离的身影,是因为她的气质非常独特,只要见过就能认出来。 那衙役背对着自己,他没认出来。 屠老大点头,“应该是他。” 宣怀卿皱起眉头,还是有些介意自己请客却让郁离没吃饱,决定跟过去看看。 怕郁离尴尬,他也没直接追过去叫人,而是在路上磨蹭了下,决定等会儿假装路过去瞧瞧。 他想了想,问屠老大:“屠叔,我是不是应该给她送些银子?不行,此等行为太过粗鄙,哪有给恩人直接送钱的?” 十岁之前,他是在京城长大的,养在祖母和母亲身边,宣家的两位主母都是典型的大家主母,待人接物十分周全。 他多少也受到祖母和母亲的一些影响,知道送礼不能送得这么直白。 屠老大道:“她不会收的。” 他对郁离的为人多少有些了解,知道她极有原则,不喜欢不劳而获。 她从来未将救了宣少爷一事放在心上,对他的报恩可有可无,给她介绍剿匪对她来说,已经算是报恩,其他的东西没必要,更不用无缘无故收宣怀卿的钱。 宣怀卿也知道这点,不禁叹气,“屠叔,我是真想帮她的。” 他听屠老大说过,郁离已经成亲,丈夫是个病秧子,光是每个月的药钱就不少,她的压力也挺大的。 怪不得她想要去剿匪拿赏银。 她是个好姑娘,没嫌弃生病的丈夫拖累,反而努力地赚钱养他,花钱给他看病买药。 明明有这么大的能耐,却从未想要靠它走捷径,而是正正当当地赚钱。 屠老大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下次看看哪里需要剿匪,你通知她过去。” 各地的官府对于剿匪也是十分重视,都不吝啬赏金。 以往宣老将军为了震压边境的一些不法势力,方才会在这一带大力打击匪寇,其他地方的匪寇同样猖狂,想要剿匪的话,哪里都可以。 宣怀卿点头,决定回去后,多注意一下各地的匪祸。 届时他和那边官府联系,叫郁离一起过去帮他们剿匪,得了赏银就给她。 ** 郁离和葛衙役被店小二引到知味楼的一处包厢。 刚推门进去,便看到包厢里奇怪的一幕。 只见朱衙役和彭衙役都在,他们对面是三个穿着文士衫、一脸屈辱的读书人,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也没超过二十岁。 此时三人白晳的面皮涨红,满脸愤怒地瞪着两个衙役。 然而那两个衙役根本没将他们的怒气放在眼里,吊儿郎当地坐在那儿,一副无赖的模样。 直到郁离进来,两个无赖的衙役迅速站好,恭敬地朝她道:“离老大,您来了。” 三个读书人也转头看过来。 当看到进来的郁离,他们吃了一惊,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他们自然也认出郁离。 这是在张家肉铺干活的姑娘,当日朱衙役说没在张家肉铺见到郁离,那里只有一个长得十分标致的姑娘干活,她并不像郁敬德兄弟俩所说的人。 为此他们还特地去看了看,郁敬德兄弟最终确定她不是郁离。 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在等朱衙役的消息。 听说他要去青石村找郁离,他们觉得这事肯定稳了。 今天中午,私塾那边刚散课,他们正要去吃午饭,就被上门的朱衙役叫出去。 朱衙役说要请他们吃饭,并要和他们说郁离的事。 三人听后,没什么怀疑地跟着他过来。 来之前,郁敬德兄弟俩还以为朱衙役已经吓唬好郁离,就等着她哪天去给他们父亲下跪道歉。 哪知道来到知味楼的包厢,没见着郁离,只见到另一个衙役。 而且他们也没叫什么饭食,对他们极为不客气,不准他们离开,硬是将他们留在这里。 三人读了一个早上的书,正饥肠辘辘,饿着肚子被他们困在这里大半个时辰,真是气得不行,便和两个衙役吵起来。 只是这两个衙役是粗人,没读过什么书,哪里听得懂读书人文绉绉的骂法,压根儿不在意,反倒让他们差点气了个仰倒。 这便是郁离进来时见到的一幕。 - 郁离瞥了那三人一眼,走进包厢。 葛衙役识趣地将包厢的门关上。 彭衙役忙将一张椅子搬过来给她看坐,朱衙役则殷勤地端茶倒水。 郁离坦然地坐下,接过茶喝了一口,然后平静地看向那三人。 陈仲询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她,与她的目光对上,突然涨红了脸。 当日他也跟着郁敬德兄弟俩一起去早点铺子,看到她给人送货,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仍是觉得这姑娘长得十分好看,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当得知她并不是“郁离”时,他还暗暗松口气。 今日近距离看她,发现她比想像中更好看。 郁离很快就认出郁敬德兄弟俩,和记忆里没什么区别,另一个不认识的,估计是陈家人。 看到这三人,总算明白葛衙役带自己过来的目的。 不过来都来了,她自然不会走,施施然地坐下。 “你是谁?”郁敬德警惕地盯着郁离,“你们要干什么?” 郁敬礼也有些不安,直觉这情况不对。 他不太明白,朱衙役不是二表哥的姑祖母家的表弟吗?怎么他对他们如此不客气,反而对那陌生的姑娘这般殷勤? 朱衙役没搭理他。 彭衙役幸灾乐祸地看他们一眼,对朱衙役说:“老朱,离老大来了,可以开始了!” 朱衙役应一声,在三人的疑惑中,他突地朝着他们的腿肚子踹过去。 嘭嘭嘭几声,三人对着郁离直接跪下,还是五体投地的那种。 三人:“……” 朱衙役平时没少干这种,最懂得如何将人踹得直接跪下,还能五体投地,要说有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不过以前他对付的都是那些平民百姓,这还是第一次对读书人这么干。 这其中还有一个是他舅公家的表弟。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30节 朱衙役心里没什么不忍愧疚的,比起自己的前途、家人的安危,牺牲一个舅公家的表弟也没什么。 离老大他们惹不起,更惹不起宣小将军。 三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哪里经得起朱衙役这么一踹。 他们甚至震惊得没了反应,就这么维持着五体投地的姿势,连身上的疼痛都忘记了。 等他们回过神,脸庞涨得通红。 他们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屈辱,还在一个陌生的女子面前,简直岂有此理。 陈仲询喝道:“你们做什么?朱表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眼看他激动地要爬起,朱衙役按住他的肩膀,说道:“我当然知道!陈表弟,这是你应得的。” 郁敬德兄弟俩也激动地要爬起,葛衙役、彭衙役纷纷上前按着他们。 他们还没给离老大道歉呢,怎么能起来? 三人都很激动,挣扎得厉害。 “士可杀不可辱,你们到底做什么?”郁敬德厉声道,“你们简直是无法无天,我定要去县令大人那里状告你们!” 郁敬礼也喝道:“还不放开我们?我外祖父可是有秀才功名的……” 三个衙役不为所动,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秀才功名算什么?有离老大厉害吗?她可是能让山崩的女人,出手就将匪寇杀得片甲不留,还认识宣小将军,岂是一个秀才能比的? 朱衙役道:“陈表弟,你也别怨我,谁让你们不识好歹,居然要让离老大给你们跪下道歉,那只好你们自己跪了。” 陈仲询气得眼前发晕,“我们何时让什么离老大给我们跪了?” “怎么没有?你先前请我吃饭,不就是让我去吓唬一个叫郁离的姑娘?”说着他朝郁离讨好地笑了笑,“我哪里敢吓唬离老大,都是他们挑唆的!” 陈仲询愣住。 他总算意识到他们嘴里的“离老大”就是郁离。 面前的这个姑娘,就是郁家二房的那个郁离,也是打了他弟弟的女人,让郁敬德兄弟俩十分生气的堂妹…… 陈仲询一时间忘记了反应,就这么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坐在那里的郁离。 郁敬德兄弟俩也是如此。 他们满脸不可思议,张口结舌,都忘记自己被人按着。 “你是离娘?!!!” 郁离将喝了几口的茶放下,点头道:“我就是郁离。”然后还很有礼貌地和他们打招呼,“大堂兄,二堂兄,好久不见。” 确实有大半年没见了。 郁敬德兄弟俩没想到她真的承认。 她怎么会是郁离呢?明明他们记忆里的郁离不是长这模样的。 二叔家的四个女儿,一个个都长得又黑又瘦,土不拉叽的,和村里的那些村姑一样,貌不惊人。 他们习惯二叔家几个堂妹黑瘦粗陋的模样,从来不觉得她们长得有多好看。 至少他们妹妹琴娘是比几个堂妹要好看的。 可是面前的这个郁离,哪里有记忆里那些堂妹的模样?虽然她穿着朴素,但那张脸,那身气度,以及进来后展现出来的一言一行,都极有气势,根本就不像那些乡下女子。 就像变了个人。 郁离也不在意他们认不出自己,说道:“我听朱衙役说,大堂兄你们想让我去给大伯跪下道歉,可是有这事?” 郁敬德兄弟俩涨红了脸。 意识到面前的女子是郁离后,他们十分难堪,更难堪的是,此时他们像死狗一样被人按着跪在她面前。 这让他们有些崩溃,此时兄弟俩总算体会到父亲被人按着跪下时的心情。 “我为何要给大伯跪下道歉?”郁离不解地问。 郁敬德气道:“要不是你,郁家会分家吗?你居然让我爹跪下,威胁阿爷分家……” 听到这话,葛衙役三人手一抖,差点就按不住三人。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暗忖这是离老大能做得出来的事,她居然连自己的娘家都不放过,所以他们被她打,好像也挺正常的。 陈仲询瞳孔微颤,面露震惊,总算明白为何郁敬德兄弟俩一定要让郁离跪下道歉。 这是给姑父跪下道歉。 怪不得郁家分家后,姑父回到县城就大病一场,原来是这原因。 提起这事,郁敬礼也十分激动,一边挣扎一边朝郁离喊道:“郁离,都怪你!要不是你,我爹也不会大病一场,他一直无法振作,我娘日日为此以泪洗面,宗哥儿也被训斥,我……” 正激动地大喊着,突然包厢的门被人从外头一脚踹开。 焦急地踹门而入的两人看到屋子里的一幕时,顿时沉默了。 作者有话说: 看到大家的留评了,明白你们的意思。 这篇文的基调是种田文,故事是循序渐进的,男女主的感情也是,不管男女主的感情怎么发展,大概的剧情和大纲都不会变,女主都是这文的绝对的主角,以她的视角为主。 谢谢大家支持,爱你们=3= 第 78 章 ◎暴怒生气◎ 为了不让郁离尴尬,宣怀卿特地在知味楼外磨蹭了会儿,方才和屠老大一起进入知味楼。 店小二热情地迎过来,问他们是要在大堂吃饭还是要包厢? 宣怀卿的目光往大堂看了一眼,没见到郁离的身影,朝那店小二说道:“我们已经约人了,就是先前进来的一男一女,不知他们在哪个包厢?” 跑堂的店小二的记忆都很好,对进门的客人很关注,他一问便知道是谁。 “他们在楼上的包厢。” 得了话后,两人朝酒楼的二楼的包厢而去。 他们刚靠近,就听到一道愤怒的声音隐隐从包厢里传出,其中就有郁离的名字。 酒楼的隔音明显不是那么好,人在里头说话,要是大声一些,便会被门外路过的人听到。 宣怀卿一听,以为有人要欺负郁离,哪里能忍得住,当即一脚将门踹开。 只是他们没想到,踹门而入后,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幕。 郁离坐在包厢正中央的一张椅子上,她的面前是三个被衙役按着跪在那里的男人。 三个男人很愤怒,挣扎得厉害,却被衙役按着,怎么都挣不开,其中一人愤怒地高声嘶吼指责她。 这一幕明显不在他们的预料之内,两人都愣住了。 同样愣住的还有包厢里的人,三个衙役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踹门而入,一时间都忘记反应。 就连正在激烈地挣扎的郁敬德三人也不由得停下来,然后他们双眼一亮。 “这位兄台,麻烦你赶紧去报官!”郁敬德高声道,“这些人为非作歹,逼迫我等跪下……”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如何能跪一个女人? 而且这女人还是他们的堂妹,她凭什么让他们跪? 他们见宣怀卿相貌堂堂,一身锦衣华服,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百姓,以及身上有一股正气,让人不觉心生好感,自然而然地朝他求救。 至于屠老大,那副土匪的模样,很容易让人生怯,三人都忽视了他,以为他是宣怀卿的侍卫或跟班。 很多大家族的弟子身边都会有小厮或侍卫跟着,不奇怪。 屠老大迅速地将门关上,以免有人经过看到这一幕。 虽然尚不清楚情况,不过他们本能地相信郁离,觉得这其中定然有什么内情,没弄清楚之前,不会轻易因为眼前的一幕下定论。 虽说这一幕看着就像郁离在欺负人,而不是别人欺负她。 至于郁敬德让他们报官什么的,两人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报什么官?这屋子里有三个衙役,他们就是官府的人,当着他们的面说报官,不觉得很可笑吗? 当然,如果他们出身显赫,连官府都要敬着让着,那报官还有点可能。 屠老大认出郁敬德兄弟,很快就明白这应该是郁家的家务事,另一个陈仲询虽没见过,想来应该是这两人的同窗,或者是郁家的亲戚。 那肯定也不是什么有背景的人。 只是他不太懂,怎么还有三个衙役掺和。 总归不会是离娘让这三个衙役按着他们给自己跪下吧?以她的性子,她肯定不会干这种故意折辱人的事。 除非他们招惹到她。 只看一眼,屠老大就将郁离摘出去,觉得就算她去欺负人,肯定也是那人有错。 宣怀卿也是这么想。 他直接问:“这是怎么回事?” 见到他,葛衙役吓得差点就腿软跪在地上。 彭衙役和朱衙役不明所以,他们是衙门里最低层的差役,连捕头都不算,自然是没有荣幸见宣怀卿的,也不知道宣怀卿的身份,在两人闯进来时,十分紧张。 郁离并不慌张,慢吞吞地站起,指着郁敬德兄弟说道:“他们俩是我堂兄,因为不愤郁家分家之事,想让衙役去吓唬我,让我去给大伯下跪道歉。” 闻言,宣怀卿不禁生气,凌厉地盯着郁敬德兄弟俩。 虽不知郁家分家的原因,但他们作为兄长,不爱护同族的妹妹便罢了,还让衙役去吓唬她,让她去给人跪着道歉,简直是无德下作。 他们父亲何德何能,居然让郁姑娘给他跪?美得他! “并非如此!”郁敬礼气急,已然忘记家丑不外扬,大声辩道,“我们家一直都是好好的,祖父、祖母尚在,哪有分家之理?可她强迫我父亲下跪,逼得祖父祖母不得不分家,害得我父亲丢脸,因此一蹶不振……我们作子女的,难道不应该生气,不应该让她去道歉吗?本来就是她不对!” 都是出嫁女,娘家的事与她何干?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31节 她简直就是搅家精,搅得娘家不得安宁,忤逆长辈,不孝不悌。 这样的女人,没将她除名都算好的了。 葛衙役有些急,赶紧道:“宣……公子,其实今日这事是我等做的,他们想让离老大下跪道歉,我们觉得不行,就将他们带过来,让他们给离老大赔罪。” 陈仲询三人听后,朝他们怒目而视。 他们觉得这三个衙役一定和郁离有什么勾当,否则怎么会这么听她的话,甚至还按着他们给她跪下? 还有朱衙役,他居然也叛变了,帮着郁离助纣为虐。 听完几人的话,宣怀卿和屠老大都有些明白情况。 郁家分家这事,或许确实因郁离而起,导致兄弟俩心生不忿,于是便想要报复她,找衙役去吓唬她。 如果郁离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估计他们这计划可行,可偏偏她不是,自然由不得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更不用说葛衙役这会儿唯郁离马首是瞻,更不可能让人折辱她,那只能他们去折辱这些人,让他们给郁离道歉。 至于郁敬礼所说的郁离强迫他父亲跪下之事,他们忍不住看郁离一眼,见她神色平静,决定事后再问她。 不管如何,比起郁敬德三人,他们更熟悉郁离,相信她的为人。 当然选择站在她这边。 宣怀卿厉声道:“纵使如此,你们也不应该找衙役吓唬她,你们为人兄长,却对妹妹毫无怜惜爱护之情,有何脸面报官?若是报官,只怕县太爷也会骂你们不孝不悌,不服长辈的决定,不爱护妹妹。” 他给这事下了定论。 既然已经由长辈作主分了家,就不应该再生什么报复之心,这是质疑长辈的决定。 而且他们的报复足以毁掉一个姑娘,实在是恶毒之极,器量狭小,不是君子所为。 听他这么说,郁敬德三人终于意识到,他们也是和郁离一伙的,所以才会向着郁离。 这让他们气愤又难堪,牙龈紧咬,脸颊抽搐起来。 葛衙役明白宣小将军这是向着郁离,那就没事了,他朝三人喝道:“你们还没向离老大道歉呢!快道歉!” 彭衙役和朱衙役也让他们道歉。 情势比人强,三人纵使百般不愿,也无法挣脱。 他们满脸屈辱,脸涨得通红,额头青筋突突地跳着,只觉得生平从未如今天这般难堪耻辱。 原来被人压着跪下的滋味是这么难受。 “对、对不起……”陈仲询终于低头,低低地说了一句。 按着他的朱衙役看向郁离,见她没什么表示,便松开了他。 其实这事说来也不算什么大事,若不是他们一心想要给郁离一个教训,甚至提出让她给郁老大下跪道歉,还找衙役来吓她,只怕郁离也不会故意去折腾他们。 见陈仲询居然开口道歉,郁敬德兄弟俩都震惊得不行。 他们张了张嘴,看到这屋子里都是向着郁离的人,知道他们今天若是不道歉,肯定离不开这里。 最后两人只能一脸屈辱地道歉。 葛衙役和彭衙役有些遗憾地放开他们。 还以为这些读书人清高,会宁死不屈呢?这怂得也太快了,真是让他们毫无成就感。 看来读书人也不怎么样嘛。 经历了这事的三人根本不想再留在这里,更不用说吃什么饭。 郁敬德压抑着声音问:“我们可以离开了吧?” “可以!”郁离微微颔首,“日后你们若是想报复尽管来,只是下次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道个歉那么简单。” 她的神色平静,语气也很平静,没有丝毫威胁的狠厉,却让三人莫名地背脊发凉。 郁敬德兄弟僵着脸,手指发颤。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们确实被她吓到了,生出一股畏惧,很怕这个他们以往从未正眼看过的堂妹。 陈仲询抬头,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然后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见状,郁敬德兄弟俩也没脸再留下,赶紧跟上。 三人离开后,葛衙役机灵地将门关上。 三个衙役无比乖巧地站在一旁,心里忐忑,彭衙役和朱衙役忍不住瞅了一眼宣怀卿两人,猜测他们的身份来历,能和离老大认识的,只怕不是什么普通人。 葛衙役则暗暗祈祷,宣小将军千万别追究,不然…… 可惜怕什么就来什么。 宣怀卿直接问郁离:“郁姑娘,你被衙役吓唬了?” “是有这事。”郁离点头,看了一眼那三个恨不得让自己消失在原地的衙役。 宣怀卿和屠老大哪没注意到她的目光,转头看向那三个衙役。 三个衙役尴尬又忐忑地站在那里,讨好地朝他们笑。 宣怀卿沉下脸,朝他们道:“此事你们说一说!” 要是平时,他也不会过问这些,可这事关系到郁离,他决定还是问一下。 他的救命恩人,几时由得这些狐假虎威的衙役欺负?就算她没吃亏,他还是很生气。 葛衙役差点就哭出来,却不敢不回话,小声地将陈仲询如何寻上朱衙役的事说了。 当然,他和彭衙役为崔管事去捉郁离的事没说,心知要是说出来,他们肯定没好果子吃。 纵使如此,宣怀卿和屠老大都很生气。 不说这事发生在郁离身上,就是发生在任何一个姑娘身上,他们都要生气,这些衙役简直就是助纣为虐,不堪为吏。 宣怀卿闭上闭眼睛,忍下心中的怒气。 其实他心里明白,大多数衙役是什么德行,只是他们世代执役,形成一个利益集团,如果上任的县令没能力,根本就压不住那些胥吏富绅,再加上一些县令往往只想在任上顺顺利利地渡过,不功不过,对很多事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怪不得郁离会找他说码头盘剥严重的事。 其实不仅是码头的问题,这县城到处都有问题,还有其他的地方,吏治的不清明,让底层的百姓受罪。 然而他心里清楚,却无能为力。 这一刻,宣怀卿甚至希望京城的那位老皇帝赶紧……好挑一位明君上位。 可上位的君主纵使是明君,会有那么大的迫力去整顿吏治吗? “宣少爷?”郁离突然叫了他一声。 彭衙役和朱衙役听到这声“宣少爷”,眼皮直跳,瞬间就明白宣怀卿的身份,扑通一声直接跪下。 居然是路过山平县剿匪的宣小将军! 宣怀卿深吸口气,转头看郁离,说道:“郁姑娘,这事……” “怎么了?”郁离不解地看他,“你觉得我做得不对?” 说到这里,她不禁蹙眉,心里有些烦躁,觉得还是傅闻宵通情达理,不管她做什么,他都觉得她做得对,不会去质疑她。 宣怀卿忙道:“当然不是,你做得对,我只是没想到他们作为官府的衙役,居然做出这种事,实在是……” 他羞于启齿。 明明他只是一个武官,这里不是他的管辖之地,也不是他的责任,却莫名地有种自己做得不好的羞愧感。 郁离眉头微扬,说道:“没什么,这和你无关,你又不是县令。” 县令才是管县城的官员,与他无关。 宣怀卿再次深吸口气,说来说去,确实是张县令无能。 只是他作为朝廷的官员,遇到这些事,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 他认真地说:“郁姑娘,我会和张县令说一说这里的情况,不会再让这些事发生。” 其他的地方他没办法,也没去看过是什么情况。 既然他来到这里,知道了这些事,肯定不能当作不知情。 这下子,连葛衙役也扑通一声跪下,赶紧求饶。 宣怀卿冷眼看着他们,心知他们平时没少欺负百姓,只是因为落在郁离手里,受了教训,才会改邪归正。 像他们这样的衙役绝对不少。 郁离没说什么,只说道:“他们三人现在还是挺好使的。” 这话的意思是,可以罚他们,不过还是让他们继续当衙役吧。 现在这三人被她毒打过,肯定不会再去做欺压百姓之事,他们也不敢,但其他的衙役可不能保证,还是让他们继续当,顺便还能牵制其他的衙役。 宣怀卿奇异地明白她的意思,心里又有些愧疚。 明明她本事这么大,还是能人异士教出来的,这些事不应该由她来操心。 相比自己这将军府的少爷,手里也有些权力,却没为百姓做过什么事,实在愧疚。 这时,郁离朝葛衙役道:“不是要吃饭吗?让人上菜吧。” 她特地过来,可不是为了整治郁敬德他们的,而是来吃饭的。 众人:“……” 葛衙役麻利地爬起身,出门去叫店小二上菜。 彭衙役和朱衙役也乖觉地站在那里,努力地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宣怀卿呆了呆,没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变成这样,问道:“郁姑娘,你刚才没吃饱?” 郁离道:“其实也算饱了,不过还可以吃一些的。”她指着葛衙役,“他不是因为剿匪有功,得了赏银要请我吃饭吗?既然如此,那就再吃一顿。” 葛衙役用他的赏银请客,她当然不客气。 宣怀卿脑子没转那么快,倒是和郁离已经很熟悉的屠老大瞬间就明白她的意思,不免觉得好笑。 于是他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郁离问:“你们不留下来吃点?” “不用,我们刚才吃饱了。”宣怀卿摆了摆手,“你慢慢吃吧,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32节 郁离闻言也不勉强,和他们道别。 等出了知味楼,屠老大对宣怀卿道:“刚才吃饭,离娘估计还没吃饱,只是她不愿意让你破费,所以比较克制。” 倒是葛衙役的赏银,她自然不客气,反正这赏银也是因为她的原因才得的,她能理直气壮地蹭饭。 宣怀卿没想到还有这原因。 他的神色复杂,越是了解郁离的为人,他越是敬佩。 先前是因为救命之恩,以及欣赏她的能力,这会儿却为她的人品、为人处事而折服。 ** 知味楼的饭菜同样味道不错,郁离吃得很高兴。 等葛衙役去结账,发现这一顿将他的赏银吃没了,看着空了的钱袋子,不知道说什么。 这赏银都没捂热呢。 吃过饭,郁离终于离开县城。 她对忐忑地跟着她的三人道:“这次我可以保住你们,但你们日后若是敢再犯,不用宣少爷出手,我就可以废掉你们。” “不会,不会的!我们绝对不会再犯!” 三人恨不得赌咒发誓,他们真的已经改邪归正,洗心革面,日后绝对不会再做欺压百姓之事。 郁离道:“不止是你们,还是你们的那些同僚,你们若是看到他们欺压百姓,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放心,我们会阻止他们的!” 郁离嗯一声,又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 三人站在那里,目送她离开,然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好半晌,葛衙役严肃地道:“看来县令大人很快就要整顿府衙,届时若是有人拉着你们一起去闹,你们绝对不要去。” 他们世代盘踞在此地,若是那些胥吏不满县令的整治,私底下肯定会添乱,以此保住他们的利益。 “那是肯定的。”彭衙役赶紧说,“我们又不傻。” 朱衙役也跟着点头。 他们虽不知道宣小将军要怎么做,县令大人会不会听,却也知道以将军府的地位和人脉,想要收拾一个县令轻而易举。 届时张县令就算不想做也得做。 ** 另一边,郁敬德兄弟俩回到家,什么都没说,就回房关上门。 陈氏不禁有些奇怪,发现两个儿子的脸色好像不对。 她去敲了敲门,问道:“德哥儿、礼哥儿,你们吃饭了吗?怎么现在才回来?” 屋子里的两人并未吭声。 陈氏又唤了几声,直到里头响起一道压抑的声音:“娘,你不用管我们!” 陈氏张了张嘴,最后无奈地叹气。 自从郁家分家后,丈夫的脾气变得暴躁又古怪,在家里动不动就发脾气,嫌弃这、嫌弃那,甚至还嫌弃她一直待在城里,巴不得将她撵回村里。 幸好三个儿子还算贴心,会向着她。 不知为何,这会儿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希望是她想多了。 眼看着晌午过去,到了兄弟俩去私塾读书的时间,却不见他们从屋子里出来。 陈氏赶紧去叫他们,两人却说他们身体不舒服,说今天不去了。 “你们身体哪里不舒服?我去找个大夫过来。”陈氏慌忙道,这两个儿子是她的心头肉,她的希望,她可不能让他们出什么事。 就在陈氏拍着门又问又叫的,里头终于传来一道暴怒的大吼。 “都说没事了,你就不能别再来吵我们吗?” 陈氏僵在那里。 她听出这是长子的声音,她张了张嘴,神色有些呆滞。 许久都不见屋子里有什么动静,他们没有出来宽慰她,什么都没有。 傍晚,郁老大回家,发现家里冷锅冷灶的,陈氏呆呆地坐在灶房里,没有做饭。 他不耐烦地问:“怎么还不做饭?这天都要黑了。” 陈氏看他一眼,没作声。 “问你话呢!”郁老大的脾气就马上出来,伸手推了她一下。 陈氏终于忍无可忍,直接跳起来推他,恨声道:“做什么饭?儿子都生病了,我哪有心思做?” “谁生病?”郁老大不耐烦地说,“是宗哥儿吗?既然生病了,你就带他回村里,别待在这儿,省得将病气过给德哥儿和礼哥儿,影响他们读书。” 这时,在外头玩了大半天的郁敬宗进门,就听到这话。 他嚷嚷道:“爹,我没生病,我不回村,我要待在县城!” 他才不要回去被不疼他的阿奶骂,整天吃豆粥和咸菜疙瘩,还要他去地里干活,他可不会干。 郁老大见小儿子进来,愣了下,马上意识到生病的应该是其他的儿子,赶紧地问:“是谁生病了?德哥儿还是礼哥儿?你咋地没和我说?看大夫了没有?” 陈氏不想理他,只道:“两个都生病了,在房里头待着呢。” 郁老大赶紧上楼去看两个儿子。 只是结果和陈氏一样,他被里头的两个儿子吼了,让他别管他们。 郁老大一脸懵,茫然地站在那儿,突然觉得这一幕好像有些熟悉…… 作者有话说: 大房以后就没什么剧情啦,有的话也是成为男主科举的对照组吧-v- 第 79 章 ◎中毒◎ 中秋过后,山平县这边渐渐地有了秋日的萧瑟,天气也开始转凉。 在天气变化时,傅闻宵又病倒了。 不过这次没有病得太厉害,至少他的意识是清醒的,不像刚成亲那会儿,病得神智不清。 许大夫被郁离从县城带过来,给傅闻宵把过脉后,惊奇地说:“傅郎君这身体似乎有转好的趋势呢。” 周氏急得不行,提醒道:“许大夫,宵哥儿正在生病呢。” 人在生病,大夫却说他转好,这哪里像转好?要是转好,就不会生病了。 许大夫知道这种时候,病人家属的情绪一般很不稳定,甚至有些心急的还会直接动手。 作大夫的,遇到这种事实在太多了,早就能从容面对。 何况他是个已经知天命的老者,面对这些病人,越发的宽容,不会去计较。 许大夫笑道:“看傅郎君此次生病,精神难得不错,可见他的身体在转好。” 周氏一愣,不由转头看向傅闻宵。 只见他并未躺着,而是靠坐在那里,苍白的脸庞虽然浮现病态的红晕,人确实是清醒着的。 早上郁离起床时,就发现他额头的温度有些烫。 想来应该是昨晚起风时,他坐在窗边看她练习体术时吹了风,导致这大半夜的就开始发热。 郁离发现后,赶紧给他输了些异能。 可惜她的异能太少,不能让他的病马上就好,还是得叫大夫过来看看,顺便给他开点药。 周氏忧心忡忡地等郁离去县城请大夫,时不时过来瞧一瞧。 发现只是低烧,她总算松口气。 不过她也没太放心,每次傅闻宵生病时,不管是什么状况,她就胆战心惊,生怕他撑不过来。 许大夫看完后,也不用开什么方子,将自己带过来的药包给周氏,让她拿一副去煎药。 这几年,他俨然成为专门负责傅闻宵身体的大夫,对他的身体情况算是了若指掌,从郁离这边得知他的病情后,约莫就知道要给他开什么药,顺便带过去,省得郁离还要跑一趟县城拿药。 等他确认傅闻宵的情况,如果带来的药对症,那就好。 如果有偏差,只能让家属多跑县城一趟重新拿药。 周氏去熬药后,许大夫没有急着走,他打量床上的傅闻宵,问道:“不知傅郎君这几个月可有吃别的药?” “没有。”傅闻宵淡然地说。 许大夫沉吟道:“按我先前的推测,你这身子最多能撑到这个冬天……” 许大夫第一次见到付闻宵,是在三年前的春天。 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天气,一辆马车带着傅闻宵来到医馆,当时他昏昏沉沉地躺着,许大夫为了治他,还让他在医馆躺了几天,全心全意地救治他。 直到三天后,傅闻宵总算清醒。 当时许大夫觉得他的身体情况十分古怪,看着像生病,仿佛只是感染了风寒,实则又不像。 他的身体里似乎有一股徘徊不出的寒气,正在破坏他的身体,让他的身体从经脉开始,一点一点地变得虚寒,直到他的五脏六腑被寒气侵蚀,生机断绝。 这不像是生病,更像是中毒。 可惜他学艺不精,无法看出这是什么毒,只能用药来压制。 一开始还能压制住,只是时间一久,药也压制不住,只能尽量给他补身体,让他的身体能熬住寒毒的蔓延。 当然,每次寒毒发作,是最难熬的时候,也是他的身体最虚弱之时,容易生病,风寒、发热什么的都会找上他。 今年的年初时,刚过完年,傅闻宵又大病一场。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33节 许大夫被请过来,给他看过后,发现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当时便断定,以他这样情况,若是身体恶化下去,恐怕他熬不过今年的冬天。 或许在初冬的第一道场冬雪降临时,寒雪将会引动他体内的寒毒,他体内所有的经脉和腑脏将会被冻结。 也是他的死期。 许大夫在心里叹息。 他能看出傅闻宵的来历不简单,像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可不是简单的家族能培养出来的。 可惜是个命途多舛的,注定不长命。 然而一切的改变,似乎在这个夏季。 每当夏季到来,对傅闻宵并不是好事,他体内的寒毒一直在蔓延,暑气侵蚀,寒暑交替,会加重他身体的负担。 果然,入夏后不久,他就昏迷大半个月,幸好他最后仍是醒来了,可见他的求生意识极强。 可惜有再强的求生意识也没用,他的身体根本撑不住。 许大夫没想到,傅家会为傅闻宵娶个妻子进门冲喜,这冲喜好像还真冲出喜气来。 距离他上次过来,都过了好些日子。 这也是许大夫此次给他把脉,方才发现他的脉相变化如此之大,原本快要入侵五脏六腑的寒气居然有消退的迹象。 许大夫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医术高明的大夫给他看病,或者傅闻宵喝了其他对症的药。 要不然,他的身体怎么有好转的迹象? 真是怪哉。 - 见他否认,许大夫又猜测:“莫不是傅郎君找到什么神医?” 他双眼一亮,期盼地看着傅闻宵。 若真有神医,他是想向神医讨教一下傅闻宵的病,日后若是再遇到这种情况,便知道怎么治。 他行医一辈子,对那些疑难杂症极感兴趣,每遇到一例,都想要摸透它,将之记录于书中,汇整成一本医书。 如此也能造福后人。 傅闻宵失笑,“许大夫,你觉得青石村这种地方,会有神医来吗?” 许大夫迟疑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神医应该不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吧?若是真有神医来了,他在县城肯定也有耳闻,生死素来是大事,若是有神医妙手回春救了一个将死之人,消息总能传得很快。 “真没神医?” 许大夫再三确认,得知真的没有神医后,他十分失望。 “那就怪了。”他打量傅闻宵,百思不得其解,“你的身体为何会突然好?难不成那寒毒到了时间,会自个退去……” 因为还在发热,傅闻宵的脸庞泛着微红,神智极为清醒。 听到许大夫的话,他没有说什么。 或许“神医”也是有的,只是她不是普世意义上的神医,她的特殊之处,实在不能对外透露,他不愿意让她受到一点被伤害的可能性。 确认傅闻宵的情况还算不错,只要喝副药发发汗,将温度降下来就好,许大夫便没久留。 郁离亲自送他离开,将人送到村口的河埠头。 路上许大夫忍不住问她,“傅娘子,傅郎君最近真没有喝别的药吗?” “没有,一直都是喝你开的药。”郁离说道,看了他一眼,觉得许大夫开的药真难喝。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大夫开的药都这么难喝。 许大夫看她双眼透着愚蠢的清澈,一看就是个单纯好骗的年轻姑娘,让人忍不住就想找她套套话。 他将傅闻宵原本活不过冬天的事和她说了说,然后又道:“没想到这次过来,发现他的身体居然在转好……” “那他不会死了吧?”郁离直白地问。 许大夫道:“自然不会,不过他元气大伤,日后这身子还是要仔细地养养,否则于寿元有碍。” 届时只怕也活不长。 郁离哦一声,表情很平静,看着好像接受这事,好像又没有。 许大夫看她一眼,发现也不是那么好确。 将许大夫送上王艄公的船,郁离主动付了四文钱,麻烦王艄公将许大夫平安送到县城。 王艄公笑道:“离娘放心,我会将许大夫好好地送到县城的。” 送走许大夫,郁离也返回家。 路上遇到一些村民,纷纷关切地询问是不是傅闻宵生病了。只要看到许大夫来村里,他们便知道傅家那位读书郎肯定又生病了。 郁离应一声,然后又添了一句:“这次不严重,有些发热,喝几副药就好。” 大伙儿面上都笑着说挺好的,看来傅书生的身子骨好一些了,等她一走,背地里都在同情她。 “离娘真可怜,嫁了个病秧子,傅家再有钱也是拖累。” “是啊,若是哪天傅书生……没个能顶事的男人,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只有离娘一个年轻小姑娘,只怕顶不住。” “确实,就像离娘她大姑嫁的那男人,再坏也得忍着!不然家里没个顶事的男人,只剩下几个女人,还有一个跛了脚没用的,能顶啥事哟?” “说起来离娘她大姑也是个苦命的,嫁了一个又赌又嫖的男人,有点钱就拿去找城里的相好,不顾家里的妻子儿女都要吃不上饭,要是不给他钱,又打又骂的,可怜哟……” “要是离娘她大姑当年不嫁那姓孙的就好了。” “这也没办法,当年孙家给的聘礼最多,离娘她奶肯定会选聘礼最多的那个,哪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反正女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真嫁这样的男人,还不如嫁个病秧子呢。” “说得也是……” - 郁离不知道那些村人的议论,快到家时,遇到一个黑瘦的男人。 他站在路边,瞅着不远处的傅家,朝她招手道:“离娘,你过来一下。” “二狗叔。”郁离朝他唤了一声。 这村里的人她渐渐地能和记忆对上号,知道这个二狗叔和郁老二一样,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不过他比郁老二命好,没有一个偏心的老娘,娶的妻子还很泼辣,没人敢欺负他们家。 二狗叔道:“离娘,中秋节的前一晚,有三个衙役来到咱们村,找我问傅家在哪里……” 说到这里,他有些愧疚。 他不知道那三个衙役找傅家做什么,自己没有鼓起勇气通知傅家一声,到底有些过意不去。 那晚他都没怎么睡好。 幸好第二天,他特地绕到傅家这边看了看,又让婆娘注意,得知傅家和以往一样,周氏在早上时还端着衣服到河边洗涤,似乎没什么事,总算安心几分。 这事他们家没往外说。 事后想想,他觉得那三个衙役凶神恶煞的,也不知道来这里做什么。 这会儿遇到郁离,他便想问问她,同时也向她表达一下愧疚。 郁离听后,朝他摆手,说道:“没事,其实他们是来给我送东西的。” 可不就是送东西,将他们自己送上门给她揍。 二狗叔愣愣地看着她,十分吃惊,“送啥东西啊?”怎么会有衙役居然给她送东西? 郁离面不改色地道:“送中秋节的礼物。” “啊?难道傅家还和县城的衙役认识的?”二狗叔只能想到这点。 郁离点头,“是的。” 郁离会这么说,也是想给傅家添点资本,让人知道傅家认识县城的衙役。 日后若是哪天她出门剿匪不在家,也不怕有人欺负她婆婆。 婆婆的性子太柔弱,总是将人往好的想,很容易就会吃亏。 也幸好她不爱与村里人打交道,傅家的田地都租给村里的人种了,不必为了鸡毛蒜皮的事与人争吵。 纵使如此,婆婆偶尔还会被人挤兑。 这可不行,她婆婆这么好,哪能让人欺负吗的? 只要想到自己不在家时,婆婆和燕回、燕笙他们会被欺负,她就觉得要做点什么,以防万一。 傅闻宵的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是指望不上他的。 - 傅闻宵喝了药,又睡一觉醒来,出了一身的汗,总算退烧。 因脸上的温度降下,那张脸看着白惨惨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看着添了些难得的颓废,有一种病态的妖异感。 郁离看了看她,严肃地说道:“大夫说,你的病就算好了,也于寿命有碍。以后等你的身体好后,一定要练体术,强身健体,不仅不会再生病,还能延长寿命。” 要是这人只能活到四十岁,那也太短了。 傅闻宵笑着应下。 郁离继续道:“还有燕回和燕笙,明年他们五岁,也要练。” 小孩子的身体弱,容易生病,也要练一练,刚好五岁便可以练了。三个妹妹也要练,等日后她将图画出来,让她们在家里练。 傅闻宵含笑看着她,见她将事情安排好,表示都听她的。 然后又问:“娘要练吗?” 她脸上露出犹豫之色,“这个,要看娘想不想练,要是娘觉得太累,不练也没什么。” 大不了以后等周氏年纪大了,她用异能为她调理身体。 有她在,周氏也会长命百岁的。 傅闻宵的神色有些古怪,瞅了瞅她,不得不承认,在离娘心里,娘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早就发现她对周氏比较特殊,真没想到她这么偏心。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34节 不过想到她对食物的看重,以及周氏会给她做好吃的,他又有些明白了。 他以后应该也要去学一学厨艺。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还算有几分聪明,应该能学得会的吧? 郁离不知道傅闻宵想什么,等药煎好,盯着他喝完药,便让他好好休息,她去堂屋那边吃饭。 吃过晚饭,郁金、郁银和郁珠过来。 姐妹三人听说傅闻宵生病了,过来看看这位姐夫,同时给他们送一些自家后院种的柿子,这柿子是用桔杆捂熟的,格外的脆甜好吃。 周氏笑着请她们进来,给她们倒了水,将她们带来的柿子拿去洗了洗,然后给郁离削了个柿子。 郁离第一次吃柿子,一口下去,就喜欢得不行。 “这是我和二姐、三姐一起摘的。”郁珠开开心心地说,“捂出来的柿子最甜最好吃了。” 郁离点头附和,“确实好吃。” 郁离一连吃了好几个柿子,有点停不下来,还是周氏说柿子性寒,让她别吃太多。 郁离嘴里应下了。 等周氏离开,她没忍住又削一个吃。 郁金姐妹几个见她爱吃,小声地说:“大姐,我们摘了很多,还捂着一小缸呢,等它们捂熟了,我们给你送过来。” “好啊。” 郁离开心地点头,将柜子里的点心拿过来,让妹妹们吃一些。 姐妹几个坐在一起吃点心聊天。 “大姐,姐夫身子怎么样?”郁金关心地问。 郁离道:“只是感染风寒,没什么的。” “那就好!” 三个妹妹都松口气,就怕姐夫哪天就没了,她们大姐变成寡妇。虽说寡妇也没什么,并不影响她们大姐的厉害,可总有人会说难听的话。 再加上周婶子人那么好,她们心里也不愿意她伤心,白发人送黑发人。 知道傅闻宵没事,三个妹妹轻松起来。 难得来这边看大姐,也不急着走,和大姐坐着吃东西聊天,然后聊到县城的事。 “大姐,最近码头的管事换了好些人呢。”郁金双眼发亮,“换的都是那些盘剥得严重的管事,听说他们都被关到牢里,好像要找出他们贪了多少钱,做了什么坏事。” 郁银和郁珠双眼瞪大,好奇地看着她。 郁离吃着柿子,没有作声。 这些事她都清楚,有时候在路上遇到葛衙役他们时,他们会和她说几句,让她了解一下情况。 因为宣怀卿亲自去和张县令提这事,张县令不敢得罪这位宣家的小将军,怕他会派人过来探查,只好下狠手整顿码头。 至于整顿吏治,倒是还没有消息。 不知是宣怀卿腾不出手,还是张县令没那胆子做。 “现在码头的情况变得好了,那些力夫每天都能领到不少钱,他们有钱后,买东西也大方了,我饭团都不够卖……” 郁金说到这里,十分苦恼。 她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有钱赚不到的感觉太糟糕,只是她和母亲能带去县城的杂粮饭有限,想多卖点也没办法啊。 想到什么,郁金问郁离:“大姐,你说我在县城租个房子怎么样?” “什么?” 郁离还没说话,两个妹妹就呆住了。 她们从来没想过他们也能在县城租房子,听她突然提,直觉不敢相信。 郁金道:“我们每天要背着杂粮饭去县城,坐船就要八文钱,一个月要两百多文,而且能背的粮食的数量有限,想多卖点都不行……不如在县城租个房子,也不用太大,租个小房子就行,到时候每天可以多做一些杂粮饭,还可以做其他的食物去卖……” 郁金说到这里,双眼发亮。 民以食为天,一日三餐,都可以赚钱。 她发现只要肯去做,在县城里赚钱实在太容易了,再加上现在码头那边没有盘剥,那些衙役和管事也不敢随便吃东西不给钱,连生意都变好了。 郁离默默地听着,等她说完后,说道:“挺好的,想干就干。” 她不懂做生意,见妹妹干得挺好的,自然支持她。 郁金开心地道:“既然大姐你这么说,那我有空就去找房子。” 郁离:“可以找葛衙役他们帮忙。” 郁金犹豫了下,“是不是不太好?” 她不清楚中秋节那晚她姐去剿匪的事,以及她姐已经将三个衙役打得心服口服,恨不得将她姐当成菩萨供着,总怕她姐打了崔管事的事被人知道,每次遇到葛衙役他们,她都不敢和他们说话,就怕被人发现他们是认识的。 “没事,你尽管去找。”郁离随意地说。 听她这么说,郁金表示有空去找他们。 郁银和郁珠听着两个姐姐说话,惊讶得不行。 大姐二姐居然还认识衙役? 好厉害啊! 郁金捏捏她们的脸,笑道:“这事你们别说出去。” 认识衙役有好处也有坏处,目前还是先别让人知道比较好。 两个妹妹都是听话的,乖乖地点头。 郁金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自从她去县城做生意,随着日子越久,接触的人越来越多,人也变得越发的自信,更是敢想敢做。 没人知道她赚了多少钱,看着就是小本生意,赚的是辛苦钱,实则这生意还真是挺赚的。 杂粮不值钱,自家里的粮食,下水也不值钱,只有香料和糖比较花钱,不过香料不用太复杂的,几样就行,甚至八角和香叶这种还可以在山里自己摘了晒干备着,都不用去买。 这能赚到的钱比想像中要多。 要不然,郁金也不会生出在县城租房的想法,届时还可以多研究一些吃食,多卖几个时辰,多赚些钱。 天色暗下来,郁金和两个妹妹离开。 郁离亲自送她们出门。 走出傅家时,郁金想到什么,说道:“大姐,听说大伯家的两位堂兄生病了。” 郁离:“嗯?” “是村里的人进城遇到大伯得知这事,回来告诉阿爷阿奶的。阿爷阿奶急得不行,第二天就带着琴姐去城里探望堂兄,只是没想到最后只有阿爷阿奶回来,琴姐没回来……” 说到这事,郁金就觉得好笑。 虽不知道郁琴为何能留在县城不回来,不过郁琴这一去,大房是一个人都没留村里,大房的地只有老两口去伺弄,差点就将他们累坏。 这几天,郁老太太天天都在家里骂陈氏和郁琴。 不过她再骂得厉害也没用,他们就是不回来,连地里的庄稼也不要了,反正她们不回来收割,也饿不死。 还是老两口心疼地里的粮食,只能请人帮忙收割。 郁离没说什么,也没告诉妹妹们,让郁敬德兄弟俩生病的罪魁祸首就是她。 不过郁老太太除了骂陈氏母女俩外,居然没指桑骂槐地骂她,估计是郁敬德兄弟好面子,没有告诉家人他们生病的原因。 郁金道:“不过真奇怪耶,也不知道他们生的是什么病,怎地一起生病了?听说他们最近脾气很不好,阿奶说他们受苦了,又骂大伯娘和大伯,说他们当父母的没照顾好孩子,害得两个堂兄生病,就算他们脾气不好要骂人,也让大伯和大伯母忍一忍……”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80 章 ◎借钱◎ 几天后,傅闻宵的病就好得差不多。 除了这次的病确实不严重外,也因为郁离一天两次给他输送异能,早晚各一次,生命异能激活他的身体,驱除他体内的寒气,这病自然也能好得快。 晚上睡觉时,傅闻宵觉得身体暖洋洋的,这种感觉,就像是曾经身体健康时,躺在晒过太阳的被窝里的感觉,惬意而舒服。 曾经那种从骨缝间渗出的、无处不在的寒意都消散了,这一觉他睡得格外踏实。 休息得好,他的气色看着自然也好了许多。 周氏很高兴,私底下和他嘀咕,离娘果然是福星,有她在,他日后定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无灾无痛。 傅闻宵失笑,能否无灾无痛他并不清楚,不过日后若是他跟着她练那体术,应该可以少些生病罢? 身体好一些时,傅闻宵便在心里琢磨起一件事。 他将一张纸在桌面铺开,执笔在上面画起来。 郁离回来时,见他伏案,还以为他又要抄孤本,哪知凑过去看罢,发现他居然在作画。 他画的不是什么风景画,而是人物画。 更像是一种小人画,画上的人没有五官,只有简约的线条,一个个小人灵活灵现地跃然纸上,正做着各种动作,连贯在一起,像是一套体术。 郁离一看就明白,上面的小人展示的确实是一套体术。 正是她平时练的那套。 看了一会儿,她好像有些明白傅闻宵曾经所说的书画中的画之意,这画得也太好看了,明明只是画个简单的小人,却极为传神。 她安静地看着,直到他停笔,问道:“你怎么画这个?” 傅闻宵偏首看她,唇角的笑容很温和,从容道:“离娘不是说,想教燕回、燕笙和妹妹他们体术吗?我将这套体术画出来,让他们能更直观地看到,不用你花时间一直教。” 她总不能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教他们体术上,得让他们自学。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35节 那体术的难度大,不是教一遍两遍就能会的。 郁离高兴地说:“我原本还打算有空自己画出来呢,没想到你已经画出来了。”她又看了会儿,惊奇地说,“宵哥儿,你真厉害,居然都画对了耶。” 纸上那些小人的动作很标准,标准得像电脑打印出来的一样。 居然没有一个是错的。 傅闻宵谦虚地道:“我的记忆还算可以,看一遍约莫就能记住。” 更不用说,他天天都坐在那儿看她练体术,看了几百遍不止,肯定能记得住的,早已经在脑海里模拟出来。 郁离看他一眼,神色有些古怪。 过目不忘这种本事,很多基因战士都有,不过这是因为他们的基因是被编辑过,择取最优秀的基因,所以基因战士普遍都在某些方面极为优秀。 但那是科技的干预,甚至还带有某些缺陷。 这个世界没有这样的科技,人类的繁衍用最原始的方式。 他们的基因从父母那里继承,是原始的,有优有劣,以至于他们作为普通人、凡人,很难出什么天才。 天才都是万里挑一。 “怎么了?”傅闻宵见她神色有异,询问道。 郁离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他是不是真的优秀,还得等他身体好后,看他能不能练这套体术才知道。 其实这套体术更适合基因战士,普通人能不能练,能练到什么程度,端看个人的悟性,悟性这种东西挺玄乎的。 郁离拿起傅闻宵画的图看了会儿,说道:“宵哥儿,这套体术是中级体术,对你们来说比较难,还是先让他们学简单的基础体术,这算是先入门。” 傅闻宵神色一顿,“还有简单的入门?” “当然啦。”郁离理直气壮地说,“那些简单的不适合我,所以我平时练的这套是比较难的。” 傅闻宵失笑,说道:“那行,你晚上练一遍给我看,我来画。” “行啊。”郁离点头,尔后想到什么,又说,“不过你不能再去吹风了,你会生病的。”他这病刚好,可不能又让他病倒。 傅闻宵:“……” 最后郁离在屋子里给他演示一遍入门的体术。 幸好这乡下的房子都建得比较宽敞,当初傅家搬过来时,周氏不想委屈他,特地花钱让人将房间建得宽敞一些,将桌子什么的挪一挪,也能挪出一个足够的空间给她演示。 傅闻宵看她穿着衣裙,裙摆飞扬的模样,渐渐地失神。 直到她立正收手,转头看他,似乎有些疑惑,“宵哥儿,你记住了吗?” 对上她清澈的眸子,他有些赧然,“记住了,不过为了确认没弄错,麻烦离娘你再演练一次。” “没问题!” 郁离又演练了一次。 确认他记住后,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对他说道:“以后你们都练这套基础的入门体术罢,如果这套基础体术你们练成了,就可以练中级的。” 傅闻宵给她倒了一杯水,问道:“练了入门体术后,可以翻城墙吗?” “不行。”郁离毫不犹豫地说,“要练中级的体术才行。” 这个世界的城墙的高度,可不是基础体术练会就能翻的。 傅闻宵便不说话了。 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练得会。 郁离安慰他,“没关系的,等你练完基础的,我可以教你中级体术,保证让你以后能轻松翻城墙。” 傅闻宵:“……谢谢。” 其实他真没想去翻城墙,但她好像挺执着的。 她眯着眼睛,“不客气,等你练成后,就再也没人能欺负你。” 很快她又想到京城还有个国师,这个世界还有她不知道的能人异士,不清楚他们的底细,这话不能说得太满。 于是她补充道:“普通人应该是不能欺负你的,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可以告诉我,我去帮你打他。” 她养的金疙瘩,以后还要靠他赚钱呢,可不能让人打了。 傅闻宵眼里的笑意微深,应道:“好的,我会和你说的。” 被喜欢的姑娘保护不丢脸,有这么厉害的媳妇,也是一种荣幸。 只有那些没本事的男人,才会怕女人比自己厉害,想方设法地压制女人的本事。 ** 等傅闻宵将基础入门的体术画好,郁离将三个妹妹叫过来。 不去郁家,是因为郁家二房的空间实在狭窄,不如傅家宽敞,再加上傅家的院墙够高,不用担心外头有人窥视,对她们指指点点。 郁离没觉得这体术被人看到有什么,只是不耐烦被人上门问来问去。 虽然他们没恶意,可也不想太多人来打扰。 郁金三人被大姐叫过来时,还有些疑惑,不知道大姐找她们有什么事。 直到大姐将几张纸递到面前,说让她们练上面的东西。 姐妹三人第一次摸到纸,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乡下人很少能读书,更不说摸到笔墨纸砚这些东西,在郁家,她们大伯和两个堂哥的书和纸等都是锁在屋子里的,生怕家里的孩子碰坏。 她们知道这些东西非常珍贵,甚至怕自己手上的茧划破柔软的纸张。 三人先是稀罕地摸了会儿纸,然后看向纸上的东西,发现上面还画了一些小人儿,灵活灵现的,挺有趣的。 郁珠懵懂地问:“大姐,练啥啊?” “就练上面的。”郁离对她们说,“你们先将纸上的那一套记下来,以后每天晚上跟着它们练半个时辰。” 也不让她们练太久,半个时辰就够了。 接着郁离给她们演练一遍,然后问她们:“记住了吗?” 三人摇头,“没记住。” 郁离又演练第二遍,还是没记住,然后是第三遍、第四遍…… 直到第五遍时,三个妹妹说应该记住了,郁离便让她们去练一遍看看。 姐妹三人犹豫地练起来,只是那四肢软绵绵的,甚至有些动作很不标准,有时候可以说是完全不搭边。 脑子记住了,练起来却是完全不相干的动作。 周氏和两个孩子站在屋檐下看三姐妹练习体术,忍不住掩嘴笑起来。 傅燕回和傅燕笙觉得好玩,也跟着扭身体练了练,同样是压根儿不着边,没有一个是正确的。 等她们停下来,郁离突然发现,她的妹妹们都是普通人。 她们无法像傅闻宵一样,看一眼就记住,就算记住了,当练起来时,动作极度不标准,还会岔到天边去。 郁金三人一边擦汗,一边小心翼翼地窥着她,十分忐忑。 大姐看起来好严肃啊。 怎么办?她们是不是太笨了?居然都练不出来,大姐会不会对她们失望啊…… 就在她们愧疚得都要哭出来时,郁离道:“你们的动作不对,我给你们纠正一遍,你们记住……” 她将三个妹妹的动作都纠正一遍,问她们记住了吗。 三人犹豫地点头,应该是记住了,但只要练起来,总觉得身体不听使唤,明明应该这样,却又做不到。 郁离见她们快要哭了,想了想,安抚道:“没关系的,也不用你们练成什么,只是让你们平时多练练,可以强身健体,以后不容易生病。” 三人双眼一亮,“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郁离摸了摸三个妹妹还是有些毛毛躁躁的头发,露出一个笑容,“你们有空就练,只要坚持下去,身体会变得健康。” 这到底是末世后为新人类设计出来的体术,适合的是新人类的体质。 发现她们练不出来,她也没多意外。 这个世界的人类都是普通人,他们平时多练练,可以强身健体少生病。对于那些穷苦的百姓来说,能少生病就已经很不错的了。 三人总算松口气。 大姐突然让她们练这个,还以为大姐想让她们学点武功什么的,因为练不好心里实在愧疚。现下知道只是为了让她们强身健体后,她们自然便放松下来。 郁离将那叠纸给她们,说道:“你们可以对着纸上的动作练,有什么问题来找我。” 郁金忙摆手道:“大姐,这不用给我们,放你这里吧,万一我们不小心弄丢了……”若是被人看到,会不会不好? 郁离不在意,“没什么,弄丢了就让宵哥儿再画一份。” 闻言,三姐妹都吃了一惊,居然是姐夫画的? 没想到姐夫还会画小人,她们大伯和堂哥可不会,看来还是姐夫读书更厉害一些。姐妹三人不懂读书的事,只是觉得能读会画的傅闻宵好像比大伯他们更厉害一些,而且姐夫还会赚钱呢。 这种想法也是因为傅闻宵是姐夫,本能地愿意相信他比大伯他们都厉害。 郁金接过那几张纸,小心翼翼地收好,朝郁离笑道:“大姐,谢谢你和姐夫,让你们费心了。” “没啥。” 郁离带着她们进堂屋喝水,练这个很消耗体力,不过一会儿就满头大汗,需要补充水份。 喝过水,看时间差不多,姐妹三人准备离开。 最近村里正忙着秋收,郁金和柳氏每天从县城回来后,还要去地里帮忙,郁银和郁珠也一样,实在不得闲。 不过只要大姐叫她们,她们再忙也会抽空过来。 送走姐妹三人,周氏问道:“离娘,原来你每天晚上练的那东西是强身健体的,宵哥儿能练吗?” 她现在只盼着傅闻宵的身体变好,一切能让他的身体好的,她都想试一试。 “当然啦。”郁离说道,“等他身体好后,他也要开始练了。” 周氏惊喜不已。 她听到了,离娘说宵哥儿身体会好的,那他肯定会好,毕竟离娘可是福星。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36节 正高兴着,便听到郁离说:“娘,你要不要也练一练?等明年燕回、燕笙五岁后,也让他们一起练。” 周氏啊了一声,茫然地看着她。 “我、我这把年纪了,不太好吧?”周氏迟疑地说,“我都有孙子孙女了……” 郁离不解,“你不是还没到四十吗?什么叫这把年纪?” 明明四十就很年轻啊,就算有孙子孙女算什么? 周氏最后犹豫地答应练一练。 主要也是为了那句能强身健体。 不说普通的百姓,就算有钱人也是怕生病的,这世界的医术太落后,很多病都没法治,有时候生场病,说不定最后酿成重病,连大夫都没辙,只能等死。 能健健康康地活到老,谁不愿意呢? - 坐在窗边的傅闻宵看到郁离将周氏拉到院子里练体术时,有些想笑。 刚才看到三个小姨子练,他就发现,这套基础的体术,也不是任何人能练的,倒不是说她们笨,而是这体术对人身体的要求太高,不是寻常人能轻易练的。 他对郁离的来历越发好奇,不知道她曾经所在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应该是一个不怎么好的世界吧? 要不然,她怎么会对自己的武力如此不自信,总有危机感?还有她对食物的执着……或许以前她所吃的食物一定很难吃吧?怪可怜的。 事实证明,就算是练入门的体术,对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来说,还是很有难度。 郁离总算明白这个世界的普通人的限制有多大,她突然有些不自信了。 “离娘,对不起,我实在练不会……”周氏一脸愧疚地说,觉得自己辜负郁离的帮助。 郁离摇头,“没什么,你和金娘她们都是普通人,能练到这程度已经可以啦,你们不用太担心,随便练练就行。” 周氏被噎了下。 这是夸奖呢,还是让她们赶紧放弃呢? 周氏决定,有空还是练一练吧。 平时她绣桌屏,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总要起身来活动一下,省得脖颈不舒服,届时便练这个吧。 教完周氏,郁离自己也练了几遍,然后满头大汗地回到屋子。 傅闻宵招手让她过来,给她擦了擦汗,说道:“外头风大,要及时擦汗。” 她站在那里,乖乖地给他擦汗,仰头看他,发现他真的很高,比她现在还高出一个头,估计有一米八多,在这个世界算是挺高的了。 不过没事,她在长身体,以后会长高的。 等他很讲究地给她擦完汗后,郁离道:“其实我不会生病的。” 她有生命异能,每天给自己治疗一下,等她身体彻底地恢复后,可以百病不侵。要不是因为喝药能让她的异能加快速度恢复,给他治病,她根本不想每天喝中药。 再喝半个月,就断了它! 郁离恶狠狠地决定。 傅闻宵笑了笑,“就算如此,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 郁离看他一眼,点了点头算应下。 周氏也经常这么说,那就估且听一听吧。 ** 这日,郁离从县城回来,刚进村差点和一个埋头疾走的姑娘撞上。 她的反应极快,往旁移了移,倒是那姑娘猝不及防被绊了下,差点就摔倒,还是郁离及时拉了她一把。 “谢、谢谢。” 那姑娘抬头朝她道谢,郁离看到她脸上的痕迹,还有脖子上的掐痕,意识到她被打了。 “你……” 还没等她开口,那姑娘就挣脱了她的手,埋头朝前跑去。 郁离疑惑地看她,发现这姑娘并不是青石村的,现下青石村的人她都认完了,确定没见过她。 难道是从隔壁村来的?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见她消失在前方,郁离没再看,回了家。 下午,郁离睡醒后,郁珠过来找她,“大姐,芳娘表姐被人打了,好可怜哦,三姐问你要不要回去看看她?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呢。” 郁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谁是芳娘。 “就是大姑家的二表姐芳娘啊。”郁珠说道,“大姐,你忘记啦?” 她以为大姐是因为太久没见芳娘,所以记不起来。 郁离总算从记忆里想起原主还有两个姑姑,一个是大姑,一个是小姑,大姑嫁到隔壁的青牙村,小姑则嫁到县城。 不过平时没什么事,两个姑姑很少回娘家,就像上次郁家分家,她们也没回来。她们和娘家的关系并不好,原因便是当年郁老爷子夫妻为了供郁老大读书,将她们像货物一样卖出去,好拿高额的聘金。 这种卖女的事,在郁家早就有例子,原主并不是郁家第一个被卖掉的姑娘。 郁离马上道:“我去看看。” 当即她和婆婆说一声,说要回娘家看看。 周氏听闻是郁离大姑家的表妹被打,也是挺揪心的,忙道:“是该回去看看,能帮就帮一把。” 每当看到那些可怜的姑娘,她总会想起当初的自己,有些不忍。 是以她总会说,若是有能力的话,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说不定自己伸出援手,能减少一些无辜的姑娘落入深渊。 虽然有时候,这种行为会被人认为是烂好心。 郁离和郁珠一起出门。 路上郁珠道:“芳娘表姐今天是回来找阿奶借钱的,但阿奶不肯借,她哭得好厉害,后来还是三姐知道后,去将她领回家里。”说着,她咬了咬唇,“大姐,我看到了,芳娘表姐身上到处都是被打的痕迹,她被打得好惨……” 说到这里,她有些瑟缩。 虽然以前阿奶也打人,但她从来没将她们往死里打,不像芳娘表姐那样被打得那么惨,她脖子还上有掐痕,掐她的人一定用了很大的力气。 听到这话,郁离瞬间就想到回来时遇到的那姑娘。 当时她觉得她有些眼熟,原来是因为原主的记忆。 两人来到郁家,远远的就听到郁老太太在那里高声大骂。 “……作死的娼妇,谁家有那么多钱啊?你以为银子是马车拉来的,要多少就有多少?不借!不借!我们没钱,你们死了这条心,让你娘别回来找我们借钱,哪有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借钱的?!借再多的钱,也不够你们那赌鬼爹拿去赌,你们来找我们借钱给他赌不成?我告诉你——” 郁老太太正骂得起劲,突然看到出现在门口的郁离,声音瞬间噎在喉咙里。 她差点就想让人赶紧将门关上。 郁离站在门口,看到院子里不仅有郁老太太,还有一个受伤的姑娘,正是回来时遇到的那个。 她蹲在地上,哭得好不可怜。 “阿婆,您就借我一些吧,我娘快要被打死了,她也是您的女儿呀……” 郁老太太干瘪的嘴颤了颤,没有吭声。 直到她见郁离走进来,忍不住往后退了退,警惕地问:“你来作甚?我、我们可没招惹你……” 郁离没理她,而是走过去将地上蹲着的姑娘拉起来。 那姑娘泪眼朦胧地抬起头,见到她时愣了下,有些不解。 这时,她听到郁珠说:“芳娘表姐,我大姐来了,咱们走吧,不用找他们借,有我大姐在呢!” 在郁珠心里,她大姐是最厉害的,没什么事是她解决不了的。 芳娘眼泪还挂在脸上,茫然地看着郁离,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瞪大了眼睛,“你、你是离娘?”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81 章 ◎孙芳娘◎ 郁离没说话,直接拉着人离开了郁家正院。 郁珠见状,赶紧跟着大姐一起走。 郁老太太见她只是将人拉走,没做什么,总算松口气。 这孙女不是来惹事的就好,她很怕郁离回来,不是打人就是拆房子或者踹门,都被她搞出心理阴影,甚至连她从郁家大门经过时,都会胆战心惊的程度。 现在郁老太太对郁离已经没啥想法,只希望离她远远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去招谁。 当然,要是郁离哪天不在,或者落魄到打不了人,她可能会重新抖起来。 只要郁离在的一天,郁老太太就没啥想法,连二房那边都不愿意踏入一步。 - 孙芳娘愣愣地由着郁离将她拉出郁家正院,对方的力气太大了,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完全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走。 她一直盯着郁离,好像忘记了反应。 刚出门,便见郁银从隔壁的门出来,见到她们,总算松口气。 “大姐,你来啦。”她高兴地朝郁离打了声招呼,然后对孙芳娘说,“芳娘表姐,你作甚去那边?我不是说过,让你在家里等我大姐和二姐回来吗?小妹,你也去将二姐叫回来。” 现在是农忙时期,郁金这会儿还在地里忙活。 先前听到正院这边的动静时,她以为出什么事,特地出来看了看,正好见到郁老太太将孙芳娘赶出去。 看到孙芳娘的样子,她吓了一跳,便将人带回家里,让她在家里歇一歇。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37节 哪知道孙芳娘在她去砍柴时,又去了那边。 她知道芳娘表姐很急,可再急也没办法,阿奶是绝对不会借钱给她的。 郁珠应了一声,说道:“我先去找大姐,现在就去找二姐。” 三姐让她去找大姐二姐回来,那她肯定先去找大姐,只要有大姐在,她们就不用担心什么。 郁离拉着人进了郁家二房。 郁银给她们倒水,对愣愣地坐在屋檐下的孙芳娘说:“芳娘表姐,你别急,会有办法的。” 孙芳娘回过神,总算将目光从郁离身上挪开。 她摇头,声音悲苦,“没办法,我爹欠的赌债太多了,整整五十两……” 那可是五十两啊!谁家有这么多的银子?也不怪阿婆不肯借,就连她听到这数目时,心脏都在发颤。 郁银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她转头对坐在旁边喝水的郁离道:“大姐,大姑父欠了县城赌坊的赌债,一共是五十两,赌坊的人说大姑父要是不还钱,就要将大姑父的手砍了。” 郁离闻言,理所当然地说:“那就砍啊。” 既然欠了人家的钱,人家要砍他的手,多正常的事啊。 他敢去赌,那就作好心理准备,输了钱后,还倒欠赌坊的钱,被赌坊追债砍手不是正常的吗?谁种的因,谁就去承那个果。 郁银噎了下,好像有些明白二姐平时说的,大姐的性子直率又单纯,从来都是只认理不认亲,平时没事别拿一些叽叽歪歪的小事去吵她,也别和她说什么人情不人情的,别仗着人情来麻烦她。 就像这次的事,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她们的姑父,就算是个天杀的人渣,也是长辈,自然不能说这种话,传出去要被指责她们大逆不道。 按世人的想法,听到赌坊要砍姑父的手,作晚辈的,总得急一急的吧? 反正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是长辈,那就得尊着敬着,不能言长辈的过错。 可她姐就是不急,还觉得赌坊砍他的手是正常的。 闻言,孙芳娘面露苦笑,这一笑扯到脸上的伤,疼得她的脸皮直抽搐。 她的脸上有不少伤,眼角和嘴角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一张好好的脸都被打得青青紫紫的,好不可怜。更让人触目心惊的,还是她脖子上掐痕,已经发紫,一看就知道她经历什么事。 郁银小声地说:“大姐,那是大姑父……” 要是在外人面前,大姐可不能这么说。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郁离的逻辑很清晰,“他欠的还是赌债,被砍手不是他自己作的吗?” 郁银最终决定听大姐的:“你说得没错,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话间,她小心地看一眼旁边的孙芳娘,似乎有些担心她会不会觉得她们太冷血。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她的亲生父亲。 孙芳娘低头不语。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安静极了,只有那像负荷不住塌下的腰背能看出,她心里有多绝望。 郁银继续说:“赌坊那边也放话,如果不还钱,他们不仅会砍掉大姑父的手,还要将芳娘表姐带走,算是抵大姑父的赌资……” “带走?”郁离不解,“他们带走芳娘做甚?” 孙芳娘的身子几不可察地抖了下。 郁银沉默了下,说道:“应该是卖掉吧。” 郁离的眉头皱了起来,神色冷冽,让人莫名地不敢说话。 看到她的脸色,郁银识趣地闭上嘴。 幸好这时,郁金她们回来了。 郁金身上穿着的是方便干活的旧衣裳,衣服被汗水打湿大半,裤脚沾满了泥水,上头还有不少草屑,脚踩着一双沾满泥巴的草鞋,那张脸也被晒得发黑,和大多乡下姑娘一样。 看到郁离,她先是叫了一声大姐,然后冷着脸对低头坐在那里的孙芳娘说:“芳娘表姐,你是借不到钱的,阿奶不会借钱给你的,也没人会借这么多钱给你们!” 孙芳娘瘦弱的身子颤了下,抬起一张脸。 当看清楚她的脸,郁金瞳孔微颤,厉声道:“是你爹打的?” 孙芳娘有些想哭,她忍住泪,说道:“我爹他、他不仅欠了赌债,他在县城的相好已经怀了身子,说要给他生一个健康的男娃……他、他要将我卖给赌坊,还要我娘出钱给他的相好养孩子……” “我呸!”郁金真是气炸了,“孩子都没影呢,谁知道是男是女?还想让大姑出钱养?美得他!” 她生平没见过这么烂的人,真是要气爆了。 不管那相好生的孩子是男是女,都和大姑没关系,又不是大姑生的,凭啥要帮养? 郁金气到极点,一把将孙芳娘扯起来,厉声道:“所以,你现在回来找阿奶借钱,是想帮他还赌债,还是帮他的相好养孩子?” 孙芳娘像个破布娃娃般,完全没反应,由着她扯。 “金娘,我也没办法,他要钱,然后打我娘,打正哥儿……”她压抑着嗓子说,满脸无助,“我娘被打得下不了床,正哥儿也被他打得吐血……” 郁银和郁珠没想到这么严重,姐妹俩吓得脸色发白。 虽然阿奶经常拿藤条打人,可也不会天天都挨打,只要警觉些,不犯到她手里就行。可看孙家,那真是往死里打的。 郁金也被吓住,不过更多的是愤怒。 郁大姑嫁的是隔壁青牙村的孙家。 当年孙家的孙老头是个走街窜巷的货郎,早些年攒了一些家底,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可惜他和婆娘只生了一个儿子,便是现在的孙大田,因为夫妻俩只有一个儿子,不免溺爱了些,孙大田便这么长歪了。 还没成年时,孙大田就成天和村里的一些闲汉鬼混。 这便罢了,他居然还迷上赌博。 孙老头是个明白人,心知赌博害人,如果儿子沾上赌,再多的家产也会被败掉,便想给儿子娶个媳妇来管住他。 在大多数老一辈人心里,觉得儿子娶了媳妇、有孩子后,说不定就会收敛。 男人嘛,等他们成亲生子,担起养家的责任,总会改好的。 孙老头决定给儿子寻摸个厉害的媳妇,好将人管住。 但架不住孙大田不愿意,他想娶个性子软的,不会管他干什么的,便瞧上郁家的大女儿。 郁家重男轻女严重,对女娃并不重视,当时郁家的两个女儿,大女儿性子软弱,被郁老太太拿捏在手里,说得好听点是听父母的话,说得难听点是没主见,在孙大田眼里很适合。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郁家人的皮相大多长得不错,郁家大女儿长得挺好看的。 孙老头没办法,只好给儿子聘娶郁家大女儿。 因为当年郁家要的聘金太多,孙老头几乎搭上大半的家产,心里对这媳妇不怎么喜欢的,奈何人都娶回来,只希望她能规劝儿子,赶紧生个孙子,让儿子别再成天不着家,在外头厮混。 开始时,孙大田确实稀罕了一阵,没往外跑。 只是不过两年,等妻子生下第一个女儿,他就腻味了,开始不着家。 郁大姑是个软弱的,哪里能管得住丈夫,幸好因为孙老头夫妻还在,多少还能管一管他,孙大田也没有太过分。 哪知道没几年,孙老头夫妻便相继离世。 没了父母的管束,妻子又是个软弱没用的,孙大田彻底地不着家,就算回来,也是为了要钱。 郁大姑起初是不愿意给的,孙大田就动手打人,直接抢走。 开始时孙大田还收敛着,以免郁家那边生气。 毕竟郁家供着一个读书人,大家都说郁老大有出息,说不定哪天就考上秀才,孙大田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忌惮郁家。 哪知道郁家压根儿就没反应,更不用说给被打的闺女撑腰什么的。 发现郁家那边并不管出嫁女后,孙大田越来越过分,直到后来,郁大姑三不五时就要被打一次,有时候打得重了,身上都没一块好的皮肉。 可以说,孙芳娘姐弟是在父亲的暴力中长大的。 ** 郁金听到这些,气得浑身发抖,不过很快她就忍耐下来。 发怒是最没意义的事,解决不了问题,唯有冷静下来,努力寻找解决之法。 她冷静地说:“芳娘表姐,五十两太多了,没人会借给你们的。” 孙芳娘今年已经十六岁,比郁金大两岁。 不过她仍未说亲。 她继承郁大姑年轻时的好样貌,也是个标致的姑娘,可惜摊上那么一个赌鬼爹,没哪家敢上门去说亲,以免被孙大田这没脸没皮的赌鬼缠上。 曾经便有人家相中孙芳娘,刚请媒人上门,正好遇到孙大田回来。 孙大田问清楚来说亲的人家后,就直接上门要聘金,吓得人家赶紧关紧门户,歇了娶孙芳娘的心思。 其他人家听说这事后,哪里还敢娶孙芳娘。 孙芳娘脸色苍白,无力地说:“我知道……” 她知道的,可是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想过来求外祖家借一些银子。 她知道家里真的没银子了,连一文也拿不出来,可是她爹不相信,就是觉得他们还藏了银子,不给就打他们。 郁金看她凄惨的脸,终究还是于心不忍,“芳娘姐,这事你别管了。” “可是不管的话,我娘和正哥儿怎么办?”孙芳娘红着眼睛,“他们会被他打死的。” 郁金气道:“那你们就打死……” 她猛地闭上嘴,牙关紧咬,不让自己说出太凶戾的话。 曾经她想过,如果她是孙芳娘,摊上这样的爹,她宁愿和他同归于尽,也不要再忍。 当然,她自己这么想,不代表别人会这么想。 在世人眼里,父母再不是,作子女的也不能不孝。像她这种弑亲想法是大逆不道,一旦被人知到,只怕会引来千夫所指。 郁珠突然握着拳头说:“芳娘表姐,他打你们,你们就打回去啊!” 如果是以往,她绝对不会这么说。 自从看到郁离几次三番动手后,她便觉得,对上那些不讲道理的坏人,那就打回去,不能忍让,就算是亲人,这么过分也不行。 “珠儿说得对。”郁银小声地附和,“你们不能总是挨打呀。” 明明就可以打回去的嘛。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38节 要不然,一直这么被欺负,甚至都要将芳娘表姐卖给赌坊抵债,这哪里能行? 孙芳娘仍是摇头,眼里露出恐惧之色,“我们打不过他的……” 在她心里,孙大田这爹太可怕了,一脸横肉,人高马大,拳头砸下来,就能将人打死。 她实在怕极了,家里没哪个不怕他的。 这时,郁离开口:“你想打他吗?我可以帮你。” 孙芳娘愣了下,转头看她,张了张嘴,“离娘……” 郁离认真地看她,“说!” 孙芳娘咬了咬嘴唇,然后用力地点头:“我想!” 她太想了! 没人生来就是应该挨打不反抗的,只是反抗不了,没法反抗,渐渐地便开始逆来顺受。 她太害怕了,也太弱了。 每次挨打,只能护着头,努力避开砸下来的拳头和巴掌,用尽全力地保护自己。 可是她还是好疼啊,也好害怕。 更让她害怕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他们就要被那男人打死。 她娘,她弟弟,还有她,都会被那男人打死的吧? 郁离走到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行,这次我帮你。” 孙芳娘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很瘦弱,身子单薄,只比以前的郁家二房的姐妹好一点,因为孙大田不是时时都待在家里的,那时候他们只要努力一些,还是能吃上饭。 郁金姐妹几个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们。 “太好啦!”郁珠高兴地说,“芳娘表姐,有大姐帮你呢,大姐会打坏人的,你不要怕!” 在她心里,孙大田不是什么姑父,而是会打孙芳娘他们的坏人。 郁金和郁银对此也是深信不疑。 她们信任郁离,觉得没有她做不到的事,她说帮孙芳娘,在她们看来,孙芳娘很快就能脱离苦海。 郁离又问道:“孙大田在不在家?” 刚才她将原主的记忆又翻了翻,对郁大姑家的情况有些了解。 简而言之,那孙大田就是个人渣败类,家暴男,对妻子儿女没有丝毫的温情,拳打脚踢是常事。对了,他还是个很典型的大男人,对传宗接待十分看重,一直想要生个健康的儿子。 郁大姑嫁给他后,生了一儿两女。 长女孙苹娘在十岁时被拐卖了,如果孙苹娘还在,现在应该已经二十岁;次女是孙芳娘,今年十六岁;还有一个小儿子孙正,今年十三岁,是个跛腿的。 孙正的腿会跛,其实也是孙大田造的孽。 在孙正三岁时,孙大田喝醉酒暴打妻女,孙正被孙大田用凳子砸到腿,便落下跛腿的毛病。 孙大田害得唯一的儿子跛腿后,觉得这儿子丢脸,不想要个跛腿的儿子。 后来他一心想再生个健全的孩子,在县城找了个相好,拿钱去养她。是以他对孙正丝毫不在意,动辄打骂。 郁离从记忆里得知这些事后,在她心里,孙大田已经被她判死刑。 原主和孙芳娘其实不算熟,主要是两个姑姑只有每年过年时回来走亲戚,其他时候都不会回娘家,她们和两个姑家的表姐妹们自然也不熟悉,更不用说两家的姑娘都过得这么惨,凑到一起比惨吗? 不过再不熟,平时也是有往来的。 其实两个姑姑对二房的姑娘还是挺好的,大概是看到郁离她们,就想到当年的自己,是以过年见面时,她们还会偷偷给二房的姑娘压岁钱,就算只有一两个铜板也是份心意。 孙芳娘的年纪和郁离、郁金相近,彼此凑到一起时也能说上几句话。 小时候,郁离年纪不大,尚不需要干这么多活时,也带着这表妹一起玩过,当时她们的感情还是挺好的。 可惜长大后,彼此过得越来越惨,见面的时间渐渐减少。 听她问,孙芳娘迟疑地说:“他白天不在家,不过今晚他肯定会回来。” 回来找他们要钱。 今天孙大田离开前,已经放话,要让他们赶紧去弄钱,不然就打死他们。正因为这威胁太可怕,加上孙正被他打到吐血,她才会跑到这边想找阿婆借钱。 她知道阿婆他们手里是有钱的。 大舅和两个表哥要读书,郁家一心一意供他们读书,希望他们能考个功名回来,肯定攒了不少钱,不然哪里能供得了他们去读书? 郁离道:“行,我和你一起过去。” “大姐,我也去!”郁金马上说,见郁离和孙芳娘看过来,她毫不迟疑地说,“我可以给你递棍子。” 知道大姐要教训孙大田,她兴奋得不行。 郁银和郁珠一听,纷纷说她们也可以。 她们也想去,看大姐教训坏人。 只有孙芳娘一脸茫然,明明那么危险的事,她们为什么都要去? 她转头看向郁离,激愤过后,又开始茫然了。 离娘说要帮她,难道真的能帮自己打孙大田?可她看起来这么瘦,就算有点力气,能打得了孙大田吗? 打了孙大田后呢?那赌债怎么办? 他在城里的相好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会不会赖上他们,让她娘去养? 孙芳娘脑子乱糟糟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她晃神时,发现郁离她们已经做好准备,郁金和郁离要和她一起去青牙村。 至于郁银和郁珠,两人的年纪还小,没让她们去。 “现在时间不早,咱们现在就过去吧。”郁金说道,“走过去也要一个半时辰,正好傍晚时到那边。” 郁离道:“我们坐船去。” 坐船才半个时辰。 郁金自然没意见,说道:“行,我们吃完饭再去,省得饿肚子。” 她知道大姐是不能饿肚子的。 当即郁金招呼两个妹妹去做饭。 现在做饭的话,时间还早,不过她们等会儿要去青牙村,早点吃完过去比较好。 郁金带着两个妹妹一起去做饭,只有孙芳娘和郁离坐在那里。 郁离正在吃卤花生,旁边还有一盆没剥的花生。 盆里的花生是晒干的,这样好存放,最近郁金做卤肉时,也会放些剥好的花生进去一起卤,那味道挺香的,混在饭团里很受欢迎。 孙芳娘浑浑噩噩的坐在那里,见郁离吃得香,不禁看过去。 郁离问:“要吃吗?” 她摇了摇头,目光忍不住落在她脸上,一脸迷茫之色,迟疑地说:“离娘,你变了好多……” 要不是郁金她们都叫她大姐,她真的没想到面前这个皮肤白晳、神态冷淡的漂亮姑娘会是郁离。 明明离娘不是长这样子的。 先前在路上撞到她时,孙芳娘真的没认出来,加上心里惶恐害怕,并未多看。 郁离自然又扯出那套调理身子的说词。 孙芳娘愣愣的,“许大夫的医术这么好的吗?” 能将人调理成这样? 郁离肯定地点头,“嗯,他的医术非常好!”说着,她看了看孙芳娘的脸,“你要不要去医馆上点药?” “不用。”孙芳娘摇头,“我能忍住。” 他们这些乡下人,只要不出血就能当没事,就算出了血,大多是去外头的地里扯点止血的草药来敷一敷就好。 作者有话说: 下章虐家暴男(≧︶≦*) 第 82 章 ◎一报还一报◎ 吃过晚饭,她们便出发前往青牙村。 郁老二夫妻还没回来,这种农忙时期,一般都会忙到月亮升起,要是月光足的话,还会在晚上继续干,尽早将地里的庄稼收回来才能安心。 郁金原本也应该和父母一起在地里干活,留两个妹妹在家里做饭和泡杂粮豆子、处理下水等。 只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地里的活只能交给父母。 幸好今年他们家赚了些钱,郁金不想两个妹妹太累,便请了两个短工帮忙,很快就能将地里的粮食收完。 郁银和郁珠送她们出门,姐妹俩其实很想跟着姐姐们一起去的,可惜姐姐们不让。 “行了,你们在家里待着。”郁金朝她们道,“等会儿晚一些,你们给爹娘他们送饭过去,今天尽快收完地里的庄稼,这样明天就可以晾晒,很快就能入粮仓。” 姐妹俩自是应下。 孙芳娘看着郁金交待两个妹妹,不知想到什么,露出难受的神色。 郁金见状便问:“芳娘表姐,你们家的庄稼现在怎么样了?” 孙家也是有几亩地的,当年孙老头赚了钱后,趁机又买了几亩肥田,可惜后来都被孙大田拿去卖掉,现在只剩下几亩地。 这是郁大姑死死攥在手里,说什么也不给他卖,不然一家子吃什么? “只收了一亩。”孙芳娘低声说,“我们原本想趁这两天将地里的庄稼都收回来,只是他突然回家,娘被打得下不了床,正哥儿今天又吐了血……” 地里的庄稼都是母女三人一起伺弄,如今家里突然出这种事,导致地里的庄稼还放在那里,没有收割。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39节 看到别人家都在忙着抢收,他们家却没法收,孙芳娘心里十分难受。 粮食干系到他们下半年的过活,没有粮食,他们会饿死的。 郁金在心里叹气,越发的觉得,如果没有孙大田就好了。 大姑母子几个都是勤快人,没有孙大田,他们反而能过得更好,孙大田就是个多余的,这样的坏人,怎么老天爷就不收了他呢? 眼看两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迷,郁离开口道:“船到了。” 她带着两人上船,朝撑船的王艄公说道:“我们去青牙村。” 王艄公没想到这时候还会遇到她们,当他看到鼻青脸肿的孙芳娘时,吃了一惊,“这……咋伤成这样啊?” 好好的一个姑娘,年纪也不大,谁将她打成这般? 孙芳娘低下头没说话,她死死地捏着衣摆,并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要不是怕她娘和弟弟被打死,她真的不想顶着这副模样跑来青石村借钱,虽然最后也没借到钱…… 她心里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将她们带回去了呢? 就算离娘表姐确实有些力气,可孙大田是个大男人,打起人来十分可怕,离娘和金娘那么瘦弱,只怕也会被打吧? 孙芳娘越想越后悔,都想下船算了。 郁金道:“这是我大姑家的表姐,王叔应该知道的,我大姑嫁到青牙村的孙家……” 王艄公恍然,同情地看了一眼孙芳娘,迟疑地说:“我昨天还看到那孙大田从县城回来……” 他在这一带撑船,对附近几个村子的人也是有些了解,特别是青牙村的孙大田,对这人可谓是如雷贯耳。 听说这是个烂赌鬼,为了赌,居然连家里的田地都拿去卖了,还会打媳妇和孩子,简直不是人。 郁家大女儿嫁给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郁家的行事也挺让人诟病的,明知道女儿过成这样,也没什么作为。 按郁老爷子的说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过成什么样都是她们的事,没道理娘家还要上门找女婿的麻烦。 这话引来不同的反应,有人称赞郁家是明事理的,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别人家的,要打要骂哪里由得娘家人登门去掺和? 说这些话的大多数都是将娶进来的媳妇当牛马看待的人家,觉得他们家花了钱,要打要骂都是自家的事,媳妇娘家收了聘金,就是卖了女儿给他们家。 也有人说郁家冷血,看到好好的女儿被打成这样,竟然无动于衷,只怕日后就算他们家哪个读书人考出头,那些出嫁女也得不到什么庇护…… 这些都是比较心疼自家姑娘的人家,实在看不过去。 王艄公也不好说什么,毕竟郁家除了对女娃们狠心点外,也没做啥。 就算有人拿这说事,但郁老爷子他们只是不管出嫁女罢了,这种算是家务事,就算县太爷来了也掰扯不清。 最多就是被人嘀咕一句狠心,于他们也是不痛不痒。 郁家人也不觉得这事有什么损害名声的,嫁出去的女儿都不是自己家的,损不到他们的名声。 - 船抵达青牙村时,太阳已经落山。 暮色四合,地里还有不少人在抢收,一片忙碌。 下了船后,孙芳娘犹豫地看着两人。 “要不,你们还是回去吧。”她脸上露出恐惧之色,“他真的会打人的,你们会被他打的……” 她越发的觉得自己一定是昏了头,居然带她们回来。 郁金哪里没看出她脸上的恐惧之色,用力地握着她的手,“芳娘表姐,别怕,相信我姐!” 孙芳娘:“……”你让我怎么相信离娘? 离娘看着这么柔弱…… 郁离有些不耐烦,“行了,走吧。” 对上她幽冷的目光,孙芳娘莫名地不敢再说什么,总觉得离娘变化好大。 她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的模样,带着两人拐小路回家。 孙家是乡下难得的青砖瓦房。 这是孙老头在时建的,如今已经过去二十年,这砖瓦房看着旧了不少,不过从外面来看,还是挺气派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孙家过得有多好。 这些都是十年前的事,如今村里谁不知道孙家穷得只剩下一个空壳子,说不定哪天孙大田缺钱了,就将这宅子也卖掉,那也是一笔不少的钱。 孙芳娘推门进去。 进门是一个院子,院子里堆着不少东西,看着乱七八糟的,还有几只鸡在草地上啄食,见到人也不跑。 进去是几间屋子。 孙芳娘先去看母亲。 屋里静悄悄的,光线昏暗,郁大姑躺在床上,单薄瘦弱得像纸片人,那张黑瘦的脸没有丝毫血色,嘴唇泛着白,一看情况就不怎么好。 看到郁大姑的样子,郁金心头揪紧,总算明白孙芳娘为什么会跑去郁家借钱。 孙芳娘推了推母亲,想将她叫醒。 好一会儿,郁大姑方才睁开眼,但她的神色浑浑噩噩的,根本没认出人,嘴里道:“芳娘……走,带正哥儿走……” 说着人又昏睡过去。 郁金有些害怕,“大姑她没事吧?” “我、我不知道。”孙芳娘也很害怕,无措地说,“我今天离开时,娘还是清醒的,她让我带正哥儿躲起来,可是……” 可是他们能躲到哪里? 郁离见郁大姑面如金纸,情况很不好,摸了摸她的手,将一些异能渡进去。 这异能很少,肯定不会让她马上好,不过能护住她的心脉,暂时不会让她断气。 果然,很快就见郁大姑的脸色稍微好了点,呼吸也变得平稳一些。 孙芳娘正想着要不要送她娘去医馆,就听到郁金问:“正哥儿呢?” 她还记得芳娘说,正哥儿被打到吐血了,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想到弟弟,孙芳娘赶紧去隔壁房查看。 隔壁房的床上躺着一个男孩,和郁大姑一样瘦瘦弱弱的,黑瘦的脸庞,嘴唇发白。 不过他是清醒的。 在三人进来时,他就睁开眼睛,叫道:“二姐……” “正哥儿,你没事吧?”孙芳娘过去,见他挣扎着起来,赶紧伸手扶他。 郁离姐妹看清楚他的模样。 真的很瘦,瘦得像骨架子一样,脸上没什么肉,衣服遮不住的地方有很多伤痕。不过他的神色很沉静,比一般十几岁的男孩都要稳重。 孙正坐起身时,可能扯到胸口的伤,不禁捂着胸口喘着粗气。 “正哥儿。”孙芳娘急得不行,今天孙大田离开时,正哥儿被他打倒在地,都吐了血,她心里一直记着这事,就怕他有个什么。 孙正喘了会儿,忍下心口的疼痛。 看到郁离两人时,他愣了下,他认出了郁金,没有认出郁离,“金娘表姐来了,这位是……” “是离娘表姐。”孙芳娘说道。 孙正闻言,有些愕然,不过他对郁离现在这样子并没有过多关注,而是问:“二姐,你借到钱了?” 孙芳娘低下头,小声地说:“没有。” 见状,孙正也不奇怪,叹了口气,“二姐,你别去了,真的借不到钱的。” 这可是五十两的银子,这乡下人家,谁能一口气拿出五十两银子? 就算能拿出,凭什么借给他们? 谁不知道孙大田是个烂赌鬼,借了钱那是有去无还的,没人会这么傻,也只有他这姐姐还怀抱着一丝希望。 或者说,人已经绝望了,没有办法,只能带着侥幸过去。 结果证明,根本不会有人借的,就算她跪烂膝盖,也借不到。 他们外祖家为了供两个表哥读书,连自家人都能狠得下心苛待,何况他们这些外孙,在郁家人眼里,他们都是外人,更不会借钱给他们。 孙正很明白这点,所以他心里没什么怨怼。 孙芳娘的眼泪差点就落下来。 孙正见状,忙转移她的注意力,“二姐,我饿了。” 天色确实晚了,孙芳娘道:“我去给你们做饭,你躺着,别随便下床。”她实在担心弟弟,看到他吐血时,惊得魂飞魄散。 孙正嘴里应一声,只是在孙芳娘出去后,他便又坐起,困难地想要下床。 “你干嘛呢?”郁金不高兴地说,“听说你被打到吐血,身体不好就躺着。” “没事,死不了。”孙正平静地说,似乎并未将之放在眼里。 郁金觉得他就是嘴硬,看这脸色,都难看成什么样。 孙正胸口疼得厉害,被她按着,实在没办法,只好又躺回去。 他看着屋子里的两个表姐,心里有些复杂,问道:“你们来做什么?”然后又道,“你们赶紧走吧,他很快就会回来。” 他担心她们也会被打,两个表姐都是姑娘家,哪里打得过孙大田。 郁金道:“没事,有我姐在呢。” 孙正不解地看向郁离,表情有些茫然,不知道金娘表姐为什么这么说。 离娘表姐……变了好多,但看着瘦瘦弱弱的,而且她突然变得这么漂亮,他有些担心孙大田见到她会起什么歪心思…… “行啦,你一个小孩子,别想太多。”郁金说道,让他好好躺着。 孙正苦笑,“金娘表姐,我只比你小一岁……” 郁金只是哼一声,转头看向郁离,说道:“大姐,大姑和正哥儿的脸色不太好,等会儿我们送他们去县城找大夫看看吧。” 幸好先前她们和王艄公说了一声,让他两个时辰后来青牙村接她们。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40节 这天黑后,王艄公一般不会出船的,不过她们多给一些钱,王艄公便答应了。 郁离点头,“可以。” 说着她没在这里多待,抬步走出去。 郁金留下来,决定在这里守着正哥儿,省得他瞎折腾。 孙正躺在床上,迷茫地看着她,再次问:“金娘表姐,你们到底来做什么?”他以为她们是过来看看他们的情况,很快就走。 不过现的看来好像不是。 郁金没回答,而是一脸正色地问:“正哥儿,你恨他吗?” 这个他两人都知道是谁。 孙正双眼空洞地看着帐顶,麻木地说:“恨有什么用?” “那你恨不恨?”郁金紧接着问。 孙正沉默许久,终于说:“怎么不恨呢?我真是恨不得他……如果没有他,娘和二姐不会这么苦,她们会过得很好……” 而不是为了保护他,总被那男人打。 孙大田不喜欢跛脚的儿子,觉得这儿子让他丢脸,每次回来看到孙正跛着脚走路,就不顺心。 心情好的时候只踹几下,心情不好的时候,那是抄起凳子想将他的另条腿也打断,让他以后都在床上躺着,省得跑出去丢他的脸。 为了不让孙大田真的打断他的另一条腿,他娘和二姐护着他没少挨打。 郁金看了看他,确认他的态度后,说道:“既然如此,等会儿不管他被打成什么样,你都不能心软。” 她最讨厌那种被丈夫打后,别人帮忙出气,然而挨打的人却反过去埋怨对方下手太重,打伤她的丈夫。 因为村里就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例子,生怕孙正也是这样。 孙正觉得她在说笑,“如果真有人打他,我还高兴哩。” “你能这么想就更好啦。”郁金高兴地拍拍他。 ** 孙芳娘煮好晚饭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她点起一盏灯,正准备将做好的稀粥端进屋子里给母亲和弟弟,便听到门外响起一道暴躁的声音。 “开门,老子回来了!” 孙芳娘手一颤,手中的碗差点打翻。 她一脸惊恐地看着门口的方向,那里仿佛有一个可怕的怪物,正要破门而入,将他们都吃了。 门外的人确实破门而入。 院门根本挡不住他,一脚就将门踹开了。 孙家附近的人家听到这边的动静,赶紧将门关上,没有一个人出来查看。 以前有邻居看不过去,想过来劝一劝,让孙大田别太过分,结果却被孙大田讹上,死皮赖脸地要他们给钱,邻居被他弄得快要崩溃。 至此再也没有人想来管孙家的闲事。 孙家母女三个确实很可怜,但再可怜,有孙大田这种人在,哪有人敢去帮什么?就怕帮人不成反而惹来一身腥。 孙大田今晚喝了点酒,不过神智还算清醒。 他大摇大摆地踹门进来,孙家的院门根本挡不住他。 今晚有月光,这月光并不亮堂,仍是能让人看清楚孙大田的模样。 他的身量不算高,一身横肉,显然吃得很好,力气也很大。 进门后,孙大田正要吆喝家里的婆娘和孩子,突然见院子里站了一个人。 他以为是家里的二女儿,定睛一看,发现并不是,而是一个陌生的少女,就算在昏暗的光线中,仍是能看出那皮肤白得晃眼,长得十分标致。 他的酒意瞬间就醒了一些,目光淫邪地看着她。 “你是谁?” 孙大田兴奋地朝她走过去,此时他没来得及思考这少女是谁,见她出现在自家的院子里,长得如此漂亮,便起了色心。 孙大田是个好美色的,要不然当年也不会相中容貌秀丽的郁大姑,只是郁大姑后来被磋磨成这样,变成一个又黑又瘦的妇人,他觉得十分倒胃口,便在城里找了个相好,想再生个健康的儿子。 这会儿,他喝了些酒,酒精侵蚀脑子,已然不管不顾。 就在他扑过去时,突然一股巨力朝他袭来,他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地砸在地上。 背脊像是要断了一般,痛得他连声音都发不出。 没等他缓过来,一只脚踩在他的脑袋上,脸被踩得几乎变形,也将他刚要发出的惨叫声堵住。 屋子里的郁金听到动静跑出来,看到她姐像踩着条死狗一样地踩着一个壮硕的男人,她顿时心疼了。 “大姐,别脏了你的脚。” 她左右四看,然后去拿了一根棍子过来,“大姐,用棍子打他,别脏了手。” 郁离:“……” 灶房里的孙芳娘听到郁金的声音,总算将恐惧压下来,定了定神走出来。 等她看到院子里的一幕,表情有片刻的空白。 郁离没要郁金的棍子,她松开脚,掐住孙大田的脖子,将他拎起来。 最近她长高了一些,但比起孙大田来说,还是矮的,更不用说她纤纤瘦瘦的,孙大田在她面前,就像大了一号。 可是这会儿,她掐着壮硕的孙大田的脖子,像随手拎着一只鸡,将他举起来。 孙大田被吊在半空中,那只掐着他脖子的手像铁钳一般,根本无法挣开,他的脸憋得通红,快要窒息,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地想要将那只掐着脖子的手扯开。 昨天他掐二女儿时,只觉得兴奋无比; 轮到他被掐,死亡的恐惧让他害怕极了,眼睛鼓起,像条离了水的金鱼似的,无力地挣扎。 郁离掐着他,转头朝孙芳娘道:“打吗?” 郁金上道地将棍子递过去,鼓励道:“芳娘,打吧!” 虽然她姐能打人渣,但哪有自己打来得爽?要是她摊上孙大田这样的爹,她也希望自己亲自动手。 孙芳娘握住棍子,看着像死狗一样被掐着的孙大田,发现他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弱,像一头待宰的肥猪。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一棍子朝孙大田的背打过去。 孙大田发出一道闷哼声。 郁离终于松开手,任由孙大田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空气灌入喉咙,他正要咳嗽,棍子就朝他噼哩叭啦地打下来。 孙芳娘闭着眼睛,发了狠地打,像是要将所有的恐惧和忍耐、畏惧等都发泄出来。 这世道总喜欢加诸给人们道德束缚,约束他们的行为。 子女不能言父母之过,不能反抗父母,被打了也只能乖乖的挨打,反抗就是不孝,要被千夫所指…… 可子女的也是人,也会痛,痛了谁能不反抗? 孙大田被打得下意识地抱住脑袋。 人被打时,总会本能地护住要害,像是脑袋,毕竟脑袋是脆弱的地方,要是真挨上一棍子,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反倒是身上其他地方有脂肪护着,挨打也能缓过来。 孙芳娘的力气实在不够大,不过打一会儿,就气喘吁吁。 这也让孙大田缓过来。 “你这臭娘们,居然敢打老子?”他凶狠地叫着,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盯着孙芳娘。 孙芳娘吓得后退一步。 不过下一刻,凶狠的孙大田就被人一脚踹得躬起身体,然后一口血喷出来。 他惨叫一声,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 孙芳娘呆了呆,握紧了棍子,正迟疑着要不要继续打时,突然她身后有人过来。 那人拿着一张凳子,将之高高举起,狠戾地朝着孙大田的双腿砸过去。 孙大田再次惨叫出声,这叫声十分凄厉。 孙家附近的邻居听得骇然,越发的不敢出去查看。 他们担忧地想,孙大田不会真的将妻子儿女都打死了吧?不过这声音听着不像是芳娘母女的,倒像男人的,就是破了音,有些失真,一时间没法辩别是谁的。 朦胧的月色下,孙正手里拿着一张凳子,恶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地砸向孙大田的双腿,像是要将它砸断、砸烂、砸得稀巴碎…… 他的表情很平静,只有那双眼睛因为情绪激动,泛起血丝,看着十分可怕。 孙芳娘都愣住了。 不过一会儿,孙大田的双腿被砸得血肉模糊,人也是出气多、入气少。 孙正的力气也渐渐地耗尽。 他脱力地瘫坐在地上,捂着胸口直喘气,嘴唇发紫。 可是他的双眼却亮得惊人,他看着孙大田双腿上被血打湿的裤管,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爹啊,当年你打断我的腿,害得我一辈子变成跛子,那你也还我一双腿吧……你放心,我们以后会养你的,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快的……” 这声音就像恶魔低语,在这月光惨淡的秋夜,瘆人极了。 郁金都有些吓到,小心地挪到大姐身边。 孙芳娘总算反应过来,赶紧丢开手中的棍子,过去扶住孙正,“正哥儿,你怎么出来了?你没事吧?” 看到他的脸色,她一颗心提了起来。 孙正朝她笑了笑,刚说了一句没事,人就昏厥过去。 “正哥儿!”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41节 第 83 章 ◎闹事◎ 见孙正昏厥过去,孙芳娘和郁金都很紧张。 郁离看了眼,当即拉着他的手,将最后一丝异能渡给他。 刚才她只给郁大姑渡了一些,原本是想给自己留一点的,免得异能消耗完又累又饿的,这会儿倒是方便救人。 异能消耗完,很快一股疲惫感袭来,肚子也饿得厉害。 郁离面上不显,朝慌张的两个姑娘道:“行了,我们先送他们去县城的医馆。” 听到这话,两人仿佛有了主心骨,赶紧点头。 郁离对孙芳娘道:“你去收拾些衣物。” 孙芳娘先是茫然地看她,然后想到什么,脸色微变,慌忙应一声,赶紧回房去收拾。 郁金也是个聪明的,听到她姐的话,瞬间就明白了。 她问道:“大姐,你想让他们去县城躲债?” 孙大田可是还欠着赌坊的钱呢,若是不还,赌坊要砍掉他的手。 要郁金说,赌坊要砍就砍,没人会为他着急。 怕只怕赌坊只是为了威胁孙大田还钱,最后受苦的还不是孙大田的妻儿? 有些赌鬼为了还赌债,卖妻卖女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赌坊可不是什么善茬,砍孙大田的手有什么用?他们要的是实际的好处,例如钱,或者孙大田的女儿,一个年轻漂亮的未婚姑娘,可是非常值钱的。 就算他们现在解决了孙大田,只要他还欠着赌坊的钱,郁大姑母子几个的处境仍是不好。 不管如何,这五十两的赌债是不可能帮他还的。 不说郁离对孙家没啥感情,就算是郁金跟着来这里前,也没想过要给他们借钱。 如果郁大姑母子几个离开村子,躲去县城里,赌坊的人肯定想不到。 而且,赌坊的人并不认识孙大田的妻女儿子,也不用担心他们在县城会被赌坊的人认出来。 郁离淡淡地嗯一声,弯腰将地上昏死过去的孙大田提起来,拖进房里。 郁金扶着昏迷的孙正,看她姐拖着孙大田进房,撇了撇嘴。 要不是怕她们走后,有邻居担心,会来孙家查看情况,发现孙大田躺在那儿报官,她们还真不愿意理他,让他在地上躺着。 一会儿后,郁离出来,抱着昏迷不醒的郁大姑。 孙芳娘也拿着一个包袱,匆匆忙忙地出来。 郁金朝孙芳娘说:“你身上有伤,正哥儿还是我来背吧。” 孙芳娘有些犹豫,不过看孙正难看的脸色,也不再迟疑,帮忙将他放到郁金背上。 郁金从小干活,力气本来就不小,加上孙正的年纪小,实在太瘦了,也没多重,能将人背得起来。 三人一起离开孙家。 离开时,孙芳娘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家,将院门重新锁上,这样就算有邻居担心,应该也不会特地过来看。 三人来到河埠头那边,王艄公已经等在那里。 月色朦胧,河面泛着粼粼波光,船上挂着一盏灯笼,能让人看清楚船的位置。 见她们过来,王艄公松了口气,说道:“你们快上船。”他在这里等了两刻多钟,要不是相信郁离郁金的为人,都以为她们不坐船了。 发现她们还背着人时,他吃了一惊,忙问这是怎么了? “他们受伤了。”郁离说道,“麻烦你送我们去县城。” 王艄公一听,便知她是想送他们去县城的医馆,一边撑着船往县城而去,一边询问他们的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郁金的脸色沉沉的,“伤得很重,他们都昏迷了一天。” 她故意说得很严重。 其实如果没有郁离给他们渡的一丝生命异能,他们的情况确实十分严重,后果不堪设想。 王艄公不禁叹气,觉得那孙大田真是造孽。 不用问也知道,这母子俩肯定是孙大田打的,这次也太严重了,将妻子和儿子打成这样,简直是畜生。 船上的气氛很压抑,众人都没说话。 王艄公知道人命关天,加快了速度,不到一个时辰便抵达县城。 下船时,郁离多付王艄公一些钱,感谢他这大晚上的还愿意等她们,送她们过来。 王艄公问道:“你们啥时候回去?要不要我送你们回村?” “不用了。”郁离说道,“王叔你先回去歇息吧,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忙完。” 王艄公想想也是。 和王艄公道别,她们直接往回春堂而去。 快到三更,县城的百姓大多都已经歇息,晚上医馆自然是不开门的。 回春堂也关了门。 郁离让孙芳娘去敲门,嘭嘭嘭的声音硬是将屋子里的人敲出来。 开门的是医馆里的一个药徒,看到门口的几人,便知道是来求医的,忙让她们进来,然后去将在医馆后院歇息的许大夫叫醒。 回春堂除了许大夫外,还有其他的坐堂大夫,不过那些坐堂大夫都比较年轻,医术不如许大夫,平时都是由许大夫带着的,跟许大夫学习,更像是许大夫的弟子。 许大夫醉心医术,他并不和家人住在一起,大多时候都是在医馆后院歇息,晚上并不回家。 许大夫披着衣服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一眼就认出郁离,有些愕然。 “傅娘子,你咋来了?难不成是傅郎君……” “不是。”郁离打断他,“是我大姑和表弟,他们被人打伤了,麻烦你给他们看看。” 许大夫见她移开身子,露出躺在医馆特地摆在角落里给病患歇息的竹床上。 母子俩并排躺在那儿,就着灯光可以看出他们的脸色很糟糕。 许大夫没再问什么,查看母子俩的情况。 检查完后,许大夫便去开药,让药徒去抓药,顺便去后院煎药。 他对几人道:“他们的情况很严重,外伤还好,就怕有内伤,等药煎好后,先给他们灌碗汤药,至于他们什么时候醒来,只能看他们自己。现下时间晚了,先让他们在医馆里歇息一晚,别随便挪动他们。” 医馆平时是不留病人过夜的,但现在两个病患的情况比较严重,都没清醒,而且这大半夜的,她们从乡下赶过来,要是这么将人赶出去,也实在太不讲情面。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医馆自然会通融。 孙芳娘满脸感激,“多谢大夫。” 许大夫看到她青青紫紫的脸,叹了口气,说道:“姑娘脸上的伤也处理一下罢。”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被人打成这样,真是畜生。 “不、不用……” 孙芳娘正要拒绝,郁离便说:“那就麻烦大夫了。” 许大夫去药柜那边拿了一瓶回春堂自制的膏药递给郁金,说道:“小姑娘帮她抹一抹,抹在她身上受伤的地方。”他又看孙芳娘的脖子一眼,“还有脖子也抹一抹罢。” 虽然不认识孙芳娘母子几个,但看他们这副凄惨的模样,约莫能猜测出几分。 他看得太多生老病死之事,然而每当看到这些,还是不由叹息。 等许大夫去后院看药徒煎药,屋里只有几人。 孙芳娘身上受伤的地方都被抹了药,一股清凉覆盖伤口的火辣,让她感觉舒服不少,继而一阵疲惫袭来。 只是看到竹床上昏迷不醒的母亲和弟弟,她只能振作起来。 孙芳娘看向郁离和郁金,心里十分感激她们,说道:“离娘、金娘,今天真是谢谢你们!” 今晚发生的事情,就像做梦一样。 她从来没想过,那么可怕的孙大田居然会被打倒,甚至还被正哥儿打断了腿…… 从小她和弟弟就在孙大田的暴力中长大,对他的惧怕已经刻入骨子里,根本不敢反抗,因为每次反抗伴随而来的是更加可怕的暴力。 当人被打怕时,是不敢反抗的。 他们只能忍耐着,对孙大田的畏惧一日深过一日,最后甚至开始麻木地承受这一切。 直到今天,郁离轻松地将孙大田打倒,掐着他的脖子举起来,那么壮硕的男人,就像条死狗一样,没有平时的趾高气扬,没有那可怕的拳头和暴力,仿佛不堪一击。 原来孙大田也会被打倒的啊…… 勇气在心里蔓延,她终于能鼓起勇气去反抗。 郁金摆了摆手,问道:“芳娘表姐,现下你们不能回村,以后住哪?” 她皱着眉头,想着怎么安排他们。 既然都插手了,就不能放着不管,她们和大姑的关系还算不错,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苦不理。 前阵子她说想在县城租房子,然而这段时间实在忙,再加上又赶上秋收,决定等秋收过后再去县城租房子,哪知道会先遇到这些事。 看来租房是必须的了。 可以租个大点的房子,让大姑他们先住着,如果芳娘愿意的话,她还可以请芳娘帮忙干活。 她有很多生意想做,明显感觉到人手不够,若芳娘愿意…… 孙芳娘有些茫然,尔后想到什么,说道:“我们可以先去小姨家借住一段时间。” “你说的是小姑?”郁金愣了愣,“也可以吧。”然后又问,“你知道小姑家在哪里吗?” 郁离姐妹几个是不知道郁小姑住哪里的。 主要也是两个姑姑和娘家的关系不好,很少回娘家,自己有什么事也不会求娘家,也没想过让娘家人登门。 她们姐妹以前没来过县城,并不知道小姑住在哪里。虽说这段时间在县城做生意,然而每天忙忙碌碌,也没什么时间去拜访住在县城的小姑。 “我知道!”孙芳娘想到什么,眼里流出眼泪,“我以前来过县城,娘带我和正哥儿去小姨家……” 那时候小姨还说,如果他们母子几个实在过不下去,可以去找她的。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42节 小姨也知道孙大田是什么德行,正是如此,她一直怨恨父母的偏心和将女儿当成货物的行为,说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 只是她娘怕拖累小姨,一直没答应,甚至很少去找小姨。 孙大田那样的人,就像血蛭一样,谁摊上谁倒霉。她娘觉得自己已经倒霉了一辈子,不想祸害妹妹。 郁离坐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听着她们商量,不由摸了摸肚子。 异能消耗完,肚子早就饿了,没有咕咕叫还是她克制的结果,现在还不睡觉,一直饿着肚子挺难受的。 见两人商量好,她问道:“你们饿不饿?” 两人同时转头看她,孙芳娘正要说什么,就见郁金脸色大变。 “大姐,你饿了?”她一脸焦急,“怎么办?这么晚了,街上有卖吃的吗?”她对夜晚的县城并不熟悉,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东西卖。 这么想着,郁金去找那边在煎药的药徒问这事。 药徒有些懵,见她一脸郑重,还以为她们饿得厉害,便道:“你们去码头附近的那条大街,从大街穿过去有一条小巷子,晚上那里有摆摊卖宵夜的,就是那条大街比较危险,你们小心些……” “真的?那真是太谢谢了。” 知道晚上还有东西卖,郁金很高兴地转去找郁离,告诉她这消息。至于药徒说的危险什么的,她完全不放在眼里。 再危险有她姐危险吗? 郁离也很高兴,说道:“那就去吃点。” “大姐,我陪你一起去。”郁金说道,“等会儿我们给芳娘表姐他们带点吃的回来。” 郁离点头。 孙芳娘要守着母亲和弟弟,确实不敢随便离开。不过她也有些担心,“这么晚了,你们要小心……” “不怕啦!”郁金笑道,“有我姐在呢。” 孙芳娘:“……” 想到郁离掐着孙大田的脖子举起来的那一幕,孙芳娘不禁哑然。 她从来不知道,郁离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似乎,并不用担心的吧…… 姐妹俩一起离开医馆,朝码头附近的那条大街走去。 出门时,郁金突然问:“大姐,你带了多少银子?” 她没想到大姑他们伤得这么重,大半夜送他们来医馆,是以出门时并没有带多少钱。其实能想到带钱,还是她最近做生意养成的习惯,要是以往没分家时,哪里会想到出门要带钱? 那时候去哪里都是两手空空的。 郁离将钱袋子取出来,沉甸甸的一袋。 她掂了掂,说道:“应该有二十两。” 除了一些碎银子,还有一个银锭,凑到一起有二十两。 郁金惊讶道:“大姐你出门都带这么多银子的吗?” “对!”郁离说了句大实话,“万一看到有什么好吃的,钱不够,那太可惜了。” 所以不管去哪里,她肯定要兜着钱的,身上的银子不能少于二十两。 郁金:“……” - 回春堂离码头很近,不过一刻多钟,她们便抵达目的地。 只见前方的大街灯火辉煌,一片热闹,这么晚了,居然还有店铺是开着的,好些门店进进出出的人不少。 郁金看得眼花缭乱,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夜晚的县城这么热闹。 突然,她看到一栋装璜华丽、门前悬挂着一排红灯笼的朱楼,楼前有好些穿着漂亮衣服的姑娘在那里招揽客人,她们的神态娇媚风流,和男人调笑,被那些男人搂着腰进去…… “别看。” 郁离将她的脸掰回来,手半捂着她的脸,从容地带她从这条大街走过,无视周围那些男人的目光。 郁金愣愣地问:“大姐,刚才那栋楼里是做什么的?” “花楼。”郁离淡定地说,“花楼旁边就是赌坊。” 自从来县城干活后,她就将县城视作“地盘”,习惯性地先巡视一遍,已经将县城摸清楚——当然,摸清楚的是白天的县城,晚上的县城她还没摸清楚。 郁金眨了下眼睛,识趣地没再问。 她自然知道花楼是什么地方,第一次见到,确实有些愣。 不过她姐这么单纯的人,居然也知道花楼这地方…… 穿过大街后,来到另一条巷子,果然看到这里有不少卖宵夜的摊子,有卖面条包子和馄饨等面食,也有卖炙肉、羊羹、卤肉和一些甜汤饮品,整条街道充斥着食物的香气。 街巷狭窄,有一种人间烟火的气息,与隔壁那条灯火辉煌的大街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条巷子离大街不远,一般来这边吃宵夜的,都是那些逛花楼赌场出来的男人,或者是一些夜里在外游荡的闲汉,很少有百姓这么晚了还出来吃东西的。 郁金姐妹过来时,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特别是那些闲汉,一双双眼睛都黏在姐妹俩身上。 郁离挑了一家人少的面摊,要了五碗肉丝面。 肉丝面上来后,她将一碗推到郁金面前,剩下的四碗都是自己的。 晚饭吃得早,又忙了活大半夜,郁金其实饿了,夹起面香喷喷地吃起来。 看到旁边正在吃面的大姐时,觉得这面似乎也更美味,让她非常有食欲。 那些正在暗中观察姐妹俩的人看了会儿,突然也生出一股极想吃面的念头,然后纷纷过来要了碗肉丝面。 郁离吃得快,四面碗很快就吃完。 接着她又去吃了馄饨、炙肉、羊羹和甜汤等,几乎将这条巷子的所有摊子都吃一遍。 众人:“……”这姑娘是不是太能吃了? 那些因为她吃得太香,忍不住也跟着她一起尝尝味道的食客最后已经走不动,摊在位置上,然后发现这姑娘居然还在吃,看她吃时,仍是让他们有种也跟着吃的冲动。 不行,肚子实在太撑了! 他们忍不住想,这姑娘长得那么瘦,她到底将那些食物吃到哪里的? 倒是那些卖宵夜的摊子老板高兴得不行,见郁离来买东西,还给她多送了点,笑道:“姑娘以后有空再来啊。” 郁离点头,表示以后她肯定会来的。 吃饱喝足,她们也没忘记给孙芳娘他们带些吃的。 郁金摸着鼓起的肚子,满足地道:“要是天天晚上这么吃,以后一定会胖起来的。” 想到自己会变胖,她就一脸向往。 这年头的百姓,只有饿得面黄饥瘦的,没有胖的,如果能胖,一定是家里过得好,不缺吃喝。 她也希望自己以后胖起来,证明她们家的日子一定过得很好了。 当然,也不能太胖,太胖会影响她干活做生意。 郁离却在心里琢磨着来县城买房的可能性。 以前她就想过要搬到县城住,不过没想买房,毕竟县城的房子并不便宜。 现在嘛,她手里有些银子,虽然买完房后会就不剩多少,不过知道县城晚上还有这么多好吃的宵夜,她觉得买房子也没什么,带着婆婆他们一起搬过来,届时晚上饿了,她就出来吃宵夜。 两人回去时,仍是经过那条大街。 却不想路过赌坊时,几个赌鬼被赌坊扔出来,差点就砸中郁金。 郁离眼疾手快地将妹妹提溜到一旁,避开撞过来的人,一双眼睛幽幽地看向从赌坊里出来的几个打手。 赌坊的打手见到她们愣了下,然后哟地笑起来。 “哪里来的两个小娘子,这大半夜不在家里伺候相公,跑到这儿,莫不是来这里找相好?” 这话说得实在轻佻,那目光也十分淫邪,让人很不舒服。 赌坊的几个打手打量姐妹俩,然后互视一眼。 这大半夜的,两个漂亮的姑娘打这边路过,看着无依无靠,很难不让人起什么心思,他们这些在赌坊当打手的,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要是好人,还真干不了这行。 几人嘴巴不干不净地说起来。 “小娘子,别找什么相好了,你看咱们行不行?咱们给你们当相好。” “来,先叫声情哥哥,就带你们进去玩,让你们见识一下。” “……” 郁金气红了脸。 郁离的反应是直接一脚踹过去,将说话的打手踹飞,那人狠狠地砸在赌坊立在旁边的一块招牌上,并将之砸烂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在那里。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赌坊的那块招牌立在那儿,向来没人敢动,这条街的人都知道,赌坊的背景极为深厚,连那些衙役路过时,都会退避三舍,不敢招惹赌坊,对赌坊的一些事睁只眼闭只眼。 这会儿,居然有个小娘子敢挑衅赌坊,砸了赌坊竖在那里的招牌! 赌坊的打手们的脸色都不太好。 他们的心情很不好,赌坊的招牌被她砸了,这会儿就算县令来了,他们也得将这女人捉住,否则赌坊的脸往哪搁。 几个打手直接朝郁离冲过去,要将她捉住。 郁离将妹妹推到一旁,旋身一转,原地跃起,将这些打手一人一脚踹飞,甚至有个打手被踹得飞起,直接砸向赌坊正门的牌匾,那牌匾和人一起砸下来。 嘭嘭嘭的声音不绝于耳,赌坊牌匾落地的声音极为明显。 看到这一幕,不仅那几个被丢出来的赌鬼呆住,就是赌坊隔壁花楼的人都惊呆,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那里的郁离。 他们很难不去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43节 这是上门来踹馆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下章又开打啦~~ 第 84 章 ◎打了再说◎ 这边的动静引起赌坊的注意,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从赌坊里传来。 这时,郁离拉起妹妹转身就跑。 郁金呆了下,差点吃了一嘴的风。 “站住,你们别跑!” 身后有人大喝道,毫不迟疑地追过来。 赌坊就像县城里的一颗顽痼、毒瘤,在县城根深蒂固,行事霸道,就连县太爷都要敬着,向来没人敢在赌坊作乱,更不用说打回去。 今儿居然有人敢动手,甚至连赌坊的牌匾都被砸下来,赌坊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要不然赌坊以后如何在县城立足? 是以在看到赌坊前的一幕,根本不用问什么,直接将两人捉起来便是。 赌坊出动不少打手,追着姐妹俩而去,在夜色中浩浩荡荡的,那动静之大,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沿途的百姓从睡梦中惊醒,听到外头的动静,不免有些害怕,根本不敢出去查看。 风声在耳边呼呼地吹着,郁金怀里还揣着用油纸包着的包子,然后她被她姐揽着腰拎起来,整个人像挂在她姐身上。 这一幕她觉得十分熟悉。 更熟悉的是,来到一处月光朦胧的巷子,她姐将她放下来,然后转身面对那群追过来的赌坊打手。 郁金:“……” 所以她姐这是故意将人引到这边开打? 郁金果断地往后退了退,退到墙边的阴影处,坚决不拖她姐的后腿。 然后她便看到她姐迎上前,一拳将为首的一个赌坊打手打飞,并顺手夺了他手中的棍子,接着那根棍子横扫千军,所过之处,人倒了一片。 追过来的赌坊打手有十来个,可惜都坚持不了多久。 不过须臾,地上就躺了不少人。 郁离拿着那根棍子一个个敲晕过去,如果没晕的,再补上一棍子。 对这些打手,她丝毫没留情,也不管他们醒来后会不会脑震荡什么的,反正平时他们迫害那些无辜的人时,也没见他们手下留情。 见这边解决完了,郁金从阴影处跑过来,说道:“大姐,我帮你绑他们!” 上次见她姐打完人,将葛衙役绑起来后,她便学到了。 郁离愣了下,看向妹妹兴奋的模样,“你想绑就绑吧。” 她其实没想绑这些人,不过要是妹妹想这么做,她自然是支持的,甚至帮她将打手的衣服撕下来,拧成一条比较结实的布绳,让妹妹去绑人。 “你要这么绑,人才不会挣脱……” 郁离指点妹妹怎么绑人,才能将人绑得结结实实的,绝对不会让他们挣脱,就算是旁人想解也解不开。 以后她要是遇到这样的事,就知道怎么绑人了。 郁金是个聪明的,学习能力很不错,很快就绑得似模似样。 当她将最后一个打手绑紧实时,看了看地上那些被绑起来的打手,说道:“大姐,他们好像螃蟹哦。” 手脚都被捆起来,这姿势真是越看越像螃蟹,实在好笑。 郁离道:“这是龟甲缚。” 郁金眨了下眼睛,“明明看着像螃蟹,不像乌龟啊。”应该叫螃蟹缚才对。 郁离对什么称呼并不在意,随意地道:“你喜欢都行。” 做完这些,郁离就带着妹妹回医馆。 至于地上的那些打手,明天叫衙役过来处理就行,不用费什么心。 郁金很兴奋,第一次遇到那两个衙役时,她还怕得不行,现在她已经能坦然地接受,不仅不怕,还兴奋得紧,甚至想和她姐一起打。 可惜她没她姐的实力,力气也不如她姐,不然她就可以帮忙了。 郁离听罢,说道:“如果你坚持练我教你们的那套基础体术,以后你也能一打十。”她没要求太高,她们能做到一打十已经不错。 “真的?”郁金双目灼灼地看着她。 郁离点头,摸了摸她的脑袋,“只要你坚持。” 郁金当即决定,她一定要坚持,以后要一打十。 虽然没办法像她姐这样一打百——或者不仅是一打百,一打千都有可能,但她也不贪心,能一打十就行,届时她姐打架,她就能帮忙了。 还有两个妹妹,也要催促她们努力练,练成后看谁还敢欺负她们。 回到医馆,郁金眉梢眼角还带着兴奋。 “你们回来啦。”孙芳娘看她们平平安安回来,不禁松了口气。 郁金将刚才买的包子和饼等给她,让她垫垫肚子。 药徒已经煎好药,将药端过来,见两人居然真的买宵夜回来,有些吃惊,问道:“你们没事?” “当然啦。”郁金觉得他问了句废话。 药徒忍不住又瞅了瞅她们,特别是郁离,暗忖这么漂亮的姑娘,若是打那里路过,肯定会有一些心怀不轨的男人对她们动手才对。 先前得知她们真的出门后,他心里多少也有担心,还想着要是她们回不来,他得去找许大夫想个办法,算是尽份力。 药还烫着,得等药凉了再给郁大姑和孙正喂药,而且两人仍昏迷着,喂药也有些困难。 孙芳娘心不在焉地吃着包子,食不知味。 这时,郁离道:“二妹,你和芳娘待在这里,我出去一趟。” 郁金一听,便知道她姐可能要去搞事,忍不住问:“大姐,你是想去……那边?”她瞥了孙芳娘一眼,含糊地略过赌坊,免得她害怕。 “对。”郁离点头。 刚才因为还有妹妹在,她不好直接动手,以免自己不注意让妹妹遇到危险,是以决定先将妹妹送回来,再去赌坊。 这可不是她主动挑衅,是赌坊挑衅在先。 那些男人的嘴巴不干不净的,可见平时没少这么欺负女孩子,甚至可能有更过分的,她肯定得去打回来,不然心里不舒服。 郁金张了张嘴,想到什么,忙道:“大姐你去吧,不过你要不要先将脸遮一遮?” 她怕她姐拆了赌坊后,要是被人认出来,要她赔偿的话…… 还是先将脸遮起来,届时没人找到她,就不用赔偿啦。 郁离原本不解,等听到她妹妹说会涉及到赔偿的事,顿时严肃起来。 “你说得对。” 赚钱不容易,能不赔偿就不赔偿,她也不能保证等会儿动手时会不会不小心拆了什么,还是要注意一些。 郁金看了看,四处找布巾,发现这里没有,然后将自己的裙摆撕下一块。 她道:“大姐,用这个遮脸。” 郁离默默地瞅着她,总觉得这个妹妹做这些很在行,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打探外面的消息时打听到的做法,还是她本来就想这么干。 她没有拒绝,将布接过来,将半边脸掩住,在脑后打个结。 虽然这模样看着有些怪,不过到底能遮住半边脸。 孙芳娘盯着姐妹俩,嘴里的包子都忘记嚼。 直到郁离出去,她迟疑地问:“金娘,离娘去哪?” 郁金淡定地说:“我姐去处理点事,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不用担心。” 孙芳娘:“……” 等孙芳娘吃完两个包子,药也凉了,郁金帮忙给郁大姑和孙正喂药。 喂完药后,郁金想到什么,朝孙芳娘道:“芳娘表姐,你在这里守着,我有点事要出去。” 你也有事?!! 孙芳娘有些紧张,“你去哪里?去找离娘吗?” “没有。”郁金安抚她,知道这个表姐在孙大田的暴力中长大,虽然今晚鼓起勇气反抗,但让她彻底地改变,并不是短时间的事。 她道:“我去找个衙役。” 孙芳娘茫然地看她,找什么衙役?金娘居然还认识衙役的? 郁金没再解释,她去医馆的后院找了一根棍子,在手里掂了掂,觉得适合,就这么出去了。 ** 赌坊大门前有几个打手站在那里,四处张望,嘴里骂骂咧咧的。 若是近一些,便能听到他们骂那群人怎么还不回来,难道一群人还对付不了两个小娘皮云云。 这条大街有不少在夜晚开门做生意的,店里的人时不时探头,好奇赌坊的人能不能将踹了他们牌匾的姑娘带回来。 还有那些出来寻花问柳的男人,这会儿也没心思寻欢作乐,一个个都坐在花楼的大堂,漫不经心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赌坊的后门是一条狭窄幽暗的巷子。 郁离没有从大门进赌坊,而是拐到后门这边,看了看那院墙,有一丈多高,然后直接翻墙而入。 进入赌坊后,她将脸蒙起来,然后去寻了一根棍子。 这赌坊的武器挺多的,特别是棍棒这种东西,后院就放了好几根,显然是专门定做的,给那些打手当武器。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44节 郁离掂了掂手里的棍子,发现挺结实的,应该不容易断。 正好有两个赌鬼喝多了,来后院寻茅厕,与一个蒙着脸的女子迎面相逢时,还有些迷糊,然后被一棍子敲倒在地上。 赌坊里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赌鬼也是。 自己赌输就算了,输了后总喜欢拿妻儿或家人去抵赌债。 郁离敲晕两个赌鬼后,也不急着去前面的大堂,而是在后院转了转。 突然,她听到后院一间厢房里传出奇怪的声音,凝神侧耳倾听,然后毫不犹豫地朝那厢房而去。 房门是从外面锁着的,郁离看了眼那把锁,伸手就将它掰断,推门进去。 屋子里很暗,没有点灯。 郁离现在的视力很好,经过异能的治疗,能在黑暗中视物。 她扫了一眼屋子,绕过屏风,当看到屏风后被绑住手脚、堵住嘴巴的一群姑娘时,不禁沉默了。 那些姑娘们有几个正在挣扎,身体蛄蛹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虽然夜已深,但她们毫无睡意,只想挣脱身上的绳子逃走。 发现有人进来时,她们吓了一跳,双眼睁得大大的,警惕地看着进来的人。只是屋子里很黑,她们只能看到一个人的轮廓,看不清是男是女,不禁有些害怕。 郁离弯身,将一个姑娘身上的绳子扯开,同时开口道:“别出声。” 这群姑娘愣了下,听出这是一个女声。 等郁离扯开那姑娘嘴里的布时,她果然没有出声,而是紧紧地闭着嘴。 直到郁离将所有人身上的绳子扯开,她们都很安静,小声地问:“你、你是谁?” 郁离没有回答,而是问她们:“你们为何在这?” 听到这话,她们都沉默了下,然后一个带着愤恨的声音说:“我是被人拐卖到这里的。” 接着又有人说:“我爹欠了赌债,将我卖给赌坊抵债。” “我也是,我爹娘早死,我在二叔家长大,我堂哥欠了赌坊的钱,二叔和二婶就将我卖过来。” “我是附近村里的人,路上遇到匪徒,被捉过来的。” “……” 一共有七个姑娘,有三个是家里的赌鬼爹或亲戚欠了赌坊的钱,被卖到赌坊抵债,一个是府城的姑娘,出门逛庙会时,被拐卖过来,剩下三个是附近村子里的人,在路上被一些不法之徒捉住卖到这里。 郁离听完她们的话后,问道:“你们要离开吗?” 她们不敢置信地看她,带着期盼,有些结巴地问:“可、可以吗?” “自然可以!”郁离道,“不过我还有事,等会儿赌坊会乱起来,你们先在这里待着,等我忙完后,我再过来找你们。” 房间里一片漆黑,七个姑娘看不清郁离的模样,听说她要走,心里有些忐忑,但她们都是明事理的,没有问她要去做什么,表示会在这里等她。 既然她能闯进来,帮她们解开束缚,她应该能救她们出去吧? 反正绑着她们手脚的绳子已经解开了,实在不行,她们也可以自己跑。 郁离见她们应下,便走出去,然后重新将门锁起来。 锁门的是一条铁索加铁锁,不过锁被郁离扯断,她便将铁索拧起来锁住门,除非她亲自动手,否则旁人绝对打不开,不然就要将门拆了才行。 等会儿赌坊乱起来时,也不用担心有人闯进来对她们不利。 做完这些,郁离深吸口气,决定这次搞个大的。 她握着那根棍子,大摇大摆地穿过后院,迎面就遇到几个在后院巡逻的赌坊打手。 看到蒙着半边脸的郁离时,打手们愣了下,这模样实在可疑,不禁大喝一声:“你是何人?!!” 郁离拎着棍子将冲过来的打手挑飞,一人给一棍子,将他们敲晕。 她下手的力度掌握得极好,能让人晕个大半天,避免他们中途醒来碍事。 既然要搞个大的,那这赌坊的人都趴下才好搞。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来赌坊其他巡逻的打手,纷纷跑过来,都被她不留情地一一敲晕。 因郁离没有留手,故意闹大,很快赌坊就知道这边有人闹事,打手们纷纷聚集过来。 可惜都是来送菜的。 很快便见一个管事打扮的中年男人带着人赶过来。 当看到郁离时,他惊疑不定,想到刚才有人来报,说有一个女人砸了他们赌坊的牌匾,直觉应该是她。 只是这会儿她居然蒙着张脸,这是干啥?怕人认出来? “就是你砸了我们的牌匾?”管事生气地问,朝周围的人喝道,“将她捉起来!” 赌坊在县城盘踞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人寻上门闹事,连牌匾都被打下来,管事十分生气,只想给闹事的人好看。 先前听被打的人说,对方是个长得很标致的姑娘,想来能卖不少钱。 就算不卖,自己享用也可。 管事心里打着小九九,并不觉得那么多人打不赢一个女人。 女人的力气天生就比男子弱,这是不争的事实,就算她的拳脚功夫再好,若是人一多,打起来还是她没胜算。 打手纷纷涌过来,郁离手持棍子,一挑一刺一扫,一群人都倒飞出去,然后她再补上一记闷棍,将他们敲晕。 不过须臾,管事身边的打手就被她解决掉,她看向管事。 管事心中一惊,转身就跑。 这时,腰背被一根棍子戳过来,管事只觉得一股剧烈的疼痛感从腰椎泛开,好像腰骨都要断了,整个人朝前扑过去,狠狠地砸落在地。 没等他爬起,一只脚就踩在他的脑袋上。 管事在赌坊这么多年,向来都被人敬着、畏着,何时被人如此折辱? 然而脑袋上那只脚丝毫不留情,将他的脸狠狠地碾压向坚硬的地面,只觉得五官都要压扁,同时鼻血也飙出来。 等那只脚松开时,管事的脸已经被鼻血糊满,好不凄惨。 郁离毫不客气地将他敲晕,继续朝前走。 她就这么一路打过去,终于来到赌坊前头的大堂。 大堂里人声鼎沸,一片乌烟瘴气,郁离目光一扫,望向二楼处的一个包厢,那包厢的窗打开,隐约能看到窗边坐着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周围还有好几个打手站着,显然地位特殊。 郁离持着棍子,走进大堂。 赌坊的人发现她,心中一惊,正要伸手扯她时,她反手将人一扯,随手抡起甩飞出去,那人从天而降,狠狠地砸中一张赌桌,将那赌桌砸得稀巴烂,桌上的东西四下飞溅,击中不少人,让他们嗷地叫出声。 这声音也惊住在场的人。 大堂里喧闹的声音渐渐地消失,所有人都朝着声音看过去,远一些的人则满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这时,郁离已经迅速地穿过大堂,在赌坊外守着的打手们察觉不对涌进来时,她一棍子横扫过去,棍尖一挑,将赌坊的大门关上。 看到关上的门,在场的赌鬼们还是愣愣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只有赌坊的人脸色大变,一脸凶狠地抄起武器,毫不犹豫地朝郁离杀过去。 郁离夷然不惧,棍子一扫,再次将人扫飞,那些打手根本没近她的身,就倒下了,手里有武器也没用。 有人聪明地将手里的大刀朝她掷过来,想要将她当场击毙。 这时候,已经没人管得了那么多,也不管能不能捉活的,先将她击杀,免得赌场的损失太大。 郁离侧身,并伸手在半空中将那大刀握住,然后看向掷刀的人。 那人寒毛直竖,有种她反手就要一刀甩过来将自己的头颅砍下来的恐惧感。 郁离没用大刀砍他的脑袋,人命在她这里是值钱的,不到必不得己,她不会轻易夺人的性命,但受些伤是在所难免的。 她一刀掷过去,那人可能已经吓懵了,居然下意识地伸手挡,一条手臂血淋淋地横飞出去。 “啊——” 这一幕让那些赌鬼惊恐地叫出声,现场一阵混乱。 特别是当那条断臂砸在一张赌桌上,血飞溅到周围的人身上,连带着桌上的筹码沾了血,看着十分可怕。 赌鬼们吓软了腿,甚至有人脚下出现一滩水渍,一屁股坐下。 看到这一幕,想必他们这辈子都不敢再踏入赌坊。 现场一片混乱,尖叫声此起彼伏。 赌坊的人朝郁离涌过去,想将她制服,赌鬼们则四肢发软,下意识地想要离开赌坊,只是大门被郁离关上,而且她就守在那里,赌鬼们哪里敢直面这煞星,趴在地上,到处找地方躲。 楼上包厢的魁梧男人看到大堂混乱的一幕,气得脸色发青,大喝一声:“杀了她!” 房间里的打手纷纷涌出去,从二楼跳下,手中的武器对准郁离。 郁离闻言,抬头看过去。 当与她那双幽冷的眼睛对上,魁梧男人背脊发寒。 只是此时已容不得他多想,眼看赌坊被闹成这样,只能硬着头皮上。 赌坊的打手很多,不过再多也有限,加上郁离先前在后院解决一批,现在的也没多少,不超过一百人。 她解决得很轻松,每一个打完后,还会给一棍子敲晕。 如果敢向她亮武器,那么她会毫不犹豫地将武器对准他们,于是又有不少断手断腿等散落在地上,血淋淋的一片,浓郁的血腥味在大堂中弥漫。 赌鬼们吓得魂飞魄散,有不少人承受不住昏厥过去。 等郁离解决完赌坊里的打手,大堂已经没有站起来的人。 赌鬼们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腿软得站不起来。 让他们心慌的是,这女煞星不仅打赌坊的人,也打他们这些赌鬼,她经过时,随手就一棍子敲过去,将人敲晕。 郁离打完大堂的人,看向二楼的包厢。 然后,她支着那根棍子跃起,脚朝着一张赌桌一蹬,身体往上窜,瞬间便窜到二楼,从包厢打开的窗口飞进去,和那魁梧男人对上。 魁梧男人惊骇地看着她,迅速地将旁边的大刀抽出来,朝她挥过去。 郁离侧身避开,那只白晳的手十分柔软灵活,也没看清楚她怎么做的,那把大刀就被她夺走,朝着魁梧男人砍过来。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45节 男人骇然大叫:“等等!等等!我可是府城康家的人!” 砍向他的大刀停在他的脑袋前。 郁离:“府城康家?不认识。” 魁梧男人心中一凉,居然连康家都不知道? 这是哪个山旮旯里来的乡巴佬?不对不对,乡巴佬可没这么可怕,能将他的赌坊的人都打下,心狠手辣,砍胳膊砍腿都不手软的。 怕她手里那把大刀砍过来,他哆嗦地说:“康、康家在本朝出过好几位皇妃,是三皇子的外祖家,你确定要和我们对上?若是三皇子知道,一定不会饶过你……” 他知道,只要这些人得知赌坊的背景,都不敢轻举妄动。 就连那些县令,不管是多硬脾气的,最后都灰溜溜地离开山平县,不敢动赌坊。 可惜,郁离对这个世界的皇权并没有什么深刻的认知,就算知道皇权至高无上,那和她有什么关系? 没听过一句话吗,山高皇帝远。 等那三皇子真的过来再说吧,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85 章 ◎围剿赌坊◎ 三更半夜,葛衙役被敲门声惊醒。 以为是衙门那边有什么急事,他匆忙起床穿衣。 这种事以往也发生过,不过一般很少,而且能在这种时候找他的,也只有衙门那边有急事。 床上的妻子睡意朦胧地道:“都这么晚了,还有啥事啊?” 葛衙役也不知道。 前阵子张县令在整顿码头,将不少盘剥百姓的管事捉去牢里关起来,这对百姓来说是好的,但对那些胥吏富绅而言并不是那么友好,因为码头里的那些管事和他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是以他们最近明里暗里没少使绊子,让张县令焦头烂额的。 葛衙役虽然升职了,但只是一个小捕头,实在帮不上忙,这些事也不需要他去操心。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彭衙役、朱衙役几人一起盯紧县城的治安,努力减少百姓被欺压的事,若是遇到一些太恶劣的事,直接告到县尉或张县令那里。 至于他们处不处理,不是他能决定的。 不过没关系,如果哪些家伙仗着身份做出来的事实在太恶劣,县令又不管,他们可以偷偷告诉离老大。 幸好目前太过恶劣的事他们还没遇到,是以也没去找离老大打小报告。 经过剿匪一事,在葛老大等人心里,这世间已经没什么是郁离做不到的事。 三人对她盲目到言听计从的地步。 甚至朱衙役因为让陈仲询给郁离道歉一事,彻底地和陈家交恶,他也没怎么后悔。 奇特的是,陈仲询回去后,并未在陈家人面前说这事,不过听说他最近读书非常努力,像是不考个功名不罢休。 葛衙役有些警惕,他不会是想努力考取功名,将来好报复他们吧? 不过想到科举不是那么好考的,陈仲询他爷爷陈秀才,考了一辈子也只是个秀才,顿时又不怎么担心。 葛衙役一边乱七八糟地想着,一边提着盏灯笼去开门。 秋风起,夜间风大,油灯容易熄灭,县城里的大多数人都选择用灯笼照明。 当门打开,就着灯笼的光线,葛衙役看到门口的人时,吃惊地瞪大眼睛。 “你咋在这里?” 这不是离老大她妹妹吗? 葛衙役虽然不怎么和郁金打交道,因时常去码头巡视,每次都能见到她,早就将她深深地记住。 这可是离老大的妹妹,说什么也要记住她,还要注意她有没有被人欺负。 这三更半夜的,她怎么会在县城,还过来找他?不会是出什么事吧? 果然,就听到郁金道:“葛衙役,出事了。” 葛老大莫名地有些害怕,这才发现,郁金手里还拿着一根棍子,一副要去干架的模样,颤声问道:“出什么事?是……离老大又要去哪里剿匪了吗?” 不怪他这么想,上次郁离喝醉酒拎着他们翻城墙出去剿匪,让他毕生难忘,觉得一般出事,也只能出这种事。 郁金一愣,尔后反应过来,原来她姐还去剿过匪啊。 不过现在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她飞快地说:“不是剿匪,我姐是去除暴安良。” “什么?”葛老大一时间没太明白,她除的是哪个暴? 郁金想了想,说道:“嗯,这次算是去围剿赌坊吧。” 不是剿匪,是剿赌坊! 葛老大的表情有片刻的空白,理解她的意思后,整个人都哆嗦起来,“赌、赌坊?”是他知道的那个赌坊吗? “是的!”郁金一脸诚恳地看他,“我姐现在在赌坊,按我的猜测,赌坊那边估计已经打得差不多。你要不要去看看?” 葛老大:“……” 最后葛老大深吸口气,毫不犹豫地带着她一起去找彭衙役和朱衙役。 三人住得并不远,正因为住得近,平时没少打交道,是以这交情才会不错。 等他们衣衫不整地跑出来,听说郁离去了赌坊后,都是一脸震惊。 “离、离老大终于对赌坊出手了?”彭衙役吓得不行,“她不怕吗?” 朱衙役暗暗吞咽口唾沫,“她肯定不知道赌坊的靠山是谁,要不然……”要不然,还是一样会出手的吧? 三个衙役决定去看看。 没别的,就是想看看赌场在离老大的摧残下,会有什么下场。 反正总不会比那些匪寇的下场好吧?届时他们也好去报县太爷,来个先发制人,尽量将离老大摘出来。 在他们要过去时,郁金顺便将某条巷子里那群被捆着的打手的事告诉他们,让他们找人将他们带走,省得天亮后吓到百姓。 三人无语地看着她。 他们突然发现,她不愧是离老大的妹妹,这胆量也没谁了,三更半夜呢,居然还敢直接过来找他们,让他们去给离老大善后。 “你怎么拿着根棍子?”朱衙役纳闷地问。 她不会是要去打架吧?有那样凶残的姐姐,如果说她也能打,他们一点也不意外。 郁金腼腆地笑了下,“是用来护身的。” 这大晚上的,她要出来找人,肯定要拿点东西防身。 这会儿要去赌坊那边,自然不能带一个小姑娘,郁金也识趣,没有跟过去。 她离开后,三个衙役赶紧朝着赌坊那边赶过去。 当他们靠近那条街时,发现街上有不少人,男男女女都有,就站在赌坊不远处,满脸震惊地看着大门紧闭的赌坊,里面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不用看也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 这是第一次。 赌坊在县城盘踞这么久,第一次发生这种事,居然真有人上门踢馆。 听着那不间断的惨叫声便知,吃亏的一定是赌坊,要不然赌坊的门早就打开,而不是一直紧闭着。 三个衙役的到来引起众人的注意。 有认识他们的人凑过来,“哎哟,这不是葛爷、彭爷和朱爷吗?”他神神秘秘地问,“你们咋来了?今晚是你们巡逻吗?” 三人都没回答他,朝赌坊走去。 等他们靠近时,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是从赌坊里飘出来的。 见血了。 三人面色微变,再次想起青崖山的匪寇,赌场里的人不会落到那下场吧? 那些匪寇被带回来后,很快就被定了罪,被送去采石场当苦役,听说直到现在他们身上的伤还没好,也不知道他们在采石场能不能撑下来。 三人都有些惊恐,生怕郁离屠了整个赌坊,若是出了人命…… 这时,又听到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在这夜里格外的瘮人。 “康六爷!” 里头有人大喊着,声音从紧闭的门传出来。 外头的人听到这道喊声,不少人脸色大变。 康六爷?那不是赌坊的幕后老板吗? 听说这人是从府城那边过来的,是康家的人,虽然不是嫡系,也是极得康家看重,来这边经营赌坊。 但若是他在县城这里被人伤着,那是挑衅康家,康家不会善罢甘休。 葛衙役三人急得不行。 就算离老大有宣小将军撑腰,可康家是皇子的母族,是他们这些低层人士绝对不敢想像的人物,如果康家要对付离老大,离老大肯定不会束手就擒,万一她凶性大起,决定屠了康家…… 这么一想,三人眼前一黑,毫不犹豫地过去拍门。 “开门!开门!我们是官差,快给我们开门。” 三人大声吆喝着,只希望离老大听到他们的声音后,能手下留情,别将那康六爷给宰了。 对了,劁了——也不太行。 里头自然是没开门的。 不仅如此,在康六爷惨叫声结束后,又传来阵阵尖叫声,不过这声音听着不像是受伤,更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只叫一声就没了。 门从里面关上,就是不打开,三人也没办法。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46节 至于破门而入? 他们完全没这想法,甚至努力地拖延时间,直到里头再也没动静,方才让朱衙役去衙门那边搬救兵。 衙门的人来得很快,连张县令都从小妾的床上爬起,亲自过来。 任谁得知屹立在山平县多年的赌坊被人挑了,都要从睡梦中惊醒,连滚带爬地过来看个究境。 有县太爷在,衙役们齐心协力一起撞门,终于将赌坊的大门撞开。 当门打开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门口的衙役吓得往后退了退,接着就看到赌坊的大堂里倒了一地的人,这乍然一看,还以为躺了一地的尸体,看着非常可怕。 还有不少断胳膊断腿的。 衙役们忍住害怕进去,迅速查看地上的“尸体”,发现他们都还活着时,不由有些吃惊。 居然没死? 看来挑了赌坊的人没下狠手,只是不知为何,居然所有人都昏迷了。 张县令问:“都还活着的?” “检查过了,都活着,没有死。”县尉说道,“就算没了胳膊和腿的,也活着。” “那康六爷呢?”张县令很关心这人,怕康家那边怪罪,继而引出三皇子。 虽说三皇子远在京城,可若是康家为康六爷的死不依不饶,要找三皇子主持公道,小小的山平县可受不住,他这县太爷也做到尽头。 县尉查看着地上脸色苍白的康六爷,说道:“也活着,不过胸膛被砍了一刀……” “那赶紧请大夫啊!”张县令跳脚,“不管如何,只要人没死就行。” 他其实也不喜欢康六爷,这家伙管着县城的赌坊,可谓是无恶不作,他这县令都要看他的脸色,心里巴不得他死了才好。 可他也知道,康六爷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要死也等回府城后再死,别害自己丢了乌纱帽。 ** 郁离给了那自称“康家六爷”的男人一刀。 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不对她亮武器,她最多就打一棍,然后将人敲晕,敢对她亮武器,就做好被她回击受伤的准备。 是以夺了康六爷的刀后,她就给他一刀,再将他敲晕。 解决完赌坊的人,她顺便将在场那些没晕过去的赌鬼们一个给一棍子敲晕。 将最后一个赌鬼敲晕后,整个赌坊安安静静的。 郁离没急着走,而是在赌坊里转了一圈,确认有没有漏网之鱼。 结果漏网之鱼没找着,倒是发现赌坊放银子的地方,库房用好几把锁来锁着,苍蝇都飞不进去,不过这难不到她。 里头有三十五口的大箱子,每个箱子里堆满银子,看得她眼花缭乱。 赌坊真是赚钱啊! 郁离的目光掠过银箱,发现最里头还有一个放着无数银票的匣子。 这银票叠在一起,整整有十万两之巨。 她直接将匣子抱起。 离开银库时,她将那些锁重新挂上,顺便还将一条铁索系上,将之捏合。 接着她又转去账房,将账房里的那些账册和装银票的匣子一起放到一个大箱子里,然后将之抱起来,准备一起带走。 做完这些,郁离终于去找那些关在屋子里的姑娘。 她将门口的铁索掰断,打开门,朝屋子里的人说:“没事了,你们和我一起走吧。” 黑暗的屋子里响起几道惊呼声,七个姑娘从里头走出来。 她们忐忑地走到门口,先是往外左右看了看,没见着赌坊的人出现,然后看向站在门前不远处的郁离。 就着廊下的灯笼,看到蒙着半边脸的郁离时,她们都有些吃惊,没想到她居然还蒙着脸,那露出的肌肤很白,一双眼睛很好看。 郁离朝她们道:“你们跟我走。” 七个姑娘自然没有意见,忙跟在她身后,生怕迟一步赌坊的人就会出现。 若是她们知道赌坊的情况,就不会这么急切了。 郁离带着她们穿过后院,沿途遇到不少躺倒在地的人。 七人认出那些人身上是赌坊的衣服,眼里露出仇恨之色,被绑这么多天,其实她们受到的污辱和苦楚不少,只是不愿意去回想。 要不是赌坊还要将她们卖出去,只怕她们…… 很快她们来到后院的一扇小门。 后院的门也是有锁的,可能是防止有人逃跑,那锁还是个笨重的铁锁,看着很难掰开。 郁离也不掰,她一脚踹过去,将门踹成几截。 七人:“……” 郁离带着七人大摇大摆地离开赌坊。 直到她们走在月光朦胧的幽暗巷子里,七人还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她们居然真的从那可怕的地方逃出来了。 她们看向前面带路的郁离,光是看身量,能看出她很瘦,让人无法相信她有那么大的力气,居然能将她们顺顺利利地从赌坊救出来。 而且她怀里还抱着个大箱子,看着挺重的,可她抱得很轻松。 许是因为郁离的救命之恩,虽然不知道她要带她们去哪里,七人却没有开口询问,默默地跟着她穿过县城那些幽暗无人的巷子。 七个姑娘彼此手牵着手,有些光线不足的地方,走得跌跌撞撞的,却没有一个人松开手。 她们紧紧地拉着身边的人,互相扶持着走过段黑暗。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郁离带着她们在一处巷子里的一栋宅子前停下。 她上前去敲门。 七个姑娘站在她身后,神色忐忑又紧张。 一会儿后,门被打开了。 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出现在那里,就着朦胧的月光,能看到那张长满络腮胡子的脸,像土匪似的,吓得那群姑娘脸色发白,以为刚出虎口又入狼窝,都有些绝望。 屠老大看到门口出现的一群人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特别是看到蒙着半边脸的郁离,整个人都要傻住。 “离……这是怎么回事?” 郁离淡定地说:“先进去说吧。” 屠老大十分无奈。 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看她抱着个大箱子,还带着七个姑娘找上门,便知她估计又去干了什么,不然怎么会三更半夜出现在这里。 他莫名地有种预感,以后这种意外可能会越来越多吧? 郁离带着那七个姑娘进去。 七人虽然觉得屠老大不像是好人,可她们目前也不知道去哪里,只能试着相信救她们的郁离。只是经过屠老大身边时,她们浑身紧绷,大气都不敢吭一下,下意识地往郁离那儿靠近。 屠老大哪里没发现她们的害怕,顿时想叹气。 长这模样也不是他愿意的,爹娘给的长相,他能有什么办法? 郁离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怯生生的姑娘,朝屠老大说:“屠叔,你将脸上的胡子刮了吧,挺吓人的。” 屠老大面无表情,当作没听到。 男人没点胡子,会被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胡子是打死也不剃的,剃了就没威严,怎么管得住下面那些不听话的家伙? 这里是屠老大的宅子,郁离来过几次,都是来给屠老大送东西的,对这里也算是熟悉。 她朝那些面露不安的姑娘道:“你们先进房里歇息,没事的。”想到什么,又问道,“你们渴吗?屠叔,给她们烧点水喝。” 顺便压压惊。 “灶上就有烧好的水,我去端来。” 屠老大说道,转身去了灶房,识趣地没出现在这些姑娘面前。 郁离带着七人来到客房。 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睡不下七人,不过这种时候,她们也没什么睡意,精神一直紧绷着,纵使逃离赌坊,也不敢稍有放松,生怕睡过去又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她们被吓怕了。 屠老大将烧好的水提过来。 他站在门口,让郁离将水端进去。 等她们喝完水,情绪稳定下来,郁离道:“你们先歇着,等明天早上我让人送你们走。” 七个姑娘迟疑地看她,最后选择相信她。 只是想到她们失踪这么久,就算能顺利回到家,也不知道家里的人会怎么想,外面的人会怎么想……心里充满了忧虑。 ** 郁离抱着那口箱子去找屠老大。 屠老大在堂屋那里等她,看着那口箱子,问道:“这是什么?” 郁离没有回答,将箱子放到桌上,然后从里面取出一个匣子递给他,示意他打开。 当看清楚匣子里那一叠叠的银票时,屠老大整个人都惊住。 他吃惊地问:“这是哪里来的?” “赌坊。”郁离淡定地说,想了想,给自己这次的行动作个总结,“我今晚将赌坊剿了。” 山里的土匪都能剿,赌坊也能剿吧? 反正都是会影响人类安全的不良因素,不应该存在。 屠老大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居然跑去剿了县城唯一的赌坊?那赌坊可是…… “屠叔,这些都是赌坊的账册。”郁离指着箱子说,“听说今年镇南军的军饷,朝廷那边不是没发过来吗?这些就拿去当军饷吧。”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47节 反正都是赌坊搜刮的民脂民膏,用来发军饷,正好合适。 屠老大:“……” 哪里合适了?!!! 屠老大很想这么咆哮,但看到她清澈的眼睛,又说不出话来。 应该是上次他们在福来酒楼吃饭时,宣怀卿随口提了一句,然后被她听进去了,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想到将赌坊的银子弄过来给他们当军饷。 那可是三皇子娘家的赌坊,这银子也算是三皇子的银子。 哪里是那么好拿的? 但不得不说,她这份心意很让人感动。 屠老大深吸口气,低声问道:“离娘,难不成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去剿……剿了赌坊?” 说“剿了赌坊”这几个字时,他的脸皮抽搐了下。 这辈子他从来没这么无语过,只觉得不管是喝醉的郁离,还是清醒的郁离,都让他一言难尽。 “当然不是啦!”郁离道,“要不是赌坊要拿我大姑家的表妹去抵赌债,我暂时不想搭理他们。” 屠老大暗忖,“暂时不想搭理”,以后还是会去剿了赌坊的吗? 一时间,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他知道郁离的所做所为都是在做好事,做一些对百姓有利的好事。 偏偏她有这个能力。 她能做得到,她从来不惧什么。 他忍不住想,到底教导她的那位能人异士是什么样的? 为何将她教成这般? 以小见大,难不成那些能人异士出山的目的,不是祸国殃民,而是为国为民? 等听完郁离剿灭赌坊的原因后,屠老大也不知道要不要同情一下赌坊和负责赌坊的康六爷。 如果赌坊行事不那么绝,就不会招惹这么一个能打的姑娘,想必赌坊现在也好好的,康六爷也没被砍一刀,如今生死不明。 只能说,真是活该! 屠老大知道赌坊的行事极其恶劣,多少百姓因此家破人亡,血泪满地,可谓是吸着百姓的血肉,像是盘踞在县城的毒瘤。 曾经有人想过要关闭赌坊,可惜落得身死异处的下场。 就算是那些县令,最后也只能无奈地看着赌坊逍遥法外,灰溜溜地离开山平县。 郁离说完,看了看他,突然问:“屠叔,我做得不对?” 屠老大沉默片刻,说道:“也不是不对,就是你动手太快,那康六爷是康家的人,康家是三皇子的母族……” 对此郁离反应很平静,“我刚才知道了。”康六爷都亲口告诉她。 “那你……” “天高皇帝远,三皇子若是要治我的罪,等他来了再说。”她眯了眯眼睛,“我可是蒙着脸呢,赌坊的人没看清楚我的脸。” 屠老大无语地看她,“你砸他们的牌匾时,不是被看到了吗?” “我和剿赌坊的人有啥关系?我当时都吓得逃跑,根本没去赌坊!”她理直气壮地说,只要没看到她的脸,她就不承认自己进了赌坊。 屠老大:“……”行吧,你爱狡辩就狡辩罢。 屠老大能如何? 只能给她收拾善后,谁让她是在做好事呢? 就算是个陌生人,知道她做了这样的事,他也会伸手帮一把的,宣少爷也很乐意。 屠老大道:“你先回医馆那边,快要天亮了,你就别去肉铺,今天休息罢,我会让人和张复说的。等安排好你大姑,你就回村里歇息,最近几天也不要来县城。” 郁离皱眉,“不好吧?” “怎么不好?” 郁离老实道:“我不在的话,张哥他们杀猪,人手不够,不是很累吗?” 屠老大被噎住,他还以为她的“不好”是指别的呢。 他深吸口气,“行了,听我的,给你放几天假,好好歇息。” “也行。”郁离没意见,转而问道,“屠叔,你能让人去安排屋里的人吗?她们是我从赌坊里带出来的,总得将她们安顿好……” 这种时候,只能靠屠叔了。 谁让屠叔跟着宣家的少爷,有些门路,所以便带过来。 “行,这事交给我。”屠老大说道。 郁离叮嘱道:“一定要将她们安排好,别让她们再受罪。” 屠老大看她一眼,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脸上露出笑容,“放心,会安排好的。” 这些姑娘不是被拐的,就是被家人卖去赌坊抵债的,十分可怜。 若是直接送回去,心疼自家姑娘的人家还好,就怕那些顽固不化的,觉得她们已经损了名节,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受苦的还是她们。 这事确实得好好安排。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86 章 ◎郁小姑◎ 郁离和屠老大聊完后,便去客房看那七个姑娘。 她敲了敲门,里头响起一道警惕的声音,等她应声后,一阵窸窣的声音响起,门从里头打开。 郁离对她们将门在里面锁上的行为并不在意,经历这些事,她们已成惊弓之鸟,短时间内无法缓过来,稍有风吹草动就能让她们害怕,警觉一些倒也没错。 “我先走了。”她朝屋子里的姑娘说。 此时她没有蒙脸,那些姑娘愣愣地看着她,一时间没应声。 屋子里点了一盏油灯,郁离的目光扫过七人,继续道:“这房子的主人是屠叔,他是个好人,会安排好你们的,你们听他的就行。如果你们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找他,他能帮的会尽量帮。” 七人仍是没作声,沉默地看着她。 郁离交待完后,正要离开,一道声音叫住她。 “等、等一下……” 她转过头,看向其中一个面容艳丽的姑娘,她是七人中最漂亮的,肌肤白晳、面颊丰盈,有一副健康的体态,能从她眉眼间的自信中看出,她的家境应该不错,在家里颇为受宠。 这姑娘就是被从府城拐卖过来的。 在郁离转头时,她主动询问:“赌坊那边现下如何?”这一路上,虽然没有问,但她心里其实知道赌坊一定出什么事。 这当然是好事,她巴不得这种恶心肮脏的地方全部毁灭才好。 郁离道:“已经被剿灭了。” “……” 那姑娘怔住,其他人也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着她,像是在消化这不可思议的消息。 怪不得她能将她们救出来,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 那艳丽的姑娘嘴巴一撇似乎有些想哭,但她忍住了,只有那双美丽的眼睛有些湿润,然后她道:“那赌坊……还做人口买卖的生意,对象都是年轻漂亮的姑娘,他们会派人专门盯着一些落单的女子,然后假装成匪徒将她们捉走……我被拐卖到赌坊时,听说他们这次还弄了不少货,要送去北地那边……” 郁离耐心地听着。 不远处的屠老大也听到这话,脸色阴沉得厉害。 这姑娘说的很含糊,但他很明白“货”是什么,不仅仅是人口,还有其他害人的东西。 等她说完,郁离道:“我知道了。” 那姑娘盯着郁离,像是要将她记住,又说道:“这次……谢谢您。” 其他人也腼腆地朝她致谢。 郁离朝她们笑了笑,让她们在这里安心地待着,终于离开。 屠老大送她出门,对她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人安排好她们的。” 郁离嗯一声,突然问:“屠叔,这世道,是不是有很多被拐卖的人?” “有。”屠老大沉声说,“其实不管男女老少,都有被拐卖的可能,不过一般女人和孩子更可能被拐卖,价钱也高。还有年轻力壮的男人,也会被捉去一些私人的采矿场里干活,一辈子都出不来……” 郁离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要是吴瘦子在这里,一定会吓得头皮发麻。 上次她听完匪寇的事,也是露出这副表情,当晚就喝醉酒去剿匪。 屠老大没吴瘦子有经验,但他已经了解郁离的性子,赶紧道:“你别多想,这些事我们会注意的,如果哪天需要你帮忙,我们会去叫你的。” 她的战斗力这么强,不叫上她太可惜,有她在,肯定能减少伤亡。 这世道远比人们所见的要黑暗,暗地里的肮脏能让人绝望,就算只接触一些,已让人头皮发麻,他并不愿意她去掺和。 这次她毫无预警地动手挑了赌坊,虽然行事莽了点,但也不失为一个突破口,正好可以趁机搅浑水,清理掉康家在这边的一些势力,省得三皇子借着康家压制镇南军。 他得赶紧给宣少爷消息,让他过来,先将赌坊的那批银子给劫下,千万别被康家的人带走。 听她的意思,那可是整整三十五口大箱子的银子,这数量简直让人震惊,绝对不能让康家的人得到。 至于张县令,他没那个胆,账册都在他这里,少一笔银子都能找他。 所以银子现在放在赌坊的库房里,他并不担心。 郁离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屠叔,打架的事你们尽管叫我,我别的没有,就是有力气,能打的。” 屠老大哭笑不得,“知道知道。” -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48节 离开屠老大家,距离天亮已经没多少时间。 郁离没到处乱转,直接去了医馆。 来到医馆时,见医馆的门关着,郁离没去敲门,直接翻墙进去。 哪知她刚翻进去,就听到一道声音:“大姐,你回来啦?” 郁离转头,看到从窗口探头的郁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并没有睡。 郁金轻手轻脚地从屋里出来,小声地说:“大姐,先前有官差过来,将许大夫他们叫走了,说赌坊那边有很多伤患,需要他们去帮忙……” 说这话时,她瞅着她姐。 赌场受伤的人太多,就算没有受伤的,那些被敲晕的人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 担心出什么事,先前张县令让人将县城里所有的大夫都请过去。 郁离很淡定,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我等你。”郁金毫不犹豫地说。 郁离摸摸她的脑袋,和她一起进入医馆供给病患歇息的地方,房间挺小的,只有两张竹床,和几张椅子,一张竹床给郁大姑和孙正躺着,一张由孙芳娘躺着。 孙芳娘同样受了伤,虽然没郁大姑母子俩严重,但撑到半夜已经撑不住,郁金便让她到床上躺着,由她来守。 郁离进来时,孙芳娘都没醒,可见她真的累了。 姐妹俩在靠窗边的位置坐下。 郁离朝妹妹道:“你先睡会儿,等天亮后,咱们回村里歇息,今天你就不去做生意了,让娘和三妹、小妹去。” “不用,我不累呢。”郁金说道,这几个月吃得好、休息得好,还调理身体,她现在的身体已经很健康,精神也比以前好,熬个一两天并没什么问题。 郁离见她坚持也没再劝,她向来不是个会劝人的。 她坐在那里,开始闭目养神。 天边露出鱼肚白时,孙芳娘从睡梦中惊醒。 当她看到周围的环境,对面竹床上的母亲和弟弟,以及不远处歪坐在那里休息的郁离姐妹俩,终于松口气。 这里不是青牙村,孙大田也不在,他被小弟砸断了双腿,以后再也没办法去赌,也不会再伤害他们了…… 清楚地意识到这点,她的双眼发亮。 直到现在,她终于意识到孙大田的腿断了带来的结果。 他以后不能站起来,也没办法打人,他要是打他们,他们可以跑开,就算跛脚的孙正都能跑,更不用说孙大田只能躺在床上,他们反而可以想打他就打他…… 孙芳娘越想越快乐,双眼亮得诡异。 她擦去额头的冷汗,从床上爬起。 竹床发出咯呀的声音,窗边正在打瞌睡的郁金瞬间惊醒。 她起身活动了下身子,转头看她姐,见她已经睁开眼睛。 “芳娘表姐,你醒啦。”郁金问道,“你的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 孙芳娘摇头,“我不难受。” 她担忧地看着竹床上的母亲和弟弟,这一晚过去,他们都没有醒过来。 郁离也站起身,朝她们道:“你们饿不饿?我去买些吃的。” 这个时间县城已经有早点卖。 孙芳娘见到她,便问道:“离娘,你几时回来的?” 她完全不知道昨晚县城发生什么惊心动魄的事,醒来见她就在了,人也好好的,并未多想。 郁离不想说话,因为她又饿了。 昨晚回来后,趁着异能恢复,她又给郁大姑母子俩输了些异能,现在是又饿又累的,只想去吃些东西。 郁金答道:“你睡下后不久,我姐就回来啦。”然后又问道,“我们要不要去找小姑?” “我去吧。”孙芳娘咬了咬唇,“小姨若是知道我娘这样,她肯定不放心,会过来看看的。” 郁离站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让郁金在药馆这边守着,她们便出门。 虽然天色还没有彻底大亮,县城的街道已经有不少人,街道两边卖早点的店铺都开了,路边还有不少卖吃食的小摊子。 郁离来到一家包子店,买了十几个大肉包子,一边走一边吃。 她递一个给孙芳娘,“吃吧。” 孙芳娘愣愣的,说了一声谢谢,见她一个又一个包子地吃着,忍不住问:“离娘,你吃这么多,肚子不会撑吗?” “不会。”郁离面无表情,“我力气大。” 孙芳娘想起她的力气,确实挺大的,于是也没再多想。 郁小姑住在一个叫双榕巷的巷子,因为巷子里有两株榕树,以此得名。 巷子里有不少经营各种买卖的店铺,都是当街店铺,后院居住或者用来制作商品,琳琅满目,可谓是将生活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等都汇集在这里。 她们来到一家卖醋的店铺,店面不大,里头有一个女人正在整理东西。 这大清早的,一般没人来买醋,虽然开着门,其实还没开始做生意,趁着天亮前,将铺子里的东西整一整,顺便将做好的醋摆好,等客人过来买醋。 孙芳娘朝着那整理东西的女人喊道:“小姨。” 女人抬头,看到门口两个俏生生的姑娘时,吃了一惊,“芳娘?你咋来了?” 这大早上的,看到孙芳娘突然出现在这里,着实让她吃惊,等她从屋子里出来,就着微曦的天光,看到孙芳娘那张脸,声音顿时拔高。 “谁打的!”不等孙芳娘开口,她气怒道,“是不是孙大田那鳖玩意?” 孙芳娘眼里露出泪意,哽咽地说:“小姑,我娘和弟弟还在医馆,我……” 郁小姑二话不说,拉着她要去医馆。 她扭头朝屋子里叫道:“他爹,我有事出去一下,你看着店。” 里头响起一道男声,接着便见一个精瘦的中年汉子从后院过来,然而只见到郁小姑拉着人走的背影。 - 路上,郁小姑从孙芳娘这里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气得差点就想打人。 如果孙大田在这里,她肯定会抄起棍子打他。 她从小就是个好强的,不然也不会因为不满父母的安排,直接跑到县城将自己嫁了,甚至连一文聘金都没给娘家。 为此郁老太太当年还扬言要和她断绝关系,但她一点也不惧,反而威胁娘家,如果他们敢来找她要什么聘金,她就去大哥读书的地方闹,好让人知道大哥为了读书如何吸妹妹的血,还要将妹妹嫁给一个老男人当小妾…… 因她这威胁,郁老爷子夫妻都拿她没辙,最后当作没生过她这女儿。 郁小姑就是这么个好强的性子,可惜郁大姑不是。 在郁家,她最心疼的就是她姐,因她姐生得早,从小就被家里当牛作马,郁老太太时常在她耳边灌输她要怎么为娘家付出、为大哥读书付出之类的。 这十多年下来,性子也养成了。 郁小姑再心疼她姐,也掰不了她姐的性子,每次知道孙大田又做了什么,只能暴躁地骂,却做不了什么。 郁小姑生气过后,突然看向默默地走在旁边的郁离,问道:“她是谁?” 怎么和芳娘一块儿来? 她好奇地打量郁离,越看越觉得眼熟,这么漂亮的姑娘,若是她见过肯定会有印象的,可她好像并未见过她。 郁离道:“小姑,我是离娘。” 逢年过节时,郁小姑会带丈夫儿女回娘家走个过场,也是见过娘家的几个女孩子的。 她心疼郁家的女孩们,觉得她们生在郁家十分不幸,特别是郁家二房的姑娘,担心她们也会像她和她姐一样,被郁家卖了供郁家的男人读书。 过年回娘家走亲戚时,明里暗里没少提点,她很想帮她们,可惜她们都有爹娘,而且若是她们自己立不起来,她也帮不了什么。 郁小姑吃了一惊,“你是离娘?你咋变成这样?” 怪不得她觉得眼熟,可不是眼熟吗,眼前的姑娘很像年轻时的柳氏和郁老二,齐集父母的优点,漂亮得招人。 郁离又将那套调理的说法和她说了说,听得郁小姑一愣一愣的,不过等她知道一副药要多少银子时,觉得这是应该的。 银子都花了这么多,将人调理成这般,不是正常的嘛。 “你阿奶舍得花这么多钱给你买药?”郁小姑一脸不信。 郁离淡定地道:“不是阿奶花钱……” 郁小姑还想再问,郁离却没在这话题上打转,问她饿不饿,得知她还没吃早饭,又去买了些包子、芝麻饼一类的,几人一起赶去医馆。 来到医馆,看到竹床上的郁大姑母子两人,郁小姑差点就破口大骂,心里疯狂地咒骂孙大田,咒他不得好死,死后下地狱云云。 孙芳娘犹豫着,小声地将孙大田被打断腿的事告诉她。 “干得好!”郁小姑脱口而出,整个人看着都明媚起来。 郁小姑听说昨晚在孙家发生的事,一脸赞许地看着三个姑娘,说道:“既然如此,芳娘你们就先在我家住段时间,省得赌坊的人上门找你们……” “不用了。”郁离开口道,“赌坊昨晚出事,他们以后都不会再上门。” “什么?” 郁小姑和孙芳娘都愣住。 郁金眼睛一转,说道:“小姑,昨晚我们去买宵夜时,路过赌坊那边,听说有人去赌坊闹事,闹得挺凶的,连官府的人都出动了,也不知道情况如何,我想肯定不太好……” 郁小姑闻言,说道:“等会儿我去打听一下。” 虽然赌坊在山平县的名声很可怕,但她还是愿意收留郁大姑母子几个,让她们能避开赌坊。 不过如果赌坊真的出事,那就太好了。 不用郁小姑去打探,医馆的药徒便能告诉她们。 药徒将煎好的药送上来,打着哈欠说:“赌坊那边的伤患太多,许大夫他们直到现在还没回来,可见情况很严重。你们先给他们喂药,等许大夫回来后,再给他们看看吧。” 大夫不在,他只是个药徒,也看不出病人灌了两副药后有什么变化,什么时候能醒。 郁小姑惊喜得不行,越发的安心。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49节 得知郁离和郁金姐妹昨晚一宿没睡,她有些心疼,对两个姑娘说:“你们回家歇息,这里有我,不用担心。” 她对两人的情况不太了解,见她们愿意帮孙芳娘母子几人,知道她们都是好孩子,心里十分宽慰。 郁金见她来了,确实也放心,说道:“那我和我姐先走了。” 得知郁金等会儿还要去码头做生意,郁小姑道:“别去啦,你和离娘回家歇息罢,省得熬坏身子。” 两个侄女现在看着很健康,完全没有以前面黄饥瘦的模样,她可不想她们年纪轻轻的就熬坏身子。 得知柳氏和郁银今天会在码头卖东西,郁小姑就说,等会儿她去跑一趟,和她们说一声,让郁金和郁离一起回村里歇息。 有一个长辈管着,郁金实在没办法,只好答应和大姐一起回家。 - 离开医馆时,天色已经大亮。 姐妹俩没急着回家,而是在路边一家卖早点的摊子吃点汤面。 主要是郁离吃,她先前离开时,又给郁大姑母子俩输了次异能,很快又饿了,决定吃饱再回家。 两人正在吃面,听到周围的食客神神秘秘地说赌坊出事了。 “……我没骗你,真的出事了,昨晚官府都出动,闹得挺大的哩。” “我也听说了,我一个表哥昨晚就在那边,原本他是去花楼找相好的,哪知道正好遇到赌坊被人打上门,听说赌坊那些人老惨了,都被打得体无完肤……” “不是关着门嘛?你们咋知道体无完肤?” “官府不是连夜找了大夫吗?听说受伤的人太多,大夫都不够,几乎将县城所有大夫都找过去。当时赌坊的门被撞开时,里头血腥味扑鼻,那场景像地狱,实在是……” 众人倒抽口气,连面摊的老板都停下揉面的动作,满脸骇然。 好一会儿,有人咽了咽唾沫,小声地问:“谁这么大胆?敢对赌坊出手?” “不知道,不过肯定是和赌坊有仇的人,来的人应该不少,不然赌坊那么多人,怎么打得过?” “说得也对。” “……” 众人的讨论渐渐地变成猜测到底是谁对赌坊出手,都猜是不是什么江湖义士,或者是受过赌坊迫害的受害者,要不然就是县太爷让人暗中做的…… 充分发挥人类特有的想像力。 反正,就是没人相信只是一个人做的,还是一个姑娘。 郁金嘴里的面条都忘记嚼了。 听到他们的猜测越来越离谱,她总算松口气。 看来赌坊发生的事,目前透露出去的消息不多,要不然,怎么会不知道闯进赌坊的只有一人,还是个年轻姑娘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官府的人趁机压下这消息,还是赌坊的人都晕过去,没一个透露真相。 郁金看向对面专心吃面的郁离,觉得应该是后者。 她姐这么厉害,想打晕那些人轻而易举。 回去时,两人是坐船回去的。 坐的仍是王艄公的船。 王艄公看到她们,问道:“你们大姑他们咋样了?” 郁金一脸忧心忡忡,“我们昨晚在医馆里守了一晚,他们一直没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大夫说醒得越晚越危险,就算以后能治好,只怕也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王艄公不禁叹气,嘴里说着可怜的。 - 郁离回到傅家,天色已经大亮。 周氏在灶房里熬药,傅燕回兄妹俩在菜地里捉虫,见她回来,都很高兴。 “离娘,没事吧?”周氏紧张地问。 昨晚她一晚没回家,多少还是担心的。 郁离道:“没事,就是有些累。” 周氏看了看她的脸,这张脸现在太白了,没有点瑕疵,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丽质,一宿没睡,连个黑眼圈都没有,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也看不出哪里累。 不过周氏是无条件相信她的,得知她昨晚一宿没睡,便催促她去歇息。 “我要洗个澡再睡。”郁离说道,她不是一个人睡,还有个床伴,自然得讲究一下卫生。 周氏让她等会儿,去给她烧水。 郁离先回房里找衣服,见傅闻宵已经起来,坐在窗边看书。 见到她,他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转,确认她没什么事后,问道:“离娘,没什么事吧?” 她一晚没回来,比去剿匪那日花的时间还多,总觉得应该还做了什么。 傅闻宵这个预感是对的,便听到她说:“没什么事,昨晚顺便去剿了赌坊,多花点时间。” 傅闻宵:“……”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87 章 ◎家暴男的下场◎ 周氏做好午饭,将饭菜端到堂屋时,便见傅闻宵走进来。 他走得并不快,不过步子看着比以往要轻松一些,没有那般吃力。 虽然他没说,但周氏知道他的身体不好受,连出门多走几步都会带来莫大的痛苦,无法负荷,以至于他很少能走出房间。 周氏问道:“离娘还在睡?” 傅闻宵嗯了一声。 想到郁离昨晚一宿未睡,估摸要睡到下午,周氏便将郁离的饭留出来,招呼他们过来吃饭。 饭后,傅闻宵将一封信交给周氏。 周氏接过看了一眼,然后愣住了。 她张了张嘴,“宵哥儿,你……” 傅闻宵朝她笑了笑,说道:“娘,麻烦你帮我将这封信寄出去。” “可是……”周氏犹豫地说,“宵哥儿,你为何突然要联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如今虽然日子好过了,但只要想到三年前的事,她便如惊弓之鸟,无法安心。 她只希望傅闻宵好好的,将身体养好,远离那些危险,就算他一辈子隐姓埋名躲在这偏僻的乡野之地,她都是甘愿的,至少他能保住性命。 可是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是傅家的孩子,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永远躲着,以前是因为他身体垮了没办法,一旦他的身体养好…… 傅闻宵道:“危险肯是会有的。” 周氏眼眶蓦地一红,“就不能……” “我必须这么做。”傅闻宵温声说,“娘,我们迟早要离开这里的!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不过您放心,结果并不坏。” 周氏低头拭泪,她不知道结果会怎样,只是希望他们都平平安安的。 她觉得还是太快了,以为能清净几年的。 “就不能再迟些吗?”周氏小声说,“你现在的身子还没好呢。”要是他像以前那样,健健康康的,她还没那么担心。 傅闻宵平静地道:“不能再迟了。” 总不能一直让宣怀卿他们为她善后,他也想为她做点什么,让她以后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他可以为她兜着,为她善后。 何况,她做的是好事,又没有错,何必惧那些小人? 周氏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能叹了一声,说道:“行吧,我明天去县城一趟。” “谢谢娘。”傅闻宵露出笑容。 周氏抬头看了看他,突然问:“宵哥儿,你是不是想去考科举?” 最近这段时间,她发现他从书笼里翻出不少书来看,那些书以前他并不怎么碰的,也没必要。当初周氏会将它们收拾一起带走,也是想给他留一些念想。 她也是识字的,曾经下了苦功夫学,也是想让自己将来多条出路。 识字总归不是坏事。 正是如此,所以他看了什么书,她都知道有什么用。 傅闻宵微微一笑,“是的。” “可是你的身体……”周氏担忧地看他。 如果他这次想要以科举入仕,他应该去参加明年的县试。 县试一般在二月份举办,那时候刚出正月,天寒地冻的,考院那样的地方冻都要冻死人,身体弱一些的,根本就熬不住。 明年初春之时,他的身体会好吗? “到时候看情况。”傅闻宵道,“可以就去,若是不行,那就等后年。” 虽然他想尽快参加科举,取得功名,但也不确定自己的身体在明年初能不能熬得过县试的恶劣环境,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只是明年也不知道离娘会跑哪里剿匪,自己能不能跟上她的速度。 周氏闻言,只能叹气。 她知道他是个有主意的,一旦下定决心,旁人根本劝不住。 周氏决定,明天开始给他们多熬补汤补身体,一天三顿地补。 正好她有一幅桌屏绣好了,明天顺便拿去县城卖了,再加上郁离给她家用的银子,手头很宽裕,可以多买些药材和肉给他们补身体。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50节 傅闻宵回到房里。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惊扰到床上安睡的人。 纵使如此,当他靠近时,床上的人眉头还是微微地动了下,不过并未睁开眼睛。 傅闻宵脱去外袍,慢慢地躺下。 她的警觉性很高,一旦有人靠近,能迅速清醒,甚至不能容忍房间里除了她自己外,还有另一个呼吸声。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她的容忍性高了许多,就连晚上睡觉时,他已经很少会惊醒…… 入睡之前,傅闻宵心想,这算是件好事吧。 或许有一天,她会习惯床伴多一个呼吸声,多一个人。 届时,不管是做家人,还是做夫妻,或者是做朋友……他觉得都可以,最好希望三者都有。 ** 郁离是在傍晚时醒来的。 当她醒来时,听到秋风将窗棂吹得啪啪响,室内的光线有些昏暗,整个世界静悄悄的,让她心里徒然生起某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感。 “离娘,你醒了。” 温润的声音打破室内的安静,也将那些轻微的迷茫感打破。 郁离转过头,看到坐在窗边的男人。 窗半掩着,挡住外头的秋风,屋外的光渗不进来,怪不得屋子里的光线昏暗。 郁离很快就收拾那些没必要的情绪,掀开被子下床,将旁边箱笼上叠得整整齐齐的外衫拿过来穿上。 傅闻宵看她打着哈欠,披头散发走过来,脸蛋因为睡得太久红扑扑的,添了几分娇憨,有别于平时的平静淡然。 怪可爱的。 他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让她润润喉。 喝完水,郁离摸着肚子,“我好饿。” 傅闻宵拿来一把梳子,给她梳头发,说道:“娘给你留了饭……等等,梳好头发再出去。” 因头发在他手里,郁离只好按捺住,乖乖地坐在那里,双手放在膝盖上。 其实她不喜欢留长头发,但这个世界的人都是长发,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随便剪。 再加上她一直在用生命异能修复身体,不仅皮肤会变白,这头发也会越来越黑,不仅黑,还浓密,长得更是贼快…… 郁离觉得洗完头后擦头发和绑头发都是一件麻烦事。 大概是察觉到这点,每次若是他看到的话,会主动帮她擦头发或者绑头发。 他还会给她梳好看的发髻,非常的心灵手巧,第一次还有些不熟练,第二次、第三次时,他居然就熟练了。 郁离对此很满意。 她觉得自己这同居人不仅脑子聪明,动手能力也不错,养他并不吃亏。 当然,她每天都用异能给他治疗身体,他帮自己擦头发、绑头发是应该的,就当给自己请了个生活助理。 等他帮她梳好头发,郁离便急哄哄地跑出去。 实在饿得不行,也不管他梳了什么头发,赶紧去填饱肚子要紧。 灶房那边,周氏看到她跑过来,笑了笑,将灶上正温着的饭菜端去堂屋。 “慢点吃啊,不急的。”她叮嘱一声,怕她吃得太急会呛到。 郁离嘴里嗯嗯嗯地应着,头也不抬。 等她吃得差不多,周氏又端出一锅饭后甜汤。 这是刚做好的,原本是想放到晚饭后再吃,当饭后甜品,不过早吃晚吃都一样,不如端出来给她吃了。 反正看她也能吃得下。 吃到甜汤,郁离心里很高兴。 只要是婆婆做的,不管是什么她都喜欢,觉得没哪样是不合她的胃口。 吃饱喝足,郁离将最后剩的一碗甜汤端回去给傅闻宵。 她朝坐在那里看书的男人说:“宵哥儿,喝甜汤啦,这是娘做的,超好喝的。” 傅闻宵放下手里的书,拿起汤匙,慢慢地喝起来。 察觉到她落到甜汤的视线,他伸手将旁边一盘糕点递过去,问道:“要吃吗?” “要!”郁离没有丝毫迟疑,她觉得自己的胃还能挤出点空间放糕点的,反正等会儿给他输完异能就会饿了。 两人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 郁离将昨晚的事简单地和他说了说,最后道:“赌坊真的好有钱啊,光银票就有十万两,还有三十五口大箱子装的银子……” 当时她看得眼都花了,这么多的银子,能买多少东西啊。 傅闻宵垂眸,眼神有些冷。 等他再次抬眸时,双眸温和润泽,如同一块墨玉。 他沉吟道:“康家的势力在南地一带,想必除了山平县,其他地方还有这样的赌坊,仗着三皇子的关系,没少敛财……” 一个皇子要夺嫡,钱是最不能缺的,不然没点好处,谁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你去做会砍头的事?就凭你是皇子,自觉身上有明主之气吗? 三皇子并非明主。 若他是明主,就不会放纵母族如此敛财、祸害百姓。 郁离双眼一亮,“是吗?那我去打探一下哪里还有康家的赌坊……” 反正剿了一家也是剿,剿十家八家也是剿,都一起剿了吧。 其他的便罢了,这赌坊居然还买卖人口,对无辜的百姓下手,这是她最不能忍的。 傅闻宵见她双眼发亮,跃跃欲试,不由失笑。 他继续道:“康家的赌坊没少做伤天害理之事,若是剿灭了它,也算是功德一件,百姓不会再受其迫害……” “你说得对!”郁离附和,“宵哥儿,还是你懂。” 听到自己挑了康家的赌坊,还砍了康家人一刀时,他连眉头都未动一下,甚至不觉得她做错了,还说她这是为民除害。 郁离真是越来越欣赏他的淡定。 他果然是明理之人,更难得的是,他没有这个世界读书人的迂腐,很懂得变通。和这样的人相处,实在舒服。 郁离想,如果傅闻宵像有老大父子那样,屁大的本事没有,却喜欢指手划脚,一副正气凛然的嘴脸,站在道德高处指责别人,从不反省自己扒着郁家其他人吸血的恶毒…… 如果他也是这样的读书人,她直接将人踹出去,管他死活。 不得不说,傅闻宵很聪明,摸清楚她的脾性,清楚她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他愿意放下某些不必要的原则。 当然,随着对她越来越了解,他十分欣赏她的为人处事,这才是让他由衷赞赏的原因,为之心悦。 和他聊完后,郁离心情变得明朗,双手撑在案桌上说道:“屠叔让我在家休息几日,不用去县城,正好这几天我进山里转转,不知道山里还有没有什么果子之类的。” 可能是穿越过来后,在山里转了大半个月,她对青石村后的大山极有感情。 没事就喜欢上山去转转,要是能遇到几只猛兽就好了。 傅闻宵想了想,说道:“现在是板栗的季节,可以去打板栗。” “真的呀?”郁离马上坐正,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想起福来客栈那道板栗烧鸡,可好吃了。 “那行,明天我去山里打些板栗回来,让娘做板栗烧鸡。” ** 翌日,郁离进山打板栗,周氏则去了县城。 午后周氏从县城回来,郁离也背着一筐的板栗回到家,同时还带了几条鱼。 好些日子没上山,山里的水潭的鱼又肥美不少,一并带几条回家尝尝。 晚上,郁离吃到香喷喷的板栗烧鸡,连汤汁都用来泡饭,格外美味。 吃过晚饭,她装了小半篓的板栗,送去郁家二房,给三个妹妹尝尝。 郁金三姐妹都在,正忙着卤下水,郁老二夫妻还在地里干活没回来。 见到她,她们招呼她吃烤地瓜,同时抓了把板栗丢进灶里,用灶里的灰焖熟,等会儿就有香喷喷的烤板栗吃了。 姐妹几个围坐在灶前说话。 郁金扒了一颗烤地瓜递给她姐,说道:“大姐,我今天卖完东西后,去小姑那里看大姑他们,听说大姑他们一大早就回村了。” “回村?”郁离问,“大姑和正哥儿醒来了?” “醒啦!昨天中午醒过来的,后来许大夫看过,说他们的情况挺好的,让他们带了几副药回去,先喝药养一段时间。以后若是好好调理身体,多吃些好的补身体,应该不会留什么后遗症。” 其实许大夫也挺惊讶的。 郁大姑他们能醒来不意外,意外的是他给他们把脉时,发现他们的脉相居然强健不少,就像突然间注入了生命力一样,就连他们身体都像是被特地补过,没有亏损得那么严重。 挺奇怪的。 郁大姑醒来后,就想带儿女回村里,生怕给妹妹带来灾难。 后来听说赌坊出事,加上郁小姑的挽留,就在县城住了一晚,今儿一早就带着孩子回村。 听说赌坊已经被县太爷趁机封了,那些赌坊的打手不是被关押在牢里,就是因为受伤太重,目前无法下床,想去作恶是不可能的。 既然不需要再担心赌坊,那便不用躲在县城。 郁大姑惦记着地里的庄稼没收完,这可是他们下半年的口粮,这个比什么都重要,是不可能在县城安心地待着的。 郁离默默地啃着烤地瓜。 她给郁大姑他们输了三次异能,这足够给他们保命,日后配合大夫的治疗,多补补身体,说不定能恢复健康。 “现在没有赌坊的威胁,孙大田也不能再打他们,他们以后会越来越好的。”郁金一脸高兴地说。 郁银和郁珠也很高兴。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51节 果然,只要大姐在,就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郁金继续道:“还有,他们的药钱都是大姐你付的,大姑说,以后他们会还给你的。”说着,她去房里拿来三两银子,“这是小姑让我给你的,说她帮大姑还一半。” 这次郁大姑他们去药馆治病,共花了六两银子。 之所以这么贵,是因为许大夫给他们用了好药,其中就有人参,那可不是几根人参须,所以药钱比较贵。 再加上郁离当时说,要给他们开好药,于是价格便这么高了。 这也是百姓生不起病的原因。 治病太贵,他们宁愿自己熬,实在熬不下去,哪天吃点毒草自我了结,也不想拖累家人。 郁离将三两银子推过去,“你拿去还给小姑吧,这次大姑他们的药钱由我来付。” 每年过年时,两个姑姑回来都会给她们压岁钱,纵使不多,也是一份心意,是将她们这些姑娘放在心里的。 如今郁大姑出事,家贫如洗,能帮一把便帮。 郁小姑的夫家虽然在县城开了一家卖醋的店,其实赚的钱并不多,还要养两个孩子,能掏出这三两,只怕是她的私房钱。 郁离没将这些小钱放在心上。 这种救命钱,她从来不去计较。 钱确实很重要,可也没重要过人命,更不用说她还养着一个金疙瘩,以后金疙瘩会赚钱给她花。 郁金笑了笑,将钱收起,说道:“我最近也赚了些钱,这药钱我也可以帮大姑付一些。” 郁银道:“我最近的绣品有进步,绣庄说绣的图案很受欢迎,每副绣品的钱提了不少,我现在已经攒了七两银子,我也可以帮大姑她们付一些。” 见姐姐们都有所表示,郁珠皱起脸。 她捧着一颗烤地瓜,觉得嘴里的地瓜不香了,沮丧道:“我没钱,这可咋办?” 虽然她因为帮忙干活,二姐三姐有时候会奖励她一些小钱,可也不过存了几十枚铜板,都没存到一两呢,这可怎么办? 三个姐姐们摸摸她的脑袋。 郁金道:“没事,以后你赚钱了,再去帮吧。” 郁银笑道:“小妹这么厉害,以后肯定能赚钱的。” 郁珠很快就高兴起来,对郁离道:“大姐,我以后会努力赚钱给你花的,你要是生病,我也给你付药钱。” “瞎说什么话呢!”郁金拍她一下,哭笑不得,“哪有指望着别人生病的?” 郁珠也发现这么说不对,赶紧道:“那、那我给大姐买好吃的!” 郁离接过郁银扒好的一颗地瓜,一边吃一边说:“行,我等你给我买好吃的。”想到什么,她又说,“我不会生病,你们不用帮我付医药费。” “为什么?”郁珠不解。 “因为我在练体术。”郁离一本正经地说,“练体术的人很少会生病。” 这话她已经说过一次,再次听到,郁金姐妹三人还是有不同的感触。 郁银若有所思,突然问道:“大姐,你教我们的体术,可以教芳娘表姐吗?” “当然可以。”郁离无所谓地说,“女孩子都可以学一学,这是强身健体的,如果学好了,还能一打十。” 这世道,女孩子还是厉害些比较好。 郁离暗忖,练体术是一件持之以恒的事,同时也是一个忍耐痛苦的过程。 谁更能坚持、更能忍耐痛苦,谁就能出头。 其实女孩子练体术真的很适合,现实中太多的痛苦施压在她们身上,她们早已经习惯忍耐,能忍男人所不能忍的极端痛苦,就连分娩时的痛苦她们都能忍了,何况只是练体术的痛苦。 只要她们坚持下去,这套体术她们会练得比男性更好,弥补女性天生体力不如男的缺点。 “大姐,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练的!”郁金郑重地说。 郁银和郁珠也点头,表示她们一定会坚持。 郁离摸摸她们的脑袋,“嗯,我相信你们。” ** 郁大姑带着儿女回到村里时,已经快到晌午。 因他们的伤还没好,郁小姑让他们坐船回去,还给孙芳娘偷偷塞了一两银子。 孙芳娘当时红了眼眶。 不管是小姨还是二舅家的表姐表妹们,都记挂着他们。 这些她都一一记在心里,等日后若是自己有能力,定会报答他们。还有离娘帮他们垫付的药钱,现在他们没有能力还,以后一定会还给她的。 母子三人回到村里,引来不少村人的注意。 得知他们这两天去县城看大夫,众人嘘唏不已,同时也感慨,幸好孙芳娘是个机灵的,知道去找外祖家的人送昏迷不醒的母亲和弟弟去县城看大夫,要不然两人还不知道撑不得住。 他们将那晚孙大田的惨叫声当成是孙正,都以为他们差点被打死。 这两天邻居见孙家的院门是从外面锁着的,在门外唤了几声,见里头无人应答,以为他们不在家,并没有谁门进去查看。 是以他们不知道双腿尽断的孙大田在屋子里。 反正孙大田素来是个不着家的,听说在县城里找了个相好,一般住在相好那边,他就算一直不在村里出现,众人也不会多想。 应付完村人的关心,母子三人总算回到家。 回到家后,孙正跛着脚进入正房,看到床上躺着的男人。 床上的男人看起来极其糟糕。 他的脸色灰败,壮硕的身体瘦了一圈,脸上是未消的青肿血瘀,脖子还有一圈恐怖的瘀痕,这掐痕和孙芳娘脖子的痕迹差不多,因为没有处理,都肿起一圈。 此外,孙大田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带着血腥味的恶臭,可见这两天他过得很不好。 此时他的双眼紧闭,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安静地躺在那里,像是一具尸体,只有胸口微微地起伏着。 居然还活着! 孙正只是遗憾了下,然后又高兴起来。 他盯着床上的孙大田。 许是他看得太久,孙大田终于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看到床边有个人影,虚弱地叫道:“水……给我水……” 他被丢在这里,饿了两天,加上双腿伤得严重,伤势没有处理,虚弱得厉害,就连想喊救命都喊不了。 因为郁离当时掐着他的脖子时,伤了他的喉咙。 他既然喜欢掐人,那便让他尝尝被掐的滋味。 孙正无动于衷,甚至还朝他靠近一些,让转醒的孙大田终于认出他。 看到他,孙大田双眼迸射出强烈的恨意,双眼死死地瞪着他,“你、你这个小畜生,当初早该打死你……” 要不是这丢脸的玩意,他的双腿会这样吗? 他居然硬生生地砸断自己的双腿! 那种可怕的痛苦,让他睡梦中都能惨嚎出声,想到自己变成了废人,就痛苦不已。 孙大田恨不得掐死这儿子。 可惜,不管他如何伸手,都勾不到孙正。 孙正冷眼看着他折腾,然后笑了下。 他脸上的笑容格外诡异,孙大田本能地有些害怕,然后听到他说:“爹,你放心,我会好好孝顺你的,你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说着,他转身出去。 一会儿后,孙正端了一碗水回来,一把扯住孙大田的头发,迫得他仰起脸,嘴巴张开,然后一股带着令人作呕的怪味的水就灌进喉咙。 孙大田被呛住,疯狂地扭头,可惜怎么都扭不开,最后只能被迫咽下那水。 喂完一碗放了三天的馊水,孙正露出笑容,“爹你是不是饿了?等会儿我就过来喂你吃饭。你看我孝顺吧?放心,我以后都会孝顺你的!” 说着,他便端着碗出去。 孙大田虚弱地躺在床上,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 他的双眼瞪得老大,眼瞳布满血丝,一双手用力地撕扯着身下的竹席,指甲抓出嘶拉的声音,却毫无用处,无法改变他现在凄惨的处境……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88 章 ◎牵制◎ 郁离在家休息了三天。 第三天的晚上,屠老大来到傅家,并带来不少东西。 “这是宣少爷让人从府城捎带过来的,说给你尝尝味道。”屠老大指着两个竹筐里的东西,就算他一个大男人,要带着这么多东西过来,也累得够呛。 郁离看了看竹筐里的东西,“他干嘛要给我送这么多东西?” 难不成他的钱很多? 屠老大忙道:“这有啥的?这些也不值什么钱,都是府城那边的一些特产和吃食,他一人也吃不了那么多,不如给你补补身体,瞧你瘦的。” 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觉得郁离还是太瘦了,吃这么多,咋就不长胖点呢? 宣怀卿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知道她喜欢吃,便让人从府城那边捎些过来。 郁离闻言,还真以为是不值钱的吃食,便没拒绝。 要是宣怀卿送些贵重又不实用的东西给她,她肯定是不收的,食物的话,没人会和它过不去,肯定要收的呀。 郁离一边给他倒茶,一边问道:“宣少爷啥时候来的?” “那天夜里,他就从府城赶过来了。” 说到这里,屠老大也庆幸他得到的消息早,在郁离回医馆后,他就马上去联系人,让人赶紧去府城那边给宣怀卿送消息,让宣怀卿带人过来。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52节 他则是待在县城这里盯着,天亮后就去找张县令,先是稳住张县令,然后让张县令查封赌坊。 这样便能社绝康六爷醒来后,让人将赌坊的银子转移出去。 康六爷爷也是个精明的,看张县令居然敢封赌坊,就知道有人趁机要搅浑水。 山平县的赌坊是彻底废了,但赌坊里的那些银子,得转移出去,送到府城给康家收好。 这些银子可不仅是赌坊的,还有其他地方送过来的,将来要送去给三皇子的。 山平县距离府城不算远,坐船的话,也就大半天时间,一天可以来回。 等宣怀卿接到消息赶过来,已经是大半夜。 因他来得比康家的人早,直接接手赌坊的事,并让人将赌坊库房里的银子连夜抬走。 这会儿,那些银子已经被送去镇南军那边。 康家知道又如何?除非康家敢追到镇南军的军营找宣老将军要这笔银子,问题是,他们以什么名义来讨要? 难不成以三皇子的名义,说这是康家为三皇子敛财助他夺嫡的银子? 要是康家真敢这么说,三皇子第一个倒霉。 这次的事,宣怀卿以赌坊防碍治安为由,将其查抄。 镇南军驻守在这一带,山平县这边也算是由镇南军庇护的,有人在此欺压百姓,做出伤天害理之事,镇南军有义务保护当地百姓。 就算有人要拿这事来攻击镇南军,宣老将军也是不惧的,除非圣人不怕东南这边失守,让夷人和倭寇打过来。 原本这些事应该由山平县的县令负责的,但张县令怕得罪康家和三皇子,见宣怀卿赶过来接手,自是乐见其成,忙不迭地将这事交出去。 宣怀卿不怕事,不客气地笑纳了那笔银子。 “昨天康家的人也从府城赶过来了。”屠老大和她说,“康家是为赌坊的那笔银子来的,还有看看康六爷的情况,他们正在找你。” 康家真是恨死了对赌坊出手的人,恨不得将人捉出来抽筋剥皮。 得知居然是一个女人做的,他们不敢置信之余,也怀疑是不是其他皇子派来的杀手故意所为,特别是和三皇子不对付的那几个。 郁离将桌上的一叠米糕拿过来,给他递了一块,闻言哦一声。 见她捧着米糕津津有味地吃,似乎康家的事都比不过她手里的一块米糕,屠老大哭笑不得,却也觉得这是她的姓子。 她既然敢对康六爷下手,自然不惧康家。 “宣少爷还在县城和康家的人周旋,实在脱不开身,便让我给你送东西过来,告诉你一声。”屠老大说道,“现在康家到处派人找你,你最近别去县城。” 郁离问道:“那要多久?” 屠老大想了想,说道:“大概半个月吧。” 郁离眉头微皱,觉得半个月挺久的,要半个月不去县城,那县城里有好多东西都吃不到了。 好麻烦啊…… 有些好吃的东西,只有县城才有卖,每天领到钱,她就喜欢在县城里买买买,一路买一路吃,觉得这是最幸福的时候。 要是让她一年半载都不能去县城,她觉得自己可能会受不了。 屠老大见她皱眉,心脏微跳,赶紧道:“你放心,宣少爷会尽快让康家的人离开县城的。” 郁离看他,有些不好意思,“那就麻烦宣少爷了。” 她性子确实莽,但也知道做完后要找人善后,她虽不惧康家和三皇子,但她还有家人在,总得为他们考虑一下。 “这没啥。”屠老大笑眯眯地说,“镇南军这次收缴那么多银子,这个冬天,那些将士们都能领到饷银,添些冬衣,好好地过个冬天,这比什么都强。” 郁离也很高兴,瞅着他说:“屠叔,我听说康家还有很多像这样的赌坊……” 看她双眼亮晶晶的,屠老大头皮发麻,“千万别!” “别什么?”郁离问。 屠老大有些坐卧不安,解释道:“其实这次的事,因为太过突然,康家那边都没反应过来,以后估计就不会了,他们会提前做好准备……” “这没什么。”郁离说道,“就算他们在赌坊外砌一道城墙,我也可以翻墙进去,他们拦不住我。” 屠老大:“……” 屠老大被噎住,正要劝她别冲动,就见她想到什么,又说:“还是算了,这种事不能做得太频繁,万一他们请来什么能人异士,不好下手。” 她可没忘记,这个世界有像国师那样的能人异士。 万一那些能人异士的实力不弱于她,那可不好办,她的力气还没有恢复上辈子的三分之一,还得继续多练体术。 屠老大暗暗松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转脸就看到出现在堂屋门口处的傅闻宵。 他惊了下,忍不住盯着他。 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刚才他们的话,他听到多少? 没等屠老大细思,便见郁离朝傅闻宵道:“宵哥儿,你来啦。” 傅闻宵走进来,朝屠老大微微颔首致意,便挨着郁离坐下。 他笑道:“屠叔,你来了。” 听到这声“屠叔”,屠老大只觉得浑身不自在,郁离这么叫他时,他打从心里升起一股长辈特有的保护欲,忍不住为她操心来操心去。 而傅闻宵这么叫,总有股怪异之感,头皮微微发麻。 屠老大压下心头的怪异感,笑问道:“傅郎君的身体最近如何?” “好了许多,多谢关心。” 两人客气地寒暄几句,傅闻宵便奔主题,询问县城赌坊那边的情况。 屠老大稍微迟疑,便也没隐瞒,和他说了说。 傅闻宵沉吟,突然说道:“宣小将军来县城处理赌坊之事,可有知会庆安府的席知府一声?” 屠老大瞳孔微颤,见他面含笑意,一副云淡轻风,心里莫名地发寒。 他谨慎地说:“这是自然,毕竟赌坊在县城做了太多伤天害理之事,情况太过恶劣,定要知会席知府。”然后又补充一句,“宣老将军驻守在南地一带,与席知府也算是有几分交情。” 傅闻宵笑了笑,“康家行事无法无天,想必以席知府为人,无法容忍罢?” 屠老大暗忖,席知府正好是个刚正不阿的,十分看不惯康家行事,不过是碍于三皇子,只能一直忍耐着。 这次山平县的赌坊出事,席知府得知后,还特地让人去拦了拦康家,好让宣怀卿有更多操作的空间。 席知府也希望能趁着这次机会,拔掉康家一些害人的行为。 这几天,郁离在青石村中过着安稳平淡的乡村生活,却不知县城和府城那边风起云涌。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随手挑了一家赌坊。 她干完就走,毫不拖泥带水,却不知那些人暗中的博弈,一个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这次的事,因为宣怀卿得到消息早,先下手为强,顺便暴光赌坊所做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引起民怨。 不过等康家缓过来,若是他们让人去找京城的三皇子帮忙…… 正想着,屠老大听到坐在郁离身边的那病秧子温润和缓的声音,“听说几年前,姚家的老祖宗回乡,住在府城那边……” 屠老大有些茫然,什么姚家老祖宗? 不等他细思,傅闻宵温声道:“姚家的老太爷是帝师,在下当年在府城时,曾听闻这事,姚家老太爷深受圣人敬重,素来在圣人那儿能说上话。” 屠老大好像有些明白,又有些不太明白。 他看着对面的男子,苍白而单薄,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哪是一个这乡野之地的人能知道的? 他的猜测果然不错,这人确实不简单。 他忍不住看了向郁离,却见她只是安静地听着他们说话,脸上的表情很淡定。 难道她早就知道傅闻宵的来历?也对,毕竟她可是能人异士呢,想必是知道的,怪不得莽起来都不怕呢。 这么一想,屠老大也淡定了。 屠老大顺便告诉郁离,那七个姑娘他已经让人送走了。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好,若是她们的家人不能接受她们回来,便送到府城那边,宣家在府城有一个庄子,可以安排她们在那边生活。” 郁离听罢,点了点头,觉得可以。 等屠老大离开后,郁离去翻两个竹筐里的东西。 她向来对吃的感兴趣,屠老大说这里面都是府城那边的特产和吃食,便想知道府城里有什么吃的。 等她一一取出来,双眼亮晶晶的,发现居然还有一条老火腿…… 傅闻宵看她高高兴兴地扒拉着竹筐里的东西,脸上笑眯眯的,也看了一眼,有些失笑。 看来宣怀卿身边的人挺能干的,捉住了她的心思,都能送到她的心坎里。 瓜果点心和腊肉火腿等应有尽有,另一个竹筐里还有不少上好的药材,光是这些药材的价格就不一般。 确实费心了。 郁离叫来周氏,将那些药材交给她。 周氏一看,同样很高兴,“这都是好药材呢!正好最近我还想着给你们做些补汤药膳,可惜有些药材县城的药店买不到……” 听到这话,郁离突然觉得宣怀卿也不是那么好,送东西就送东西,为啥要送药材?又要喝药膳了。 比起药膳,她更爱吃正常的食物。 得知这是宣怀卿让人送过来的,周氏感慨道:“这位宣少爷有心了。” 她约莫也猜出宣怀卿的身份。 想到宣老将军戎马一生,镇守边境,宣家不知牺牲多少人,都是值得敬佩的英雄人物。离娘不过顺手搭救宣小将军一把,对方居然一直惦记着这恩情,可见宣家的人品贵重。 将东西交给周氏,郁离抱着点心果脯和糖等回房。 她快乐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将东西放好,现在这房间已经成为她的地盘,哪里放什么东西,她都有数,特别是靠墙的柜子,被她腾出来放各种各样的吃食,有易于存放的点心,还有干果、果脯和糖饼等。 傅闻宵坐在那里,良久没有翻开一页书。 他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看她嘴巴鼓鼓的,嚼着一块糖,满屋子欢快地转,不觉露出笑容。 “离娘。”傅闻宵唤了一声。 在她转头时,他招手道:“我给你冲了壶蜜水,要不要喝?”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53节 “要!”郁离马上过来,端起他冲的蜜水就喝了大半杯,双眼眯起来,十分享受那甜蜜蜜的滋味。 傅闻宵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他喝得很斯文,不像她几口就灌完。 他突然问:“离娘,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问什么?”郁离不解地看他。 “刚才……”傅闻宵含蓄地提醒。 郁离起初有些不解,等明白他的意思后,说道:“宵哥儿,你的消息可真灵通,听说你们以前住在府城,府城是怎么样的?是不是大街小巷都有很多好吃的卖?” 傅闻宵:“……是的。” 他虽然没去过府城,但在京城待过,应该都差不多吧。 先前傅闻宵和屠老大说的话,郁离其实没太懂,加上并不关心,什么姚家、什么帝师的,和她没关系,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 比起这些,她对府城更感兴趣。 这个世界很大,山平县只是一个小县城,因镇南军驻守在这边,方能让这个边境小城繁荣发展,百姓安居乐业。 在县城外,还有很多城市,大小城市都有。 她想,有一天,她会去看看的。 ** 屠老大回到县城时,时间已经不早。 他在屋子里等了会儿,总算等到宣怀卿回来。 宣怀卿带着一身酒意,脸色却十分阴沉,一看就知道心情不好。 先前他去赴康家的宴会,这次来县城的是康家的一个嫡系,对方年约三十,在康家排三,大家叫他康三爷,是个狡猾的狐狸,宣怀卿到底年轻,好几次差点被他绕进去。 见到屠老大,他的神色微缓,问道:“东西送过去了?” “送去了。”屠老大脸上露出笑容,“离娘很高兴。” 宣怀卿阴沉的脸也露出一个笑,“那就好,我原本还想过要不要送她一些衣服首饰的,每次我娘和祖母收到时,都挺高兴的……” 然而他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宣家的一名幕僚按下。 他是要给救命恩人送东西,又不是给家里的女眷送东西,能送衣服首饰这些吗?宣少爷果然是个没成亲的男人,太过想当然,不知道这里头的道道。 更不用说,那还是一个已经成亲的姑娘,送东西更要谨慎,以免引来不必要的误会。 那幕僚问清楚郁离的性格喜好,最后提议给她送府城的吃食,甭管什么,都收集一些送过去。 还有药材,既然她家还有个病秧子的夫君,那就送些药材,总归不会出格。 宣怀卿还是觉得这送得也太随便了,奈何幕僚坚持,最后只能按他说的。 这会儿,听屠老大说郁离很高兴,那他便放心了。 送礼嘛,肯定要送到对方的心坎上,这才不会得罪人。 既然她那么喜欢,以后还可以让人再从府城捎带些东西给她,不能给银子,他多送些食物和药材什么的,那应该没事吧? 接着屠老大又将傅闻宵和他说的话告诉宣怀卿。 他能听出傅闻宵是在提点他们,虽然他不懂——主要也是他对京城那边的情况不了解,不过宣少爷一定懂。 宣怀卿愣了许久。 他吃惊地看着屠老大,“真是郁姑娘的夫婿说的?” “对!”屠老大肯定地说,见他脸上涌起激动,有些不解,“少爷,他这话是啥意思?” 宣怀卿站起身,激动地握紧拳头,“我想到怎么对付三皇子了!就算是皇子又如何?他上头还有个圣人呢,只要圣人一日在那里,他就永远只是皇子,永远越不过圣人!”然后又飞快地说,“对,圣人很信任帝师,只要姚家那位老太爷出面,三皇子就算想要插手这边的事,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康家这个亏是吃定了……” 他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我想想……好像祖父说过,席观朝与姚家有私交,知道这事的人很少,倒是可以去找席观朝……” 屠老大肃手站在一旁,闻言想起席观朝就是安庆府的知府。 他终于明白傅闻宵的提点,这是让他们用圣人牵制住三皇子,没有比皇位上的那位圣人更适合的人,要是圣人得知三皇子的母族给他敛财,肯定会多想,三皇子绝对没好果子吃。 这真是一打就直接打了七寸啊! 屠老大突然很好奇,傅闻宵到底是何许人,为何能知道这么多,连京城那位帝师都知道,出手就是直接朝三皇子要害而去。 从这事也可以看出,此人的心思之深沉…… 这样的人,最好不要成为敌人。 宣怀卿越发的激动,马上就让人磨墨,要给府城那边递信。 等他写好信后,他突然问:“屠叔,你见过郁姑娘的夫婿吗?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对傅闻宵也挺好奇的。 屠老大道:“他的容貌极佳,谈吐文雅,俨然一位清贵君子。” 这是给人的第一印象。 “实则心机极深,是个心思深沉之辈,我实在看不透。” 这是与之相处后的第二印象。 宣怀卿有些好奇,“容貌极佳?有多好看?比我好看吗?” 他虽不重长相,但从小到大,他也是一直被周围的人夸着的,说他是最俊俏的小郎君什么的,以前连宫里的贵妃看到他时,都会露出笑脸。 能让屠老大这样的粗人也说长得好看,不禁升起几分好奇。 屠老大瞅着他,耿直地说:“比少爷你要好看,你比不上。” 宣怀卿面无表情地看他,然后哼一声,“男子汉大丈夫,容貌乃其次,最不值得一提,唯有能力本事才是最重要的。” 要是没点能力,只有个好样貌,有啥用? 屠老大表示同意,“宣少爷说得对,男人的容貌不值一提。” 哪知宣怀卿越发的不高兴,瞪了他一眼。 ** 自从赌坊被剿后,张县令的日子就过得极为煎熬。 也没别的,就是宣小将军和康家的人都来到县城,两方势力拉扯,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张县令日子不好过,连带着对抱小妾也没什么心思,时常往县令夫人那边跑。 他将自己的难处和夫人说了说,然后期盼地看着她。 县令夫人看着丫鬟给她染的指甲,见他愁得头发都掉了不少,没忍住刺了一句,“老爷,崔姨娘说你很久没在她那里歇息了,她一直等着您过去呢。” 她是大妇,虽不屑针对小妾,可若是小妾总是仗着老爷的宠爱舞到她面前,那就不能忍了。 只是拿捏个小妾也没什么意思,要是没有男人纵容,她能这么张狂吗? 说来说去,还是男人被美色所迷,失了分寸。 张县令讨好地朝她作揖,“夫人,夫人,这次你可得帮我。” “我怎么帮?”县令夫人讽刺道,“我不过是妇道人家,外头的事哪里能帮得了老爷?” 要是她做了什么,还不得被那些腐儒骂一句牝鸡司晨? 张县令朝她凑近一些,让屋子里的丫鬟下去,小声地说:“姚家的老夫人不是还在县城吗?你去找她,让她出面……” 县令夫人沉默了下,说道:“我要是过去,汪家那边又要给我白眼,说我去打扰姚老夫人清净。” 她也知道自己上赶着讨好惹人嫌,要是下头的人这么上赶着讨好她,她自己也烦。 上回姚老夫人惊马后,她又去过几次,确认姚老夫人没事,她便没再往那边跑。 “夫人,你一定要帮帮我。”张县令恳切地说,“只要你能帮我这次,为夫日后定会听你的话,多听你的劝。” 县令夫人白了他一眼,恨声道:“你若是能守住自己的承诺,我就高兴了。” 她知道丈夫好色的性子,旁的不说,看他以前纵容崔姨娘的娘家那些人在县城兴风作浪,甚至那崔管事以县令的小舅子自居,她就生气。 偏偏他居然不以为意,结果崔管事被人打断腿,至今躺在床上,连话都说不利索,真是报应。 可以说,崔管事变成这样,还是他的纵容害的,崔姨娘哭瞎眼也没用。 最后县令夫人还是答应去汪家别院跑一趟。 也没别的,要是张县令不好,她这县令夫人肯定也不好。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89 章 ◎练字◎ 县令夫人来到汪家别院拜访姚老夫人。 姚老夫人的脾气很不错,并未拒绝她的拜访,县令夫人只在外头等了会儿,便被下人引进去。 按规矩,应该是县令夫人先往别院递帖子,得到对方同意的回涵后,再来拜访的。 只是姚老夫人暂居此地,没那么多规矩,是以对县令夫人这种“没规矩”的行为,她倒也不在意,每次都很和气地接待她。 只有汪夫人偶尔会有些意见,很是厌恶县令夫人经常上门打扰老人家清净。 见到姚老夫人,县令夫人先是问候老人家的身体,然后有些忐忑地将赌坊的事告诉她。 她知道想请姚老夫人帮忙,就别搞那些弯弯绕绕的,直接告诉她更好。 这是县令夫人经常来拜访姚老夫人后得出来的经验。 姚老夫人早就知道这事。 毕竟它在县城造成的轰动极大,大街小巷都在谈论,就算是姚老夫人这般深居简出的老人家,也能听到一些消息。 不过外头传的消息到底不如县令夫人的详细。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54节 原本姚老夫人只是礼貌性地听一听的,直到听县令夫人说挑了赌坊的是一个年轻标致的姑娘。 “年轻标致的姑娘?”姚老夫人有些吃惊。 当日赌坊里的人不少,特别是那些赌徒,他们亲眼目睹血腥的一幕,醒来后大多都吓破胆,甚至有不少人从此戒掉赌博,再也不敢沾赌,就怕哪天他们去赌时,又跳出一个女煞星一刀杀过来,断胳膊断腿乱飞。 就连赌坊当日发生的事,他们都没胆子往外说。 主要是被吓怕了,能眼睛不眨地砍掉赌坊打手的胳膊或腿、连康六爷都敢砍一刀的姑娘,实在太凶残。 当日那断手断脚齐飞的一幕,还有飞溅的鲜血,衬得那姑娘就像夜间出行的夜叉,他们根本不敢回想。 除此之外,他们还被敲了一棍子,晕乎大半天,醒来后只觉得恶心想吐,好些天都没缓过来,人也跟着浑浑噩噩的。 就算官府让人来问他们,他们回答得也是颠三倒四的。 连官府都被他们弄得迷糊,若不是后来从赌坊的人那里得到更加准确的答案,估计官府都要被这些赌徒弄懵。 甚至有些迷信的,还真以为那晚出现在赌坊的不是人。 如此脑补想像一番,真是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那或许是阴间来索命的女鬼。 这让他们更加害怕,不敢与外人说,只和家里人偷偷说,家人也被他们神神叨叨的举动弄得十分害怕,同样不敢往外传。 正是如此,导致外头百姓并不怎么清楚赌坊那晚发生什么事,不少人都以为,那晚是一群人闯进赌坊杀了个来回。 总之县城现在什么流言都有,甚至还滋生许多不同版本。 这些版本一多,百姓又无分辩能力,根本让人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就算后来有人说,干掉赌坊的是一个蒙着脸的年轻姑娘,很多百姓都不相信,以为对方是胡说八道。 先不说一个人怎么能打得过赌坊那么多人,居然还说只是一个姑娘? 这可能吗? 姚老夫人从伺候的下人那里听到好些版本,便知这其中多有不翔实。 等她知道那赌坊是康家的产业,私底下干的更是一些肮脏的勾当,心里自然是厌恶的,有人毁掉它,觉得反倒是好事,自然不会过多去探究是谁做的。 却不想,今日居然从县令夫人那里听到最真实的版本。 县令夫人点头,“我家老爷说,这是康六爷同他说的,康六爷当日与那女子接触过,还被她砍了一刀……” 姚老夫人还真是有些感兴趣,“那姑娘长什么模样?” “我们也不清楚。”县令夫人尴尬地笑了下,“据说她蒙着脸,不过露出来的天庭饱满、眉眼生得极好,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长相定然不差……” 有些美人,只是露出半边脸,便能让人知其容貌姝丽不俗。 这个说法亦可以套在那晚闯进赌坊的姑娘。 虽然众人只看到她的上半边脸,都觉得有那样的眉眼,一定是个极为美丽的女子。当然,也因她太过凶残,一人干掉整个赌坊的人,这份美丽在世人眼里,变成夜叉女煞般的可怕,让人生不出丝毫绮念。 姚老夫人只觉得此事太过稀奇,如果真是一个姑娘干的,那姑娘该有多厉害? 这让她想起当日扶住快要翻倒的马车救了她的姑娘。 她的力气实在大,绝非寻常人。 可惜除了车夫老常外,没一个人看到她的模样,直到现在,居然还没找着她。 当然也可能是汪家的人找错了方向。 姚老夫人心里是失望的,但也知道这种事强求不得,那姑娘当日救她只是顺手,只怕连马车里有谁都不清楚,要不然也不会扶正马车就走了。 姚老夫人心里感激那救了自己的好心姑娘,得知毁掉康家赌坊的也是一个姑娘时,自是对她们都极有好感。 是以在县令夫人说康家人来到县城,还要让县令悬赏那女子时,她心里是不喜的。 “发什么悬赏?”姚老夫人语气淡淡的,“赌坊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那姑娘为民除害,乃是义士,如何能悬赏?应该给赏银方是。” 她不说,不代表不知道康家背地里干的一些事。 以前没弄到明面,大家不好说,这次宣怀卿为了牵制康家,将赌坊干的一些恶事曝光,赌坊惹来一片骂声,赌坊被毁掉,世人只会叫好,更觉得那姑娘是为民除害,是一名不慕名利的义士。 县令夫人听姚老夫人这么说,一阵高兴,忙不迭地附和。 然后又面露为难之色,说道:“老夫人,您也知道,康家行事虽过于狠毒,到底是三皇子的母族……” 姚老夫人看她一眼,哪里不清楚她未尽的话。 若是平时,她懒得搭理这些,除了厌烦外,也怕不小心给姚家招难。 不过这次嘛,因为那义士是个姑娘家,她心里十分欣赏,倒也想为她做点什么。 县令夫人离开后,姚老夫人写了封信,让人送往府城。 几日后,康家人终于不甘不愿地离开县城。 张县令却有些遗憾。 他和夫人道:“我原本还想继续公布赌坊所做的恶事,宣小将军公布的那些,不过是十分之一,还有好多没向外公布,最好能让康家被治罪。但宣小将军说适可而止,不然康家若是决定撕破脸……” 说到这里,他打了个哆嗦。 康家到底是三皇子的母族,若是三皇子要保康家,随便推出个替死鬼便能将康家摘出来,除非有人将康家犯罪的确凿证据送到御案前,让圣人对此上心,不偏心自己的儿子。 可惜康家行事素来小心,除了明面上的账册外,根本没留下什么证据,单只是这些账册,根本无法定康家的罪。 康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想要捏死一个小小的县令轻而易举。 张县令也知道自己当日查封赌坊的行为已经彻底得罪康家,他只能投靠宣家,自然希望宣小将军能将康家踩下去,最好让康家永远起不来。 只要康家一日不死,他就一日不能安心。 还有京城的三皇子…… 这么一想,张县令觉得自己的仕途只怕很快就要到头。 县令夫人同样忧心,不过她面上很撑得住,说道:“既然已经得罪康家,不如你以后就用心为宣小将军办事,日后说不定宣家还能拉你一把。” 宣家掌着镇南军,就算是三皇子,想要对付宣家也要三思而行。 只要宣小将军愿意保他,康家也拿他没辙吧。 张县令道:“也只能如此了。”然后又虚心问,“夫人,你觉得我若是投靠宣小将军,要如何做方好?” 他能感觉到宣小将军对他的不满,就算这次他帮着查封赌坊,宣小将军好像也没高看他几眼。 上次宣小将军和他说码头的事时,眼里是带着责备和失望的,好像在宣小将军眼里,自己这县令当得很失败。 张县令觉得,自己不过是和山平县以前的那些县令所做的事一样,不求大功,只求无过,怎么宣小将军却对他如此失望? 他也很无奈啊。 县令夫人其实很不耐烦应付他,听到这话,立即就道:“宣小将军是个疾恶如仇的,你若是想让他高看一眼,首先便将崔家治罪。” 自从崔管事去了码头,仗着是县令“小舅子”,做下不少欺男霸女之事。 要她说,最应该负责的还是张县令,要不是他的纵容,“小舅子”能做出这么多恶行却没个惩罚吗? “这……” 见他面露犹豫之色,她冷笑道:“怎么?不会心疼崔姨娘吧?” 张县令忙不迭地摇头,最近他因为赌坊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的,已经许久没有见崔姨娘,也没那心思。 县令夫人道:“既然如此,你就让人去办,先查崔家犯的事,再查一些情况严重的,该罚的罚、关的关,好让宣小将军看到你的诚意,也算是将功赎罪。” 说完这事,她懒得再听张县令说什么,直接摆手让他走。 张县令:“……” ** 郁离硬是在家里休息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她过起了像猪一样的生活,不用大半夜起床赶去县城干活,一觉睡到天亮,而且吃食更丰富,份量同样不少。 她虽然没去县城,屠老大却时不时会给她送东西,送粮送肉送糖果点心等,有县城的东西,也有府城那边的特产,不用问也知道是宣怀卿吩咐的。 到最后郁离都有些不好意思,和屠老大说:“告诉宣少爷,不必再送了,已经够了。” 就算要报恩,送这么多东西,恩情都可以报完。 屠老大没答应,说道:“这是宣少爷的心意,你若是过意不去,就当是我们提前预支给你的酬劳。” 然后小声和她透露,等过完年,宣怀卿打算带兵去剿匪,届时带她一起去。 这算是提前预支给她的酬劳之一。 听到剿匪,郁离可就不困了。 既然是提前预支的报酬,她没再拒绝,甚至表示如果去剿匪的话,她只要赏银就行,届时不用他们再给什么酬劳。 “这可不行,赏银归赏银,酬劳还是要给的。”屠老大不愿意占她的便宜,也怕她以后傻傻的被人骗了,“哪有请人去剿匪,不给酬劳的?让牛干活都要给牛吃草呢。” 赏银是官府那边出的,酬劳则是宣家这边出。 有她在,能减少将士的伤亡,可谓是大大地帮了他们的忙,这点宣怀卿还是分得清的,自然不愿意亏待她。 郁离最后还是接受他们的好意。 然后屠老大和她说,康家的人虽然离开县城,不过仍是留了人手在这边,到处打探那些漂亮的姑娘,让她别那么快去县城,等他们撤走后再去。 郁离问:“他们大概什么时候撤走?” “宣少爷已经让人盯着他们,最多一个月,应该就能解决了。” 得到准确的答案,郁离总算放心。 是以这次休息,便整整休息一个月。 除了刚穿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月,她从来没这么清闲过。 郁离是个闲不住的人,这是上辈子带来的习惯,基因战士肩负保护人类、剿灭污染物和异种的使命,每天到处奔波忙碌,不敢稍有松懈,更没有什么休息之说。 实在闲得难受,郁离只好花大量的时间练体术,顺便给傅闻宵治疗身体。 或许是她练得太勤奋,也或许是最近吃得太好,休息得也好,她发现自己总算有所突破,力气终于变大许多。 当她将半人高的石头一掌拍成齑粉时,十分满意。 总算有上辈子三分之一的力气。 傅闻宵看到这一幕,沉默了下,问道:“离娘,你练这体术,是否会让人增长力气?”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55节 “这是自然。”郁离肯定地说,要不然她干嘛这么努力地练? 这辈子她没有觉醒力量异能的可能,只能靠练体术来增加力气,可惜就算练到极致,力气也无法媲美力量型异能。 傅闻宵恍然,终于明白她为何一直敦促郁金她们练体术。 女子的力气天生比男子弱,导致男子成为一个家庭重要的劳动力,世人更重视男儿,女子只能屈居男子之下。 若是要被放弃,往往都是女子率先被放弃。 如果她们开始练习体术,并坚持下去,那么当她们的力气得以增长,男女之间的力量不再悬殊,而是平等时,届时男人便没有什么优势。 当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能做,男女又有什么区别? 届时,男人不再高高在上,女人也不再低贱如尘埃。 对此傅闻宵没什么感觉。 他并不觉得男人便应该高人一等,女人便低人一等。 他从小饱读诗书,学圣人之道,教授他的是当代大儒,曾经接触的是这世间最尊贵的一群人,在他眼里,权力面前不分男女,只要掌握这世间至高权力,男女俱是平等。 这是母亲曾经教他的。 也是外祖母亲自教导他的。 他的母亲和外祖母,都曾手握权柄,她们被人敬重,也被人敬畏,甚至被人骂牝鸡司晨,却从来不曾影响她们手中的权力分毫。 女人从来不比男人差在哪里。 如果有一天,当女子不再是男人眼里的弱势群体,而是能和他们平起平坐,届时又会如何? 那一定很有趣吧? 傅闻宵想到这里,那双墨玉般的眼眸渗出丝丝笑意。 他看向面前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之语的少女,或许她明白,但她不在意。 这是强者的自信。 他想,她的到来,或许是命运的安排,要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些惊天动地的变化罢。 现在只是一个开始,尚无人意识到这点。 将来她能走得多远,他会一直看着,只要想到她所能达到的高处,他便开始期待起来。 果然,活着真好呢! 活着能看到很多美丽的风景,也能看到更多的奇迹。 ** 郁离对自己的力气仍是不满意,并没有停下练体术。 当然,因为在家休息,她有更多的时间,锻炼之余,也会指点周氏和三个妹妹们练体术。 相比起周氏,郁金三姐妹练得很认真。 她们都想要强身健体,想要力气变大,能一打十,这样就不会再被人欺负。 在郁家这样的环境长大,她们极度缺乏安全感。 就算现在已经分家,生活变好了,她们心里偶尔还是惶恐着,生怕哪一天又被打回原形,她们仍是家人眼里的赔钱货,吃不饱、睡不好,干得比谁都多,却得不到一声好。 她们不想再过这种被人左右人生、被骂赔钱货却只能低着头麻木承受的日子。 不想被欺负,不想被当成赔钱货,那就努力地练。 她们也想像大姐一样,谁骂她们是赔钱货,她们就直接打回去,打到他们不敢骂,不敢说为止。 为了这个愿望,她们学得非常拼命,一遍一遍地纠正动作,让自己的动作和纸上的小人一样标准。 然而越是标准的动作,越是吃力,也越是痛苦。 她们从来不知道,原来会这么痛。 练到最后,姐妹几个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眼泪不要钱一样地掉,脸庞都憋得通红。 可是她们还是咬牙坚持下来。 郁老二夫妻俩不明所以,看她们哭得稀哩哗啦的,还以为发生什么事,吓得不行。 直到他们得知三个女儿是在锻炼身体,顿时哭笑不得。 既然锻炼得这么痛苦,那为什么还要继续练? “因为可以强身健体。”郁金平静地说,“等练成后,还可以不被人欺负。” 郁银和郁珠也是一脸认真地点头。 明明她们的眼睛因为刚哭过,还红彤彤的,但她们的神色却是那样的认真。 认真到郁老二夫妻莫名地不敢与她们对视,面露羞愧之色。 郁老二夫妻没再说什么。 当郁老二萧索地坐在院子里发呆时,柳氏则去找女儿,忐忑地问她可不可以学。 “可以啊。”郁金说道,“我姐说了,不管是谁,只要想学都可以,不过如果坚持不下来,那就别学了。” 柳氏想到她们哭成那样,便知道一定很难。 她看着几个女儿,她们现在健康活泼,极有活力,让她不由想到当初没有分家时,她们瘦骨嶙峋、沉默而麻木的样子,终于下定决心。 她说:“我会坚持的!” 于是柳氏每天晚上也抽空也跟着女儿们练体术。 就算中途也哭得不行,见三个女儿都在咬牙坚持,她也继续坚持。 郁老二没办法,妻女都跟着练,他只好也跟着练,只是当他发现实在太痛苦,他没法再坚持,最后决定放弃。 柳氏私下笑话他:“虽然是痛了点,但比起生孩子的痛,也就那样。” 她生第一胎时,可是痛了三天三夜才生出来。 等生郁金、郁银时,倒是挺顺利的,直到生小女儿郁珠,当时在地里干活时摔了一跤难产,挣扎两天两夜,终于生下小女儿,也因此坏了身子,再也不能生。 那时候真的是痛不欲生,觉得自己的命都要没了大半。 但她还是熬下来。 现在想想,其实练体术的痛根本比不上分娩的痛,只要想想当时的痛,突然觉得练体术也没什么。 郁老二愣了愣,然后挠了挠脑袋,承认道:“看来我确实不如你能忍痛。” 柳氏刚开始还笑着,笑到最后却沉默了。 ** 除了练体术外,郁离总算增加练字的时间。 其实练字和练武一样,都是要坚持的,是一件持之以恒的事,否则字不会好看。因她练字练得不勤奋,是以她现在写出来的字还是大大的一坨,一个字就能占据三分之一的纸张。 还是得练一练。 这时候,傅闻宵终于有用武之地。 他站在她身后,握着她的手,纠正她执笔的姿势,引着她的手在纸上写下龙飞凤舞的两行字。 一行是他的名字傅闻宵,一行是她的名字郁离。 两人的名字跃然纸上,并排在一起,赏心悦目。 傅闻宵看着纸上的名字,耳尖微微发烫,轻咳一声,“你可以先练自己的名字。” 郁离看着纸上的两个名字,哦了一声。 她将两人的名字当成字帖描红,对着它们练习。 半天后,郁离已经能将两人的名字写得工工整整,开始练其他的。 傅闻宵看了眼认真练字的姑娘,捡起旁边一张废纸,看着上面并排的名字,歪歪扭扭的,称不上好看,却让他觉得格外的顺眼。 在郁离努力地练字时,郁大姑带着儿女来到青石村 郁大姑没有回娘家,而是去了傅家。 郁大姑和孙正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便想过来感谢郁离姐妹们的帮忙,因为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只带了一篮子的鸡蛋和一些自家种的菜上门。 周氏得知他们的身份,热情地将他们迎进门。 这可是离娘的娘家人第一次正式登门,她心里很高兴,定要好好地招待他们。 周氏的热情让郁大姑母子三人有些无措。 幸好这时郁离和傅闻宵听到声音,也从房间里出来。 郁离问:“大姑,芳娘,正哥儿,你们怎么来了?” 听到她的声音,母子几人松口气,转头就看到一起出现的两人。 郁大姑母子三都呆住了。 这是郁大姑第一次见到“调理”后的郁离。 至于傅闻宵,那更是第一次见。 他们第一次来傅家,并不认识路,先前他们还找人问傅家在何处。 得知他们来找郁离时,有个多嘴的村民提了一嘴郁离嫁的夫婿是个病秧子,还是个丑陋不堪的,见不得人的丑男。 作者有话说: 男主很快就会出现在人前,澄清“病丑男”的误会啦。 还有,发现有姑娘对女主的战斗力有误会,说女主对赌坊出手行为太幼稚,遇到权贵大势力就能轻轻松松弄死女主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 这么说吧,在冷兵器时代,女主的战斗力是天花板,就算出动军队也杀不死她,反而会被她团灭。因为她的力气真的是大到可以崩山裂地,直接弄个山崩就能团灭军队这样…… 她的莽是建立在绝对的武力上,真的不用担心她遇到危险,只要她自己不想死,就没人能弄得死她。 - 再次声明,这篇文里,女主的战斗力最强始终贯穿整篇文,强得不是人。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56节 因为她一直都在努力变强,只会越来越强! 第 90 章 ◎身体转好◎ “大姑,表妹、表弟。” 傅闻宵露出一个笑容,温和与三人打招呼。 郁离招呼他们进堂屋歇息,亲自给他们倒了茶。 周氏笑呵呵地说:“你们来得正好,今儿就在这里吃饭罢,吃完饭再回去。” 现下是下午,想来三人应该是用过午膳后走过来的。 他们挑这时间过来也很好理解,不早不晚的,过来送点东西,聊一聊,然后便可以回家,正好错过人家吃饭的时间,这样也不必让主人家费心招待。 只要不是逢年过节,乡下人一般去别人家拜访时都是如此。 这乡下地方,粮食珍贵,哪家都不容易,很少有人会厚脸皮留在别人家吃饭。 然而周氏不这么想。 离娘的娘家人虽然不少,但除了郁金三姐妹,其他人都是不登门的,显得郁离好像与娘家人关系不好,这日子久了,肯定会有一些不好的传言。 周氏不希望有人嚼郁离的舌根,说她性子不好,与娘家闹翻什么的。 难得郁大姑他们上门,且是带着善意来的,那肯定得好好地招待。 郁大姑忙不迭地摆手,“不、不用,时间不早,我们等会儿就回去……” “没关系。”周氏热情地说,“难得你们来,就多坐会儿吧,和离娘说说话。” 郁大姑慌忙说:“路太远,太晚回去总归不好……” 郁离端着一盘点心过来,说道:“没事,等会儿我送你们去坐船,天黑时就能到家。” 连她都这么说,郁大姑纵使还有些不安,也只能应下,要是再拒绝就显得太生分。 孙芳娘和孙正都讷讷地朝周氏谢了一句。 因为家庭环境的原因,姐弟俩其实没怎么接触外人,和母亲一样,不怎么会说话。 喝了口茶,郁大姑似乎镇定一些,然后郑重地向郁离表达感谢。 “……离娘,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郁大姑眼角浮现泪光,“若不是你们,我和正哥儿可能已经……” 孙正也是一脸正色地站起,恭恭敬敬地朝郁离行礼。 要不是郁离和正哥儿是平辈,怕折了她的寿,郁大姑都想让儿子跪谢她。 她心里很清楚,当日自己和儿子被孙大田打得很严重,儿子还吐了血,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阵阵发冷,意识模糊,快要撑不下去,可能很快会死了。 如果不是郁离姐妹俩将他们送去县城看大夫,或许他们现在已经…… 心里的感激不知道如何表达,郁大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说:“离娘,谢谢你……” 孙芳娘也跟着弟弟郑重行礼,一双眼睛感激地看着郁离。 她娘和弟弟现在好了,孙大田双腿尽断,只能躺在床上,以后他不能再打他们,这样的日子是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只觉得一切都苦尽甘来,她对未来也生出了些期盼。 郁离面无表情地喝了口水,见他们不断地感激,无奈地偏了偏脸。 对她而言,那不过是顺手为之的事,真不用他们这么郑重的。 她将点心朝他们推过去,说道:“行啦,不用这样,你们坐下来吃点东西。” 傅闻宵见状,微微笑了下,开口道:“离娘说得对,你们坐下罢。” 郁大姑见两人都这么说,总算坐下来。 不过三人都不怎么敢看傅闻宵。 郁离还好,虽然她变了个样,但到底是郁家的姑娘,他们本能地亲近她。 傅闻宵是郁家的女婿,这人长得也太好看,和这乡下地方格格不入,让他们生出一种多看几眼就会冒犯的错觉。 他们真没想到,前一刻听到有人说他丑,下一刻就被所谓的“丑男”刺激到。 如果这也叫丑,这世间只怕没有长得好看的人了吧? 想起村人说他是个病秧子,郁大姑忍不住朝傅闻宵看了看,心里有些纳闷。 这脸色看着确实有些苍白,不算健康,但也没有想像中那般羸弱,他坐在那里,身姿端正,气定神闲,说话不疾不徐,并没有那种久病之人的虚弱感。 不会是外头乱传的吧? 郁大姑感谢郁离帮了他们母子几个,心里也是希望郁离好的。 她鼓起勇气,询问傅闻宵的身体。 “多谢大姑关心,我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傅闻宵含笑道,“等过段日子,应该就能出门走动。” 郁大姑愣了下,讷讷地道:“这就好、这就好……” 大家坐在一起闲聊会儿,周氏便起身去做饭。 郁大姑不好干坐着,便跟着周氏一起去灶房做饭,这乡下地方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他们上门作客,一般也会帮主人家做些事。 周氏原本不欲客人帮忙的,只是看她一副不自在的模样,便同意了。 孙正和孙芳娘也想去帮忙,被周氏挡住。 周氏笑道:“你们难得来,和离娘他们说说话,都是年轻人有话聊,这里有我们就够啦。” 姐弟俩只好作罢,拘谨地坐下,不知道和屋子里同是年轻人的表姐、表姐夫聊什么好。 他们就这么傻傻地坐着,别人问一句他们就回一句。 只是彼此实在不熟,随便聊几句后便没什么可说的。 郁离眨了下眼睛,努力招待他们:“你们吃点心,多吃点。” 让他们多吃没毛病。 姐弟俩:“……谢谢表姐。” 郁离:“……” 傅闻宵看了眼同样陪着一起吃点心的郁离,不由失笑,知道她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让她去招待人,只会让他们赶紧吃,和她一起吃。 他温声道:“不知二妹她们回来了没有,难得大姑过来,让她们过来吃顿饭罢。” “我去叫他们。”郁离马上说。 见她要出门,乖巧地坐在小叔叔身边吃点心的傅燕回兄妹俩忙道:“小婶婶,我也和你一起去。” 兄妹俩平时很少出门。 因周氏一直拘着他们,再加上他们平时接触的人少,胆子比较小,没人带他们出门,他们也不会闹着出去,大多时候都会乖乖地待在家里。 不过这个月郁离在家休息,带他们出去几次后,他们就喜欢跟小婶婶出门。 郁离无所谓带孩子,一边牵着一个,带着他们一起出门。 三人去了郁家二房那边。 这时候郁金姐妹三人果然在家,正忙着泡豆子、处理下水等东西,郁老二夫妻则进山里砍柴,并不在家。 得知郁大姑他们过来,郁金笑道:“那我们也过去看看。” 自从郁大姑他们回村后,便没再见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体怎么样,郁金姐妹对此也是关心的。 对于郁大姑直接去傅家而未回娘家的行为,姐妹几个都能理解,宁愿她们过去看他们,也不会让他们过来,省得遇到郁老爷子夫妻,大家心里都不痛快。 郁离道:“你们今天顺便在那边吃饭,和大姑他们一起。” 看得出郁大姑几人很不自在,她决定把妹妹们拉过来,如此人多热闹,大家也自在一些。 郁金自是应下。 她们和周婶子已经很熟悉了,大姐夫看着也是个温和的性子,偶尔去吃个饭也没什么,这样姐妹间的感情反而更亲近。 因郁老二夫妻俩去砍柴还没回来,便留郁银在家里等他们。 回到傅家,郁离发现傅闻宵和孙正姐弟俩说话,他们看着仍是有些拘谨,但好像放开不少。 此时姐弟俩双眼发亮地看着傅闻宵,眼里满是崇拜和亲近。 郁离有些不解,朝傅闻宵看了一眼,见他含笑看过来,气定神闲的模样,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 “金娘、珠娘。”孙芳娘姐弟俩朝郁金姐妹俩打招呼,能看得出他们现在都很高兴。 郁金看了看他们,笑道:“看来你们的身体都好了。” “是好了。”孙芳娘说,“当时真是多谢你,要不是……” “行了行了。”郁金赶紧打断她,让他们不必再谢。 和傅闻宵打了声招呼,她将孙芳娘拉到一旁,小声地问:“那个……他怎么样?” 孙芳娘奇异地明白这个“他”是谁,眼里闪过某种光亮,说道:“还活着,正哥儿说由他来照顾,每天都会端一些米汤去喂他……” 不过那是馊掉的淘米水,再往里头添些糠什么的,不饿死就行。 至于糠会拉坏嗓子?那更好,省得他时不时大骂嚎叫,吵人休息。 孙芳娘每次看到孙正端过去的东西时,当作没看到。 要知道,以前家里的钱和粮食时常被孙大田抢走,他们饿肚子时,可是连吃糠都是一种奢侈,现下能喂他一点糠都算是仁慈的。 就连郁大姑也对此视而不见,默许儿子的行为。 母子三人每次坐在灶房里,吃着今年秋天的新粮,配着野菜和咸菜疙瘩,只觉得香甜无比,这段日子是他们过得最开心的。 甚至心里还有些遗憾,若是孙大田早就变成这样,多好啊?他们就不用受那么多的苦了…… 郁金哦一声,没去问为什么还给他喝米汤,又道:“你们咋和村里人说的?” 他们不可能一辈子瞒着孙大田双腿尽断瘫痪在床的事,等到孙大田哪天撑不住没了,届时还要给他办丧事,村里头的人若是过来查看,肯定会发现孙大田的情况。 “这个啊……”孙芳娘眨了下眼睛,眼里露出笑意,“其实前阵子,村里的人就知道孙大田在家,我们说他的腿是被赌坊的人打断的……” 对他们的说法,村人都是深信不疑。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57节 就算有村民听说县城赌坊出事的消息,他们也可以说,是赌坊一些潜逃在外的打手趁机去找孙大田要钱,因孙大田拿不出来,只能打断他的腿,后来怕出人命,就半夜将他丢回家里。 他们只能将他养着了。 村人没什么判断力,再加上孙大田挺不是人的,自然愿意相信他的腿是被赌坊的人打断的。 他们可不觉得,孙家母子几个又弱又跛的,能打断他的腿。 再加上孙大田伤了喉咙,说话不利索,大伙儿去孙家看他时,也没功夫听他说什么。 谁不知道孙大田极其厌恶孙正这跛脚的儿子,觉得他丢脸,经常想砸断他的另一条腿,说省得孙正出去丢他的脸。 这哪里是当爹的,简直就是畜生。 反正大伙儿都习惯他对孙正的恶劣态度,对他指着孙正激动地想和他们说什么,都没放在心里,懒得听他说话。 郁金总算放心了。 她笑道:“真好,以后你们可以好好过日子。” “是的。”孙芳娘感激地说,“多亏你和离娘,要不然……我们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摆脱他。” 郁金看她脸上露出的笑容,孙芳娘长得像郁大姑,也是个眉眼秀丽的女子。 今年她已经十六岁,若是没有孙大田这搅屎棍,估计她应该嫁人了。 不过现在嘛,像她姐说的那样,十六岁还小呢,身体都没长好,急啥啊?只要女人有本事,就算四十岁都能嫁得出去。 “芳娘,要不要过来帮我干活,我给你开工钱?”郁金突然问。 孙芳娘愣了下,迟疑地问:“我、我行吗?” 见状,郁金便知道她是愿意的,只是不确认自己能不能做得好。 其实乡下人都知道去县城卖东西能赚钱,特别是那杂粮饭团生意,看着很简单,只要有心的人都能做。 可除了郁金外,仍是没有村民去县城卖饭团。 是他们笨吗? 当然不是,而是他们不敢,没那胆量! 他们畏惧外面的世界,也是怕没时间打理地里的庄稼,万一赚不到银子,庄稼也伺弄不好,年底饿肚子咋办?他们最多只敢在农闲时,去县城打点零工,赚个几文钱补贴家用,其他的根本不敢去尝试。 孙芳娘以前也没那念头的,觉得县城离他们很远,更不用说去县城找活干什么的,直到她得知郁离姐妹都在县城干活,郁金还卖杂粮饭团挣了点钱,手里有钱,不用看人脸色…… 她也希望自己能像她们一样,努力赚钱,以后不用看人脸色过活。 “怎么不行?只要你想来。”郁金高兴地说,“我已经在县城租好房子,只是人手实在不够……” 说到这里,她不禁叹气。 杂粮饭团这生意赚的还可以,但她有野心,想扩大生意,赚更多的钱。 这便需要更多的人手。 只是家里就这么多人,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没法帮她,加上比起做生意,郁老二更愿意在村里伺弄庄稼,只有柳氏一人能帮忙。 两个妹妹,一个要做绣活,一个年纪还小,也帮不上什么忙。 至于在外面请人? 这年头大家都喜欢请信得过的人,不熟悉的人,谁敢请来帮忙? 郁金觉得孙芳娘倒是可以。 现下孙家没有孙大田这搅屎棍,孙芳娘就算出来干活,也不会有人阻拦,郁大姑和孙正肯定不会有意见。 如此,她也算是拉孙芳娘一把。 等孙芳娘将来攒了钱,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婿都可以,不必担心年纪大嫁不出去什么的,只要女人有钱,大把的男人愿意娶,说不定倒插门都愿意。 这是郁金做生意以后得出来的一些道理,越发的觉得女人只要想干,还是能找着出路的。 她觉得挺好的,甚至决定等自己过了十八岁后再考虑婚事,这期间,她要努力地赚钱。 她要赚钱给她姐花。 这时,郁离过来,问道:“金娘,你租好房子了?” “是的。”郁金笑着朝她道,“就租在码头附近,每个月的租金一两左右。” “一两?”孙芳娘脸色大变,县城租房子这么贵的? 郁金表示还好,“还有更贵的,那些位置好的,最低都要三两……” 这是葛衙役帮忙找的地方,已经是压低价的。 她去看过,除了房子有些破旧外,家具什么的都有,还是便宜算的,最主要的是,这房子和郁小姑家所在的双榕巷一样,都是当街店铺,后院住人。 原本郁金不打算租的,一个月一两银子实在太贵了,尔后想到可以用铺面卖东西,又有些心动。 她打算将生意做大,不仅在码头那边卖,也在铺子里卖。 码头那边只卖早市,铺子里可卖一天,这样能赚的钱更多,特别是下雨天时,码头那边卖不了早饭,还有铺子可以卖呢。 郁离觉得挺不错的,又问:“你们是要搬到县城?” “嗯……要是忙的话,就在县城的房子那边住下,这样不用每天赶回家。”郁金将自己的想法和她说,“以后需要的杂粮豆子的份量会很多,光是家里种的肯定不够,还得在村里收,这样比较便宜……青菜这些,每天都有附近村里的人挑着菜去县城卖,可以找几个合作,也不用大老远地从村里送过来……” 郁离不懂做生意,听她娓娓道来,说得有条有理,知道她心里有数。 连孙芳娘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注意,认真地听郁金说。 她看着郁金,觉得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表妹,实在太厉害了,怪不得她敢去县城做生意,还赚到钱…… 这让她心里也生出一股期盼,她也要向金娘学习。 - 周氏和郁大姑做好晚饭时,郁银也过来了。 只有她一个人,郁老二夫妻没来,他们说家里的活太多,要在家里帮忙蒸杂粮饭,就不过来了。 对此郁离没什么感觉,比起郁金三姐妹,她和郁老二夫妻关系极为冷淡,也没想去改善,大家淡淡地处着。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 晚饭过后,天色已经不早,怕要走夜路,郁大姑他们便准备回去。 周氏收拾一篮子的东西让郁大姑带回去。 “这咋行,不用不用。”郁大姑满头大汗地推回去。 周氏笑着给她,说这是回礼,让他们带着,如此有往有来,大家都好。 郁大姑是个嘴拙的,哪里说得过她,便这么愣愣地收下,觉得离娘的这婆婆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做事就是周全,让人心里十分舒坦。 晚上,郁离给傅闻宵输送异能。 结束后,傅闻宵端来一盘点心给她垫肚子,说道:“离娘,我最近感觉好许多,或许冬天到来时,应该能出门走走。” 郁离边吃点心边看他,“冬天太冷了,你还是别随便出门吧。” 原主的记忆里,这边的冬天会下雪,下雪没什么,就怕下冻雨,那才是最冷的时候,缩在被窝里都能瑟瑟发抖。 当然,也有可能是原主的衣衫单薄,被褥都是硬梆梆的棉花,不保暖的原因。 她现在自然不怕冷,就怕这人身体刚有转好就病倒,还是得小心一些。 傅闻宵觉得她说得在理,笑道:“嗯,我会小心的。” 说着,他给她倒杯水,让她润润喉咙。 郁离想到什么,突然问他:“对了,你一个人敢出门吗?”他上次不是说,他很久没出门,不知道外面世界怎么样的,会害怕吗? 傅闻宵神色自若,“所以届时要劳烦离娘陪我才行。”不等她说,他又道,“等你不忙,我想和你去县城买些纸和墨……” 郁离哦一声,爽快地道:“行啊。” 她同情地看他一眼,被关在屋子里三年,接触的人只有他们几个,也是挺可怜的。 ** 天气越来越冷,转眼一个月过去。 当屠老大又一次给郁离送东西时,顺便告诉她,宣怀卿已经让人将康家留在县城的人手都解决,她可以去县城了。 郁离顿时精神抖擞,“那我明天就去肉铺。” 屠老大失笑,第一次见到这么闲不住的姑娘,就算是天生劳碌命的人,偶尔也要休息一下,让她休息她反倒不乐意。 翌日,郁离来到肉铺干活。 肉铺里的人看到她时,都很高兴,热情地欢迎她。 “郁阿姐,你的身体好啦?”张耀平高兴地问,“听说你生病了,在家里休息,我们都挺担心的,要不是屠老大说你没事,咱们都想去看看你。” 他心里嘀咕,既然没事,为啥她不来县城? 总觉得她不是因为生病在家,肯定是去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郁阿姐可是能人异士,是要做大事的人。 可惜,不管是张复还是屠老大,都让他别去打听。 张耀平没办法,面对一些来买猪肉的客人询问怎么不见她时,便说她生病了。 鉴于她上回生过一次病,众人都没有怀疑。 比年少没定性的张耀平,罗叔倒是有些猜测。 他知道张复和屠老大以前都在镇南军服役,再联系郁离不来肉铺的那天,正好县城的赌坊出事,难免会将两者联系起来。 就算不是,估计也有点关系吧。 不过就算心里有猜测,罗叔也知道这些是不能问的。 大家坐在一起吃完早饭,开始忙活起来。 因为今天郁离在,猪也多杀了几头,然后去送货。 天色渐渐地亮起来,街上的人变多,县城也变得热闹。 县城仍是没什么变化,就连原本关于赌坊的那些沸沸扬扬的传闻也消得差不多。 郁离送完货,去买了几张芝麻饼填饱肚子,路过热闹的集市口时,见到蹲在那里等活上门的吴瘦子,他正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见到她,吴瘦子双眼瞪得老大。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58节 “离老大!” 郁离走过去,递给他一张芝麻饼,问道:“你们最近有没有去赌?” 吴瘦子吓得不行,忙不迭地说:“我们哪敢啊!” 他恨不得赌咒发誓,他们最近真的没有赌。 现在县城的人哪个还敢赌?没看到赌坊的下场吗? 赌坊以前多厉害啊,可现在看,那些赌坊的打手是什么下场,赌鬼又是什么下场?每当他们赌瘾发作时,都会先想一想,然后什么想法都没了。 作者有话说: 有姑娘说,男主是“傅茶皇后”……嗯(︶︿︶) 第 91 章 ◎帮忙干活◎ 见郁离定定地看着自己,吴瘦子寒毛直竖,有种被什么凶猛野兽盯上的错觉。 许是一个月不见,他只觉得离老大现在好可怕。 幸好这时有活找上门,有人找吴瘦子去他家帮忙给墙泥补。 吴瘦子先是朝那边应一声,赶紧提着自己的工具,扭头对郁离说道:“离老大,我先去干活了。” 郁离微微颔首:“去吧。” 吴瘦子拎着工具和人走开时,忍不住暗暗擦了擦汗。 那人疑惑地问:“吴泥匠,你这是干啥,咋出这么多汗?不会是身体虚吧?”现在这天气都开始变冷,虽然还没下雪,但白日里也是要穿上夹袄的,哪会出什么汗? 吴瘦子总不能说是被吓出来的,只能委屈地承认自己体虚。 就算当初被郁离暴打一顿,甚至被她威胁,他其实也没怕成这样。 直到他听说县城的赌坊出事,并亲眼看到赌坊那些打手的下场,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要知道,以前他们这帮闲汉可是去给赌坊当过打手的。 他们不算是赌坊的正经打手,赌坊偶尔要去那些赌鬼家里要债时,因人手不够,就会在外头召集他们这些汉闲过去帮忙,事后会给他们分一些钱。 后来因为郁离的缘故,他们洗心革面,不再去赌坊当打手。 许是有被郁离拎着去剿匪的经验,得知赌坊被人干掉时,吴瘦子涌上心头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这动手的人不会是离老大吧?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让他忍不住跑去看赌坊那些打手的下场。 结果自然是被他们的惨样给吓住了。 等他连续几天去张家肉铺那里都蹲不到郁离时,越发的证实这个猜测。 居然真的是她干的! 要不是她干的,她干嘛最近都不来县城? 张家肉铺的人对外说她生病了,这早不生病、晚不生病的,偏偏在赌坊出事的当天就生病,这病得也极为微妙啊。 吴瘦子等人确定这事是郁离做的后,被吓得不行。 每当他们以为她已经够凶残时,她便会做出更凶残的事,仿佛没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后来他们敏锐地发现,有人在县城里到处找一个漂亮的姑娘。 刚开始他们还没联想到郁离身上,直到察觉对方来者不善,终于确认这些人要找的是毁了赌坊的人。 吴瘦子等人心里很清楚可能是郁离干的,但他们不会告诉这些人,甚至还帮忙掩护,给那些人错误的信息,让他们找错方向。 吴瘦子等人也秘切地关注那些人。 他们这些闲汉对县城很熟悉,加上以前结交的人多,消息比之普通人要灵通,很快又发现有另一拨人在对付那些人,直到将他们赶离县城,总算松口气。 就在这时,郁离又来县城了…… 种种事迹都表明,干掉赌坊的人就是她! 想到那些打手的下场,曾经也当过打手的吴瘦子自然是怕得不行,很担心哪天她也像对付那些打手一样,给他们一刀,让他们断胳膊断腿不说,她还可能顺手将他们劁了…… 吴瘦子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也因此,就算郁离不在县城,他们也不敢再去赌,就怕她突然冒出来。 瞧,这不就冒出来了吗? 那找吴瘦子帮忙补墙的人没想到他居然承认自己虚,一阵好笑。 他随口安慰一句,让他多补补身体,才能干这种体力活。 吴瘦子能如何?只能笑着接受对方的好意,说他会注意的。 幸好他人虽然看着瘦瘦小小的,这力气还是有的,能干泥瓦匠的活儿,加上这段时间,他在这一带也做出了些名声,很多百姓家里的屋顶要补漏、砖墙要泥补什么的,都会来找他,倒也能赚到不少钱。 ** 干完今天的活,郁离领到工钱,便离开肉铺。 她在街上买了一些东西,提着一块肉来到码头附近的一条巷子。 这条巷子叫聚财巷,名字取得非常简单粗暴。 巷子不算宽敞,里头有不少商铺,都是以卖吃食为主,还有专门干修理的,例如给人掌鞋、箍桶、修幞头冠帽和扇柄等,只要需要修的东西,来这里都能找到专门的人修。 郁离来到巷子口进去的第三家店铺。 店铺的门半开着,不过并没有做生意,里头的光线有些暗,有说话声,似乎正在商量着东西怎么摆放。 郁离走进去,见柳氏、郁金和孙芳娘都在这里。 店铺里的东西有不少,她们正在打扫卫生,修补一张歪腿的桌子,店铺里还摆放一些桌椅等。 郁离朝她们叫道:“娘,二妹,芳娘。” 看到她,三人都很高兴,纷纷和她打招呼,问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郁金擦了擦手,惊喜地说:“大姐,你今天来县城干活啦?” 郁离嗯一声,看了看乱七八糟的店铺,问道:“这里什么时候营业?” “还要再过些天。”郁金主动带她往里头走,让她瞧瞧自己租的房子,一边说道,“这房子刚租下来时,实在是破得紧,连屋顶都有好几处破洞,墙面也需要泥补一番,处处需要修补,我们最近卖完早市后,就会过来整理一下……” 郁离走到院子,朝后院看了看,果然看到不少需要修补的地方。 找人修补也是要一笔不少的钱,所以郁金决定自己干,其实三人这些日子已经弄得差不多,只剩下屋顶和墙面需要修补。 郁离问道:“这屋顶和墙,你们打算自己干?” “是啊。”郁金点头,干劲十足地说,“我打算过几天去买些砖瓦和石粉、细泥回来,我们自己补。” 然后又说,因为屋子太破,租给她房子的房主可能实在愧疚,便给她免了一个月的房租,让她用这房租的钱来修补屋子。 这可是能省一两的银子呢。 所以她打算自己动手。 孙芳娘提着一桶脏水进来,倒在天井里,闻言说道:“离娘,我这两天听巷子里的人说,聚财巷这边租房挺贵的,最便宜的都不少三两,金娘能用一两租下来,不仅是因为这屋子破,也是因为它以前出过事,屋主急着想租出去添点人气。” 许是巷子里的人见居然有人租这栋宅子,不用怎么问,就有人主动和她说。 孙芳娘便听了个大概。 郁离疑惑,“出什么事?” 孙芳娘迟疑了下,说道:“就是这里曾出过命案,知道的人都不敢租,说会影响财运啥的,那些做生意的人都很避讳这些的……” 来这边租房的,都是为了做生意,自然会讲究这些。 郁金笑道:“没啥,我不讲究这些,我更怕穷。” 穷鬼比什么都可怕。 孙芳娘被噎住,想了想,发现她说得好像也有道理,穷确实是很可怕的事,相比之下,死人都没那么可怕了。 郁金转头对郁离说道:“其实葛捕头给我介绍这边的房子时,也特地提过这事,别人怕这个,我可不怕。” 她去找葛衙役,让他帮忙介绍房子时,特地提过要求,要离码头近的,方便做生意,租金不能超过一两。 虽然赚了些钱,但手头的银子还不够多,不能让她大手大脚地花。 她不打算租太贵的房子。 这实在太为难葛衙役,除非他们去抢、去吓唬人,不然绝对无法在码头附近租到这么便宜的房子。 最后实在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介绍这栋出过事的宅子。 郁金了解过聚财巷周围房子的租金,也知道自己这要求是挺为难葛衙役的,只是她实在穷啊。 她对这宅子的租金还是挺满意的,也不在意它破破烂烂还出过事。 柳氏欲言又止。 其实她挺讲究这个的,但二女儿是个胆子大的,为了省租金,居然敢租这样的房子,她想劝也劝不动。 这会儿郁离来了,便想让大女儿去劝劝她。 可惜郁离比郁金更不信这些。 她的神色很平淡,说道:“既然租金合适,其他的便不用在意。” “就是。”郁金就知道她姐会赞成自己,嘿嘿地笑,“反正等人住进来后,添了人气,什么牛鬼蛇神都要往外逃。” 在郁金心里,什么牛鬼蛇神都没她姐危险。 她还想着,等这店开始营业,就让她姐过来坐镇,届时想不旺都不可能。 完全不用担心啦。 郁离不知道自己在妹妹心目中的形象已经高到能镇财的地步,问道:“我认识一个泥瓦匠,不如让他过来帮你们补屋顶和墙。” 既然吴瘦子是干这个的,不如找他过来,省得她们还要爬到屋顶。 郁金闻言,想了想便应下了。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59节 虽然她觉得自己能干这些,不必费那个钱,但她姐都开口,那肯定要听她姐的。 正好快到午时,郁金说:“大姐,小姑叫我们今天去她家吃饭,你也一起去吧。” 上次她们在县城匆匆忙忙地和小姑见了一面,后来她姐就在家休息,没来过县城。 这些日子,郁金虽然来县城做生意,因为忙着租房和收拾房子,和小姑接触也不多,是以郁小姑便想叫她们过去吃顿饭,大家聚一聚。 既然她们都在县城,又没有讨厌的人,那肯定要多走动。 郁离没有拒绝,她刚才买了不少东西,原本是打算送过来给郁金入新房的,哪知道这新房都没整理好,正好可以送去郁小姑家,当见面礼。 几人便往郁小姑家走去。 来到双榕巷卖醋的店,便见店铺里只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守着。 小姑娘的模样清秀可人,不说话时,有点怯生生的,不过等她开口,就不是那回事。 见到几人,她脆生生地叫人:“二舅母,芳娘表姐,金娘表姐,你们来啦。”小姑娘的声音很爽利,扭头朝里头叫道,“爹、娘,二舅母他们来啦。” 然后她又朝她们说:“我爹和娘在里头做饭呢,让你们过来就进去,不用客气的。”接着她好奇地瞅着郁离,“这个漂亮的姐姐是哪位表姐啊?” 她同样没认出郁离。 这话听得众人都不觉笑出声。 郁金挽着她姐的手,有些自豪地说:“这是我大姐。” “啊?是二舅家的大表姐吗?”小姑娘吃了一惊,猛地瞅着郁离,“我娘说大表姐如今是女大十八变,变成标致的大姑娘啦,原来真没骗人。” 孙芳娘抿嘴笑道:“离娘确实很标致!不过曼娘也是个标致的。” 曼娘就是这小姑娘的名字。 小姑娘笑眯眯的,瞅着三个表姐,点头道:“咱们家的姑娘都长得好看!” 正说着,就见一个六七岁的男孩从外头跑进来,一边叫道:“大姐,我好饿,娘做好饭了没?”见到店里还有人,以为她们是来买醋的,不由瞅了瞅她们,终于认出孙芳娘。 他朝孙芳娘道:“表姐,你来啦。” 郁小姑嫁的是县城里卖醋的人家,夫家姓杨,杨家好几代都是专门做卖醋生意的。 她和丈夫生了两个孩子,大女儿杨曼娘,小儿子杨斌。 杨曼娘见弟弟像头在外头打滚回来的小牛犊,浑身脏兮兮的,叉着腰骂道:“斌哥儿,你又去哪里耍了?弄得衣服脏兮兮的!现在天气冷了,衣服不好洗,你要是再弄脏衣服,以后自己洗。” 骂完弟弟后,又拉着他,给他介绍柳氏和郁金、郁离几人。 这时,郁小姑从后院那边过来,招呼她们进去。 郁离将带来的见面礼递给她,郁小姑忙推回去,不悦地道:“只是叫你们来吃顿饭,又不是什么走亲戚,带啥东西啊?没得破费。” 如果她只带一点,她意思就收下了,但这东西太多,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郁离道:“没事,我们第一次登门,这是应该的。” 应该是这么说吧? 她懒得推来推去,直接将东西往郁小姑怀里一塞,那些东西沉甸甸的,差点让她抱不住。 郁小姑:“……” 郁小姑哭笑不得,不过她是个爽利的性子,都接手了,便不再推辞,将东西放到旁边的案桌上,招呼她们进去喝茶。 知道她们过来,她提前煮了一锅红枣糖水,里头放了红枣、枸杞和一点红糖。 最近天气阴冷阴冷的,这风也大,吹得人透心凉,喝上这么一碗热腾腾的红枣糖水,让人打从心里都舒坦。 郁小姑家比郁金租的房子要大,院子里弥漫着一股醋特有的酸味儿,还有灶房那边飘来的浓郁的饭菜香,使得空气中好像都浸漫着人间烟火的味道,令人不禁放松下来。 午饭很快就做好,众人到堂屋坐下吃饭。 杨姑父将饭菜端上来,憨厚地朝她们道:“你们难得来,别客气。” 杨姑父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容貌周正,有一手酿醋的好手艺。 和不做人的孙大田不同,杨姑父是个疼媳妇孩子的男人,有客人上门,他还会亲自下厨做饭,丝毫不在意被客人看到,有损一家之主威严之类的。 他们家不讲究这个。 从她们进门,他就一直在灶房里忙碌,以及郁小姑端菜时,他都要喊一声,担心妻子烫到手,被郁小姑嗔了一句也不生气,便能看出这对夫妻俩平时的相处。 这一顿饭大家都吃得很开心自在。 饭后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郁小姑难得见到郁离,便问她嫁人后过得怎么样。 自从她得知郁离被郁老太太嫁出去给人冲喜后,她就非常生气。 可惜事已经成定局,且因她一直待在县城,不怎么关心娘家的事,直到最近才知道这事。 郁小姑生气郁老爷子夫妻又为了供大房的男人读书,将郁家的姑娘当货物一样地卖出去,同时也生气二哥二嫂居然没有反对到底,枉为父母。 不过想到她自己都有郁老爷子夫妻那样的父母,侄女们摊上自己二哥二嫂这样的父母,好像生气也没什么用。 她只能安慰自己,幸好侄女嫁到傅家后,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挺好的。”郁离说道,“我婆婆人很好,会给我做好吃的,也不会嫌我吃得多,宵哥儿……夫君人也挺好的,不管我做什么,他都觉得我做得对。还有两个孩子,他们同样乖巧听话……” 郁小姑听后,十分欣慰。 其实只要看郁离现在的样子,便知道她确实过得好,甚至还能喝药将身体调理好,想想她以前那副瘦骨嶙峋的模样,真是瘦得让人担心她哪天就…… 聊了会儿,因郁金租的房子还要清理,几人便起身离开。 郁小姑送她们出门,说道:“你们以后都在县城,离得也近,有空就过来,有啥麻烦也可以找我们……” 郁金和孙芳娘都点头应下。 离开双榕巷,郁金她们回聚财巷,郁离则去集市那边。 来到集市人流量最多的街口,便见吴瘦子蹲在那里,一边啃着饼子一边和人聊天,也不知道聊到什么,看着还挺高兴的,完全没先前见到她时的害怕。 “瘦子。”郁离朝他叫了一声。 吴瘦子打了个哆嗦,一个没注意被嘴里的饼子卡住喉咙,咳得惊天动地,还是旁边的人赶紧给他拍背,让他将卡住喉咙的饼子咽下去。 周围的人好奇地打量郁离,不知道这标致的小娘子来找吴瘦子做什么。 郁离等他停下来,问道:“你有空吗?我妹妹的房子要修补屋顶和补墙,麻烦你去一趟。” 听到这话,吴瘦子顿时觉得被卡住的喉咙也不是那么难受,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离老大居然是来找他干活的,还要让他去给她妹妹的房子修补屋顶…… 哎呀,他真是出息了! “有有有!”吴瘦子兴奋地说,“我们现在就去吧。” 说着他将吃了一半的饼子用油纸包起来,拿起工具就走。 郁离问:“你要不要吃完再去?”饿着肚子干活的滋味可不好受。 “没啥,我可以边走边吃。”吴瘦子现在精神抖擞,只觉得干啥都有劲儿,一边问道,“离老大,这需要修补的范围大不大?要不要买一些砖瓦和石粉、黄泥回来?如果那边需要的做的事多,我可以叫上高生他们一起去帮忙,保管帮你妹妹将房子修补得像新的一样……” 难得离老大居然有需要用到他们的地方,吴瘦子真是恨不得将所有人都叫过来,一定帮离老大干活。 虽然是给离老大的妹妹干活,但因离老大开口,也算是给她干活了。 他们非常愿意的。 郁离道:“我不太懂,你先去瞧瞧。” 吴瘦子自然应下。 两人来到聚财巷,郁离带他走进店铺,对郁金她们说:“这是吴泥匠,我请他过来帮忙修补屋顶和墙面泥补。” 郁金见她真的将人叫过来了,热情地带人进去。 吴瘦子也想在郁离面前表现一番,看得非常用心,很快便将需要的砖瓦等东西和郁金说,然后表示,这些不用她操心,他们会帮她将这屋子修补得像新的一样。 郁金忙问多少钱。 “不用钱,不用钱!”吴瘦子摆着手,“你是离老大的妹妹,不收你的钱。” “离老大?”郁金疑惑,这称呼听着可不像是称呼姑娘家的,这是她姐认识的……朋友吗? 这时,郁离道:“你按市价收就行。” 吴瘦子闻言,便给了个最低价,低得郁金都觉得他是来白干活的,不过见她姐没再作声,她也没说什么。 吴瘦子干活的热情高涨,翌日就叫上高生他们,一起去拉了砖瓦、石粉和细泥等过来,一起修补屋子。 高生他们虽然不是泥瓦匠,但在吴瘦子的指点下,也能干得似模似样。 再加上他们觉得自己是在给离老大干活,肯定要干得漂漂亮亮的,都做得很用心。 不过一天时间,屋顶和损坏的墙面都修补好了。 甚至他们得知郁金想要砌几个灶台时,还免费帮忙弄。 有了他们帮忙,屋子收拾得很快,郁金都觉得她不是请了个泥瓦匠,而是请了五个人过来干活,却只需要付很少的钱。 郁金忍不住问她姐,“大姐,你啥时候认识这些人的?怎么认识的?” 看他们那么讨好她姐,总觉得她姐和这些人认识的过程可能不太美妙。 “好几个月前。”郁离淡定地说,“他们要抢我,我就将他们抢了,让他们去找些正经的活干。” 郁金:“……” 这真是毫不意外的答案。 郁金瞅着热火朝天地砌灶台的几人,看他们干活那利索劲儿,哪里能想到,他们以前居然是一帮不干好事的闲汉。 等她想到现在同样改邪归正的葛衙役几人,好像又能理解了。 果然,什么牛鬼蛇神,都没她姐危险。 只要他们敢舞到她姐面前,只有被收拾的份,改邪归正、洗心革面都是正常的流程。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60节 第 92 章 ◎打野猪◎ 有吴瘦子帮忙,聚财巷的房子收拾得快,开店的时间也比预期要早。 在店铺开张那天,正好下起雨。 码头的早市是没法做的,便在铺子里卖,只是因为下雨,生意不算好,只有一些赶着去上工的人经过时,随便买一个垫垫肚子,匆匆忙忙地离开。 郁金有些失望,不过也不是那么失望。 做生意也是要看天气的,天气要怎么变化,凡人还真没法猜。 总不能因为觉得最近可能下雨,就硬是等下完雨后再挑一天开张吧? 她和孙芳娘、柳氏道:“最近看天阴沉沉的就知道可能会下雨,不是今天下也是明天或者后天下,每天都有可能,都没差啦。” 反正都要下雨的,不用挑什么时间。 柳氏道:“其实应该挑个吉利的日子开张。” 哪像她女儿这样,房子什么时候收拾好什么时候开张做生意,都不去找个算命先生看一看日子,挑个吉日开张。 她虽然不懂做生意,却也听说过不少避讳,很担心女儿的生意。 郁金摆手,“那些算命先生都算不准。” 她不信什么算命先生,要是他们真算得准,自己早就飞黄腾达了。 柳氏一见她这副无所谓的模样,就有些头疼,转头看向孙芳娘,想让她帮着劝一劝,以后做事还是得讲究一些,有些事该信还是要信的。 孙芳娘夹在母女俩中间,头皮发麻。 她觉得柳氏说有道理,这做生意嘛,找算命先生看个吉日开张确实比较好,但她又很喜欢郁金这种乐观的心态,不给自己施加那么多压力,努力干就行。 幸好这时,郁离撑着伞过来。 “大姐!” “离娘!” 三人都很高兴地叫道,问她怎么来了。 郁离将伞收起,放到角落里,说道:“你们这边今天开张,我过来瞧瞧。” 郁金给她做了一个又大又瓷实的杂粮饭团,还在里头加了不少卤肉,以及粉粉糯糯的豆泥,这豆泥是她姐爱吃的,她对她姐的偏好已经很了解。 因为是在店里,烧着一个炉子,杂粮饭等都可以放在炉子里一直保温,做出来时还是热气腾腾的,不仅能暖手还能暖胃。 天冷时,饭团自然是热的好吃。 郁离洗净手,然后坐在那里,拿着杂粮饭团吃起来。 看她吃得这么香,孙芳娘突然也觉得有些饿了。 郁金也给她做了一个饭团,知道只要看到她姐吃东西的人,嘴巴都会忍不住想吃点,她很有经验。 天空阴沉沉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在屋外形成一层雨幕。 柳氏看了看屋外的雨,说道:“等这场雨下完,这天气就要真正变冷了。” 每年都是这般,在入冬前要下几场冷雨,应验那句一层秋雨一层凉的说法。 “娘,到时候咱们买点棉花做衣服和被子吧。”郁金说道,“家里被子的棉芯都硬得打不散,根本不保暖。” 而且这种不保暖的被子,她们还盖了好些年,一直没钱换。 往年没办法,钱捏在郁老太太手里,想买啥都没有。 今年分家了,他们自己当家作主,她肯定想要给家里多做些冬衣棉被,至少晚上不用再被冻醒,姐妹几个抱成一团睡还是觉得冷。 柳氏想着家里的棉被的被芯确实都很硬实,说道:“那就去买吧,不过早点买比较便宜,别等到天冷再买,到时候会抬价。” “那行,这几天我有空就去买。” 听着母女俩的对话,郁离恍然。 她现在练体术,身体越来越好,并不觉得有多冷,不过也没能达到寒暑不侵的地步,要是天气太冷的话,她也会感觉到冷的。 等会儿就去扯些布和棉花回家。 正说着话,便见好几个人进了巷子,直奔这边来。 都是来买饭团的。 郁金和柳氏、孙芳娘停下说话,开始忙起来。 那些来买饭团的人原本只想买一个尝尝,等看到正坐在那里吃饭团的郁离,一个没忍住,多买了几个。 一人多买几个,一下子就卖出去十来个饭团。 等这批人离开,又有一批人过来。 明明是下雨天,巷子里的生意都不怎么样,只有卖杂粮饭团的店铺客人来了一个又一个,仿佛大家都特地跑这边买饭团。 周围店铺的老板不禁探头,很是纳闷,甚至怀疑不会是这家卖杂粮饭团的老板的亲戚朋友过来照顾他们的生意。 就算是亲戚朋友,咋能有这么多? 就连郁金她们也挺纳闷的,不太明白这生意咋突然这么好? 难不成真是她姐在这里镇财,将财都迎过来? 郁离吃了几个饭团,见生意不错,便准备离开。 “我先走了。”她朝三人说。 郁金忙道:“大姐,外头还下雨,小心些,别淋湿了。” 柳氏也叮嘱一句,虽然大女儿总是冷冷淡淡的,并不需要她的关心,但她仍是想要弥补一番。 郁离拿起伞,离开店铺。 刚出巷子,便见到吴瘦子等人,淋着雨往这边跑,差点就和她撞上。 “你们干嘛?” 郁离伸手扯住差点就摔倒的吴瘦子。 “离老大!”看到她,吴瘦子等人赶紧乖乖站好,连被淋了雨也不在意。 郁离看了看他们,突然问:“是你们让人过来买饭团的?” 看刚才那些来买杂粮饭团的人,大多都是一些普通的百姓,身上的衣服还有些湿,便知是从其他地方过来的,走了不短的路。 吴瘦子等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 高生说道:“离老大,你妹妹她们卖杂粮饭团有肉有菜,味道确实好,一个顶人家一碗肉丝面的量,却比肉丝面要便宜,吃过的人都觉得挺实惠的,我们就和周围的邻居说,这里有卖夹着卤肉的饭团,今天店铺开张,会便宜一文,于是他们都过来了……” 正好下雨,很多人都没出门干活,大伙儿都在家里休息,没什么事做,便过来买个饭团尝尝。 秉着便宜一文能省一文的原则,再加上听说还有肉,来的人自然不少。 郁离恍然,这不就是免费的广告宣传吗? 虽然她很少接触这些,以前偶尔回城俢整时,也会看到街上一些广告单子,哪家有开业大酬宾之类的。 郁离赞许道:“挺好的,辛苦你们了,你们去阿金那里,让她给你们做个饭团吃。” 一群人都露出笑容,看起来非常高兴。 哎呀,离老大居然说他们辛苦了,看来她觉得他们这次做得很好。 一群人兴高采烈地进入巷子。 郁离也撑着伞,往布庄那边走。 半路时,又遇到巡逻的衙役,有朱衙役和彭衙役。 见到郁离打了个招呼,问道:“离老大,听说郁金姑娘的店今天开张,生意咋样啊?我和周围的邻居说了这边的地址,让他们今天去尝尝。” 顺便在巡逻时,也和遇到的人提了一声。 郁离没想到,连他们也帮忙打了免费的广告。 她朝两人道谢,说道:“挺好的,很多人过去买饭团。” 两人有些受宠若惊,赶紧表示这没什么,他们只是随口和邻居们说了一句,而且他们也只是与人提一声,并没有强迫那些人一定要去买。 等郁离离开后,两人也决定去那边买个饭团尝尝,算是照顾一下郁金的生意,顺便在周围巡视一下,以免有些没眼色的混子见人家新店开张,趁机去找茬。 还真别说,这种事挺多的。 有些店铺老板不想第一天做生意就搞得不吉利,只能花钱消灾。 ** 郁离来到一家布庄,扯了些做冬衣的布,还买了不少棉花。 等她买好东西,正巧雨也停了,趁着下一场雨没来之前,她赶紧带着布和棉花回村里,省得被雨打湿。 回到家,周氏看她买布和棉花回来,笑道:“现下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我正想给你们做些冬衣,没想到你就买布回来了。” 她查看那些布和棉花,琢磨着给他们做什么样的衣裳。 离娘没有冬衣,得给她多做几套换洗才行。 郁离坐在那里喝热腾腾的汤面。 面是周氏擀的,格外的劲道,汤是筒骨汤,从昨晚就熬到现在,浓郁又鲜美,里头还加了木耳、海带丝、肉丝、青菜等,浇头十分丰富。 这面的味道比外头卖的还好吃,量也丰富。 郁离吃得很满足。 吃饱喝足,她便去洗漱,然后回房休息。 傅闻宵见她带着一身寒意进门,问道:“离娘,冷不冷?” “不冷呢。”郁离实话实说,“我练了体术,多少能御寒。” 傅闻宵拿巾帕给她擦头发,记得郁金在县城的店今天营业,问起店里的情况,得知吴瘦子那些人做的事,他并不意外,甚至笑了下。 郁离疑惑地看他,“你笑什么?”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61节 傅闻宵不疾不徐地道:“没什么,只是想,离娘你算是给他们立了个好榜样,让他们得以走上正途,算是给他们一个好下场……” 最后,他悠悠地说:“离娘对他们有大恩。” 人生在世,求的不过是一个安稳顺遂,安居乐业。 这是很多寻常百姓所求,吴瘦子等人亦是如此。 如果没有遇到郁离,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变成社会的毒瘤,无恶不作,最后没有好下场。 郁离双手撑着下巴,并未将之放在心上。 她说道:“只要他们日后不再犯就行,如果他们再犯,那我只好亲手解决他们。” 人命宝贵,她会给一个改好的机会,第二次便没有了。 机会只有一次,不会有第二次,这是她的原则。 傅闻宵微微一笑。 他发现她从来不会轻易夺人性命,不管对方是无恶不作的匪寇,还是手染血腥的赌坊打手,她都愿意给他们一个活着的机会,不会直接取他们的性命,最多是交给官府,由官府决定他们的去处。 她好像在守着一个底线,一个不轻易杀人的底线。 ** 在郁离穿上周氏做的新衣服时,天气也越发的冷了。 这日她从县城回来,路过村口时,一个坐在村口树下闲聊的大娘叫住她。 那大娘道:“离娘,咱们村要组织人进山驱赶野兽,听说你的力气挺大的,要不要一起进山?村长说,只要报名进山的,会给奖励呢。” 旁边有人道:“你啥意思?咋叫离娘去?这种事一般都是男人去的,哪有姑娘家去?” “我这不是觉得离娘的力气大嘛,应该能帮得上忙。” “比起上山,我觉得不如让离娘杀猪,这天气冷了,很快就要开始杀猪做腊肠腊肉,咱们村没有屠户,每年都要去隔壁村请人,不如叫离娘来杀。” “这个好,离娘也是杀猪的。” “离娘,我家的猪快要出栏,你有没有时间帮我们杀?到时候婶子请你吃杀猪饭。” “……”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说着,郁离倒是得到不少消息。 她朝那说请她吃杀猪饭的大娘说:“三叔婶,你家什么时候要杀猪?” “半个月后吧。”三叔婶笑道,“早点杀了,可以灌些腊肠,再做点腊肉。” 每年入冬时,村里就会陆续有人家杀猪,忙着做腊肉,这腊肉可以存很长时间,也不失为一个储存肉类的方式。 郁离点头,“行,到时候你通知我一声。” 三叔婶很喜欢她爽快的性子,笑着应了。 其他人也赶紧和她说自家杀猪的时间,请她吃杀猪饭。 这乡下地方哪家杀猪时,一般都会请亲朋好友过去吃杀猪饭,还要给屠户钱和肉,屠户光靠着这些,就能赚到不少。 再加上屠户如果大老远从别村赶过来,这价钱还会更高,算是给跑腿费。 今年他们村也有懂得杀猪的,虽然是个姑娘,但能杀猪就行。 大伙儿都不想大老远地跑去请人,还要多给跑腿费,不如直接请郁离帮忙杀猪,如此能省好些钱哩。 郁离一一应下,并表示哪家需要杀猪,只要提前和她说一声,她会过去的。 大娘们都很高兴地点头,想到请她能省一笔钱,看她的眼神十分和蔼。 倒是还有人惦记着刚才的事,问道:“离娘,你真不进山吗?” 每年冬天,因为天气太冷山里没什么吃的,便会有野兽下山。 一般在入冬后不久,正好是农闲之时,村长就会组织村民进山驱赶野兽,以保证村里的安全。 郁离拒绝了,她若是进山,山里的野兽都不知道跑到哪儿,根本不用驱赶,她便不去凑这个热闹。 这种事也不好和她们说。 郁离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却不想,当天傍晚,村里传来一阵喧哗声。 他们家正在吃饭,听到外头的动静,周氏很有经验地说:“哎呀,只怕是有野猪下山了。”见两个孩子好奇地看过来,她叹了口气,“每年这时候,这村子里常有野猪下山,幸好地里的庄稼都收了,倒也没啥,就怕野猪会伤到人。” 说着,她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 郁离听到外头的动静,有些不放心,决定出去看看。 “离娘,小心啊!”周氏忙叮嘱一句。 傅闻宵看她轻快的脚步,便知她对此十分好奇,不由失笑。 冬天的天黑得早,虽然是傍晚,其实天色已经暗下来。 郁离出门后,就看到山脚那边有村民点着火把,吆喝声一阵阵传来,还有人的尖叫声,加快速度朝那边奔过去。 等她靠近,看到一群村民正在驱赶两头黑色的大野猪。 这两头野猪长得非常壮硕,身上的毛格外浓密,还有两颗大獠牙,约莫有两百斤,是名副其实的猛兽,所过之处,村民们都吓得赶紧逃开。 两头野猪非常嚣张地横冲直撞,甚至撞倒了不少树,还撞倒靠近山脚边的一户人家的院墙,吓得屋主躲在屋子里,紧锁着门。 郁离看这些人只敢拿东西驱赶,都不敢和野猪搏斗的村民,再次意识到这世界的普通人的柔弱。 他们连一只野猪都不敢正面对上。 有人高声叫道:“快去找屠老大过来,他是猎户,能杀野猪。” “对对对,快去找屠老大!” “已经有人过去了。” “那他什么时候过来?” “不知道啊……” 郁离看了会儿,看到周围有不少被撞断的树,便捡了一根碗口粗的树干,这树正是被野猪拦腰撞断的,约有一米多长。 在她将树干上的枝叶扯下来时,两头野猪正好朝她冲过来。 有人叫道:“它们过去了,快跑!快跑!” 郁离毫不在意,在野猪距离她一丈距离时,似乎察觉到什么,夹着尾巴就要灰溜溜地跑开,她突然暴起,抡起树干就朝野猪的脑袋砸过去。 啪的一声,那树干断裂,野猪也应声而倒。 后头的那只野猪发出凄厉的叫声,转身就跑。 郁离又捡起另一根树干,追了过去,同样一棍子朝野猪的头部砸下去,又倒下一只。 村民们:“……” 村民们看看两头倒下的野猪,又看看站在那里的郁离,一阵冷风吹来,只觉得身体发冷。 不知怎么的,他们觉得站在那里的姑娘好像比两头野猪还要可怕。 她一棍子野猪就倒下了,这也太…… “离、离娘,是你吗?” 天色昏暗,大伙儿也没怎么看清楚她的脸,依稀看出是个穿着裙子、有些瘦弱的姑娘,直到旁边有人叫了一声。 郁离转头看过去,然后嗯一声。 听到她的声音,大伙儿总算松口气,纷纷走过来,稀奇地看着地上两头已经没了声息的野猪。 有大胆的人过去查看,发现野猪头破血流,那头骨好像碎了。 这是一击毙命。 他们嘶了一声,这也太…… 村长看到野猪已经解决,十分高兴,夸道:“离娘,你可真厉害!这次多亏有你,不然还不知道要被它们毁掉多少东西,说不定还会有人受伤。” 这两头野猪今天出现在这里,可见是最近跑到这边的。 也不知道在附近待了多久,幸好这几天进山砍柴的村民没遇到它们。 它们今日跑下山来,也算是好事,尽早解决它们,村里也安全。 村长夸奖郁离,同时表示,这野猪是她打死的,届时她可以领一半的肉。 这也是村里的规矩。 每年都会有野猪下山,谁打死的谁便能领一半的肉,若是大家合伙一起打死的,那就平分。这次两头野猪下山,郁离出手快,直接打死它们,功劳自然在她身上。 这种事有村长安排,郁离打完野猪后,便回家继续吃饭。 傅家人都在等她。 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周氏重新弄了个热锅子,将菜放到锅子里一起炖着,又是热气腾腾的,味道反而更丰富。 “离娘,没事吧?”周氏关切地问。 两个孩子也仰脸看她。 傅闻宵给她夹菜,能看出比起外头的两只野猪,她现在更想吃饭。 郁离抽空回答,“没事,有两只野猪下山,我已经将它们打死了,村长说会分我一半的肉。” 一半就是一头野猪。 郁离有些高兴,挺多的呢。 周氏不敢置信地看她,“你打死了?” 两个孩子没成年人想得多,他们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哇地叫起来,“小婶婶好厉害!” 傅闻宵失笑,又给她夹菜,同样夸了一句:“离娘真厉害!” 郁离道:“没什么,它们挺弱的。” “真的?” 周氏似信非信,还以为今天下山的两只野猪是猪崽。 她想起小时候也经历过野猪下山的事,它们又黑又壮,像怪物似的,在村里横冲直撞,甚至还闹出过人命,她对这些事记忆深刻。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62节 因郁离太过淡定,没当回事,周氏于是也淡定了。 直到翌日,周氏去河边洗衣服,不少村民都和她打招呼,然后找她打听郁离的力气有多大,说她昨天打死了两头两百斤左右的大野猪。 周氏愣住,所以不是野猪崽,而是成年的大野猪? 她洗衣服时手都哆嗦了。 等她回到家,正好村长让人将一头处理好的野猪扛过来给他们,一时间她说不出话来。 午时,郁离干活回来,看到被村民们处理好的野猪,转头问周氏:“娘,野猪肉好吃吗?” 周氏道:“野猪肉挺柴的,还有股土腥味,不如家猪的肉鲜嫩美味。” 不过对于乡下人而言,再难吃也是肉,只要多炖煮会儿,将肉炖软,再多加些调料压过那土腥味,便是一道美味。 郁离现在已经不缺肉吃,看到这头野猪,也没有馋得厉害。 不过这么多肉,他们家也消化不完,便决定卖一些给村里的人。 她去找村长,让村长帮忙将大半扇的肉抬出去,以八文一斤的价格卖给村里的人。 现在的猪肉价是十七文一斤,野猪肉不好吃,一般都是卖十文一斤。 郁离定这个价格,也算是照顾村里的人。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93 章 ◎姑娘家不该学◎ 村长听说郁离愿意以每斤八文的价格将半扇野猪肉卖给村里的人时,十分高兴,连连夸她是个好的,看她的眼神十分赞赏。 昨晚郁离两棍子就将那两只横冲直撞的野猪打死,没有人伤亡,村里的损失也不大,对此村长甭提有多高兴,对郁离的印象瞬间大变。 村长让他儿子敲锣打鼓,将这事告诉村里的人。 得到消息的村人都赶来傅家这边,就见村长儿子在傅家门前搭了个简易的案台,直接在那里卖野猪肉。 来买肉的村人不少,都是奔着八文一斤的肉过来的。 县城十几文一斤的肉他们买不起,八文一斤的肉咬咬牙还是能买点回去尝尝肉味的。 野猪肉的味道确实没有家养的猪肉好吃,但那也是肉,而且还这么便宜,没人会介意。 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能少一文都算是赚的。 村民对肉并不挑剔,有时候哪里有人打了野猪,他们还会特地跑去买野猪肉,就是为了能省那七八文钱。 村长儿子吆喝道:“先排好队,别挤别挤,这里有半扇的肉呢,够大家买的!” 挤成一团的村民们闻言,忙排起队来。 他们排队等着买肉,一边闲聊,聊的都是郁离昨晚打死野猪的事。 “听说离娘一棍子就将野猪打死了,她的力气可真大啊!” “什么?不是一拳头打死的吗?” “什么一棍子一拳头的?离娘哪有那么多时间去找什么棍子,眼看那野猪就奔着她去了,她只能将野猪撞断的树干当武器,朝野猪打过去,野猪吃了这一击,便直接倒下……” 当时在场的人并不少,虽然天色昏暗,有一些人没看清,不过也有几个在附近的人,正好看得清清楚楚的。 正因为看得清楚,知道郁离是一击就将野猪打死,非常震撼。 知情者和这些村民们详细地说郁离打野猪的过程,大伙儿都听得津津有味。 青石村背靠大山,山里的野猪多,时常下山祸害庄稼。 村里的人对这些野猪恨得牙痒痒的,却拿它们无可奈何,每次都要出动一大堆人才能将它们赶走或杀死,结果还会导致不少村民受伤,严重些的甚至会死人。 这次又有野猪下山,虽说庄稼已经收了,不用担心它们祸害庄稼,可野猪那蛮力,连院墙都能撞塌,这让人根本无法放心,就怕它撞墙闯进来,届时家里的老人孩子都有危险。 他们正担心着,没想到郁离一下子就将两头野猪打死了。 昨晚郁离解决完两头野猪后,天色已经暗了,加上这天气冷,大伙儿也没怎么出去了解情况。 直到今早,他们听说是郁离打死两头野猪时,十分兴奋,有人特地去问周氏这事,可惜周氏好像啥都不知道,人看着比他们还懵。 这让他们意犹未尽。 哪想到午后就听说郁离要卖掉野猪肉,并降价卖给他们,不少人心里都是承她的情的。 等听完知情者的话,众人都是惊叹不已。 “我以前就知道离娘的力气大,没想到她居然能打死野猪。” “离娘不仅力气大,还很能干,你们瞧她嫁到傅家后,不仅在县城找了份杀猪的营生,每天都可以赚到钱,还能打野猪……” “离娘从小就是个能干的,心肠也好。” 这时,有人说了一句:“我要是郁阿奶,估计都要后悔将这么能干的孙女随便嫁出去冲喜。” “确实,要不然,现在这野猪肉就是郁家的了。” 马上就有大娘反驳,“她后悔是她的事!没看到离娘嫁到傅家后,吃得好、睡得好,傅家还出钱给她调理身子,她现在比以前要健康多了,看着就是长命百岁的。” 这话得到众多赞成,想想郁离以前在郁家过的是什么日子,那真是瘦得像难民,不知情的,还以为郁家有多穷呢。 就算要供大房的男丁读书,也没必要如此苛待孙女吧? 说到底,就是不重视孙女,随便磋磨罢了。 说话间,有几人挤眉弄眼的,和身边的人说:“我刚才过来时,经过郁家,听到郁阿奶在骂郁老三一家呢,她骂郁老三又懒又馋,农闲了都不出去找点活干,还骂郁老三家的只会往娘家送东西,不懂得孝顺长辈,让她连个鸡屁股都没见着,又骂郁老三的几个孩子吃啥啥不剩……” 总之,郁老三一家五口都被她骂了个遍,什么都能逮着骂。 有人问:“好端端的,她干啥骂郁老三啊?” “能是啥,还不是郁老三也想过来买野猪肉,被她知道了,就堵在那里骂……要我说,她其实也想来的,估计是拉不下脸吧。” “咋可能?郁阿奶这人会拉不下脸?她这人从来不觉得脸皮重要。” 说到这里,大伙都不解,为何郁老太太没来占便宜,这不像她的性格啊。 先前听说郁离要卖野猪肉时,他们都做好心理准备,郁老太太一定会仗着是郁离的长辈,说不定会直接拿走野猪肉,或者是卖肉的钱她要拿走什么的。 这些都是她会干得出来的事。 哪知道她居然没来,甚至还不准郁老三他们过来买。 实在是太奇怪了。 不会是羞愧于将孙女卖过来冲喜,没脸过来吧? 众人想不明白,只能道:“或许是郁老大一家人都不在村里,只有他们老两口,他们在省口粮呢,不吃两口肉也没什么。” “对啊,反正离娘是她孙女,她想吃肉的话,让离娘送过去呗。” 说话间,有人眼尖发现郁老三过来排队买肉。 当即便问他:“郁老三,你娘咋不来买肉?是不是等离娘给她送过去?” 郁老三尴尬地笑了下,含糊地应一声。 郁离肯定不会给老两口送肉的,只是这话他不敢说,更别提他就站在傅家门口,正要买郁离打下的野猪肉,当然不可能随便乱说,败坏她的名声。 天气很冷,阵阵北风吹来,吹得身体冷嗖嗖的。 然而村民们的兴致很好,凑到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让向来冷清的傅家门前变得非常热闹。 有人看向傅家关着的院门,说道:“咋不见离娘和周婶子他们?” 因傅家有个病秧子,他们不好上门打扰,对周氏和郁离还是熟悉的,以为她们会出来。 正在称肉的村长儿子说:“我爹在里头和她们说话呢。” “说啥啊?村长是不是也想让离娘也一起上山驱赶野兽?” 原本按计划是今天要上山驱赶野兽的,不过昨天刚打死两头野猪,还要处理它们,村长便决定后天再进山。 村长儿子没回答那人的话,因为他也不知道。 - 傅家的堂屋里,村长正和郁离说话,他先是感谢郁离愿意降价卖野猪肉给村民,然后好奇地问她的力气有多大。 这个问题不仅村民好奇,村长也好奇啊。 在此之前,村长对郁离的印象不深,只知道她被郁家嫁到傅家冲喜,郁家虽然做得不地道,但他这村长也不好说什么。 幸好,她嫁到傅家后,过得好像挺不错的,多少让他有些欣慰。 如果傅闻宵的身体能好,那就更好了。 村长正想着,突然见一个人走进堂屋,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傅家那病秧子的儿子。 “傅书郎,你咋来了?”村长吃惊地问。 他记得周氏说过,这傅书郎体弱多病,甚至连房门都没办法走出来。 傅闻宵走进堂屋,挨着郁离坐下,温声道:“先前在屋子里看书太闷了,出来透透气。”然后又笑道,“外头挺热闹的。” 村长没多想,将外头正在卖野猪肉的事和他说了说。 说完后,村长惊奇地看他,“傅书郎,你的身子是不是好一些了?” 这脸色看着虽然仍有些苍白,但气色比三年前第一次见他时要好许多,而且他现在都能走出房门,这身体算是要好了吗? 傅闻宵道:“多谢村长关心,我的身体确实在转好。” “真的?那可真是好事!”村长很是为他高兴,“如此你娘和离娘也不用为你担心了。” 看来离娘是个有福气的,这冲喜居然真的能将人冲得身体都转好了。 村长很为傅家高兴,也为郁离高兴,觉得她嫁到傅家是嫁对了。 接着他继续刚才的问题,问郁离的力气有多大。 郁离道:“嗯,也不算太大,应该能打得过山里的野兽吧……”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63节 “那真是太好了。”村长说道,“后天我要组织人上山驱赶野兽,离娘,你要不要一起去?” 知道郁离能打死野猪,村长是想让她一起上山。 虽说每年上山驱赶野兽时,都会挑出一批精壮,人多势足,野兽也不敢轻易靠近人群,可凡事有个例外,也怕出什么事。 要不然,村长也不会特地给参与的人奖励。 是以村长很想让郁离跟着上山,她的力气大,能将野猪一击毙命,实在让人太有安全感,总觉得拉上她比较好。 郁离道:“村长,我早上还要去县城杀猪,回来太晚,没法去。” 他们一大早就进山,她的时间没办法配合他们。 当然,上山驱赶野兽这事虽然有必要,不过这些村民自己就能干好,她就不必去凑这热闹。 村长只能遗憾作罢,总不能让她放弃赚钱跟着进山吧?进山这事是自愿为主,并不强求,不过若是报名的人太少的话,还是得有强制要求的。 只是再怎么强制要求,从来没要求过村里的女人一起上山。 村长又和他们闲聊几句,等外头的肉卖完,方才起身离开。 郁离忙给村长家割了几斤肉,感谢村长儿子帮忙卖肉。 剩下的半扇猪,郁离摆在院子里,手起刀落,很快就将它们分割成几个部位。 这种事她做惯了,一刀下去,格外的丝滑,有一种奇妙的美感。 明明是杀猪割肉的事儿,在世人眼里,这是一件极为粗鄙的事,然而由她做出来,却让人无法将粗鄙二字放在她身上。 傅闻宵站在屋檐前,深深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他第一次看她做这种事,虽然知道她在县城杀猪,却从未亲眼所见。 如果是她的话,他觉得不管她做什么都是可以的,都十分的可爱。 周氏和两个孩子也蹲在一旁看。 两个孩子看到郁离切割肉时的利落,每次都要哇的叫一声。 周氏的手在郁离分出来的肉指来指去,告诉他们这些肉要怎么吃,哪部分怎么做好吃,说得头头是道,让郁离都有些馋了。 将肉切割好,郁离拿来一个小竹筐,将几块肉放上去,朝周氏说:“娘,我给三妹和屠叔他们送些肉过去。” 野猪肉虽然不好吃,不过也是肉,她打算给大伙儿都送点。 明天也送些去给张复、郁小姑和在县城做生意的郁金他们尝尝。 周氏笑道:“去罢。” 她对离娘给人送肉的行为没什么意见,反而觉得她乖巧又贴心,是个知恩图报的,但凡对她好的人,她都会加倍地还回去。 例如她的几个妹妹,还有屠老大等人。 郁离去郁家送肉时,路上不少村民们看到,然后都羡慕起郁老爷子夫妻。 “他们可真是好命,养出这么个能干的孙女,就算他们不来买肉,孙女也会给他们送肉过去。” “可不是,怪不得他们不用去买肉呢。” “……” 说话的村民并不知道,郁离去到郁家后,没给正院那边送肉,而是送到郁家二房,给留在村里的两个妹妹吃。 接着她又去山里找屠老大。 结果屠老大不在,只有那条狼狗在,狼狗夹着尾巴躲在屋子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郁离走到房门前,问那条狼狗:“屠老大还没回来?” 狼狗:“呜呜呜……” “那他今天会回来吗?” 狼狗:“呜呜呜……” “行吧,我明白了。”郁离提着竹筐离开,“我明天送到肉铺那边给他。” 狼狗:“呜呜呜……” - 翌日,郁离背着大半篓的野猪肉进城,送给张复和屠老大他们一半,给郁金和郁小姑一半。 张复等人没想到她居然打了野猪,十分稀奇。 听她说完打野猪的过程,张复笑说:“离娘挺厉害的呀,要不然你哪天和屠老大一起进山打猎,应该能收获更多。” “也有可能完全没收获。”郁离说,参照她夏天往山里跑的那一个月。 连只兔子都没找着,要是真想进山打猎,只会打了个寂寞。 所以打猎什么的,她早就歇了那心思。 中午张复将郁离送的野猪肉用大料炖了,炖得香喷喷的,留了郁离在肉铺吃饭,还让她将柳氏、郁金等人叫过来一起吃饭。 郁离最喜欢张复炖的肉,是旁人做不出的味道,自然愿意留下蹭顿饭。 她拎着给郁金她们的野猪肉,去聚财巷那边叫人。 见她提着这么一大块肉过来,郁金她们还有些疑惑,等得知这是她打的野猪肉时,孙芳娘惊得不行。 “什么?你们村有野猪下山?离娘你没事吧?没被伤着吧?” 她也知道野猪的杀伤力,很是担心。 郁离淡定道:“没什么,被我打死了。” 孙芳娘:“……”她说得好简单啊,仿佛野猪真不算什么。 想到县城的赌坊被毁掉的消息,孙芳娘有些怀疑是郁离干的,只是她没证据,也不敢这么想。 但是……她连野猪都能打死,万一真的是她做的呢? 再看郁金,一副完全不担心的模样,甚至还高高兴兴地准备和郁离一起去肉铺那边吃饭。 金娘好像对离娘能打死一头野猪的事挺淡定的。 还有二舅母,看着也一点都不担心。 孙芳娘和柳氏不好意思去肉铺吃饭,表示要留下来守店。 郁离没勉强,指着那块肉说:“你们要是想吃,将这肉卤了留着自己吃。”然后又对孙芳娘说,“你太瘦了,多吃点。” 孙芳娘抿嘴一笑,“离娘,你说我瘦时,也要看看你自己,你自己也挺瘦的。” 郁离道:“所以我正在努力地吃!” 孙芳娘终于憋不住大笑。 在屠老大那儿吃过午饭后,郁离和郁金一起去给郁小姑送肉。 郁小姑正在看店,趁着没客人时缝制一件冬衣,见她们提着一大块肉过来,得知是郁离打的野猪肉时,同样被吓到。 她忙问郁离有没有受伤,确认她好好的,总算松口气。 “这野猪真是离娘你打的?”郁小姑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郁离。 在她心里,郁离是个纤瘦柔弱的女孩子——表面看来是这样,就算因为从小干活,力气可能比一般的姑娘家要大一些,也是在正常人的范围。 是以她从来不知道,她的力气大到能打死野猪。 郁金笑道:“小姑,真是我姐打的,我姐的力气可大了。” 她觉得她姐能打野猪挺正常的。 郁小姑又瞅了瞅郁离,神色有些复杂。 姑娘家有这样的力气是好事,可以保护自己,不让人欺负,前提是她自己要立起来,不然再大的力气也是白费,就像郁离没出嫁前。 幸好,现下郁家二房的几个姑娘自己立起来了,她们有自己的主见,不管怎样都能过得好。 以后不需要再为她们担心。 ** 青石村下第一场雪的时候,郁离去给三叔婶家杀猪。 周氏道:“离娘,你三叔婶养的猪好,等会儿顺便在她家买些肉回来,我给你做腊肉吃。” 她知道郁离爱吃腊肉饭,现在的天气正好可以做腊肉。 果然,就见她双眼一亮,然后点头。 “好的,我知道了。” 郁离说着,低头整理她的杀猪刀。 这套杀猪刀是她在县城的铁铺定做的。 以往她在肉铺杀猪,用的都是肉铺里准备的刀,那里有好几套杀猪的工具,不用自己准备。 不过她已经答应村里的人,会帮他们杀猪,便得准备一套工具。 昨晚郁离已经将杀猪刀磨好,将它们一一放进皮制褡裢里。 这皮制褡裢是屠老大送给她的,说用来放杀猪刀,不用担心磨损,带着到处跑都没问题,这东西扎实着呢。 郁离当时听了,便点点头,觉得以后要是去剿匪,也可以带去。 虽然用不上,但是可以用来劁…… 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渣是无药可救的,到时候就可以尝试着怎么劁了。吴瘦子他们改邪归正太快,没让她找着机会,相信以后还是会遇到需要的时候。 “劁什么?”屠老大没听清楚。 郁离看着他没作声,觉得男人好像听不得这种话。 屠老大很肯定自己听到“劁”这个字眼,总觉得这字眼放在她身上很危险。 对上他狐疑的目光,郁离只好道:“屠叔,我想和张哥学劁猪!” 屠老大当时正在喝水休息,差点就被呛到。 不仅是他,肉铺里所有男人都被呛到,咳得惊天动地的。 等他们缓过来,发现她居然是认真的,在场所有男人都觉得身下发凉。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64节 也不知道是不是郁离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气场,要是别人说学劁猪什么的,他们不会多想,可放在她身上…… 或许是因为她是个漂亮的小娘子,总觉劁猪这种事和她扯不上关系。 张复定了定神,小心地问道:“离娘,你为何要学劁猪?” “因为可以赚钱!”郁离理所当然地说,“这是一门手艺活,学会了就能赚钱,不是很好吗?” 这种手艺活,她真的很想学,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 张复无言以对。 为什么你会觉得能派上用场呢?难道你还觉得,自己哪天会落魄到只能去劁猪为生吗? 虽然没见识过她强大的战斗力,光是听说赌坊那些打手的下场,便知道凭她这样的武力,永远都不会沦落到劁猪为生吧。 “张哥,可以教我吗?”郁离问得很认真。 张复实在不知道怎么拒绝她,只好含糊地说,等春天到了,就教她如何劁猪。 得到答案,郁离很是高兴,请他吃饭感谢他,还给他送了拜师礼,让张复都不好意思不教她。 晚上回到家里,郁离还特地和傅闻宵说了这事。 傅闻宵:“……”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勉强的神色,有些惊讶。 于是她问:“你觉得这是不对的?” 难道她这种做法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怪不得屠老大他们当时的反应这么大…… “没有。”傅闻宵很快就恢复镇定,含蓄地说,“只是很少听说有姑娘家学这个。” 郁离不在意:“少不代表没有,我们那边有一种说法,职业不分高低贵贱,也不分男女。” 这么说时,她瞅着他,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傅闻宵好像怔了会儿,然后笑了。 他说:“你说得对。” 他受教了。 如此,郁离十分满意,觉得这人果然是个明事理的,比那些迂腐的书生好太多。 不,应该是比这个世界大多数的人都要好。 他总能轻易就接受她那些异常的行为,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很高兴,因为她也不觉得自己学劁猪有什么不对。 - 这会儿,郁离将她的杀猪刀收好,准备出门去给村里的人杀猪。 傅闻宵站在屋檐下,说道:“离娘,天气冷,早点回来。” 他身上披着一件鹤氅,脖子上还围着一个兔毛围脖,灰色的兔毛衬得他的脸越发的莹白,乌发黑眸,极为醒目。 郁离扭头看他,“知道,你别出来啦,在屋子里待着吧。” 外头下着雪呢,他虽然穿得挺厚实的,但身体还没彻底好全,一个不小心还是会生病的。 傅闻宵笑了笑,怀里抱着一个手炉,安安静静地目送她出门。 他想,不用过多久,他就可以和她一起出门了。 第 94 章 ◎帮村民杀猪◎ 天空阴沉沉的,雪粒子直往人脸上扑,北风刮着脸颊一阵生疼。 正是天寒地冻之时,人们的热情并未因寒冷而有所消退,反而一个个都往三叔婶家跑。 因为今天郁离要去三叔婶家杀猪。 虽然村里的人都知道郁离在县城找了个杀猪的活,可没人见过她杀猪啊。 只要看到郁离的人,都会有些怀疑,她这副瘦瘦弱弱的模样,真的能杀猪吗?就算她是有些力气吧,可杀猪不仅要力气,也要技术,实在让人难以想像她怎么杀猪。 大多数人对郁离会杀猪这事都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在郁离还没到三叔婶家时,便有邻居问:“婶子,你们家真的要让离娘来杀猪啊?你们不怕她干不了,糟踏了你们家的猪吗?” 三叔婶听到这话就不高兴,“有啥好怕的?她敢应,我就敢让她杀!” “可是,这杀猪可不仅要力气,还要技术,她到底是个女人……” “你啥意思?”三叔婶很生气,叉着腰骂道,“咋地?瞧不起我们女人啊?老娘要是也学过杀猪,也敢动手杀!” 邻居被她彪悍的模样吓到,脸上有些讪讪的,嘀咕道:“我这不是为你们家的猪担心吗?万一猪没杀好,血溅一地,猪还能到处跑,可就惹人笑话了……” 这话引来周围人的哄笑。 因为这种事确实发生过,隔壁村有人想省掉请杀猪匠的钱,就自己鼓起勇气杀猪。 哪知道那人技术不行,捅猪脖子的位置不对,没让猪瞬间毙命,不仅猪脖子上的血飙得到处都是,那猪还挣脱了束缚,一边凄厉地叫着一边跑,猪血洒得满地,后头的人狼狈地追…… 那场景真是让人看一次就笑一次。 三叔婶实在不想搭理他,觉得这人瞎操心。 她一边洗盆洗桶,一边和身边干活的儿媳妇说:“怕啥啊?就算离娘的技术不行,光是她那力气,猪就算没死也挣不开啊?咋可能会发生那种事?” 她儿媳妇笑道:“娘说得对,我也相信离娘。” 如今郁离在青石村的口碑很好,大多数村民对她都是友好的。 特别是那些大娘、媳妇和年轻姑娘,觉得她能在县城找活干,自己赚钱,真的很厉害,都有些蠢蠢欲动,想跟着她一起去县城找个活干,赚些钱补贴家用。 只有某些心思不好、见不得女人好的男人,觉得郁离不安分,带坏家里的女人,让女人都想往县城跑去找活干,连家里的活都不做了,而且脾气也老大,还说不得她们,一说她们就顶嘴。 要是敢动手?得,她们也会撸起袖子和你对打。 这乡下的大娘媳妇们,都是性子比较泼辣的,能和男人对着打、对着骂的那种,反倒是像柳氏和郁大姑这种逆来顺受,还是比较少见的。 周氏的性子虽然软,但她是个明理的,要是触及到她的底线,她也会反抗,不会一味地受着。 那些见不得女人好的男人都对郁离很有意见,可惜郁离的力气摆在那里,连野猪都能一棍子打死,根本不敢到她面前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最后也只能像现在这样,背着她嘀咕几句。 正说着呢,便见郁离迎着风雪过来。 那说话的邻居瞬间就缩起脑袋,赶紧躲到旁人身后,看得周围的人一阵嘲笑,笑他胆子小,刚才敢说,现在咋不说了? 被嘲的人当起缩头乌龟,不管他们怎么笑话,死活不肯伸头。 三叔婶见郁离来了,高兴地迎过来,说道:“离娘来啦,猪就在后院的猪圈里,咱们今早已经给它冲洗过,现在很干净,你啥时候开始杀?” “随时都可以。”郁离说道。 “那行,正好水也烧开了,我们去将猪赶出来……” 郁离和三叔婶一起往后院走,说道:“不用,我去提出来。” 三叔婶:“……”提、提啥? 周围听到的人也有些懵,啥叫提出来?是要将猪提出来吗?不是赶出来的吗? 见她们往后院猪圈那边走,其他人也好奇地跟过去看看。 有人忍不住瞅了瞅郁离,见她气定神闲的,让人不知不觉就相信她,觉得她能行。 一些年轻姑娘和小伙子都忍不住红了脸,觉得现在的离娘长得可真好看,就算是姑娘家也爱看的,更不用说那些年轻慕艾的小伙子。 可惜,她已经成亲了,而且嫁的还是个病秧子。 更让他们难以接受的是,那病秧子还是个病丑男…… 每当这种时候,便有人对郁老爷子夫妻生出不满,觉得他们实在太狠心,居然将孙女嫁给一个病秧子冲喜,害了她一辈子。 连带着他们也觉得郁家大房的人都不是东西。 郁老大父子俩读了这么多年书,一直靠着家里人养,也不知道能不能读出个什么东西来。 今日来三叔婶家的村民不少,大伙儿都是热情高涨的,对郁离杀猪这事很期待。 不是人人都像刚才那邻居,怀疑郁离不行,更多的人希望她能行,日后他们便能直接找她帮忙杀猪了。 一行人来到后院的猪圈。 猪圈里有两头猪,养了快一年,看着有一百多斤,算是肥的了。 这年头没什么猪饲料,养猪都是用猪草拌点剩菜剩饭给它们吃,甚至大多时候连剩菜剩饭都没有的,最多拌些糠之类的,是以这猪大多养不大,养了一年,有时候连一百斤都不到。 这两头猪还是三叔婶家养得精细,才能养这么肥。 郁离和三叔婶来到猪圈前。 见那两头猪趴在地上,吭都不吭一声,三叔婶并没有多想,毕竟猪都是吃了睡、睡了吃的,它们喜欢懒洋洋地趴在地上,不出声也没什么。 她打开猪圈,准备将要杀的那头猪赶出来。 郁离也跟着进去,问道:“三叔婶,要杀哪头猪。” 三叔婶指着其中一头,“就这头猪,今天杀这头,另一头过些日子就卖掉,明年春天再抱两头小猪崽回来养……哎,它们今天还挺乖的,咱们进来都不乱动。” 家养的猪对主人已经习惯,有时候主人进去清理猪圈时,它们也是慢吞吞的挪动身子。 不过像现在这样,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还真是少见。 不等三叔婶多想,就见郁离弯腰抓住那头要杀的猪的四蹄,就这么轻松地将它提了起来。 三叔婶:“……” 跟过来的众人:“……”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郁离提着猪轻松地走出来,不知情的,还以为那猪很轻。 那可是一百多斤的大肥猪。 看她轻松地提着猪走出去,还真是提啊……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65节 郁离提着猪一路来到院子里,这一幕也让还没走的三叔婶家的邻居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这……她居然真的提过来了?” 在场的人也看过杀猪的,一般都是先将猪从猪圈赶出来,然后大伙儿一起上,将猪按住,接着再杀猪。 这期间,猪会叫得老惨,只要听到那叫声,都知道哪家在杀猪了。 可这会儿,她不仅提着猪出来,那猪全程都没吭一声,也没有反抗,让她看起来一点都不费劲。 “它咋不叫啊?”有人好奇地问,“猪被抓住四条腿后都这么安静的吗?” 大伙儿也不知道啊,猜测道:“可能是这么被提着很舒服吧,所以就不叫了。” 毕竟这猪被抓住四蹄提起来,不用到处赶,猪自己也乐得轻松吧。 郁离将猪放到两张架起来当作杀猪凳的长板凳上,她一只手按住猪,一只手将杀猪刀拿过来。 然后手起刀落,猪血就从猪脖子飙出来,精准地落到下方的桶里。 全程猪都没有吭一声,很快就断气。 周围看的人也全程没吭一声,连呼吸都好像都屏住。 等郁离将杀死的猪放下,众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神色茫然。 “这、这就杀完了吗?” 郁离朝旁边发愣的三叔婶家的男人说:“可以烫毛了。” 三叔和他儿子回过神,赶紧去将烧好的开水提过来,然后看郁离接过去,开始烫猪毛。 烫完猪毛后,她拿刀利索地刮猪毛。 周围的人很多,都伸着脖子看她刮猪毛,明明这事也没啥好看的,但不知为何却没一个人走开,都看得津津有味的。 “哎哟,这猪毛刮得可真干净。” “她咋刮这么快啊?” “刚才是谁说离娘不会的?这不是挺会的嘛!我看隔壁村的杀猪匠都没她刮得快。” “哎,我还是想知道,为啥猪到死时都不叫一声啊?” 先前被提出来不吭声就算了,都被捅脖子了,它居然还是不吭一声。 太奇怪了。 “这有什么,肯定是离娘给它一个痛快,让它根本没察觉到痛苦就死了,自然不会叫。离娘可真是厉害,她杀猪比隔壁的杀猪匠的技术好,瞧她一个人就能干完杀猪的活,隔壁杀猪匠还要叫徒弟一起帮忙哩。” “确实,离娘很厉害,以后我家要杀猪,我一定找她。” “……” 村民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三叔婶家的人则十分高兴。 除了三叔婶外,其他人对于请郁离杀猪这事多少还是有些犹豫的,哪知道她干活这么利索,猪杀得也好,全程都不用他们帮忙。 刮完猪毛后,郁离便开膛破肚,将这头猪处理了。 她处理得很好,按三叔婶的要求,将猪按照不同的部位切割开。 至于内脏,三叔婶家的人赶紧拿去处理,等会儿要开始做杀猪饭,请亲朋好友一起吃。 因郁离的速度实在快,一头猪处理完,根本不用多少时间。 等她杀完后,村民们仍是意犹未尽的,都舍不得离开。 有人问道:“离娘,你在县城也是这么杀猪的吗?” 郁离嗯了一声。 对方马上夸道:“怪不得县城的肉铺要请你去杀猪呢,离娘可真能干,要是我也要请你。” “瞧这一头猪都不用多少时间,一下子的功夫就杀完,可比杀猪匠要快多了。” “……” 一群人说个不停,离开时都是依依不舍的。 以往他们觉得杀猪的过程有些可怕,胆小的根本不敢去看,然而这次大家不仅全程没有眨眼睛,连那些胆小的也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中途都没有捂眼睛,甚至还怕捂眼睛会错过什么。 “原来杀猪还可以这样,一点也不吓人嘛。” “就是,猪都没叫一声,不像以往,听着那声音就觉得瘆人,晚上都睡不好。” “那是因为离娘厉害,给猪一个痛快,看她杀猪才不会觉得吓人,其他人杀猪,看你们敢不敢去看?” “那倒也是。” ………… - 在三叔婶家吃过杀猪饭,领了杀猪的钱,又顺便买了十斤的肉,郁离提着那一大坨肉迎着风雪回家。 回到家时,她头发和衣服都落了不少雪。 周氏忙给她拍去雪花,嗔怪道:“不是给你准备伞吗?咋不撑伞呢?” 郁离不在意,“没事,那么点路,不用撑伞。” 主要是前世风里来雨里去,不管是大雨滂沱,还是大雪纷飞,他们这些基因战士都没有撑伞的习惯,因为撑伞实在不方便。 这习惯也带了些过来。 下雨还好,雨会弄湿衣服,所以还是撑把伞的,不过下雪的话,雪也不算大,她就觉得没必要了。 周氏无奈,一边唠叨着让她别仗着年轻不爱惜身子,一边将刚才煮好的姜汤递给她,让她喝一碗去去寒。 郁离看着姜汤,没有动。 周氏有些好笑,“喝吧,里头放了红糖,味道没那么辛辣。” 上次郁离淋着雨回来,周氏便熬了姜汤给她喝,当时看她那脸色,便知道她不爱这东西。 当然,也很少有人爱喝姜汤的。 是以这次她往里头加了红糖,添些甜味儿。 加红糖的姜汤果然味道好了不少,郁离眉眼舒扬,一口就灌完。 喝过姜汤,浑身热呼呼的,周氏便催她回房里换下沾了雪的衣服。 天气冷,屋子里的门窗都关着,室内的光线比较暗,傅闻宵便点起一盏灯。 虽然现在郁离的夜盲症已经痊愈,他还是习惯点灯。 傅闻宵问道:“离娘,还顺利吧。” “嗯,没困难。”郁离回了一句,完全没将杀头猪这事放在眼里。 等她换好衣服,傅闻宵拿一条巾帕给她擦头发。 她的发间沾了雪,有些雪没有拍掉,这会儿雪开始融化,让她的头发有些湿,他拿巾帕给她擦去雪水。 “离娘,下次还是打把伞吧。”傅闻宵柔声说。 郁离抬头看他一眼,“知道啦。” 婆婆这么说,他也这么说,她以后还是打把伞吧。 见她应下,傅闻宵心情愉悦地勾起唇角。 他发现她的行事虽然很有原则性,但面对那些被她认可、甚至被她划分为自己人的存在,她会很迁就他们,很少会去计较什么,这让她看起来很乖,给人一种很好说话的错觉,让人忍不住想要对她好,甚至得寸进尺…… 擦干净头发,郁离就去灶房找周氏。 周氏正在腌肉,她腌肉的手法和村民不同,很舍得下香料,因此她做出来的腊肉也格外的香。 郁离看得很认真,准备和她学一学。 周氏见状,笑着告诉她要怎么做,然后道:“离娘若是想吃,告诉我一声就行,我都做给你吃。” 郁离点头,又道:“娘,我还想吃腊排骨、腊猪脚……” “行,下次你带回来,我做给你吃。” 郁离高兴地翘起嘴角,开始期待起来。 ** 接下来的日子,村里谁家要杀猪,都会叫郁离过去。 她杀猪又快又好,一点也不血腥,每一头猪都是一刀毙命,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 只要看过郁离杀猪的人,现在都见不得别人杀猪。 有些嫁到青石村的媳妇回娘家时,会和娘家提一嘴,并表示如果想杀猪,不用去请那些杀猪匠,可以来找郁离,反正都是一样要给钱,不如找个技术好的。 这导致附近村子的人都想请郁离去杀猪。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进入腊月。 这日郁离去聚财巷看郁金,郁金对她说道:“大姐,快过年啦,家里要杀年猪,你啥时候有空,帮我们杀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吃肉。” 当初郁家分家时,因为两头猪还小,便决定养到年底再杀,杀了大家一起分肉。 如今快要过年,郁金心里惦记着这两头猪。 上次回村时,她还特地去后院猪圈看了看,发现两头猪虽然没养到一百斤,但也差不多了。 是时候杀了吃肉。 最主要的是,她想让她姐吃肉。 郁离也想起这回事,说道:“那你回去和他们商量,和我说一声,我过去杀就行。” 郁金笑着点头。 等郁金再次回村里买杂粮时,去找郁老三商量这事。 郁老三夫妻没意见,觉得这猪是应该杀了,至于请郁离来杀猪,那是肯定的,现在村里谁不知道她杀猪又快又好,仿佛连猪肉都好吃不少。 不请她来杀猪,难不成还大老远地去隔壁村请杀猪匠吗? 商量好后,郁老三去和郁老爷子夫妻说这事。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66节 至于大房的人,这几个月一次都没回来过,这种事就不必找他们,反正他们瞧不起这乡下地方,估计也不会特地为吃口肉回来吧。 郁老太太听说要叫郁离过来杀猪,心里就不乐意,面上多少带出点来。 “就不能请别人吗?” 她实在不想让郁离那煞星登门。 郁老三问:“请谁啊?难不成娘你想去请隔壁村的杀猪匠?那可是要多出二十文,这钱娘你自己垫吗?” 果然,一说到钱,郁老太太就不吭声了。 至于郁老爷子,沉默地坐在那里吸着旱烟,并不说话。 自从分家后,他就变得沉默了许多,特别是大房的人都跑了,一个都不着家,更让他心里难受得厉害。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难受,还是大房的地也丢给老两口去打理,让他们这几个月衰老得厉害,浑然没有未分家前,在郁家当大家长时的威风得意。 郁老三见他们没意见,就让郁金姐妹去告诉郁离,让她过来帮忙杀猪。 在乡下杀猪是大事,郁老太太心里再别扭,等到了那天,还是得帮忙烧水洗桶,为杀猪做准备工作。 看到背着褡裢过来的郁离时,她心里更是别扭得厉害。 郁离没理她,去猪圈提着一头猪出来杀了,非常干净利落。 这一幕看得郁家人头皮发麻,总觉得如果他们不听话,那捅进猪脖子的刀随时都会捅进自己脖子,他们就像被按在那里的猪,被捅了个透心凉,根本无法挣扎。 郁老三一家缩在一旁不敢吭声。 郁老爷子夫妻同样不敢吭声。 这古怪的气氛,让过来围观杀猪的邻居很是不解,明明离娘杀猪不可怕啊,咋他们看着那么害怕呢? 杀完猪,郁离领到杀猪的钱,还有一大块的猪肉。 这猪肉是郁金塞给她的,她说道:“大姐,你也是咱们郁家的女儿,这肉你也有份,阿爷、阿奶,三叔、三婶,你们说是吧?” 众人:“……是是是!” 没人有意见,就算看到郁金将那上好的一坨肉给郁离,心疼得直抽抽的,也只能憋着。 这坨肉看着都有二十斤。 一头猪连一百斤都不到,等处理完,收拾出来也就六七十斤左右,这一下子去掉二十斤,剩下的真的不多。 郁离看了一眼郁老爷子夫妻心疼的表情,心安理得地收下。 她提着肉回傅家,让周氏将它做了。 “咱们今晚就吃锅子吧。”周氏笑眯眯地说,“天气冷,将肉炒得香香的,多添些水,放到锅子里,边煮边吃,再往里头添些素菜之类的,想吃多少就煮多少……” 郁离被她说得都有些馋,赶紧道:“行,就这么做。” ** 进入腊月后,距离过年也越来越近。 郁离明显能感觉到街上不同以往的热闹气氛,明明天气冷,但大伙儿仿佛感觉不到似的,每天都有很多附近的村民进县城买东西,街上熙熙攘攘的,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悦的笑。 腊八这日,郁离在肉铺里喝到腊八粥。 这腊八粥用不少豆子来煮,煮得粉粉糯糯的,放了糖,绵软香甜,格外可口。 这是她第一次喝腊八粥,一下子就爱上了。 回到家里,周氏也做了腊八粥。 比起肉铺里的腊八粥,周氏做的更讲究。 他们都等郁离回来再一起吃。 两个孩子用汤匙舀起碗里的腊八粥吃,郁离则往粥里再加一勺糖,她觉得这粥甜一点好喝。倒是傅闻宵,一个吃果子都吃不得一点酸的人,居然不爱吃那么甜的,格外的讲究。 吃着热腾腾的腊八粥,周氏道:“吃了腊八粥就要过年啦,今年过得可真快呀。” 嘴里这么说着,她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快要过年了,“傅茶皇后”终于要出来为自己正名不是丑男啦╮( ̄▽ ̄)╭ 第 95 章 ◎心存仁善◎ 进入腊月后,郁离越发的忙,因为到处都有人请她去杀猪。 附近村子的人听说她杀猪的绝活后,居然大老远地来到青石村,想请她去帮忙杀猪,为此还愿意多给一些跑腿费。 当村长来傅家和她说这事时,郁离很纳闷。 “他们不差钱吗?” 见多了那些百姓一个铜板掰成两个花,突然有人这般豪横,居然愿意多出钱也要请她去杀猪,她挺稀奇的。 村长笑道:“不是不差钱,而是想讨个吉利。” 郁离越发的不懂,连周氏也是一脸迷茫。 只有傅闻宵若有所思,目光落在郁离身上。 村长道:“因为离娘你杀猪和别人不同,你杀猪时,那些猪非常听话,全程不会挣扎也不会惨叫,而且都是一刀毙命,直接给它们一个痛快。看过的人都觉得,离娘你心存仁善,所以那些猪感恩回报你,这是一种吉兆,大家都觉得很吉利……” 听到这里,郁离一脸茫然。 什么心存仁善?她怎么不知道?那些猪也不是因为她心存仁善回报她,而是被她身上辐射的异能吓得腿软不敢反抗罢了。 和吉兆真没什么关系,这也不叫吉兆吧? 现在她已经能确定,异能对这个世界的动物有一种震慑力。 动物远比人类更敏锐,当初她处于觉醒阶段时,身上便有能量溢泄,这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从那时候开始,动物就已经能敏锐地感知到。 等她彻底觉醒异能,那些动物对她的害怕更是有增无减,这种情况连她都控制不了。 除非哪天她失去异能,变成一个普通人。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异能挺好用的,关键时候能救命,她也不想失去它。 纵使她的异能是极为温和的生命异能,对于这个世界的动物而言,也是一种异常的能量,甚至要以吞噬食物来转化的能量。 动物对人类而言,也是一种食物,她吃了食物能转化成异能。 它们怕她也是正常的。 所以,这真的和她心存仁善,以及猪感恩什么的,完全没关系啊。 只是这些话她又不能和村长明说,反而被村长弄得实在茫然,因为这太离谱了,要不是她是当事人,了解真相是怎么样的,可能真的会被唬住。 看到她脸上的迷茫,傅闻宵手虚拢成拳,掩住唇角的笑意。 周氏则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看村长,又看看郁离,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两个孩子压根儿没听懂大人的话,这边瞅瞅,那边看看,跟着傻乐。 村长对他们的反应视而不见,继续开心地说:“这不是快要过年了嘛,各个村里大大小小的祭祀不少,大家都想讨个吉利,所以就想请你帮忙杀猪。就是隔壁的青溪村,不是要杀猪祭灶吗?他们村里想请你帮忙杀几头猪,这样能讨个吉利……” 村长说完,问道:“离娘,你要不要去?他们说只要你愿意去,会多给一些跑腿费,等祭灶完后,还会送你一个猪头。” 郁离对猪头没兴趣,她想要吃猪头的话,肉铺里随时都能拿到。 这时,周氏道:“腊猪头肉挺好吃的,或者卤了再爆炒,这可是一道美味呢,或者凉拌也行,做锅子也可以……” 郁离耳朵微动。 村长继续道:“咱们村和青溪村的关系挺好的,青溪村的村长特地来找我,我不好拒绝他,所以就来问问你。这几日,来找你的人很多,都想让你帮忙杀猪,我都应付不赢,往年也没见他们跑这么勤快,一个个都笑得像朵花似的……” 他嘴里说得苦恼,其实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皱纹挤满眼角,可见心里真的高兴。 郁离瞅着他,问道:“那边什么时候杀猪?” 村长道:“后天,让你帮忙杀五头猪,等祭灶完后,全村人一起分猪,分你一个猪头。” “行吧,那我去一趟。” 村长都亲自过来了,郁离觉得还是去一趟吧。 反正杀猪有钱赚,在哪里杀都一样,抽一天过去还是可以的。 村长见她应下,果然很高兴,又说道:“离娘,等咱们村祭灶时,也要麻烦你去帮忙杀猪啊。” 他们青石村当然也要讨个吉利。 郁离:“没问题。” 村长背着手走了,能从他的背影看出他心里是真的高兴。 自己村里出了个杀猪的能人,附近村一个个都要来请她去杀猪,要讨个吉利什么的…… 哎呀,以前怎么不知道离娘这孩子这么能干呢?这可真是好事哎! 送走村长,周氏将门关上,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郁离。 她惊奇地问:“离娘,那些猪真的是为了感恩你才不叫的吗?” 郁离老实地摇头,“我觉得不是。” “可我觉得一定是。”周氏肯定地说,离娘可是福星,她对此已经深信不疑。 如果说以前证据尚且不够,那么现在看那些猪的反应,证明她确实是福星。 郁离不解地看她。 周氏没回答她的疑惑,和蔼地问:“离娘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她现在将郁离当成宝贝,只要她想吃的,自己能做出来的,她都要做给离娘吃,看她吃得香喷喷的,心里也高兴,胃口都好了。 郁离瞬间就抛开那些疑惑,毫不犹豫地说:“爆炒猪头肉!” 周氏哎了一声,满脸笑容道:“家里没猪头肉,吃腊肉锅子可以吗?” “可以!”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67节 郁离觉得婆婆做的腊肉真的是太好吃了,怎么吃都不腻,家里做的腊肉不少,可惜她太能吃,感觉很快就吃完。 还得多弄点肉回来做腊肉才行。 等天气热,做不了腊肉,到时候就没得吃了。 晚上,郁离给傅闻宵输送异能时,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 “看什么?”她歪首看他,一脸不解。 灯光落在她脸上,她的双眸清澈,有几分稚气的可爱,傅闻宵不觉露出笑容,说道:“我还不知道,原来离娘杀猪时,那些猪都这么安静。” “这没什么。”郁离不在意地说,“狗也很安静。” 傅闻宵:“……” “屠叔养来看家的狗,见到我时也挺安静的,不过它还有力气躲到屋子里,不像那些猪都是直接趴下……”郁离说到这里,停了下,“山里的动物挺精的,我进山后,没见到过一只动物。” 傅闻宵蓦然失笑。 他好像有些明白,她对动物有一种天然的威慑性,这看起来很不可思议。 怪不得村长说那些时,她会如此茫然,明明是猪害怕她,偏偏要冠上猪是为了感恩她的吉利说法,可不就让她懵住了吗。 他笑道:“离娘真厉害呢!” 郁离迟疑地问他,“你不觉得很怪异吗?” “不觉得。”他温温柔柔地说,“这世界上有很多能人异士,他们都有一些特殊能力,离娘自然也是能人异士,屠叔他们应该都是这么想的。” 郁离顿时安心了,点头道:“你说得对,我就是能人异士教出来的!” 反正蔡老师也不在这里,她给蔡老师安个能人异士的身份也没啥。 傅闻宵能感觉到她的放松,就连睡觉时,身体也是难得放松的。 他忍不住侧过身体,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虽然很黑,看不清楚她的模样,只要感觉到她就在旁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感,这些年一直飘忽不定的心也跟着落定。 郁离很困了,仍是能感觉到床的另一边的人的动作。 她很难忍受在自己休息的地方还有另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不过因为他睡觉时非常安静,晚上什么姿势睡下,早上就什么姿势醒过来,渐渐地便能容忍他的存在,只是若他翻身什么的,她就有些不能忍受。 在她开口前,听到他说:“离娘,好梦。” 郁离虽然很困,仍是礼貌地回了一句:“好梦。” ** 郁离答应去青溪村杀猪那天,一大早就出发,等她回到村里,已经天黑了。 周氏听到门口响起的动静,赶紧去开门。 见到是郁离,她总算松口气。 “离娘,冷不冷?累不累?要不要吃点东西?还是先洗个热水澡……” 周氏跟在郁离身后团团转。 郁离耐心地回答:“娘,我不冷,也不累,就是挺饿的……” 闻言,周氏马上道:“锅里正好炖着肉,还有晚上蒸的腊肉饭,都还热着,我去端过来给你吃。” 郁离跟着她一起进入灶房,将带回来的猪头放到灶旁,然后去洗手吃饭。 傅闻宵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 见她好好的坐在灶房里,端着碗埋头吃饭,他不禁轻轻地松口气。 天气冷,堂屋那边太空阔,实在冷得紧,傅家吃饭的地方便转到灶房。 傅家的灶房也是特地建大了的,将饭桌安放在火塘旁边,这样可以一边烤火一边吃饭,不用担心被冻着。 就是有时候会弄得一身烟灰。 周氏和傅闻宵都是讲究的人,就算大冷天的,洗漱得很勤快,而且天天都要换洗衣物,热水用得也多。 为此柴火消耗得很快。 幸好入冬时,周氏就作主让大壮帮忙买了一批柴火和炭火回来,倒也够用。 傅闻宵和周氏、两个孩子一起坐在火塘前,边烤火边陪郁离吃饭。 周氏往火塘里丢了几颗地瓜烤着,问道:“离娘,今天还顺利吧?” 郁离抽空回答,“挺顺利的。” 周氏看了看她,又问:“你回来这么晚,路上没遇到什么吧?” 郁离:“是遇到两个不长眼的,不过被我打了一顿……”一边说,她一边看婆婆和两个孩子,担心他们会吓到。 周氏确实被吓到了,忙不迭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那两个人打不过我!”郁离安抚她,“你放心,我的力气很大的。” 确认她没什么事,周氏总算安心一些,说道:“今儿大壮娘给我送炸果子,听她说年前时常有一些村里的闲汉,蹲守在各个村的路上,对那些晚归的人动手,抢他们的东西和钱,你今儿回来得晚,我还担心你也遇到……” 年前这段时间,大家都忙,有时候有些村民还要走夜路。 这时候,很容易遇到那些趁机抢劫的闲汉流氓,严重的还会闹出人命。 郁离神色平淡。 确实遇到了,不过参照当初对付吴瘦子他们的法子,先暴打一顿,再将他们身上的东西都抢了。 既然他们喜欢抢别人,也让他们尝尝被抢的滋味。 傅闻宵看她神色轻松,便知那些闲汉对她而言不算什么。 他有些失笑。 果然关心则乱……见她天黑还未回来,又听周氏在旁叨念,就有些控制不住。就算明知道她很厉害,只是感情上,还是会忍不住多想。 郁离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问道:“娘,什么是炸果子?” “是一种油炸的炸物,也叫炸油饼。”周氏笑道,起身去靠墙的柜子里端出一碗炸物,“这是今天炸出来的,不过现在冷了,没有刚炸出来的好吃,过几天等它硬一些,放锅里蒸软了,又是另一种风味。” 郁离拿了一块炸油饼吃,觉得味道很不错,油香油香的,很有嚼劲,里面应该掺了糯米做的,还放了点糖,带着微微的甜。 “很好吃。”她说道。 周氏脸上露出笑容,“等哪天你在家,我也炸给你吃,刚炸出来的才好吃。” 郁离开心地应着,“好啊。” 两个孩子听到要炸果子也很开心。 吃过饭后,一家人坐在火塘边说话,说的都是和过年有关的事。 周氏说:“快要过年啦,咱们家也得准备年货才行,今年咱们要过一个热闹的年,多买些东西回来……” 郁离问要准备什么年货,她去县城买。 两人围绕着年货就说了大半个时辰,都是周氏说,郁离负责记下,去县城买。 傅闻宵和两个孩子坐在旁边听。 等两人说完,傅闻宵突然说:“娘,年后咱们搬去县城吧。” 周氏愣了下,好像没反应过来。 郁离则转头看他,“你想去县城住?” 她确实有搬去县城的想法,不过在村里住着也没什么,虽然要大半夜起来赶去县城,但她并不觉得累,比起前世风里来雨里去,随时战斗,这种强度她觉得毫无难度,根本不算什么。 当然,搬去县城住也是好的,县城的物资丰富,买东西也方便。 不过郁离一直没有提这事。 因为她发现,婆婆好像很害怕接触陌生人,也不想去县城,更想窝在村子里,好像她在害怕什么人。 或者说逃避什么人。 郁离没有探究,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并不喜欢旁人去探究,就像她的来历也是秘密,要不是当初她想要找个能帮她适应这个世界的人,也不会在傅闻宵面前暴露。 那时候她以为他活不久,不用遮掩什么。 不过现在…… 郁离暗忖,傅家是她罩的,只要有她在,就没人能伤害傅家的人。 婆婆若是害怕,她也愿意留在村子里陪她。 果然,就见周氏有些不安,小声地问:“宵哥儿,你怎么突然提这个?” 傅闻宵脸上的神色不变,慢条斯理地说:“离娘在县城干活,每天要一大早去县城,实在太辛苦……” 话还没说完,就见周氏露出愧疚的神色。 “没关系,我不累的。”郁离开口道,让婆婆不必愧疚。 人都有害怕的东西,婆婆既然害怕,不敢去县城住,她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以后就在村里住着。 周氏嘴巴嗫嚅,眼眶微微发红:“离娘……” “娘,没事的。”傅闻宵温声道。 郁离也说:“娘,我愿意住村里的。” 周氏看看傅闻宵,又看看坐在那里的郁离,两人脸上的神色都是如出一辙的平静,似乎觉得搬去县城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的平静总算感染了她。 周氏道:“那就搬吧。”她歉意地朝郁离说,“离娘,抱歉,让你这么辛苦。” 虽然这孩子说她不累,可她也是人,怎会不累呢? 周氏是心疼她的,也有些愧疚,觉得自己不算好“婆婆”,没照顾好她,为她着想。 郁离笑了笑,“娘,真的没什么。”不想她太过自责,她转移话题,“宵哥儿,咱们什么时候搬去县城?” 傅闻宵反问她:“你想什么时候搬过去?” 她想了下,“等春天再搬吧,到时候天气暖和,你的身体能受得住。”到时候,他的身体应该好得差不多,折腾一下也没事吧? “这个好!”周氏马上说,“确实等天气暖了搬家比较方便。”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68节 她担心傅闻宵的身体,可不想大冷天的折腾,万一他又折腾出病来咋办? 虽说宵哥儿现在看着好了不少,可还会生病,前些天他就突然咳嗽,喝了几天的药才好。 傅闻宵唇角微扬,心里很高兴,温声道:“嗯,听离娘的。” 郁离又说:“等过了年,我就去找房子。” 她觉得找房子不是什么问题,到时候找葛衙役就行,看他给郁金找的房子就很好,想必他也能帮她找一个适合的房子。 等郁离去洗漱,周氏让两个孩子回房睡觉。 傅闻宵也回了房。 一会儿后,周氏端着一碗药进来,“宵哥儿,该喝药了。” 郁离的药早就断了,不过傅闻宵现在还在喝药,喝的是许大夫开的巩固身体的补药,虽然每天郁离都用异能给他治疗,然而这药还是不能断,双管齐下,才能让他的身体恢复得更快。 傅闻宵打算参加明年的县试,他希望自己的身体能撑得住。 周氏的眼睛还有些红,她看着傅闻宵一口将药饮尽,仿佛感觉不到苦似的,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难受。 “宵哥儿,如果你娘还在就好了。”她轻声说,“要是她见到离娘,一定也会很喜欢她的!” 傅闻宵愣了下,然后点头,笑着说:“是的。” 他想,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姑娘吧?拥有旺盛的生命力,做事有原则,明明有夷山裂地的强大武力,却又怜悯弱小,对这世间心存善意…… 这样的姑娘,谁能不喜欢呢? 周氏见他附和,心里有些高兴。 想到什么,她又面露失落之色,轻声道:“当初你娘出事前,曾和我说,是她连累你,她希望你能活下去,只要能让你活下去,什么都可以……” 她的主子将宵哥儿交给她,让她带着宵哥儿回乡,也让宵哥儿认她作娘,以此避人耳目保护他。 甚至主子说,宵哥儿就交给她,让她想尽一切办法让宵哥儿努力地活下去。 只是夏天那时,宵哥儿陷入昏迷,大夫都说他快要不行了,让她准备后事。 周氏实在害怕,也不愿意,她希望宵哥儿好好地活着。 发现用尽所有办法都不行,最后她只能给他冲喜…… 回想那时的情况,仍是一阵后怕,作主给他娶妻冲喜时,虽然心里知道这事不妥,但比起那些,让他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相信主子知道也是答应的。 她没想到,冲喜是真的有用。 离娘比这世间所有姑娘都好,她觉得主子若是见到离娘,也会喜欢她的,自己也不算辜负主子的托付。 傅闻宵望着她,知道她心里的愧疚,温声道:“娘,我很感激你为我……” 他轻抿唇,面上微烫。 他并不觉得周氏做错什么,甚至很感谢她,一直对他不离不弃,像另一个母亲一样地照顾着他。 因为她,他才能与郁离相遇,否则就算他们同在一个村子,只怕两人都没有交集。 比起死亡,他更遗憾自己与她错过,甚至直到死只怕都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个叫“郁离”的姑娘吧。 幸好,他们能以这样的方式认识。 周氏哪里没看出他脸上的神色,不禁掩嘴笑起来。 她终于放心了。 宵哥儿的身体在好转,离娘也是个好的,而且她并不是普通的姑娘,她能保护自己,日后若是再遇上那些…… 她也不用为他们担心。 ** 翌日郁离领到工钱就去街上买年货。 县城的大街小巷都很热闹,街上的商品比年前更多。 因要买的东西实在太多,一天买不完,她决定每天买一些带回去。 路过聚财巷时,郁离特地过去看看妹妹,问她要不要买年货。 郁金笑道:“大姐,我们已经开始买啦。” 她们就在县城做生意,而且还赚到了点钱,买年货也大方,是以这些日子只要有时间,会去买些年货,回村里拿杂粮时就送回去。 不仅如此,郁金还特地去进了一批年货,放在店里卖。 没想到店里的生意更好,她们三人每天都忙个不停,赚的钱也越来越多。 郁金看她背篓里快要满溢出来的东西,虽然知道她的力气大,但想到她要背着走回去,还是有些心疼。 她问道:“大姐,要不你们搬到县城来住吧?” 她觉得傅家其实可以搬到县城住,毕竟傅家的地都租给别人种,不用自己亲自伺弄庄稼,住在村里不如在县城方便。 她姐也不用每天大半夜起床赶来县城。 而且她姐很喜欢县城的吃食,若是住在县城,想吃随时可以去买,不用忍着。 郁离没想到昨晚大家刚商量什么时候搬到县城,今天妹妹就问她。 她道:“其实我们打算等明年春天,天气暖和时就搬到县城。” “真的?”郁金惊喜地说,“真是太好了。” 至于为什么是春天搬到县城,她觉得应该是为了照顾姐夫的身体,毕竟姐夫身体不好,天寒地冻的搬家,要是折腾得他生病可就不好了。 第 96 章 ◎我夫君来了◎ 村里的祭灶是一件大事。 轮到青石村祭灶时,郁离自然也被请去杀猪。 这一大清早,猪的惨叫声一阵阵地响起。 这时候,村里很多人都在慢悠悠地吃早饭。 如今是农闲,不需要干什么体力活,为了节省粮食,村里人都是一天只吃两顿,早饭和晚饭的时间也不一样。 有人疑惑地问:“外头的猪叫声咋这么惨?不是请了离娘去杀猪吗?” “这有啥,一听就知道是在赶猪,这又不是离娘去赶猪。”有经验的人说,“应该是村长叫人去将猪赶出来,离娘不在,那些猪肯定会叫个不停。” 要是郁离亲自去捉猪,那些猪当然不会叫成这样,很多村民都有经验了。 不过很快,这猪叫声就停下来。 有些人意识到什么,赶紧吃完饭,擦擦嘴就跑出去,来到村里杀猪的地方,果然看到郁离已经在那里。 在郁离面前,几头猪安分地趴着,就算没人特地拦着,它们也不会乱跑,连腿都没站直。 这一幕不管看多少次,都让他们觉得挺稀奇的。 周围有一些小孩子拿树枝去骚扰那几头猪,拍打它们的脑袋和屁股,还戳它们的猪耳朵,然而它们全程都没什么反应。 更不会往旁躲,一双黑乎乎的眼睛半耷拉着,看着好像已经放弃反抗。 有小孩惊呼道:“猪猪真的好听阿离姐姐的话啊!” “阿离姐姐真厉害,只要她来了,这些猪就不闹了。” “阿离姐姐其实是福星吧?” “什么福星?那是阿离姐姐厉害,她心存仁善,猪猪正给她报恩呢……” “……” 一群孩子七嘴八舌地说着,相比年纪小的那些完全看稀奇,年纪大的那些显然听进去大人们的话,正给身边的弟弟妹妹们学舌呢。 可惜年纪小的不能理解,听完大孩子的话,嘴里哦哦地叫着。 周围的大人也是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有些比较迷信的,又想起当初郁离嫁去傅家那会儿传出来的福星之说。 这福星的说法相信的人有,不相信的人更多。 后来也没见傅家有什么喜事降临,还是平平常常的样子,于是福星之说也渐渐地淡去,没多少人提它。 不过现在,因为这些猪的反应,又有人私底下嘀咕起福星之说。 当然,相信的会相信,不相信的依然不信。 甚至不少人觉得,要是郁离是福星,她早就飞黄腾达,而不是留在村里当个杀猪匠,这福星之说有待商榷。 ** 今天是青石村的祭灶,整个村里的人都会参与进来,就连住在县城的,或者在县城做生意的人,都会特地回村参加祭灶。 村口那边的河埠头,有一条船靠近。 撑船的王艄公听到青石村远远传来的喧闹声,笑道:“郁老大,今天好像是你们村祭灶吧?可真是热闹哩。” 三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村与村之间的祭灶时间也是不同的。 郁老大淡淡地嗯一声,带着妻子儿女下船,一副不欲与他多说的模样,很有读书人处事淡然的风范。 王艄公忙叫住他们,“你们还没给船费呢。” 闻言,郁老大平淡的脸色终于龟裂,脸涨得通红,恼怒地瞪向陈氏,让她赶紧给钱。 陈氏脱口而出:“以往不是都不用给吗?” 他们一家可是有六口人,一人要四文的船费,加起来就要二十多文钱,都可以买一斤多的肉,好几斤的米面…… 不当家不知米贵,自从村里不给他们送粮后,他们只能在县城买粮食吃,花销更多了,光是靠郁老大的月钱根本无法在县城养活一家六口。 更不用说,两个儿子读书用的笔墨纸砚和人情往来,处处都要用到钱。 钱真的不够用。 虽然知道郁老爷子夫妻俩手里存了些钱,还有分家的那二十两也在他们手里,但那是给郁敬德兄弟俩存着读书的,给他们将来去科举时打点用的,休想从老两口手里掏到钱。 这几个月,大房一家都待在县城,死活不肯回村。 一家子的吃穿用度都靠着郁老大的月钱,过得越发的拮据。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69节 郁老大为此也暴躁地想将妻子、女儿和小儿子送回村里,好省一些花销,可陈氏三人都不愿意,再加上郁老大现在脾气不好,郁敬德兄弟俩也是动不动就暴怒生气,于是一家子窝在县城小小的房子里,每天没少为鸡毛蒜皮的事吵个不停。 虽是如此,他们仍是没想过回村里住。 要不是快要过年了,而且今天是村里的祭灶,他们根本不想回来。 王艄公听到陈氏的话,差点就气笑了。 合着人家真的将他当成冤大头,他不问,他们就真的不给。 以往是看在亲戚的面子上,再加上觉得郁老大父子俩有出息,所以就给他们免了船费。 自从郁家分家后,王氏回娘家没少说大房的不是,还说大房一直没回村,就连秋收时,居然也是老两口请人一起收的,就连交税,也是两老亲自去交,大房没一个人出面帮忙。 这实在太不像话了。 就算大房的人要读书,也不能不管家里的庄稼和老人吧?什么都不理,一心只读书,这不就和那些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一样吗? 这样的书呆子,哪能有什么出息? 王艄公不想惯着他们,说道:“这不是要过年了吗?我也想多撑几趟船,赚些钱好过个年,毕竟像咱们这种干苦力活的,哪有你们住县城的舒坦哟,想必你们也不缺那几十文钱吧……”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大房的人都涨红了脸,觉得十分丢脸。 “给他!”郁老大粗声粗气地朝陈氏吼。 郁敬德兄弟面露羞恼之色,觉得为了那二十几文斤斤计较,实在丢人。 只有郁敬宗年纪小,觉得王艄公还要居然收他们的钱太过分了,面露愤愤不平,嘴里嘀咕道:“我要回去告诉阿奶……” 王艄公当作没听到,收下钱后,便撑着船离开。 他觉得这人啊,果然就是不能惯着,惯久了,还以为这世界上都是白吃的东西,理所当然地不给钱。 一旦人家不惯着他们,就觉得别人做得过分,觉得对方死要钱…… 这都是什么人啊! 他算是看透这些人了。 - 因这事,郁老大一家都很不高兴,回到家时也是拉着张脸。 郁家冷冷清清的,没有人在。 “阿奶怎么不在?”郁敬宗嚷嚷着叫道。 正好有人路过,见到郁老大一家,说道:“你们总算回来啦,今天村里祭灶呢,大家都去西边的晒谷场啦,你们家离娘就在那里杀猪,你们还不快点过去,等会儿杀完猪,可就没得看喽……” 这话说得郁老大一家都愣住。 郁离杀猪? 哦,对了,确实听说她在县城的肉铺干活,她会杀猪是正常的。 只是村里怎么也让她去杀猪?祭灶是男人的事,杀猪当然也让男人来杀,让个女人来杀,这不是不吉利吗? 郁老大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那人不禁笑出声,“啥叫不吉利?正是因为离娘杀猪才吉利,附近村里要祭灶时,都想请她去杀猪呢!还要给她一笔钱!咱们村就好啦,她是咱们村里的人,她都没收钱……” 不等郁老大再说,那人摆了摆手,“我得赶紧过去,不然等会儿就错过了。” 说着就朝村西头那边赶去,可见真的很急。 郁老大一家站在那里,满脸茫然。 半晌,陈氏问道:“那咱们要不要也过去看看?” “不去!”郁敬德拉下脸,“反正我不去。” 如果不知道祭灶杀猪的是郁离时,他估计还会以郁家的长孙身份过去,但这会儿知道是她,某种羞耻的记忆袭来,让他控制不住脾气。 郁敬礼也表示不去。 郁老大更不会去,他怕看到郁离时,自己控制不住。 三个男人直接回房,留下陈氏带着女儿和小儿子站在那里,越发的茫然。 祭灶是大事,每家每户的长子长孙都要去的,这是一家的顶梁柱。 以往的祭灶都是这样,郁老大会带着两个让他们骄傲的儿子过去,趁机与村里的人聚聚,迎着村民们羡慕的眼神,他们心里都很快活。 可今年他们若是不去,人家会怎么看待郁家大房? 陈氏没法子,但她也知道,自己是劝不住丈夫和两个儿子的,只好带着女儿和小儿子一起去晒谷场那边,看看郁老爷子夫妻在不在,让他们回来劝劝那三人。 郁琴一直沉默着,听她娘说,等会儿让他们看看阿爷阿奶在不在时,她开口道:“娘,爹和大哥、二哥最近脾气都不好,阿爷阿奶能劝得住他们吗?” 祭灶这样的大事,他们居然说不去就不去…… 这是第一次,郁琴发现,她所崇拜的父兄是如此的不靠谱。就算他们不想见到郁离,那装都得装一下吧? 那么多人看着呢。 陈氏神色微黯,脸色有些憔悴,原本保养得宜的脸也在这几个月添了些细纹,可见这几个月她在县城过得很不好。 “这是你阿爷阿奶的事。”陈氏平淡地说。 到时候要生气也是老两口生气,她一个嫁到郁家的妇道人家,被夫家当成外人,祭灶这种事也和她没关系,届时丢脸的也不是她。 郁琴闻言不再说话。 只有郁敬宗,全然没将这些放在心里,父兄不去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反而很好奇郁离要怎么杀猪。 他一路上都在说:“怎么是离娘那搅家精去杀猪?她是女人,让她杀猪真是不吉利,村长一定是老糊涂了……” 陈氏和郁琴都忍不住看他。 “宗哥儿,你说什么?”郁琴有些忍不住,生气地说,“我和娘也是女人,我们也不吉利?” 她是不喜欢听到郁离过得好的消息,可听到弟弟居然这么小瞧女人,视女人为不祥,她更是生气,心里憋得不行。 这一刻,她甚至觉得,郁离要杀祭灶的猪是一件难得的好事。 以前祭灶这种事和村里的女人没关,现在他们居然请女人去杀猪,瞧这些男人的嘴脸变得可真快。 郁敬宗见母亲和姐姐的脸色不好,只好闭上嘴巴,只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不服气的。 陈氏皱了下眉,正要说什么,突然见前方有人走来。 是一个男人,带着两个孩子。 那男人穿着一袭素青色的大氅,这样的穿着打扮在乡下地方很少见,就连郁老大都很少这么穿,一般都是城里那些读书人更喜欢这样穿。 虽然尚未看清楚他的脸,然而那挺拔的身姿,从容的气度,已然不俗。 当那三人走近时,他们终于看清楚穿着大氅的男人的模样。 他沐浴在冬日的暖阳下,那张脸宛若新月初雪般,看得陈氏母子三人都有些傻,忘记了反应。 傅闻宵见到这三人,停下来问道:“打扰了,不知西边的晒谷场往哪走?” 牵着他手的傅燕回兄妹俩往他身边靠了靠,有些胆怯地看着对面的人。 兄妹俩虽然被郁离带出去几次,但大多时候面对陌生人时,还是会胆怯不安,要不是有小叔叔在,他们都想躲起来。 陈氏指了个方向。 “谢谢。” 傅闻宵礼貌地道谢,带着两个孩子朝晒谷场那边去了。 留下的母子三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站在那里。 “娘,这人是谁啊?”郁敬宗好奇地问,“他也是村里的读书人吗?他看起来比爹还有气派。” 会觉得对方是读书人,是因为他穿的那大氅比较讲究。 在郁敬宗心里,会这般穿着打扮的,肯定是那些读书人,更不用说这男人身上的某种气场,他说不上来,只觉得对方莫名让他敬畏。 以前在郁敬宗心里,他爹就是最厉害的人,一直拿他爹和村里的人比较,那些村夫根本比不上他爹有本事,一直为他爹自豪。 可现在,他爹在这男人面前,被比得像个乡巴佬,又丑又土的。 郁敬宗扁嘴,原来他爹这么丑这么土的吗?一点也不像个读书人,脾气还老大,一不顺心就会暴怒骂人。 陈氏摇头,“我也不知,许是城里来的有钱人家的公子吧。” 今天是青石村的祭灶日子,或许会有一些城里闲得没事的公子对此感兴趣,特地过来看一看吧。 虽是这么想,但她也没忽略那男人的气度模样,看着也不像是什么闲得没事的有钱人家公子。要真是这样,怎么没见他身边有仆人跟着? 陈氏心里感慨,这公子的样貌气度,她生平罕见,刚才乍然一见,都有些傻眼。 她不禁拿年轻时的郁老大和刚才的公子比较了下,越发觉得郁老大就是坨屎。 如果当年她先是见过这个公子,她一定不会看上郁老大,更不会被他那假模假样骗了,也不至于嫁到郁家,如果当初她在县城里随便挑个富绅家的公子嫁了,不比嫁到郁家好吗? 陈氏越想越难受。 “走吧,先去找你们阿爷阿奶。”她朝两个孩子说。 郁琴心不在焉地应着,目光望着前方,还能看到那人渐渐远去的身影。 也不知道这位公子是哪里人,那两个孩子是不是他的,他已经成亲了吗…… ** 今天是难得的晴朗日子,有稀薄的阳光洒落。 虽然天气还是很冷,但只要不下雪不下雨,就是个好天气,更不用说还有暖阳。 连村长都感慨:“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啊,是个好兆头。” 这会儿,几乎全村的人都跑到晒谷场这边看杀猪。 除了喜欢看郁离杀猪外,也是因为杀完猪后,待会儿就要开始祭灶,大伙儿都在这边等着。 就连郁老爷子等人也来了。 虽然不太想看郁离杀猪,但郁老爷子夫妻是很传统的人,很重视村里的祭灶,也早早的过来等着。 “咋还不见老大他们?”郁老太太四处张望。 郁老爷子也皱起了眉头,朝一旁的郁老三说:“老三,你去村口那边看看老大和敬德、敬礼他们回来了没有,回来就让他们赶紧过来。”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70节 祭灶可不能少了长子长孙,郁家以后就指望着他们了。 郁老三很不高兴,他根本不想管郁老大一家有没有来。 只是老爷子都发话,他也不能忤逆他,便要过去找,正好见到大嫂陈氏带着侄子侄女过来。 他赶紧提醒,“爹,娘,大嫂他们来了。” 郁老爷子夫妻看到只有母子三人过来,并不见长子和长孙、次孙,顿时很不高兴。 “老大和敬德、敬礼呢?” 陈氏道:“他们都在家里,没来。” “没来?”郁老爷子夫妻俩都愣住,习惯性给他们找借口,“是不是他们身体不舒服?” 旁边的郁老三都想翻白眼,就算身体不舒服,哪能父子三人一起不舒服? 陈氏道:“没有不舒服,他们就是不想来。” “胡说八道!”郁老太太忍住气道,“祭灶这么重要的事,他们咋可能不来?” 周围都是人,她也不好当场大骂,不过还是很生气,以为陈氏故意这么说的。 陈氏心里也很气,这关她什么事,“不信你问琴娘和宗哥儿。” 郁琴和郁敬宗都点头,告诉阿爷阿奶,确实是他们不想来的,可没有人不让他们来。 郁老爷子倏地沉下脸,那脸色黑得,十分危险,郁家的小辈都有些害怕。 他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看他怒气冲冲的模样,郁老太太有些不安,忙朝郁老三道:“你还不快跟过去看看?” 郁老三没动,“娘,万一爹要动手,我去阻止不好吧?” 他心里巴不得老爷子赶紧动手,好让郁老大他们尝尝挨打的滋味,省得这日子过得太顺了,居然连祭灶这么大的事,说不来就不来。 郁老三觉得,郁老大还是被爹娘给宠坏了,居然能干出这么不靠谱的事。 还有两个侄子,什么不学,偏偏学郁老大的不靠谱。 郁家还想指望他们改换门庭?那是没可能的。 不仅是他,就连陈氏也觉得如此。 以前她乐于丈夫儿子被宠,可当他们只会对家里的人发脾气,那副窝囊的样子,就算她是当妻子、当娘的,也有些受不了。 大家都是人,凭什么她就要一直忍着他们的坏脾气? 郁老太太差点气了个仰倒,颤着手指着他们,想要打人。 最后她只好赶紧回家,生怕迟了,老爷子打坏她的宝贝儿子和孙子。 郁老三夫妻眼睛一转,一脸兴奋地跟过去。 旁的不说,要是老爷子真动手打人,打的还是大房的那些命根子,他们肯定要亲自去瞧一瞧的。 陈氏见状,忍住心里的难受,硬是狠下心没有回去。 老爷子打丈夫她不心疼,可两个孩子到底是她亲生的,她心里还是疼爱他们的。 只是他们最近确实太过分,还是得让老爷子打一顿才行,不然二月份的县试,以他们现在这阴晴不定的脾气,只怕根本考不出个什么。 郁老太太回去还是晚了,当她靠近郁家,远远就听到郁老爷子暴怒的大骂声,还有郁老大凄惨的痛叫声。 “爹,别打了,别打了,我们去还不成吗——” “阿爷别打——” 郁老太太双腿跑得飞快,郁老三夫妻也兴奋地跑过去。 等他们进门,就见院子里,郁老爷子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喘着粗气,郁老大父子三人排排站在那里,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当然,比起郁老大被打得脸都肿了,郁敬德兄弟俩看着还好。 老爷子对孙子还是比较心软的,没舍得打他们,棍子都往郁老大身上招呼。 纵使如此,他们身上也挨了好几棍,疼得龇牙裂嘴的。 郁老太太扑过来,心疼地抱着儿子,又抱着孙子,嘴里大骂郁老爷子狠心,居然打他们,怎么不先打自己几棍子。 郁老三忍不住说道:“娘,爹以前没少打我和二哥,小妹不肯听你们的话嫁给赵员外当小妾,爹当时要打死她,也没见你心疼,咋的他们挨几棍子就心疼了?” 说到最后,他愤愤不平。 郁老太太当即破口大骂,骂他丧天良,居然看着兄长挨打,也不关心侄子什么的。 反正郁老三不阻止老爷子打人,就是他的不对。 郁老三冷笑一声,拉着妻子就走。 最终,郁老大父子三人耷拉着脑袋,跟着郁老爷子夫妻一起来到晒谷场这边。 他们到时,郁离已经在杀猪。 看到她一只手摁着安安静静的猪,一只手拿刀捅进猪脖子,血一下子就飙出来,猪吭也不吭一声地断气,父子三人猛地抽口气。 郁老大父子三人寒毛直竖,浑身发冷。 曾经那种被人按着跪地的记忆再次袭来,那种耻辱和无力感,将他们的自尊打击得七零八落,让他们日日夜夜都在煎熬,无法振作起来…… ** 今天要杀的猪只有三头,郁离很快就杀完。 等她处理完猪,村民们开始准备祭灶,她抬头看了看,突然看到远处的树下站着的一大两小。 虽然离得远,不过她仍是一眼就认出他们。 三人和周围的村民们隔着一段距离,就像是躲在树下,看着怯生生的,不敢过来。 郁离暗忖果然人是群居动物,一直闭门不出,不与外界接触,会越来越自闭,越来越胆怯,最后变成社恐宅男。 她心里有些可怜他们,洗干净手后,便朝他们走过去。 “离娘,你去哪呀?”有人叫道,“祭灶要开始啦。” 郁离指着那边,“宵哥儿……我夫君过来了,我去看看他。” 什么?! 离娘那病秧子的夫君来了?!! 听到这话的人纷纷转头看过去,同样也看到远处树下的三人。 作者有话说: 男主·傅茶皇后:(≧︶≦*)悄悄过来,然后惊艳所有人! 第 97 章 ◎闪亮登场◎ 自从傅家搬到青石村,村里的人都知道傅家那小儿子体弱多病,足不出户,然而见过他的人很少。 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传出他又病又丑的消息,传得还似模似样的。 村里人原本还似信非信,日子一长,都觉得他定然是因为生病之故,容貌大损,变丑是正常的。 毕竟那些久病之人,还真没见过几个不丑的。 原本傅闻宵长得丑不丑,村里人也不太关注,直到郁离去县城杀猪,越来越厉害,甚至因为这杀猪的手艺,在村里变成举重若轻的人物,村里人自然也关心起她的事。 每当看到郁离时,众人就会想起她嫁的是个病秧子丑男。 现在郁离不仅长得好看,又十分能干,知道她所嫁之人却不是良配,难免要为她叹息。 婚姻大事,一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若所嫁非良人,这辈子估摸也就这样了。 这会儿,得知傅闻宵出现,村人的反应都是十分吃惊。 第一个想法是,他居然能出门?这么冷的天,他一个病秧子跑出来,会不会冻坏? 第二个想法是,噫,他真的长得很丑吗?他们得仔细瞧瞧…… 一群人伸长脖子往那边看,可惜因为距离太远,只能看到树下有三个人,却看不清楚对方的模样。 不过站在那里的男人个子看着挺高的,虽然身形单薄了些,但也没有想像中那么瘦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儿冷,这衣服穿得多的缘故。 见郁离朝那边走过去,他们不好意思跟过去,便在原地张望,都在猜测这傅书郎到底有多丑。 哎,应该不至于太丑吧? 这远远看着,那身板修长笔直,还挺好看的。 - 郁离很快就来到那边的树下。 她走得快,步伐轻盈,迎着暖阳走来,鬓角边的碎发在风中飞起,一双眼睛明亮而清澈。 傅闻宵看着走来的姑娘,脸上不觉露出笑容。 “离娘。”他轻轻地唤了一声。 “小婶婶!” 原本因为外头人太多,有些胆怯害羞的兄妹俩看到她,双眼发亮,毫不犹豫地抛弃他们的小叔叔,朝郁离扑过去,搂着她的腰蹭蹭。 郁离挨个摸摸他们的脑袋,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来找小婶婶。” 兄妹俩异口同声地说,声音奶糯奶糯的,再配上那张粉嫩的包子脸蛋,很是可爱。 傅闻宵看了眼搂着郁离不放的兄妹俩,温声道:“我最近身体好了许多,再加上今天的天气不错,娘让我出来走走,顺便过来找你……” 说着,他看向不远处往这边张望的村民,垂眸道:“只是没想到这里的人那么多……” 他的眼形微微上挑,当眼睑微垂时,给人一种冷清而疏离之感,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好相处。 看在郁离眼里,却是他太久未与人接触,不敢靠近人群的表现。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71节 所以就算来到这里,他也不敢去找她,居然躲在这儿,也不知道躲了多久,怪可怜的。 郁离安慰道:“其实没什么的,大家都很友好。” 傅闻宵朝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正是这种无声胜有声的笑容,让郁离觉得这样不太行,她挠了下脸,问道:“等会儿祭灶就要开始,你要不要去看看?” 傅闻宵迟疑,“这人太多了……” 以为他害怕与人相处,她说道:“没事,可以在外头看,不凑过去就行。” 这里人太多,她也担心挤到他和两个孩子,没想让他们靠近。 傅闻宵知道她误会了,他只是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觉得那边闹哄哄的,吵得头疼。 他没有拒绝她的好意,问道:“离娘,你也去吗?” “当然啦。”郁离看着这一大两小。 大的虽然已经能出门走动,但身体其实并没有痊愈,还是要注意一些;两个小的没到五岁,因为一直被拘在家里,养得格外胆怯,不敢与外人相处,若是她不在,只怕这三个都不知道会被吓成什么样。 这个家,除了她外,几只都是胆小的,她总得多顾着。 傅闻宵露出笑容,声音都轻快几分,“那就好。” 兄妹也赶紧说:“小婶婶,我要和你一起。” 一人拉着郁离的一只手,表示要跟着小婶婶,有小婶婶在,他们什么都不怕。 “行吧,我们一起去。”郁离没拒绝两个人类幼崽,看在他们乖巧又可爱的份上,养着并不讨厌。 她带着两个孩子朝那边走,一边示意傅闻宵跟上。 傅闻宵又看了眼抓着她手的兄妹俩,慢吞吞地跟在三人身后。 郁离带着一大两小过去时,沿途遇到不少人。 当他们看到傅闻宵,皆是呆立原地,不管男男女女,都直接愣住,没了声音。 周围变得很安静。 穿着素青色氅衣的男人,眉眼清隽,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宛若一幅画,和这简陋的村子、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这一看就像是那些富贵人家的公子。 好半晌,直到郁离带着人走过,他们总算回过神。 这时,郁离已经带着人来到晒谷场那边。 这里还有一些大叔大娘在清理东西,他们边忙活边往这边看,等他们看到郁离带过来的男人,也同样呆住了。 好半晌,有人结结巴巴地问:“离、离娘,这位公子是……” “他就是宵哥儿……嗯,我夫君。” 郁离给他们介绍,她习惯叫宵哥儿,不过好像在外面这么叫他不太好。 知道傅闻宵第一次出门,对村里的人并不怎么认识,郁离便为他介绍,“宵哥儿,他们是……” 傅闻宵抬眸看过去,然后朝他们笑了笑,温声与他们问好。 他的声音和煦,看着很是温和有礼,然而村民们还是有些拘谨,忙挤出个笑容和他打招呼。 “大姐,姐夫!” 这时,郁金姐妹们找过来了。 看到傅闻宵居然也在,姐妹三人都很关心他,问道:“姐夫,你啥时候过来的?你的身体没事吧?” 傅闻宵笑道:“只是出来走走,没事的。” “那就好。” 姐妹三人都很开心,在她们看来,傅闻宵能在这种大冷天出门,证明他的身体正在好转,以后说不定会好的。 这可真是太好了。 不管是为了郁离,还是为了周氏,她们都希望傅闻宵的身体好好的。 周围的人听到郁金姐妹几个的话,总算想起傅闻宵是个病秧子。 他们的目光落到他身上,脸色确实有些苍白,但也不像久病在床的,那身子看着有些单薄,修长挺拔,没有到瘦弱的程度。 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个文雅贵气的公子,像是城里那些大家族养出来的。 总之不像是乡下人。 突然,他们想起傅家以前是行脚商,没有落魄之前,据说家里的产业不少,也算是富贵人家。 怪不得呢,也只有那些富贵人家,才能养出这样的孩子。 在众人好奇地和郁离、傅闻宵打招呼时,郁家大房、三房的人也看到傅闻宵。 他们同样愣住了。 三婶王氏不可思议地说:“这、这是那病秧子?” 陈氏目光微闪,没想到是刚才遇到的那位公子,居然是郁离嫁的男人,他也并不是什么城里来的有钱人家的公子。 郁琴也怔在那里,看着和郁离站在一起的傅闻宵,久久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郁老太太突然说:“看着也不像病秧子嘛,难不成真是离娘嫁过去冲喜将他救回来了?那……” 那岂不是说,当初这桩婚事,其实是对的? 要真如此,那二十两的聘金…… 想到被郁离要回去的二十两聘金,郁老太太心里就如同刀割般难受。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傅家的儿子要人有人,要貌有貌,这桩婚事并不如想像中那么的差,其实还挺好的。 她这样也不算是卖孙女了吧?那这聘金她收了又能怎么样? 虽是这么想,郁老太太却不敢去找郁离要…… 她只觉得心里梗得难受,还不如傅闻宵是个病秧子让她好受一些。 直到祭灶开始时,郁家人都是心不在焉的。 不说郁老大父子三人,自从见到郁离开始,就被她刺激得不行,就是郁家的其他人,发现郁离嫁的不是众人嘴里的“病丑男”,而是一个清隽好看的年轻后生,心里的滋味甭提了。 郁家就是从郁离嫁入傅家开始,然后一切都变了。 特别是郁老爷子夫妻和大房的人,当初被迫分家时,他们还能安慰自己,离娘虽然心狠手辣,但她嫁去傅家,傅家那儿子体弱多病,不知道啥时候就没了,拖都能拖垮她。 可哪想会变成这样。 郁敬宗嘟嚷道:“这不对啊,离娘这搅家精咋能嫁这么好?那男的看着不像是要病死的……” 郁琴听到这话,心里越发的难受。 刚才看到那公子时,她心里就有些……只是没等她去打探对方是什么人,可有婚配,便听说他就是郁离嫁的“病丑男”。 以前她还拿这个来笑话郁离,并安慰自己她过得不是那么好,现在才发现,自己就是个丑角。 唯一不受影响的,也就只有郁家三房的人。 郁老三夫妻对郁离嫁个什么的男人完全不关心,反正又不是他们的女儿,傅家好不好,他们也沾不上。 最多就是私底下感慨,傅家那小儿子长得可真俊,这十里八乡都找不出这么俊的后生,还真别说,当他和郁离站在一起,看着还挺相配的。 - 祭灶开始时,村民们大多已经听说傅家那病秧子出门的事。 然后他们又听说,傅家的病秧子并不是什么病丑男,人家身上虽然带病,却是个俊美的郎君,那模样、那气度,看着就不像是乡下人。 就像城里那些用金玉堆砌出来的贵公子。 有人看到郁老二夫妻时,还问道:“郁老二,你们那大女婿长得可真俊,你们以前咋不和我们说他长这模样的?” 害得他们真以为,傅家的小子有多丑呢。 郁老二摸着后脑勺,憨厚地道:“你们也没问。” 男人嘛,长相这东西有啥可说的? 柳氏也跟着腼腆地笑,却不知道说什么。 虽然大女婿今天在人前露脸,也算是大大地给他们夫妻长脸,可他们心里很清楚,当初因为他们没有坚定反对这桩婚事,使得他们如今和大女儿的关系十分冷淡,甚至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修复。 连带着他们也都不怎么敢去大女婿家,就算同在一个村子,没见过几次面。 祭灶很热闹,等结束时,村民们便去领肉。 祭灶时所杀的三头猪是村里所有人一起出钱买的,各家出一些,所以等祭灶结束后,他们也能领一份猪肉回家。 在他们排队领肉时,不少人看到正用杀猪刀切割猪肉的郁离,以及坐在不远处歇息的傅闻宵,两个孩子挨在他身边,像小动物似的,模样有些胆怯。 这一大两小,穿着的衣服很讲究,模样也十分的俊俏。 他们光是坐在那里,就格外的引人注意。 有人忍不住感慨道:“这傅家的孩子长得可真俊啊……” 那两个孩子白白嫩嫩的,像年画里的童子,可真是招人稀罕。 再看自家的孩子,晒了一个夏天,乌漆抹黑的,这会儿在周围窜来窜去,像只野猴子似的,哪有人家孩子可爱。 “可不是。”周围的人附和,“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有哪个后生能比傅书郎更好看的。” “这人咋能生成这样呢?” “不过离娘长得也很好看,配他使得。” “那倒是……” 村民们看看正在飞快地切割肉的郁离,杀猪刀在她手中转动,泛着寒光,一片刀光剑影,肉就被分割得整整齐齐。 她的动作利索,明明干着这种粗鄙的活,却并不显得粗陋难看。 不知不觉间,居然让人看得入了迷。 等将肉都按大小均匀地分割好,郁离今天的活总算干完。 剩下的便交给村长他们。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72节 “离娘,辛苦你啦。”村长说道,将傅家分到的肉递过去给她,让她带回去。 郁离拎着那块肉,去找傅闻宵他们一起回家。 “等久了吗?”她问道,“你身体没有不舒服吧?”她很担心他在外头待太久,他的身体受不住。 傅闻宵站起身,朝她笑了笑,“没什么不舒服,就是在这里坐久了,有点累。” 郁离看他的脸色,确实有些倦色。 想到他每天都要睡个午觉,保证充足的睡眠,不然精神便会不好。今天因为他出来,又坐在那里等她,现下早已经错过睡觉时间。 “你能不能走?”郁离又问,“要不要我牵你?” 傅闻宵到嘴的话硬是转了个圈,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那就麻烦你了……” “没什么。”郁离一只手拎着肉,一只手去拉他,“只要你不嫌弃我的手脏就好。”她刚去分割肉,这里没有水洗手,只是随便用布来擦擦。 所以这手估计还脏着。 傅闻宵:“……” 看到他脸上的神色,郁离便要缩回手,然后被他用力握住。 生怕不小心会将他甩飞,于是她没有再用力抽手,而是看着他。 同处一个屋檐下,她哪里看不出这人有点洁癖在身的,就算病得厉害,也要维持身体的洁净,衣服也换洗得勤快,接受不了一点的脏乱。 杀猪在世人眼里,是一件腌臜的事,世人大多都瞧不起杀猪匠,觉得他们与臭哄哄的猪为伍,身上也是臭烘烘的。 郁离觉得自己不臭,她每天都有勤快地洗漱,用的还是加了香料的肥珠子,贵是贵了点,不过这去污的效果非常好,洗完后人反而香喷喷的。 她也不觉得杀猪这行业低贱,在她眼里,这世界上没有哪个行业是低贱的,而是看它们有什么用途。 迎着她的目光,傅闻宵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本能地握紧她的手。 那只手一如既往的温暖,这样的温暖充满了生命力,很令人眷恋,也令人向往,他舍不得松开。 “没关系。”他朝她笑了笑,“回去咱们一起洗手便是。” 郁离又看了看他,见他是真的不介意后,哦了一声。 她转头朝两个孩子说:“燕回、燕笙,你们去牵小叔叔,别让他摔了。” 两个孩子原本是想牵她的,他们一点也不在意小婶婶的手脏,不过听她这么说,也担心小叔叔摔着,赶紧去牵他的另一只手。 几人便这么牵着手,一起回家。 那边正在分肉的村人看到这一幕,有人说:“你们瞧,离娘和这傅书郎还真是挺登对的。” 傅闻宵无疑是长得好看的,是他们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 然而当郁离与他站在一起时,奇异地居然没人能忽略她。 两人一个俊一个美,站在一起,确实十分登对,看着就赏心悦目,让人觉得这美丽的姑娘就应该配俊俏的郎君。 周围的人都发出善意的笑声。 “小两口看着感情挺好的,离娘可真关心他,还拉着他回家呢。” “那是因为离娘怕他摔着了,听说傅书郎的身体现在虽好一些,但也没完全好。” “这也没啥,以后肯定会好的,以前傅书郎连房门都出不了,现在看着不是挺精神的吗?我刚才问过了,傅书郎说,明年二月份的县试,他也会参加。” “什么?!!” 听到这消息的人都吃惊得不行,赶紧确认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回答的是村长,“这是傅书郎前些天亲口和我说的。” 前些天,他去傅家找郁离说祭灶杀猪的事,和傅闻宵随口聊了聊,得知他读过不少书,还感慨他身子不好,要不然就能去参加科举。 哪想傅闻宵便说,等明年二月份,他想下场去试试。 对此村长自然是高兴的,他们村里的读书人不多,只有郁家的郁老大父子三人,明年郁敬德兄弟俩也要下场,能不能考中,实在不敢保证。 他们村没有个秀才,比不得陈秀才所在的青溪村。 郁老大当年考了那么多年,连个童生都考不上,更不用说秀才,实在让人失望。 这傅书郎看着就是个饱读诗书的,说话文雅,若是他的身体健康,能去参加县试,说不准真能考上呢? 村长真的很希望村里能出个秀才。 这样他们村的名望能提升,附近的人也不敢小瞧他们村。 有了村长的肯定,关于傅闻宵明年春天要参加县试的事很快就传遍青石村。 祭灶刚结束就回家的郁老大父子俩很快也知道了。 “就凭他?”郁老大一脸轻蔑,“他一个病秧子,就算以前能请好的先生教,想必也没那精力学。” 他听说傅家以前有钱,肯定能给孩子请好的先生。 但有好先生不代表学生就能学得进去,特别是像傅闻宵这样的病人。郁老大也是读书人,很明白身体若是生病,会非常影响读书。 郁敬德兄弟俩不像父亲那么笃定。 他们刚才看到傅闻宵,那身气度实在是令人自惭形秽。 虽然男人不必太过重视容貌,更应该重视才华,可不知怎么的,他们看到傅闻宵时,总觉得在他身上看到一种读书人特有的自信。 就像汪家的举人,举手投足间有一种举重若轻之感。 汪举人是他们所见过的最会读书的人了。 这是他们外祖父陈秀才一辈子都追不上的人,听说汪举人现在闭门读书,过几年会再度下场。 郁老大有些不悦,觉得这两个儿子太过抬举傅闻宵。 “你们担心啥?那傅闻宵身体不好,就算他有才华,只怕那身体也熬不过考场的严酷环境。”他的目光锐利地盯着两个儿子,“没个好身体,想参加科举实属痴人说梦。” 这也是他不看好傅闻宵的原因。 当然,他心里还有一个隐瞒的想法,那傅闻宵是郁离的丈夫,他不希望郁离将来能妻凭夫贵,以后成为什么秀才娘子、举人娘子。 她现在只是乡野女子都这般嚣张,要是成了秀才娘子、举人娘子,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 郁敬德兄弟俩想到这个,莫名松了口气。 “爹说得对,他的身体不好……” 说这话时,他们挺为傅闻宵遗憾的,有这样的相貌、这般的气度,显然非一般人,然而却拖着这么一副病弱的身体,实在可惜。 若无身体拖累,或许当初他也不会娶郁离冲喜什么的。 想到郁离,兄弟俩浑身不舒服。 他们想,傅闻宵那样的人,居然娶了郁离这等凶恶可怖的姑娘,还真是委屈他了,最好他以后都不要考中。 他们实在不想让郁离太过得意。 陈氏看父子几人一脸轻松之色,不知怎么的,反而有些不安。 特别是郁老大提起傅闻宵时那一脸轻蔑,也不知道他一个连童生都考不中的,哪有那脸去瞧不起别人。 他现在看着就像是一只又老又丑的老蛤虫莫,点评人的嘴脸更可恶,让她越发的怀疑自己当年是怎么看上他的。 现在想想,可能是当初她眼瞎了吧。 可惜她清醒得太晚了。 陈氏心里难受,也不想在这边待着,直接去了灶房。 今天祭灶领到肉,终于可以吃口肉,她得赶紧去将肉做了,省得被老太太藏起来,等到过年时才能吃,这肉都不新鲜了。 来到灶房,便见女儿郁琴手忙脚乱地做饭。 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又脏又旧,看着灰扑扑的,头发凌乱地搭在身后,这模样就像是一个村姑,哪有在县城时的灵秀模样。 陈氏心里越发难受,突然朝女儿说:“琴娘,等过了年,娘去找你大舅,将你和询哥儿的亲事定下吧。” 郁琴正揭开锅盖看里头煮的豆粥,闻言手一个哆嗦,锅盖就掉下来。 第 98 章 ◎送年礼◎ 郁离几人回到家时,周氏正在做晚饭。 当看到郁离牵着傅闻宵回来,她的表情好像空白了下,然后双眼发亮地看着他们。 至于另一头同样牵着傅闻宵的两个娃,她直接忽略了。 此时的周氏,完全是“丈母娘”的看女儿和女婿时的心态,巴不得小两口感情好,赶紧趁着年轻生个娃什么的。 小两口感情越好,她越是高兴。 傅闻宵哪能没看到,面上有些赧然。 这时,郁离已经松开他的手,朝周氏道:“娘,我们回来啦,有什么好吃的,我饿了。” 两个孩子也道:“阿奶,饿啦饿啦,好吃的!” 周氏被他们逗得不行,忙道:“我今天包了粽子,在锅里煮着,等会儿应该就能吃了。” “好的!” 郁离的声音都欢快起来,她还没吃过粽子呢,满脸都是期待。 孩子们回来了,周氏开始忙得团团转,先是打热水给他们洗手,然后又将锅里煮好的姜汤盛出来。 她关心地问:“你们没啥事吧?宵哥儿,身体可有不舒服的?” 她最担心的还是傅闻宵的身体,生怕他出去一趟受不住。 傅闻宵含笑道:“娘放心,我的身体没什么不舒服,就是在外头待久了,有些累。” 周氏多看他几眼,确认他没事,总算放下心来。 这是三年来,傅闻宵第一次出门。 虽然他说自己的身体在转好,可她心里还是忧虑的,总想起三年前,他是如何倒下的,后来又是如何缠绵病塌,连出门一步都是奢望。 可他总是要出门的,正好今日的天气不错,难得出太阳,离娘就在村里为祭灶杀猪,他要出去走走也好,可以去看看离娘……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73节 既然他的身体转好,总不能让他一直待在家里,她也想让他出去多走走。 只是当他出门后,她又开始担心来担心去,一颗心没法平静。 周氏叹气,也不知道他的身体什么时候能彻底好转。 等周氏打好热水,并用冷水将之兑成温水后,郁离和傅闻宵、傅燕回兄妹俩一起洗手。 一人一个盆,每个盆都作了记号,不会用混。 傅家吃穿用度都很讲究,就算郁离刚嫁过来那会儿没什么钱,周氏也要给她准备一个她专门用来洗手洗脸的盆,甚至洗脚的盆都是另外的。 用肥珠子搓出泡沫,郁离将自己的手仔仔细细地洗了几遍。 等手洗干净后,她用巾子擦干净手,放到鼻子前闻了闻,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香喷喷的,这次有桂花的香。 县城里卖的肥珠子除了加药材,还会加各种花香。 郁离每次都会换着买,将所有花香的都买一遍,洗完后身上就会有花香,还是挺让她喜欢的。 这种纯天然的植物香,很难不让人喜欢,特别是像她这种来自废土世界的人,经历过正常植物早已经灭绝的世界,就很喜欢这些带着天然植物香的东西。 傅闻宵看到她的动作,突然想到先前的事。 他心里微动,说道:“离娘,我记得府城应该有一种香胰子卖,它的味道很清淡,挺好用的。” “和肥珠子比呢?”郁离好奇地问。 “都一样吧。” 傅闻宵其实也不太懂,以前他的吃穿用度都有人专门伺候,很少会关心那些,只记得洗漱用的是宫廷特供的香膏之类的,连刷牙的牙粉也是宫廷的工匠亲手制的,带着兰草的香。 发现她好像很喜欢这种带着花香的东西,他暗暗记下来。 郁离点头表示记住了,等哪天她去府城,会去买一些。 洗过手,郁离先回房换下身上的衣服。 这衣服是专门杀猪时穿的,杀完猪后,得换下来洗干净,这样就不会有异味。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便见傅闻宵和傅燕回兄妹俩坐在那里一起喝姜汤,旁边还有一碗是留给她的。 她叹了口气,只能端起来喝。 其实她觉得自己不需要喝姜汤,她现在的身体用异能修复得差不多,已是百病不侵,不会轻易生病。 但婆婆的关心也不能拒绝,还是喝吧。 稍晚一些,粽子总算煮好了,一阵阵属于粽叶特有的清香从灶房飘出来。 这边逢年过节有吃粽子的习俗,特别是走亲戚时,都会带上一两个粽子,以示对亲戚的看重,亲戚收下后,也会回两个自家做的粽子。 这相当于大家交换着粽子吃,能尝到不一样的味道。 周氏做的粽子很舍得下料,做的是肉粽,里头放了腌制的五花肉,还混了一些豆子,糯米软糯、豆子绵软,五花肉的油脂浸到糯米和豆子,一口咬下,满嘴油香和糯香。 郁离很喜欢,一口气干掉五个粽子。 每个粽子都有成年人的手巴掌大,份量不算小。要不是怕吃没了,过年没得吃,她觉得还可以再吃五个。 傅闻宵自己吃一个,慢条斯理的,她吃完五个时,他还没吃完一个。 傅燕回兄妹俩合伙吃一个,两小只同样吃得很慢。 “离娘喜欢就多吃,还有一锅没煮呢。”周氏笑呵呵地说,“等晚点再煮。” 知道她的胃口好,她特地多做了些粽子,今天他们去祭灶时,她就在家里做粽子,做好一批就先煮。 郁离忍住馋意,“没事,留着慢慢吃。”反正还有很多好吃的呢,不急着都干掉它。 今天做完粽子,翌日周氏就炸果子。 郁离刚到家,就闻到空气中漫弥的油炸的味道,然后吃到了刚出炉的炸果子,也是炸油饼。 一口咬下去,酥酥脆脆的,里头还有糯米特有的甜糯。 没有人能拒绝得了油炸食物,郁离也不能。 “娘,好好吃啊!”她双眼亮晶晶的,嘴巴动个不停,像只松鼠似的。 郁离觉得过年真好,每天都有好吃的,是平时吃不到的东西。 特别是那些刚做出来的,还带着腾腾热气,在这大冷天时,吃起来格外的美味,这是一些在特殊的天气、特殊的时候应景的食物。 吃进肚子里,会有一种很幸福的感觉。 周氏一边忙着炸果子,一边说:“你若是爱吃,以后我多做些给你吃。” 每次看离娘吃东西,她就很有成就感,仿佛自己的厨艺比宫里的御厨还好。 没有一个做饭的人会拒绝像郁离这样的食客,因为家里多了个能吃的孩子,现在周氏对自己的厨艺信心百倍,每天都想着给她琢磨好吃的。 要知道,以前郁离没来时,他们家都是随便吃的。 傅闻宵身体不好没胃口,她心里装着事也没胃口,两个孩子年纪还小,吃东西也得讲究,家里很少会做什么大鱼大肉的,吃得很是清淡。 郁离就不一样啦,她啥都能吃,做啥她都说好吃,非常好养,也让人喜欢喂养她。 这一忙就忙到晚上。 郁离帮着周氏收拾灶房,听到敲门的声音,打开门一看,发现是屠老大,他脚边还有两个熟悉的大竹筐。 屠老大拎着竹筐进来,说道:“离娘,就要过年了,这是宣少爷让人给你们准备的年礼。” “屠叔,吃饭了吗?要不要吃点炸果子,今天刚炸出来的。” 郁离招呼他过来吃东西,给他倒茶。 这大冷天的,屠老大扛着东西一路走来,还真是出了一身热汗,当即接过水灌了一碗。 周氏见到他也笑道:“屠老大来啦,辛苦了,哪里需要你们送这么多东西。” 自从屠老大经常给他们家送东西,和傅家渐渐熟悉,习惯他后,周氏和两个孩子都不会被他土匪一般的模样吓住。 傅燕回和傅燕笙跟着小叔叔一起出来,看到屠老大就脆生生地叫道:“屠爷爷!” 屠老大:“……” 他还没到三十呢,居然就变成爷爷了吗? 不管多少次,听到两个娃叫自己“屠爷爷”,屠老大都梗得不行。 可看两个孩子可爱的模样,他又不好说什么,总不能让他们和郁离一样,都叫他屠叔吧? 这不是乱了辈份吗? 傅闻宵和周氏都能看出他的纠结,强忍住笑意。 郁离一声“屠叔”,就垫定屠老大在傅家的辈份,连娃娃都只能叫他“屠爷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屠老大喝了水,坐下来与他们闲聊会儿,便准备离开。 他说道:“明儿就是年二十八,再忙这两天,离娘你就可以休息了,可以过完元宵再去。” 年前肉铺比较忙,买肉的人非常多,不过等年后生意就会冷清下来,届时要杀的猪不多,不用她特地赶去肉铺杀猪。 周氏听后笑道:“这可真好,离娘能好好休息了。” 屠老大闻言有些愧疚,幸好等年后,傅家打算搬到县城,届时郁离也不用大半夜的就起床赶往县城,能在家里多睡会儿。 听说傅家有搬家的打算,屠老大是第一个支持的。 等屠老大离开时,周氏收拾了一些东西,让他带回去。 “婶子,不用……”屠老大忙不迭地拒绝。 “要的!”周氏说道,“这些给你,这些给宣少爷,总不能收了你们的年礼,咱们却不给些吧?里头有我做的腊肉腊肠、粽子和一些炸货,也没啥好东西。” 屠老大没法拒绝,只好收下。 接着他连夜让人将傅家准备的年礼送去营地那边,快过年了,宣怀卿前几天便去镇南军所在的营地,要和宣老将军一起过年,并不在府城这边。 - 屠老大离开后,周氏和郁离收拾宣家送来的年礼。 两大筐子满满当当的,都是以府城那边的特产为主,吃食居多,还有一些山珍药材之类的,显然宣家准备年礼的人早已经摸清楚郁离的喜好,每次送过来的都是她喜欢的——药材除外。 将所有的东西归整好,灶房靠墙用来装东西的柜子填得满满当当的,都是过年必备的吃食。 有些放不下,只能放到柜子旁的箩筐里,用竹盖子盖着,以防有老鼠偷吃。 郁离站在柜子前,看着这么多的物资,心里格外踏实。 丰衣足食,不外如是。 “离娘,该歇息啦!”周氏叫了一声。 郁离应下,去洗干净手,便回房歇息。 睡觉前,她给傅闻宵输送异能,输送完后又能吃到香喷喷的米糕,这米糕先前特地蒸过,还有余温,吃着绵软香甜。 郁离不禁感慨道:“过年真好啊!” 这年还没过呢,她就觉得过年实在好,有好多好吃的,每天都吃不赢。 傅闻宵忍俊不禁,先前看她整理宣家送的年礼时,就能看出她的高兴,像只忙碌着囤积食物的小动物,忙来忙去,丝毫不觉得累。 他看着也觉得十分踏实。 ** 年二十九这天,张复给郁离结了工钱,提了一大坨的肉给她。 这块肉看着就有三十斤,放到她的背篓里。 “离娘,明天你就在家里歇息罢。”张复笑道,“这几个月辛苦你啦,好好过个年,年后再来。” 郁离点头,“那行,如果肉铺忙,可以让屠叔叫我。” 从肉铺出来,郁离去街上买了些东西,其中就有不少炒货,像炒瓜子、炒花生和坚果之类的,可以在过年时当零嘴吃。 路上还遇到巡逻的葛衙役等人,他们都热情地和她打招呼。 葛衙役道:“离老大,咱们给你准备了年礼,放在郁金姑娘的店里啦,你有空就带回去。”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74节 郁离愣了下,然后道:“谢谢。” 见她没有拒绝,三个衙役脸上的笑容越发的高兴,因为还要巡逻,也没有多说,便和她告辞。 郁离望着三人离开的方向,想了想,也着手买了一些年货,然后提到落鱼巷那边。 虽然天气冷,不过落鱼巷口的大榕树下时常都会有人,好些大大小小年纪不一的孩子会在这边玩,有一些老人坐在那里与周围的人闲话,顺便看顾孙子孙女等,以前还有闲汉会在那里聚众赌博,不过现在已经不见他们的身影。 郁离往树下看了一眼,便进入落鱼巷。 很快,吴瘦子、高生、李五郎、王三郎等都收到她送去的年礼,感动得差点就想抱着她的腿哭。 “离老大,你真是……”吴瘦子哽咽道,“居然还给我们送年礼,我们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 这个年,是他们长这么大过得最舒心的一个年。 因为他们这几个月赚了钱,花自己的钱给家里买粮食买东西,家里人都很高兴,不会再像往年那样,骂他们没出息,骂他们哪天横死在外,别连累他们之类的…… 手里有钱,家里的余粮也多,大家都吃得比以往要好。 前些天,郁离还给了他们五两银子。 这五两银子正是他们每个月上供给她的,为了能准时上供这一两银子,他们每天都很积极地干活赚钱,都没心思去想其他,乱花钱的事一律不干。 却不想,年前她居然将这笔上供的钱还给他们。 这实在是…… 就在他们感动时,郁离道:“明年你们还要继续上供,这钱我收着,等年底再发给你们,你们干得好,便能拿这钱,要是干不好,那就没有了!” 所以,还是要看他们的表现才行。 几人:“……” 好吧,不管如何,离老大虽然收了他们的上供,却没有花它,反而看在他们的表现好的份上,居然还给他们。 有了这五两银子,他们手头的余钱更多,给家里买东西时也大方不少。 现在家人都为他们的改邪归正欣慰,也高兴他们能赚钱养家,赚的还是正经的钱,不是那些缺德的脏钱。 郁离道:“行了,别哭了,明天就是除夕,你们好好过节。” “好的!” 吴瘦子等人赶紧擦擦眼泪,殷勤地将她送出巷子。 接着郁离又去葛衙役家、彭衙役家和朱衙役家,也给他们家送年礼。 要不是他们送了她年礼,她还真没想要给他们送,不过看他们的态度好,花点钱买些年礼也没什么。 做完这些,她去了聚财巷。 因为就要过年,聚财巷这边的店铺都关得差不多,只有几家想多赚些钱,仍开门做生意。 这生意也确实好,因为没有别的店卖东西,大家都只能来这些店买。 郁离过去时,郁金几人正忙着给人做饭团。 等她们忙完,她问道:“二妹,你们什么时候关店休息?” “今天做最后一天,明天就不做啦。”郁金擦了把汗,店里烧着炉子,其实挺暖和的,一忙起来还会出汗,一点也不冷。 孙芳娘给她倒了一杯水,笑道:“今天忙完,等会儿再收拾一下,傍晚时我们也会回村。” 顺便将买的年货也带回去,今年便能过个好年。 想到家里的母亲和弟弟,孙芳娘脸上露出笑意,眼里都是对过年的期待。 郁金将两个用箩筐装着的年礼扯过来,“大姐,这是葛捕头他们给你的年礼,他们一早上就送过来,让我给你。” 不仅给她姐准备了,连她都有收到。 虽然份量没她姐的多,但也能看出葛衙役他们挺周全的。 郁离嗯一声,问道:“你们等会儿有空吗?咱们去给小姑送些年礼吧。” 她原本就打算年前送,明天是除夕,既然不来县城,今天便送过去。 “当然有啦!”郁金笑道,“我们也给小姑买了些年礼。” 接着她们去给郁小姑送年礼,郁小姑也回她们一些。 得知她们今天要关店歇息,明儿不来县城,郁小姑道:“这样也好,难得过年,好好歇息,等年后还有得忙。” 她能看出郁金是个适合做生意的,不仅头脑灵活,也有胆量,似乎她们还和衙门的衙役认识,有那些衙役看顾,不用担心会被人故意刁难盘剥,以后应该能走得更远。 给郁小姑送完年礼,郁离便先回村。 因为还有葛衙役他们送的年礼,东西太多,她便坐船回去。 王艄公见她带这么多东西,暗暗咋舌,问道:“离娘,你咋买这么多的年货?” “不是买的。”郁离回答,“是别人送的年礼。” 王艄公听后有些羡慕,他还记得夏天时,郁离第一次去县城时的模样,哪想不到半年,她就像脱胎换骨一般,这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一看就知道是个能干的姑娘,很会过日子。 也不知道郁家有没有后悔,将这么能干的姑娘随便嫁出去,与她交恶,沾不到她的好处。 回到青石村,王艄公将船停在河埠头旁,要帮她一起将装年货的箩筐一起搬到岸上,郁离拒绝了。 “不用,我自己能行。” 说着,就见她一只手提着一个箩筐,将它们轻松地提上岸。 船上还有其他的客人,看到这一幕,不禁感慨:“傅娘子的力气可真大。” “那不是,要不大的话,哪里能杀猪?” “不仅是力气,杀猪也要讲究技巧,咱们村的杀猪匠的力气也大,但看他杀猪,那猪叫得实在太惨,听着就不吉利。” 船上的客人都是附近村子里的,村里祭灶时,也见过郁离杀猪。 但凡看过她杀猪的,已经对“杀猪讨吉利”这事深信不疑,甚至为此并不介意她是个姑娘家,只想请她去杀猪,好讨个吉利。 就连那些杀猪匠都想找她学一学这杀猪的技巧,怎么样才能让这些猪也给他们“感恩”一下,别叫得那么凄惨。 郁离不知道身后那些人的讨论,背后一个背篓,手里提着两个箩筐,就这么走回家。 路上看到的人真是羡慕得紧,也不知道是羡慕她带回来这么多的东西,还是羡慕她的力气大。 回到家,周氏看到也挺愣的,等得知都是别人送的年礼时,脸上不禁露出笑意。 “离娘的人缘可真好。” 要不是人缘好,谁会惦记着给她送年礼?这也是人缘好的一种表现。 郁离喝着水,朝周氏说:“娘,明天我不用去县城,可以在家里休息。” “那就好。”周氏一边归整东西,一边说,“明天就是除夕,确实该歇一歇。”然后又絮絮叨叨地说,“哎,明儿我做些饺子给你们尝尝……” ** 除夕这天,一大早郁离就醒过来了。 她一动,旁边的傅闻宵也跟着醒,睡意朦胧地说:“离娘,再睡会儿吧。” 郁离精神抖擞地说:“不睡啦,娘说今天要包饺子。” 这边逢年过节没有吃饺子的习俗,连吃面食都少,主食还是以米饭为主。 不过周氏在北地待了近三十年,更加习惯北方那边的习俗,回乡后,时不时会做一些面食来吃。 对郁离来说,只要是好吃的食物她都爱。 米饭好吃,面食也好吃,食物在她眼里只有好吃和不好吃的区别,没有吃不惯的。 郁离去洗漱后,走进灶房寻摸吃的。 傅闻宵也没了睡意,跟着起床。 很快,傅家的人都坐在餐桌前,一起吃刚出锅的热腾腾的饺子。 饺子是肉馅的,有羊肉馅和猪肉馅,配了碗昨晚熬的鸡汤,白白胖胖的饺子沾着醋吃,香味扑鼻。 郁离将两种馅都各吃了一个,朝周氏道:“娘,你做的饺子比外头的好吃,肉好多,我喜欢。” 县城里卖的饺子可舍不得放这么多的肉馅,而且做得也没有周氏的好吃。 光是饺子皮就擀得很劲道,吃着可香了,还有她调的馅,实在美味。 周氏一脸开心,“喜欢就多吃点,我包了一百个饺子,剩下的放到外头冻着,想吃就随时下锅煮。” 冬天的好处是食物不容易坏,可以多做一些,放到院子里,等下雪的时候,雪一覆盖,就能留好久。 虽然最近几天没下雪,但饺子放在那里也不会坏。 吃过饺子后,大家便开始忙碌起来。 第 99 章 ◎新年安康◎ 周氏在灶房里忙碌,今年因为多了个人,过年要准备的吃食多,这一大早她就开始忙起来。 虽然忙,但她脸上却是带着笑容的。 偶尔她转头往外看,便见郁离带着两个孩子打扫院子。 他们家的院子很干净,因为家里养的鸡很少,都圈在后院的菜地旁边的空地,不会跑到前院,前院的地上没有鸡屎这些东西。 倒是一个不注意长了不少杂草,墙角那边还有一些乡下人惯常种的野花。 郁离打扫完,拿锄头除掉院子里的杂草。 两个孩子跟在她身后,拿着小扫帚,撅着屁股将杂草扫进装垃圾的簸箕里,然后丢到菜地旁,等积得多了就烧掉,灰烬可以肥地。 东厢房那边,傅闻宵正在写福字。 这边过年时有贴福字的习俗,年前村里的人去买年货时,会好几家合伙买一些红纸回来,将红纸裁了,然后请人帮忙写福字。 请人帮忙写福字时,村民们还会特地带一些自家做的吃食过去,当作报酬。 每年过年,傅家的福家都是傅闻宵写的。 他的字写得好,写福字也擅长,执笔挥毫而就,一个大大的福字跃然纸上,铁画银钩,极是刚健柔美。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75节 傅闻宵写完几个福字,便停下笔,靠在窗边望着院子。 他的眉眼温和,墨玉般的双眸安静地凝望院子里正在忙碌的一大两小,唇边泛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看到她毫不费劲地锄杂草,她身后的两个孩子反而跟不上,不免有些急。 突然,傅燕笙不小心被簸箕绊倒在地。 “妹妹!”傅燕回吓了一跳。 可能是摔疼了,傅燕笙坐在地上,眼眶就红了,嘴巴扁了扁,就想掉眼泪。 这时,郁离转头看她,说道:“起来!” 傅燕笙仰头看她,见她只是叫自己起来,没有过来扶自己,也没有安慰,心里不免有些委屈。 不过在哥哥跑过来要拉她时,傅燕笙没要哥哥拉,自己撑着小手爬起身。 这时,眼泪已经掉下来,她伸出小手抹去脸上的泪,小模样很是委屈。 郁离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燕笙很棒,自己站起来了。”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被她摸摸头,再夸上一句,便不自觉地挺起胸膛,觉得自己很勇敢,很厉害,小嘴也咧开笑起来。 明明眼里的泪还没掉完呢,却笑得很是灿烂。 郁离赞许地说:“燕笙,你要记住,跌倒了自己站起来,不要等别人来扶你!等他人来扶你,只会让你越来越软弱,没有人会一直在旁边扶你,软弱会让人变得不幸的。” 傅燕笙懵懂地看着她。 傅燕回瞅着她,小声问:“小婶婶,我可以扶妹妹的。” 兄妹俩的感情很好,可能是因为从小生长的环境的原因,他们很少会吵架、打架,感情好得像是一个人。 像刚才妹妹摔了,他也急得不行。 郁离道:“嗯,燕回也很乖!”然后又说,“燕回也一样,如果摔倒了,也要自己站起来,知道吗?” 傅燕回挺起胸膛,“小婶婶,我知道的!我是男子汉,我能保护阿奶和妹妹的!” 郁离伸手摸了摸小男子汉的脑袋,没有说什么,继续带着两个孩子除草。 仿佛刚才那话只是随随便便说的,并不管两个孩子是不是年纪还小,根本听不懂。甚至在旁人看来,她未免太过冷酷,孩子还小呢,摔倒了居然不去扶他们,还和他们说这些奇奇怪怪的道理,他们听了也不懂,这有啥用? 灶房里的周氏怔怔地站着,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然后忍不住笑了笑。 傅闻宵面上含笑,暗忖她会这么说,他竟不觉得奇怪。 或许这便是曾经她所经历过的,有人曾这么对她说,也这么要求她,所以她的性子从来不软弱,不会期望有谁来帮助她,一切都是靠自己。 郁离刚打扫完院子,便见有人过来。 因今天是除夕,加上傅闻宵的身体有所好转,是以傅家的院门没有关。 来的是隔壁的大壮娘周婶子。 只见她手里捧着一碗吃食,和郁离打了声招呼,问道:“离娘,我们家还没写福字,不知宵哥儿今年能不能帮我们家写福字?” 以往傅闻宵的身体不好,就算看到傅家贴的福字很好看,大伙也不好意思上门求字。不过今年傅闻宵的身体有所好转,甚至还能走出家门,想必写几个字应该可以罢? 所以周婶子便登门过来询问。 郁离让周婶子稍等,她去西厢房那边问傅闻宵。 “可以。”傅闻宵很爽快地应下。 接着傅闻宵端着笔墨纸砚等东西来到堂屋,在堂屋写字。 周婶子忙将带来的吃食递给郁离,再将一张红纸递过去,看他挥毫写下一个大大的福字,脸上不禁露出赞叹之色。 “宵哥儿,你这字真好看。”她夸道,“我这辈子看过那么多福字,都比不过你写的字。” 傅闻宵含蓄地道:“婶子说笑了,我这字还不算好。” 周婶子觉得他是在谦虚,欣赏会儿红纸上的福字,又问道:“宵哥儿,你还有余力吗?有的话,我告诉村里的人,让他们也来找你写福字吧,不用都挤到郁家那边,等郁老大他们写……” 说到这里,她撇了撇嘴。 以前村里的读书人只有郁老大父子三人,大伙儿只能去找他们写福字。 往年郁敬德和郁敬礼兄弟俩还没长大前,都是郁老大为村民写福字,每次村里人上门去找他写时,仿佛是他们求着他,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而且十分不耐烦,规矩极多,让众人心里也不怎么快活。 哪个村子不是这样,村里有读书人,就找读书人写福字,若是没有就找村长。 村长虽然不是读书人,但若是有需要,也会特地去练习“福”字怎么写,自己买一套笔墨纸砚,等过年时给村里人写福字,就算写得不好看,也是讨个好兆头。 自从郁老大开始读书,村长便让村民去找他写福字。 大家都是同个村子的乡亲,帮忙写个也不费什么时间,何况村民还会端自家做的食物过去当报酬,虽然量不算多,多少也是个心意,收了便应该好好写,算是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 可每次看到郁老大那副模样,总让人觉得他们欠了他一样。 等郁敬德兄弟俩长大后,这写福字就变成他们。 只是兄弟俩多少也继承父亲的一些习性,给村民写福字时,规矩也极多,连多说一句话都不行,要是觉得他们写的福字不好,还会被直接赶出去…… 周婶子心里不喜郁老大的作派,若不是找不到人写,实在不乐意去郁家讨字。 以往便罢了,今年傅闻宵身体好了,而且年后他还要去参加县试,想必写个福字也没什么,便端食物过来找他。 傅闻宵道:“婶子,可以的,谁家想要福字,你尽管叫他们过来。” 周婶子脸上露出笑容,忙应下了,当即就拿着写好的福字离开。 不久后,便有村民登门讨要福字。 郁离见来的人多,傅闻宵一个人显然应付不来,接过村民们递过来的吃食,然后挽起袖子帮忙磨墨。 看他一幅字一幅字地写,额头渐渐地沁出汗珠,她拿帕子给他擦一擦,免得他又要生病。 傅闻宵转头朝她笑了笑,因为有外人在,不好说什么。 直到讨字的人离去,他有些疲乏地坐在椅子上,朝她笑道:“离娘,刚才谢谢你。” 郁离给他倒了杯热水,“先喝水。” 他乖乖地喝水,喝完后又说道:“离娘,我有些累。” 郁离便给他输送异能,见他脸上的疲惫退去,反倒是她又饿又累的,然后也不管他,去找周氏要些吃的垫垫肚子。 傅闻宵:“……” 坐在旁边的两个孩子瞅了瞅他,果断地跟着小婶婶一起去灶房找吃的。 快到中午,郁金姐妹三个也来了。 她们是来送鱼的。 郁金道:“大姐、姐夫、婶子,我们和船上人买了几条鱼,还是活的,可以养着慢慢吃。” 她们带来的桶里有三条鱼,每条约莫有三斤重,很是肥美。 周氏笑道:“这鱼居然这么肥,可以做鱼丸吃,炸鱼块也不错。”过年嘛,就要吃炸物,而且炸物能留很久,不用担心会坏。 “谢谢你们,辛苦了。” 郁离摸摸三个妹妹的脑袋,将桶里的鱼倒进盆里,给盆里添些水养着。 郁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我们过来,也想向姐夫讨个福字。” “听说今天好多人来找姐夫讨福字。”郁珠好奇地看着傅闻宵,“他们说姐夫写的福字比大伯、大堂哥他们写得好看多了,然后大伯挺不高兴的……” “咳咳!”郁银咳嗽一声,打断小妹的话。 傅闻宵见状,便知其中只怕还有些故事。 不过他也没有探究,一笑置之,给她们写福字。 拿到福字,姐妹三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发现果然写得非常好看。 虽然她们不识字,不过这福字还是认识的,再加上从小就看惯郁老大写的福字,不用对比就能看出谁优谁劣。 姐妹三人离开时,对送她们出门的郁离说:“大姐,刚才有人去找大伯他们写福字,等大伯写出来后,那人说了一句大伯的字不如姐夫写的好看,然后大伯就生气了。” 村里人都习惯去郁家找郁老大父子写福字,今年也不例外。 只是没想到,今年居然还有人去傅家找傅闻宵求字,有人将傅闻宵写的福字和郁老大父子三人写的作了对比,结果可想而知。 郁珠双眼亮晶晶的,继续说:“大伯和大堂哥、二堂哥他们当时很生气,好像被那人的话污辱到,他们开始并不相信,直到他们见到姐夫写的福字时,好像受到挺大的打击……” 当时姐妹几个就在现场,还听到大伯嘴里叨念着“不可能”之类的。 她们也不懂为啥大伯说不可能,为什么他会觉得姐夫写字好看是不可能的事? 这也太怪了。 郁金和郁银终于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 其实那一幕还真是挺搞笑的。 以往因为村里只有郁家大房的三个是读书人,大伙儿都比较敬重他们,不管他们说什么都觉得是对的。 这也是这年头人们对读书人有一种天然的敬畏在。 只是自从郁家分家后,大房做的事实在太不靠谱,村里的人都看在眼里,导致他们对郁老大父子几个难免有些瞧不起。 这读书真是读傻了,秋收这样的大事,居然大房没一个人回来。 就算帮不上什么忙,至少也要让个人回来瞧瞧,不能啥都丢给老两口啊。 村民对郁老大父子三人的敬畏之心渐消,是以现在面对三人,说起话来也比较直白,哪里会特地维护他们读书人的面子。 而且,字好不好看,还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也没法昧着良心说啊。 郁离听后,点头道:“宵哥儿的字确实比他们好看。” 她从原主的记忆里看过郁老大父子几人写的字,只能说中规中矩,和好看沾不上边。 那些村民的确也没说错。 看她这副耿直的模样,郁金姐妹再次笑出声。 她们嘿嘿地笑着,嘴里附和道:“当然,姐夫写的字是最好看的!” 郁离觉得她们笑得怪怪的,话题一转,说道:“你们的体术练成什么样了?等过完年,我要检查的。” 姐妹三人:“……”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76节 “已、已经在练了。”三人赶紧说,有些结结巴巴的。 郁离嗯一声,“行吧,到时候好好表现,表现好有奖励,表现不好要惩罚的。” 姐妹三人听得压力很大,当下也没心思再说什么,赶紧手牵着手跑了。 郁离目送她们离开,也转身进门。 傅闻宵坐在堂屋里喝水,见她回来,问道:“刚才听到妹妹们笑得挺开心的,可是有什么喜事?” “喜事?”郁离奇怪地看他一眼,老实地将几个妹妹们告诉她的事和他说了。 傅闻宵总算知道先前郁珠未完的话是什么。 他有些哭笑不得,然后问道:“离娘觉得我的字怎么样?” “好看!”郁离毫不犹豫地说,“比我大伯他们写得好看多了。” 就算是她,练个十年也练不出他这样的字,毕竟毛笔字和硬笔字实在不同,她觉得自己估计是没办法费那时间将字练成他那样的。 傅闻宵没想到她会这么诚实,面上微烫,唇角却忍不住上扬。 他柔声说:“那我以后多教你写字,想必离娘很快也能写得像我一样。”她那么聪明能干,他相信她肯定可以。 “还是不了。”郁离拒绝,“能入眼就行,不强求。” 她懒得花太多时间去练字,看到软趴趴的毛笔,就有种想用它来戳烂纸张的冲动。 字这种东西,也不必写得多好看,写得工整,让人能看出写了什么就行。 傅闻宵只能遗憾作罢。 看来她是真的不喜欢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比起这些,拿吃的诱惑她效果更好。 果然以后还是要学点厨艺才行。 ** 时间很快就到下午,周氏开始准备年夜饭。 郁离撸起袖子帮忙,两个孩子也帮忙烧火,傅闻宵看了看,帮忙洗青菜,这洗青菜的水都是兑了热水的。 这边冬天下雪不多,气候比较温和,就算是大冷天的,也有青菜吃,长得嫩嫩的小青菜,直接用来煮汤,味道格外的脆甜。 灶房很热闹,大家都挤在这里,说说笑笑。 周氏转头就看到认真地洗青菜的傅闻宵,发现他一根一根地洗过去,格外的认真谨慎,一棵棵小青菜被他洗得干干净净,看着就让人放心。 以往他这副认真的样子,大多数都是在做学问时。 周氏失笑,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看到他拿做学问的认真劲儿去洗青菜,还真是…… 等她转头看到身边的郁离,又有些明白。 男人嘛,不管多大年纪,都想在心仪的姑娘面前表现自己可靠的一面,虽然洗个青菜,也不知道能不能表现出什么。 年夜饭做好时,天色还早。 将饭菜都端上桌后,他们先是端着一份分拣出来的吃食,放到堂屋里头供奉的几个牌位前,给牌位上香。 周氏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喊逝去的人回来吃团圆饭。 傅闻宵和两个孩子沉默地站着。 郁离站在那里,也保持肃穆的神色,尊重这个世界的一些习俗,既管在她看来,逝去的人不一定能回来。 上完香,周氏转头朝他们说:“好啦,咱们去吃饭吧,等会儿都冷了。” 虽然她尽量用轻快的语气,仍是能让人感觉到她心里的压抑。 傅闻宵走过去扶住她,说道:“娘,以后会好的。” 周氏一愣,然后笑着点头。 她相信,一切都会好的,活着的人也会努力地活下去,带着对死去之人最美好的祝愿活下去。 年夜饭非常丰盛,郁离吃个不停,每一样都觉得是她爱吃的。 周氏笑眯眯地给她夹菜,嘴里说道:“离娘多吃点,年夜饭若是能吃完,便是个好兆头,明年大家都顺顺利利的。” 郁离呆了下,说道:“不是应该要剩下来吗?” 郁家就是这样的规矩,剩下来年初一继续吃。 “咱们家不兴这些。”周氏说道,“能吃是福,在北地有些地方的习俗,年三十的饭菜是要吃完的,这样才吉利。” 当然,富贵人家的年夜饭比较讲究,一般是吃不完的。 不过会赏赐给下人吃,这样也不浪费。 郁离哦一声,觉得吃完这桌饭菜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吃到中途,她突然想到什么,停下筷子。 “离娘,怎么了?”傅闻宵询问,周氏和两个孩子也看过来。 郁离严肃地道:“我还买了酒,要不要喝点酒助兴?” 大年三十嘛,一般人家都会准备酒的,就像郁家,这时候男人们会喝点小酒,聊聊天,气氛很是热闹。 闻言,傅闻宵和周氏脸色微变。 喝酒? 他们不禁想到中秋时她喝醉酒的事,坚定地拒绝。 “离娘,咱们还是别喝酒了,万一喝醉不好。”周氏忧心地说,这大过年的,万一她喝醉酒又跑了,他们去哪寻她? 别的也就罢了,这会儿不像中秋,现在天气冷,要是她在外头冷到冻到咋办? 所以这酒还是别喝了吧。 郁离其实也不是那么想喝,见他们反对,说道:“行吧,那就不喝了。” 虽然酒挺好喝的,但若是醉得没记忆,不知道跑哪去,确实不太好。 她还是挺想陪他们好好过个年的,这可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过年,她也很重视。 吃完年夜饭,天色已经暗下来。 接着便是守岁。 堂屋里点着几盏油灯,照得一室亮堂,周氏将花生瓜子点心和各种炸货等东西摆到桌上,大家可以一边吃东西一边守岁。 外头北风呼呼地吹着,屋子里的炉子烧着炭火,烘得人暖乎乎的。 郁离剥着花生吃,问道:“娘,这守岁要守多久?是不是要守到天亮?” 郁家虽然也有守岁,不过都是各自回房守的,在原主的记忆里,二房的姐妹们守岁时,一起窝在被窝里说话,如此能互相取暖,什么时候睡着都不知道,等再醒过来时,已经是天亮了。 周氏笑道:“按理是要守到天亮的,不过哪能守这么久,意思一下就行,小孩子可守不了那么久,等会儿他们得困了。” 还有傅闻宵的身体还没好,也不能让他熬上一夜。 郁离闻言,哦了一声,继续剥花生吃。 虽然刚才吃饱了,不过她拉着傅闻宵的手,给他输完异能后,马上就开始饿,还能继续吃。 傅闻宵没她的好胃口,便帮她剥松子。 剥好一小碟,放到她面前,见她看过来,他含笑道:“吃吧,我给你剥。” 郁离便像只快乐的小松鼠,抓着一把剥好的松子往嘴里丢,满嘴坚果特有的脆香味儿,实在是美妙。 一颗一颗的吃,不如一大把的吃。 两个孩子也不甘示弱:“小婶婶,我们给你剥瓜子!” 郁离来者不拒,只要放到她面前的,她都吃。 周氏笑道:“离娘别吃太多炒货,会上火的。” “不会,我身体壮着呢!”郁离赶紧为自己正名,不想喝下火的药。 前阵子她吃了不少炒货,周氏担心她上火,特地抓了一副下火的药给她喝,喝得她脸色黯淡,好几天没缓过来。 周氏见她畏惧无比,只是笑了笑。 要是真上火,还是得喝的。 等时间差不多,两个孩子果然开始打起哈欠。 周氏带他们回房睡觉,对郁离和傅闻宵说:“你们等会儿也回去睡觉罢,别累着了。” 郁离和傅闻宵都应一声。 两人又坐了小半个时辰,直到郁离将桌上的食物吃掉大半,肚子有些饱腹感后,他们方才去洗漱歇息。 躺在床上,傅闻宵问道:“离娘,还饿吗?” “不饿。”郁离说,“但也没饱。” 傅闻宵:“……”好吧,这答案并不意外,每次给他治疗完,她的肚子就会饿,需要大量进食。 傅闻宵侧过身,面向她所在的方向,在她疑惑时,他温声道:“离娘,谢谢你为我做的事。” “不用谢。”郁离耿直地说,“等你身体好了,记得去赚钱!” 傅闻宵:“……” 他忍不住笑出声,声音在冬日安静的黑暗中,轻轻地响起,如珠玉碰撞。 可惜他身边的是一个不懂欣赏的姑娘,甚至开始昏昏欲睡。 黑暗中,传来傅闻宵的声音,“离娘,新年安康!” 郁离嗯一声,也回一句“安康”。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100 章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77节 ◎回娘家◎ 大年初一,郁离是在外头的炮竹声中醒来的。 空气冷嗖嗖的,手伸出被窝,能感觉到那种冰冷的气息,但听着外头的炮竹声,这样的冰冷似乎化作某种特殊的意义,让人对生活都充满了期盼。 郁离掀开被子下床,拿了衣服就跑去屏风那里换。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见傅闻宵也跟着醒来,他坐在床上,背靠着一个大迎枕,披散着头发,人看着好像还有些困盹。 “你要是困继续睡吧。”郁离朝他说道。 傅闻宵朝她笑了笑,“不睡了,等会儿和你一起给娘拜年。” 郁离没听出这话里蕴含的某些意义,闻言没再说什么,将放在箱笼上的衣服递给他,让他赶紧穿上,别着凉生病。 等两人打理好自己,便出门去洗漱。 灶房里,周氏已经在那里烧火做早饭,两个孩子坐在她身边,正拿着一块烤软的糖饼吃。 昨晚睡得早,他们也醒来得早。 看到傅闻宵和郁离出现,周氏便去给他们打热水洗漱,一边笑道:“想着你们估摸也要醒了,我做了杂烩饭,等下就能吃。” 昨晚刚吃过丰盛的年夜饭,今早便吃简单点的。 这杂烩饭是将昨天做年夜饭时切剩的一些食物边角料丢到锅里一起烩了,再放上蒸好的米饭,然后就是杂烩饭。 有肉有素,营养丰富,味道也很不错。 吃过早饭后,小辈便给长辈磕头拜年。 郁离有原主的记忆,知道按照习俗,大年初一要给长辈们磕头,如果是郁家那些人,她是不会搭理的,敢让她磕就让他们先磕一个。 不过要是周氏,磕一下也没什么。 哪知周氏没有让他们磕,拉着他们坐下,将准备好的红包给他们。 她笑着说:“这是给你们的,新年安康,以后健健康康、顺顺利利的。” 郁离和傅闻宵都收下她的红包,说道:“祝娘身体安康!” 轮到傅燕回、傅燕笙兄妹俩,周氏让他们给傅闻宵和郁离磕头,两人都给了他们红包。 这红包是郁离封的,里头有一两银子。 “谢谢小叔叔、小婶婶,祝小叔叔、小婶婶身体安康,万事如意!” 两个打扮得像年画娃娃一样的孩子跪得整整齐齐的,奶声奶气地说着吉祥话,很是讨喜,让人忍不住怜爱几分。 这让郁离都有种红包封少了的感觉,挨个摸摸头。 拜完年后,很快又到中午,继续吃吃喝喝。 过年就是人们吃吃喝喝的时候,也是一年到头庄户人家难得清闲的日子,大家都是笑呵呵的,一家人凑到一起,嗑瓜子花生,说说话儿,一天就这么过去。 年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 这一大早,周氏就给郁离准备回娘家的礼。 一个篮子里装了不少东西,有半边煮熟的鸡,几个粽子,一些炸货和鸡蛋、糖饼等,居然还有几根从地里拔的葱和蒜,洗干净后将之塞在篮子里,从这头到那头,葱叶子和蒜叶子还溢出篮子,让人能看得明明白白。 郁离疑惑地问:“娘,为什么要带几根葱和蒜?” 其他的就算了,这葱和蒜夹在里头,看着挺怪的,难道是想添些绿色? 周氏笑道:“葱是让孩子聪(葱)明伶俐,蒜是让大人精打细算(蒜),咱们这边走亲戚要加这两种,代表对亲戚的祝福,特别是亲戚家有孩子的,这葱蒜是更不能少的。” 郁离恍然,没想到这些习俗如此有趣,还有这么多的寓意。 她觉得这个世界虽然很落后,有很多不好的,可也有很多让人喜欢的东西,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沿着祖祖辈辈的足迹,认真而踏实地生活着。 准备好东西后,郁离和傅闻宵一起回郁家。 出门时,便见到不少挎着篮子、和夫婿一起回娘家的年轻小媳妇,或者是带着女儿回娘家走亲戚的大娘。 一般像那些年纪大的媳妇,家里的长辈大多都不在,回不回娘家也无所谓,回去的话也只是为了看看娘家的兄弟。 这种便是纯粹的走亲戚了。 见到郁离和傅闻宵相携走来时,有一个大娘笑着打招呼:“宵哥儿,离娘,你们这是要回娘家。” 郁离礼貌地回一声。 傅闻宵朝对方笑了笑。 这一笑,笑得大娘觉得晃了眼,大娘身边的女儿也羞红脸,不敢多看。 等他们走远,母女俩都忍不住感慨,这傅书郎长得也太好看了,不知道周氏咋生的,咋能生养出这般好看的儿子。 可惜他们都没见过年轻时的周氏,现在的周氏已经不年轻了,看着虽然也有几分姿色,只是因为她性子比较柔,加上这几年一直操心,面上带着几分苦意。 也就最近几个月,她过得比较舒心,但人看着仍是比较苍老。 “以前还有人说傅书郎丑,也不知道是哪个黑心肝的乱传这话。”大娘嘴里嘀咕着,“这是见不得人家好吧?” 这人都没见过,就胡乱揣测人家因为生病丑得厉害,这不是乱说吗? 就算真的因为生病损了长相,也不是被这么传的理由吧? 大娘的女儿闻言,也说道:“估计是因为离娘过得好,长得又漂亮,还很能干,有些人天生就爱嫉妒别人,就胡乱传了呗。” 要不然,实在无法从郁离身上说出什么缺点,只能拿她嫁个丑男来攻击她。 正好傅书郎是个有名的病秧子,一说一个准。 大娘呸了一声,果然那些乱传的人不安好心。 然后她又道:“傅书郎虽然长得好看,但男人可不能只看脸,还得有本事才行。比起傅书郎,我觉得离娘才是最厉害的,你以后要是能有离娘的一半本事,我就高兴了。” 她女儿听了很是无语,“娘,你对我的要求也太高了吧?我哪能做到离娘的一半?” 只怕连一根手指头也做不到。 至少她就没那力气杀猪,也没办法让猪都安安静静的。 她娘拍了她的手一下,“没出息,女人就要像离娘那样能干!再不行,也可以学学离娘的妹妹们,金娘她们也很不错,听说年前金娘和柳氏带回来不少年货,肯定是赚了钱的,要不然她们咋舍得这么买?” 如今村民们闲聊时,总爱提一嘴郁家二房的女儿。 以前大伙儿都同情郁老二,只生了四个闺女,死后没个摔盆的男丁。 然而随着郁家二房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这种话已经很少说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迂腐的,特别是日子过得苦的庄户人家,比起死后事,对他们而言生前事更重要,人们更在意的是眼下过日子,日子过得好才是正经,其他都是虚的。 什么没个儿子摔盆,等要死时再说吧。 郁金姐妹越来越能干,郁家二房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大伙儿只会羡慕郁老二夫妻养出这么能干的女儿。 反正几个女儿也还小,能在家里多留些日子,给家里多添些进项。 而且女儿一般都比较向着娘家,不用担心她们将来出嫁后,不会不管郁老二夫妻,要是女儿有本事,女儿给父母养老的例子也不少。 对这些事儿,大伙儿都是门儿清。 是以很多人都觉得,其实养个有本事的女儿,比养十个窝囊又没用的儿子都要强。 ** 一路走来,夫妻俩遇到的村民不少,大伙儿都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 就算两人不那么热情,他们也不在意,大概是长得好看的人,只要不是太恶劣的行为,大家都是体谅的。 到了郁家那边,遇到冯婶子和她女儿。 冯婶子热情地和郁离打招呼,拉着她的手慈爱地笑着,比以往都有热情,让郁离有些疑惑。 直到冯婶子说,等过完年后,她家的元娘要和郁银学刺绣时,总算明白了。 “你们家阿银是个好的,她说村里有想学刺绣的姑娘都可以去找她,她都会教她们。”冯婶子感慨道,“听她的意思,是你婆婆让她教的,你婆婆教她刺绣,让她有空就教教村里的姑娘,谁想学都可以……” 至于为何周氏不亲自教,这也能理解,毕竟傅闻宵以前身体不好,周氏光是照顾他,还有两个孩子,便腾不出什么时间。 更不用说,傅闻宵需要静养,总不能让人去傅家打扰吧? 现下周氏将郁银教出来,郁银相当于周氏的徒弟。 郁银做的事也是周氏的意思。 郁银和周氏相处久了,也知道周氏是个心肠极为柔软的,加上她也觉得村里的女孩子过得太苦,很多女孩子都被家里忽略,觉得她们是赔钱货,没啥用。 看到她们的处境,郁银就想到自己和她的姐妹们。 她也愿意教村里的女孩子绣活,想给她们找个出路,不管如何,能做绣活赚钱,她们的家人不会再忽略她们,等她们手里有了些银钱,也算是有了底气。 郁离听后,说道:“这是应该的。” 冯婶子闻言忍不住笑,知道郁家二房的几个女儿都是心地好的姑娘,也只有那些眼瞎的,才会觉得女孩子是赔钱货,一直磋磨她们。 现在好啦,她们日子过得好了,想过来沾好处,看看她们愿不愿意。 正说着,就见陈氏挎着一个篮子,带着女儿出门准备回娘家,见到他们时,母女俩都愣了下。 陈氏勉强地打了声招呼:“离娘,你们回来啦。” 郁离嗯一声,没多看她们,和冯婶子母女俩道别,拉着傅闻宵朝郁家二房走去。 陈氏看着陪着郁离一起回娘家的傅闻宵,再看看自己,家里没一个男人愿意陪她回娘家,不免有些心酸。 她又不是死了丈夫或儿子,可一个都不愿意,说去青溪村那边太远,又没有船,要走路去太累,不如等过完年后,再去县城拜访陈家。 陈秀才是隔壁青溪村的,每到过年时,也会带着家人回村里过年。 陈氏越想越难受,突然拉着女儿就扭头回了家。 “算了,咱们不去了。” 只有她和女儿回去,被她大嫂二婶看到,指不定又要说什么风凉话,听得她心里难受,不如不回。 郁琴闻言没有劝。 她很怕跟着娘回去,娘会找大舅他们说她和询表哥的婚事。 其实她一直不想嫁询表哥,至于要嫁什么人……她也很茫然,不知道自己能嫁什么人。倒是前阵子,大表嫂杨惠曾和她说,问她想不想嫁入杨家,大表嫂娘家杨家的一位庶出的兄弟还没娶妻…… 郁琴虽不聪明,但她也知道,大表嫂会这么说,其实是因为杨家大妇只生了个大表姐一个女儿,没有嫡子,便从小妾那里抱养了个庶子。 只是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担心庶子将来会有异心,便想给他娶个和她们一条心的妻子。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78节 若是郁琴嫁过去,便会天然站在杨惠母女俩这边。 加上郁琴娘家有两个兄弟在陈家读书,将来若是他们考出头,杨家也能得利,杨家也是满意这桩婚事的。 ** 郁离和傅闻宵进入郁家二房时,二房的人都在等着他们了。 今天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郁老二夫妻对此非常重视,毕竟是第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或许还会带女婿回来,他们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和大女儿修复好关系,但也想好好地款待他们。 这一大早他们就忙活起来,时不时会往门口那边看。 倒是郁金姐妹三个比较淡然,她们当然也欢迎大姐和大姐夫回来,却也不像他们那么紧张。 郁珠坐在屋檐下嗑瓜子,见到郁离两人进门,倏地就窜起。 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在郁家响起:“爹、娘,二姐、三姐,大姐和大姐夫回来啦!” 隔壁的郁老爷子夫妻和大房的人都听到这声音,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他们现在听不得和郁离有关的事。 可惜就算不想听,隔壁二房的动静还是源源不断地传过去,让他们不得不听,十分煎熬。 郁老太太暴躁地骂两个女儿:“大娘和二娘咋还不回来?两个死丫头,都不回来看看她们的爹娘,生她们有什么用!” 她现在巴不得两个女儿赶紧带着丈夫孩子回来,省得他们郁家正院这边好像都无人问津似的。 二房那边有什么好?屋子又小又窄的,去那里只怕连张凳子都没得坐。 郁老爷子沉默地抽着旱烟不说话。 郁老大父子几个待在房间里,美其名曰读书,至于是不是真的读书,便无人知道了。 隔壁正院并不影响二房。 傅闻宵和郁离进门后,与岳父、岳母行礼,将带过来的东西递给他们,然后又给几个妻妹新年红包。 “谢谢姐夫!” 三个姑娘笑得甜滋滋的,觉得姐夫真好,长得好看,出手也大方。 红包里头硬硬的,一摸就知道有一两银子。 傅闻宵含笑道:“不用谢,这是你们大姐包的,是离娘赚的钱。” 家里的银钱都是由郁离管,要封多少都是她的意思,他就是个吃软饭的,现在还要妻子养。 三个姑娘睁大眼睛看他,满脸惊讶。 她们当然知道大姐会赚钱,可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男人如此坦然地提起这事。 男人一般不都是尽量避讳的吗?就算是那些吃妻子软饭的男人,在外头撑也要撑出一家之主的气势,生怕被人知道要靠妻子。 姐夫果然是非同一般的奇男子! 快到中午时,郁大姑和郁小姑终于来了。 郁老太太看到他们,脸上总算露出笑容,只是当见他们进门沾了沾地,甚至连东西都没放下,就转头要去二房时,她的脸瞬间拉下来。 “你们这是干啥啊?”她破口大骂,“死丫头,翅膀硬了……” “娘,大过年的,不能骂人,会折福的。”郁小姑提醒她。 郁老太太生气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别做一些让我生气的事。” “这有什么可气的?”郁小姑不以为然,“我们都知道爹娘你们不喜欢我们,我们就不来碍你们的眼了。” 说着,她带着丈夫和儿女们直接去隔壁。 至于郁大姑,她早就带着儿子和女儿走到门口那边,生怕慢一些,被郁老太太逮住。 她的性子软弱,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父母的影响,但她无法忍受每年回来时,郁家人拿她儿子的跛脚来嘲笑,特别是小孩子不懂事,有一种天真的残忍,见到孙正就叫他跛子,嘲笑他走路一瘸一拐的。 眼看两个女儿都离开,东西都没放,郁老爷子夫妻真是气得不行。 只是这时候,大房的人都躲到屋子里,没一个人出来帮他们。 郁老爷子将手中的烟杆一磕,终于出声,朝两个女儿说:“你们要是走出这门,以后就别回来了。” 郁大姑和郁小姑的反应是——毫不犹豫地离开。 当年他们将她们当货物一样地卖出去,她们就没了娘家。 年初二会回来,不过是做给人看的,毕竟人活在世上,要顾全的东西很多,他们可不想自己的儿女将来被戳脊梁骨,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现在郁家分家了,她们回来可以看兄弟,看娘家侄女,看不看这两老也没啥。 所以两人压根儿就不受这威胁。 结果,郁老爷子夫妻自然又气了个仰倒。 ** 郁大姑和郁小姑他们来了,二房越发的热闹。 大家欢聚一堂,郁老二夫妻俩忙不迭地拿出年前郁金买的一些肉菜,给他们添菜。 现在分家了,想做多少饭菜都没人管,郁老二不像郁老太太那般狠心,两个姐妹难得登门,自然是想要好好招待他们。 傅闻宵这个郁家的女婿和杨姑父坐在一起说话,还有孙正和杨斌。 郁大姑和郁小姑则帮忙做饭。 孙芳娘和杨曼娘去找几个表姐妹一起说话。 只是她们很快就发现,这说话咋变成离娘盯着她们练那什么体术? 孙芳娘便罢,她和郁金在县城做生意,晚上没事时,郁金会拉着她一起练,也算是有些基础,只有杨曼娘啥基础都没有,练得歪歪扭扭的,不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郁离重点指点两人。 然后一阵惨叫声接连响起,不知情的还以为这里发生什么。 郁大姑和郁小姑等人都惊住,赶紧去灶房后头的那块空地看她们在干啥,等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禁有些无语。 “你们在干啥呢?”郁小姑问。 郁金道:“我们在强身健体,练了这个不仅不会生病,还能一个打十。” 这话说得郁小姑都笑了,“你们在说笑吧?”她可没听说练什么能让姑娘家一打十的。 郁金指着郁离:“我姐说的!” 郁小姑看向淡定的郁离,沉默了下,然后对女儿说:“曼娘,好好跟着你大表姐学一学,以后娘就不用担心你。” 杨曼娘苦着脸点头。 郁大姑和郁小姑见这边没事,重新回到灶房那边。 倒是几个正在说话的男人也过来瞧了瞧。 杨姑父看不出什么,好笑道:“这在做啥呀?真能强身健体?” 傅闻宵看着郁离在指点几个姑娘,含笑道:“自然能。” “真的?” 杨姑父和孙正看着他,在他们心里,傅闻宵是个很厉害的读书人,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那儿,那份气度便让人由衷地相信几分。 杨姑父道:“既然如此,那就练吧。”然后又问,“斌哥儿能练吗?” 孙正也看着他。 “都可以。”傅闻宵淡声道,至于能不能坚持下去,只能看他们自己。 杨斌年纪小,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嚷嚷着也要跟着姐姐一起练。 他以为练了这个就能成为话本里的大侠,行侠仗义,满脸都是期盼。 郁珠嗤笑一声,朝这个小表弟招手,“来来来,我教你,我学了好几个月,可以教你一些动作。” 小孩儿不知人间险恶,便跟着她学。 半刻钟不到,杨斌就哭着跑了,说以后再也不学了。 郁珠撇嘴,和三姐小声嘀咕,“是不是男的都这样?爹也是学到中途不学,斌哥儿也是这样。” 郁银笑了笑,说道:“可能吧。” 练了一会儿,郁离让她们歇息。 几个姑娘满头大汗的,明明那动作看着也不大,但练起来时,就算是这大冷天的,也会出一身热汗。 表姐妹们坐在一起喝水休息说话,大家年龄相仿,又都是女孩子,凑到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以往郁家没分家时,碍于郁老太太,她们可没有这么清闲。 现在嘛,大人们都不管她们,由着她们玩闹,说起话来自然更自在。 郁金小声地问身边的孙芳娘,“你们都来了,你爹他一个人在家?” 孙芳娘嗯一声,神色淡淡的,“听正哥儿说,年前他的身体就有些不好,请村里的一个大夫过去看,说他双腿被打断时,受的伤太重,后来又没有及时治疗,伤到根本,只怕撑不了多久……” 说到这里,她垂下眼眸。 自从她去县城干活后,娘亲和弟弟让她不用操心家里,是以她也不知道孙大田的情况。 还是回来过年,才发现孙大田的身体已经虚弱得不行。 只怕等出了年后不久,他们家就要办丧事了吧。 真好呢。 孙芳娘心里高兴,等办完丧事,她便以守孝为由,三年内不用考虑自己的婚事,这样她就能跟着金娘全心全意地做生意,多赚些钱,以后给弟弟治腿,将他们接到县城来住。 中午,一群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 饭后又坐了会儿,大伙终于准备离开。 郁老二和柳氏纷纷给他们回礼,这回礼只多不少,让郁大小姑和郁小姑都明白,现在二房日子好过了,所以他们都不吝啬回礼。 作者有话说: 100章啦,感谢大家的支持,这章送200个红包乀(ˉeˉ乀)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79节 都来留言领红包吧~~ 第 101 章 ◎周姨母◎ 年初二回娘家,年初三开始走亲戚。 不过郁离并不怎么喜欢走亲戚,主要是不管是原主还是她,对郁家那些亲戚都不怎么熟悉,熟悉的亲戚早在昨天就已经见过了,也是比较亲近的。 再加上柳氏是逃荒而来的,听说娘家早就没人,郁离姐妹几个自然也不用去外祖家走亲戚。 年初三他们在家里休息一天。 郁离是个闲不住的,这一大早,她就去院子里练了两个时辰的体术,练得满头大汗,肚子咕咕直叫方停下。 下午时,她跟着傅闻宵练字,两个孩子也被拘着一起练字。 三人排排坐着练字的一幕,让周氏每看一次就要笑一次。 傅闻宵则坐在那里,给他们当先生,指点他们的字,对三个学生一视同仁,不过在两个孩子没看到时,他会给郁离塞几颗果脯让她甜甜嘴,鼓励她继续坚持。 年初四时,周氏见他们仍是不去走亲戚,便有些犹豫。 “娘,怎么啦?”郁离直接问道。 傅闻宵也看向周氏,虽然没有问,不过他的神色也是鼓励的,让她有话直说。 此时他们一家人正坐在一起吃早饭。 周氏不觉放下手中的筷子,说道:“我有一个妹妹,嫁到青河村那边,我想去看看她。” 往年傅闻宵病得厉害,加上心里有顾虑,她自然没什么心思走亲戚,过年时傅家都是闭门谢客的。 “娘,想去就去。”郁离说道。 这一带的村子的名字都以“青”字开头,既然叫“青河村”,那应该不远吧? 在她的认知里,没有什么地方是自己去不得的,婆婆当然想去也可以去。 傅闻宵也笑道:“娘,我们也没什么事,不如和你一起去罢。”说着他又笑了下,“我也好久没见姨母,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现在我的身体好了,应该去看看她老人家。” 听他叫“姨母”时,周氏呆了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郁离并不知道周氏原来还有个妹妹,当即说道:“娘,我们一起去吧,现在过年呢,正是走亲戚的时候。” 既然是婆婆的妹妹,那也是她的姨母,去看看是应该的。 周氏见他们都这么说,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答应了。 吃过早饭,她便开始收拾东西,从她忙碌的背影能看出,她其实很高兴。 郁离看了看,小声地对傅闻宵说:“我都不知道娘有个妹妹,要不然昨天就和她去走亲戚了。” 年初二回娘家,年初三他们去看婆婆的妹妹,行程非常合理。 傅闻宵看她偷偷摸摸的,眼里浮现笑意,也跟着压低声音:“其实娘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她是家里的长姐。听说当年周家很穷,又恰逢闹饥荒,为了养活几个弟弟妹妹,在伢婆来到村里相人时,她便跟着伢婆走了……” 可惜,就算周家得到她的卖身钱,日子依然不好过。 那时候正逢难得一见的旱灾,大家的日子都过得不好,周氏最小的弟弟还是饿死了,只有妹妹挣扎着长大,后来嫁去青河村那边。 至于她的父母,早些年也去了。 郁离听后,怔怔地站在那里,神色间有些茫然。 傅闻宵突然心里一揪,有些后悔和她说这些。 她的世界太过单纯,感情十分纯粹,一旦被她放在心里的人,她会十分重视,听到那些不好的事,会让她心里难受。 若是有人欺负他们,她还可以帮他们打回去,让人不能再欺负他们。 但若是他们因为天灾过得不好,她又能怎么办? “离娘,别多想。”傅闻宵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娘有我们呢。” 郁离回过神,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周氏很快就收拾好要走亲戚的东西,整整一篮子,还往里头塞了点银子,是她做绣活赚的钱。 接着她又将傅燕回、傅燕笙兄妹俩叫过来,给他们换上喜庆的新衣服,将他们打扮得像年画娃娃似的,格外的精神。 她看着两个孩子的样子,很是满意,朝那边的郁离和傅闻宵说:“宵哥儿,离娘,我们走吧。” 几人一起出门。 隔壁的周婶子见到他们,便问了一句:“素娘,你们今天要去哪里啊?” 素娘便是周氏的闺名。 周氏笑道:“我们去青溪村,看看我妹妹。” 周婶子当即道:“原来是去丽娘那边啊,确实应该去!宵哥儿现在身体好多了,既然能出门,肯定要去认认姨母家的。”她看了一眼傅闻宵,又说道,“今天年初四,应该有船了,你们坐船过去会更快。” “是呢。”周氏点头,“宵哥儿的身体还没好,我可不敢让他走太远的路。” 和周婶子道别,一行人来到河埠头这边。 却不想,来这里等着坐船的人挺多的,都是去走亲戚的,还有坐船去县城的。 像是这种摇船渡河的,过年时的生意是最好的,毕竟一年忙到头,百姓手里也就是这时候有点余钱,会比较舍得花钱。 周氏看了看周围等船的人,和郁离他们说:“青河村离这里比较远,坐船的话也要一个多时辰,挺久的。” 若是走路,那得走大半天时间。 所以还是坐船过去比较好。 不久后便有一条船过来,这船是去县城的,每个人要五文钱。 因为大过年的,这船费也跟着涨价了,等过了十五会降下来。 有人咬咬牙,便出这五文,有人实在舍不得,和摇船的艄公讨价还价一番,发现价格实在不能降,只好放弃,决定去坐牛车或骡车。 虽然这两者也涨价,但到底比坐船要便宜得多。 最后上船的居然没多少人。 因是不同路,所以他们等下一条船 等船来了,傅家的人都上了船,告诉摇船的艄公,他们要去青河村那边。 一个半时辰后,终于抵达青河村。 郁离朝岸边看过去,她没来过这边,最熟悉的便是县城和青石村,还有青牙村和青溪村等周围几个连在一起的村子,因为年前她便被请去那些村子杀猪祭灶,可以说将青石村周围的几个村子都逛了一遍。 因青河村比较远,所以没来过这边。 付了船费后,郁离先扶着周氏下船,然后将两个娃娃提溜下船,最后是傅闻宵。 她很自觉地照顾傅家的老弱病残。 见她伸手过来,傅闻宵心知自己被她当成老弱病残来照顾了,不过他只是微微一笑,便从容地将手搭过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将他扶下船。 这只手温暖又有力,似乎只要被它握住,就会让人生出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被她保护的感觉真的很好。 周氏先去找人问路。 因为她也是第一次来这边,等问清楚路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郁离他们说:“我也是第一次来,以前宵哥儿生病,实在脱不开身……” 傅闻宵一脸歉意,“娘,是我的不是……” 要不是他,周氏或许比现在过得自由一些,不用总为他担惊受怕。 “没有没有!”周氏忙摆手道,“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满足了,这些事哪能怪你?” 傅闻宵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周氏不爱听这些。 周氏的妹妹夫家姓王,王家在这一带是大姓,这边很多姓王之人。 他们来到王家,便见王家院门开着,里头有说话声,应该是王家的亲戚过来。 周氏有些激动,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微微发紧,忍不住紧紧地盯着王家院子里头,并没有贸然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来妹妹家,心里多少有些怯的。 郁离和傅闻宵则站在她身后,郁离手里拎着篮子,两人体贴地没有催她。 还是王家的人发现他们,有人问道:“你们找谁呀?” 周氏忙道:“我找丽娘,我是丽娘的姐姐。” 那人一听,呆了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丽娘”是谁,直到有人哎呀地叫一声,说道:“丽娘不是大郎他娘的闺名吗?” 王家今天来了几个亲戚,是王大郎父亲那边的兄弟,都在堂屋坐着说话。 听说王大郎他娘的娘家人过来,一个个都有些惊讶。 他们都知道王大郎他娘的情况,听说娘家是青石村那边,娘家已经没什么嫡亲的兄弟,只有一个守寡的姐姐。 这几年,因为周氏刚丧夫丧子,再加上要照顾体弱多病的小儿子,王家人也不好过去走动,打扰他们。 听说这姐姐挺厉害的,当年虽然为了养活家里卖身为奴,后来却自赎身契,并嫁给一个行脚商,做起有钱人家的太太。 就算后来夫家出了事故,回乡时仍能出钱买地建房,日子过得也算不错。 屋里的人赶紧出去迎客。 等他们看到站在门口的几人,王家人都惊呆了。 因为这五人不管大小,穿着打扮十分体面,而且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就算是年纪比较大的周氏,明明都年过四十,可看着居然比村里那些三十岁的妇人还年轻,更不要说她身后的那对年轻男女,就像金童玉女似的。 还有周氏牵着的两个娃娃,也是玉雪可爱。 这时,一个黑瘦的妇人惊喜地从屋里奔出来,朝周氏叫道:“大姐,你怎么来啦!” 周氏也一脸喜悦地看着妹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丽娘,我们来看看你……” 周姨母和那些寻常的乡下妇人一样,因为长年劳作,让她看起来十分苍老,人也黑黑瘦瘦的,和周氏站在一起,周氏反倒更像是妹妹,身上颇有几分养尊处优的味道。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80节 这也能理解,毕竟周氏不用下地干活,最多只需要忙些家务,做做绣活。 不过周姨母虽然长得黑瘦,人看着却十分精神。 她很高兴姐姐居然来看她,激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赶紧请他们进门,一个劲地说:“我真的没想到你们居然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哎哟,他爹,大郎,你们快去烧水,今天杀鸡!” 王姨父是个黑瘦的汉子,闻言憨憨地应一声。 王大郎和他爹一样黑,是个精壮的汉子。 周姨母虽然很激动,并没有忽略其他人,她看向姐姐身后的那对年轻男女,不由惊了下。 “哎,宵哥儿也来了?你身体好啦?” 见傅闻宵居然也过来,她便想到他的身体是不是好了,若他的身体好了,那可真是件好事,她姐也不用总是操心。 傅闻宵朝她叫了一声姨母,温声道:“多谢姨母关心,是有所好转。” 周姨母十分高兴,脸上的惊喜很明显,又看着郁离问:“大姐,这位姑娘是……” 她认出傅闻宵和傅燕回兄妹俩,却不知道郁离是谁,怎么和他们一起。 周氏笑道:“这是离娘,是宵哥儿的媳妇。” 周姨母呆了呆,“什么?宵哥儿成亲了?啥时候的事?” “就是去年夏天。”周氏说道,“当时比较匆促,没时间和你说。” 周姨母只是吃惊了下,很快就接受这事,笑着招呼他们。 - 王家是乡下很常见的泥土房子,建得很开阔,有好几间屋子。 周姨母夫妻只有两个孩子,长子王大郎,已经娶妻,女儿王二娘还没出嫁,不过去年就说亲了。 王大郎的媳妇见公爹真的去后院的鸡圈里捉了一只鸡出来,忍不住问正在烧火的王二娘,“二娘,咱家真的要杀鸡?” 这乡下人家,鸡可是重要的牲畜,一般不会轻易杀的。 就算是过年走亲戚,都是用除夕夜做好的菜来招待,亲戚过来时,也只是随便吃一点沾沾嘴,不会真的吃光人家待客的食物。 是以过年期间,除夕夜做的食物能一直待客到年初十。 当然,最后那食物因为煮太多次已经没什么味道,若是有剩下,也是主人家自己吃了,一点也不会浪费。 这年头百姓没有浪费的概念,再不好吃的东西,只要是能吃的,都会吃下去。 王二娘说道:“肯定的,我娘很重视大姨,大姨是她唯一在世的亲人。” 外祖家已经没人,只剩下这个大姨,她很明白娘亲的激动。 说实在的,王二娘也没想到,大姨今年居然会过来走亲戚,甚至大姨家的表哥表嫂也过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大姨家的这位表哥,还有表嫂。 他们长得也太好看了,她刚才都看呆了呢。 ** 周氏等人得到王家热情的款待。 王家其他亲戚略坐一会儿,便识趣地离开。 他们都是同个村子里的,想过来随时可以,倒是王大郎他娘的姐姐难得来,想必王家也想好好招待他们。 不过回去后,他们便和周围的人说,王大郎他们那大姨家的那些孩子长得可真俊,不管是大的小的都漂亮得像县城里那些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公子小姐,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就算落魄了也和他们乡下人不一样。 王家这边,傅闻宵和郁离、傅燕回兄妹俩正和王家人问候。 “姨父、姨母。”他们朝周姨母夫妻俩叫道,又叫王大郎等人,“大表哥,大表嫂,二表妹。” 除了周姨母,王家的其他人都比较拘谨,端出花生瓜子和点心招待他们。 郁离他们在王家吃了一顿饭,周姨母还给他们封了红包。 “一点小心意,你们收着。”她和气地朝郁离他们说。 郁离和傅闻宵没有拒绝,将之收下,说道:“谢谢姨母。” 傅燕回兄妹俩也乖乖巧巧地说:“谢谢姨婆!” 周姨母笑着哎了一声,看起来很高兴,并慈爱地摸了摸兄妹俩的脑袋。 周氏笑看着这一幕,也给王大郎兄妹俩红包,还有王大郎的媳妇。 王大郎媳妇没想到自己也有红包,摸了摸红包,发现份量不轻,心里对这个大姨顿时十分有好感,嘴里叫着大姨叫得十分亲切。 吃过饭后不久,他们便告辞离开。 周姨母亲自收拾了一篮子的回礼,和王家人一起送他们出门,一路送到河埠头那边。 这会儿船还没有来,众人便在河埠头等着。 周姨母有很多话想和姐姐说,见船还没来,便朝众人道:“你们在这等一会儿,我和大姐说点儿话。” 众人知道姐妹俩难得见面,有很多话要说,自然都应下。 周姨母拉着周氏到不远处,这里四下开阔,不用担心会被人听到她们的话。 “大姐。”周姨母一脸认真地问,“宵哥儿的身体好了,你们是不是要离开?” 周氏点头,“是的,不过不是现在。” 周姨母脸上露出担忧之色,欲言又止,“大姐,能不走吗?实在太危险了……” 她想起三年前,大姐带着傅闻宵和两个孩子回乡的事。 得知大姐回来的消息,她第一时间赶去青石村,不为别的,只为姐妹三十年未见,实在是惦记得紧。 当年大姐离开时,她已经记事,一直记得大姐。 后来弟弟没了,父母差点哭瞎眼睛。 父母心里一直惦记着离开的大姐,时不时在她耳边唠念着,直到父母临终前,他们还记挂着大姐,也让她一直想着大姐。 时隔多年,大姐好不容易回来,哪知道却是以新寡的身份回乡,还带着一个生病的孩子,两个不满一岁的孙子孙女,甭提有多可怜。 周姨母很心疼大姐,想帮衬她的,但大姐让她以后没事别过去,怕连累到她。 她不知道大姐经历什么,只知道那个叫傅闻宵的孩子并不是大姐亲生的,而是大姐伺候的主家的孩子,他们回乡是为了避难。 而且傅闻宵当时病得很重,这三年来听说一直没好过。 没想到,现在傅闻宵居然身体好了,他们居然还来这边看她…… 周姨母心里有种预感,一旦傅闻宵的身体好了,她姐就会离开。 听说她姐是傅闻宵的奶娘,这孩子可以说是她姐奶大的,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若是孩子离开,当“娘”的肯定无法抛下孩子,自然要跟着的。 周氏朝忧虑的妹妹笑了笑,说道:“丽娘,你不用担心,宵哥儿很厉害的,只要他的身体好了,就没人能再害他。” “真的?”周姨母犹豫道,“可当年你不是这么说的……” 当年她姐不欲连累自己,让她以后别去青石村,也别去打探什么,是以连傅闻宵成亲这事,她这当“姨母”的,直到今天才知道。 周氏有些不好意思,“当年我也不知道宵哥儿的身体能不能好……” 傅闻宵的生死决定一切,如果他能活下来,那么他将会拿回以前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不足为虑。如果他死了,曾经跟随他的人会再次被清洗,就连自己只怕也会成为清洗的目标。 就算宵哥儿临终前会让人安排好她和离娘,只怕无法顾及其他人…… 所以她不敢和妹妹走得太近,生怕连累妹妹一家。 周姨母嘴巴微动,很想问傅闻宵到底是什么人,到底忍住了。 “大姐,你要保重。”她轻声说。 周氏脸上露出笑容,“放心吧,以后都会好的。”看妹妹实在太担心,她到底有些不忍心,小声地说,“丽娘放心,其实宵哥儿的娘亲是……” 周姨母双眼瞪大,瞳孔微颤。 她双手有些颤抖。 像她这样的平民百姓,这辈子连县官都没见过,居然先见到一位皇亲国戚…… ** 回到青石村后,傅闻宵和郁离都能感觉到周氏的心情很好。 似乎去青河村一趟,让她解开了什么心结,人看着越发的舒心。 两人自然也放心了。 过了年初十,傅闻宵突然说,想去县城一趟。 “去做什么?”周氏有些担心,“你的身体……” 虽然先前他们去过青河村一趟,不过全程都是坐船,下船后就直接去王家歇息,都不用他怎么折腾劳累。 傅闻宵笑道:“娘放心,我的身体已经没事,这次去县城,是想去汪家拜访。” “汪家?”周氏越发的不解,她并不知道汪家。 倒是郁离早就摸清楚县城的情况,自然也知道县城的汪家,好奇地问:“你认识汪家的人?” “不认识。”傅闻宵淡然道,“不过我以前听说过汪举人……嗯,其实也算是认识吧,只是一直未曾见过他本人。我要参加县试,县试报名时,需要请一名本县的廪生具保。” 闻言,周氏目光微闪,算是明白了,他是想请汪举人帮忙。 甚至他说的那句“其实也算是认识”的意思,她也有些明悟,不禁安心几分。 这时,郁离问道:“要我陪你去吗?” 傅闻宵欣喜地看她,“可以吗?” “当然可以。”郁离没有犹豫,“我答应过你,会陪你去县城。”她没忘记他的社恐,当初她还答应他,日后会陪他去县城,还会请他去酒楼吃饭呢。 傅闻宵脸上露出笑容,温声说:“离娘,谢谢你,有你陪着,我就不用担心了。” “这没什么。”郁离不在意地说,“听说过年时县城很热闹,正好可以去逛逛。” 傅闻宵笑容微滞,然后无奈地笑了下,果然不能太过期待。 晚上,傅闻宵执笔,写了一封拜帖。 郁离坐在一旁吃东西,抬眸看了一眼,看到拜帖的落款写的是“松鹤先生”。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81节 看来他这次去汪家拜访,是要以“松鹤先生”的名义去。 想起上次去书斋送他的手抄孤本发生的事,她觉得就算他不认识汪家人,光是“松鹤先生”的名义,那汪举人应该会见他吧? 傅闻宵等拜帖上的墨迹干后,将它放好,然后抬头朝她笑了笑。 他并不想瞒她,只是有些事却不知道如何与她说。 不过他相信很快,关于他的身份来历,都可以和她说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男主的身份,很多姑娘已经猜出来啦╮( ̄▽ ̄)╭ 第 102 章 ◎拜访汪家◎ 翌日,吃过早饭,郁离和傅闻宵便准备出门。 旁边玩耍的傅燕回兄妹俩见状,赶紧跑过去抱住他们的腿,仰着可爱的包子脸看他们。 “小婶婶,小叔叔,你们要去哪?我们也想去!” 兄妹俩年纪还小,正是贪玩的时候,他们自己不敢出门,但很喜欢和大人们一起出门玩。 有大人在,他们便不用害怕。 这会儿看两人一副要出门的架势,赶紧跑过来抱住他们,明显想和他们一起出去。 傅闻宵垂眸看着两个娃娃,朝他们温和地笑了笑,嘴里却冷酷无情地道:“不行,你们不能去!” 兄妹俩嘴巴扁了扁,看向郁离,“小婶婶……” 郁离觉得带两个娃娃去县城也没什么,他们年纪虽小,却很乖,不会乱跑的,就听到傅闻宵说:“不行,你们婶婶要照顾我,无法分心再照顾你们,要她带这么多人去县城,她一个人会累的。” 傅闻宵说得很认真,几乎是掰碎和两个孩子说。 兄妹俩听懂了,不禁心疼婶婶,没有再闹着要去,朝郁离说道:“小婶婶辛苦了。” 郁离:“……”好像不辛苦吧? 旁观的周氏差点忍不住喷笑。 看宵哥儿一本正经地唬弄两个孩子,就为了不让他们跟去……分明就是想独占他媳妇。果然,不管他再怎么表现得温文有礼,骨子里还是曾经那个独占欲极强的,喜欢的东西就要自己占着。 两人出门时,还能看到两个孩子牵着周氏的手,站在门口那边张望,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郁离扭头看一眼,说道:“他们看起来真的好想和我们一起去……真的不能带他们吗?其实我不累的。” 他一个大男人,也不需要她怎么照顾,她肯定不累的啊。 傅闻宵道:“这次咱们要去拜访汪家,还是别带他们去,下次吧。” 郁离怔了怔,想到汪家那边不知道什么情况,两个孩子去陌生的地方可能会害怕,便不再提这事。 下次吧,下次有空再带他们去县城玩也行。 因傅闻宵的身体没好,郁离打算带他坐船去县城。 他们现在不缺钱了,其实就算每次出行坐船也没事,只是郁离更喜欢走路,走路能锻炼身体,而且路上没人时,她就算做点什么出格的事,也不会引来侧目。 两人来到河埠头那边,等了会儿,便见王艄公撑着船过来。 王艄公看到郁离,笑着打一声招呼,“离娘,你这是要去县城吗?” 郁离朝他应一声,没有先上船,而是扶着傅闻宵先上。 王艄公呆了呆,等傅闻宵踏上船,转首朝他微微一笑,他瞬间愣在那里。 “离、离娘,这位郎君是……”他有些结结巴巴地问。 王艄公这种反应很正常,村里人第一次见到傅闻宵时,大多都是这个反应。 郁离道:“王叔,他是我夫君。”然后又向傅闻宵介绍,“宵哥儿,这是王叔,平时很照顾我们。” 去年郁金她们刚去县城做生意那会,每天乘坐王艄公的船,不管多早王艄公都会去接她们,甚至还给她们降了些钱,算是很照顾他们了。 王艄公吃惊地瞪大眼,忍不住多看傅闻宵几眼。 这哪里是什么久病在床的丑男?这样的男人要是丑,这世间就没有好看的人了吧? 王艄公撑船离开时,心里头也挺纳闷的,到底是谁传出傅郎君是个丑的? 他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一回他载郁家大房的人回村时,是大房的宗哥儿先是提了一嘴,说离娘嫁的是又病又丑的男人……难不成是那时候传开的? 想到这里,他对郁家大房的印象又差几分,决定以后还是离他们远点。 半个时辰后,船抵达县城。 郁离付了钱,扶着傅闻宵下船。 王艄公瞅了瞅,这傅郎君虽然身形略有些单薄,但也是个身量昂扬的男儿,站在离娘身边,更衬得她娇小纤柔。而这样的大男人,居然要离娘如此小心地扶着上船下船,难不成这傅郎君的身子骨真的很差? 那脸色确实不够红润,但也没苍白得过分。 就是一种肌肤很莹润的白,像是雪落在上头,应该是很少晒太阳的那种。 ** 还没出十五,县城十分热闹。 过年期间,除了走亲戚外,还有很多附近村里的村民们带家人来县城玩,让人有种大街小巷里都是人的感觉。 “和年前一样热闹。”郁离说道。 年前村民进城置办年货,过年时村民进城来玩,等到年一过,县城估计就要变冷清了。 因人太多,担心傅闻宵被人冲撞到,郁离带他走偏僻的巷子,一边还要关心他是不是社恐发作。 因为她发现,自从下船后,他的身体就很紧绷。 看来他太久未与外界接触,真的很害怕面对人群,怪可怜的。 傅闻宵垂眸看身边的姑娘,说道:“没关系,有离娘在,还可以接受。” 他这话也说得不错,他实在不喜欢人多吵闹之地,从前便是如此。 不过因为身边有她在,他觉得还是能忍耐的。 来到县城,他们要先去拜访汪家,郁离带他往汪家所在的方向走。 汪家的宅子在县城的北边,这里住的都是清贵的读书人,寻常人一般不会过来,是以这边的环境十分清幽。 来到汪家宅子所在的巷子,只觉得这条巷子又长又清净,十分干净整洁,红墙碧瓦,能看到从墙头那边探出头的梅花,极是娇艳。 两人来到汪家的正门前,然后去敲门。 像汪家这样的地方,一般普通百姓不敢轻易靠近,就算来了,连正门、侧门乃至角门等地方都不是他们能走的。 郁离对这些规矩不懂,傅闻宵虽然知道,却也不予理会。 开门的是一个年过五旬的老者,头发花白,看着很精神。 看到门外的两人时,他愣了下,客气地问道:“不知两位来找谁?有何事?” 老者的态度十分客气,不敢有所怠慢。 他在汪家也算是老人了,给汪家看了一辈子的门,眼力早就锻炼出来,能看出面前的两个年轻人的不凡,不说他们那长相实在出挑,光是他们身上的气度,就不是寻常人,自然会客气对待。 傅闻宵将手里的拜帖递过去,温声道:“在下欲拜访汪举人,劳烦老丈通传一声。” 老者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双手接过去。 他看了一眼拜帖,用的是很普通的纸,但那字一看就不凡,他不敢耽搁,客客气气地道:“劳烦两位稍等,我这就去通传。” 老者很快就消失在门后,两人站在门口等着。 傅闻宵转头,见郁离一直盯着自己,问道:“离娘,怎么了?” 郁离说道:“你看起来挺会的。”这不是和人交流得挺正常的吗?看着也不像是社恐的样子。 傅闻宵面上的笑容不变,轻声说:“对方是一名老丈,而且只有一个人……” 闻言,她明白了,原来人多他就害怕啊。 这倒也是,不过是一个老人,确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 虽是过年,汪家这边并不热闹。 汪举人对外说要闭门读书,再加上汪老夫人身体不好,大家虽然都想前来拜访,但也不好打扰,他们往汪家递了帖子,汪家一律都没接,只接见一些关系较为亲近的亲朋好友。 汪举人今日便在家里,陪家中的老母亲。 汪老夫人自从去年大病一场,身体时好时坏,让汪家人十分忧心,除了忧心她的身体,也担心她一去,汪家子孙都要守孝,届时会耽搁很多事。 今天的汪老夫人精神倒是好一些,正和儿子说话,“你姨母说,今日要过来看我,也不知道她啥时候来。” 说到这里,她不禁叹口气,觉得是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劳烦那么多人为她担心,甚至还让自己妹妹大老远从府城那边过来看她,一待就是大半年。 能在这年岁再见到妹妹,她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汪举人端着汤药喂她,笑道:“母亲别多想,我们都希望您的身子好好的,只要您没事,姨母才能安心。” 汪老夫人不禁笑了下,正要说什么,便见汪夫人进来。 汪夫人先是给老夫人请安,将一张拜帖递给丈夫。 “谁的拜帖?”汪举人微微蹙眉,有些不耐烦,手里还端着汤碗,腾不出手去看那拜帖。 汪夫人道:“上面的落款是松鹤先生。” 汪举人一愣,赶紧将汤碗放下,然后擦了擦手,双手接过。 当他打开帖子,首先便看到那筋骨柔健的字,龙飞凤舞,极具风骨,是读书人最为喜爱的字,更是喜好书画之人无法拒绝的。 他脸上不禁露出欢喜之色,忙不迭地问:“松鹤先生在哪?赶紧请他进来。” 汪夫人看他脸上的神色,就知道今天递拜帖的人是他乐意见的,不禁有些好笑。 刚才看门的老张将拜帖送过来时,她还以为又是那些奔着汪家或者丈夫的名气来的,等看到上面的字后,就知道不是了,赶紧拿过来给丈夫。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82节 汪举人朝母亲说:“娘,我先去见一位客人。” 汪老夫人知道儿子的德行,笑道:“去罢,不用陪着我,这里有那么多下人伺候着呢。” 汪举人给母亲掖好被子,然后起身大步走出去。 出门后,他便问妻子来的是不是松鹤先生本人。 汪夫人道:“听守门的老张说,来的是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长得都非常出众,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真的?”汪举人越发的期待了。 大庆朝素来有尚美之风,这风气从前朝就有之,朝中若是长得好看的官员,就连皇帝都会多关注几分。 这风气也带到民间,百姓们为生活奔波,不至于太在意,但那些读书人不同。 当一个男子不仅才华洋溢,还长得俊美好看,那肯定比其他人更受追棒关注。 汪举人也是个俗人,他素来欣赏那些才华洋溢的美男子,松鹤先生的字他亦是看过,早就对这人神往已久,可惜无缘得见。 却未想,今日那松鹤先生居然给自己递了拜帖。 汪举人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也不等人去通传,他直接去大门那边见人。 汪夫人见他这样子,只能无奈地跟着过去,听老张说今日来的客人中还有女眷,她总得接待一二,省得被说汪家失礼。 - 门外的傅闻宵和郁离正在说话,便听到门内响起一阵脚步声。 接着一个三十出头,颌下留着美髯的男人大步而出,他身上穿着宽松的长衫,长袖飘飘,极是风流倜傥。 男人身后还有一个端庄的美妇,一看就是当家主母。 汪举人的目光瞬间就落在门前并肩而立的两人身上,只觉得一双眼睛都不够用。 他惊喜地问:“您就是松鹤先生?” 虽然傅闻宵模样极为年轻,看着不过二十出头,但因他那手字写得实在太好,在汪举人心中,这已是大师级别,达者为师,以敬语称之,以示敬重。 傅闻宵微微颔首,朝他作揖见礼。 汪举人快步过去,热情地握住他的手,“先生别多礼,快请进!” 傅闻宵:“……” 汪夫人的脸皮也僵了,有些不忍直视。 眼看傅闻宵僵在那里,身体紧绷,郁离明白什么,将他的手拉回来,并将他往旁移了移,不让汪举人再碰他。 这汪举人实在热情得过分,见面就拉人家的手,这也太…… 郁离还没见过像汪举人这样的人。 汪举人愣了下,见郁离防备地盯着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赶紧道:“姑娘见谅,在下只是太过激动能见着先生,是以有些失礼,还望见谅。” 傅闻宵勉强压下心中的不愉,淡声道:“没事。” 他确实不喜欢被人随便碰触,更何况是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 汪举人将他们迎进家门,一边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她是我夫人。”傅闻宵说道,嘴角没忍住翘了翘。 “原来是尊夫人!”汪举人热情地夸道,“先生龙章凤姿,夫人亦是韶颜稚齿,难得一见,实乃神仙眷侣,天作之合……” 郁离满脑子问号地看着这个汪举人。 那些读书人对汪举人多有推崇,就连县城的百姓谈到他时,也对他极为夸赞,说他小小年纪就传出神童的名声,生孩子就要生像汪举人这般聪明的孩子之类的。 可现在看来,他好像挺呆的。 汪夫人一路没说话,神色平静,甚至有几分安详。 平时还好,丈夫看着也颇有世家子的矜贵雍容,但若是遇到那些才华洋溢又好看的人,便有些控制不住,原形毕露。 虽说这把年纪了,有时候依然像个孩子一样,这也是汪家不太敢让他往上走的原因,还是让他好好地读书治学罢。 耽搁个几年也没关系。 进门后,汪举人便说他要好好招待松鹤先生夫妻,吩咐汪夫人去备席宴。 “不必如此麻烦。”傅闻宵道,“在下今日有事来找汪先生……” 汪举人马上道:“没问题,咱们去书房!”他转头一边吩咐妻子好好招待松鹤先生的妻子,一边说,“来来来,咱们去那边说话……哎,不知先生待会能否留一副墨宝给在下?先生的墨宝在外头千金难求,在下素来喜爱书法,自从见到先生的墨宝后,便一直念念不忘……” 傅闻宵就这么被汪举人带走了。 郁离不禁盯着他们。 汪夫人掩嘴一笑,说道:“这位……”她的神色一顿,问道,“不知这位娘子如何称呼?” 如果是懂规矩的,这会儿直接道夫家的姓。 可惜郁离不懂这时代的某些规矩,她直接说:“我姓郁,郁离。” “郁夫人……” “叫我郁姑娘就好。”郁离又说道。 汪夫人面上的神色有些僵硬,很快又恢复正常,笑道:“郁姑娘随我来。” 她带着郁离来到一处花厅,在这里招待她,并让人上茶水点心。 汪家的茶水点心确实好吃,郁离刚吃一口那带着酥皮的点心,就没停下来,就连汪夫人和她说话,也是随口应着。 这行为十分失礼,不过因她吃得太香,而且动作并不粗俗,加上看着年纪还小,汪夫人实在难以生出什么厌恶之心,反而十分宽容。 和这样率直的姑娘相处,比那些一肚子弯弯绕绕的好多了。 见她吃完一碟点心,汪夫人转头让人去多备一些过来。 郁离有些不好意思,“汪夫人,你家的点心实在好吃……” 汪夫人和气地笑,“没事,郁姑娘喜欢是我们家厨子的荣幸,你多吃点。” 想到刚才丈夫失礼的行为,她有心修补,很热情地款待她,见她喜欢,那就多备些。 就在这时,下人来报,说姚老夫人来了。 汪夫人歉意地对郁离道:“家中一位长辈来了,我先去迎迎她。” 郁离道:“夫人不必客气。” 汪夫人离开后,郁离一个人越发的自在。 特别是汪夫人怕招待不周,叮嘱花厅里伺候的下人,说一定要好好招待,于是在她吃完点心后,丫鬟看她一脸意犹未尽,很识趣地又让人端了不少点心过来。 一时间,厨房那边十分忙碌,将今天用来待客的点心都送过来,甚至还得赶紧多做一些备着。 郁离没想到汪家的点心居然比福来客栈的还好吃,甜而不腻,还有花香。 一个没注意,她吃得太多,看到汪家下人震惊的神色,她终于矜持地停下,心里却有些遗憾,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吃到。 不好意思再吃点心,她只好喝茶水。 茶水喝多了,便有些想如厕。 郁离问旁边的丫鬟,“不知哪里可以如厕?” 丫鬟忙道:“姑娘请随我来。” 见她居然还要如厕,丫鬟暗暗松口气,看来她的肚子也不是无底洞,装了那么多东西,只进不出的。 郁离跟着丫鬟去了一趟茅房,洗干净手后,便又跟着带路的丫鬟回去。 路过一处回廊时,突然见一个面有沧桑的中年汉子迎面走来,看到她时,那人双眼瞬间瞪大。 “姑娘!”他一脸惊喜地看着郁离。 郁离不解地看他,礼貌地问:“有事吗?” “姑娘,你不认识我啦?”那汉子激动地说,“去年在城外,马儿失控,我们老夫人的马车要翻倒时,是您扶了一把,免于我们老夫人受伤……” 听他这么说,郁离总算想起有这回事。 只是因为当时她随手为之,哪里会特地去看车里的人,扶正后就走了。 旁边的丫鬟瞪大眼睛。 她知道这中年汉子,是姚老夫人的车夫老常,他是姚家的下人,身份比较特殊,极得姚老夫人看重。 听他的话,这姑娘居然还救过姚老夫人? 老常非常惊喜,想到什么,赶紧道:“姑娘,我们老夫人一直在找您呢,没想到您居然在这里!来来来,咱们一起去见老夫人……” 说着就要带郁离去见姚老夫人。 “不用。”郁离摆手,“当时只是举手之劳。” 她觉得这种事没什么可谢的,和他道别后,便和丫鬟一起回花厅那边等傅闻宵。 哪知道她坐下不久,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郁离抬眼看过去,便见先前离开的汪夫人扶着一个穿着打扮很是贵气的老夫人过来,那老夫人一脸激动欣喜地看着她。 车夫老常也在。 看到这一幕,郁离便明白了。 果然,是那位姚老夫人来感谢她。 姚老夫人拉着她的手,笑呵呵地说:“姑娘,我一直想好好感谢你,只是都找不着你,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郁离道:“不用谢,我只是顺手为之。” “要的要的,要不是你,我当时都不知道会摔成什么样,这人老了,要是摔上一回,还不知道会如何。” 汪夫人也跟着附和,很感谢郁离。 她没想到郁离居然就是姚老夫人的救命恩人。 姚老夫人说的果然没错,是个很标致的小娘子,实在让人无法相信,她是个乡下女子。 虽然她身上穿的衣服很朴素,但做工讲究,上面的花纹很精致,显然出自那些绣艺极佳的绣娘之手,应该不是乡下人会穿的。 汪夫人对郁离是乡下人的身份抱着怀疑的态度,觉得肯定是老常他们弄错了。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83节 怪不得他们一直找不到人呢。 姚老夫人想要好好感谢郁离,她看着郁离,越看越觉得这姑娘实在讨喜,和蔼地问:“姑娘是哪里人士,可是成亲了?” 心里琢磨着,她认识的那些后辈中,有哪个优秀的后生。 她实在太喜欢这姑娘,这人老了,看到长得好看又有本事的年轻人,就忍不住心生喜爱,想给他们作媒。 郁离道:“我是青石村那边的人,已经成亲啦。”这老夫人不会想给她做媒吧?幸好她成亲了。 这一刻郁离挺庆幸的。 姚老夫人有些意外,笑问道:“不知姑娘的夫家是?” 这般厉害的姑娘,长得还如此貌美好看,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能配得上她。 郁离正要回答,突然见一个丫鬟过来。 那丫鬟朝她们行礼,说道:“夫人,老爷和松鹤先生已经聊完了,准备送松鹤先生离开。” 汪夫人一听,便知道松鹤先生要过来接妻子。 只是姚老夫人在这里,她也不好自作主张,便看向姚老夫人,和她说明情况。 姚老夫人看出郁离并未将救自己一事放在心里,甚至不需要她的感激,这让她心里越发喜爱,也想好好感谢她。 得知她今日是随夫婿一起登门拜访的,等会儿还有事,便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日后再聚罢。” 姚老夫人亲自送郁离出门。 她笑着说:“那日得你相救,我一直记在心里,就想着哪天找到你,感谢你一番。”然后又说,“我是府城那边的人,汪家的老夫人是我嫡亲的姐姐,她去年生了场病,我过来看她,日下住在汪家别院,你若是有空,记得来看我……” 面对这么一个和蔼又热情的老人家,郁离实在没法拒绝,只好应下。 姚老夫人很高兴,笑眯眯地说:“你一定要多来呀。” 这时,汪夫人说:“姨母那边的厨子还是少了几个,我让家里的厨子过去给您做饭罢,届时好好招待郁姑娘。” 郁离呆了下,想到什么,双眼一亮,毫不犹豫地答应姚老夫人的邀请。 没别的,就是还惦记着汪家厨子做的点心。 姚老夫人只是一愣,然后忍不住又笑了。 这时,她们已经来到外院这边。 汪举人和傅闻宵便在这里等她们。 郁离看到他们,和姚老夫人道:“老夫人,我夫君来了,我先走啦。” 姚老夫人笑着应下,抬头看过去,当看到前方和汪举人站在一起的那道清俊挺拔的身影时,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103 章 ◎傅贤弟◎ 那边的傅闻宵和汪举人已经发现她们,两人朝这边走来。 这时,傅闻宵的目光与姚老夫人的视线对上,然后他朝她微微颔首致意,如同一位涵养极佳的小辈,遇到长者时,谦逊有礼,令人挑不出错处。 姚老夫人沉默地看着他的脸,然后也露出一个笑容。 她转头问道:“郁姑娘,这位郎君是你夫君?” “是的。”郁离说道。 姚老夫人笑道:“你夫君真是一表人才,不知他是何方人士,姓甚名甚?”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都没多想。 汪夫人以为姚老夫人太过喜欢郁离,连带着对郁离这位夫婿也是爱屋及乌。 事实上,她心里也赞叹不已,这位公子举手投足间的气度,说他是哪个大家族精心培养出来的继承人都有可能,是她生平所见过最出众的世家子。 若“松鹤先生”是他,倒也名副其实,唯有这样的人,才能拿出孤本,写得出那一手好字。 不等郁离开口,汪举人一脸高兴地说:“姨母,这是傅贤弟,双名闻宵,是青石村人士。”然后又一脸赞叹地道,“傅贤弟才高八斗,书画双绝,我实在不及他甚多!他的年纪不大,没想到便有如此成就,实在让人愧疚……” 听着汪举人一口一个“傅贤弟”,滔滔不绝地夸赞,汪夫人脸上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 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她真的很想给丈夫一肘子,让他收敛点。 这还是第一次,丈夫如此失态,不过也能看出,这个“傅贤弟”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让丈夫引为知己,连形象都不顾了。 姚老夫人道:“原来是傅郎君,傅这姓氏挺少见的。” “有吗?”汪举人愣了下,然后想到什么,表情微微一变,有些不自在地说,“其实傅姓之人挺多的,傅贤弟虽然姓傅,但他以前是禹州人士,几年前随母回乡养身体,可不是北地那边的人……” 姚老夫人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朝郁离道:“郁姑娘,改日有空你一定要来看看我这老婆子。” “好的。”郁离点头,“有空我会去的。” 同姚老夫人道别,郁离终于和傅闻宵离开汪家。 汪举人依依不舍地送他们到大门,嘴里说道:“傅贤弟,改日你若是来县城,定要过来啊,为兄等你。” 傅闻宵笑着应下。 直到两人的身影已经看不见,汪举人方才哀声叹气地回门,满腹愁思,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刚才送走了情郎。 和他一起送客的汪夫人皮笑肉不笑地说:“第一次见夫君如此不舍,当年你离开雁山书院时,也未见你不舍书院的同窗。” “他们哪能比得上傅贤弟!”汪举人毫不犹豫地说,“傅贤弟如此大才,如那晧月,咱们与他一比,只是萤火之质,何能相提并论?” 汪夫人惊住,“这傅郎君真这般厉害?” 她还是第一次见丈夫如此夸赞一人,都夸得没边了,甚至将他比作皓月,自乏为萤火之质。 读书人都有自己的傲气,汪举人也是从小就被当作天才长大的,很少会见他如此服谁,对谁如此客气。 “那是当然啦!”汪举人兴奋地说,“先前我和傅贤弟聊过,傅贤弟不仅博闻强识,且涉猎极多,做文章更是一绝,还有那手字……” 听他又开始滔滔不绝地夸起来,汪夫人顿时想抚额。 她实在不想再听他夸了,夸个没完没了,实在聒噪得紧。 幸好这时,有丫鬟过来,说姚老夫人请他们过去,有话要问他们。 汪夫人忙道:“姨母找我们,可能有什么事,咱们过去罢。” 汪举人只能意犹未尽地闭上嘴。 夫妻俩来到暖阁,便见姚老夫人坐在那里,神色有些凝重。 下人都退到门外候着,没有进来。 两人以为发生什么事,神色不禁敛起,恭敬地行礼,然后问道:“姨母,可是有什么事?” 姚老太太回过神,脸上重新露出笑容,笑道:“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们,先前那位傅公子的事。” 汪举人顿时双眼一亮。 汪夫人脸皮微僵,心下叹气,看来丈夫又要开始夸了。 果然,汪举人对着姚老夫人时又是一顿夸,将傅闻宵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从他的容貌夸到他的才华,再夸到他的丹青和书法…… 姚老夫人含笑听着,并无不耐烦之色,唯有那双浑浊的眼睛,看起来沉沉的,无人能看出她在想什么。 她问道:“那位傅公子的字写得真的好?不知你这边可有他的墨宝?” “有的!”汪举人笑道,“先前我请他写了一幅给我。” 听姚老夫人说也想瞧瞧,汪举人有些犹豫,仍是吩咐下人去书房取过来,一边叮嘱:“一定要小心,别弄坏了!” 下人被再三叮嘱,压力极大,诚惶诚恐地应着。 在下人去取字画时,姚老夫人又问:“他们今日登门,不知有何事?” 听她这一提,汪夫人也反应过来,她尚不知那傅郎君今日登门找丈夫有什么事。 汪举人道:“也没什么,就是傅贤弟想参加今年的县试,请我帮忙。” “县试?”姚老夫人吃了一惊,“他去参加什么县试?以他那般才华,何需去参加?” “我也是这么想的!”汪举人高高兴兴地说,“傅贤弟才高八斗,要是圣人见着他,只怕都想给他当场授官,凭他的才华,去参加科举反倒是委屈了他。” 姚老夫人:“……” 汪夫人:“……” 虽然这是事实,但你也别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啊。 姚老夫人看着汪举人那住副欢喜的模样,不禁在心里叹气,庆幸汪举人是汪家最小的儿子,上头还有两个能干的兄长顶着,要不然只怕汪家门庭撑不住。 汪举人作为幺儿,加上汪家人也看出他实在不适合为官,对他其实没什么要求,当年他想带妻子去游历时,汪家也没有阻止,要不是耽搁这么多年,也不至于现在只是个举人。 现下汪老夫人身体不好,便由他和汪夫人留在这边伺奉老夫人。 在字取过来时,姚老夫人已经从汪举人这里了解到傅闻宵的事。 傅闻宵既然要找汪举人帮忙,自然要将自己的情况说明的。 当姚老夫人听说,傅闻宵曾经以“松鹤先生”的名义去书斋卖手抄孤本时,脸皮顿时一抽,差点控制不住表情。 她实在没想到,这位昔日京中盛极一时的…… 居然会沦落至此。 汪举人可不同意,他觉得这是傅贤弟为了造福读书人,才会往书斋送手抄孤本,本人是不慕名利之人。 而且他从小体弱多病,亦不好享受,赚那么多钱也没用。 再看他通身的打扮,便知他对衣食住行亦没什么要求,是个朴素不过的人,朴素得都让人心疼了。 姚老夫人越听,越是觉得这孩子没救了。 她第一次听到这么可笑的话,只要认识——甚至听说过那位的,没一个会觉得他不慕名利。 若是他不慕名利,他当年何以会搅和进废太子之事,落得这下场?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84节 若是他真不好享受,那身堆金积玉的派头又是做给谁看? 这边,汪举人还一脸同情地说:“听说傅贤弟从小体弱多病,幸好回乡治病时得遇神医,终于治好身体,便决定今年下场,想考个功名,方才不负他的一身才华……” 姚老夫人沉默地听着,并不言语。 等到下人将傅闻宵的字送过来,她接过一看,赞叹道:“好字!” 姚家的家学渊源,姚老夫人也是学文识字的,更懂得欣赏字画,看到这幅字,简直为之叫绝。 汪举人得意洋洋,仿佛夸的是他自己,又开始一个劲儿地夸起来,夸得汪夫人格外难受。 她知道那位傅公子既有才又有貌,还能写一手好字,但能不能别再夸了? 听得太多,她觉得实在好吵,从来不知道丈夫会如此聒噪。 姚老夫人看完字后,问道:“这幅字能不能给我?” “不行!”汪举人差点就跳起身,“姨母,这可是我千方百计从傅贤弟那里求到的,不能给您啊,您若是想要……”他急得团团转,“下次若是见着傅贤弟,再叫他给您写一幅便是。” 这可是傅贤弟亲手送给他的,他舍不得让人,连姨母也不行。 姚老夫人看他那急切模样,最后只是笑了笑,将这幅字还给他。 见他宝贝地捧着,觉得实在没眼看,说道:“你说他家以前只是行脚商,怎会知道那么多孤本?” 她心里嘲讽,真是好个“行脚商”,也不知道傅国公若是泉下有知,会不会生气地骂不孝子,就算给自己编造个身份,也别这般敷衍。 也不知道哪个人给他弄的身份,真是不尽职。 汪举人道:“这有什么?傅贤弟曾结交过不少朋友,其中就有禹州那边的望族,以他们之间的交情,他想看个藏书孤本自是易事,君子之间,不必计较太多。” “而且,他让人送去书斋的那两个孤本,是他偶然所得,后来因家中变故,不幸遗失,幸好他过目不忘,将之默下来……” 姚老夫人听到这里,真要被逗笑了。 什么偶然所得,只怕那是宫中藏书罢?也不知道宫里的那位圣人若是知道这事,会不会也被气笑。 大抵是会吧。 姚老夫人实在不想看汪举人那一脸的蠢相,最后让他赶紧走。 她去陪妹妹坐了会儿,没在这边待太久,很快离开了。 回到别院,姚老夫人将室内的下人都摒退,只留下心腹鲁嬷嬷。 鲁嬷嬷在她身边伺候了一辈子,两人虽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感情自然是不一般。 见老夫人神色凝重,鲁嬷嬷问道:“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汪家那边有什么事?” 她今天没跟老夫人去汪家,还以为汪家出什么事。 还是汪老夫人身体又不好了? 姚老夫人叹了一声,说道:“嬷嬷,我先前在汪家看到傅家的那位世子了。” “什么?”鲁嬷嬷大吃一惊,“您说有是镇国公府的那位傅世子?他、他不是在四年前死了吗?” 听到“傅世子”这称呼,她只能想到一人。 便是镇国公府的世子。 姚老夫人冷笑一声,“怎么可能死?除非圣人真的狠心不欲让他活,否则他必然不会死,传出他死讯的,只怕是不安好心,或者是他自己有意为之。” 她的神色凝重,没想到传闻中已经死的人,居然出现在这里。 一个南地偏远的县城,甚至此地离镇南军的驻地如此近,让她不禁怀疑,这傅世子是不是欲与镇南军勾结…… 或许也不可能,宣老将军不会置宣家于危险之中,定然不会冒着生命危险与他联合,除非傅家真的决定反了。 鲁嬷嬷犹豫地说:“或许圣人还是念着长公主的,到底是兄妹一场,哪里舍得真的对亲外甥动手。” 傅闻宵的母亲是当朝尊贵的长公主,与圣人的感情素来好,圣人以前也极为疼爱这外甥的。 姚老夫人不语,回想四年前京中的风云,心情十分沉重。 好半晌,她再次叹气:“我现在倒是希望老太爷赶紧退下来,以后还不知道会如何。” 若不是亲眼看到那位傅世子,她也和很多人一样,以为他已经死了,还觉得挺可惜的,这位傅世子确实是个极为优秀的人,比那些皇子都要优秀。 他既然没死,那四年前的事…… 鲁嬷嬷闻言也有些忧心,只能安慰道:“老太爷素来是个谨慎的,又深得圣人信重,想必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姚老夫人道:“希望如此罢。” ** 离开汪家后,郁离问道:“宵哥儿,怎么样?汪举人答应帮忙吗?” 傅闻宵面上露出笑容,“答应了。” 想到刚才汪举人那热情的模样,郁离觉得他会答应挺正常的,又问道:“他有提什么要求吗?” “有。” “是什么?”她好奇地问。 傅闻宵笑道:“他让我给他一幅墨宝。” 一幅墨宝? 就是给汪举人写一幅字的意思?这么简单的吗? 郁离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小瞧这个世界的人对书画的痴迷,字写得好看的人,确实很受欢迎啊。 听到她的感慨,傅闻宵有些忍俊不禁。 也只有她会这么认为,如果没有名气,就算字写得好看,也不一定能办到一些事。 在此之前,人还是要先扬个名,才能恰逢其会地寻到机会。 郁离听他这么说,双眼圆瞪,“这么复杂的吗?” “是啊!”傅闻宵一脸严肃地点头,只是双眼露出的笑意让人知道,他其实一点也不严肃。 这时,她又问:“那你当初让我拿你的手抄孤本去书斋,也是为了扬名?” 傅闻宵:“……那倒不是。” 纯粹只是因为家里快要没钱,他身体又不好,这是当时来钱最快的方式罢了。 郁离哦一声,原来只是纯粹为赚钱啊。 却没想到名声打出去,那就好好地利用“松鹤先生”的名声,不用白不用,反正都是他嘛。 她自以为理解,问道:“是这样吗?” “对!”他笑着点头,同时附上一句,“离娘真聪明!” 郁离努力地忍住,嘴角还是没忍住微微翘起,说道:“我也不聪明,以前从来不接触这些事,感觉挺复杂的。” 说着,她忍不住哎了一声,以前基因战士只负责打打杀杀就行,其他的事都有专门的人负责,哪里需要他们去计较什么? 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直接打上门问个清楚就行。 从来不用搞这么复杂,武力便能解决一切不公平之事。 傅闻宵便问:“万一有人故意欺瞒你呢?” 其实他想问的是,她那般单纯,行事也挺莽的,以前有没有被人欺骗过? “打就行啦!”郁离说得很简单,“我觉得没有人在面对绝对的武力威胁前,还会故意做什么欺瞒之事,是吧?” 傅闻宵:“……对!” - 两人没有急着回村,先去福来酒楼吃饭。 快到午饭时间,福来酒楼的食客已经有不少,为了照顾傅闻宵,也为了方便自己干饭,郁离特地挑一个包厢,然后点了一大桌子的菜。 店小二离开时,看他们的眼神挺纠结的。 等菜一一端上来,她给傅闻宵介绍,“这道板栗烧鸡好吃。” “这道火烧肉也好吃。” “还有这道酒酿丸子也好吃。” “还有这道……” 傅闻宵一一尝过去,点头道:“确实好吃。” 她说好吃,那就好吃。 郁离双眼眯起,一副和小伙伴分享美食得到认可的高兴表情,笑眯眯地说:“是吧是吧?确实好吃,你也多吃点,你太瘦了,不够我再叫人加。” 她答应过会请他来这里吃饭的,自然也不吝啬银子,可着劲儿地点菜。 反正她能吃得完,不用担心浪费。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天。 郁离说她在汪家吃到好吃的点心,比酒楼做的还要好吃。 “……原本以为以后都吃不到,没想到那位姚老夫人邀请我去汪家别院作客,还说要好好款待我,汪夫人说会送厨子过去……到时候我提出想吃这个,估计也能吃到吧?” 傅闻宵问:“那位姚老夫人,你怎么认识她的?” “我救过她。” 郁离便将她去书斋取钱回村那次,在路上救姚老夫人的事和他说了说,她心里将之当成是一件顺手而为的事,是以没和别人说过,当然也没和他说过。 傅闻宵不由笑了,“原来如此,挺有缘份的。” 郁离歪着脑袋看他,有些不解。 “先前那位姚老夫人,就是我曾经说过的,姚家的老祖宗,她的丈夫便是京城的那位帝师……” 郁离终于恍然。 记得她围剿赌坊后,因为康家背后还有一位三皇子在,担心康家的报复,她只能在家休息一个月。当时屠老大帮宣少爷送东西过来给她,傅闻宵便帮忙出主意,提到姚老夫人。 “这么说,确实挺有缘的!”郁离点头。 傅闻宵看她只是附和一句,便继续埋头吃饭,似乎姚老夫人的身份都比不上眼前的饭菜重要。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85节 她是真的不在意姚老夫人是谁,也不在意她救的人是谁,有什么份量。 就算是一条遇难的狗,她都会救,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意识到这点,他的唇角弯起,拿筷子为她夹菜。桌上的菜太多,摆得满满一桌,有些放得太远,她够不到。 见她看过来,他说道:“我吃饱了,我帮你夹菜。” “真吃饱了?”郁离瞅着他,“宵哥儿,你吃得好少啊,以后得多吃点,身体才会好。” 傅闻宵点头,笑道:“嗯,我会努力多吃点的。” 努力让自己健健康康的,活着陪她更久。 想到什么,她又说:“不过等你以后练体术,消耗会很大,到时候吃得也多,不用担心吃不下的。” 傅闻宵继续笑着点头。 吃过饭,他们走出福来酒楼,来到热闹的大街。 郁离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转头问他:“你有什么地方想逛的吗?” 傅闻宵摇头,尔后想到什么,说道:“我第一次来县城,对这里不熟,也不知道有什么好逛的,不如去张家肉铺那边看看?” “去肉铺?”郁离神色古怪地看他,“有什么好看的?那里环境可不好。” 像他这般讲究的人,去了只怕会不适应。 “没事。”傅闻宵很坚持,“我想去看看。”他想去看看她平时干活的地方。 郁离虽然觉得他挺怪的,不过仍是带他去肉铺。 来到肉铺,发现这边冷冷清清的,张耀平无聊地守着铺子。 这年虽然还没过完,但百姓都在年前舍得花钱多买些肉,只怕现在家里的肉还没消耗完,来买肉的人自然也少,都过了午时,肉摊上居然还剩不下肉。 幸好这天气冷,肉放着也不会坏,可以慢慢地卖到晚上。 郁离带着傅闻宵走过去。 张耀平见有人过来,露出笑脸就要招呼,定睛一看,居然是郁离,她身边还有一个俊俏的郎君。 “郁、郁阿姐,你咋来了?这位郎君是……” “他是我夫君。”郁离给他们介绍。 张耀平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连傅闻宵给他打招呼时都没反应,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就是郁阿姐她家那个病秧子的夫君? 病秧子居然长这么好看的吗? 张复听到声音,从里头出来,看到郁离两人时愣了下,然后笑着招呼他们。 他一巴掌朝张耀平的脑袋拍去,朝傅闻宵说:“傅郎君不必理他,你们吃午饭了吗?要不要过来吃点?我刚炖好肉……” “张哥,不用啦,我们已经吃过了。”郁离朝他摆手,“今天我们来县城有点事,顺便过来看看你们。” 张复忙招呼他们进门。 等进去后,看到院子里还没有清洗干净的血渍和污秽,有些尴尬地看着傅闻宵,担心他受不住。 离娘这夫君长着一副世家贵公子的模样,听说这些世家公子最是讲究,出门都要坐车,还要熏香,像这种污秽之地,绝对不会踏入一步。 正想着,就见傅闻宵施施然地在郁离搬来的一张凳子坐下。 这凳子上面布满了黑色的东西,看着挺脏的,其实并不是脏东西,只是沉淀的色素。傅闻宵并未拒绝,笑着坐下了,因为他长得高,手长脚长的,凳子比较矮,显得那长腿好像无处安放。 郁离坐在他身边,给他倒水,说道:“先在这边坐着歇会儿,等下咱们去聚财巷那边,到二妹的店里看看。” 傅闻宵笑着应下。 作者有话说: 有姑娘说以后会不会涉及到朝堂宫斗什么,其实我真不擅长写权谋这些,就算有也不会太多,不会侧重去写它,女主更适合自由自在的生活,绝对的武力就是她的倚仗,男主是绝对的恋爱脑,只会跟着她到处跑。 第 104 章 ◎县城买房◎ 在肉铺歇息会儿,都见过肉铺的人后,郁离和傅闻宵便离开了。 接着他们去聚财巷那里。 聚财巷离码头近,这一带平常时也是最热闹的,人流不息,特别是过年期间,县城附近的百姓都往县城跑,逛得饿了,会来这边买些吃食。 主要是这边卖的小食多,价格也不贵,很适合平民百姓,花个几文就能填饱肚子,还是很划算的。 从年初三伊始,聚财巷里的店铺便陆续开门营业。 郁金她们也是年初五便来县城开店,一直忙得都没空回村。 主要是这过年期间的生意实在太好,因杂粮饭团并不贵,还能吃得很饱,很适合那些节俭的百姓,来县城玩的百姓大多都会跑这边来买个饭团垫垫肚子。 两人过来时,便见店里郁金、柳氏和孙芳娘都在忙碌。 让郁离意外的是,孙正居然也在,看他帮忙包饭团,不仅似模似样,动作还非常利索,比柳氏、孙芳娘包得都要快。 甚至包出来的每一个大小份量都一样,拿捏得很精准。 看到他们,郁金很惊喜,“大姐,姐夫,你们怎么来啦?” 说着,她特地多看傅闻宵几眼,越看越觉得他的精神着实不错,看着就不像是那种病弱之人。 这身体是真的好了吧?以后应该不会拖累她姐了吧? 其他人也和他们惊喜地打招呼。 郁离带着傅闻宵进店,为了不影响他们做生意,两人直接去后院那边。 很快便见郁金端着几个杂粮饭团进来,并给他们沏一壶茶,一边问道:“大姐,你们几时来县城的?是和姐夫来买东西的吗?” 没想到会在县城看到傅闻宵,确实让她挺吃惊的。 去年他们从来没想过,傅闻宵这个出了名的病秧子,今年已经能随便出门。 郁离先拿了个饭团吃,扭头问傅闻宵吃不吃,见他摇头,便没再管他。 傅闻宵拿起茶壶给她倒一杯茶,让她润润喉。 看到这一幕,郁金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姐像个大老爷们似的坐在那里吃东西,姐夫贤惠地给她端茶倒水…… 不过等她看到傅闻宵脸上似有若无的笑容时,便知道他挺愿意的,这种你情我愿的,有啥好计较的。 而且她姐值得,不管哪个男人到她姐面前,都只有当小弟的份。 郁离道:“今天来县城有点事,顺便过来看看你。”然后又问孙正怎么在店里。 郁金听得很欢喜,这是大姐重视她呢,才会惦记着来看她。 “自从店里的生意步上正轨后,越来越忙了,人手不够,便叫正哥儿过来帮忙。”说到这里,她叹气道,“大姑说正哥儿的腿跛,年纪又小,地里的活他实在帮不了什么忙,再加上现在是农闲,也没什么事做,正好我店里缺人,便将他叫过来了,先让他干着吧……” 这年头请人容易,但要请个放心的人很难。 加上他们做的是吃食的生意,那得非常仔细小心,不是熟人还真不敢请。 年初二两个姑母回娘家,郁金听郁大姑随口提了一句孙正的情况,便有了想法。虽然地里的活孙正是干不了,但店里的活他能干啊。 和一般家庭不同,孙正虽然是个男孩子,但他可是洗衣做饭喂鸡喂猪等事都会做,屋里屋外一把抓的。 毕竟孙大田不着家,家里的田地都靠郁大姑和孙芳娘干,孙正因为跛腿,加上年纪小又干不了地里的活,只能在家里帮忙。 他也心疼母亲和姐姐,努力地想将家里的事干了,让她们不用那么累。 就连她们的衣服破了,都是他来缝的,他甚至还跟着郁大姑学会怎么裁做衣裳,家里人的衣服都是他做的。 像孙芳娘穿的裙子,就是孙正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郁金也是和孙芳娘聊天时偶然得知这些。 她没想到这表弟如此贤惠,正好过年忙,店里缺人,便想到请他来帮忙干活。 郁离听后没说什么,这是郁金的生意,自然由她作主,她负责听一听。 说完这事,郁金便问:“大姐,你们什么时候找房子?” 她非常关心这个,巴不得大姐一家赶紧搬到县城来,到时候她想见大姐也方便。 郁离道:“出了正月再去找吧,现在过年呢。” 郁金点头,又说道:“难得你们今天来,要不要在这边吃过晚饭再回去?” 因为做生意之故,再加上又在县城租了房子,郁金他们算是扎根在县城,吃住都在店里,每隔几天才回村里一趟。 郁离摇头,“不用,我们等会儿去小姑那里给她拜年,然后就回去了。” 郁金有些失望,倒也没有强求,反正以后大姐他们搬到县城,请她过来吃饭很容易。 吃完饭团,又喝了水,两人便离开。 接着他们去双榕巷那里给郁小姑拜年,郁小姑同样热情地要留他们吃饭,郁离拒绝了,说傅闻宵身体还没好,不能在外头待太久。 郁小姑只好遗憾作罢,让他们以后搬到县城要多过来走动。 路过回春堂时,郁离突然想到什么,转头问道:“要不要去找许大夫,让他给你看看身体,顺便拿点药给你补补。” 傅闻宵:“……” 没等他应,郁离就将人拉进医馆。 这大过年的,医馆的生意十分冷清,许大夫坐在药堂里正在翻书,神色有些惬意。 对大夫来说,生意冷清是好事,证明大家的身体都很好。 当见两人时,许大夫一脸震惊,“傅郎君,你已经能出门了?”这才多久啊?他居然连县城都能来了。 傅闻宵道:“其实年前就可以出门。” 许大夫还是震惊,给他把了把脉,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奇迹。 虽说在察觉到傅闻宵的脉相有所好转时,他就知道这傅郎君估计不用死了,可他这恢复速度,仍是让他非常震惊。 震惊之余,许大夫忍不住问:“你真没遇到什么神医,或者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吗?”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86节 他这是完全以一个医者的身份问的。 傅闻宵神色一顿,说道:“一直吃的都是您开的药,没吃其他的。” 郁离坐在一旁,双眼眨了眨,一脸无辜的模样。 许大夫看看他们,最后决定还是不问了,病人的身体好转是好事,有些事情不必探究太多。 他开了一个温补的方子,让药徒去抓药,对他们说:“是药三分毒,等傅郎君身体再好一些,便不用喝药,以后仔细养身体,食补就行。” 什么都不比食补健康,能吃就是福。 郁离闻言,看傅闻宵一眼,觉得他不用再喝那些可怕的药,应该很开心吧? 至于是药三分毒什么的,在生命异能面前,什么毒都不是事。 生命异能可解世间百毒,百病不侵,可惜就是太少了,她自己都不够用,很难用来救人什么的。 两人拿着在医馆里开的药包,又去附近买一些吃的,便坐船回村。 回到村里已经是下午。 在外奔波大半天,傅闻宵的脸色难免露出疲惫之态,周氏看到,赶紧让他回房歇着,这身体还没彻底好,可不能又病倒了。 郁离将今天在县城买的一些吃食给两个娃娃,算是补偿他们不能去县城玩。 两个孩子果然很开心,觉得小叔叔小婶婶出去都惦记着他们。 周氏看两个孩子趴在桌上,开开心心地分着郁离带回的东西,问道:“事情办好了吗?汪家那边答不答应帮忙?” 虽然她觉得宵哥儿亲自出面,没有他办不到的事,还是有些担心。 “答应啦。”郁离说道,“那位汪举人挺热情的,见面就拉着人不放……对了,我们在汪家还遇到姚老夫人,听说是当朝帝师的妻子,姚家的老祖宗……” 周氏直接愣住。 “姚、姚家老祖宗?”她满脸愕然,似乎没想到,在这种偏远的小城里,居然能遇到这样的大人物。 她以前也见过姚老夫人的,知道这位姚老夫人的份量,旁人想讨好她都没机会。姚家一门清贵,简在帝心,想讨好他们的人只多不少。 郁离将自己曾经救过姚老夫人的事和她提了提,“姚老夫人还邀请我去作客呢。” 听到这里,周氏忍不住瞅着面前的姑娘。 她实在想不到,她居然还救过姚老夫人,这救命之恩,可比什么都强…… 不,应该说,郁离本身比什么都强,救一个姚老夫人算什么?她都救过宣老将军的孙子,再救一个姚老夫人很正常。 周氏很快就淡定了。 离娘可是福星呢,将来就算她救了圣人也是应该的,不用太在意。 ** 过了十五元宵,郁离便去肉铺工作。 她顺便去找葛衙役,表示自己想在县城租房,举家搬到县城。 葛衙役没想到她会来找自己帮忙,顿时受宠若惊,马上拍着胸口表示,他一定会办得妥妥贴贴的,然后问她有什么要求。 “价格方面好说,环境要好,邻居不要事多的。”郁离开口道。 不管是婆婆还是宵哥儿,人看着都挺讲究的,反正他们也不缺钱,那就租个好点的房子。 “只租吗?”葛衙役问,“您要不要买房子?” 离老大的本事这么大,一直蜗居在村子里挺委屈的,她要搬到县城来住,才符合她的身份嘛。 郁离摇头,“暂时没买房的打算,租吧。” 葛衙役听她的要求,瞬间就想到城北那片区域,那里住的都是读书人,环境清幽,一般宵小不敢在那边闹事。 世人对读书人有一种天然的敬畏,就连宵小也不怎么敢去读书人聚居的地方偷窃。 郁离想到汪家所在的那片区域,环境确实很好,应该是婆婆他们喜欢的。 “也行,你帮忙在那边寻摸一下,有适合的,我再去看。” 葛衙役应下。 没过几天,葛衙役就给她消息,说有三个适合的宅子,问她有没有空去看看。 郁离早上干完活,中午一般都没什么事,便道:“那就去看看吧。” 郁金得知他们今天要去看房子,也特地抽空一起去。 主要是觉得她姐心思单纯,生怕有人看她好欺负,胡乱报价,便想要帮忙掌掌眼。 在县城做了大半年的生意,看得多、接触得多,也吃过亏,让她这心眼越来越多。郁金觉得,她姐是个光明磊落的人,那就由她来扮黑脸。 幸好葛衙役不知道她的想法,要是知道,肯定要喊冤。 谁敢去欺负离老大啊?除非能确保她一辈子都没发现,不然若是被她发现,一顿毒打少不了,男的甚至还会被…… 和葛衙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牙人,县城租房时,一般都会找牙人。 不过这些牙人很多都会骗人,要是遇到一些心思不好的,房子没租到,只怕还会搞得一脑门的官司,找个可靠的牙人非常重要。 当然,有葛衙役在,这牙人自然不敢搞什么小心思。 牙人负责带他们去看房子。 他们看的第一套房子位于一条清幽的巷子里。 巷子的环境很好,居说里头住的都是县城的读书人,读书风气很浓厚,邻里和睦,大家都是斯文人,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很少有什么争执。 他们看的是巷子口进去的第一户。 在牙人拿钥匙开门时,隔壁的一个年轻媳妇正好洗衣服归来,见到他们,好奇地问:“你们这是来租房子的?” 葛衙役今天没有穿捕头的衣服,旁人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见牙人拿钥匙开门,便知道是来租房子的,也不知道租房子的是谁。 牙人应一声,也没和她多说,带着人一起进去。 进门就是一处影壁,绕过影壁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院子中规中矩,倒是墙角那边种了好几株的梅花,正是梅花绽放的季节,添了些许颜色。 院子过去是东西厢房,还有一个给主人待客的小厅堂,空间很窄,和乡下那些敞亮的堂屋完全不一样。 乡下的地不值钱,房子想建多大都行。 当然,也有像郁家那般小气的,让二房住又小又狭窄的屋子。 这是前院,前院过去还有一个通往后院的门。 当然,后院的空间也没多大,不过在这一带,这套房子也算是大了。 郁离正在看后院的厢房,突然一道高亢的声音像惊雷般响起。 “宋大强,你又去哪里鬼混了?一整晚都不回来,是不是又去找那狐媚子?你给我回来,别跑,再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接着是一道有些弱气的男声:“我不跑你会打断我的腿……还有,我不叫宋大强,我叫宋义……” “宋大强,你给老娘站住!” 乍然听到那道高亢的女声,郁金吓得心脏乱跳。 这巷子原本挺清幽的,突然轰隆一声响,实在吓人。 葛衙役脸色微变,瞪向牙人,不是说这里的环境好吗?邻里和睦吗? 可听听那泼妇般的女声,都要拿棍子打人,也不知道打的是夫婿还是儿子。 应该是夫婿,要是当儿子的,老娘要打哪里敢跑? 牙人一脸尴尬,忙道:“这巷子里住的都是读书人,平日里真的很安静,只是偶尔会有些热闹,毕竟生活嘛,总有些摩擦……” 葛衙役又狠狠地瞪他一眼,因郁离姐妹还在,到底不好说什么。 看完房子,郁离也没说好不好,决定几家看过后一起作对比。 牙人发现作决定的是她后,对她很是殷勤,也不嫌麻烦,麻溜地带她去看其他的房子。 郁金比较关心租金,问这边的租金怎么样。 “租金也不贵,一年差不多五十两……” “什么?!!”郁金惊呼,“要五十两?” 她在码头那边租房,一个月一两,一年十二两都觉得贵。 当然,码头附近那些房子有三两银子一个月的,一年就三十多两,她更觉得贵了。哪知道这边的房租如此可怕,一年居然要五十两。 牙人赶紧道:“阿妹,这真不贵啦,城北这边素来清贵,都是耕读之家,还有汪家坐镇在这里呢,这里读书风气浓,有很多百姓为了让家里的孩子好好读书,都想来这边租房子,周围还住着不少秀才呢……” 郁金只关心价格,实在太贵了,一年要五十两,听得她心脏直抽抽。 郁离算了下,一年五十两,那租个两三年,都能买一套房子。 或许买房其实比较划算? 可如果买房,存款就不多,没钱没饭吃,她还是拎得清的。 看完所有的房子后,郁离对牙人说:“我要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再决定租不租,到时候再给你消息。” 牙人忙笑着应下。 有葛衙役在,他自然不敢说什么,就算这小娘子啥都没租,让他白跑一趟,他也是不敢有怨言的。 晚饭时,郁离将今天看房子的结果和他们说。 今天看了三个地方,她仔细地描述那三个房子的情况,并告诉他们租金都差不多,一年四十到五十两左右,租期最少是一年,少于一年是不租的,一次要给足一年的租金。 周氏道:“好像都差不多……” 对于见识过京城那些皇公贵族大宅的她来说,县城没哪个房子让她满意的,反正只是落脚之地,租哪个都可以。 不过看离娘好像很心疼钱,所以她也没发表什么意见,由离娘作主。 傅闻宵也一样,笑着说:“你觉得哪个房子好?” “都差不多吧。”郁离无所谓,“能住就行。” 听到这话,周氏不由心疼了,觉得一定是离娘从小被郁家苛待,所以对住处没什么要求,才会觉得能住就行。 倒是傅闻宵觉得,这应该是她以前的生活环境太过恶劣之故,她对住所才会没要求,随处可为家。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87节 也跟着心疼起来。 见两人都由她作主,郁离想了想,“我还是觉得租不划算,不如买房?城北那边的房子贵的有三四百两,便宜的一百多两到两百两都有。” 买了房子,房子便是自己的,能住好久呢。 她又说家里的存款,“咱们家的存款现在有三百多两,还是能买的。” 大不了她去剿匪,届时有赏银,这钱很快就来了。 “听离娘的!”周氏笑着说,“离娘想买房就买,我那里还有钱,我给你。” 傅闻宵笑着点头。 郁离道:“既然如此,那就买房吧。” 原本还说不买的,哪知道买房更划算,城北那边的房子租金太贵了,租个三四年,都能买一套房。 郁离是个果断的,主要也是懒得在一些没必要的事情上斤斤计较。 决定买房后,她就去找葛衙役,说要在城北买房子,上次看的第一套房子就不错,决定买那套房子。 葛衙役听她说要买房子,自然赶紧去安排。 郁金也没想到她姐的行动力这般迅捷,如此果决。 不过她多少也了解这个姐的性格,很讨厌麻烦,最厌烦那些叽叽歪歪的事,决定好就出手,早完事早省心。 她特地去找她姐,问道:“大姐,你的钱够吗?我这里存了五十两,给你吧。” 郁离愣摇头,“不用,我还有钱,钱够的。” 这五十两应该是妹妹这半年赚的钱吧,她不至于要她的钱。 郁金将钱塞给她,“大姐你拿着,我赚钱就是想给你花的!以后我会赚很多很多的钱,你没钱就来找我!” 她说得豪情万丈,同时也雄心勃勃。 郁离这才意识到,郁金这不是借自己钱,而是要给她花。 她有些吃惊,似乎第一次意识到什么,有些无措。 她可以心安理得地花傅闻宵的钱,因为傅闻宵的命是她救的;她也可以抢了吴瘦子他们的五十几文钱花掉,因为他们当初想抢她,不干好事…… 可是郁金是她妹妹,她对这几个妹妹有一份责任在,从未想过要从她们身上得到什么回报。 只要她们能将自己的日子过好,她就满意了。 可妹妹说要赚钱给她花…… 这并不在她的预期内。 郁金有些羞涩,“大姐,咱们是姐妹,你帮我们那么多,我们不可能什么都不付出的。我们没什么本事,帮不了你什么,只能给你赚钱花……” 见她姐不作声,她心里莫名地有些忐忑。 最后郁离仍是没收她这钱,将钱推回去,说道:“你不是说想扩大生意吗?这钱就留着当本金吧,等以后你生意做大了,有更多的钱,再给我吧。” 前提是这些妹妹们都将自己的日子过好,有余钱时再给她。 到时候她便能心安理得地收下妹妹们的孝敬。 郁金闻言,虽然有些失望,不过觉得她姐说得对。 她应该赚更多的钱后再给她,这五十两实在拿不出手。 因为有葛衙役在,郁离买房时,不管是房主,还是牙人的抽成都不敢定太高。 最后以三百两的价格将房子买下。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105 章 ◎县试报名◎ 去衙门登记过户后,房子就买好了。 原来的屋主打算去县城发展,便想将房子租出去赚些租金,后来听说郁离想买,他也没什么犹豫,直接卖掉。 仔细看过房子后,郁离便开始考虑修葺的事。 这房子虽然维护得不错,仍是能看出有些年岁,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需要修缮,屋顶的瓦片有好些裂开,要换上新的,以免下雨时漏水。 郁离没有自己去修葺,直接找吴瘦子帮忙。 吴瘦子在她眼里是“装修工人”,这种活交给他正好。 得知她居然在县城买房,而且买还是城北房价最贵的地方,吴瘦子看她的眼神十分崇拜。 城北那地方,住的都是一群读书人,房价老贵,像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是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的,更不用说去那边买房,和一群讲究的读书人住在一起,他们可不敢。 得知她找自己去修葺房屋时,吴瘦子十分激动,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将房子修缮得妥妥当当的。 他虽然是泥瓦匠,但修缮屋子也在行,这种事他能干。 当然,吴瘦子没忘记将高生他们一道叫过来,相信他们都会想给离老大的房子出份力。 在吴瘦子几人的努力下,不过三天时间,屋子就焕然一新。 不仅将该修缮的地方都修缮了,甚至还帮忙打扫卫生,将屋子前前后后都洗洗刷刷好几遍,干净得纤尘不染,直接住进来都没问题。 因他们干得实在太好,郁离要给他们工钱,几人坚持不收。 既然不收钱,那便请他们去吃顿饭。 郁离挑了一个饭菜做得不错的小馆子请他们吃饭,还让店家上了一壶酒。 一群人感动得不行,喝酒之前,向她再三确认他们能不能喝,郁离说:“可以喝,只要不发酒疯就行。” 高生试探地问:“如果发酒疯呢?” “只好让你们去河里清醒了。” 几人:“……”还没出正月呢,这种天气被丢进河里,会被冻傻的吧? 自觉酒量不行的吴瘦子和李五郎两人都只喝小半杯过过瘾就不敢碰。 高生几人也十分克制。 这一顿宾主尽欢,离开前,他们问郁离什么时候搬到县城,他们一定会去帮她搬家,出一把力气。 “不用你们!”郁离朝他们摆手,“东西不多,我自己能搬。” 几个男人想到她那力气,顿时有些黯然神伤。 离老大那力气确实能自个搬,他们一群大男人捏起来都比不过她,实在是——这辈子永远的痛,也是男人之耻! 房子修缮好,郁离便开始定做家具。 前任屋主是有留下一些家具,但有些实在太旧了,就算郁离是个随意将就的人,也不太想要,怕自己哪天没控制力气,直接弄坏了咋办?还不如去找木匠定做新的、结实的家具。 除此之外,像床、榻这种每天都要躺的东西,还是做新的比较好。 没等郁离去找合适的木匠,吴瘦子就主动帮她引见一位木匠。 是住在落鱼巷里的一位老木匠,收费价格公道,而且手艺极好,郁离去木匠家里看过他做的一些家具小物品后,很是满意,决定找他定做家具。 老木匠没想到吴瘦子这个以前偷鸡摸狗的闲汉还会给他介绍生意,私底下和郁离嘀咕,说这些闲汉真的已经改好了。 真好啊。 老木匠算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心里也希望这些孩子能改好,别哪天真的横死在外头。 - 就在郁离忙着房子的事时,傅闻宵准备再去县城一趟。 这次他是来县衙报名县试的事。 过了正月十五后,县衙那边就张贴告示,告知县试的时间,让考生们去报名。 报名这事得考生亲自去,如此自然也要傅闻宵自己来县城报名。 前阵子,汪家派人过来告诉他们,他已经为傅闻宵安排好具保的廪生,还有四个互结保单的考生,并将那几人的信息告诉傅闻宵,让他哪天有空去汪家一趟,他好为他们引见。 听傅闻宵说这事,郁离问:“你一个人行吗?要不要我明天请假陪你去县城?” 他一个人挺让人不放心的,就怕有谁不小心冲撞到他。 在郁离心里,傅家最“脆弱”的人当属傅闻宵,连傅燕回兄妹俩都比他结实。 “不用。”傅闻宵对她的质疑接受良好,温声道,“明天我自己去县城就好,等到县城后,我再去肉铺找你,咱们一起去汪家。” 她早上出门时间太早,若他说要和她一起出门,她肯定不会答应。 那只能等天亮后,他再坐船去县城找她。 郁离想了想,便应下了。 若是去汪家,又能吃到汪家厨子做的点心。 这些日子她还是挺怀念的,明天陪他去一趟又能吃到啦。至于姚老夫人那边,虽然答应她要登门拜访,只是这段时间忙着买房修缮,还没抽出空。 ** 翌日,郁离送完货回来,发现张家肉铺前有不少人,一个个都伸长脖子,往肉铺里头张望。 张耀平站在摊子前,虎视耽耽地盯着他们,嘴里道:“买了肉就赶紧走,别堵在这里,挡住路了。” 等那些人依依不舍地离开,郁离走过去,问道:“耀哥儿,怎么啦?” “郁阿姐,你回来啦!”看到她,张耀平脸上露出高兴的表情说道,“你夫君来啦。” 郁离哦一声,并未多想。 直到她听到张耀平说:“他也是刚到不久,我让他到里头等你,先前那些人见到他,一个个都舍不得走,人都进屋里了,他们还要在这里张望,就是想多看两眼。”说到这里,他叹气道,“其实我也明白他们的心情啦,长得好看的人,谁不喜欢呢?郁阿姐,你这夫君长得可真俊,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不过这样的才能配得上郁阿姐……” 郁阿姐可是能人异士,自然不是随随便便的男人能配得上她的。 配个神仙都使得。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88节 在张耀平心里,傅闻宵长得好看那是理所当然的,不然怎么配得上郁阿姐?要是他有丁点不好看,那都是对郁阿姐眼光的质疑。 郁离不知道张耀平心中所想,听到他的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傅闻宵那张脸,出现在人群里确实很引人注目。 她对人的美丑不在意,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 更不用说这世界有尚美之风,长得好看的人,确实很容易让人宽容几分。 郁离拎着竹筐进去,便见傅闻宵站在屋檐前,望着前方一片狼藉的院子,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垂下,疏离又冷冽。 直到他听到声音,转头看过来,脸上露出笑容。 “离娘,你回来啦。” 这笑容温和,清清浅浅的,让人很舒服。 郁离瞅了他一眼,觉得他确实长得很好看,而且笑容很真诚,这点才是他的加分项,反正她看着觉得挺舒服的。 她朝他道:“你等我一会,我先去洗个手,再换件衣服。” 傅闻宵朝她走过来,“不急的,慢慢来。” 他跟在她身后,无视地上的狼藉,看她要从井里打水洗手,便过去帮忙,将水从井里打上来。 郁离见他额头很快就沁出汗渍,问道:“累不累?” “不算累。”他笑了笑,“我现在力气小了点,等我身体好了,力气会恢复的。” 她点头表示赞同,“没关系,就算力气小点也没什么,等你以后开始练体术,你的力气会增大。” 傅闻宵眉眼柔和,“那我的力气能像你这样吗?” “不能!”郁离毫不犹豫地说,“这个世界,没有谁能练到我这程度。” 除非对方也像她这般来历特殊,身体被灵魂之力改造过,否则不管怎么练都不可能。 傅闻宵注意到她说的“这个世界”,看来日后就算那套体术传出去,她也是最厉害的,如此他也放心了。 他希望她是最厉害的那个人,这世间便无人能伤害她。 张复进来时,便见两人在院子里说话,一个在洗手,一个在打水,气氛说不出的和谐。 院子又脏又乱,还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可那位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的傅郎君居然能面不改色地忍下这样有脏乱,一双眼睛温和地凝视着蹲在那里洗手的姑娘,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人有多在意她,一颗心都系在她身上。 张复不禁暗暗啧一声。 张耀平跟进来,看到这一幕,小声地说:“七叔,七叔,郁阿姐的夫君长得真好看,不愧是郁阿姐挑中的男人,眼光真好,他看起来就像是一颗心都系在郁阿姐身上,不过这也正常,郁阿姐这么厉害的人,估计没人会不喜欢吧?”然后又说,“当然,郁阿姐长得也很好看,他们看着真登对。” 张复扭头瞪他一眼,“去去去,去干活。” 也不知道这孩子最近又在外头听到什么戏剧和话本,都不知道他脑补出啥东西。 张耀平以为自己说得很小声,然而郁离听力非同寻常,听得一清二楚。 她不由看向傅闻宵,见他认真地给她倒水冲去手上的泡沫,那细心的模样,就像除夕夜那晚洗青菜时的样子,她的手变成一根一根的青菜,被他冲了又冲。 郁离:“……不用再冲,已经干净了。” 傅闻宵有些赧然,“我第一次做这种事,不太能掌握度。” “没关系。”郁离没太在意,忍不住又看他一眼,然后去楼上的房间换衣服。 换好衣服后,两人离开肉铺,往汪家而去。 快到汪家那边时,郁离想到什么,突然低头往身上嗅了嗅,然后又问他:“我身上应该没什么异味吧?” 她自觉身上很干净,只是肉铺那边不管怎么清理,杀猪后还是会有些异味弥漫,像血腥味这种是没办法的,人在那里待久了,身上多少会沾些味道。 她担心还残留什么异味会熏到别人,这副模样登门拜访,确实有些不礼貌。 应该回家去洗漱再来的。 傅闻宵微微一讶,然后朝她靠近一些。 他的身量很高,是典型的北地人的身高,比现在的她高出一个头,微微低头时,可以嗅闻到她发间的气息,有桂花的香味,最近她洗头发用的肥珠子是桂花味的。 那幽幽的花香侵入鼻尖,他面上微烫,说道:“放心,很干净的。” “那就好。”郁离说道,“我也觉得挺干净的。” 就怕有些人鼻子太灵敏,闻到什么。这人爱讲究,鼻子也挺灵敏的,既然他说干净,那就是干净的。 见她放松下来,傅闻宵嘴角微绷,不免有些心疼,说道:“离娘,杀猪这活还是太辛苦,你要不要考虑换其他的?” “不考虑!”郁离毫不犹豫地说,“张哥他们都很好,我在那里待得挺开心。” 虽然现在不缺钱,他很快也能赚钱,但肉铺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份工作,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目前不想换。 傅闻宵闻言,没再说什么。 这答案并不出意外,张复和屠老大等人对她确实很好,她的世界很纯粹,感情也很纯粹,谁对她好,她便会加倍回报。 更何况,她也没有那种必须赚大钱、出人头地的想法,除了执着于口腹之欲外,其他的都很随意,只要赚够吃饭的钱就行。 她并没有那种一定要荣华富贵加身的念头。 比起这些,她更喜欢踏实地生活。 - 来到汪家,这次不用他们在门口等候,门房忙让他们进去。 主要是汪举人再三交待过,门房都被反复叮嘱,只要“傅贤弟”上门,一定赶紧让人进来。 两人进门不久,就见汪举人热情地迎过来。 “傅贤弟,弟妹,你们来啦!”他惊喜地说,“傅贤弟,我等你好些天了,一直盼着你来呢。你今天是来县城报名的吧?正好,我让人去叫他们过来,让你们先见见面,认识一下,下午你们便可以一起去衙门报名……” 看汪举人一副心思都落在傅闻宵身上,完全顾不得其他,汪夫人实在无奈,只好去招待郁离。 “郁姑娘,好些天不见,最近可忙?姨母一直惦记着你,你哪天有空也去她那边坐坐。”她笑着说,“要是姨母知道你今天过来,一定会很高兴。” 郁离道:“最近比较忙,等我有空会去的。” 得到她这话,汪夫人便道:“那行,改日我和姨母说一声,她说随时等你过去。” 正好快到午时,汪举人得知他们还没用午膳,便让厨房那边准备席面,要好好地招待傅贤弟和弟妹。 郁离有些呆,原本以为傅闻宵是来与那些互结保单的读书人见个面,然后一起去县城报名就可以离开,没想到汪举人这般热情。 傅闻宵倒是接受良好,温声道:“那就打扰了。” “不打扰,傅贤弟和弟妹能来,是我们的荣幸。”汪举人高兴地说。 汪夫人安排人去厨房那边知会一声,笑着附和道:“是的,我们都盼着你们来呢。” 莫说丈夫对傅闻宵的推崇,便是郁离是姚老夫人的救命恩人这事,就足够他们汪家都要感谢她。 要不是看出郁离的性格不爱占人便宜,其实还想给她准备丰厚的谢礼。 两人被迎去花厅喝茶聊天。 又吃到好吃的点心,郁离很高兴,连说话都随意几分,人家问她什么,她就老老实实地回答。 当然也因为她并不觉得那些有什么不能说的。 汪家并未特地去查傅闻宵两人的事,姚老夫人当日说过不准他们去查,以免得罪人。 是以他们对傅闻宵夫妻俩的事知道的内并不多,能知道的都是表面的。 这会儿聊天,汪夫人便特地问了问。 等听说郁离在县城找了份活计赚钱养家时,汪夫人忍不住瞅了瞅她的脸。 毫无疑问,她长得很好看,看着不像是为生活奔波之人,难不成她是去体验生活的? 汪夫人这么想着时,得知她前阵子县城里买了房,准备天气暖和时就搬到县城来住,忙问买的是什么地方的房子。 “是疏影巷。”郁离说道。 闻言,汪举人夫君俩马上就知道是哪里,不禁笑起来。 这疏影巷是读书人聚集的地方,“疏影”是梅花的别称,给巷子取这这样的名字,可见这巷子代表的意义。 汪夫人笑道:“疏影巷离这边并不远呢,日后你们若是搬过来,我们便可以多走动。” 汪举人也说:“日后我想找傅贤弟探讨书法也方便。” 午膳很快就准备好,四人移坐到另一处厅堂。 桌上的菜品很丰富,可以看出做得很讲究精致,等吃到嘴里发现,郁离发现,居然比福来酒楼和知味斋的大厨做得都要好吃。 汪夫人看出她的喜欢,笑道:“这厨子是从府城那边请过来的,手艺确实很好,弟妹若是喜欢,日后再过来便是。” 郁离不好意思,嘴里客气地道:“若是有空的话。” 吃过饭,汪举人请的人也到了。 汪举人和傅闻宵一起去见他们,郁离则是由汪夫人陪着去逛院子,然后又去暖阁喝茶吃点心。 发现她居然还能吃得下点心时,汪夫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刚才那顿饭,她特地吩咐厨房那边多做一些,都吃光了。 郁离有些不好意思,“夫人,我力气大,吃得多。” 汪夫人笑道:“能吃是福,弟妹看着实在瘦了些,应该多吃点。” 这话郁离爱听,点头道:“确实,我也觉得我瘦了点,一直努力在吃,希望哪天能胖一些。” 汪夫人掩嘴笑起来,以为她是在说笑。 她虽然瘦,但并不是那种瘦骨如柴,而是一种纤柔的瘦,格外好看。 若不是知道她力气大,救过姚老夫人,只怕看到她时,对她第一眼的印象便是一个极为柔弱的女子,貌美又柔弱,很容易引来一些居心叵测之徒。 幸好,她力气大,应该无人能欺她。 正说着话,有丫鬟过来禀报道,说汪举人亲自陪同傅闻宵去县衙那边报名去了。 汪夫人:“……”他去凑什么热闹?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郁离,“不好意思啊,我家夫君这人比较……”她都不好意思为汪举人分辩什么。 郁离表示不在意,说道:“没事,我在这里等他们回来便是。” 她真没觉得有什么。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89节 汪夫人过意不去,知道她喜欢家里厨子做的点心,便吩咐厨房那边多做一些。 却不想厨房那边会错意,以为夫人是想在客人面前考验他们,于是汪家的厨子使出浑身懈数,一道又一道的点心端上来。 郁离大开眼界。 这点心做得又好吃又好看,有些看着像花儿一样,差点就分不出真假。 远远看着,还以为端着几朵花过来给她吃呢。 郁离觉得今天来汪家这一趟很值得。 汪夫人也意识到郁离的食量比想像中要大,有些愣愣的,暗忖怪不得这姑娘力气那么大呢,吃得这么多,力气大是正常的。 她很快便淡定了,姑娘家力气大点也是好事。 等汪举人和傅闻宵他们回来,郁离已经将汪家厨子做的所有点心都尝过一遍,心情看起来很好。 离开汪家时,她还对汪夫人说:“苏姐姐,下次我再来看你。” 不过是一顿点心的时间,两人的称呼都变了,一个叫“离娘”,一个叫“苏姐姐”,汪夫人姓苏。 汪举人见妻子和郁离交好,很是开心,热情地将他们送出门,一个劲地说:“贤弟、弟妹,下次有空再来呀。” 郁离耿直地道:“嗯,我会来看苏姐姐的。” 汪夫人用帕子掩着嘴直笑。 两人离开汪家后,傅闻宵见她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是汪夫人让人给她准备的点心,不由笑道:“离娘和汪夫人是交上朋友了吗?” 郁离嗯一声,“苏姐姐人很好。” 傅闻宵很高兴,“看来以后可以多来汪家走动。” 时间还早,郁离问道:“你要不要去疏影巷那边看看?” 傅闻宵见她兴致勃勃的,显然这段时间忙着房子的事,让她体会到买房的快乐,这会儿倒是对这房子上心起来,想让他也去看看。 他自然笑着答应。 两人来到疏影巷,郁离掏出钥匙开门进去。 这房子是两进的,在傅闻宵看来,空间实在太过狭窄,比他们在青石村的家还要小。不过这是县城的房子,疏影巷这边寸金寸土,三百两买下来已经算是便宜。 房子收拾得很干净,该修补的地方都修补过,看着很新。 傅闻宵看向后院,空间小,是以这房间其实也不算多,东西厢房和厅堂,还有左右两边是灶房和柴房等就占据了。 突然想到什么,他觉得这房子挺好的,小也有小的好处。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106 章 ◎技术活◎ 县试的时间是在二月十八。 距离县试已经没有多少天,报完名后,傅闻宵便在家里安心读书,等待县试到来。 郁离则又忙碌起来。 这日晚饭时,她对周氏说:“娘,最近我中午不回来了,你不用煮我的饭,我晚上再回。”然后又加了一句,“晚上可能会回来比较晚。” 周氏关心地问:“可是有什么事?” 傅闻宵也看过来,心里琢磨着她最近有什么事要忙。 宣怀卿那边还没消息,应该不会叫她去剿匪。 郁离看了眼饭桌前的人,说道:“我要去学点技术活。” 周氏满脑袋疑惑,“什么技术活?” 傅闻宵也是一脸不解,两个孩子更是不懂,一家子人都看着她。 面对这么多双眼睛,郁离含蓄地说:“是和猪有关的技术活!年前张哥答应过我,会教我的,明天开始,我要和他一起去村里收生猪,顺便学一学。” 周氏听得迷迷糊糊的,和猪有关的技术活,到底是什么? 她实在想不出来。 倒是傅闻宵终于想到什么,脸色徒然一僵,默默地闭上嘴。 这种事……算了,还是别问了。 事后周氏还是从郁离那里知道她要去学的技术活是什么。 她一脸呆滞,看着面前的姑娘,亭亭玉立,站在那里,宛若枝头的杏花般纯洁又美好,实在难以将她和劁猪这种事联系在一起。 好好的一个姑娘,咋去学劁猪呢? 周氏总算明白她先前为什么没明说,这种事确实不好在吃饭时大大咧咧地说出来。 她忍不住问:“离娘,你咋要学这种……技术活?” 还是第一次见有姑娘家主动去学这个的,毕竟这种事儿,有些男人都避讳,更不用说姑娘家。 “因为可以赚钱啊。”郁离说道,“这可是一门技术活,一定要学会的。” 她都会杀猪了,不会劁猪怎么行? 其实有需要的话,她还想去学怎么给猪治病,这世界有兽医这职业,兽医就是给牲畜治病的,猪肉这么好吃,学学给它们治病也是可以的。 周氏哭笑不得,所以只要是和猪有关的技术活,你都想学不成? - 张复也是这么想的。 前些天听郁离突然问他,什么时候教她劁猪时,他无言以对。 不过都收了她的拜师礼,还吃过她请的饭,做人不能言而无信,张复只好道:“最近我去乡下收猪时,正好有村民找我帮忙劁猪,过几天就带你去吧。” 郁离听后自是应下,然后问自己需不需要备点东西。 “备啥?”张复起初没弄明白。 郁离道:“例如一把专门劁猪的刀,我去铁铺定做吧。”杀猪刀有了,劁猪刀也来一副。 张复无言以对,因他根本没想过要教她劁猪,所以没想过给她准备。 最后他摆了摆手,由她自己去折腾。 今日郁离便去铁铺取她定的劁猪刀,她直接定做了两副。 张复见她带回来的劁猪刀,有些疑惑,“离娘,你咋定两把?”有必要准备这么多吗? 郁离看他一眼,平静地说:“有备无患。” 什么叫有备无患? 不知怎么的,肉铺里的男人看着这两把劁猪刀,只觉得浑身一凉,莫名地有些发毛。 可能是他们多想了。 中午吃完饭,歇息会儿,张复便出城去附近的村子收生猪。 以往都是罗叔陪他去的,不过今天则是由郁离陪着一起去。 张复看着穿着裙子的姑娘,虽然她的打扮很朴素,身上甚至没有丝毫的首饰,可她只要站在那里,俏生生的,便能引来众多注目。 “离娘,不如你换套男装吧?”他建议道,男装应该没那么引人瞩目。 郁离不解,“为什么?” “姑娘家……一般很少学这个。”张复委婉地说,其实不说姑娘,男人都很少学这个。 郁离不在意,“职业不分男女贵贱。” 这话张复听得很舒心,按她的意思,杀猪匠自然也不是什么贱业,她从来没有看低那些在世人眼里低贱的职业。 最后见她没有换的意思,他也不再说什么。 两人来到附近的一个村子,张复来到一处村民家。 现下还未到春耕,村里的人都闲着,看到张复时,便知道他是来收生猪的。张复在这一带百姓中的名声很不错,大家都知道他收生猪时给的价格十分公道,不像那些牲口贩子,总要将价格压得极低。 只是令他们有些不解,为何今天跟着他来的是个姑娘。 以往和他一起来的,不都是个高瘦的中年汉子吗? 他们到时,那户人家已经等着他们上门帮忙劁猪。 见他还带着个姑娘来,主人有些愕然,不解地看着郁离,发现这姑娘长得可真俊,也不知道她来干嘛。 直到见张复去劁猪时,那姑娘也跟过去了,终于意识到什么,主人目瞪口呆。 张复也有些臊得厉害,不过他看郁离一脸认真,明显是将之当成一项正经的活儿来干,便也不去多想,一边劁猪,一边向她讲解注意事项。 看过一遍后,郁离觉得这活挺简单的,讲究的就是个快准狠稳。 这家要劁的小猪崽有五头,等劁过后便卖几头出去。 在张复劁完三头猪崽后,郁离道:“张哥,剩下的我来劁!” 张复有些迟疑,“你会了?” 郁离道:“应该会了。” 又是“应该”? 当初她去县城找活干,想干杀猪的活,他问她会不会,她说应该会。结果实在是可会了,干得十分麻利。 张复决定将剩下的两头小猪崽给她劁。 倒是主人有些担心,“这、这位阿妹真的会吗?”可别一个不小心,伤到他家的小猪崽啊。 一只小猪崽能卖不少钱的。 张复虽然心里也不自信,但在外人面前,肯定要支持郁离的:“你放心,我这妹子很聪明的,她干这活非常利索,没有她学不会的。”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90节 主人迟疑地看他,觉得哪里怪怪的。 话说,这么漂亮的姑娘,真的要学劁猪吗?他活这把年纪,还没见过有姑娘干这行的。 只是这姑娘自己都不在意干这个,也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似乎好像也没啥…… 郁离没理会主人的纠结,她走过去,捉起一只小猪崽。 被她捉住的小猪崽全程非常乖巧,甚至都不叫一声,主人没多想,倒是张复总算反应过来,那些猪在离娘面前的反应十分安分,此时看那只小猪崽落到她手里,着实乖巧得紧,动都不动一下。 郁离将安静如鸡的小猪崽往铺着干稻草的地上一摁,都不用她的脚去出力摁猪崽,它自己就维持着等着被劁的姿势不动。 等郁离动手时,小猪全程都没吭一声,愣是安安静静地就让她去了势。 主人家看得一愣一愣的。 对比刚才张复劁猪时,那三只小猪崽的挣扎,叫喊得凄厉,再看这位姑娘,那猪崽在她手里,真是无比的乖巧,不管劁前或劁后都没作声,甚至伤口被敷完柴草灰后,也乖乖巧巧地趴在那里,没有嗯嗯哼哼地叫个不停。 成功劁完一只,郁离继续下一只。 她干得很快,全程都没费什么功夫,若不是张复知道她其实以前没做过,都以为她是个纯熟的劁猪匠,她干得比那些干了几十年的劁猪匠还要好。 就连主人都忍不住问:“这位姑娘……是不是以前干这个的?” 张复:“……她是第一次,今天第一次学。”想到什么又添一句,“不过她对付牲畜确实比较在行,不管是什么牲畜,在她面前都是安安分分的。” 这么说时,张复觉得,郁离可能真的很适合干这行吧。 主人犹豫了下,夸道:“那她真是天赋异禀!” 张复:“……”这种事就不必夸了。 离开时,主人结给他们劁猪的钱,并对郁离说:“姑娘,日后我家若是有了小猪崽,还要请你过来啊。” 看她劁的两只小猪崽,没有受太大的罪,主人看着心里就满意。 猪这么宝贝的牲畜,当然是希望它们被劁时能少受些罪,顺顺利利地长大。 郁离一口应下,说道:“你到时候和张哥说一声,我要是在的话,一定会来。” “好好好。” 接着张复又和郁离去另一家。 刚出了年,有不少村民特地去抱小猪崽回来养,这些小猪崽一般都没有劁过,最近要劁猪的人家有很多。 张复见郁离干得比自己还好,而且因为猪面对她时很安分,能让它们在被劁时少受些罪,决定还是由她来做吧。 那些村民见一个年轻姑娘干这种事,觉得匪夷所思,对她十分不信任。 等他们看完她劁猪的过程,一个个都觉得她就是干这种事的熟手,都决定以后若是家里再抱养猪崽,一定要请她过来劁猪。 瞧瞧被劁的小猪,叫都没叫一声,想必是不疼的。 看到猪崽能少受点罪,他们心里也高兴。 直到天色将黑,两人终于赶着几头今天收的生猪离开。 郁离没和张复一起回县城,半途分开,她直接回青石村。 回到家里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周氏一直等她回来,给她倒热水洗漱,又将锅里温着的饭菜取出来,一边问道:“离娘,顺利吗?” “挺顺利的,那些猪崽被劁时都安安静静的,不用费什么功夫……” 傅闻宵正好进来,听到这话,脸皮微微一僵。 周氏还要问什么,见到他,便闭上嘴。 这种事……咳咳咳,还是别当着“儿子”的面说了,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傅闻宵坐下来时,面上已经恢复正常,笑着问她今天的工作怎么样,累不累。 “不累,挺有趣的。”郁离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原来劁猪这么简单,我已经学会啦,明天张哥说带我去其他村里劁猪。” 今天她几乎将那个村子里的猪崽都劁完,明天就去另一个村子。 “他们都很乐意让我去劁猪呢,说我的技术好,猪崽很听话,它们能少受些罪,以后一定能健健康康地长大。” 对村民而言,一头猪能健健康康地长大,便是一笔收入。 他们对抱回来的猪崽儿是非常上心的,冷了疼了都要关心。 傅闻宵沉默了下,说道:“挺好的。” 郁离笑眯眯地点头,径自吃饭。 ** 接下来的日子,郁离都跟着张复一起去乡下收猪、劁猪。 起初罗叔他们还会过问一句,问郁离干得怎么样,等听完后,他们同样沉默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快要到县试。 郁离对这事也是关心的,为了让傅闻宵能顺利地熬过县试,最近她给他输送异能非常勤快,就是为了让他身体好一些。 县试前,他们商量着要不要住到县城的房子。 主要是县试时,这一大早考生就要去考院那边排队进场,若是从村里赶过去,那得大半夜就起来,若是休息不好,怕傅闻宵的身体撑不住。 郁离提议道:“疏影巷的房子已经打扫干净,床也做好啦,只有一些柜子和桌椅还没有做好,可以先将就住几天。” 周氏道:“那你和宵哥儿就过去住罢,让宵哥儿好好歇息。” 现下傅闻宵要参加县试,就算她对他的学问很有信心,周氏还是怕打扰到他,便没说在这种时候搬家。 搬家这事不急,还是等县试过后再搬吧。 傅闻宵知道他们关心自己,对这安排自然没有意见。 县试前一天,他们便收拾东西前往县城。 郁离早上还要去肉铺干活,中午回去吃完午饭,下午便和傅闻宵带着周氏收拾的行李,一起坐船去县城。 他们坐的船是王艄公的,王艄公见他们还带着包袱,有些疑惑,问他们要去哪里。 郁离道:“我夫君明天要参加县试,今晚先去县城住。” 王艄公惊得不行,“傅书郎也要去参加县试?” 他忍不住看向傅闻宵,虽然大家都叫他傅书郎,却因为他身体不好,从来没想过他能去参加科举。只是没想到,有天一会听说,他居然也要去参加县试。 难道他以后也要走科举一道? 想到郁家大房的读书人,特别是郁老大,这位考了好些年都没能考上童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两个儿子身上。 今年郁家的兄弟俩应该也会下场吧? 也不知道这傅书郎的学问如何,能不能考中,若是他能考中,反倒是郁家那兄弟俩没能考中,那就搞笑了。 王艄公越想脸上的表情越怪。 他忍不住瞅了瞅傅闻宵,觉得这傅书郎生得好看,那一身气度,看着就像是会读书的。 反正怎么看都比郁敬德兄弟俩要优秀得多,让人觉得他一定能行。 将两人送到县城时,王艄公说了两句吉祥话,祝傅闻宵高中。 傅闻宵含笑朝他道谢。 郁离也感谢王艄公。 王艄公站在那里目送他们,心里感慨,虽不知道这傅书郎的学问如何,但这人确实谦逊有礼,就算他这种撑船人,他也没有瞧不起,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令人心里舒坦。 ** 来到疏影巷已经是傍晚,郁离用钥匙开门进去。 她先将包袱放下,去院子里的井中打水,准备烧点热水洗漱。 等她烧好水,进房就见傅闻宵已经将包袱里的行李整理好了,同时还将放在柜子里的铺盖被褥铺好。 因他们要过来住,这几天郁离有空就去买一些生活用品放到这边。 现在这天气还冷着,厚被子肯定要有的。 郁离站在门口,看他在铺床时,突然说:“要不我今晚住到前院那边的厢房吧。” 她突然想到,前院还有两个厢房呢。 房间虽然不多,但比乡下的房子要多出两间,她可以搬到前院住。 傅闻宵神色一顿,温声道:“我刚才看过了,你只买两套铺盖被褥,另一套放在娘的房间,是给她准备的,你若到前院睡,这铺盖和被褥都不够。而且现在去买是不是太晚了?只怕人家已经关门。” 郁离眨了下眼睛,发现自己思虑不周。 她只买两套床上用品,其中一套是给周氏准备的,若是这么拿来用,好像不太好吧? 很快她就抛开这事,“那明天我再去买。” 傅闻宵没说什么,铺好床后,问她要去哪里吃饭。 已经快到晚饭时候,灶房那边除了烧水的大锅外,其他的东西都没备齐,是不可能自己做饭的。 傅闻宵看向郁离,觉得也不能指望他们两人做饭,她没在家里做过,他目前还没学会做饭。 “去张哥家!”郁离毫不犹豫地说,“张哥知道咱们今天要过来县住住,让我们晚上去他家吃饭。” 傅闻宵微微颔首,“那就去罢。” 哪知他们正要出门,门就被敲响了。 开门一看,发现居然是汪举人。 汪举人进门就道:“傅贤弟,弟妹,你们应该还没用晚膳罢?今晚就去我家吃罢。” 说着他又看了看院子,发现院子里空荡荡的,还能看到厅堂里同样没多少东西,便知这屋子的东西还没有备齐,两人只是来这里落个脚,并未正式搬进来。 汪举人道:“我家里的房间多,若是你们不嫌弃,可以去我家住。” 他真的很希望他们能住到汪家,这样他也能和傅贤弟多聊聊。 傅闻宵道:“多谢汪大哥的好意,我们住这边就好。” 郁离没说话,住自己的房子肯定要比去别人家住要舒坦。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91节 因汪举人亲自来请,两人只好和他一起去汪家吃饭。 出门时,正巧隔壁有人出来,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到汪举人时,他顿时瞪大眼睛。 “汪先生!” 汪举人看他一眼,认出这人,笑道:“原来是宋秀才。”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汪举人,宋秀才十分激动,等他看到汪举人身边的那对年轻男女时,顿时愣在原地。 “汪先生,这两位是……”宋秀才红着脸问。 汪举人笑道:“这两位是我的贤弟和弟妹,他们住在这边,日后你们便是邻居,要劳烦宋秀才多关照几分。” 宋秀才忙不迭地道:“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和宋秀才道别,三人便往汪家而去。 来到汪家,正好汪老夫人今天的精神不错,两人顺便去给她请安。 他们来汪家两次,因汪老夫人身体不好,所以一直未去拜见,到底不好。 汪老夫人看到两个容貌出众的年轻人,心里也很高兴。 这人老了,就喜欢这些好看又精神的小辈,特别是知道郁离还救了自己妹妹姚老夫人时,对她越发的喜爱,拉着她一个劲儿地说话,让儿子儿媳妇好好招待他们。 汪举人夫妻自是应下。 和汪老夫人说完话,那边的晚膳也做好了。 吃过晚饭,两人便告辞离开。 虽然汪举人还想留一留,不过想到明天就是县试,傅闻宵身体不好,又要早起,得好好歇息,只好依依不舍地送他们出门。 回到疏影巷时,天色已经不早。 先前烧的水已经凉了,还得重新烧一遍。 这便能看出家里没个有经验长辈帮衬的缺陷,要是周氏在,就算出门时,也会放几根柴火慢慢地烧着,他们回来就有热水可以洗漱。 郁离有些手忙脚乱的,一下子发现买回来的盆和桶没清洗过,一下子又发现浴房那边没备好洗漱用的肥珠子,赶紧去柜子里找出来,整个人忙成一团。 她皱着眉说:“娘不在,总觉得做什么都不顺利。” 傅闻宵也想去帮忙,被她赶到一旁,“你明天还要去考试,别累着。” 他有些无奈,只好坐到灶前帮忙烧火,笑道:“娘若是知道咱们离不得她,只怕下次要跟着一起来。” 郁离道:“那更好,有她在,我就安心了。”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习惯周氏的照顾。 其实说她照顾傅家人,不如说他们在照顾她,她负责保护他们。 郁离叹气,总算认清楚自己是个不会照顾人的,让她去打打杀杀她很在行,但在生活中,她其实真的不会照顾人。 先前觉得房子里的东西她都准备妥当,等住进来时,发现不是缺这个就是少那个。 她将之记下来,明天再去买。 两人洗漱好后,终于可以躺在床上好好睡觉。 听到另一头翻身的声音,郁离问道:“你睡不着?是不是紧张?” 明天就要参加县试,他紧张应该是正常的吧? 傅闻宵道:“其实不紧张,只是想看看你。” “看我作什么?”郁离纳闷,这乌漆抹黑的,他能看清楚吗?总觉得他的话怪怪的。 黑暗中响起他的轻笑声,听到他说:“虽然看不到,但只要想到离娘你在这里,我就很安心,睡觉都踏实。” 听到这话,郁离拧起眉。 难不成以后她还得继续和他同住一个房间,以免他睡得不踏实,养不好身体?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二更 第 107 章 ◎县试◎ 寅时左右,远处传来一道响动,郁离瞬间睁开眼睛。 黑暗中,她坐起身,意识到这响动应该是县衙那边传来的,意在提醒今日参加县试的考生做好准备。 在郁离坐起时,旁边的傅闻宵也醒了。 郁离将桌上的油灯点亮,转头对他说:“该起啦,等会儿我们去街上吃点东西。苏姐姐说,每次县试时,考院附近的街上都会有早点卖,供应给考生,咱们去那里吃就行。” 昨天在汪家吃饭,汪夫人还特地交待她不少关于县试的事。 约莫是看她年纪小,对这些没经验,所以汪夫人特地叮嘱她很多事,郁离一一记下来。 于是她也知道考院附近哪里可以解决他们的早饭。 换好衣服,郁离去灶房烧水洗漱,傅闻宵则趁机检查考篮里的东西。 考篮是汪家为他准备的,汪举人对傅闻宵这次的县试非常关心,听汪老夫人笑谈,当年他参加县试时都没这般上心。 虽然觉得以傅闻宵的才华,区区一个县试不算什么,但汪举人也真心希望他能顺利地考过,别出什么问题,所以在这方方面面都比较紧张。 生好火后,郁离便没理它,披头散发地回房。 见他在检查考篮,她凑过去看了看,里头的东西准备得很齐全,满意地道:“汪举人有心了。” 有经验的人准备起来很妥当,不用担心什么。 傅闻宵转头看她,发现她的头发还没梳,便拿梳子给她梳头发。 郁离已经习惯他帮自己弄头发,安分地坐着。 等头发束好,她伸手摸了摸,觉得头发束得很结实,不会轻易散,很方便干活,顿时满意了。 水烧好后,两人便去洗漱。 其实郁离觉得用冷水或热水洗漱都可以,就算是下雪天,她也随便用冷水洗漱。 周氏发现后便阻止她,说姑娘家不要在天冷时碰那么多冷水,对身体不好,并时时刻刻盯着她。被周氏盯多了,她很自觉地用热水洗漱,就算周氏不在,也没有偷懒。 她可以偷懒,但傅闻宵这脆弱的身体可不能偷懒,还得顾一顾他。 两人打理好后,郁离查看傅闻宵身上的衣服。 虽然快到二月下旬,然而这几天下雨,有点倒春寒,还得多添些衣物才行。 “冷不冷?衣服够吗?”郁离问他。 “还好。”他朝她笑了笑,“我有多穿两件衣服。” 确认他听话地多穿衣服后,郁离便满意了,昨天出门前,周氏还叮嘱她,让她多注意,一定让他多穿些衣服再进考院。 毕竟要在里头待一天呢,衣服得穿够。 再三检查,确认没什么遗漏的,两人终于出门。 此时天色还黑着,疏影巷这边很安静,不过还是能见到一些人,都是今天要去参加县试的考生,他们身边都有家人陪着,甚至有些全家出动,浩浩荡荡的,只为送一个考生去参加县试,显得格外隆重。 郁离看了一眼,有些恍然。 果然考生都要有家人陪着,不然一个人也太可怜了,她送他去考院也是应该的,看来傍晚等考院开门时还得去接他才行。 县试一共考五场,每场一天,都是考生早上进入考院,傍晚时离开,允许携带一天的食物,若是没有带的,也可以在考院里头出银子买。 考院就在县衙附近,旁边的某条街上,果然早早便有东西卖了。 他们来到一个卖面食的小摊子,有包子馒头和馄饨等面食,就支在街边。 在摊子里忙碌的是一对中年夫妻,有几个正在吃早饭的书生,他们身边放着考篮,一看就知道是来参加县试的。 郁离要了两碗馄饨,她一碗,傅闻宵一碗。 傅闻宵问:“离娘,只要两碗够吗?”以她的饭量,她只吃一碗让他很担心她会不会饿着。 “没事。”她淡定地道,“等你进考院后,我再去肉铺那边吃。” 傅闻宵听罢,不再说什么。 吃过馄饨,两人便去考院那边。 考院前已经挤满人,除了考生外,还有其亲属家眷,看起来人非常多。 郁离看了看,发现那些准备进场的考生的年纪不一,虽然以年轻人居多,但也有小孩和老人,小孩最小的有十岁左右,老人甚至有五旬左右的,头发花白,一看年岁就不小。 这种畸形的年龄差,看得郁离有些怔忡,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的人类对读书和科举有多重视。 怪不得那些平民百姓对读书人如此敬畏。 在郁离发呆时,傅闻宵拉着她往旁走,一边小声问:“离娘,怎么啦?” 郁离顺从地跟着他走,也小声地说:“来参加县试的人好多啊,而且他们的年龄……” 闻言,傅闻宵有些明悟,随意地扫了一眼那些年龄不一的考生,他笑了笑,说道:“这是他们唯一出人头地的机会。” 虽不知道她以前所在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但看来应该没有科举,就算有也是另一种形态罢,甚至人们将读识字视为一种常态,对读书人也没什么敬重之心。 如果当人人都会读会写时,读书人确实也没什么可稀罕的。 这时,郁离看到送郁敬德兄弟俩一起来考院的郁老大一家。 郁老大、陈氏和郁琴都来了,三人看起来十分紧张,郁老大拉着两个儿子再三叮嘱,神色很严肃,郁敬德兄弟俩也是一脸严肃地听着。 看到他们,郁离对傅闻宵的话又有一种更深刻的认识。 如果不是郁老大父子三人是读书人,郁家又如何会压榨其他人的利益去供养他们,只盼着他们能高中,让郁家改换门庭,变换阶层。 虽然明白这道理,但她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很快,考院那边响起锣鼓声,提醒考生进场。 傅闻宵道:“离娘,我先进去了。”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92节 郁离嗯一声,突然拉住他的手,将今天的异能输给他。 被她拉住手时,傅闻宵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果然,很快察觉到身体的变化,原本因为倒春寒之故,被寒风一吹,他的手脚也有些冷冰冰的,这会儿倒是觉得身体暖和起来,精神也非常好。 傅闻宵认真地凝视她,等她收回手后,说道:“离娘,等我。” 郁离眨了眨眼睛,说道:“等你考完,我再来接你。” 她肯定得来接他的,万一他出来就倒下,她得及时给他输点异能,免得回去就病倒。 目送傅闻宵排队进入考场,直到人不见后,郁离转身离开。 哪知道转头谢就看到郁老大一家,彼此遇了个正着。 看到她,郁老大悚然一惊,猛地回头去看考院那边,发现两个儿子已经进入考院后,总算松口气。 敬德他们应该没看到她吧? 郁老大提心吊胆的,就怕两个儿子乍然看到她,影响他们今天的考试…… 陈氏只是一愣,问道:“离娘,你怎么在这里?” “我送夫君来考试。”郁离淡定地说。 郁琴呆了呆,讷讷地问:“他……傅郎君真的也来参加县试?” “当然啦,大堂哥和二堂哥都可以来,他为何不能来?”郁离反问,然后又去问郁老大,“大伯,你说是不是?” 郁老大僵着脸没说话,心里涌起一股羞愤之感,觉得她是在羞辱自己。 自从知道两个儿子去给他讨公道不成,居然被人按着给郁离跪下后,他就知道二房这侄女与他们父子天生犯冲。 可打又打不过,暂时也没那能力报复,他们只能尽量绕道走。 他们不去见她还不行吗? 原本郁老大还想着,等两个儿子将来考上秀才,有功名在身,届时便是洗刷当日之耻的时候。 哪知道这时听说,郁离所嫁的夫婿的病居然快好了,将要去参加县试。 这就算了,当看到傅闻宵写的福字时,郁老大心里头就产生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能写出那般气势磅礴的字,那人的学问会差吗? 他突然对两个儿子都没信心。 只是心里再沮丧,郁老大也不能表现出来,以免影响到两个儿子,打击他们的信心,让他们像自己一样,连童生都考不过。 见郁老大不吭声,陈氏和郁琴同样不知道说什么。 她们是体会过郁离的战斗力的,在她面前,压根儿就不敢随便乱说话,以免她一个看不顺眼,直接一巴掌抽过来。 有时候,暴力比什么教训都有效,都能让人记忆深刻,不敢再以身犯蠢。 郁离见他们都学乖了,不再说一些让人不喜的话,自然也没有不依不饶,转身离开。 直到她走远,陈氏母女俩看向郁老大,然后不意外地看到一张青红交错、羞愤难抑的脸。 郁老大阴着脸,甩袖而去,也不管妻女跟不跟得上。 “爹!”郁琴赶紧叫一声。 然而郁老大已经走远,她只能委屈地扁扁嘴,看向母亲。 陈氏对此倒是淡定,拉着女儿离开,说道:“下午考完后,咱们再过来接敬德他们。” 郁琴有些犹豫,“要是他们遇到离娘怎么办?” 母女俩都不是蠢人,哪里不明白郁敬德、郁敬礼突然脾气变坏的原因。 他们那反应,就和当初经历分家的郁老大一模一样,只怕都在郁离那里栽了跟头,而且栽得极狠。 这让陈氏气得不行,知道这两个儿子肯定是去找过郁离,差点想一人呼一巴掌,骂他们为何如此蠢,去自取其辱? 陈氏觉得这两个儿子实在太天真了,也怪郁老爷子他们将兄弟俩保护得太好,让他们没吃过苦头,不知人间险恶。 就连郁老大作为长辈,都在郁离那里吃亏,他们不过是隔房的堂兄,郁离难不成还会对他们手下留情? 凭什么? 陈氏也很忧心,怕两个儿子见到郁离,然后又被她刺激到,影响到他们这次的县试。 只是就算担心,她也没办法不让郁离不出现,只能道:“如果他们连见到离娘都受不了,那这辈子也只能这样。” 就像丈夫那样,一辈子只是个在米铺拨算盘的,连童生都不是。 郁琴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这话听着虽然冷漠,却也是事实,如果他们连童生都考不中,以后也就那样,枉费读那么多书。 她垂下眼,又想起大表嫂杨惠的话,或许杨家确实是个好去处…… ** 离开考院后,郁离就去肉铺那边。 张复、罗叔和张耀平等人都在,只有屠老大不在,前些天他又去府城了。 见到郁离,他们都关心地问:“傅郎君去考院了?顺利吧?没啥事吧?” 得知傅闻宵要参加今年的县试,肉铺里的人比郁离还要重视,见面就要问一句,生怕出个什么意外。 郁离有些好笑,“放心,很顺利,没什么事。” 张复说:“离娘,你们昨晚咋不来我家吃饭?我一直等着你们呢。” 知道她在县城买了房子,但因为还没正式搬过去,那房子里的东西并不多,两人肯定不会在家里生火做饭,便想叫他们过来吃饭。 郁离道:“我们还没出门,汪举人便来了,只好去汪家那边吃饭。” 闻言,肉铺里的人都惊了惊。 “汪举人?是城北汪家的那位汪举人?”张耀平小心地确认。 郁离肯定地点头,“就是他!” 他们都是一脸不可思议:“傅郎君居然还认识汪举人……” 等他们听郁离说,汪举人与傅闻宵的交情很好,已经不知道说什么。 汪举人在县城的读书人心目中的地位极高,是有名的神童,也是最会读书的人,如果连他都这般看好傅闻宵,那傅闻宵的学问一定很好,这次县试肯定没问题。 这么一想,大伙儿好像也淡定了。 张耀平私下和张复说:“不愧是郁阿姐挑中的男人,不仅有长相,也有才华,不然哪里配得上郁阿姐!” “闭嘴吧!”张复笑着拍他脑袋一巴掌,“这种话可别到外头随便说。” 虽然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觉得寻常男子确实配不上郁离,但不能附和,免得这小子越发的胡说八道。 张复暗忖,越来越觉得离娘这夫婿不是一般人,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 - 不仅肉铺的人关心傅闻宵的县试,就连郁金和郁小姑他们都关心。 还没到中午,郁离就见郁金来肉铺这边找她,问傅闻宵县试的事。 “大姐,今天早上还顺利吧?姐夫啥时候出来?他的身体不会有事吧?要在考院待一天呢,他能受得住吗……” 郁离道:“放心,都顺利的,考院要到傍晚才开呢,他的身体应该没事的,届时我去接他。” 如果真有事,马上给他输点异能让他挺过去。 想到这里,郁离决定多吃点,多转化一些异能以防万一。 “二妹,咱们去吃饭吧。”郁离邀请妹妹,“今天去知味斋。” 郁金呆住,似乎没想到,傅闻宵还在考院里头呢,她居然有心思去酒楼吃饭。 郁离理直气壮,“他在考院,也不影响我吃饭啊。”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郁金无言以对,最终决定陪大姐一起去吃饭。 虽说姐夫今天去参加县试挺重要的,但大姐吃饭这事更重要。 姐妹俩去酒楼吃了一顿,郁金原本想去结账的,哪知道郁离先一步结完账。 “今天我请你。”郁离对有些懊恼的妹妹说,“下次你再请我!” 郁金想了想,说道:“好,等姐夫考过县试,我一起请你们。” 这话得到郁离的一个摸头,笑着道:“嗯,等着你请我们吃饭。” 吃完饭,郁离去街上买东西,然后送回疏影巷的房子。 做完这些,她看了看天色,估摸着考院那边快要开门,便去县衙那边。 郁离来到考院那边,发现来这里等候的家属已经不少。 “傅娘子!” 一个小厮过来,郁离认出他是汪举人身边的书童,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书童笑道:“是我们家老爷让我来的,说等傅郎君出来,便让您和他一起去汪家用膳,夫人已经让厨房准备好膳食,就等你们过去。” 郁离:“……”汪举人真是太热情了。 在两人说话时,关了一天的考院的门总算打开。 接着考生陆续走出来。 这些考生的神色不一,有的平静,有的高兴,有的沮丧,有的面色惨淡……人生百态,似乎都在这一刻,汇集到这些考生身上。 书童一直盯着考院,在傅闻宵出来的瞬间他就看到了,高兴地说:“傅郎君出来了!” 其实不用他说,郁离也发现傅闻宵。 主要是这人在一群考生中,他的身量极高,可谓是鹤立鸡群,更不用说那张脸实在是招人,令人一眼就能看到他。 现场有不少人都呆呆地看着,忘记了反应,特别是那些年轻姑娘,都羞红了脸。 傅闻宵出来时也看到不远处的郁离,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毫不犹豫地朝她走过去。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93节 那些看到他朝自己走来的姑娘都红了脸,等发现他直接越过她们,朝着不远处一个皮肤很白、容貌精致的姑娘走去,不禁有些失落。 果然,像这般长得好看的公子,都是有主的。 “离娘,等久了吗?”傅闻宵含笑问。 郁离看了看他,发现他的脸有些苍白,眉宇间也浮现倦色,看来在考院憋了一天,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还有些难熬。 书童也看出来了,赶紧问:“傅郎君,您要不要先去看大夫?” 傅闻宵总算发现他,“你也在?” 书童一脸委屈,“傅郎君,我一直在啊?”不能因为他长得平凡,就直接忽略他,只注意到傅娘子啊。 傅闻宵正要说话,突然手就被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拉住。 他的心脏微微一跳。 她的手明明很有力量,一巴掌能将人抽飞,但她的手心出乎意料地柔软,柔软而温暖,很容易让人生出眷恋。 傅闻宵的耳尖有些红,却没有拒绝,直接握住那只手。 郁离疑惑地看他,没说什么,趁机将异能输给他。 果然,很快就见他眉间的疲惫淡却一些,脸色虽然仍是苍白,但也没有那么难看。 “不用请大夫。”傅闻宵转头对书童说。 书童已经发现他们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牵手,瞪大了眼睛,这傅郎君和傅娘子感情未免太好了吧? 这才刚出来呢,就迫不及待地牵着对方的手,他们这么想对方的吗? 因汪举人实在热情,两人只好又去汪家蹭饭。 幸好汪举人也不是那种没眼色的,知道傅闻宵身体不好,刚从考院出来,没拉着人去探讨书法学问。 吃过饭后,汪夫人让下人收拾一些郁离爱吃的点心,便送他们出门。 至于傅闻宵今天考得怎么样,汪举人觉得根本不必问。 以傅贤弟的才华,区区一个县试还不是轻松夺得第一,如果不是第一,肯定是张县令有问题,故意打压。 歇息一晚,傅闻宵的精神看着好了不少。 郁离问他:“距离下一场考试还有几天,你要不要先回村里?” 县试要考五场,每场考一天,几天后放榜,择取前二十名,继续参加下一场考试。这期间,考生可以休息几天。 傅闻宵先是问她:“离娘回去吗?” “当然回啦!”郁离理所当然地说,“我想吃娘做的饭。” 虽然酒楼的菜品很好吃,汪家厨子做的饭也好吃,可她还是最喜欢周氏做的,若是隔几天没吃到,心里就开始惦记。 既然她说回,傅闻宵便决定回去。 见到两人回来,周氏十分开心,对他们嘘寒问暖,听郁离说想吃她做的饭,周氏马上给她做,毫无原则可言。 至于傅闻宵的县试第一场考得如何,周氏同样没问,觉得只要张县令眼睛不瞎的,都不会不让他通过。 果然,几天后便有结果,傅闻宵不意外被提了堂号。 仍是提前一天去县城,在县城住一晚,然后翌日进考院,等到傍晚时,考生从考院里出来,隔几天再下一场。 每一场郁离都会亲自送他去考院,然后傍晚去接他。 不管是送他进考院前,还是接他出来,她都趁机给他输送异能,可能也是如此,每场考完后,他的脸色虽然看着苍白,并没有倒下。 就算倒春寒最冷的那几日,他也能顺顺利利地从考院出来。 倒是因为郁离每次都在外头给他输送异能,导致很多人都觉得这对小夫妻实在恩爱,丈夫刚从考院出来,妻子就迫不及待地去牵他的手,作丈夫的也没拒绝。 很多年长的人在心里感慨,果然小夫妻就是恩爱。 考完最后一场,郁离去接傅闻宵,仍是第一时间就给他输送异能。 看到这一幕的很多人都淡定了。 直到郁敬德兄弟和陈仲询拖着有些疲惫的脚步从考院出来,看到他们,脸色微变。 作者有话说: 今天第一更 第 108 章 ◎案首◎ 郁敬德三人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郁离。 他们僵硬了下,然后忍住心中的羞耻,扭过头不去看她。 纵使如此,他们还是看到和她站在一起的傅闻宵,心里的滋味难言。 这段时间,傅闻宵可谓是名噪县城,县城里的读书人无人不知他。 除了他出众的容貌外,也因他与汪举人之间的交情。 听说汪举人对他十分推崇,就连傅闻宵去报名县试时,还是汪举人亲自陪着去的,当时很多人都听到,他一口一个“傅贤弟”地叫着,叫得格外亲热。 能让汪举人如此推崇的人,可见学问一定很好。 众人倒不知道他还是“松鹤先生”,汪家的人虽然知道,但并未往外传,汪夫人治家极严,可不容许下人到外头随便嚼舌根。 纵使如此,光是汪举人的态度,便让世人知晓傅闻宵是个难得的才子,区区一个县试并不算什么。 汪举人可是出了名的眼光高,若是没点才华的人,他从来不放在眼里。 果然,在县试的第一场时,傅闻宵就被提了堂号。 县试一共考五场,每场考试,能排进前三十名的,都会被提坐堂号。 这些被提了堂号的人在下一场考试时,会被安排在县令面前考试,虽然要受到更加严厉的监试,但也算是在县令面前露脸,端看个人能不能撑得住。 每次傅闻宵都是第一个被提堂号的。 虽说郁敬德、郁敬礼和陈仲询在第一场考完后,也被提了堂号,但到底与傅闻宵还有极大的差距。 三人心中的滋味难言,特别是每当想到傅闻宵和郁离的关系时,心里头甭提有多难受。 但他们也能看得出,傅闻宵确实很优秀,优秀到让人连嫉妒都生不起。 当一个人优秀到达到某种高度时,凡人只有仰望的份,不会试图去与天才较量。 傅闻宵给山平县的所有读书人的感觉便是如此。 他就像是横空出世,成为山平县所有读书人仰望的对象。 郁敬德、郁敬礼和陈仲询从小就跟着陈秀才读书,他们的基础打得好,是陈秀才的书塾里读书天份在前列的。 正是如此,郁老爷子和郁老大才会如此看重他们。 兄弟俩的读书天赋确实比当年的郁老大要好。 这次县试,也是三人第一次下场。 按理说他们这年纪下场算是比较晚的,这是陈秀才特地压下的结果,想让他们将基础打得牢些再下场,免得像郁老大当年那样,下场早,可惜考了那么多年,都没有考中,渐渐地心态失衡,差点一蹶不振。 这算是汲取郁老大当年的教训吧。 在第一场考试,三人都被提了堂号时,郁老大等人都很高兴,觉得算是有个好开头。 可惜,第二场开始,三人便拉开差距。 等到第三场,郁敬德兄弟俩没再被提堂号,只有陈仲询能被提。 直到五场考完,三人其实都对自己的水平有所了解,能不能被取中,到放榜时就知道了。 - 那边的郁离没注意到郁敬德三人,给傅闻宵输送异能后,两人便离开了。 郁老大和陈氏、郁琴见状,暗暗松口气。 他们很庆幸,直到考完试后,郁敬德他们方才见到郁离。 当然这也有他们故意干预的结果,每次只要郁离出现,他们就如临大敌,努力地挡住三人的视线,或者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不让他们见到郁离。 幸好每场考试时,来接送考生的家属多,人也多,方才能让他们成功地隔开三人的视线。 为此他们每次都被弄得心力交猝,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要能让他们保持平衡心,顺利地考完县试就行。 郁老大对脸色有些不好的两个儿子说:“你们别多想,现下已经考完,接下来就等结果吧。” 郁敬礼忍住心中的羞耻,朝父亲嗯一声。 倒是郁敬德一直阴沉着脸。 陈氏将两个儿子的反应看在眼里,一颗心不禁提起来。 难道大儿子没考好? 她听父亲说,兄弟俩的学问都差不多,参加这次县试没问题,不过兄弟俩的性子不太一样,也会造成不同的结果。 郁敬德虽是大哥,但遇到重要事情时,就容易情绪激动,无法专心致志;反倒是郁敬礼较为专注,一旦投入进去,不管是读书还是做事,都能事半功倍。 陈氏想到这里,心里止不住的担忧。 万一礼哥儿考中,德哥儿却落榜…… 郁老大不知道陈氏的担忧,招呼他们离开。 他转头朝陈仲询道:“询哥儿,这几天你也去松快一些,可以和德哥儿、礼哥儿一起郊外踏个青,放松一下。” 陈仲询心不在焉地应一声,望着那边消失的两人,有些黯然。 得知傅闻宵是郁离的夫婿时,他就开始关注他,发现这人实在优秀,和她站在一起非常相配。 虽然被衙役按着朝郁离跪下,但陈仲询心里只是羞耻,其实并没有那么恨她,毕竟当初那事也是他们有错在先,偏心自己亲人之故,主动去招惹她的。 羞辱人者,人恒辱之,便要做好被羞辱的准备。 病美人和杀猪刀 第194节 只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得劲…… “询哥儿?”陈氏叫了一声。 陈仲询猛地回过神,说道:“姑母,我累了,我先回去歇息。” 陈氏点头,目送他随着陈家派来的仆人一起离开,心里叹气。 原本她还想让女儿嫁陈仲询的,他们是表亲,亲上加亲,未尝不是一桩好亲事。可她发现,不仅女儿不太乐意嫁去陈家,询哥儿似乎也对女儿无意…… ** 县试考完了,一般会在五六天后放榜。 郁离陪傅闻宵回村里,说道:“这几天你好好歇息,努力养身体罢,等四月份还要参加府试。” 周氏也道:“宵哥儿,我给你多做些药膳补身体,你要好好吃,别剩着。” 傅闻宵:“……” 接着周氏和郁离商量搬家的事。 县试考完后,天气已经转暖,正适合搬家。 郁离道:“娘,你这几天在家收拾东西,我每天去县城时搬一些过去,等我搬完后,你们直接过去就行,这样你们也轻松些。” 周氏觉得这样也可以,先搬一些平时用得不多的东西过去。 她道:“你搬过去后,先将东西放到屋子里,等我们过去了再收拾整理,你别累着啊。” 虽然知道她力气大,但到底是个瘦弱的姑娘,周氏还是担心她会累着。 郁离笑道:“我不累的。” 因为周氏坚持,她只好答应等他们过去后再一起收拾房子。 接下来的日子,周氏开始收拾家里的东西,等郁离去县城干活时,让她顺便带一些过去。 就像蚂蚁搬家似的。 村里的人都发现这事,忙过来询问,得知他们要搬去县城时,十分羡慕。 “傅家真好啊,居然要搬到县城,而且他们还在县城买了房子,听说买的是最贵的地方,那里住的都是读书人哩。” 提起读书,依然是让百姓羡慕又敬畏的一件事。 有人又道:“其实还是离娘厉害,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搬。” “说得也是,傅家都在村里住了三年,以前怎么不搬,直到今年才搬?” “那不是傅书郎今年要去参加县试吗?听说他的学问很好,连城里的读书人都敬佩,还有县城的举人老爷叫他贤弟,那可是举人老爷啊!” 对村里人来说,秀才已经是很有本事的读书人,举人老爷是他们不敢想的。 青石村离县城不算远,时常有人去县城,多少也能听到一些消息。 特别是和自己村里人有关的事,每次听到时,就忍不住关注几分,于是该知道的事都知道了,这是旁人瞒不住的。 一时间,村里的人对傅家都十分羡慕。 原本大家提起傅家时,都会用惋惜的语气说,傅家就算有钱又如何,养了一个病秧子,还不知道能活多久,迟早要拖垮傅家。 可没过一年呢,傅家的病秧子的身体要好了,去参加了县试,傅家还要搬到县城住。 怎么不让人羡慕? “要我说,傅家能如此,还是离娘是个有福气的。”一个大娘说,“你们想想,傅家的变化是不是从离娘嫁过去开始的?” 众人闻言,想了想,发现还真是如此。 “离娘可不仅有福气,她还有本事,去年附近的村子要祭灶杀猪时,都要请她过去,以往哪里有这种事?祭灶时可没咱们女人啥事。” “是啊,离娘那手杀猪的绝活,那些男人哪里比得上?” 说起这个,不管是大娘还是小媳妇们都来了劲儿,一副扬眉吐气的模样。 “离娘还会赚钱呢,她杀猪赚的钱可不少,看那些杀猪匠过的是什么日子就知道了。依我看啊,以后她赚的钱可不比傅家少,傅家肯定要仰仗她。” “……” 村民们越说越觉得郁离厉害,也越发的羡慕。 他们以前咋就被郁老太太要的聘金吓退,没为自家的孩子聘娶离娘呢?要不然,现在搬去县城的就是他们了。 不过村民们虽然心里后悔,但想必最后悔的还要数郁老太太等人。 桂花婶是个见不得郁老太太好的,特地去问她:“婶子,你们家离娘要搬到县城啦,你有没有后悔当初随便将她嫁出去?” 郁老太太嘴硬道:“有啥后悔的?姑娘家长大了都要嫁人的,总不能将她们留成老姑娘吧?” 后悔?怎么可能不后悔,她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只是再后悔她也不能当众承认,让外头的人看笑话。 而且后悔也没用啊,根本没办法修复和二房的几个孙女的关系,更沾不到她们的好处,她能如何? 仗着长辈的身份没脸没皮地赖上? 只怕她刚赖过去,就会被郁离打出来,她哪里敢啊?离娘可是真的会打人的,不管你是不是长辈,打了还有法子让他们不敢往外说。 而且,就算他们往外说,只怕这些人现在也不相信吧?都觉得离娘就是个孝顺的孩子,不就是因为她会杀猪吗? 桂花婶再接再厉:“你难道没后悔以前那样苛待离娘姐妹吗?你瞧瞧离娘姐妹几个,没你们拖累,日子过得多好啊!她们哪个不是有本事的,比你们家的男人有本事多了,要是我啊,恨不得将这些孙女当宝贝,这样享福的就是你啦。” 郁老太太终于忍无可忍,骂道:“几个丫头片子罢了,又不能参加科举,更不能去做官,有啥可惜的?德哥儿、礼哥儿将来可是要做官的……” 还没等她说完,桂花婶就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她一边笑一边说:“婶子,你别说笑了,以为读个书就能当官,举人老爷都不一定能当官,何况他们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中童生,万一像你家老大那样一直考不中……” 这可戳中郁老太太的死穴,她当场气炸,抄起扫帚就打人。 “让你诅咒我孙子,我和你拼了!” 桂花婶机灵地跑开,一边跑一边说:“婶子,你不能因为我说实话就打人啊!你家的两个孙子厉害,可我听说傅书郎更厉害,万一这次县试,傅书郎榜上有名,你家的两个孙子却落榜……” “你还说!你还说!看我不打死你这乌鸦嘴老货!” 最后桂花婶还是挨了几扫帚,疼得龇牙裂嘴的。 周围人有些无语,说道:“你干啥去招惹她?还说那样的话,也不怪她打你。” 这次的事,还是桂花婶嘴巴太贱,就算郁敬德兄弟俩真的落榜,你也别到人家面前说,这不是戳人心肝吗? 桂花婶哼了一声,“谁让她以前那么嚣张,总说她家有三个读书人,将来要做大官的,咱们都得让着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还不给人反驳。” 最重要的是,郁老太太那嘴巴也很贱,桂花婶刚嫁过来就被她说了一嘴,当时年轻,脸皮薄,羞愤欲绝,直到现在还记恨着。 只能说,郁老太太不该去招惹桂花婶这种同样没脸没皮的。 村里的人虽然嘴上劝着,其实也很好奇这次郁敬德兄弟俩能不能考中。 不会真像桂花婶说的那样,傅书郎考中了,兄弟俩落榜吧? 而且傅书郎和郁敬德兄弟的关系,那算是舅兄与妹夫,也是沾亲带故的,更容易被人拿来作对比。 - 就在众人的引颈盼望中,放榜的日子终于到了。 村里的人都很关心,更不用说郁家的人,以及和郁离关系好的人。 一大早,县衙那边就将通过县试的名单张贴出来。 郁金和孙芳娘早早就过去等着,为此她们都没去码头那边做生意,店里则交给柳氏和孙正看着。 另一边,郁离还在送货呢,见到巡逻的葛衙役等人——一看就是他们特地找过来的。 葛衙役见面就说:“离老大,今天放榜啦。” 郁离点头,表示知道了,“等送完货我就去看看。” 几人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淡定,顿时心生敬佩。 事实上,他们得知郁离的夫婿居然要参加今年的县试时,当时是傻眼的,等他们见到傅闻宵本人,对郁离的敬畏更深。 在他们心里,离老大已经可怕到不像人,等她的夫君将来当官,对她只怕是如虎添翼,没什么她不敢干的事吧? 他们倒不觉得傅闻宵当不了官,实在是郁离太过强大,在他们心里,她挑的男人肯定也是个厉害的,不然咋能让她看上? 是以傅闻宵的县试还没结果呢,在他们心里,他将来当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葛衙役想卖她一个好,说道:“离老大,我们刚去看过了,你夫君他是第一名,就是那个什么案首!” “对,是案首!” 彭衙役和朱衙役忙附和道。 郁离点头道:“知道了。” 三人瞅着她,暗忖果然不愧是离老大,这份淡然处事的心态,是旁人所比不上的。瞧瞧她,得知夫婿成为案首,居然都觉得没啥了不起。 如果郁离知道他们的想法,会告诉他们,因为汪举人总在他们面前夸傅闻宵,夸得她都有种傅闻宵傲视读书人的理所当然感。 所以夺得案首,也是理所当然的。 要是他没拿到案首,那肯定是张县令做了手脚。 告别葛衙役他们,郁离送完货,回到肉铺。 肉铺里,张耀平等人都是一脸欢喜的模样,张复甚至大方地对今天来买肉的人说,为了庆祝傅郎君成为县试的案首,今天一斤肉降价三文。 来买肉的百姓惊喜不已,仿佛自己考上案首,一个个喜气洋洋的。 见到郁离回来,他们都过来恭喜她。 “郁家妹子,你夫君可真厉害,居然是案首!不愧是被汪举人看中的读书人。” “听说连汪举人都敬佩他的才学。” “汪举人可是神童呢,连神童都敬佩,那他得多厉害啊?岂不是文曲星下凡的?” “说不定傅郎君就是文曲星君呢?”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长得那么好看,像神仙似的,或许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