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节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作者:诸葛扇 简介: 沐阳王府受诬陷,被抄家流放至珲阳,与沐阳王府有婚约的御史中丞陆家不愿嫡女受苦,于是将穿越而来的庶女陆珂送了过去。 新婚前夜,原晔对陆珂开诚布公,告之陆珂原家流放至此,家中财物全部充公,连吃饭都困难。全家上下唯一的财产,便是院里借钱买来的两头小猪。等这两头猪养到过年卖掉,还了债,兴许剩下的钱能买点过年的粮食。若是陆珂不愿意留下吃苦,他可以修书一封,放陆珂离开。 陆珂斗志满满:“没关系,我会养猪。” 原晔:“?” 陆珂:“……也能养你。” 原晔:“……” 后来原晔惊喜地发现,自家小娘子精通各种动植物疾病,不仅会养猪,养牛,养羊,养马,还将这一切都养得很好。 陆珂在养殖致富的路上一路狂奔。 许多年后,她看着一望无际的养马场,骄傲感叹自己将这些马养得很好。 已经平反官复原职的原晔,低头揉玩着她细嫩白皙的手指:“是啊,养得很好。” 爱人如养花,他也将她养得很好。 为了留在原家,陆珂以久闻郎君诗文,心向往之为借口赖上了原晔,后来,原晔终日与她分享新作的诗文,陆珂对比一窍不通,十分苦恼。 某日陆珂决定坦白,还未说话,原晔忽然开口:“你喜欢以前的原晔所作诗文,不喜欢我的吗?” 他抿了抿唇,眼神隐含偏执:“以前的我和现在的我同时站在你面前,你选谁?” …… 陆珂一直以为,原晔此人,君子端方,知世故而不世故,清华矜贵。即便家族蒙难,受世道黑暗摧残,见惯人情冷暖,于卑微处仍然坚守底线,心向光明,不改少年之志,心性坚韧。 只是这样的性情有时显得过分温和,甚至迂腐,易受人欺凌。她作为原晔的夫人,有义务保护好自家夫君。 后来陆珂才知道什么叫白日君子,夜晚禽兽,什么叫他茶任他茶,清风哄不住,什么叫一杆银枪,单骑当关,万夫莫开,什么叫谈笑间,血流成河。 会养猪会杀猪动医专业有嘴会说型女主x疯狂吃闷醋不能说快憋疯阴暗爬行绿茶男主 -先婚后爱,家长里短,共同致富,日常流。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种田文甜文爽文先婚后爱群像 主角视角:陆珂 原晔 其它:养猪,权谋,女配,群像,悬疑,种田 一句话简介:爱人如养花,致富先养猪 立意:爱人如养花,致富先养猪 陆大人在晖阳 第1章 送亲 ◎是这一片枯黄大地上唯一的鲜艳的色彩。◎ 萧关一过,霜威赫赫,北风烈烈,道路两旁杳无人烟,萧索冷落。 马车内,一名十七岁的少女几乎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她闭上眼睛,呼啸北风呼呼地吹打在那细嫩的脸上,长发飞向与马车前进相反的方向。 须臾,陆珂睁开眼,伸出手,搓了搓被黄沙刮疼的脸,抬起头,看向远方。 九万里长空,浩渺无际,鸿雁急匆匆地自北向南飞去。 一望无际的宽阔大地上,白草半枯,顽强地与凛冽北风争斗。 这与京都截然不同的风光,无一不在告诉陆珂,珲阳马上就要到了! 她双手抓住车窗,又往外探出了一截纤细的身子,张开双手,去拥抱风,去感受雁鸣,去畅想趠龙赩只。 她身上随意披着的红色披帛,如一条舒展的旗帜随朔风飘扬,是这一片枯黄大地上唯一的鲜艳的色彩。 珲阳,对与别人而言是萧瑟边关苦寒地,对陆珂而言,是自由。 她终于从京都陆家那个牢笼出来了! 终于可以不用再做一只金笼子里的抑郁小鸟了! “二小姐,请您坐好。” 丫鬟迎柳的声音在陆珂耳边响起,陆珂充耳不闻,她还没享受够这风,这草原,这秋日清爽的空气。 “二小姐!” 迎柳见陆珂不听话,一把抓住她,将她薅回了马车内,然后板着脸,一字一句警告道:“二小姐,咱们已经出了萧关,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你可不要在这个时候动不该动的歪心思。” 陆珂:“……你以为我想跳车逃跑?” 迎柳脊背笔直地坐着,如同天牢里看管下一刻就要行刑的犯人一样看着陆珂:“二小姐,奴婢必须再一次提醒您。皇上已经下旨,让你和罪人原晔完婚。不管珲阳环境多么艰苦,您心里有多么不愿意,这次这个婚都必须成。您但凡在这路上有什么三长两短,都是欺君之罪,将株连九族。不管是您,还是我,还是陆家和您的生身母亲,都难逃一死。” 穿越过来两年,动不动就是株连九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动不动就用血脉亲人威胁,控制,敲打,陆珂对这些字词已经产生生理性厌恶了。 陆珂捂了捂胸口,难受得慌,生理性恶心,想吐。 她努力在脑海中回想刚才看到的边陲美景,试图压下胃里的翻滚,但即便如此,陆珂还是难受地白了脸。 马车声音沉闷,秋日萧瑟凄凉。 迎柳也是人,瞧着陆珂一张瓜子脸白了又白,本就瘦削的身子,连日奔波劳碌又瘦了一圈,心下也泛起了苦涩。 她是可怜二小姐的,可是,她若是因为可怜了二小姐,让婚事出了岔子,最后遭殃的就是她。 迎柳抿了抿唇,努力收起自己的同情心,但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缓和了不少,“二小姐,您想开一点。我听说那前沐阳王府的世子长相俊美,熟读诗书,才学出众,未出事前,在京都人人称羡。兴许,您嫁给了他,日子没有想的那么难过。” 说到最后,迎柳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她自己也知道这话说得没有底气。 这可是珲阳,和大金一门之隔的边塞。 在这里,两国之间每年都发生冲突,百姓生活艰难不说。就单单是这摧人的风,这时不时席卷而来的黄沙,这荒芜空旷的草原就让人受不了。 而沐阳王府已经没了,原家公子的世子身份自然也一并消失了。被流放的罪人,永生永世没有参加科考的资格,那原晔学问再好又有什么用? 每年冬天,大金的骑兵都会冲入珲阳城烧杀抢夺,那原家公子除了诗书又不会武功,要是撞上了大金的骑兵,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在这样朝不保夕,生死无常的环境下,嫁给一个没有前途,穷困潦倒的书生,能有什么好日子? 唉…… 迎柳默默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怜悯地看向陆珂。 如花似玉的年纪,如牡丹花一样明艳的相貌,细腻白嫩的皮肤…… 要不是皇上忽然下旨让陆原两家完婚,二小姐这样的长相家世,随便嫁给京都哪家的公子少爷,也是一辈子的舒坦,哪里用得着到这边塞吃苦? 迎柳又劝说道:“二小姐,你……多想想你娘柳姨娘。” 陆珂深呼吸好几口气,终于将胸口的浊气排了出去,“我想着呢。” 迎柳:“你想着就好。” 迎柳是大夫人的亲信,专门派来监视看押的,陆珂没打算和她起冲突,也不打算在马上就要脱离陆家的时候出什么岔子,于是解释道:“我是自愿为父亲和母亲分忧的,也是自愿嫁给原公子,自然不会事到临头忽然反悔。” 迎柳:“您能想得开是最好的。” 陆珂低头垂眸,刻意压着嗓子,使说话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哽咽:“我刚才只是想在进入珲阳之前,多看看来时路,回望父亲母亲所在的方向,以慰思念之情罢了。这些年,父亲母亲待我和我娘极好,我又怎么会舍得连累他们呢?” 这话陆珂说的不假。 陆珂刚穿越来时,没有搞清楚状况,一听自己是姨娘所生的庶女,又是失足落水差点没命,以为自己是个被嫡母嫡姐欺负的小白菜,经过多日相处后,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嫡姐陆雁是长姐,比她大两岁,生性宽厚,待弟弟妹妹亲和有加,对她自然也是极好的。除了喜欢每日拉着她谈论她不感兴趣的诗文让陆珂颇感无奈之外,并没有对她有任何苛刻之处。 陆大人有两女三子,除了陆珂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之外,后院还有两个姨娘。 陆夫人对待后宅严苛,对待她这个庶女更是严厉,要求她每日读诗文学琴棋书画三个时辰,要求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求她恪守礼仪规矩,说话温声细语,不可喧哗吵闹,要求她像个大家闺秀一样行走坐立,甚至走路的步伐大小都有规定。 是,这是官家小姐都要学的。 可是真的很难受很苦闷啊。 整日关在宅子里学规矩,不能大笑,不能自由奔跑,不能跳高,不能碰她喜欢的动物。只能规规矩矩安安分分地等着嫁人。 陆珂真的觉得自己快疯了。 她当年在学校可是动院一霸,能盘腿坐田埂里吃火锅,能追着把她养的小猪烤了的农学院学长跑三条街。 她一个已经自由生长出粗壮枝桠,活了二十多年的糙人,忽然有一天,出了个车祸,莫名其妙穿越了,然后立刻就被塞进一个铁做的四四方方的盒子里,要求她必须长成盒子的模样,这换了谁谁能受得了? 本来,沐阳王府尊贵非凡,还是太子母家,这桩婚事是陆家高攀了,所以当初定的是陆家嫡女。 没想到太子施行巫蛊之术,意图谋反,原家被株连,死的死,贬的贬,流放的流放。陆父怕受牵连,果断和原家划清界线,倒戈相向,反参原父一本,婚事自然是默认作废。 不知道谁突然提了一嘴,皇帝老儿也看原陆两家不顺眼,想给两家找点晦气似的,忽然下旨让原陆两家完婚,打了陆家一个措手不及。 陆夫人舍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吃苦,自然想找人顶上,陆家只有一个庶女,便是陆珂,于是陆夫人找上了陆珂,陆夫人做了决定,由不得陆珂不答应。 而陆珂一听可以离开京城,再一打听,珲阳乃边塞之地,不论男女民风彪悍,立刻动了心思,假意为难之后便答应了。 见陆珂识趣懂事,陆夫人心里有愧,私下补贴了陆珂许多银子,又再三向陆珂保证,等陆珂离开后,会好好对柳姨娘,这般下来,陆珂便没有了后顾之忧。 这会儿,陆珂假作难受,对迎柳表达对家乡和父母的不舍之情,便是想让迎柳回去之后,学给陆夫人听,让陆夫人更加愧疚,对她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更好一些。 显然,迎柳也听懂了陆珂的言外之意,立刻顺着陆珂的话说道:“二小姐放心,您对老爷夫人一片孝心,他们一定会知道的。” 陆珂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点点头,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马车走了两天,终于进入了珲阳城。 …… 每个被流放到珲阳城的罪犯,按照本朝律令都会被安排在荒村居住。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2节 荒村在珲阳城城北,也是距离金人进犯最近的村子。 每次金人进犯,荒村居住的流放之徒都会死一大半。 马夫牵动缰绳,驾驶着陆家马车进入荒村。 荒村这样的地方,全是流放后一辈子没有翻身希望之人,这时,忽然来了一辆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马车,马车四周还有八名身强体壮的士兵护送,这样大的阵仗立刻引来了所有人的围观。 这些人远远地聚集在一起围成一圈,也不说话,就是直愣愣地用麻木的眼神盯着马车,就像饿了十几天的豺狗盯着一块冒着油光的肉。 陆珂被这些人盯得头皮发麻。 迎柳也感觉像被扒了衣服一样浑身难受。 她忍不住瞄了陆珂一眼,所谓流放的人,除了沐阳王府这种被牵连的,大多是杀人放火,作奸犯科之人,这样的人可没几个心慈手软,心地良善的。 在这样的地方生活,迎柳不敢想像陆珂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和原晔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要如何自保。 怕陆珂害怕想跑,迎柳立刻给左右护卫使眼色,大家心领神会地堵住陆珂的退路。 护卫围住了陆珂,边柳去敲门。 矮小的门发出腐朽不灵敏的声音。 “谁啊?” 屋内传来声音,声音喑哑干涩,难辨男女。 门只开了一条缝,一女子警惕地从门缝里露出一双眼睛,左右来回打量,确定没有危险后,方才问道:“你们是何人?” 边柳行了个礼,“请问姑娘,这里可是前沐阳王世子,原晔,原公子的住处?” 女子:“你找我大哥?” 大哥? 边柳惊住了,目光下意识地往门缝里探:“姑娘,恕奴婢冒昧,请问你是原家哪位小姐?” 女子显然不想多说,只说了三个字:“原璎慈。” 原家二小姐! 边柳强压住心头惊诧,看向身后的陆珂。 陆珂也是同样惊诧。 当年,她在陆家无聊,已经足足一个半月不得出门半步,长姐知她苦闷,于是寻了个借口,求了陆夫人一整晚,央得陆夫人松口,让长姐带着她一起去参加宴会。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青梅如豆柳如丝,小桥流水蝴蝶飞。 原璎慈坐在小亭之中,绿衣罗裙娇俏,一边抚琴一边唱歌。 她的身后,红花艳艳绿纷纷。 当时陆珂刚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不到半年,尚不通音律,只觉得琴声悠扬轻快,歌声清脆美好如流莺啼鸣,然后对长姐感叹道:“好一个金嗓子。” 长姐当时轻点她的额头,笑她粗俗。 谁能想到,曾经的“金嗓子”如今变得如此粗砺难听。 陆珂悄悄将已经换上的红盖头掀起,往门内偷看,原家二小姐在这里,那原家其他人呢? 边柳因错愕,久不说话,原璎慈不耐烦道:“你们到底有何事?” 边柳连忙道歉行礼:“回二姑娘,奴婢是御史中丞陆家的丫鬟,前不久皇上特下圣旨,赐我家二小姐和原晔原公子完婚。今日,奴婢是奉陆大人的命令,过来送嫁?” “送嫁?”原璎慈打开小门,“你们是何时出发的?” 边柳:“回二姑娘,上个月初三。” 原璎慈秀眉笼起:“那错过了。” 边柳不解:“敢问姑娘,错过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预收求收藏《晏姑娘逼疯整个京城了吗》 人人皆知,开封有个晏大人,为人正直,极其正直,非常正直。 每天定点定时,弹劾皇亲国戚,文臣武将。 满朝文武被她得罪了个遍,连皇上见到她都躲得远远的。 因此,晏同殊自打入仕后,被排挤到了一个十分边缘的位置,无权无势,也没事干。 当然,穿越过来的晏同殊也乐的躺平。 晏同殊:谁懂啊,家人们!我一穿过来就犯了女扮男装的欺君之罪,要不是反应快,立了个过于正直的人设成了边缘人,早被整死了。 就在晏同殊快乐躺平的时候,新皇登基,晏同殊被提拔为开封府府尹。 开封府府尹,正二品,看着官职很高,但是管理的却是皇城脚下,在这里,一板砖下去,砸死五个人,有四个都有后台有背景,能捏死晏同殊。 没办法,圣旨已下,晏同殊只能硬着头皮,顶着自己“为人正直,极其正直,非常正直”的人设,试图逼疯整个京城。 无头案。 离奇分尸案。 花船杀人案。 一个个案子查下来,别管是皇亲国戚,一品大员,公主驸马,太后王爷,犯了案子,就没有人能从晏大人手上疏通关系,网开一面。 晏大人放话:只要本官坐在开封府府尹的位置上一天,任何犯罪者都休想从轻发落! 晏大人os:所以赶紧把我拉下来吧,我想回家躺平。 …… 秦弈此人,在先太子死后,隐忍蛰伏十年,终登帝位。 而晏同殊是秦弈登基后,整肃朝纲的一枚棋子。 她过分迂腐,正直,不通变故,正好拿来收拾那帮冥顽不灵,腐朽僵化,倚老卖老的名公巨卿和王孙贵戚。 所以,晏同殊查案,他打配合,铁血清洗之下,京城百官,人人自危,如履薄冰。 然而,令秦弈没想到,配合着配合着,晏同殊这颗棋子竟然爬到了他的头上,耀武扬威。 那日,紫宸殿。 白玉台阶下。 天子一怒。 侯王将相俯首跪地,战战兢兢。 晏同殊拉着帝王龙袍,分毫不让,言明,若陛下不答应彻查先帝皇陵枯井女尸一案,不让下朝。 秦弈眸子漆黑,面色铁青,气得磨牙:“你要查是吧?行行行,查!去查!把先帝皇陵挖出来让你查,够不够!” 晚间,他起驾来到晏府。 晏府大门紧闭。 开门后,门房回禀:晏大人说今夜谁来都不见。 “呵!” 秦弈气笑了:“白天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朕下不来台。晚上,她倒还使起性子了?呵!真当朕离不开她是不是!” 秦弈拂袖而去。 侍卫随从跪了一地,没有陛下明镜,不敢起身。 首领太监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在心里吐槽:那您白日都不高兴了,晚上还眼巴巴地跑来做什么? 第2章 静观其变 ◎大哥,你回来了。◎ 原璎慈:“圣旨是上个月初二下发,你们初三出发,但是我大哥收到圣旨是在初九,中间路程耽误了一段时间。收到圣旨后,我大哥托县令大人写了陈情文书,上书请罪,求皇上收回成命。” 边柳听懂了,不仅是陆家不乐意这门婚事,原家也不乐意。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当初沐阳王府出事,陆家不顾多年情谊倒戈,落井下石,原家怕是早就记恨上了,哪里愿意和仇家结亲? 边柳笑道:“二姑娘,如你所说,原公子应该是在初九收到圣旨后,便立刻写了陈情请罪文书托县令大人随奏折上呈。那么算算时间,这份奏折应该早就送到了御前。但今日是第二个月的二十五了。中间时间早已超过一月,若是皇上准了原公子的请罪陈情,我们半道就会收到消息,今日便不会叩门送亲。既然皇上没有收回圣旨,那么这亲事就是板上钉钉,不容更改。” 话说到这份上了,谁敢抗旨? 原璎慈眉头拧得更紧了,她心里不痛快,但还是让开,让人进来了。 边柳笑了笑,对原璎慈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去扶穿着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的陆珂。 陆珂盖着红盖头低着头,看不见原家如今住处何样,只能看见自己的鸳鸯绣鞋走过干硬的地面。 地是土地,没有铺任何东西,甚至长有一些枯草。 但是,十分干净,平整,一看便知是花了心思的。 原家落难,流放到此,一般人经此大难,从天之骄子跌落,势必会颓废沮丧,一蹶不振。 但是,从这一路的院子平整的地面看来,原家人并没有消沉,也不是那等受不住身份转变,好吃懒做,不事生产之人。 陆珂默默在心里添了一笔,觉得这桩婚事开始靠谱了起来。 荒村是给流放之人安置的,分到的住处自然很小,陆珂没走几步便进了屋子。 咔嚓声响起,门关了。 陆珂立刻将闷得慌的红盖头摘了下来,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狭小的屋子,约莫只够两个人转身,屋子里只有一张凳子,一张炕床。 床很小,只够睡一个人。 绣花鞋踩了踩地面,没有灰尘。 土房的地,没有铺砖,也没有垫木板,却没有尘土,和院子一样干净。 再看墙面,床贴着的那面墙,一半新土一半旧土,很明显,这墙塌过,是后补的。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3节 床头对着窗户,窗户缝隙填了东西,加强了密封性。 陆珂伸手摸了摸褥子,褥子并不厚实,料子也很粗糙,但是并没有任何脏污,铺平得没有一丝褶皱,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 床边的小凳子是作为桌子使用的,上面整齐地叠放着一套衣裤,都是粗布麻衣,上面还有几个补丁,衣服旁边放着针线。针线在原晔的屋子里,说明这衣服是原晔自己补的。 脑补了一下从小锦衣玉食,不事生产的世家公子拿着针线,坐在床边,歪歪扭扭缝补的画面,陆珂被逗笑了。 陆珂穿越过来两年,病了小半年,加上陆夫人管的严实,她很少出门,而原家是一年前出事,半年前宣判流放的,也因此她没有见过原晔。 但是,长姐见过。 长姐爱拉着她分享诗文,其中最多的诗文就是原晔的。大抵是因为两家有婚约的关系,长姐隔三差五地就会和她提起原晔,所提最多的除了诗文,便是原晔孤傲清高,不屑风流。 孤傲清高的人,从高处陨落,还能保持心静平和,于困顿卑微时,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不卑不亢,不喜不哀,应该是一个荣辱不惊,情绪稳定的人。 陆珂忽然对原晔升起了几分好奇与期待。 尤其她的父母都是急性子,脾气暴躁,两个人的婚姻没有谁对谁错,但就是过不下去。 情绪稳定,是她找另一半的第一条件。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 陆珂将半掩的窗户关严实了,然后从贴身小衣里取出陆夫人给她的银票。 陆夫人威逼陆珂代嫡姐出嫁,她半推半就,陆夫人心里愧疚,出嫁时偷偷补贴了陆珂许多嫁妆。 陆珂怕原家人有贪墨之心,又怕珲阳人生地不熟被人抢夺,于是央求陆夫人全部换成了银票。 这一番折算下来,足足两千两银子,陆珂分了一千两给原主母亲,自己留下了一千两,一路藏在小衣里谁都没告诉。 普通老百姓一年五两银子就够衣食无忧了,一千两,足够她养老一辈子。 陆珂又数了数银票,一千一百两,怎么多了一百两? 难道是陈炎? 陈炎是陆府管家的儿子,自小读书,才十八已经是进士了。 陆珂穿越过来刚刚半年时,快被憋疯了,感觉自己像被关在阁楼里的疯女子,迟早会被陆家吃的骨头都不剩。 某一日,陈炎说喜欢她,她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让陈炎去找陆夫人说要娶她,带她离开陆家,离开京都。 她盼望着,期盼着,但是没有用,陈炎的身份太低了,陆家的女儿是要联姻的,不可能让她嫁给一个管家的儿子。 她让陈炎带她私奔。 那天晚上,她等了很久很久,什么都没有等到。 一日一日下去,终于,陆珂渐渐习惯了在陆家后宅的日子,像一棵枯树一样待在陆家。 直到,陆夫人提出让她替嫁,直到临别前一日,陈炎高中进士,过来见她。 其实,很早以前,陆珂就想明白了,其实她怨不着陈炎,也不喜欢陈炎,她只是太苦太痛了,迫不及待地想离开陆家,所以任何救命稻草扔过来,她都会不顾一切地抓住。 陈炎是,原陆两家的婚事也是。 陆珂摇摇头,甩掉脑子里混乱的一切。 今天是新婚第一夜,是需要洞房的。 衣衫脱尽,小衣不保,银票就暴露了,她必须找个隐蔽的地方将银票藏起来。 陆珂将褥子掀起来,左看看右看看,东敲敲西敲敲,终于在床尾那里发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她用力将石头掰下来,将银票用绣帕包好,塞进去,再将石头塞回去,铺好褥子,脱掉鞋袜,用力踩了好几脚,确定从面上看不出一丝破绽后,穿好鞋袜,拉平褥子,重新在床上坐好。 送亲队伍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边塞之地,天黑得早,陆珂坐了没一会儿就听见原璎慈的声音响起:“大哥,你回来了。” “嗯。” 原晔应了一声,进门立刻将院门关上。 “原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门外传来一个粗旷的男声:“咱们可是一路流放过来的兄弟,那么难的路都走过了,今儿个听说你结婚,都不让咱们这些弟兄们见见新媳妇?” 原晔:“不必了。女孩子面皮薄,各位请先回去吧。” 王大利长相憨厚,不管遇见什么事,总是笑眯眯的,这流放的一路之上,不说自己犯了什么案子,只一味地拿着自己的馒头和水拉拢了一大批同样流放的人,被安置在荒村后,荒村其他流放之人趁着夜色想要抢夺财物,被王大利带人打了个落荒而逃,从此这前后的流放之人才和睦相处起来。 但流放之人到底都是逞凶斗狠之人,面上是和睦了,私下里的争斗却并不少。 原家的门关了,王大利也不恼,只笑着对其他人说:“看来,原兄弟对这个媳妇疼得很。” 他脸上带着笑,眼睛里却丝毫没有笑意。 赵泗长得贼眉鼠眼,是因为盗窃被抓流放的。 他一双老鼠眼不断地往原家屋子瞥,“大利哥,我听我家那口子说,原兄弟这媳妇,来头可不一般,人是被豪华马车送来的,身上还穿着喜服。大利哥,不瞒你说,小的以前偷东西,就是我家那口子负责销赃,那什么东西什么价,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家那口子算过了,那姑娘身上的喜服,不算买的钱,就是脱下来拿去当了都得好几十上百两银子。这新娘子穿这么好的衣服,应该会带有嫁妆吧?” 钱孝呸了一声:“我看你是大白天做大梦。能被爹妈送给咱们这种身份的人做媳妇的,能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嫁衣那是必须的,人撑个面子。怎么可能还给嫁妆?” 赵泗:“那给不给的,咱找机会问问新媳妇不就知道了吗?” 钱孝:“别找事啊。现在那姓原的攀上了县太爷,在县里面抄文书,咱都是带罪的,真惹出事了,闹到县衙,吃不了兜着走。” 话虽这么说,但是赵泗就是心痒不甘,“大利哥,你说呢?我听你的。” 王大利笑呵呵道:“再看看。盯着的,又不只咱们。” 赵泗笑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懂,懂。” …… 原晔和原璎慈现在所住的房子是官府给流放之人的安置房,很破旧很小,总共就两间屋子。 陆珂现在占了一间,便只剩下原璎慈的屋子可供两人说话。 两个人一进去,原璎慈招呼才七岁的妹妹原窈月,“小满,你去将窗户关上。” 小满是原窈月的小名。 原窈月将小窗紧闭严实。原璎慈这才将陆珂的事情详细道来。 说完,原璎慈抿了抿唇,眉间浮上郁色:“皇上也不知道是如何想的,居然会下这样一道圣旨。大哥,你说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陆家也很奇怪,居然真的就这么同意,将自己的女儿送到了咱们这里受苦。” 屋内烛火昏暗。 原晔站在半明半暗之间,目光深邃,细思片刻后道:“暂不论皇上是何想法。如陆中丞这样趋炎附势,胆小如鼠的小人,是没有胆量违命抗旨的。” 原璎慈:“那送亲的丫鬟和侍卫,将人送到之后就立刻离开了,仿佛咱们这里是什么虎狼之地。那这么来看,陆家无义,陆珂是弃子?” 原晔:“还不能完全下定论。太子自刎于殿前,以示清白。皇上对太子谋反一事起了疑心,而后不久,太子府突发大火,太子妃葬身火海,小皇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皇上对虞贵妃和三皇子产生了嫌隙,下令让人寻回小皇孙,颇有越过儿子让小皇孙继位太子的倾向。咱们原家就算再落魄,曾经也是太子母家亲人,难保三皇子那边不会怀疑我们还留有什么后手,与小皇孙失踪有关。” 原璎慈讥讽地呵了一声:“咱们原家都被连根拔了,哪来的后手?” 她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恨意,“人死了,皇上开始怀疑起事情真相了,有什么意义?能让我爹,我娘,我阿姐,还有太子哥哥活过来吗?还有陆家,当初我沐阳王府风光时,何等亲昵谄媚,一朝落魄,麻溜地就跟我们划清了界线,生怕被连累上。” 原璎慈不喜欢陆家,不喜欢陆家的任何一个人。 原窈月感受到原璎慈的痛苦,伸出小手,抱住了原璎慈:“姐姐,别难过,小满和你一起,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于天下的。” 原璎慈将眼泪憋回去,点了点头,抱住了原窈月。 烛火将油灯上面一层烧了,灯芯摇晃两下,歪了歪,原本站在半明半暗之间的原晔彻底被阴影笼罩。 原晔道:“不管陆珂的目的是什么,咱们暂且先顺着她,静观其变。” 原璎慈点头:“嗯。” 两边将自己知道的消息都互通后,原晔从房间出来。 他对新娘子没兴趣,便也不着急,先去拿了凉水,用帕子擦去一身的疲惫和灰尘。 秋日的凉水很冰,也能让他从一日的疲惫中保持头脑清醒。 醒神后,原晔走向自己的房间。 第3章 唯有彼此 ◎夫君,我冷。◎ 听到房门口的脚步声,陆珂立刻坐直身子。 原晔的房间没有灯,好在窗户有月光透进来,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 不一会儿,陆珂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油灯照亮了小小的一片。 房间内安静至极,陆珂听见自己的呼吸越发急促。 这是紧张的表现。 原晔一直没说话,陆珂实在是憋闷不住,无法跟他比定力了,于是开口道:“可是原晔,原公子?” 油灯被放在凳子上,原晔拱手弯腰对陆珂行了个礼,语气诚恳,“陆小姐,抱歉,连累你了。” 一听这话,陆珂就感觉不对,她攥紧袖口,“原公子可是有话想对我说?” 原晔站在陆珂面前,陆珂头顶戴着红盖头,什么都看不见,只模模糊糊感觉有一片影子投了过来,然后她听见他说:“陆小姐,原家流放至此,家中财物全部充公,实在潦倒。实*不相瞒,如今一日三餐也只得一餐,连吃饭都困难。 家中唯一的值钱的东西,便是前院借钱买来的两头小猪。待到年关将这两头小猪养大卖掉,还了债,兴许剩下的钱能买点过年的粮食。若是陆小姐不愿意,原某可修书一封,放陆小姐离开。至于抗旨之罪。原某愿一力承担。” 陆珂将袖口抓得更紧,掌心沁出了薄汗。 原晔不愿意娶她。 陆珂能理解,但是她必须完婚。 先不说她十二万分地不愿意回陆家那个金牢笼,就说原主的亲生母亲还在陆家,她若是回去了,陆夫人和陆大人都不会放过她们的。 但这些顾虑,陆珂没法明说,于是陆珂低下头,轻车熟路地压着嗓子,发出楚楚可怜又委屈的声音:“原公子可是因为当初定亲的是我的嫡姐,而觉得我不配?” 原晔:“非也,陆小姐切莫误会。原某是觉得自己如今的处境,是自己一人的命运,没有必要平添一人遭受此难。” “是吗?”陆珂声音幽幽,似乎十分伤心难过,甚至还压抑地抽泣了一声。 这小小的抽泣声在安静的小屋里格外明显。 她吸了吸鼻子,指摘道:“你就是嫌弃我。” 原晔上前一步,又后退两步,似一个儒雅书生被搅乱了心神一般,连连行礼,无可奈何道:“原某真的没有。” 陆珂:“那你为何宁肯冒着抗旨的风险也不要我?”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4节 原晔:“我……” 熟读四书五经,往来鸿儒,一言一行,严守礼教的儒生如何受得这般娇娇儿的撒娇与冤枉? 原晔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却给人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严守礼教的儒生。 他语气慌乱:“原某上面所说,皆发自肺腑。” 陆珂又吸了吸鼻子:“那你是愿意娶我,只是怕我吃苦?” 原晔皱眉,“原某的意思是……” 陆珂知道原晔仍然想要退婚,立刻截断他的话:“如果只是如此,原公子,没关系。” 原晔抿唇没有说话。 陆珂斗志满满:“原公子,没关系,我会养猪。” 动医专业研究生,相当对口。 原晔继续沉默着。 陆珂不知他何意,又补充了一句:“……也能养你。” 原晔:“……” 这会儿原晔也听明白了,陆家小姐是算着纠缠,将话赶到她想要的结果。 原晔垂眸扯动嘴角,开门见山道:“陆小姐乃大家闺秀,千金之躯,在京中锦衣玉食,不曾受过风霜之苦。如今却一意纠缠于原某一个落魄之人,执着留在这苦寒之地,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若是果真有难处,可说出来,不论为何,原某愿意成全小姐。” 陆珂抿唇。 她不知道该如何说。 她刚穿越那阵子,被关在陆家快憋疯了,爬墙逃跑被发现,小腿挨了十板子,长姐问她怎么总想往外跑,她说想要自由,长姐说她在说胡话。 长姐已经是对她很好很好的人了,但是依然说她是说胡话,坚持要她说实话,问她是不是在外面遇见了心动的人,所以总想往外跑。 陆珂抬头,想看一看原晔到底长什么样子,可是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厚重,灯火弱小,她什么都看不见。 陆珂纠结再三说道:“原公子,既然你坦然发问,我也不瞒你。皇上下旨,让原陆两家完婚。母亲不愿长姐受苦,故而用我娘的性命要挟,让我替长姐出嫁。若是这婚事不成,我娘活不了。” 原晔将信将疑,但语气诚恳,仿佛全身心相信陆珂的说辞:“陆小姐也是一个可怜人。” 陆珂:“不过,我嫁于公子,并不完全是被母亲逼迫。” 阴影处,原晔微微挑眉,语气依然温和:“还有别的原因?” 陆珂:“我心悦公子。” 既然自由二字不可信,那她就找个别的理由赖在这男女皆可出门做生意,民风彪悍的珲阳吧。 陆珂说完,空气陡然安静,十分尴尬。 陆珂受不得这尴尬,急忙往怀里掏,一边将香囊双手捧出一边说道:“原公子才学天下无双,所著诗文更是当世无双。我……久闻郎君诗文,所以做了这个香……啊——” 陆珂话还没说完,盖头忽然被猛地一把掀开,她惊吓出声。 烛火摇曳,灯影婆娑。 她因为惊吓,身子后仰,弱弱地缩着脖子,一双水润眼眸通红,如受惊的小鹿。 原晔站在陆珂面前,很近很近。 他薄唇紧抿,眉头皱成一座山,目光死死地扣在她身上。 高大颀长的影子覆盖在陆珂身上将她完整地包围起来,让陆珂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她双手捧着香囊,一动不敢动,只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问,为什么不等她说完,突然掀开她的盖头。 两人相视许久,原晔抬手,拿起香囊,放在鼻尖:“这香味是地榆和甘松?” 陆珂坐直身体,深呼吸一口气:“是。” 原晔:“很少有人会用这两种草药做香囊。” 陆珂咬唇:“我有一些缘由,所以佩戴的香囊皆有这两味药材。” 原晔摸索着香囊上粗糙的针脚:“是何缘由?” 陆珂欲言又止,双眸垂下,面色发红:“女子每月小日子止痛。” 闻言,原晔愣了一瞬,背过身去,似乎是觉得自己唐突了,说道:“抱歉。” 陆珂抬眸,看了原晔一眼,这人刚才忽然掀开盖头,行为莽撞,惊了她好大一跳,这会儿又松口道歉,注重礼节,倒是挺有趣的。 陆珂笑道:“无妨。” 原晔:“香囊既然是送我的,那我便收下了。” 陆珂:“那……我可以叫你相公吗?” “咳。” 原晔轻咳一声,仿佛被陆珂这孟浪行为惊到了:“似有不妥。” 陆珂:“你我已经成亲,还是皇上亲赐,如何不妥?” 原晔:“总之……不妥。” 陆珂:“明白了。” 陆珂抿唇偷笑,“既然原公子觉得相公二字不妥,那我以后不叫便是。” 原晔:“你能明白便好。” 陆珂:“我明白的,夫君。” “不可。”原晔回头,疾言厉色,只是眼神飘忽躲避,像被调戏的小媳妇儿似的,没有半分震慑力。陆珂猛追穷寇道:“夫君,我累了,我们休息吧。” 说完,陆珂伸手解嫁衣。 这嫁衣繁复厚重,腰身勒得极紧,都快憋得她不能呼吸了。 原晔再度背过身去,“你真的想好了?” 陆珂:“是,夫君。” 原晔:“陆珂。” 陆珂:“嗯?” 原晔:“我这人并不如传闻那般性情宽厚。若你我为夫妻,不论因何而成,终其一生,唯有彼此。日后你若后悔,亦或者因为别的什么缘由,想离开,皆非死不可解脱。” 原晔微微侧身,垂眸:“你若是害怕,现在就可说清楚。我会放你离开。” 原晔说完,久未等到陆珂回复,抓着香囊的手微微收紧。 他喊了一声:“陆珂?” 陆珂盖着被子,嗯了一声,似乎刚回神。 她问:“你刚才说的话,我有些没听懂。我想确认一下。你的意思是说,咱们成亲后,只有彼此,不会有第三人的存在,并且只有丧偶,没有和离?” 原晔:“嗯。” 陆珂惊呆了。 她这是什么逆天的好运气。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来这里两年了,她见过的男人就没有不去青楼楚馆寻花问柳的,也没有不找通房不纳妾的。 就连说喜欢她的那个陈炎,也是有红颜知己的。 本来她都已经放弃了,早不做希望找个身心唯一的男人。 她左右盘算思量,珲阳是个好地方,原晔清高孤傲,不屑风流,没有通房,不去烟花柳巷,别管以后有没有小妾,至少现在是干净的,成亲不亏。 大不了有小妾后,她再找机会和离。 只要能逃出陆家,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没想到,原晔跟她说,终其一生,唯有彼此。 这种天大的好事,到底有什么可害怕的? 陆珂还未来得及从喜悦中回答,原晔再度问道:“你若因为害怕,想要离开……” 陆珂:“我不害怕。” 原晔错愕回身:“你真的不想离开?” 陆珂坚定至极:“不离开。” 如果说以前陆珂还抱着走一步看一步,忽悠一时是一时的想法,那她现在就是真的动心想和原晔好好过日子了。 就算没有爱情这种奢侈品,他们也可以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陆珂在床上躺下,原晔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脱去外衣,也在她身边躺下,顺便吹灭了旁边凳子上的油灯。 油灯一熄,整个屋子伸手不见五指。 屋子越黑,越安静,同一个被子下的体温越是令人无法忽视。 尤其床还那么小,只够一个人睡。 陆珂忐忑地捏紧了被子,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原晔动作。她纳闷地转过身,想看一看原晔,但是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她动了动胳膊,手臂碰到了原晔的肩膀。 原晔的体温比她高了许多,被子里暖烘烘的。 原晔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怎么了?” “我……” 陆珂声音微小,挪动身体,靠近原晔,将手臂放到他的胸膛上,“夫君,我冷。” 第4章 克己复礼 ◎每个流放的犯人到了放逐地,都要做两年苦工受罚。◎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5节 若是京城那边,九月份也就多加一件单衣,甚至秋老虎来袭,与炎热夏日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珲阳不同,珲阳在盛国最北方,是整个国家最冷的地方。 这个季节,已经很冷了。到了夜晚,气温就更低了。 男女之间体温不同,陆珂在小屋里坐了许久,手脚冰凉,但原晔哪怕是用冷水擦了身子,全身也是如火炉一般。 陆珂又往原晔那边移一移。 原晔抓住陆珂的肩膀。 今日陆珂穿的是细腻的丝绸内衫,质地滑腻。 他声音低沉:“不要乱动。” 陆珂哦了一声,将头枕在原晔的手臂上:“夫君,你冷吗?” 陆珂摸了摸原晔的脸,“夫君,你的脸好热。” 陆珂的手顺着原晔的鼻梁往下,落到他的唇边,原晔张口咬了一下她的手指,“安分点,我忍不住。” 这陆珂就不明白了。 到底要忍什么? 忍着忍着,忍一个有名无实,把她这颗生米送回陆家吗? 陆珂心里不忿,头一扭,也学着原晔那不痛不痒地力道咬了他肩膀一下。 原晔闷哼一声,“陆珂!” 陆珂:“你那么大声做什么?床就这么小,我能去哪儿?你要是不喜欢我靠你太近,那你出去睡。” 原家就两间屋子,另一间睡着原璎慈和原窈月,原晔自然不可能去和自己的两个亲妹妹挤。 但原晔还是坐起来了。 陆珂愣住了。 这是铁了心要把她原封不动送回陆家? 好狠心的男人啊。 原晔坐了一会儿,没动,又躺下了。 陆珂眨了眨眼,试探着唤道:“夫君?” 原晔轻轻嗯了一声。 陆珂摸不清原晔的想法,但摸到了原晔平放的手臂,于是乖乖地将头枕了上去。 过了会儿,陆珂感觉原晔将身子侧了过来,即便眼前一片黑暗,她仍然能感觉到原晔在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似乎在权衡些什么。 “陆珂。”原晔声音近在咫尺:“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不后悔?” 陆珂反驳道:“我有什么可后悔的?我的夫君相貌堂堂,不对,貌胜潘安。夫君长得如此帅气,又温柔,还十分君子体贴,才华出众,我分明是捡到宝了,有什么可后悔的?” “夫君。”陆珂摸索着,捧起原晔的脸:“人生在世,总有起落,困顿是一时的。我相信,只要我们夫妻同心,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你不用因为现下的落魄,便觉得对我不起。” 说完,陆珂在原晔唇上飞快亲了一下,“夫君,我是真心想和你好好过日子。” 原晔抿了抿唇,右手抬起,将陆珂用力地按了回来。 唇齿纠缠。 许久,陆珂趴在原晔的肩膀上喘气,脑子因为情1热变得混沌。 她听见耳边原晔急促的呼吸声,听见他对她说:“陆珂,记住你今天的话。你不后悔。” 脑子太浆糊了,陆珂依稀觉得这说话的语气隐忍中有着极强的控制与偏执,而刚才在这之前的原晔一直克己复礼,君子端方,她假意委屈调戏便乱了分寸,前后感觉截然不同,但她来不及细想,便被纠缠牵绊在一起的心跳声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真丝中衣已经不知道扔到那里去了,红色的芙蓉花小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嘶。” 陆珂轻哼一声。 原晔松开她,离开了他这个巨大的火炉,冷空气挤入两人中间,陆珂轻轻颤抖。 原晔右手拇指按了按陆珂胸下的骨头。 她太瘦了,平躺时,那里的骨头能清晰的摸到形状。 原晔问:“硌疼了吗?” 原晔右手手腕上戴着一只铜做的宽版手环,很硬,刚才因为他太用力,压在了骨头那里,让陆珂叫出了声。 陆珂微微侧首,汗涔涔地脸贴在原晔左手大掌上点了点头。 她不敢开口,她怕自己一开口就是令人羞耻的声音。 原家太小了,只有两间屋子,两间屋子就隔了一面墙。 土墙不隔音,他们这边说话的声音大一点,隔壁就能听见,这让她如何敢张口。 刚才不管多令人难以忍耐,她都一直死死地咬着唇,除了几次实在抑制不住,其他时候她都忍下来了。 原晔按开铜环上的锁扣,铜环铛的一声落在了椅子上。 原晔顺势将中衣脱下,垫在两人身下,再轻车熟路地将已经形容虚设的小衣从两人中间拿开。 如此,两个人身上便再也没有可以阻挡他们的东西了。 原晔大手一捞,陆珂软进了他怀里。 一番折腾,陆珂如一片浮萍,不断地上下起伏,她感觉她需要抓住些什么才能控制住自己,压住唇齿间快压不住的羞耻。 她张开手,想要死死地抱住原晔的后背。 可是,她才堪堪虚抱,原晔立刻抓住她的两只手,越过头顶,将两只手都锁到一起,动弹不得。 他似乎并不想让他触碰他的后背。 “别动。” 原晔声音沙哑,滚烫的汗水滴落在陆珂的锁骨上。 随着海浪起伏,陆珂这片沉浮其中的浮萍更加漂泊无依,更加虚无难受,更加想要攀着什么,抓着什么。 她难耐地扭动身体,可是原晔的左手死死地钳制着她的两只手,她只能被迫随潮水涌动。 陆珂被逼得难受,也有种说不出的满足。终于,陆珂再也忍不住,仰着脖子喊出了声音,骂他混蛋。 什么君子,什么儒雅,什么克己复礼,到了床上,都是骗人的。 骗子! 许久后,一切的一切在热浪中变了调。 视觉的丧失,让屋内的两个人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与伪装。 陆珂靠在原晔的胸膛上,原晔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原晔另一手一拉,薄被落在了陆珂身上。 陆珂被折腾得不轻,眼皮很重,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中,她感觉有人从她身下取走了什么,用温热的帕子帮她擦拭身体。 第二日,陆珂被鸡鸣吵醒。 她摸了摸旁边的枕头,凉的,说明原晔已经起来一会儿了。 陆珂看向半掩的窗户,天只是微微明,算不得亮堂。 做床头柜的凳子旁边放着一个箱子,是迎柳送亲离开前给陆珂留下的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 边柳将陆珂送到之后,知道烫手山芋已经脱手,立刻带着人走了,压根儿没有提醒陆珂将衣服拿进去,陆珂也忘了。 “醒了?” 原晔走进来,将半掩的窗户打开透气,陆珂下意识地抓紧被子,将赤条的身子裹严实。 原晔看过去,雪白的脖子上留有几点胭脂红,他立刻垂眸将目光收回。 陆珂问:“箱子是你搬进来的吗?” “嗯。”原晔在床边坐下,目光回避开陆珂:“身体如何?” 陆珂脸一红:“还好。” 原晔:“腿酸吗?” 陆珂想起昨夜,双腿到最后已经没了力气,肌肉紧绷僵硬。她在被子里动了动脚,大腿根部又酸又难受,她瞪向原晔,原晔侧身坐着,脊背笔直,关心的话是对她说的,但是身子却是面向小窗,眼睑下垂,耳尖微微泛红,不敢看她,活脱脱一副被调戏了的样子。 这让陆珂有种错觉,昨夜那个死死压制着对方,凶猛不知疲倦,欺负人的人是她。 感受到了陆珂的怨念,原晔声音沙哑:“很酸吗?” 昨夜的最后,他确实做的过分了。 陆珂嗯了一声。 原晔转过身来:“要不要我……帮帮你。” 陆珂抿了抿唇,“怎么帮?” 原晔:“帮你揉揉。” 原晔说完,又转过去了,紧抿着唇,一副被调戏了的样子。 陆珂又气又无语,她才不相信什么所谓的揉揉。 昨晚她那么求他,声音都哑了,他一次又一次,压根儿不停。现在说帮她放松肌肉,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陆珂将手里的被子往上提了提:“我不用你,我自己可以。” 既然陆珂说自己可以,原晔从床边站起,背对着她:“我不能和你说话太久,马上就要去县衙做工。” 陆珂疑惑道:“县衙做工?” “嗯。”原晔说道:“每个流放的犯人到了放逐地,都要做两年苦工受罚。我因为一些机缘巧合,得县太爷赏识,在县衙抄写文书抵扣两年刑期。流放的犯人不管是生病还是成婚,丧事还是喜事,都没有假期,所以我不能陪你太久,一会儿便要赶去县衙。” 出嫁之前,陆珂专门托人打听过,对流放有一定的了解。原晔一提,她立刻想起来了。 流放的犯人,男子需修筑城墙工事两年,女子则负责给监管犯人的士兵做饭洗衣服。 这两年犯案受罚的刑期,犯人自然是没有工钱的,吃的也是潲水。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6节 其他犯人是真的犯了事,但是原家人…… 陆珂冲着原晔笑了笑:“夫君忘了,我说过我会养你,你放心,我不是那种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闺门女子,我会养猪,也懂照顾好自己。你安心的工作,我等你回来吃晚饭。” 原晔:“锅里一直热着鸡蛋,你起来后,记得吃。” 陆珂:“嗯。” 原晔点点头,拉开房门离开。 陆珂盯着原晔的背影,薄棉长衫松松垮垮地搭在他的身上,他的身子太单薄清瘦,撑不起衣服。 房门关上,陆珂目光移动到窗户那边,瞬间变了脸色。 第5章 养猪 ◎十日龄的小猪◎ 窗外小院里,晾衣杆上,白色棉麻中衣被抖开搭在上面,旁边就是她的小衣,红色小衣上面绣着明艳的芙蓉花,两条肩带松松垮垮地荡着。 昨夜,那件中衣还垫在她和原晔的身下。 到后来,她转过去,后背贴着原晔的胸,中衣磨进了两人中间,皮肤磨红了一片。 陆珂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快疯了。 原晔穿上衣服看着那么瘦,但是却意外地有力气,跟用不完似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流放后做苦工锻炼的关系,胸肌还挺大,腹肌也挺…… 陆珂拍脑袋,把脑子里不知道发散到乱七八糟的东西倒出去,赶紧穿上衣服,起床。 “嫂子醒了?” 原家太小,陆珂这屋一有动静,原璎慈和原窈月那边就听见了。 原璎慈从破败的小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碗,里面放着两个鸡蛋。 原璎慈笑着打招呼道:“嫂子,这是大哥留给你的。” 陆珂:“你们吃了吗?” 原璎慈:“吃了,吃了粥。鸡蛋金贵。嫂子昨夜辛苦了,应当补补。” 肯定听到了。 陆珂摸了摸有些疼的喉咙,她昨天应该忍住的。 陆珂:“那我们一人一个。” 原璎慈不喜欢陆家,自然也不喜欢陆珂,本来就是听了原晔的话‘且顺着陆珂,看她究竟要作何’,演戏罢了。这会儿陆珂说了,她也不推辞,拿了一个鸡蛋到手里,敲了敲,剥壳递给原窈月:“小满,你吃。” 原窈月掐了一半:“我们一人一半。” 姐妹亲慕,相互谦让,这让陆珂对原家人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陆珂一边剥鸡蛋一边说道:“璎璎。” 原璎慈:“嗯?” 陆珂问:“集市上有当铺吗?” 原璎慈:“有一家,不过比较远,咱们走过去怕是要一早上的时间。” 荒村就是这样,地处偏僻,十分荒凉,虽然每年流放的犯人都被安排在这里,但是一旦两年苦刑期满了,能出去赚钱了,大家都会省吃俭用,尽快存够钱,离开荒村。 毕竟谁也不愿意住在一个到处都是罪犯的地方,连基本的生命安全都没有保证的地方。 陆珂将自己的鸡蛋也掰了一半,递给原窈月。 原窈月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盯着陆珂,没有动。 陆珂:“吃吧。” 原璎慈拉了拉原窈月,笑道:“她够了。” 陆珂表示明白,笑道:“一会儿,咱们去当铺,把我穿的喜服和带过来的一些衣服当了,应该能换一百多两银子。咱们拿这钱,挑个热闹的地方,租个院子。剩下的,以后天天早上都能吃鸡蛋。” 听到这话,原璎慈抿了抿唇:“喜服总归穿不到,当了换点钱也是好的。衣服就不用了吧。嫂子你还要穿呢。” 陆珂:“都是京都的款式,在这里不适合。” 那些外衣中衣都是极好的丝绸做的,触手冰凉细腻,在这里不适合。 至于贴身的小衣…… 没人会当小衣。 陆珂下意识地去看院子里晒着的小衣,脸颊微微发红:“那个……璎璎。” 原璎慈:“嗯?” 陆珂:“是你帮我洗的衣服吗?” 原璎慈诚实地摇头:“是大哥洗的。天刚有一点亮光,大哥就起来把衣服洗了。” 陆珂:“他洗的?” 原璎慈看向院子里的晾衣架,赤红的小衣挂在男子中衣旁边,边塞风大,两件轻薄的衣服摇摇晃晃,中衣的衣襟时不时地从小衣上的那朵芙蓉花上滑过。 联想到昨日那令人羞耻的声音,原璎慈终于明白陆珂那别扭震惊的模样是为何了。 原璎慈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脸飞速一红,立刻收回视线:“锅里还有粥,嫂子,我给你盛一碗吧。” 说完,原璎慈拉着原窈月赶紧离开。 将原窈月赶回屋里,原璎慈端着粥出来。这粥虽然说是粥,但其实没有多少米,大多数都是菜叶子。 陆珂喝了一碗笑着说吃饱了,原窈月也笑了笑。 陆珂环顾小院,院子小,一眼能看完,陆珂指着东南角问:“那里就是养猪的地方吗?” 原璎慈点头:“流放过来的犯人都要做两年苦工,这苦工从天亮到天黑,没有休息,也没有工钱,但是家里日子要过下去总要有个进项。所以大哥借着在衙门抄写文书的便利,借了银子买了两头小猪。只是……” 原璎慈目露忧愁:“只是我和大哥以前从未养过牲口,辛苦割来的猪草,这猪不爱吃,吃得很少,还总是呕吐,腹泻。这才几日的功夫,不仅没长肉,反而瘦了不少。我正琢磨着,趁着今日轮到在家浆洗衣服,不用去劳工坊做饭的功夫,找个有经验的,帮忙看看。” 陆珂:“我能看看吗?” 原璎慈:“你?你会养猪?” 原璎慈压根儿不信。 她曾经也是京城里千金小姐中的一个,她可太了解她们这些人了。 她们这些人,读的都是圣贤书,学的都是琴棋书画,除了宴会,马场,寺庙,便不会去别的地方了。 刚开始到珲阳,她和陆珂一样自信,觉得自己自小冰雪聪明,学什么都是手拿把掐,肯定没有不会的。 没几日便被打击到自信全无了。 她分不出哪些是能吃的野菜,不懂耕种,不会修缮锅碗瓢盆,像个一无所知的白痴。 陆珂抿唇一笑:“会不会,试试不就知道了。” 原璎慈:“可是这两头猪很贵,我们还指望着年底卖了还钱。” 陆珂笑道:“用我的喜服当银还。” 既然能还上钱,那试试也无妨。 原璎慈不反对了,和陆珂一起来到她和原晔一起搭建的简易猪圈。只往里看了一眼,陆珂立刻怒火中烧:“这是拿你们当傻子坑吗?” “怎、怎么了?” 原璎慈仔细看,“病得很严重吗?” 陆珂怒道:“不仅仅是病的问题。这猪你们买了多久?” 原璎慈:“五六日吧。” 陆珂:“你们买的时候,卖家告诉你们这猪多大了吗?” 原璎慈:“说是过十日了,正是拿回家养的好时候,如果不是我大哥在衙门里抄写文书,有人打过招呼,不会卖给我们。” 陆珂真的被气到无语。 原家这两个傻白甜。 原璎慈一点没觉得有问题,还愣愣地追问:“到底怎么了?” 陆珂哭笑不得,“璎璎,哪有十天就能卖的猪?小猪刚出生的时候正是体弱的时候,突然换环境,很容易应激,生病,猝死。一般至少要二十八天,对周围的环境和病害有了一定的抵抗力,体重达到一个合适的数值,才适合买卖。” “啊?” 原璎慈手抓着栏杆,往里看,虽然她和大哥把里面打扫得很干净,但是圈里的两只小猪,瘦小萎靡,一点精气神都没有,看着可怜巴巴的。即便旁边放着许多切好的猪草和水,两只小猪也没有力气爬起来去吃。 陆珂打开门走进去,仔细检查两只小猪。 太可怜了,小猪都已经没精神了,蔫巴巴的,被她抱起来,连尾巴都没动一下。 陆珂:“已经拉脱水了。” 原璎慈:“是啊,回来后就开始拉肚子。我去找那个卖猪的老板,他说是不适应,适应一两天就好了,结果到现在一直没好。我有试着将它们抱起来,一点点地喂水和吃的,但是它们就是吃的很少。” 原璎慈刚说完话,小猪又开始呕吐了。 陆珂:“十多天的小猪吃不了猪草,得喝奶。五六十日龄断奶是最好的,最早也不能低于二十天。” 原璎慈:“猪场老板没说啊,不过他倒是给了我们一些奶,只是吃不了多久就没了。所以,是因为小猪吃不了猪草,才会生病吗?” “不是。”陆珂摇头:“是因为他卖给你们的就是病猪。他没给你们多少奶,估计是觉得这两只小猪活不了两日。没想到两只小猪很坚强,硬生生扛到了今天。” 陆珂抱起小猪,一边抚摸安抚一边说:“这是急性肠道病,多发于晚秋,冬季,早春。日龄越小的小猪,越容易感染,病死。潜伏期一般一到两天,你说它回来就开始拉肚子,拉肚子的症状已经很严重了,这种病一开始只是精神萎靡不振,吃不下东西。所以,他卖给你们的时候小猪就已经生病了。那老板完全是把你们当傻子坑。” 又卖不到日龄的小猪,又卖病猪,黑良心到了极点。 原璎慈越听越气,连连跺脚:“我找他去!” 陆珂拉住原璎慈:“没用。买卖活物就是这样,钱货两讫。带回家了,生病了,他也可以赖到我们头上,说是我们没照顾好。他不可能承认自己卖的猪有问题,我们也没证据。” 原璎慈:“你刚才看出来的不算吗?” 陆珂摊摊手,表示不算。 盛国畜病上面极度落后,隔壁完全靠畜牧业生存的金国更落后,两国都没有专业的畜病大夫。她说的都是现代课本上的知识,这里的人怕是听都没听过。他们就算去寻公道,去报官,官府怎么鉴定她说的真假呢?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7节 而且猪在这个世界是极其珍贵的东西,普通老百姓一年到头也就能吃两三顿肉,那还是沾点荤腥就算肉的算法。 养猪,养羊,养牛都是暴利行业,能养成养猪场这种规模的人,绝对不可能只是普通小老百姓,背后必定有依仗。 原晔虽然在府衙抄写文书,但说到底还是流放的犯人,原家都是流放的犯人,无权无势无钱,根本没办法和养猪场老板掰扯公道。 原璎慈仍然气不过,“咱流放的一路受欺负,来了这里还是受欺负,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谁都想踩我们一脚。” 她心里有气有怨有恨,不忿不平不甘心:“难道就这么算了?” 第6章 挟持 ◎难不成你想让我再嫁一次?◎ 陆珂想了想:“先救命,再算账。” 原璎慈:“你有办法?” 陆珂垂眸看着可怜的小猪,还是个小不点,刚出生十多天被折腾得这么惨,还坚强地活着。 她相信,这两只小猪一定可以平平安安长大。 陆珂问:“家里有盐和糖吗?” 原璎慈:“只有一点点盐。” 那没办法了。 陆珂叹了口气:“那……你能借到驴车吗?我们赶紧进城,将喜服和衣服都当了,换成银子,然后去卖马齿苋,积雪草,一点红给这两只小猪熬药。路上再买点盐和糖,兑成盐糖水一点点喂给小猪,他们已经拉脱水了,需要尽快补充水分。” 这是荒村,能赚钱的犯人早就搬走了,剩下的全是在服刑的犯人。 原璎慈咬着唇,拼命想可以去哪里借驴车。 “有!” 她猛然抬头,“隔壁村有,但是,驴车太贵重了,他们不会借。” 陆珂从头上拿下唯一一支玉簪,递给原璎慈:“用这个抵。” 原璎慈没伸手去接。 她是看着送亲队伍进门的,陆家没准备嫁妆,陆珂有的就是身上穿的,头上戴的。 虽说原璎慈十分不喜欢陆家人,但是已经要当陆珂的喜服衣服了,这会儿还要拿陆珂头上唯一一支簪子去抵借驴车,这让她总觉得自己像以前她所鄙视的那种吃新嫁娘的无耻人家。 一眼明白原璎慈在想什么,陆珂抓住原璎慈的手:“是抵借,咱们回来还了车就能拿回来。再说了,只是一支簪子而已。我相信,咱们以后一定能赚*很多钱,买很多簪子。” 陆珂越这么说,原璎慈心里越过意不去。 不过救小猪要紧,她没矫情,咬了咬唇,拿着簪子就往外跑。 很快,原璎慈赶着驴车过来了,两个人齐心协力将喜服和衣服都包好,放到车上,原璎慈对原窈月交待道:“小满,你好好在家,谁来都不要开门,知道吗?” 原窈月点头,原璎慈这才赶着驴车和陆珂往城里赶。 驴车和马车不同,马车是有“车厢”的,驴车没有。驴车就是驴在前面拉,后面放了一个安有两个轮子的木板。 木板上面用绳子绑着两个竹筐,应该是农户用来装菜去城里卖的,没有解下来。 陆珂将打包好的喜服和衣服都放进了竹筐里,这样就不用一直抱着了。 “对了。”陆珂手抓着木板,防止自己掉下去:“咱们去城里,这一来一回费不少时间,不会耽误你做工吧?” 原璎慈拉动绳子,让毛驴转弯:“没关系,今日轮到我洗衣,明日才做饭,不用去劳工坊报道。等晚上把衣服洗完,第二天将干净地交上去就行。” 陆珂:“那就好,不然耽误了劳工坊那边的事情,我怕你受罚。” 原璎慈拿着鞭子的手紧了紧,人肉都是肉长的,她不喜欢陆家人,怀疑陆珂这次出嫁的目的不纯,但是陆珂一而再再而三的表达善意,还是让她心里产生了动摇。 她抿了抿唇,加快了速度。 有了驴车帮助,比走路进城快了很多。 从驴车上下来,两个人飞速去当铺当衣服。 当铺掌柜问道:“死党还是活当,死当价格高,活当给的少。” 陆珂:“死当。” “不!”原璎慈打断道:“活当。我们以后会赎。” 当铺掌柜隔着高高的当铺柜,去看原璎慈,这姑娘脖子上有流放犯人的烙印,有烙印的人,一辈子翻不了身。 当铺掌柜劝说道:“姑娘,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你是流放过来的吧?瞧你这穿着,身子也没几个银子,活当最长也就半年,半年过后,你要是没钱赎回东西,东西便任由我们当铺处理,这和死当有什么区别?依我说,还不如死当,多拿点钱,给自己多买点吃的穿的,这才是实打实的好处。” 原璎慈捏紧了裙子上的补丁,抿着唇,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 流放到这里,她一直很努力地活着,不管再苦再累,仍然每天勤洗衣服,和大哥一起做卫生,将那个被分到的小院打扫得干干净净,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可是,脖子上被烙下的那个罪字,不管到哪儿都躲不掉。 只要别人仔细一看,就能认出来。 很羞耻,很难堪。 陆珂上前一步,将原璎慈挡在身后,“掌柜的,我们死当。” 原璎慈:“不……” 陆珂伸手我住原璎慈的手,“我都嫁给你大哥了,还留着喜服做什么?难不成你想让我再嫁一次啊?” 原璎慈眼眶泛红,“喜服有不一样的意义。” 陆珂:“这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有它独特的意义,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当铺掌柜说道:“姑娘是个通透人,这年头,活着都难,没什么意义不意义的,拿到钱才实在。” 当铺掌柜将票据开好,递给陆珂,“一共八十三两二钱,您二位收好。” 陆珂:“多谢。” 一直到走出来,原璎慈都没说话,陆珂拉了拉她的手:“别想了,救小猪要紧。咱们再不赶紧,它们两就没命了。” 原璎慈点点头。 两个人又去药铺买药,原璎慈脖子上有罪字烙印,去哪儿都会被认出流放的身份,不愿意去人多的地方,陆珂就让她在门口看驴车,自己去买药。 很快,买好了东西,两个人又争分夺秒地往家赶。 在药铺的时候,陆珂让药铺伙计按照分量,将药材称号分别包好,这样回家之后,拆开一包就能用。 马齿苋,积雪草,一点红都是些寻常药材并不贵,这一趟下来花不了多少钱。 陆珂又买了盐糖和奶,边塞地区,生产牧羊,羊奶很多,倒是不难找。 既然已经租了驴车,还回去的时候要给钱,自然要物尽其用。 于是回到院子后,烧火将药材熬上后,原璎慈又将家里的三个大水桶提到马车上,去村口的公用水井打水。 而陆珂则将盐糖按照一定比例混合后,将小猪抱到怀里一点点喂给它们喝下,喝完了,陆珂又在猪圈里铺了三层厚稻草,将两只可怜的小猪放上去,然后去守厨房里的药炉。 这时,水已经开了,再熬一熬,等汁水更浓稠,倒出来放凉就能给小猪喝了。 陆珂坐在凳子上,守着药。 忽然,身后传来动静。 “璎璎,你回来了。” 陆珂还没来及转身,一只手从背后掐住她的脖子,男人凶狠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钱呢?” 陆珂脖子吃痛,说不出话,男人稍稍松了点力气,又问:“钱呢?” 陆珂从腰间拿出荷包,男人掂了掂,“小贱人,骗鬼呢?这份量最多二十两,我亲眼看着你们带了满满两大包东西出门。光你穿的那个喜服,至少五十两银子。剩下的钱呢?” 不能把所有钱都给出去,不然吃什么喝什么? 陆珂强忍着疼说道:“大哥,真的就剩这么多。我也不瞒你,我们的喜服和那些衣服是活当,当铺掌柜见我们是流放的犯人,知道我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将价钱压得很低,总共只当了五十两银子。你亲眼看着我们出去的,肯定知道我们这个家,除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剩下的都是女孩子。荒村环境什么样,大家都清楚。但凡有钱没人不想搬出去。所以我们从当铺出来后就去租房子了。” 男人手上又加重了力气:“还敢耍花样!租房子花得了三十两银子?三十两在珲阳都够在城里买一套了。” 陆珂脖子被掐出了淤青,男人指甲又黑又长,掐进肉里,甚至掐出了血。 陆珂用力咳嗽,男人又松了三分力气:“不老实,老子玩死你。” 陆珂努力寻找脱身机会,声音却保持一个害怕瑟缩的状态:“大哥,租房子要请府衙的人做中,我夫君在府衙记录文书,我们在他那里做了记录,他保管了一部分钱。大哥,我说的都是真的。这年头哪有女人管钱的啊,我刚才给你的二十多两还是夫君让我们拿回家藏起来的。” 男人没说话了,显然是思考陆珂说话的真实性。 男人质问:“你说你租了房子,租契呢?” 陆珂:“大哥,谁家不是男人当家?租契肯定在我夫君手里啊。” 男人又沉默了。 陆珂继续劝说:“大哥,我求你了,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钱了,你拿走二十两,剩下的碎银子给我们留下好吗?二十两够我们衣食无忧两三年了。” 陆珂这话表面上是在求对方给他们留点钱,实际上是在暗示对方,二十两已经够了,见好就收不亏。 显然男人也动了心,抓着陆珂的手没有一开始那么阴狠了。 与此同时,原璎慈回来了。 她将驴车停好,刚进门,原窈月就抓住了她,“姐,出事了。” 两个人来到厨房门外躲起来,暗中观察。 此时男人死死地从被后抓着陆珂,厨房很小,但是除了一些捡来的细小柴火和一把烂才到,并没有什么可以当武器的东西。 原璎慈让原窈月躲在自己身后,手摸向大腿上藏着的匕首。 原窈月碰了碰原璎慈,用目光问她:“姐,我们是救人,还是听天由命?” 原璎慈盯着男人和陆珂,听两人的对话,心惊肉跳。 性命关头,与歹人周旋,陆珂表现得很害怕很弱小很手足无措,可是说的每句话都是谎话,却又不露马脚,甚至能通过暗示,让歹人产生动摇。 陆珂有如此沉稳的应对,深沉的心计,善于圆谎的急智,那么今日的一切,那温情表象下,对她的关心,对大哥的羞赧,是真的,还是为了从原家这里挖出什么秘密的手段? 原家如此境地,已经无法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了。 “啊——”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8节 忽然,里面传来一声惨叫。 第7章 算账 ◎抛尸◎ 陆珂趁着男人思考的空隙,一口咬在男人手上,男人吃痛,放开她,她立刻拿起一旁的凳子往男人脑袋上砸。 “贱人!” 男人额头被砸出了血,看着陆珂的眼神带上了凶光。 陆珂抄起屋里唯一一把缺了一半的菜刀,“你别过来。” 男人阴冷地盯着陆珂,就像盯着一只小鸡仔。 陆珂双手抓紧菜刀,对准男人:“大哥,咱们有话好好说。你也是流放的犯人,应当知道今日这事官府知道了,你的刑期至少要加三年。大哥,你看,这个时间点你没有在做工,说明已经熬完了苦刑期,只要有钱就能搬出荒村了,为了点钱让刑期延长不值得。” 陆珂脸色发白,声带因为惊恐而发抖。 这种犯过案的穷凶极恶之徒,谁知道会不会忽然暴起杀人? 陆珂努力劝说:“大哥,你已经拿到我所有的钱了,我真的没有骗你。你想要钱,我想活。你拿着钱走,我不报官。咱们各取所需。” 男人摸了摸干裂的嘴唇:“你不报官?” 陆珂:“大哥,钱是今天才兑换了,没有标记,我报官也没有证据,甚至,你可以把钱随便找个地方一藏,反咬我是丢了钱冤枉你,不是吗?” 男人没说话,只是眯着眼盯着陆珂。 门外,原璎慈死死地抓紧手里的匕首,也盯着男人的背影。 她感觉如果她是男人肯定已经被陆珂说服了。 或许,不需要她们救人了。 甚至,陆珂经过这一次的惊吓,明白了如今原家的真实处境,会因为恐惧而离开。 如果这样,对大哥,对她,对小满都是最好的。 男人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我凭什么信你?” 说完,男人向前一步,陆珂被逼着后退。 厨房太小,只有一个门,压根儿没有出逃的空间。 陆珂抓紧菜刀:“大哥,我刚才说了,银子上面没有标记。” 男人:“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石头和木头磨成的斧子,一斧头将陆珂手里的菜刀打掉,然后一把抓住她,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一只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滑动。 “好漂亮的一张脸。”男人淫1笑道:“听说你来的时候还是富贵马车送过来的,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这千金小姐,老子还没尝过。” 陆珂用力挣扎,却怎么都挣扎不过,反而让男人更用力地掐着她脖子,喉咙剧烈的恶疼着,她整个人都呼吸不过来,反而眼前发黑。 男人:“老子要了你,你就不敢乱说话了。” 陆珂拼命挣扎,可惜在极度缺氧的状态下,她认为的拼命,实际上力道非常小。 男人抓住陆珂的脖子,狠狠地将她往墙上撞。 这是他以前犯案时常用的手段,再贞洁的烈妇,也是个女的,只要把头往墙上撞两下,立刻就没了力气。到时候将人扔地上,扒光了,他想怎么玩怎么玩。 晤。 男人手还掐着陆珂的脖子,难以置信地瞳孔突出。 一根绳子套在了他脖子上,然后他被猛地拉翻在地。 陆珂倒在地上,虚弱地睁着眼。 绳子是原窈月套的。 原窈月甩动绳子,从远处准确无误地套在了男人的脖子上,然后拉动机关,石头移开,弯曲的树枝往后反弹,绳子绷直,反作用下,男人被摔倒在地。 然后,原璎慈疯了。 她手拿着匕首,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管,不断地往男人最脆弱的部位刺。 男人惨烈地哀嚎着,直到无法再挣扎,昏死过去。 陆珂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抱住状若疯魔的原璎慈,“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原璎慈双目无神地呆楞着,“没事了吗?” 陆珂声音干涩:“他已经昏死过去了,我们将他交给官府。” 原璎慈和原窈月同时开口:“不行!” 原窈月是大喊出口,原璎慈则是喃喃自语。 原窈月跑进来,“不能交给官府,通知官府,我们私藏兵器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陆珂看向原璎慈满是鲜血的手。 匕首? 流放的人一切都充公,坐牢时需要脱光所有衣服检查,再换上官府准备的囚服,他们是怎么藏下这么大一个匕首的? 还有才七岁的原窈月,用绳子套人那么准,力气似乎也比一般的人大。 “对,我们不能通知官府。也不能让他开口说话。”原窈月双目失焦,喃喃道:“但是也不能杀人。不能让他说话,不能杀人。” 说着,在陆珂还没反应过来时,原璎慈手起刀落,割掉了男人的舌头。 “不对,不能说话,还能指认。不能让他指认。” 原璎慈又用匕首划瞎了男人的眼睛。 陆珂吓住了,坐在原地,身子僵硬,一动不能动。 她穿越后就待在陆家,陆大人虽说在官场上墙头草,拜高踩低,但是陆家后宅内还算平静,她从来没见过什么相互陷害,虐杀丫鬟小厮的事情。 这是她,不管穿越前,还是穿越后,人生第一次,见到血肉溅飞。 “对,还有声音,他还能听见声音指认。” 原璎慈拔下头上绑头发的干树枝,贯穿男人的耳朵,鲜血从耳朵里流了出来。 “够了。” 陆珂真的吓到了,她嘴唇哆嗦,抓住原璎慈的手腕:“够了,他看不见,说不出话,也听不见了。” 陆珂看向目前最清醒的原窈月:“趁着现在没人,我们赶紧把他抬出去扔掉,再回来将厨房里的血迹清洗干净。” 陆珂说话磕磕绊绊,但是原窈月却十分冷静,“屋后有一条路,这个时间点不会有人经过。” 陆珂点头。 原窈月又说道:“这样抬,一路会滴血,留下痕迹。我去找些稻草绑在他身上,这样血就流不下来了。” 陆珂木讷点头。 七岁的原窈月懂抛尸。 她扭动僵硬地脖子,再度看向神志不清的原璎慈。 原家流放路上一定发生了她无法想象的可怕事情。 过了一会儿,原璎慈从噩梦中醒了过来,三个人一人抬头,两个人抬腿,气喘吁吁地将男人扔到了荒地里。 回来后,原璎慈和陆珂拿着帕子一点点地清理地上的血迹,原窈月负责烧火将染血的衣服烧了。 陆珂默默擦着地面。 其实从昨日之后,有一个问题她一直在回避追问原璎慈。 那就是原家其他人去哪里了? 原家是个大家族,不算旁枝,只算原晔这一脉,原大人,原夫人,两个姨娘,大哥原晔,二哥原裘,大姐原璎柠,大姐夫柏世安,二姐原璎慈,小妹原窈月。 原家出事后,她听长姐提过,素来感情深厚的原璎柠和柏世安,为了保全柏家和他们的孩子,柏世安在家族见证下休了原璎柠。 之所以这么肯定两个人是为了保全柏家和才三岁的儿子这么做,是因为柏世安修妻的时间是在原家入狱许久之后。 那时,原家已经是人人避之不及,谁也不敢沾染,但是柏家和柏世安一直在左右周旋,走动人情,希望能保全一两条原家人的命。 后来太子为证清白自尽,皇上这才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出了问题,饶了原家人的命,改判流放。 不休妻,柏世安也要被流放,他们的儿子脖子上也要被烙一个罪字。 无可奈何,只能休妻。 但柏世安仍然因为多次为原家请求,受牵连被贬官西南,调离京都。 所以,原家大部分人其实都是活着离开京城的。 但是,她来了之后,只见到了原晔,原璎慈,原窈月三人。 原家其他人呢? 流放之路,要戴着数十斤的镣铐跋山涉水,要遭受衙役的虐待鞭打。 陆珂压根儿不敢问原家其他人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许久后,将厨房打扫得干干净净,陆珂总算松了一口气,她看着焕然一新的厨房,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测。 厨房溅了血,所以才会打扫到一个远超普通人家的干净水平。 那原家这院子……这屋子……都异常干净……不会全都死过人吧? 不可能不可能。 陆珂摇摇头,将这些杂念甩掉,刚好熬好的药也凉了,她端着药到猪圈,将两只粉粉嫩嫩的小猪抱到大腿上,一点点地喂给它们。 两只小猪补充水分后,精神稍微好了一些,不过仍然吃不下多少药。 陆珂叹了一口气,要是能打一针就好了。 打一针,这两只小猪百分百能活下去。 吃了药,休息了一会儿,小猪精神又好了一些,陆珂这才放下心。将剩下的药交给原窈月,叮嘱他每隔半个时辰就给小猪喂一些后,陆珂看向原璎慈,“走,咱们去找卖猪给你们的人算账。”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9节 原璎慈愣住了:“不是说没用吗?” 陆珂:“咱先去看看情况,见机行事,就算找不回公道,也把他生意给搅了。而且,咱驴车租都租了,怎么着都是算一天的钱,不如物尽其用。” 原璎慈想了想,点头,“没错,不能白受气。” 说完,原璎慈又叮嘱原窈月好好待在家里不管谁来都别开门,然后驾着驴车和陆珂一起去养猪场找老板算账。 第8章 猪瘟 ◎不是本地猪,◎ 孙家养猪场并没有开在城里,在郊外,路程比进城的时间短。 陆珂到了之后才发现这个养猪场并不大,加上老板老板娘,总共六个人,七头成年猪。 因为原璎慈上次和原晔来这里买过猪,养猪场的人认识原璎慈,所以陆珂和原璎慈进门并没有人阻止。 陆珂仔细观察养猪场的环境。 养猪场有四个猪圈。两个小猪圈,一个用来装自家预留的小猪,一个木头围起来的小猪圈,专门装才一个多月两个月的小猪,供买猪崽的人挑选。 成年猪在另一头,两个成年猪圈,供酒楼大饭店的人挑选,饭店的人挑选称重后,由养猪场的老板杀好后送到饭店。 这里除了卖给原家的养猪场外,还有好几家,孙家是最小的。 规模不大,甚至可以说小,说明孙家背后依仗的关系,要么不深,要么不硬。 陆珂和原璎慈进来没多久,孙老板娘就过来招呼了,“哟,妹子,家里猪出事了?又来买猪?你看看,我就和你说了,你和你哥两个都是读书人,没干过这种粗活,哪里懂养猪,这好好的猪带回去,养不活。不如多给点钱,我们给你们挑头大的。” 孙老板娘这话就是先发制人,先指责原璎慈不会养猪,言明,猪出了问题都是原璎慈他们不会养猪的责任,和她家的猪场没有任何关系。 原璎慈当即就要冲过去和孙老板娘辩一辩,陆珂拉住她,“老板娘,家里的猪回去就病了,我们这回过来是想再买几头小猪,重新养。” 孙老板娘眼珠子转了转,哟,还真是一家子的冤大头。 孙老板娘热情地笑着:“那你们挑,挑中哪头,我给你便宜点。” 陆珂笑道:“那我们先看着。” 陆珂拉着原璎慈去挑猪。 而这里,除了她们,还有别的人家也在挑猪。 一对约莫四十多岁的夫妻站在圈外,仔细观察着小猪,两个人身上穿的衣服都打着补丁,外衣是好几种颜色的布料拼成,看得出家境并不好。 那女的拉了拉男人的手:“孩他爹,你看那头怎么样?我瞧着挺精神的,一个劲儿的撒欢。” 男人也拿不定主意,他们以前只养过鸡鸭,没养过猪。这一次也是存了许久存下三百文钱。 听说一头猪,养大了,能卖二两银子,于是到处托人找关系,找到这孙家养猪场来,想买一头猪回家养。 他们两口子都是勤快人,干惯了活,只要能赚钱,不怕苦不怕累。 可是养猪,这真的是头一遭。 男人皮肤黝黑,手指甲开裂,手因为紧张出汗不断地在衣服上擦着,“要不就你指的这头吧,我瞧着也很精神。” 陆珂到夫妻俩身边,看了看猪,啧啧两声,摇头,然后又走到另一个挑猪的男人身边,瞧了瞧又啧啧两声,然后拉着原璎慈绕了一圈,每个人面前都啧啧了好几声,摇了好几次头。 大家伙本来都已经快挑好了,她这一啧,一摇头,弄得大家心里都没底了。 陆珂又来到那夫妻俩身边,继续摇头。夫妻俩本身就没经验,心里发虚,这会儿被陆珂一折腾更心虚了。 那女的抓进男人的手臂,瞧了陆珂好几眼,终于开口问道:“这位姑娘,那头猪……” 她指着自己原本想买的那头一个多月的小猪问:“有什么问题吗?” 陆珂双手背负身后:“这猪,耳大下垂,背部狭窄,臀部倾斜,四肢粗壮,腹部嘛,下垂严重,不是本地猪,像是东边那地方的品种,属于长肉慢,多瘦肉,少肥肉的那种。带回家,吃得多,长得慢。” 女人:“真的?” 陆珂:“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 夫妻俩拿不定主意了。 那边那个挑猪的大汉听见这边的谈话,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也走了过来,拱手向陆珂请教:“这位姑娘,能否请你帮我看看我选的这头。” 陆珂看过去:“你挑的这头猪,也不是本地猪。是南边的品种,头大额宽,四足发白,这种猪,生长速度慢,但是产仔数多。还是一头母猪,一般来说,一次生产,能生产7到十一头小猪。” 7到十一头! 普通猪,一头也就生个五六头,七八头就算多了,这只猪虽然长肉慢,但是生得多啊。 这不妥妥的优良品种。 大汉一听这话,乐疯了。 “那我这头呢?姑娘,求您帮忙看看。”大家一听陆珂说得有模有样,都围了上来,把原璎慈都给挤开了。 陆珂一个一个地向大家介绍,哪种猪好养活,哪种猪长肉快。 本来旁边看管小猪圈的工人还觉得陆珂多嘴多舌得烦人得很要赶人,可是每头猪经陆珂这么一说,优点缺点都有,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反而不好赶人了,只能由着她。 忽然,陆珂话锋一转,“我都说完了,大家心里有数了吧?” 所有人面面相觑,当然有数了。 那大汉怒骂一声:“死姓孙的,这不坑人吗?” 那夫妻俩还没搞清楚状况,其他人却都明白了。 这小猪圈里的小猪,那姓孙的老板和老板娘说是他们家养猪场自家母猪新下的崽,自家两头母猪新下的崽,怎么天南地北的品种都有呢? 这母猪还能一胎坏了好几头公猪的娃? 糊弄鬼呢? 陆珂见大家的怒火已经挑起来了,把最后的谜底也揭开了:“这些猪,不仅仅是来处不同。” 大汉见识了陆珂的本事,这下对陆珂是尊敬至极。 他恭恭敬敬地对陆珂拱手问:“敢问姑娘,这猪还有什么问题?” 旁边小工一看事情不对,偷摸从人群中挤出去找孙老板和老板娘。 陆珂:“有病。” 大汉:“有病? 陆珂叹了一口气:“这孙家人做生意不地道。把好猪病猪次猪掺着卖。这位兄弟……” 大汉:“在下姓江,江大刀。我看姑娘年纪不大,我长姑娘约莫有十来岁,就舔着脸卖个老,姑娘叫我老江吧。” 陆珂点点头:“老江,你刚才挑的那头猪,你仔细观察,它一会儿站立,一边卧下,看起来似乎很活泼,但背腰拱起,说明……” 陆珂话还没说完,孙老板洪亮地呵斥声响了起来:“哪来的野丫头,在老子的地盘撒野?你他妈敢冤枉老子的猪有猪瘟,老子宰了你!” 孙老板手拿着一把杀猪刀,气势汹汹。 陆珂却愣住了。 猪瘟? 孙家人以为这些小猪得的是猪瘟? 陆珂转念一想,也明白了,肾炎在初期和猪瘟的症状确实很相像,都是精神萎靡不振,食欲减退,四肢生出水泡或者水肿,加上这猪还有口蹄疫,蹄部生出了细小的水泡,蹄踵间发红,这样看起来,就更像猪瘟了。 这个世界的兽医知识极度落后,养牛养猪都是全凭经验。 或许在孙家人的眼里,猪只有感冒发烧和猪瘟这几种病,并不知道还有其他的。 所以一旦发现与可怕的猪瘟相似的症状,便会认为是发猪瘟了。 江大刀一听猪瘟,脸都变色了,“□□的,姓孙的。得猪瘟的病猪你也敢卖!你是不是找死!” 孙老板用菜刀指着陆珂:“各位,你们别听这死丫头胡说八道。你看看她,细皮嫩肉的。她说她懂养猪,谁会信?哈哈哈……” 孙老板想缓解气氛,可是笑了半天,没人附和,顿时笑不下去了。 孙老板咳嗽两声:“大家听我说。我老孙在这开养猪场好几年了,不会坑大家的。” 江大刀:“那你说,你这猪崽子,天南地北到处都有是怎么回事?” 第9章 大胆 ◎这小丫头不声不响,来头这么大?◎ 孙老板娘这时也走了进来,“哎呀,这天天都有人想买猪崽子养猪发财,咱家没那么多猪崽子,还不兴多进点货?这进货卖货,哪家做生意不是这么做的?” 陆珂:“进的都是病猪吧?” 孙老板一个凶恶的眼神瞪向陆珂,仿佛她再敢废话,立刻宰了她。 陆珂:“你们低价从其他养猪场收病猪,然后和自家产的小猪混一块儿卖,专坑心急想寻个生路的外行人。刚才进门前,门口写着牌子,一只猪崽两百文。其他家都卖三百文,你们以前也是卖三百文,突然降价。怕是这次也是被人坑了,把有病的猪收回来,才发现里面有猪瘟,已经感染了这个猪圈里的猪,于是想着赶紧脱手。” “你胡说八道!” 孙老板大吼,一双牛眼要杀人似的。 陆珂倒是不怵,语气依旧平稳:“老板,小声点。隔壁还有饭店在挑大猪。你这会儿要是让他们听见猪瘟两个字,哪怕你们家成年的猪没问题,谁敢买?” 孙老板娘:“呸,什么猪瘟。我看你分明是不会养猪,把从咱这买回家的好小猪养死了,现在过来故意找茬!乡亲们,你们可不能信这满嘴胡话的死丫头啊。她压根儿什么都不懂。你们看看她的手,连个茧子都没有,像养猪的样子吗?” 孙老板也说道:“是啊,大家。你们看看咱这干活的手,再看看她那手,谁是谁非还不清楚吗?这贱蹄子就是故意找茬。我们可以向你们保证,这猪拿回去,要是有问题,我们包换。” 这话一出,大家确实动摇了。 江大刀打量着陆珂,这小模小样的,手和脸一样又白又嫩,看着就不是个干活的样。而且这姓孙的还说包换。 陆珂慢悠悠说道:“拿回去之后猪死了,谁能证明这是猪的问题,还是养的问题?” 陆珂这话一说完,大家本就慌乱的心更没底了。 孙老板拿着菜刀:“老子在这卖了好几年猪了,偏你这个死丫头在这里挑事。信不信老子送你去见官?” “算了算了。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江大力笑着打圆场,走到陆珂身边,压低声音对她说:“姑娘,这姓孙的姐夫是县丞。别跟他硬碰硬,没好果子吃。”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0节 县丞仅次于县令,甚至有时朝廷会越级询问县丞当地县令的办事能力和功绩错处,是以实际县级管理中,县丞的权力并不低于县令。 陆珂不由得感叹,难怪原晔在县衙抄写文书,走的县衙关系,这孙家还敢卖给他们病猪。 陆珂悄悄后退,来到原璎慈身边,趁着江大力和孙老板说话的功夫对她说:“去报官,找县丞。” 原璎慈:“什么?” 陆珂:“去。” 提点完陆珂,江大力回头面对孙老板,笑道:“孙老板,咱们别伤了和气。这样,这猪我们不买了,也不往外捣是非,你卖给别人去。” “不行!” 这猪瘟发得极快,还霍霍了他的好猪。说不准到晚上就得死一大半,必须现在卖了。 孙老板拿着菜刀堵门口,孙老板娘叫来了所有的伙计。 孙老板怒道:“今儿个这生意好好的,让这黄毛丫头搅了,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今儿个,要么你们把猪买了,要么让这个死丫头全买了,不然谁也别想出这个门。” 孙老板这么一说,其他人不乐意了,“怎么着?你还能强买强卖啊?” 孙老板:“呵,老子今天还就强买强卖了,你们能怎么样?有本事去县衙我县丞姐夫那告我去!” 孙老板这话一说完,大家伙面面相觑。 那可是县丞,他们惹不起。 但他们也不能就吃这个闷亏啊。 两边人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愿意退让,孙老板拿着菜刀,身后站着老婆和小工,看似气势汹汹,实际上也就是纸糊的老虎,外强中干。 买猪的人远比养猪场的人多,孙老板拿着菜刀且不说能不能控制住这些为了一两文钱就敢拼命的穷人,单说他真要动了手,伤了人,事发了,他的县丞姐夫就算能保住他的命,这养猪场也再开不下去了。 没一会儿猪场的人就被冲散了,大家眼看着往外走,突然传来声音:“怎么回事?是谁闹事?” 县丞带着两个衙役走了进来。 原璎慈紧随其后。 孙老板娘一看县丞,立刻堆着笑脸让周围堵门的小工散开,指着陆珂道:“姐夫,就是这个贱蹄子。上回他们家的人在我们这买了猪,回去不好好养,生病了。这人心里记恨,跑咱们养猪场过来闹事。姐夫,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姐夫两个字一处,原璎慈顿感不好,这回她和嫂子怕是踢到铁板了。 县丞听完,板着脸,冷冷地看向陆珂,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年纪轻轻,身材纤细,细皮嫩肉的。 珲阳人男的*女的长得都壮士,这模样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县丞问陆珂:“是你闹事?” 陆珂还没回话,原璎慈开口道:“大人,是我报官。” 原璎慈指着孙老板和孙老板娘说道:“是他们二人将病猪充作好猪,欺骗大家,骗取钱财。” 县丞眯着眼睛,瞥了原璎慈一眼:“可有证据。” 陆珂:“有。” 孙老板和孙老板娘愣住了,这玩意儿还能有证据? 难不成找个大夫过来给猪把脉? 陆珂上前一步:“县丞大人,生病的猪,体温较之正常的猪要高上许多,而且身上有蚕豆大小的水泡。请县丞大人遣人检查这些小猪,看是否与民女所说一致。” 所有人都知道,猪瘟具有传染性,而且得了必死,这真要检查并坐实了猪瘟,以后别说小猪,大猪都卖不出去。 孙老板急忙道:“姐夫。” 县丞瞪了孙老板一眼,“现在是公事,别拉近乎。” 孙老板哦了一声,县丞是他老婆那边的亲戚,跟他没什么关系。 他没结婚前家里也就养了一头猪,全是靠着老婆和县丞的这层关系最后才弄了个养猪场,也因此,县丞姐夫一直看不起他。 孙老板撇了撇嘴:“县丞大人,这女人胡说八道,你别信她。我养猪七八年了,我敢向你保证我家的猪没有猪瘟。” 孙老板娘也帮腔道:“姐夫,这贱蹄子说猪生了病,体温会升高,那升高多少是猪瘟?这没定数啊。又不是只有猪瘟,这猪身上会起水泡。有时候这猪长虱子了,多蹭两下也会长水泡。咱们这么大个养猪场,能没两个虱子吗?再说了,现在是秋天,这白天晚上两个冷暖,小猪着凉难道不正常?” 孙老板娘说着,跪下了,一边哭一边说:“姐夫,你可得为你妹妹和你妹夫做主啊。不能由得这些人冤枉我们。不然以后大家都知道我们家的猪有猪瘟,谁还来买我们的小猪?” 县丞被孙老板娘那震天响的哭声吵得心烦,“行了行了,别嚎了,起来说话。” 孙老板娘:“我不,姐夫,你不帮我,我就不起来。” 县丞咳嗽两声,给了孙老板娘一个警告的眼神:“我自会秉公处理。” 县丞看向陆珂:“你以前可养过猪?” 穿越前养过,穿越后么…… 陆珂:“回县丞大人,没有。” 县丞:“那你从何得知这些猪病症状?” 又没有动医专业毕业证书,陆珂也只能认了:“回县丞大人,民女的父亲乃御史中丞,父亲喜好读书,家中藏书阁中收藏了天南地北无数著作。以前在家时无聊,看过几本。” 御史中丞? 其他人错愕地看着陆珂,这小丫头不声不响,来头这么大? 县丞愣了一瞬,立刻恢复了镇定。 来头再大又如何?天高皇帝远,京官的手伸不到晖阳。 但因着这身份,县丞也不愿意多惹麻烦。 于是,县丞呵了一声:“好大的胆子!无知妇孺看过几本书,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第10章 买下 ◎三百文,你想买我十二头小猪?◎ 原璎慈:“大人……” 陆珂拉住原璎慈,跪下:“是,大人说的对。是小女子不自量力,口出狂言。小女子知错,以后不会再犯了。” 原璎慈还要说话,陆珂使劲压住她,“听我的。” 县丞点头,很满意陆珂的识时务。 既然陆珂给面子,他也会给几分薄面:“这孙家是我的亲家。我呢也不是个护短的人。这样吧。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真有证据,现在拿出来,我绝不徇私。” 陆珂垂眸:“民女没有证据。一切都是民女仗着看了几本书,口出狂言。请县丞大人责罚。” 口舌之争,谈不上犯罪,最多训斥两句,更遑论责罚? 孙老板娘得意洋洋地看着陆珂,小丫头挺识时务嘛,知道她县丞姐夫来了,立刻低头认错了。 县丞白了孙老板娘一眼,对陆珂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错,现在就向苦主道歉。” 陆珂对孙老板,孙老板娘说道:“两位,抱歉,是小女子没有弄清楚情况便胡言乱语,给你们添麻烦了。” 孙老板:“光道歉就算了吗?” 孙老板给孙老板娘使眼色,孙老板娘立刻哭唧唧地看着县丞:“姐夫,她污蔑咱家的猪,毁了咱家的生意,得赔。” 县丞:“怎么赔?” 县丞这话是看着陆珂说的,陆珂抬眸,一双水润的眼睛饱含委屈,她咬了咬唇,有苦难言一般,挣扎再三,说道:“刚才老板和老板娘让我们将这些小猪买下来……” 陆珂刚提到这茬,其他人不乐意了。 这猪有没有猪瘟难说,但万一有猪瘟呢? 猪瘟可没法治,也没法吃啊。而且这猪瘟可厉害得很,不仅一只能传染死一片,而且有过猪瘟的猪圈至少一年以内都不能再使用,这种病,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刚才县丞不在,他们尚能和孙家人闹一闹,闹久了,孙家人也不可能真把他们拘在这里一天,迟早能走的。但是这会儿县丞来了,又明摆着徇私,他们就不敢闹了,只能将责任往陆珂身上推。 “不行!小丫头,这事是你惹出来的,你自己负责,可跟我们没关系啊。” “对啊,我、我本来就没想买,就是过来看看。你们可不能强买强卖。” “我倒是想买,没看中啊。这丫头说话之前就没看中的。” 江大刀听不下去了,人小姑娘也是怕他们吃亏才仗义执言,现在又惹上了县丞,不敢反驳县丞,只能认怂,这些人怎么能翻脸不认人? 江大刀怒道:“你!就属你挑猪的时候最积极,你说你没想买谁信啊?还有你,你没看中,你刚才跟我抢什么抢,还非说墙角趴着的那头是你先看中的。” 江大刀一说完,刚才那几个人立刻撇清干系。 “谁跟你抢了?你记错了吧?” “我家里是我娘管钱,今天我娘都没来,我根本没钱买猪。” 县丞听不下去了,呵斥道:“够了。” 县丞扫了一圈屋子里的所有人:“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你们每个起哄的人都有责任,现在你们自行商量如何弥补过错。” 陆珂和原璎慈起身,去和买猪都人商量。 江大刀也是个穷人,身上只带了买猪的四百文钱,那对夫妇身上也只有两百文,其他人也是一样,大家都穷,当然不愿意花钱打水飘。 陆珂说道:“既然事情是我惹出来的,自然当我一人承担。这样吧,如果大家都不愿意买猪,这些小猪就我一人买了吧。” 陆珂一说完,那几个不乐意的人立刻夸她有担当。 江大刀想大气一点,但是抖了抖身上的钱袋子,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商量完,陆珂来到孙老板和孙老板娘面前,一副受了极大委屈又只能咽下的表情:“我们商量好了,由我一人买下。” 原璎慈不服气,但也知道形势比人强,没说话。 孙老板瞄了一眼其他人笑了:“小丫头,你看看你,为别人说话,别人领你情吗?” 满意地看到陆珂被自己的话刺伤了,孙老板登时心情更好了。 陆珂假意委屈地红了眼,说道:“但是孙老板,你也知道的。我夫君是流放过来的。我们没有那么多钱。能不能便宜点。” 得了猪瘟的猪,随时可能会死,甚至今天晚上可能就死一大半。 孙老板又不可能真的堵死大门,不让这帮买猪的人走。就算县丞姐夫来了,因为一点小事闹大了,影响了县丞姐夫的仕途,更得不偿失。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1节 孙老板也没辙,只能顺着陆珂的话问:“你有多少?” 陆珂:“我就带了三百文。” 孙老板大叫:“三百文,你想买我十二头小猪?” 陆珂抿了抿唇,委委屈屈地拉了拉旁边的原璎慈,“璎璎,你那还有钱吗?” 原璎慈虽然不解,但还是配合着陆珂演戏:“上次借的钱,还剩了一些,约莫有一百文。” 三百文加一百文,总共四百文。 健康的一头小猪要三百文。 这十二头小猪里,有三头是孙老板家自家小猪生的,另外九头是从别的地方进的病猪。 病猪便宜,也要八十文一头。 这里外里他亏大了。 孙老板娘也接受不了:“不行,四百文我们亏大了!” 陆珂双手一摊,死猪不怕开水烫道:“可我们真的没钱了,你就是杀了我们,我们也没钱了。” 孙老板:“那就去借。” 陆珂:“我们已经欠了一屁股钱了。那要不我们写只欠条,先不给钱,等以后再说。” 孙老板:“不行!” 像这种流放的穷鬼,什么时候才能有钱还债? 陆珂委屈地扁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也没辙了。你们家的猪又不是什么健康的猪。你自己也说了,着凉了。就算不是猪瘟,也着凉了。病猪便宜点卖给我们不行吗?” 这就是孙老板和孙老板娘的命脉。 猪瘟凶残,死亡迫在眉睫,今天不卖,说不准明天全死了,连四百文都没有了。 这也是他们拼了命吆喝,凑了一堆着急买猪的外行,降价出售的原因。 可是四百文,才四百文,卖了,他们怎么甘心? 县丞摇摇头,看着孙老板的眼神充满了鄙夷,“早做决断,小心两头没着落。” 孙老板一跺脚一咬牙:“六百文,不能再少了。” 陆珂弱弱反驳:“我哪有六百文,四百文已经是全部的家底了。” 草! 孙老板气到想杀人,“你们两个死穷鬼买什么猪?” 江大刀听不下去了,“怎么说话呢?人家两个姑娘,你们一口一个贱蹄子,一口一个死穷鬼。穷怎么了?穷就不配想过好日子吗?” 江大刀拿出荷包,掏出一钱银子。 一两银子等于十钱,一钱便是一百文。 江大刀看着自己辛苦攒的钱,心都在滴血,他瞪着圆滚滚的眼睛:“老孙!我给凑一百文!五百文,不能再多了!” 孙老板还是心痛,挣扎道:“五百五十文。” 江大刀气到了:“你非得抠这五十文吗?” 孙老板:“就抠。”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那对老夫妇忽然开口:“我凑五十文,不过你们以后得还我。” 陆珂点头:“好。” “穷鬼!” 孙老板又骂了一句,对这陆珂和那对老夫妇一边伸了一只手。 五百五十文,小猪的养殖成本回来了,病猪也回来了一些,少亏当赚。 陆珂和原璎慈开始掏钱,她们的钱乱,有银子有铜板需要核对,而那对老夫妇的便不用了,他们怀里装着满满当当的铜板,每一个都洗干净串成了串。 收了钱,孙老板又骂了一句穷鬼,让陆珂将猪拉走。 陆珂拉住要走的孙老板:“你还没写收据。” 一般来说买猪是当场给凭据,但是官府每逢三才会统一办理过户,走官路过户要多两天。没过户就不算定下。 孙老板心气不顺,不想现在费神,但陆珂怕夜长梦多。 第11章 提刑官 ◎案发了?◎ 小猪带回去,万一过两天,孙家人看他们的小猪没死,病好了,反应过来不是猪瘟,到时候不认账,把猪要回去。她手里没凭据,这笔买卖也没走官路,到时候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孙家人将猪拉走了。 陆珂看向县丞:“县丞大人,这些猪有一些得了猪瘟。不,不对,有一些着凉了,万一有一两头好的,没着凉,到时候好了,他们又想把猪要回去怎么办?” 折腾半天,县丞已经很累了,白了孙老板一眼:“写收据。” 孙老板将钱交给孙老板娘,不耐烦道:“写写写!写给你,穷鬼!” 猪瘟一死死一片还心存侥幸,蠢货。 他这些猪都一起待三天了,绝对没有侥幸的可能。 很快,小工拿来了纸笔,陆珂盯着孙老板写收据,等写明钱货两讫,以后不管发生什么,这十二头小猪都和孙家没有任何关系后,陆珂拿着收据,请县丞盖章,走断案见证的流程,避开没去官府过户这一点,这才小心地将收据收好,和原璎慈一起装小猪上驴车。 小猪虽小,但也有十二头,两个小姑娘抬竹筐太难了,江大刀便去搭了把手,帮着将竹筐抬到了养猪场外。 陆珂左右察看,确定养猪场的人没出来,压低声音对江大刀说道:“老江,你能帮我把刚才凑钱的那对老夫妇叫出来吗?咱们一会儿在前头的岔路口见。” 江大刀:“叫他们干什么?哦!” 他明白了。 江大刀:“你们两个有钱,故意装没钱,现在钱货两讫,打算把钱还给他们。那我的呢?也还吗?” 陆珂:“……” 陆珂:“等咱们在岔路口见面再说。” 江大刀点头,转身就去找那对老夫妇了。 “唉……” 原璎慈看着这十二头病猪,愁眉不展,“咱要不找个地方,把这些猪埋了吧,不然回去,还要传染咱们院子里的两只小猪。” 陆珂拍了拍原璎慈的肩膀:“不用,它们没有猪瘟。” 原璎慈惊住了:“什么?” 陆珂看着原璎慈点头:“真的没有。是那姓孙的夫妻误诊了。这十二头小猪,三头是健康的,有一头得了肾炎,症状和猪瘟相似。其他的八头都是一些小病,并不难治,只是费时间。” 这个世界,兽医学太落后了,在陆珂看来的小病,在别人眼里,很难治,还容易反反复复复发。 陆珂道:“我估摸着,那夫妻两将病猪进回来之后,随便检查了一下就和三头要出售的健康的猪放一块儿了,然后那头得了肾炎的小猪病发了,他们一检查,慌乱之下以为是猪瘟。猪瘟这种病,传染性很强,只要接触过就无法避免,而且死亡率百分百。” 在现代,猪瘟稍微还有得治,古代是真不行,没有任何特效药。 陆珂:“他们怕不赶紧卖了,这些猪马上会死,所以大降价,骗了一大堆外行过来买,想尽快回本脱手。所以,其实我们是捡了个漏。” 原璎慈惊呆了:“你是故意认错,顺着他们的?” 陆珂:“也是运气,见机行事,顺其自然罢了。好了,咱们快去岔路口吧。” 原璎慈点头,和陆珂坐上驴车,招呼着驴往岔路口走。 到了岔路口,等了没一会儿,那对老夫妻和江大刀都到了,陆珂又将对原璎慈说的话说了一遍。 听完,江大刀沉默了。 陆珂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在她看来这些病猪真的只是小病。 但是对江大力而言,陆珂简直是神仙。 他们这,哪有人敢拍着胸脯保证能治好猪病的?大家养猪都是全凭经验,猪生病了,三天不好,就得想着立刻脱手,不然砸手里,普通老百姓赔一次,好几年攒的钱就没了。 江大力本想大夸重夸陆珂几句,但是看陆珂一副淡定自若,仿佛自己所说十分寻常的样子,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就是举重若轻,世外高人的风范啊。 于是江大刀从震惊中醒来后,感叹道:“天啊!那姓孙的也有栽道的时候。” 陆珂笑道:“咱能捡这个便宜,那还得多谢老江你和伯父伯母。” 那老夫妻中的男人说道:“我姓周,孩他娘姓徐,你叫我们老周,老徐就好。” 陆珂:“谢谢二位相助,不然这猪还买不了。你们看这样行不?这里一共有三头健康的小猪,老周老徐分一头,老江分两头,行吗?” 老夫妻连连点头:“行行,我们听你的。” 江大刀挠挠头,憨厚地笑着:“那咱是不是太占你们两个小姑娘的便宜了?总共就三头健康的。另外九头,都有病,你们拿回家多费事啊!” 一头健康的猪,三百文,他一百文就买了两头,这哪里是占便宜,这是占了大便宜啊。 陆珂笑道:“无事。我知道怎么治。都是些随处可见便宜的草药,值不得几个钱,就是要花费许多精神。” 江大刀:“行,既然妹子你都这么说了,咱大老粗也不会给猪治病,就听你的。妹子,咱住在寮村,村里的人都认识我,以后你要是有事,叫我一声,都给你办。” 陆珂:“嗯,知道了。谢谢老江。将来你养猪要是遇到了什么不懂的,也尽管来问我。我住在荒村。” 江大刀:“好嘞,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确定之后,陆珂写了收据给三人。 猪金贵,自然是需要过明路的,就像她刚才让原璎慈去报官请县丞,当场盖章。 不然,买到的猪说不清楚来路,就算养大了也只能自己背着人偷偷杀偷偷吃偷偷卖,正规猪肉铺酒店之类的都是不敢收的。 如果碰到心里阴暗的举报,那更是要挨官司。 类比起来,有点像现代的走私,水货。 送走老夫妻俩和江大刀,陆珂拍拍手,准备离开,一回头却发现原璎慈目光深深地盯着她。 “怎么了?”陆珂摸了摸脸:“我脸上沾上猪毛了?” 原璎慈收回目光,轻轻地摇头:“没有。就是觉得……你心挺好的,和陆家其他人不一样。”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2节 陆珂笑了笑,拿起一旁的鞭子,大声说道:“走吧,咱们坐驴车回家了。” 原璎慈接过鞭子,第一次面对陆珂发自真心地笑了:“好,回家。” 等两个人回家的时候,早就过了吃饭的时间点了许久了,好在两人在路上买药的时候买了一些简单的吃食。 原窈月见两个人回来了,立刻上手帮忙,三个人齐心协力将猪都赶进猪圈。 原窈月趴在栏杆上,看着里面的小猪,感叹道:“这么多猪,等养到过年卖了,咱们就发财了。” 陆珂对原窈月招招手:“到时候,给咱们小满多买几件衣服。现在呢,先吃饭。” 原璎慈拿出带回来的大白馒头和炊饼。 香喷喷的肉炊饼,一口下去,满满都是肉。 原窈月许久没吃过这么多肉这么香的炊饼了,吃起来狼吞虎咽,原璎慈怕她噎着,赶紧去端了两碗水出来。 原璎慈:“咱们这段时间亏待小满了。” 原窈月放下炊饼,摇头:“小满和哥哥姐姐在一起很开心。” 三个人才吃到一半,敲门声响了起来。 原璎慈走过去:“哪位?” 门外传来严厉的声音:“奉提点刑狱司提刑欧阳实甫大人之命,请原家众人前往县衙协助审案。” 提点刑狱司? 原璎慈下意识地看向陆珂的方向。 难道案发了? 第12章 审案 ◎原先生,欧阳提刑来了。◎ 报完来处,原璎慈没开门。 那两名衙役立刻开始拍打小门:“开门!” 原璎慈给了原窈月一个眼神,原窈月转身回到屋内躲起来。 原璎慈打开门:“两位大哥,请问是什么案子?” 衙役并没有回答,只是用看罪犯的目光看着原璎慈和她身后的陆珂:“家里只有你们两人?” 原璎慈:是,只有我们两个大人。“ 衙役:“走吧。” 衙役态度强硬,原璎慈和陆珂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跟着两人去县衙。 路上,原璎慈压低声音对陆珂说道:“嫂子,欧阳实甫和我父亲有过节。几年前,我父亲弹劾其错判冤案,他被贬至晖阳任提刑官,因此一直对我原家心存怨恨,咱们去了,凶多吉少,千万要小心应对。” 陆珂:“我知道了。” 陆珂垂眸。 她在陆家,受陆夫人严苛教学,对官员品阶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本朝的府,州,县约莫就是现代的省市县的划分,提刑是府一级的官员,四品,提点刑狱司主管监察各级刑狱,协同监管转运司。 晖阳县隶属于晖阳州,晖阳州又隶属于北安府。 晖阳县太小了,就算她和原璎慈“抛尸”的案子案发了,按理说也不该直接由提点刑狱司过问。 所以原璎慈就算不说,陆珂也大抵能猜到这里面有个人恩怨。 “抛尸”时,她和原窈月十分小心,确定周围并没有人路过,又将那男人藏得十分严实,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快就案发。 除非…… 有同伙! 陆珂看向原璎慈,原璎慈也想到这一头了,两个人目光对视,心照不宣。 …… 县衙。 原晔端坐在窗边记录文书。 窗外,长云弥漫,往远处望去,隐隐约约可见山巅寒雪。 县衙文书记录工作繁重,文书登记门口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原晔桌上已经堆了半尺高的纸张。 这时,一个衙役走了过来:“原先生。” 原晔笔下不停,“何事?” 衙役:“晏知县召见。” 闻言,原晔将手上的这份文书登记完毕,交给等候的百姓,让他去找主簿盖章。这才起身随衙役来到知县晏几道办公的书房。 晏几道见到原晔,抬手让所有人都下去,这才双手恭敬对原晔行了个礼。 他二十四五的年纪,穿着知县的官服,长相英俊,却少年老成,眼底无光,就连整齐束起的头发都露了白。 晏几道说道:“原先生,欧阳提刑来了。” 原晔并没有坐下,仍然保持着那副垂首恭敬的模样:“晏大人,原某如今是戴罪之身,没有什么依仗。你不必如此客气。” 晏几道:“是,本官知道了。” 晏几道立刻恢复官员仪态:“原先生,欧阳提刑来本县巡检,于县衙门口遇人喊冤,亲自审问,得知案子涉及你的夫人和妹妹,已经着人去提了。约莫这会儿已经将人带过来了。” 原晔问:“是什么案子?” 晏几道:“据那报案的妇人所说,她和她男人是因偷盗流放至此,已经过了苦刑期,一直无钱搬离荒村。近日,听说你夫人带着嫁妆嫁过来,所以想碰碰运气借些银钱,没想到不仅没借到,人还失踪了。那妇人心里焦急,四处寻找,却在原家不远处的矮山发现了身受重伤的男人。” 话说得好听,但所谓的借银子,细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原晔躬身道:“事关我夫人和妹妹,请晏大人准我观审。” 晏几道:“我叫你来,便是此意。” 晏几道顿了顿,又问道:“岑大人(经略副使)还需多久才能回来?” 原晔:“昨日夜晚,我已飞鸽传书。快马加鞭,应该黄昏时分能回来。” 晏几道:“算算时间,案子审一审,差不离。” 两人说完,晏几道走在前面,原晔落后一步半,低着头跟随在其身后。 来到公堂,欧阳实甫已经坐在主审位上了。 陆珂和原璎慈跪在下面。 晏几道向欧阳实甫行礼,然后落座在副审位上,原晔站在晏几道旁边。 欧阳实甫手里拿着诉状,漫不经心地瞥了原晔一眼,然后继续看诉状。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陆珂和原璎慈继续跪着,原告邱萍也跪着。 三个人旁边担架上躺着的,包扎得严严实实的人,正是当初袭击陆珂的人。 三个人跪的时间都很久了,县衙大堂铺得是硬石板,又凉又硬,因为跪得太久,陆珂感觉自己的腿都麻了。 诉状就两页纸,看得再慢也早就看完了,但是从晏几道和原晔过来后过了一炷香,欧阳实甫还在看。 晏几道看了原晔一眼,对欧阳实甫说道:“欧阳大人,这诉状是怎么说的?” 欧阳实甫慢条斯理地抬起头,将诉状递给县丞,县丞递交给晏几道。 晏几道只消片刻就看完了,诉状上的供词和他对原晔说的相差无几。 晏几道问道:“何人原告?” 邱萍立刻抬头:“知县大人,民妇是原告。那地上躺着便是民妇的男人。” 晏几道:“你所告为何?” 邱萍一听晏几道的问话,眼泪汹涌而下:“大人,民妇的丈夫郑刚,曾经因偷盗入刑,如今已经改过自新。只是因为家贫,没有银钱搬离荒村,故而想求助原家,没想到原家人竟然如此恶毒,不肯借银子就罢了,竟然还将民妇的丈夫害得人不人鬼不鬼,请大人为民妇做主。” 陆珂立刻说道:“大人,冤枉。此妇人说她丈夫郑刚到原家借钱才会遇害,可是民妇和民妇的家人,从未见过郑刚,又如何谋害郑刚?而且……” 陆珂指着担架上的郑刚说道:“两位大人且看,这郑刚身长七尺有余,人高马大,胳膊比民妇的大腿还粗。民妇的丈夫晨起便到县衙协助官府记录文书,一直未归。家中只有我和璎璎两个成年弱女子,我们两人又如何能害得了郑刚这样的大汉呢?” 原璎慈也说道:“是啊,县令大人。今日罪女和嫂子早上起来后便去城里当了衣服,买了给家中小猪治病的药,回来后没多久,又去了孙家养猪场买猪。一天下来,忙得脚不沾地,又如何有时间心力去谋害郑刚?” 原璎慈面向欧阳实甫:“大人,我和嫂子去养猪场还阴阳差错闹到了县丞大人面前,这一切县丞大人可以为罪女做证。” 说到这里,原璎慈猛然惊醒,但也只是一瞬,她便立刻低头,掩去了心头震惊,恢复了无辜的模样。 她低着头,余光能够看到陆珂跪在她旁边的影子。 这才是陆珂提议去养猪场闹一通的真正原因。 一开始,陆珂就说过,在这个地方能开养猪场的,肯定是有背景的人。 在不清楚养猪场深浅的情况下,陆珂还是鼓动她去养猪场闹场,把事情闹大,一是为了谋取一个公道,二就是为了这人证,三么…… 原璎慈刚想到此处,邱萍立刻反驳道:“大人,她们是在从城里回原家后,去养猪场前,谋害的我丈夫。” 仿佛早预料到邱萍这一问,陆珂立刻开口道:“你说你是久不见你男人回来去找,才发现的你男人。那你又是怎么确定的你男人被害时间?” 邱萍:“我……” 晏几道:“还不好好交代!不然本官重刑伺候。” “晏大人。”欧阳实甫轻飘飘一个警告的眼神落在了晏几道身上:“何必如此疾言厉色?这邱萍是受害人家属,情绪激动,说错几句话,又或者一时反应不过来,也能理解。” 邱萍:“是,是,大人说的是。民妇想起来了。” 邱萍仇恨地瞪向陆珂和原璎慈:“我男人是因为听说原家人去了城里满载而归,想着兴许能借点钱才会前往原家。可是这原家呢!好好的人,你们不借就不借,害人做什么?请提刑大人为民妇做主。” 陆珂轻蔑一笑,看向欧阳实甫:“欧阳大人,民女不过一介女流之辈,且不说有没有能力谋害一个成年壮汉。就单说,民女这一生从未离开过京都,也就这次因为皇上赐婚才有幸来到晖阳。一个足不出户的女子,一个自小家中有奴仆,连杀鸡都不会的后宅女子。敢问大人,要如何在对一个成年男人下了杀手之后,抛尸山间后,镇定自若地前往养猪场买猪?” 原璎慈垂眸,掩盖住眼底笑意。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3节 这就是第三,好一个一箭三雕。 不,还有四雕,她们还从养猪场低价买进了九头猪。 原晔低眉顺目地站着,面上淡淡,偶有焦虑,看不出分毫破绽。 欧阳实甫手中惊堂木狠狠地敲打在岸上:“放肆,公堂之上,岂由你们在这里巧舌如簧,颠倒黑白?” 原璎慈不服:“敢问欧阳大人,罪女一家之言,究竟哪里不妥?请大人明示。” 欧阳实甫冷笑一声:“你们二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害人还镇定自若的胆量。刚才衙役将郑刚抬上来,你们二人为何不怕?” 这话把陆珂和原璎慈都给问到了。 确实,刚才她们两人跪着,衙役突然将人抬上来,她们虽然一时慌乱,但因为早见过郑刚的惨状,镇定得太快。 陆珂抿紧了唇。 百密一疏啊。 但是,刚才欧阳实甫明显是故意的。故意让衙役从背后悄无声息地将人抬上来,她们一时来不及反应也是正常的。 第13章 掐痕 ◎原晔刻意将规矩两个字加重了读音。◎ 陆珂正思索着,原晔对县丞说道:“县丞大人,罪民的妻子和妹妹皆言,有在养猪场见到您,不知是否有此事?” 欧阳实甫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放肆!原晔,这里是公堂,不是你沐阳王府,更不是菜市场,没有你说话的份。” 原晔低头请罪:“请欧阳大人恕罪。不管是原告被告,所说之言,一应皆要核实。罪民也只是按律法规矩询问。” 原晔刻意将规矩两个字加重了读音,显得极为郑重。 县丞与欧阳实甫私交深厚,立刻驳斥道:“原晔,你只是流放的犯人,不管规矩如何,都轮不到你过问。” 原晔:“是,是罪民多言了。” 骂归骂,流程还是要走,晏几道问县丞:“你可在养猪场见过堂下二人。” 县丞:“回大人,见到了。当时此二女与猪场老板发生争执,已经达成和解。” 欧阳实甫厌烦地扫了原晔一眼,锐利的目光再度落到陆珂和原璎慈二人身上:“说,你二人在公堂之上初次见到郑刚,为何不害怕?” 陆珂抿了抿唇:“回大人,民女和璎璎并不是不害怕,而是表现得不害怕。” 如果刚才原璎慈从原晔的提醒中还没有彻底想明白,这会儿陆珂起了个头,她已经立刻领悟了。 原璎慈说道:“提刑大人,罪女和嫂子曾经都在京都生活过一段时间,家中管教森严,规矩颇多。母亲和父亲曾经教育罪女,出门在外,代表的是家族的脸面。不管遇到何等令人惊诧,胆战的事情,都必须保持体面,不可露怯于人前。故而罪女和嫂子心里害怕,也本能地强作镇定,没有表现出来。” 啪! 惊堂木如一记重锤,敲打在公堂之上的每个人心头。 “巧言如簧,可恶至极!” 欧阳实甫此刻极度不痛快,他不关心真相,他只想好好惩戒原璎慈和原晔,以解心头之恨。 可是,他自己也知道没证据。 郑刚身上没留下任*何指纹,也不识字,此刻又聋又瞎又哑,压根儿无从指认。 但就这么放过原璎慈,他不甘心。 欧阳实甫拿着惊堂木又拍了一下:“本官看不用重刑,你二人是不会招了,来人!” 左右衙役:“属下在。” 晏几道急道:“欧阳大人,审案断案一切以证据为先,切不可屈打成招。” 欧阳实甫:“对付这种刁民,唯有重刑才能为受害人沉冤。” 欧阳实甫拿起桌上的令签:“听我的命令,杖刑三十。” 陆珂:“欧阳大人,民女不服。” 欧阳实甫:“那本官就打到你服。” 左右衙役将陆珂和原璎慈压在地上。 原晔垂下的手,握紧了拳头。 “我看谁敢!” 大门口传来一声冷喝,原晔立刻调整神态,装作焦急的模样。 陆珂顺着声音看过去,来人俊逸轩昂,身姿挺拔,衣冠磊落华贵,单是腰上挂着的碧玉吊坠,怕就得几百两银子。 只是碧玉蒙尘,掩盖了其风华,说明这一路上,这人着急赶路,风尘仆仆。 欧阳实甫皱眉道:“应大人,您怎么来了这边陲小镇?” 应知冷淡地扫了欧阳实甫一眼,走到原璎慈身边,他身旁的护卫孟翊立刻冷斥左右衙役:“还不让开。” 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搞不清情况。 孟翊拿出上任文书:“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我家少爷是新上任的本州知州。” 晏几道下意识地看向原晔,原晔一副焦虑家里人又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并没有因为应知的出现有任何异常。 倒是欧阳实甫立刻谄媚地从公堂之上起来,迎接应知。 欧阳实甫是四品官员,应知是知州,知州也是四品,但是应知姓应,是应家人,是皇上最宠爱的虞贵妃的侄子,也是如今如日中天的三皇子的娘家人,这层身份加上就不一般了。 衙役搬来了椅子,应知和欧阳实甫平起平坐。 欧阳实甫问道:“应大人,你不在京城,怎么来这里了?” 应知摸着手上的黄翡扳指:“我的来由么……” 应知直勾勾地盯着原璎慈:“为了一个人。” 欧阳实甫顺着应知的视线看过去,嘴角狠狠地抽了好几下,暗骂应知有病,好好的京官不做,为了一个女人跑到这穷乡僻壤的边陲之地。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他被沐阳王弹劾,贬到此处,求爷爷告奶奶费尽心机想回京不得,而应知背靠虞贵妃和三皇子两座大山,却抛弃大好的前程跑到这种时不时打仗,升迁无望的鸟地方。 简直有病!大大地有病! 原璎慈跪在地上,低着头,表情麻木,对于应知的到来没有任何表示。 应知侧了侧身子,饶有兴趣地看向原晔:“原世子,许久未见,风华依旧啊。” 原晔:“罪人而已,请应大人不要再叫罪人旧称呼。” 应知:“咱们两家好歹相识数十年,原世子如今怎么生分了?伯父伯母可还好?” 原晔抬头,直视应知,目光如刃,他提醒道:“应大人,案子还没审完。” 邱萍跪着往前爬:“知州大人,求您为民妇做主!” 应知拿起桌上的状纸,状纸用词严实,颇有行家风范,一看就不可能是这种目不识丁的妇人能写出来的。 应知挑眉看了欧阳实甫一眼,“这状纸文笔不错。” 欧阳实甫心虚地将视线移向别处。 应知放下状纸,问道:“你说你男人郑刚是到原家借钱,久久未归,你前去寻找,才找到如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应知的声音很好听,说话语调缓慢,如一首不疾不徐,不缓不慢的琴曲,让人听不出半分危险。 邱萍:“是,正如大人所说。” 应知:“寻常人借钱不得,即便在家久候不归,外出寻人,也会多寻许多地方。你是找了多久,才想到去矮山寻找你丈夫的?” 邱萍:“我……” 邱萍答不上来。 因为她压根儿就没去别的地方找过。 应知目光淡淡:“找过的地方,应该有人见过你……如果没有见过……” 晏几道:“如果没有见过,说明并没有寻找。这郑刚眼耳口皆受伤严重,却到现在还活着,说明救治及时,根本没有耽搁多少时间。而且,郑刚伤重部位在隐私之处。什么人会对着隐私部位下手,怕是这郑刚有意图侵犯之意。” 邱萍张了张嘴,又把嘴巴闭上了。 晏几道:“还不老实交代!” 应知撑着头,姿态优雅地看向欧阳实甫,声音轻如江畔徐徐晚风,:“欧阳大人,这会儿该用重刑了,你说是不是?” 欧阳实甫拿起木桶内的令签:“邱萍,你招还是不招?” 这官府的板子挨身上,不死也脱层皮,流放前,邱萍是领教过的。 左右衙役上前,邱萍光是看着那厚重的板子浑身发抖,心尖发颤。 她连忙哭喊道:“大人,大人,民妇招。民妇说实话。民妇的男人郑刚,他、他不是去借钱的,他是去抢钱的。民妇和他约定好,他抢钱,民妇望风。民妇一直躲在原家附近,依稀听见里面有声音。过了没多久,那原家新媳妇就和她们家最小的那个小丫头抬着郑刚出来,扔进了矮山。民妇怕死,不敢声张,只能等她们都走了,这才出来将我男人救走。” 不待邱萍说完,原璎慈迫不及待地反驳道:“大人,她胡说!我嫂子那么瘦小,我妹妹今年才七岁,两个人怎么抬得动一个成年男人?” 欧阳实甫:“能不能抬动,将你妹妹带来,让她们二人再抬一次就知道了。” 原璎慈:“不可!” 原璎慈跪着爬到应知面前:“应大人,求你,我妹妹在流放的路上受了惊吓,她胆子很小,上了公堂会发疯的。我求你,不要伤害她,求你了。” 原璎慈一遍又一遍地给应知磕头。 应知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原璎慈,你给我站起来!” 原璎慈脸色苍白,陆珂将她扶起来,但是她仍然坚持跪着。 应知脸色铁青:“原璎慈,你可是京都最骄傲的原家二小姐!” 原璎慈苦笑,微微偏头,露出脖子上罪字的烙印:“应大人,这里只有流放的罪人,没有原家二小姐。” 那个用烧红的烙铁印上去的罪字深深地刺痛了应知。 应知深呼吸,声音压制到了极点:“你们两个都给我站起来。” 原璎慈不为所动,原晔走到她和陆珂面前,将两个人扶了起来,拱手道:“多谢应大人。”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4节 应知问邱萍:“你指控皆为口供,可有实证?” 实证? 这哪有实证? 邱萍满目茫然,她只是望风,甚至都不在现场,自家男人身上也没留下印记,她能有什么证据? 欧阳实甫提醒道:“看你男人受伤的部位,眼耳口,应当是犯案之人为了毁灭证据所为,而他另一方面的伤,下-体之伤,如晏知县所说,应当是有侵犯行为……” 邱萍瞬间明白了,她家男人偷东西,抢劫,玩小姑娘,小媳妇也不是第一次了,光她撞见的就好几次。 只是受害人都不敢声张,所以官府没把这些事查出来。 邱萍赫然抬头,凶神恶煞地看向陆珂。 塞北秋季寒凉,大家穿的衣服都厚,领口也高,看不见脖子。 邱萍质问陆珂:“原夫人,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陆珂:“摔的。” 邱萍:“这么巧就摔到了额头?” 邱萍说完,冲着陆珂扑了过去,陆珂反应很快,但还是让邱萍将脖子上的衣领扯开,露出了脖子上已经发青发黑的掐痕。 第14章 特殊癖好 ◎衣冠楚楚,禽兽行径。◎ 邱萍指着了陆珂道:“大人,你看,她脖子上有伤,这是掐伤,是我男人强迫她时,掐伤的。我男人以前犯过同案,那些勾引他的贱女人,每个身上都有伤,脖子尤深。” 陆珂冷笑一声:“奸□□女,抢劫,偷盗,数罪并罚,是死罪。你作为共犯,也难逃一死。” 邱萍:“我……我是听我男人说的,以前的那些事情,我没参与,我最多在他偷东西的时候望风。” 欧阳实甫:“陆珂!你只是一个嫁给流放之人的普通平民,追溯过往犯罪是官府的责任,不是你的。你现在要做的是解释清楚你脖子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只要是不涉及原璎慈,应知就没有丝毫插手的兴趣。他悠闲地看戏。 陆珂放在身前的双手紧握,她咬了咬唇:“谁说脖子上有伤就是为奸人所害?” 欧阳实甫:“好,本官倒要看看,你还能如何狡辩。” 陆珂低头,假作娇羞:“欧阳大人,民女,不,其实民女已为人妇,只是这称呼一时还没改过来。昨日是民妇的新婚之夜……” 说完,陆珂面带红晕地看向原晔,然后又迅速低头。 所有人下意识地跟随陆珂的目光看向原晔。 原晔耳尖泛红,眼神闪烁,双手僵硬地垂放在两侧,又尴尬慌乱地看向陆珂,恰好陆珂抬头,两个人目光对视,又纷纷低头回避,一切尽在不言中。 “噗!” 应知掩唇轻笑,揶揄道:“想不到‘忠果正直,志怀霜雪’的原世子,私下竟有此等独特的癖好。” 眼看所有疑点都被陆珂一一驳回,邱萍彻底急了,她指着陆珂,浑身发抖:“你、你、你凭什么三言两语就说你脖子上的伤是你男人干的?” 陆珂低头,欲言又止,羞耻到了极点。 原晔躬身道:“三位大人,闺房私隐,实在是不便多言。” 欧阳实甫:“这是审案,本官问什么,你们便答什么!不要想着推诿回避!” 应知撑着头,斜靠着椅子,乐得看戏。 欧阳实甫看向陆珂:“回答问题。” 陆珂扭捏了一番,掀开袖子,露出胳膊上的咬痕,“三位大人,民妇身上还有许多这类痕迹。” 女子肌肤,岂能让外男多看? 于是陆珂只掀开让大家看了一眼,便立刻将袖子放下。 原晔头埋得更低了。 原璎慈也忍不住看向自己哥哥,咬挺狠啊。真没看出来,她家谦谦君子的大哥私底下竟然这般‘如狼似虎’。 应知偏头看向已经名声尽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原晔,笑骂道:“衣冠楚楚,禽兽行径。” 原晔轻轻咳嗽两声,头也不敢抬地说道:“应大人,审案要紧。” 应知:“哦~审案啊,这不正审着呢吗?” 陆珂抓紧衣袖,露出一副倔强又坚强,且强作镇定的模样:“三位大人,众所周知,流放的犯人不允许私藏武器,流放之路上,更要脱光衣服检查后再换成犯人的衣服。原家也是如此。兵器受朝廷管制,即便有钱,没有朝廷的准许也买不到。原家唯一可以称得上武器的东西,是厨房那半把有缺口的菜刀。大人尽可派衙役将菜刀寻来,比对郑刚身上的伤口,看是否一致,如果不一致,便说明……” 邱萍:“谁知道你嫁进原家的时候,有没有带兵器。” 陆珂:“大人,陆珂的父亲乃是御史中丞,陆家家规森严,陆珂出嫁的所有物品均由母亲亲手准备,所带物品皆有单据,如果大人怀疑,可以书信陆家询问。陆珂一介后宅女子,没有那个能力能私藏朝廷严查的武器。” 应知听完,看向欧阳实甫:“欧阳大人,你说呢?” 欧阳实甫刚要开口岑平常带着两列士兵,声势浩大地走了进来。 岑平常声如洪钟:“好热闹啊。” 经略副使,正三品,主管一州军事,手下七大统制。晏几道,应知,欧阳实甫三人立刻起身,恭迎经略副使。 岑平常越过应知和欧阳实甫,看向晏几道:“晏知县,本官已经等你许久了,案子到底什么时候审完?” 晏几道:“这……” 他看向旁边的欧阳实甫。 欧阳实甫笑道:“既然岑大人和晏知县有事相商,那么审案之事,本官可全权负责,晏知县就先随岑大人去商议要事吧。” 岑平常大手一挥:“不用了,这案子,本官来审。” 欧阳实甫:“岑大人,这是刑狱,不是军事。” 岑平常白了欧阳实甫一眼:“唧唧歪歪。” 岑平常抬了抬手,两列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进入公堂,黑甲长枪,气势肃杀,顿时,欧阳实甫不敢再做声。 岑平常金刚怒目扫过公堂众人,询问案子来龙去脉。 原晔三言两语将案子交代清楚。 应知探究的目光在原晔和岑平常身上游走。 岑平常听完,走到邱萍身边:“你说这郑刚是入室抢劫被害?” 邱萍:“是,求大人为民妇丈夫做主。” 岑平常一脚踹邱萍身上:“来人,将这可恶的妇人抓起来,关入地牢,上报朝廷,追加刑责。” 士兵:“是,大人。” 邱萍痛苦地趴在地上:“大人?” 岑平常长相本就凶狠,此刻横眉怒目更是可怕。 岑平常:“一个入室抢劫,企图奸1□□女的恶徒,竟然还敢喊冤?本官告诉你,你男人十恶不赦,这二人……” 岑平常指着陆珂和原璎慈:“这二人就算是杀了郑刚,那也不叫犯罪,叫杀贼有功!来人,把这个郑刚立刻拖下去,当场处死!” 邱萍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大人,可是、不是,我、我男人他……” 郑刚血溅前院。 士兵将邱萍拖走。 邱萍哭嚎着大喊:“欧阳大人!欧阳大人!你说过会保我的。” 欧阳实甫怒道:“胡说八道。诸位大人,这刁妇到现在还敢污蔑本官。待以后,本官一定将她重重治罪。” 岑平常扫了欧阳实甫一眼,目光如炬地看着陆珂:“你,来回答,郑刚到底是不是你们抓住的。放心说,本官不算你们犯罪,只算你们有功。” 陆珂目光坚定:“回大人,郑刚之事确实与我,与原家没有任何关系。想来中途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变故,故而造成了这一误会。” 岑平常点头,看向应知和欧阳实甫:“听到了吗?有功劳也不要,事情确实与她们无关。” 碍于岑平常的威望,欧阳实甫只能认下,他低头道:“是,岑大人说的是。” 应知笑了笑,没说什么。 岑平常重重地哼了一声:“晏大人,跟我去议事。文儒书生,叽叽歪歪,浪费时间!” 晏几道也是书生出生,被误伤了也不敢多言,只得谦卑地跟上。 岑平常走之前,让人将陆珂和原璎慈也带上了。 应知注视着原晔的背影,一年未见,原晔的身形似乎更高了一些。 刚才公堂之上,虽然原晔和以前表现相差无几,但总给他一种陌生的感觉。 流放之路,艰辛难熬,于人的性情品格有所改变也是正常。 他和原晔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一年长高一点点也正常。 就连他比一年前也变了许多。 等岑平常离开,应知问欧阳实甫:“原晔和岑平常什么关系?” 第15章 天生神力 ◎京城的人嘴也太严了。◎ 欧阳实甫摇头:“应大人,本官一直在各县巡查,对这些并不知晓。” 县丞及时上前:“回应大人。这事,鄙人听过一二。据麒麟营那边传出的消息,好像是那原晔阴差阳错救了岑大人夫人一命。岑大人为了报恩,便给了原晔三支鹰羽,许诺一支鹰羽一个要求。三支消耗完,便再无瓜葛。那原晔得了岑大人承诺,一次也没用过鹰羽,但岑大人还是感激原晔救了其夫人,将他调到了县衙协助抄写文书。想来这次,岑大人匆匆赶来,便是原晔用了这鹰羽。” 应知:“是怎么救的?” 县丞:“事关岑大人家中女眷清誉,个中内情,怕是只有岑大人家中人才清楚。” 另一边,陆珂和原璎慈被安排在了会客厅喝茶等候,陆珂问及岑平常,原璎慈也和县丞所说一致。 原璎慈:“其实岑大人真的对我和大哥很照顾,我服苦刑的地方岑大人也打点交代了许多,否则我不可能这么轻松地活到现在。”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5节 陆珂:“善有善报,这是原家的机缘。” …… 书房内。 岑平常叹了一口气:“幸好你昨夜提早飞鸽传书给我,否则,你和你家妹子就躲不过了。” 原晔身形笔直,眉目淡淡:“昨日陆家突然送亲来,本是预先防备陆家,没想到用在这上面了。” 岑平常:“刚才跪着的那个陆珂,就是陆家送来的媳妇?” 原晔点头。 岑平常回忆陆珂:“此女子辩慧能言,才智英敏,倒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但是,原晔,身为你的长辈,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原家的怨,麒麟先锋营的仇都系你一人身上,且不可沉溺于儿女私情,误了大事。” 原晔语气平稳:“我知道,也不会。” 岑平常点头:“好,那你回去吧。照顾好家里人。” 原晔打开门,当着其他人的面,将一支鹰羽交给岑平常,这才离开。 …… 陆珂和原璎慈等了一会儿,原晔回来了,并且带来了两个好消息。 一,鉴于已经到了下工的时间,原晔可以和她们一起回去,而且岑大人给了恩典,派了马车送她们,她们不用走回去了。二,为了安抚原璎慈和陆珂无辜被牵连,晏知县免了原璎慈今日的苦工,准许她放到明日再完成。 听到不用辛苦走路,陆珂和原璎慈齐齐摸向膝盖。 她们跪了那么久,真的真的,膝盖都跪伤了。 三个人走出县衙,马车已经等在门口了,原晔扶着两个女孩子上车。 等三个人坐稳,车夫开始赶车。 原晔问道:“还疼吗?” 原璎慈点头:“膝盖还疼。” 原晔又看向陆珂:“你呢?手臂还疼吗?” 他伸手抓住陆珂的手臂,掀开袖子,露出里面的咬痕:“现在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来的了吗?” 原璎慈愕然看着原晔:“大哥,不是你咬的?” 原晔幽怨地看了原璎慈一眼,原璎慈乖巧地闭上了嘴。 陆珂讪笑着将手臂从原晔手里拿出来,用袖子将咬痕盖上:“事急从权嘛,我也不是故意要害你名声的。” 原晔目光停留在陆珂的手臂上:“伤口还疼吗?” 陆珂:“还好,不疼。我和璎璎被带走后,我猜测事情和郑刚有关,怕脖子上的掐痕被发现,所以我假借出恭的名义,躲开监视后,偷偷在手臂上咬了一口。好在,有男女大防,大家都不好意思多看,没有发现伤口尚新。” 原晔目光移到陆珂额头淤青上:“我出来的时候找人借了药膏,回去先处理伤口。” 回到原家,天色已经暗了。原晔点了灯,放到屋子里,去厨房做了饭,将热水烧上。 吃完饭,过了会儿,原晔拿了一个大木桶进来,“累了一天了,泡泡澡,对身体好。” 陆珂点头:“璎璎呢?” 原晔:“家里澡桶只有一个,你先用。我先和她洗衣服。等你用完,我把桶洗了,再抬给她。” 陆珂:“好。” 原晔将热水倒入洗澡桶,用凉水调好温度,又放了一桶热水在屋内用来加水,这才对陆珂说道:“调温度的凉水,用的是昨日烧好晾凉的热水,是干净的水,不要担心。” 烧水时间太久,他们这里只有一个灶一口锅,做饭烧水没法同时进行,所以原晔一般会先将热水烧好放在一旁备用。 说完,原晔走了。 陆珂将冰凉的手伸进洗澡桶,温度稍微高了一些,天气凉,容易冷,温度高一些才能凉得慢。 陆珂脱掉衣服,进入洗澡桶内,温热的水将整个身体包围,水蒸气蒸着脸,感觉血液都暖起来了。 陆珂靠着木桶,感受着水的温度。 “居然能想到将热水晾凉再调温度。” 她喃喃了一句。 以前在陆家的时候,洗澡都是用的井水混合开水调节温度,女人的身体构造是内向的,□□十分敏感,她担心井水里的细菌对身体有伤害,便让丫鬟吩咐厨房将井水烧开后晾到合适的温度再洗漱,然后就被厨房的人骂矫情多事。 后来,风言风语传到陆夫人耳朵里,陆夫人问她,她那时刚穿越没多久,还很倔,和陆夫人吵了一架,然后就被压着在戒堂罚跪一天一夜,要不是长姐求情,真跪一天一夜下来她怕是腿都要断了。 再后来,皇上下旨赐婚,她听说长姐不愿意出嫁,哭红了眼睛,一连绝食三天,闭门不见任何人,然后陆夫人就找上了她。 所以,其实陆夫人不威胁她,没有晖城的自由诱惑,她也是愿意替长姐出嫁的。 只是可惜,出嫁前,没见到长姐最后一面。 一炷香后,陆珂洗完澡,换好衣服,打开门。 听到声响,原晔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过来:“洗好了?” 陆珂:“嗯,我也来洗衣服。” 原晔:“不用了,已经洗得差不多了。” 原璎慈笑道:“嫂子,我前头和你说过的,岑大人十分照顾我们。所以我每回分到的任务都是最轻的。” 陆珂:“那就好。” 陆珂和原璎慈,原窈月一起将衣服挂起来。 原晔两只手抓住装满水的洗澡桶,轻轻松松就扛了起来,步伐稳健地来到院子里,将水倒掉。 正在挂衣服的陆珂瞪大了眼睛,暗暗思忖,难怪呢,难怪昨晚,他单手抓着她两只手,越过头顶,她怎么也挣扎不开,原来他力气这么大。 陆珂移动视线,衣服洗了三桶,她和原璎慈两个人提一桶过来晾晒,而原窈月一只手一个桶,轻轻巧巧地就提了过来。 陆珂不由地感叹,不愧是兄妹啊。 京城的人嘴也太严了,都只说原家世子温润儒雅,原家小姐优雅高贵,是一天不提这兄妹俩的“天生神力”。 第16章 熄灯 ◎夫君,你生我气了吗?◎ 晚上,陆珂坐在床上对着镜子给脖子上的淤青涂药。 原晔带回来的药,膏体细腻,抹在脖子上有淡淡的药草香,不难闻,反而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门被推开,原晔走了进来,在陆珂旁边坐下,陆珂感到了一股凉意。 陆珂:“你又用冷水擦身了?” 原晔拿起床头凳上的药膏,帮陆珂擦药:“你听见声音了?” 陆珂:“嗯。洗凉水澡对身体不好。” 原晔:“从小如此,习惯了。” 陆珂:“你在原家的时候也是这样?身体不会坏吗?” 原晔指腹小心地将药膏沿着淤青涂抹:“从小锻炼的话,身体不会坏,反而会越来越强健。对了,刚才璎璎和我仔细说了。” 陆珂:“什么?” 原晔:“说了你们在养猪场的事情。” 陆珂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原晔:“那你知道我们今天多了九头小猪?等到了过年,一头猪能卖二两银子,咱们卖了猪,再去多买几头小猪,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钱的事了。对了,今天我和璎璎把喜服和其他的丝绸外衣都当了,咱们有了不少钱,你明日能否问问附近有没有租房的?咱们换个地方住。这里太小了,人也太杂了,安全性得不到保障。” 陆珂兴致勃勃地说完,却发现原晔盯着自己一动不动。 “怎么了?” 反应过来,陆珂懊恼地闭了闭眼,该死,原晔好歹曾经也是原家世子,是天之骄子,现在她嫁过来才一天,就对着住处指手画脚,这不是明摆着指摘嫌弃他吗? 陆珂小心地观察原晔的表情,他不会自尊心受伤,生气了吧? 原晔:“抱歉。” 陆珂:“嗯?” 原晔:“是我连累你了。” 陆珂:“没有。” 陆珂急忙抓紧原晔:“真的没有,我觉得这里很好,真的,我不觉得是吃苦。” 原晔抿了抿唇,油灯昏暗,烛火在他脸上晃动,陆珂看不懂他的眼神,只是一味地怕他生气,不要她。 原晔:“但是。” 陆珂手死死地抓着原晔的手腕:“但是?” 原晔:“陆珂,下次不要单独和别人起冲突。” 陆珂纤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是我给你惹麻烦了吗?” 原晔:“是会受伤。” 陆珂疑惑地抬头看着原晔。 原晔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和璎璎只有两个人,养猪场前后加起来有七八个人,还有县丞撑腰。如果孙家人起了歹心,你们怎么办?” 陆珂不以为意:“我想过的。前头屋子里出了事,我和璎璎后脚去养猪场,谁也想不到我们两个女孩子能那么快从杀人的阴影中出来,就能洗脱嫌疑。孙家的养猪场规模不大,事事都要老板老板娘亲力亲为,背景并不深,为了一点钱杀人,他们没那个胆量。” 原晔质问:“那打人呢?” 陆珂不说话了。 原晔又问:“若是县丞以权压人,将你关个一两天呢?县衙牢房阴暗潮湿,没有单独的空房,他若是将你和其他犯人关在一起几日,你要怎么熬过去?” 陆珂低着头:“我报了陆家京官的身份……” 原晔:“天高皇帝远,这是边塞。” 陆珂辩解道:“这不是没出事吗?” 原晔:“万一呢?”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6节 陆珂:“那好嘛,我道歉,你别骂我了。” 原晔深呼吸,抓住陆珂的肩膀:“我不是想骂你,我是担心你。” 陆珂这个人,表面看着温温柔柔,骨子里倔,但是吃软不吃硬,原晔要真和她辩个对错,她肯定梗着脖子跟他辩到底,偏偏原晔说的是担心她,陆珂一下没脾气了。 她抓着原晔的胳膊摇:“夫君,是我思虑不周,让你担心了。我保证,下次我会深思熟虑,仔仔细细谋划好再行动。” 陆珂以为自己这么说,就能哄好原晔,没想到原晔看着她的目光反而更深了。 原晔打量着陆珂。 陆珂微微仰着头,看着她,一双狐狸一样的眼睛,灵动姣好,里面似缀着星星,胭脂色的唇微微张开,鸦色的睫毛又翘又卷,仿佛在期待他的回应。 昏暗的灯光下,白皙的肌肤如牛奶一般光滑细腻。他昨晚一寸寸地抚摸过亲吻过,所以知道,她的皮肤不只是如牛奶一般白,也如牛奶一般甜。 刚刚被冷水冲刷过的身子似报复凉水似的热潮涌动,原晔垂下眸子。 陆珂似乎没有丝毫的求助意识。 也没有丝毫的依靠意识。 就像一个独行在沙漠中许久许久的旅者,已经习惯自己一个人寻找水源,粮食,自己一个人一步一步朝着红日前行。 原晔:“陆珂,我的意思是,如果下次遇到同样的事,我可以和你一起。” 陆珂:“嗯?” 她果然没想过求助任何人。 原晔:“衙门里的事情也并不是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陆珂愣了愣,扬唇一笑:“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夫君。” 一听就没放在心上,原晔无奈道:“要记在心里。” 陆珂:“我记住了。我们睡觉吧。” 原晔:“嗯。” 两个人躺到了床上,小床很小,难免会贴到一起。陆珂背对着原晔,后背碰到了原晔的手臂,昨夜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不由自主地充斥在脑海里,欢愉痛苦,痛苦欢愉。 新婚夜是在黑暗中进行的,视觉的丧失,让听觉和嗅觉到敏感了许多,也让陆珂的胆子大了许多。但是这会儿,油灯还没灭。 陆珂咬了咬唇:“夫君。” 原晔:“嗯?” 陆珂:“你能熄一下灯吗?” 随着身边被子被掀开,陆珂眼前的影子摇晃了几下,然后整个小屋黑了下来。 再次看不见,陆珂慢慢转过身,刚好原晔坐回来躺下,手臂碰到了陆珂的胸。陆珂感觉胸前的手臂僵了一下,迅速收了回去。 过了会儿,陆珂听到了原晔的呼吸声。 小床真的很小,被子也很小,在两个人不小心碰到后,原晔几乎躺到了床最边沿的位置,被子也将三分之二让给了陆珂。 一米宽的床,原晔硬生生在两个人中间划分出了一道楚河汉界。 陆珂想起两个人最后的对话,似乎有点不太愉快。 所以……他不会还在生气吧? 他们两个人才认识一天,陆珂觉得原晔说以后有事可以和他一起,应该是基于丈夫的责任感对她的关心,但是更大的可能性是觉得她会连累原璎慈。 毕竟,原璎慈是原晔的亲妹妹。 所以,他才说以后尽量不要单独和别人起冲突。 说来这事,她也确实没有考虑成熟就贸然行动了,她要是运气差一点,那孙家人破罐子破摔,她说不准真会被抓进牢里。 虽然才一天,经历了不少危险,但就凭璎璎愿意相信她,和她一起去养猪场讨公道,她就更喜欢晖阳。 待在陆家那个死气沉沉的家里,她迟早会变成一个真的疯子。 陆珂越想越害怕,她慢慢地挪动身子,贴上原晔,原晔身子僵硬,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又开始翻滚起来:“安分些。” 陆珂不安地问:“夫君,你生我气了吗?” 第17章 抱歉 ◎谪仙君子,博览群书。◎ 陆珂越发贴近原晔了,原晔已经退无可退,若是再避开,怕是会直接从床上掉下去。 他转过身,按住陆珂的肩膀,垂眸。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但是陆珂能感觉到,原晔正看着她,她抬起头,凭感觉看过去,灼热不安。 刚才原晔将被子几乎都让给了陆珂,身子有大半都在外面,这会儿转过来,两个人的小腿叠放在一起,冰火两重天。 荒村是流放犯人的聚集地,也是一大片的荒地,这里不缺土地,原家的位置又极为偏僻,周围并没有邻居,因为夜晚十分安静。 黑暗放大了两个人的呼吸声,被子下,原晔按着陆珂肩膀的手掌心出了些汗。 陆珂往上拱了拱,靠在原晔的脖颈上呼吸。 “别闹。” 强忍住脖子上的痒意,原晔强硬地将陆珂转过去,然后将她死死地箍在怀里,“陆珂,真的别闹。” 陆珂脸发烫发红,“我……” 原晔下巴靠在陆珂的肩膀上:“陆珂,我的意志力*并不坚强。” 陆珂抿着唇,不明白原晔的想法,她都已经感觉到他的隐忍和欲动了…… 原晔声音沙哑,似雨后潮湿的泥地。 原晔:“陆珂,昨晚我冲动了。” 回想起昨晚不顾她推搡的一次又一次,陆珂身子在原晔怀里微微发热颤动。 原晔闭着眼,无意识地用鼻尖蹭着她的耳垂:“冲动了太多太久……让你受累了。你是第一次,需要休息。” 陆珂被蹭得难受:“我……” 原晔收了收手臂,抱得更紧,陆珂的后背紧紧地贴着他的胸,密不透风。 原晔:“别动,让我缓一缓。” 陆珂不敢动了,其实,确实新婚夜折腾太多太久了,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她今天也确实有些轻微的不舒服,但也并没有原晔想得那么严重。 过了许久,原晔的呼吸逐渐平缓,陆珂好奇地问:“夫君,你很有经验吗?怎么会懂这些事?” 陆珂没听到原晔的回答,刚要追问,脖子上小小地被咬了一下,然后她听见原晔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陆珂,你是想逼死我吗?” 陆珂缩了缩脖子,手指下意识地在床单上打着圈:“我……只是好奇。” 原晔:“看过一些书。” 原晔声音低低沉沉,很是好听,但陆珂却从中听出了些许埋怨。 陆珂回忆细节,好似一开始原晔确实十分生疏,只是他学得极快,没多久就让她彻底乱了心神,整个人如泡在温水中一般。 陆珂想起生疏的开始,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晔问她笑什么,她不好意思说,便找了个借口:“就是……想起以前京中说的,原家世子,谪仙君子,博览群书。” 陆珂原是想揶揄原晔一下,谁料说完,这人竟然闷闷地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陆珂有点捉摸不清他的态度,又唤了他几声,原晔抱紧她:“睡觉吧,明日我会在衙门里打听清楚哪里有适合的房子,我们尽快搬出去。” 陆珂:“嗯。” 陆珂闭上眼睛,慢慢进入了梦乡。 陆珂睡着没多久,原晔从床上起来。不一会儿,院子里响起了凉水冲刷身体的声音。 第二天,陆珂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像个八爪鱼一样地抱着原晔。 她看向原晔,原晔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陆珂急忙坐起来,“我我、不是故意的。” 原晔:“我知道。” 说话时,原晔手抓住自己的领口往上拉了拉,陆珂被他的动作牵引,看向原晔的胸口,那里居然有牙印。 陆珂懊恼地低头。 她睡姿不好这事,她都快忘了。 新婚夜累,她睡得沉,昨天睡得平稳,就完全暴露了。 原晔从床上起来,“换衣服吧,我去做早饭。” 陆珂声音细小:“嗯。” 陆珂飞速换好衣服,洗漱后,和大家一起吃饭。 早饭就是稀粥煮野菜,没什么滋味,但是有咸菜,这么搭配起来,瞬间令人胃口大开。 吃完饭,原晔就去衙门了,原璎慈和原窈月一起收昨晚洗的衣服,陆珂便去喂小猪。 十一只小猪本来就不是什么重病,昨日吃了药后,今天看着精神好多了,有几头甚至已经开始四处乱窜。 陆珂将草药熬上,等晾凉了再一个一个地抱出来喂。 小猪小的时候,粉粉嫩嫩地,看着一点也不脏。 尤其是原家一开始被坑买下的两头,特别小,特别可爱,因为还要吃奶,身上还有奶香味。 收完衣服,原璎慈和原窈月将衣服一一叠好用布包好,又过来帮陆珂清理猪圈。 原璎慈看着小主们挤在狭小的空间里,不由得叹道:“早知道当初修的时候就应该修大一点。” 陆珂:“猪圈是原晔修的吗?” 原璎慈点头:“是大哥修的。就连咱们盛水的桶都是大哥找时间一个一个做的。” 陆珂讶异地问:“他还会木工活?” 原晔不是儒生的吗?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7节 原璎慈眼神飘忽:“一边琢磨一边学的。对了,嫂子,你养猪的方法都是从哪些书上看的啊?” “这个啊……”陆珂避开原璎慈的视线,给小猪调配吃食,也眼神飘忽,“都是些杂书,我看了太多,都记不得名字了。咱们不说这个了。昨日回来的路上,咱们不是顺道买了些面粉吗?我听说流放的人的吃食都特别不好。中午我们做些吃的给你哥送去吧。” 原璎慈知道陆珂有所隐瞒,也不追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原璎慈:“这里的人对流放的犯人有很深的歧视……算了,其实也赖不着别人,谁会对罪犯有好印象呢? 大哥在衙门想必也过得不好,中午嫂子去送饭,大哥看到嫂子,有人说说话,心里也会高兴的。 不过,嫂子,中午我就不陪你了。我要去交工。虽然知县大人开了恩,也不好太放纵,不然会遭人记恨。以后日子更难熬。” 陆珂:“好,那我们一起出门,路口的时候再分开。” 原璎慈:“嗯。” 中午,两个人提早做饭,提早吃饭。 只是两个人的手艺都相当一般,做出来的馍和菜只能算是将将合格罢了。 到了路口,陆珂和原璎慈分开,提着篮子前往县衙,而原璎慈则去劳工坊交工。 原璎慈经过检查后,进入劳工坊,将背在背上两大袋衣服递过去,负责检查的安姑姑检查后,在原璎慈的记录本上划了一个勾,表示昨日的任务完成。 安姑姑提醒道:“县衙昨日派人打了招呼,免了你一日的苦工。这是县太爷的恩典,你要记在心里感激。但是恩典归恩典,赎罪归赎罪,切不可仗着县太爷仁慈就消极怠工。” 原璎慈:“是,安姑姑,我记清楚了。” 安姑姑点头:“行了,一头的汗,去洗把脸,跟我去个地方。” 原璎慈问:“今天不做饭了吗?” 安姑姑:“午饭已经做好了,晚饭不需要你。你有新的活计。不要多问。” 原璎慈乖顺道:“是。” 秋天冷,但背着那么大两包衣服一路走过来更累,是以原璎慈一路走走停停,累的全身都是汗,脸上自然也不干净。 原璎慈洗完脸,安静地跟着安姑姑来到了苦役营后面的一处院子。 安姑姑指着一个房间说:“进去吧。” 原璎慈:“这是?” 安姑姑:“营里来了个贵人,你负责照顾他。不要起别的歪心思,做好自己的本分。” 若是不说这么一句警告的话,原璎慈心里会不安,安姑姑这么严厉地劝告她不要有非分之想,原璎慈反而心安了。 她对安姑姑行了个礼,走进了屋子。 屋子很干净,换上了新茶,熏上了令人心旷神怡的檀木香,桌上摆放着新鲜的花,估摸着是因为贵人要来,所以提早打扫过了。 原璎慈猜测着来人的身份。 第18章 对峙 ◎他碰你了?◎ 原璎慈等了一会儿,身后传来开门声,她转过身,还没看清楚来人,便被人一把抱入怀里。 熟悉的沉香味如同一条牵动记忆的线,在脑海中不断拉扯。 应知的声音将一个又一个记忆的片段打碎。 他说:“璎璎,我好想你。” 原璎慈呆立在原地许久,方才伸手去推应知,却怎么也推不动。 “应大人。”原璎慈开口道:“安姑姑口中的贵人指的是你吗?” 应知:“璎璎,是我,应知。”是应知啊,不是应大人。 原璎慈表情木讷:“我知道,所以呢?” 应知身子僵硬,一点点松开原璎慈,他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试图寻找到一点点久别重逢的喜悦。 应知问道:“璎璎,我们一年没见了,你不想我吗?” 原璎慈垂下的手微微发颤:“不想。沐阳王府落魄,太子自尽,原家上下被流放。我不用想也知道,你们应家和三皇子在京中定是如日中天,风光无限。我一个流放的罪人,哪有资格去想,去担心,去牵挂?” 应知看着原璎慈,她站在原地,身子纤薄,脖子上烙下的罪字在雪白的皮肤上格外的刺眼。 应知:“璎璎,你在怪我。” 原璎慈抓紧袖口,没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应知抓住她的肩膀:“你明明知道沐阳王府的事情不是我做的。我一直都在想办法救你,一直都在。璎璎,我真的想了很多办法,我拼了命地想救你,我甚至拿我的命去威胁父亲。 这一年,我不是没有找你,我从家里逃出来被关回去,逃出来又被关回去。直到现在,我才终于能站在你面前。” 应知抱住原璎慈,声音哽咽:“璎璎,你不能将父辈的恩怨怪到我头上,那不是我做的,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一点点都没有。” 原璎慈沉默着,应知放开她,抚摸着她的脸。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他的大拇指上。 她是原家二小姐,向来高傲,就是憋红了眼也不愿意哭出来。 可是现在却在哭。 应知:“璎璎?” 原璎慈眨了眨眼,别开头,任由眼泪肆掠:“昨日在公堂上,你不是问我大哥‘伯父伯母还好吗’?” 应知心脏猛然被抓紧,他有一个猜测,但是还是心存一丝侥幸。 应知:“他们……怎么了?” 原璎慈:“应大公子,你到底要装糊涂到什么时候?” 原璎慈赫然回头,赤红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的他心里发毛发慌。 应知:“我……真的……不知道。” 原璎慈讥讽地扯了一下嘴角:“应大公子颖悟绝人,洞隐烛微,真的就猜不到这跋山涉水,崇山峻岭的流放之路会发生什么吗?” 原璎慈一字一句地质问:“我父亲为朝廷夙兴夜寐,肝脑涂地,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又受大理寺严刑拷打。 我母亲身体孱弱,又在牢狱之中受尽折磨。这样两个人,拖着重伤的身体,戴着几十斤的镣铐,一步一步走到晖阳。应大公子,你真的猜不到他们会怎么样吗?” 应知无从辩解:“我……我以为……他们……璎璎,我是心存侥幸。” 原璎慈:“你还想骗我?” 原璎慈向前一步,逼近应知:“我和你最后见面的那天,你就知道三皇子和应家要对太子下手了,是不是?因为你知道,所以才在我的吃食中给我下了保命的药丸,让我吃下。你明知道太子是冤枉的,你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你为了你的家族,为了你们应家的荣华富贵,眼睁睁地置我原家于死地。应知,你真狠啊。” “我没有!” 应知崩溃地大喊:“璎璎,你不能这么冤枉我!我真的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察觉到了,好像会出事,家里的气氛变得十分的紧绷,太子手下的麒麟先锋营突然全军覆没,我只是……” 应知看着原璎慈的眼睛,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掐住一般,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事到如今,他解释又有什么用呢? 解释可以让原应两家回到以前吗? 可以让璎璎的父母活过来吗? “可是,璎璎。”应知抓住原璎慈的手:“你不能恨我,我什么都没做。” “那我该怎么面对你!”原璎慈失控地推开他,歇斯底里的痛诉:“我父亲死了,我母亲死了,我二哥死了。我阿姐也死了……我阿姐……是你们应家害死的!你知道我的嗓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原璎慈:“押送原家的士兵,奉了你父亲的命令,奸辱我。那天,他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拖进草丛里,要办了我。他说,是你父亲下的命令。只有我被毁了,成了残花败柳,你应大公子才能彻底忘掉我。” 应知忽然想起昨天公堂上被毁了命根的郑刚,整个人青筋暴起:“他碰你了?” 原璎慈反问他:“你希望他碰了我吗?” 原璎慈哭着说:“我宁肯他碰了我,那样我阿姐就不会为了保护我,拖着那个该死的士兵从悬崖上跳下去,我阿姐她就不会死!我宁肯用我的贞操换我阿姐活下来! 我阿姐还有孩子。父亲母亲死后,她一直跟我说,她会活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为了姐夫和孩子,她一定会活下来。可是她死了,为了救我她死了!你凭什么!” 原璎慈拼命捶打应知:“你凭什么让我阿姐赔上一条命。我又凭什么值得她赔上一条命。你算什么!你们应家算什么!我恨你,我恨你们应家,我恨你们所有人!” 应知任由原璎慈捶打,任由她发泄,直到她累了,他伸手抱住她,声音嘶哑。 他哭着央求她:“但是,璎璎,这不是我做的。这一切、真的、不是我的做啊。你不能将一切都怪到我头上。这样对我不公平。璎璎,我和应家不一样,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我求你,你别这样对我。” 原璎慈哭干了眼泪:“应知,我做不到。我只要看到你,永远都会想起我阿姐死的那天。会想起我父亲母亲二哥二娘死在流放路上,他们的尸体甚至都没有埋在一处,只是随意找了个地方就安葬了。我甚至都不知道我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找到他们的埋葬之地。流放之路,崎岖遥远,翻山越岭,每一次走的路都不一样。我要怎么回头找才能找到来时路?来时路都找不到,又怎么回得去呢?” 应知:“不!璎璎,找得到的。一定找得到的。我现在就命人去找,我把当初押送你们的人一个一个全都找出来。我们沿着来时路,找到你父亲母亲,你二哥二娘,还有你阿姐,我们找一个风水宝地让他们团聚,好不好?” 原璎慈:“去吧,去找吧。” 应知:“好,璎璎,你等我,我现在就去,我保证我一定找到他们所有人的尸骨,把他们好好地带来见你。” 应知说完,转身就往外跑,跨过台阶时,他甚至被绊了一跤。世家公子,风度仪态,这一刻荡然无存。 原璎慈看向门外。 万物凋零,树木只剩枯枝。 她双目失焦,灵魂仿佛缺失了一大半似的喃喃道:“找不到的,永远找不到的。” …… 第19章 名声大噪 ◎传说中的原夫人◎ 县衙。 陆珂拎着篮子刚走上县衙的台阶,两位衙役就挡住了她的去路,“做什么!” 两个衙役身形高大,长相粗旷,手握利刃,气势骇人。 陆珂咽了咽口水,说道:“两位大哥,你好。我叫陆珂,是在县衙协助记录文书的原晔的妻子,今日是过来给他送饭的。” 高一点的衙役王虎和另一个衙役张铁对视一眼,将刀收了起来。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8节 王虎上下打量着陆珂:“你就是原先生那位传说中的夫人?” 传说中? 陆珂不明所以,但还是诚实地说:“是,我是陆珂。” 王虎和张铁对视一眼,两人露出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笑容,看得陆珂一愣一愣的。 王虎笑道:“原先生没说今日有人过来送饭。你等一下,我去问问他。” 陆珂点头,乖乖站在门口等。 日头当空,哪怕是秋日,还是有几分燥热。 陆珂朝县衙大门口走了两步,让屋檐挡住头顶,遮一片阴凉。 她一动,张铁就看她,看着看着,又露出那种讳莫如深的笑容。 陆珂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位大哥,我是哪里打扮得不对吗?” 张铁咳嗽两声,敛去脸上的笑意,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没有。” 是吗? 陆珂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似乎没有脏东西,她又看向自己的穿着,沉闷无趣的厚衣服,没什么特别的。 陆珂奇怪地看向张铁,刚好撞见张铁偷瞄她,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十分尴尬。 张铁扭头,看向前方,目不斜视,仿佛刚才偷瞄的人不是他。 这时,王虎回来了,对陆珂说道:“原夫人,你可以进去了。” 陆珂问:“这位兄弟,我今日的打扮可还行?” 王虎快速上下将陆珂扫了一遍:“很好,原先生一定会十分喜欢。” 这个回答也怪怪的。 王虎:“原夫人,再不快点,午憩时间快过了。” 陆珂赶紧拎着篮子往县衙里跑。 跑了没几步,身后传来,王虎和张铁忍俊不禁的笑声。 陆珂蹙眉,他们到底在笑什么? 陆珂进了衙门,一路问到了文书登记室。 原晔正在整理已经记录好的文书,将其放在书架上。 文案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两个黄褐色的馒头,一只茶壶几个杯子。 陆珂走过去,将手中的竹篮放在桌上,垂眸时,瞧见了桌面上写的字。 字字藏锋,筋骨丰满,如龙舞蛇盘,遒劲奔放。 这字? 陆珂眨了下眼睛。 以前长姐托人买过原家世子的笔墨拉着她欣赏,那时的原家世子,书法如浮云那样飘逸、洒脱,高韵深情,坚质浩气,和现在的字体截然不同。 听到声音,原晔转身走了过来,看见陆珂盯着他的字不动,淡淡一笑,坐下,提笔用左手将剩下的几笔写完。 陆珂讶异地问道:“你用左手写字?” 原晔将写好的纸张放到一旁晾干墨迹,声音平静:“流放的路上出了些事,右手受了伤,做不了太精细的活计。” 陆珂了然,安慰道:“没关系,夫君现在的字更好看。” 原晔问:“你更喜欢现在的字?” 陆珂点头:“夫君现在的字,刚强果断,像极了战场杀伐果敢的将军,气势磅礴……嗯……更……更……总之就是更好看。” 陆珂绞尽脑汁搜刮肚子里的油水,说完她怕自己说得太夸张,反而让原晔觉得太虚伪,小心观察着原晔的表情,还是那副平平淡淡的样子,不过陆珂感觉原晔嘴角的笑容似乎真诚了许多。那……应该她的夸奖原晔是受用的吧。 陆珂将篮子上的布掀开:“夫君,我和璎璎一起做了一些馍和小菜,用馍夹着小菜吃,别有一番风味。” 原晔:“嗯。” 原晔将那张晒干的纸张和桌上其他的文书一起放到一旁,将桌面整理出来。 两个人相对而坐,他拎着茶壶外出,打了热水过来,给陆珂倒了一杯热茶。 原晔:“天气冷,刚才壶里的茶水凉了。这是刚烧开的热水,你凉一会儿再吃,别烫着。” 陆珂点头,接过茶杯将茶杯放到一旁,打开馍,用筷子将小菜夹进去,递给原晔,“快,尝尝。” 原晔接过,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陆珂撑着头看着他。 大抵是刻在骨子里的世家教养,原晔吃东西很斯文,一口饼一口茶,细嚼慢咽。他的身形很放松,并没有任何紧绷刻意的板正,但就是给人一种端正之感。 陆珂想,这大抵就是以前陆夫人憋着劲儿想让她学会的修养。 可惜,她是个俗人,受不得这种苦。 陆珂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晖阳在北部边塞,是本朝最北的地方,再往北就是金国了,那里的人以牧羊放牛为生,每到冬日便会到晖阳抢掠食物和物资,是以晖阳战乱不断。 陆珂看向远处,从县衙的这个小房间能看到阿兰山。 阿兰山很高很大,仿佛与天相连,连绵不绝,山顶常年积雪,但也只有这个季节开始,才能从这么远的地方看到山巅上的皑皑白雪。 阿兰山并不独属于晖阳,她处在两国交界处,一半在汉,一半在金。 陆珂看了一会儿,原晔也吃完了,他将桌面收拾干净,问道:“在看什么?” 陆珂:“看阿兰山。我以前在京都的时候听长姐说过,阿兰山有一种花,金人叫正古伦,我们叫金兰花,长得和兰花很相似,但是比兰花更美,而且药用价值很高,和天山雪莲齐名,十分珍贵。只是晖阳和京都隔得太远了,这花只能晒干后再送到京都。等我们见到的时候已经是干花了,完全还原不了金兰花的美貌。” 原晔:“新鲜的金兰花虽然产量低,但在阿兰山这里并不是什么很稀有的东西。只不过,金兰花的生长地,三分之二都在金人那边,我们采摘不易罢了。” 陆珂看向原晔:“那是不是我们采摘会碰到金人?” 原晔点头:“每年春初的时候,金兰花会大量开放,金人知道汉人喜欢,会大量采摘,然后通过两国的商人进行售卖,换取棉花,盐,米粮。” 陆珂:“是吗?那就是说,以后我也能看到新鲜的金兰花?” 原晔笑着说:“是,而且旺季的时候,金兰花并不贵。它送往京城价格水涨船高,也主要是因为运输距离远。” 听到原晔的话,陆珂已经在脑海里开始描绘鲜嫩的金兰花是什么样子了。 她兴奋地看着原晔,一双小鹿眼睛亮晶晶地。 她问:“夫君,你见过新鲜的金兰花吗?” 原晔微微颔首:“见过一两次。刚采摘的金兰花,一干以花,香气浓郁,这边的人喜欢用金兰花泡茶,热水浇灌,香气会更加芬芳。” 陆珂:“它是黄色的吗?” 原晔:“是很淡很淡的黄色,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会以为它是白色的。晒干后,颜色会变深,故而你们会以为它是黄色的。” 陆珂双手撑着头:“真想马上就到春天。” 原晔:“明年春天,我们问问行脚的商人,应该能买到一些。” 陆珂:“嗯。” “你们在说金兰花吗?” 休息时间快结束了,协助处理文书的衙役江海走了进来,听见了二人的谈话。 陆珂笑盈盈地说道:“是啊,我以前听我长姐提过金兰花,说金兰花很美很美,所以特别想亲眼见一见。” 江海:“那你一定不会失望的。金兰花可是最美的花。” 江海说着,目光探究地打量着陆珂,眼底浮现处几许意味不明的笑:“你就是传说中的原夫人?” 又是这种揶揄的语气。 陆珂奇怪地看向原晔,原晔笑了笑,和江海说了几句话,江海心领神会地离开,将空间让给了他们二人。 陆珂走到原晔身边,拉住他的手臂:“夫君,这位江大哥对你好像很尊重,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态度。我一开始还很担心,怕你在县衙被人欺负。” 原晔:“因为流放的身份,一开始大家会有一些芥蒂。但人心都是肉长的。时间久了,将心比心,了解了彼此的脾气秉性,也就没有担忧了。” 陆珂:“这样啊。那他们为什么每个人看我的表情那么奇怪?还总是偷笑。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身份的问题。” 第20章 金兰花 ◎这下全衙门都知道她和原晔……◎ 陆珂仰头看着原晔,却发现自己问完后,他眸色深了下来。 两人目光对视,陆珂眨了眨眼,原晔声音含着浅浅的笑意:“昨日公堂审案,许多衙役都在。夜晚吃饭聚会,日子无聊,大家都喜欢交流家长里短,难免会说起。” 陆珂:“那又怎么了?难道他们以为是我杀了人又逃脱了罪责,所以觉得我不好惹?” 原晔别开头,回避陆珂的视线,轻轻咳嗽两声:“是谈到了衣冠楚楚,禽兽行径。” 随着原晔的话音落下,仿佛一道惊雷劈中了陆珂。 陆珂捂脸。 丢人丢大发了。 这下全衙门都知道她和原晔新婚之夜玩那种游戏了。 陆珂从指缝中偷瞄原晔:“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什么我不知道吗?” 原晔默默思考了片刻,“应该大抵,差不多了。” 陆珂紧追不放:“差不多了的意思就是还差一点,所以,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原晔耳尖微红:“还是不要问了比较好。” 陆珂放下手:“不,我偏问。” 陆珂双手叉腰,逼问原晔:“你说。” “原先生。” 江海和江流两兄弟走了进来。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9节 彼时,陆珂双手叉腰,目光凌厉,仰着头看着高她许多的原晔,气势汹汹。 而原晔,身穿薄棉青衫,低垂着头,薄唇紧抿,君子儒雅,如松如竹,一副被调戏了的模样。 江海江流两人对视一眼,没忍住笑出了声。 陆珂再度觉得丢人地躲到了原晔身后。 江海笑了一句:“真不愧是传说中的原夫人。” 陆珂满脑袋问号,还没来得及问到底是什么意思,原晔清了清嗓子,低头对陆珂说道:“对了,你昨日不是让我打听哪里有适合的房子吗?” 陆珂看着原晔,原晔指着江流说道:“我今日问了一圈,江兄弟丈人家正好有一处房子出租,三个屋子,带前后院子。院子足够大,以后我们可以多养一些鸡鸭猪羊之类的。” 江流笑着说:“是啊,原夫人。我老丈人搬城里去了,那房子空了许久了。但房子真的是好房子。院子大,厨房大,屋子大。距离咱们县衙也近。周围都是老邻居,知根知底的,绝对不会出什么偷摸拐骗的事情。” 陆珂问:“那我可以去看看吗?” 江流:“可以啊。等下了工,我带你和原先生一起去。” 陆珂:“好。” 若是送完饭回了荒村再等下工的时候过来一起去看房子,这一来一回几乎所有时间都耗在路上了,不划算,于是陆珂干脆留在了县衙,时不时地帮原晔磨磨墨,又或者帮忙维持过来或登记或更新文书的人的排队秩序。 也是有了这么一遭,陆珂才发现,那些在旁人口中的所谓清闲的文书记录工作一点不轻松。 几乎是从上工开始,原晔就在写字,一刻也不停。 陆珂坐在一旁,比划了一下原晔和自己以前被陆夫人罚抄《女则》时谁更累,最后得出结论,原晔更累。 毕竟她当时仗着长姐撑腰,《女则》抄得特别敷衍,到最后更是如鬼画符一般。 而官府的文书就不一样了,要求字迹工整清晰,辨认清楚,不可有涂改修改痕迹,方可盖章,并且要一式三份,一份交给老百姓,一份留在官府存档,一份上交上级府衙。 陆珂本性就不是能耐得住寂寞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拼了命地想离开陆家。 她在椅子上坐了许久,一会儿挪动屁股,一会儿站起来走两圈。 原晔看出她待不住了,对陆珂招了招手。 陆珂走过去。 原晔:“这里有我和江海江流三个人就够了。你若是无聊,可以出去走走。只是切记不要去牌子上挂着官字的地方便是。” 陆珂:“真的吗?我可以在衙门里逛逛?” 原晔忍俊不禁:“可以。就是去衙门外逛逛也无妨。” 陆珂:“好,那我去了。” 陆珂犹如一只被打开了笼子的鸟,张开翅膀,飞出了憋闷的房间。 陆珂一会儿逛逛花园,一会儿逛逛假山,东走走,西看看,不一会儿转悠到了后厨。 厨娘梅婕瞧见陆珂模样生得很问道:“你是今儿来送饭的原夫人?” 陆珂:“……” 她的名声到底是有多响亮,不过是来送饭,全衙门都知道了。 陆珂羞赧地点点头。 帮厨的丫头吕婧听见原夫人三个字从门里探出了半个身子:“原夫人!” 陆珂硬着头皮点头,心里默念,可千万别提昨天审案的事情,千万别提! 吕婧笑道:“原夫人,我们在烤豆腐,你要吃豆腐吗?” 陆珂刚要推辞,梅婕已经眼疾手快地把她拉进来了:“别客气,一点豆腐,又不值几个钱。” 陆珂被拉到厨房里,吕婧递给陆珂一串烤豆腐。 陆珂说了声谢谢,接过,烤豆腐是老式土豆腐,被切成了小方块,穿插在细细的树枝上。豆腐经过柴火烘烤,两面焦黄,上面撒了盐,一口咬下去,豆香味十足。 陆珂笑道:“好吃。” 梅婕又拿出了一罐黄豆粉:“粘点这个,更好吃。” 陆珂蘸了一点点黄豆粉,黄豆的香味和豆腐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更好吃了。 三个人坐在凳子上,一边吃着豆腐一边聊天。 陆珂这才知道,身为厨娘的梅婕是吕婧的姑姑。梅婕和她丈夫蒋松都是厨子。厨房的手艺传男不传女,所以一开始梅婕只会简单的家常小菜,后来嫁给蒋松后,蒋松不讲究这个,见她有天赋,就把厨艺传给了梅婕。 梅婕悟性很好,没两年就出师了,刚好县衙原来的厨娘怀孕了,回老家养胎,蒋松就将梅婕推荐进了县衙当厨娘。 两夫妻,一个在县衙当厨娘,一个在城里的凤凰游当厨子。 两个人齐心协力,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去年,吕婧家里遭了难,父母被冲进来劫掠的金人杀了,吕婧孤苦无依过来投靠梅婕,梅婕就将吕婧带到了县衙帮厨,顺便教她厨艺。 梅婕一边吃着烤豆腐一边问:“原夫人想要金兰花?” 第21章 谣传 ◎少年将军,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陆珂点头:“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梅婕乐呵呵地笑着:“那自然是有的。我男人在凤凰游大酒店做厨子。每年开春,金兰花盛开的时候,许多有钱的老爷们都喜欢用金兰花入菜。凤凰游有自己的进货渠道。到时候,我让他给你留一些。” 陆珂:“那感情好,谢谢梅姐。哦,对了,梅姐,这金兰花是什么味道啊?” 梅婕:“我也就吃过一次,解了解馋。这新鲜的金兰花花蕊放进嘴里,有一点甜味,像山上的山泉水。那些贵族老爷们用金兰花和燕窝人参之类的搭配,做成甜点或者汤之后回甘处会有一股独特的花香。” 吕婧将豆腐烤完了,又拿出橘子烤。 吕婧:“原夫人,你是不知道。这金兰花一开始大家都是药用,后来还是我姑父尝试着做菜,这金兰花才在贵族老爷们的餐桌上火了起来。” 陆珂惊讶极了:“真的?” 梅婕听到这话,小得意地将抬了抬下巴。 毕竟身为厨子,开创出一道广受好评的菜肴是一辈子的荣誉。 梅婕哼了一声:“这要不是我提醒你姑父,他能想得到?” 陆珂赞叹道:“梅姐你好厉害。” 梅婕更骄傲了。 梅婕笑道:“也是机缘。当时将军刚大胜金国。你可不知道,那是咱们大梁第*一次将金国彻彻底底地打败。一路赶到阿兰山以北十几里,整座阿兰山都是我们的。 当时正逢春天,金兰花开得艳丽,将军就让人将金兰花全摘了,带回城,作为胜利品,让士兵全抛给了去迎接他们凯旋的老百姓。我那时也在其中,得了几株。回家后,我好奇金兰花的味道,就尝了尝,这才有了灵感。” 陆珂:“将军?” 吕婧:“就是小将军啊。” 梅婕:“原夫人才来晖阳,怕是不知道。” 吕婧:“这样啊。” 吕婧来了兴趣,立刻拉着陆珂滔滔不绝地讲述她们口中的那个将军。 吕婧:“咱们北安府统制有十四人,都叫将军,但在咱们晖阳城老百姓的心里,称将军的,只有魏英。 将军十三岁随军出征,第一次就一个人拿下了金国十三个头颅,十四岁领兵,十六岁就已经是统制了。当时将军带麒麟营驻扎在咱们晖阳,大破金人,一路北上,直到金国都城。 可是让被金人欺负了十几年的咱们好好出了一口恶气。将军最擅长用枪,一杆银枪,横扫千军。就是后来出了事,只要将军用的那杆银枪插在北门城墙上,那些金人进犯就不敢走北门。” 陆珂越听越惊叹,脑海中甚至随着吕婧的描述对那位未曾谋面的小将军想象起来。 少年将军,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当时该是何等风光得意。 陆珂问:“后来出什么事了?” 提到这个,吕婧面露悲伤,“后来……死了。” 陆珂:“死了?!怎么死的?” 吕婧扁着嘴,眼睛红红的:“说是爱上了金国的那位公主,我才不信,将军不是那种人。他们还说麒麟先锋营是将军……” 梅婕拉了拉吕婧,“好了好了,不说了。说那些干什么?” 梅婕对着吕婧使眼色,提醒她,采买的人回来了。 她们姑侄俩可以随便说话,这有其他人在就不行了。 听故事最怕听一半,可是陆珂也知道不能继续问下去了,犯忌讳,便也只能将疑问放在心里。 陆珂帮着梅婕和吕婧摘菜。 统制的话…… 她默默搜索脑海中以前陆夫人逼着她学的那些官场知识。 大梁的重文抑武,真正掌握军权的是各个地方的经略使,像上次见到的岑平常便是经略副使。经略使二品,经略副使从二品。 然后经略以下便是三品统制,也就是俗称的主将,将军,相当于现代的军分区司令,负责主要的作战。 那位魏英,十三岁从军,十四岁就领兵,十六岁便已经是统制了。 不管是从升迁,还是从大败金国的能力上说,都是天纵奇才啊。 陆珂琢磨着。 说是爱上了金国公主,难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爱恨泪中间。家国情意两难全,最后两个人私奔殉情了? 陆珂脑补出了各种风流韵事的八卦,一边感叹爱让人疯狂,一边惋惜少年英雄,盛极落幕。 想着想着,陆珂念着魏英这个名字,忽然觉得有些耳熟,好似在哪里听过。 …… 下工后,陆珂和原晔汇合,两个人跟随江流去看房子。 江流走在前边,陆珂和原晔走在后面。 这一路距离不短,单纯走着很无聊,陆珂便问原晔:“夫君,你听说过将军吗?” 原晔面色淡淡:“怎么了?” 陆珂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注意这边,拉着原晔,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我听说那位叫魏英的将军和金国公主有一段情缘。好像还因为这段情缘殉情死了。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20节 你来晖阳时间比我早,你有听过他们的故事吗?那个将军他和金国公主是怎么认识的?金国公主是不是很漂亮啊?他们真的是因为殉情死的吗?” 陆珂说完,原晔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 陆珂晃了晃原晔的手臂:“说一说嘛。今日我听别人说了一半,没听到结局,着实抓心挠肝得难受。” 原晔在陆珂没注意到的时候深呼吸了一口气,吐出八个字:“以讹传讹,无稽之谈。” 陆珂:“啊?” 陆珂怀疑地看着原晔:“你是不是也不知道结局?” 原晔:“没有金国公主,没有情缘,没有殉情。” 原晔声音仍旧平淡如水,但陆珂似乎从里面听到了一些一言难尽的复杂情绪。 甚至还夹杂着那么一点埋怨。 陆珂安慰道:“夫君,没关系的。你也才来晖阳一年,我听说那位将军出事比较早,你不知道也正常。” 原晔止步,欲言又止地看着陆珂。 原晔:“你不信?” 陆珂:“可是梅姐她们是本地人。” 原晔嘴角嗫嚅,半晌,他憋屈又苍白地辩驳道:“妄言妄听,辱人清名,非君子所为。” 陆珂:“……” 原晔说完,大步往前,陆珂追上:“那好,咱们不说那个金国公主的事。那那位将军的其他事情是真的吗?十三岁从军,十六岁升任统制,大败金国?” 原晔:“基本是真的。不过不是十六岁升任统制,大败金国。而是大败金国后,破格升为统制。” 陆珂:“听说,他打到了阿兰山以北,打到了金国的都城。还把所有的金兰花都摘了回来。” 原晔:“嗯,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至此之后,金国就将王城搬迁了,再想打到王城就更难了。” 陆珂哇了一声,“好厉害。” 原晔放缓脚步,垂眸看了陆珂一眼,语气微微上扬:“嗯,世人也如你这般赞叹。” 陆珂又问:“你说,他是不是打进王城的时候见到的那位金国公主,然后、一见钟情?” 陆珂一脸崇拜又好奇地看着原晔,原晔微笑,抬手,掐住陆珂的脸:“夫人不去写话本子,真是可惜了。” 陆珂将原晔的手拂开:“疼。” 原晔松开,揉了揉她的脸:“以后不要胡乱揣测。” 陆珂:“那不是为情,那位将军是怎么死的?” 第22章 柿子 ◎拿起椅子上的铜镯,重新戴上。◎ 说到这个,原晔移开了脸,避免让陆珂看到她的表情。 原晔声音仍然平静:“据说是与金人勾结,出卖大梁,致使最精锐的麒麟先锋营全军覆没。在审问时,畏罪自杀。” 陆珂睁大了眼睛。 麒麟先锋营全军覆没? 她之前不知道这回事,只当自己听了一出爱恨纠缠,生死相随的风流韵事。 如今知道了这出风流韵事背后的尸山血海,瞬间对这个故事没有了一点浪漫惋惜。 若那个叫魏英的小将军,真为了金国公主,恋爱脑上头,出卖自己的国家,害死自己的战友,那简直禽兽不如。 陆珂抓住原晔的手臂:“不聊他了,我们聊点别的吧。梅姐告诉我,他相公在凤凰游做厨子,凤凰游每年都会进一批金兰花……”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大多数时候是陆珂说,原晔回应一两句,很快,三个人到了地方。 江流拿出钥匙,打开门,笑道:“这里就是了,很久没人住,灰尘比较多。别介意。” 陆珂和原晔走进前院。 院子很宽大,只是许久没人住,杂草丛生。 院子东南面有一株巨大的柿子树,上面挂满了红彤彤的柿子。 陆珂兴奋地看向原晔:“夫君,你看,有柿子树,咱们以后可以烘柿子吃。对,也能卖钱。” 江流笑道:“原夫人,我家这颗柿子树,是我老丈人亲自种的。结出来的果子,味道顶顶的好。” 陆珂用力点头:“嗯。” 她拉着原晔进屋去看,厨房很大,灶台虽然布满了灰尘,但是能放两个锅。 陆珂试着比划做饭的动作,“夫君,以后我们一个锅蒸饭,一个锅炒菜,刚刚好。对,这里还能摆上一张大桌子,咱们以后就能在屋子里吃饭了。” 看完厨房,又去看卧房。 三间屋子都很大,不分主次。 陆珂指着一个角落说:“到时候,我们在这里打一个柜子,可以放咱俩的衣服。床头放个抽屉,以后东西就不用放凳子上了。三间屋子的格局是一样的。还能在小满的屋子里放一张书桌。小满才七岁,以后肯定是要读书的。对,后院。” 陆珂又兴奋地跑去后院。 后院比前院大了一半,就是建两个猪圈,再种上几颗果树都绰绰有余。 看完后院,陆珂又回到前院,抬头看着柿子树。 硕果满满的感觉让她心里格外充实。 原晔站在不远处,看着陆珂。 夕阳下,余晖残留,透过树荫和红色的果实,斑驳地落在陆珂脸上,身上。 她抬头看着红彤彤的柿子,描述着着未来的计划,告诉他她要在院子里布置些什么东西,要拿这些柿子做柿饼,柿子糖给璎慈和小满吃,要种上一些合适的草药,给小猪治好病,过年时卖掉,给房间里添置书柜,购买文房四宝,让他教小满读书识字。 她在规划他们的未来。 原晔和江流对视一眼,江流知道,这租房的事稳了。 陆珂欢喜地跑到原晔面前,原晔问:“喜欢吗?” 陆珂点头:“很喜欢,最喜欢那颗柿子树。” 原晔:“那我们就定下来。” 陆珂:“好。”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陆珂和江流在一个合适的区间内将价格谈好,江流去隔壁借了一个灯笼,笑道:“原先生,原夫人,这里离荒村远,你们这会儿回去,走不了多久,天就黑了。拿着灯笼,路上方便些。” 原晔:“谢了。” 江流:“不客气。” 江流说完,走了。 原晔手提着灯笼,牵起陆珂的手:“走吧,我们回家。” 陆珂愣了愣,看着原晔眨了眨眼,总觉得原晔这会儿的心情比路上好了许多。 陆珂笑着回握住原晔的手:“好,回家。” 路上,陆珂仍然止不住兴奋劲,喋喋不休地说着以后要怎么布置院子。 原晔提着灯笼照着路,陆珂说:“我们的小猪够了,过年前都不需要再买猪了。但是我们可以在后院养点鸡鸭,种颗苹果树。苹果最有营养,等结出了果子,我们一天一个。还可以再养条狗,看家护院。这样我们都不在家的时候也不用担心小满的安全,不用让她一直躲在屋子里,她也可以到院子里透透气,或者牵着狗出去逛几圈。” 原晔:“到时候我问问过来登记文书的百姓家有没有苹果树,让他们卖我们一颗。至于狗,可以缓缓,等年后开春再说。” 陆珂:“也行。咱们现在经济还不宽裕,等宽裕了,才能更好的照顾小狗。” 原晔:“你似乎很喜欢柿子树?” 陆珂:“是啊,我小时候家里院子里就有一颗柿子树,每到季节,柿子长满了整棵树,把粗壮的枝桠都压下来来。我和小伙伴们喜欢在柿子树下跳格子。我还被柿子砸过脑袋,可疼了。” 不过她小时候爷爷奶奶家的柿子树是改良过的品种,比江流丈人种的那颗结出来的果实多多了。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多数时候是陆珂在说自己小时候的事情,陆珂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夫君,我是不是话太密了?” 原晔摇头:“没有,你说的事情很有趣。” 陆珂:“那我再给你说一说我小时候的事情。我小时候住在乡下,我爷爷家有一座果园,到了七八月份,苹果红了,最辛苦了,每天都要去摘苹果……有时候我想偷懒就偷偷地跑去外婆家……” 夜色浓郁,月亮高悬。 两个人总算走回了荒村。 原晔将灯笼挂在院子里,原璎慈听见动静走了出来,陆珂又拉着原璎慈告诉她,他们今日找到了房子,明日就可以搬过去了。 原璎慈讶异地看向原晔。 原晔解释道:“以前没钱,如今有了理由,自然可以搬走。” 没钱是借口,没正大光明不引起别人怀疑的理由才是真正的原因。 而如今,陆珂的到来解决了这个问题。 原璎慈笑道:“那感情好。嫂子,我烧了热水,你赶紧去洗洗。不然一会儿水该凉了。” 陆珂:“好。” 过了一会儿,陆珂和原晔前后脚洗漱完回到房间休息。 原晔站在床边,脱下外衫,将手上的铜环取下来,放到床头椅子上,再上床。 今日走了许多路,陆珂实在是累得慌,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眼皮往下掉。 她借着烛火小心翼翼地观察原晔,原晔说第一次之后应当休息一阵子恢复,那今天应该也不会和她要那个吧? 那她可以放心休息了。 很快,陆珂进入了梦乡。 原晔靠着墙坐着,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陆珂靠过来,却听到了陆珂绵长的呼吸声。 “陆珂?” 原晔轻声喊了一句,陆珂睡得熟,没有反应。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21节 原晔叹了一口气,小心地从床上起来,避免吵醒她,拿起椅子上的铜镯,重新戴上,走到院子里。 明月高悬于天际,洒下的光芒足以让人看轻脚下的路。 原晔穿着单薄的中衣,塞北冷风到了夜间,刮得格外猛烈,他身体的温度也降了下来。 须臾,原晔看向矮小的院墙,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时,原窈月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原晔将手指放到唇边,“嘘。” 原窈月点头。 第23章 挚友 ◎见物如见挚友,可以换一个要求。◎ 原晔轻轻跃起,来到房顶,又跳下来,将弹弓和弹筒交给原窈月,低声道:“试试晚上的准头。” 原窈月将弹筒挎在腰间,从里面抓了一把石头,轻快地跳下台阶,来到院子里,拉弓瞄准正准备趁着天黑,爬进来偷东西的赵泗。 咻! 一个尖锐的石头打了出去,正中赵泗肩膀,赵泗从墙上掉了下去。 “啊——” 赵泗刚喊出声,嘴巴立刻被同行的钱孝和王大利给堵住了。 王大利压着嗓子,恶狠狠地在赵泗耳边警告道:“找死呢?” 赵泗疼得呲牙咧嘴,好不容易才缓过了疼。 王大利问:“怎么回事?怎么掉下来了?” 赵泗:“我也不知道,好像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疼死我了。” 王大利:“再爬。” 赵泗又开始爬墙,刚露头,一只眼睛就被原窈月击中。 原窈月使用的石头都是原晔挑选过的,十分尖锐,加上原窈月天生力气比一般人大,赵泗被弹弓打中跟挨了一箭没有区别。 眼球炸开,鲜血瞬间涌了出来,赵泗再也忍不住,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哀嚎。 王大利暗叫不好,自己低估姓原的一家了,赶紧让钱孝扶着钱孝跑。 原窈月这才收弓,跑到原晔面前讨功:“大哥,我表现如何?” 原晔:“姿势,力道,准头,皆为上乘。” 原窈月立刻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 因为前一夜睡得早,第二天天刚微微亮,陆珂就醒了。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原晔抱在怀里,因为床窄又小,他们两个人抱在一起,也将整张床占满了。 陆珂动了动,原晔闭着眼睛也跟着动了动,同时抱着陆珂的手又紧了紧。 他下巴搁在陆珂头顶,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嗯。 半梦半醒。 陆珂脸微红,刚才原晔将她往怀里按,两个人身子贴着身子,几乎密不透风,她清楚地感觉到了一些清晨会出现的状况。 陆珂抬起头,推了推原晔,让两个人之间有了一些距离:“夫君,天亮了。” 原晔还处在睡梦中,并没有睁开眼,陆珂只听见他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大手沿着脖子往上,托着她的头吻了上去。 唇齿纠缠,起初陆珂还试图推搡,但很快浓重的喘息和她急促的呼吸勾缠在一起,淹没了本就并不清醒的理智。 许久,两个人分开,彼此激烈地喘息着。 陆珂看着原晔。 他应该已经是醒了,他半撑着身子,低头深深地看着她,目光灼热,呼吸交缠。 原晔一动不动地盯着陆珂,抬手将手上的铜镯取下来,扔在椅子上。他抓住陆珂的手,让她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胸腔处。 砰砰的心跳声透过指尖传达进她的心房,她毫无章法的心跳渐渐地和他的心跳声开始同步。 原晔问:“可以吗?” 陆珂嗯了一声,面如火烧。 之后的一切顺理成章,她的小衣被脱下,垫在身下。 潺潺流水,滋润麦田,稻苗抽芽,狂风化作暴雨,令麦浪翻滚。 他不让陆珂碰他的后背,陆珂一颗心悬在空中,无处可落,只能抱紧他的头,死死地往下按。 他遮住她的眼睛,哑着嗓子问她:“别看,转过去,好不好?” 不待陆珂回答,他便迫不及待地将陆珂转了过去。 陆珂的后背贴着他的胸,发丝粘黏在中间,陆珂眼前发白,下意识地低头咬住他环着她的胳膊,整个人似缺氧一样的抽搐。 许久许久后,陆珂已经没力气了,喘息着问:“你今天不去县衙吗?” 原晔亲了亲她的鼻子:“今天是一月一次的休沐日,县衙上下都不上工。” 原晔大手按着陆珂的腰,轻轻摩挲:“酸了?” 陆珂吸了吸鼻子,点头。 原晔拉动被子,将两个人盖上:“我帮你揉揉。” 不一会儿,陆珂一边哭着咬原晔,一边咒骂他是骗子。 …… 骗子骗子骗子! 陆珂醒过来,已经是中午了,她气愤地捶打枕头。 说了最后一次,结果一次又一次。 这就算了。 说了帮她揉腰,结果,那叫揉吗? 应该是听到房间内的动静了,原晔端了吃的进来。 陆珂下意识地拉起被子将自己裹严实。 她以后再也不会相信原晔这种衣冠禽兽了。 原晔在床边坐下,眼神飘忽,耳尖发红,压根儿不敢看陆珂,尤其是他今日穿了一身竹色棉青衫,墨发高高束起,一副极好的皮相,似雾中韧竹,卓雅清俊,如圭如璋。 恍惚间,陆珂有种错觉,今早是她把人翻来覆去强了好几遍,弄得雅致君子坠了人间。 原晔将面端给陆珂:“我喂你。” 陆珂:“你放那边,我一会儿吃。” 原晔迟疑了以下,还是照做。 原晔:“衣服洗好了,猪草也割了,切好了,小猪也喂了食物和药,别担心。” 陆珂瞪着他,敢怒不敢言。 她现在明白为什么情到浓时,原晔要遮她眼睛了,他是怕她看到他兽性失控的一面,毁了他儒生的形象。 大概是察觉到陆珂的怨念了,原晔轻轻地咳嗽了两声,离开了房间。 陆珂换好衣服,起来吃面。 陆珂端着面坐在窗台下吃,原晔一刻不停地在收拾搬家的东西。 陆珂咬着筷子沉默了。 明明早上都是一起的,为什么原晔能前面,后面,抱着她做完后,还能给她擦身体,洗衣服,割猪草,喂猪,做饭,收拾搬家的东西? 他不累吗? 陆珂想着想着就问出了声。 原晔默了片刻,问她:“你很累吗?” 陆珂脸顿时如火烧云一般,然后她听见他认认真真,一本正经的声音:“我以后会尽量节制。” 陆珂不想再谈这种事情了,岔开话题道:“你手上的那个铜镯看着纹样很独特。我看你一直戴着,是有什么特意的意义吗?” 原晔继续收拾东西,面色平常:“挚友所赠,陪了我很久。至于意义么……” 原晔左手搭在右手铜镯上,“如果真有什么意义,应当是见他如见挚友,可以用它换一个要求。” 陆珂:“是很厉害的挚友吗?” 原晔:“是已经去世的挚友,不过还留了一些恩情在人间。所谓人走茶凉,那些人也不知还记不记得他。这只镯子现在于我,只是一个念想罢了。” 陆珂表示理解。 这世间重情重义者有,但很少,正是因为这样的人少,所以才珍贵。 而世界上大多数都是如陆大人陆夫人这样趋炎附势的墙头草,谈不上坏人,只是十足十的小人罢了。这样的人,一旦对方失势,过往情谊对他们而言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陆珂:“对了,璎璎呢?” 原晔:“去借驴车了,一会儿就回来。” 陆珂应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饭。原晔转身进屋将被子和褥子卷起来,准备搬家。 原晔从窗户那边观察陆珂,确定她没往这边看,将窗户掩上,翻开了床头最下面的一块砖,将里面的银票和一些证据拿出来,抽了一张十两的银票出来,将其余东西放进怀里藏好,这才出来。 刚好,陆珂此时也将面条吃完了。 原晔将十两的银票交给陆珂。 陆珂问:“这是?”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22节 原晔:“璎璎的姐夫,你知道吗?“ 第24章 搬家 ◎愧疚是一回事,钱是另一回事。◎ 陆珂点头:“原璎柠的夫君,柏世安。” 原晔:“当初柏世安为了沐阳王府四处奔走被牵连,原家虽然躲过满门抄斩,只是被判流放,但是皇上心中仍然记恨,于是将柏世安外派岭南做知府。 岭南在难,晖阳在北,天南地北,路途遥远。但念及两家的情谊,这一年来,柏世安一直在想办法寄钱过来。 只是路途实在太远,两边又联系不上,中途打点加上贪墨,落到我们手上的,便只剩这么一点。如今你我夫妻,夫妻一心,这些钱自然应当交给你作为家用支出。” 听到这话,陆珂心里升起小小的愧疚。 原家如今这么困难,柏世安千辛万苦才托人送过来十两银子,原晔全都给她了。而她却还背着原晔藏了一千两的巨额私房钱。 陆珂问:“那原璎柠她现在在哪里?” 原晔目光暗淡:“在路上去世了。” 流放之路是什么样,不用说,陆珂也知道,便自觉不问了。 过了会儿,趁原晔打包其他东西的时候,陆珂跑到床尾将自己藏的钱翻了出来,藏进小衣里。 愧疚是一回事,钱是另一回事。 等原璎慈借了驴车回来,三个人一起将东西搬上车,用麻绳捆好。东西杂七杂八的,看起来不多,真收拾起来,一个破桶都舍不得扔,一趟还搬不完。 吃完午饭,原晔驾驴车搬了两趟,这才搬完,然后又过来接他们。 塞北风沙大,坐在驴车上挺冷的。原璎慈给原窈月围上了头巾避风,也给陆珂拿了一个,陆珂也有模有样地学着将头巾戴起来。 三个人坐上驴车,原晔驾着驴车走出荒村。 原璎慈抱着原窈月,陆珂坐在车尾。 驴车外,有一些荒村的人聚集在一起,沉默地看着他们离开。 那眼神和她刚来时并没有什么不同,麻木又充满嫉恨。 陆珂收回视线,看向原璎慈:“对了,你哥今早给了我十两银子,说是妹夫寄过来的。咱们一会儿路过集市的时候可以用这钱买一些新的床单被褥。天气越来越冷了,咱们的被子都太薄了。顺便给小满买些笔墨纸砚,一个人在家时可以练练字。” 原家儿子女儿是分开计算的,原晔是老大,下面还有个二子。女儿最年长的原璎柠比原晔小一岁,但仍然排行老大,是三姐妹中的长姐。 陆珂提到妹夫,原璎慈便知是柏世安了。 听到柏世安,原璎慈又想起了原璎柠,心中一片怆然。 岭南与晖阳,相隔千万里,柏世安明知自己所为可能会让皇上再度将他外贬到更远的地方,还是辗转托了许多人,给他们寄来了银子和信件。 她和大哥也托人将阿姐去世的消息带给柏世安,但是这么远的距离,一来一回,一次通信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中间就算出了岔子,他们两边都不会知道。 所以,她到现在也不知道柏世安知不知晓阿姐已经不在了。 正是搬家的好日子,原璎慈不想破坏气氛,于是将原窈月抱得紧了紧,说道:“咱们的钱还不多,笔墨纸砚又贵,先不急,先买紧要的东西。” 陆珂想了想点头:“那也行,不过就委屈我们小满了。” 原窈月小小的哼了一声:“我就算不练习,字也很漂亮。” 陆珂:“是,我们小满是最棒的。” 原窈月又哼了一声:“你的夸奖一点也不走心。” 陆珂:“那我又没见过你的字,怎么知道好不好看?” 原窈月:“等搬了家,我写给你看。” 原窈月眼珠子转了转,好奇地看向陆珂:“我听说陆夫人十分注重家教和对子女才华的培养。陆珂,为什么我们相处的这几天,你从未崭露过自己的才华,却反而精通牲畜饲养?” 陆珂被问得噎住了,她抿了抿唇,辩道:“谁说培养才华就是诗词歌赋了,我专攻一技之长不行吗?” 原窈月又哼了一声,一脸‘你继续瞎扯’的表情。 原窈月:“牲畜饲养上不得台面,是下等人才会去做的工作。京城但凡体面的贵族都不会丢了自己的身份,去做这种事情。” 陆珂怒斥:“你这是偏见。没有农民养猪养羊养牛,难道那些贵族餐桌上的肉都是凭空来的?没肉吃,光吃米饭面条有几个人能有力气干活?你要是嫌弃看低畜牧业,以后有本事一口肉也别吃。” 陆珂学着原窈月的语气冲她哼了一声。 过了会儿,原窈月不爽地试探着问:“养猪很难吗?我看你好像很容易的样子。” 陆珂白了她一眼:“不难,可简单了。你洒洒水,它们不生病不吃东西,自己就会长大跳进屠宰场,分成一块一块的肉,太阳晒晒就熟了可以吃了。” 陆珂不高兴,很不高兴,她以前在陆家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就大梁低下的养殖水平提出过建议,但是每一次都会被陆家人骂得狗血淋头,骂她低贱上不得台面。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养殖水平低,猪肉牛肉羊肉一股骚味,不懂怎么阉割,不懂怎么放血,不懂怎么提高下崽数,不懂科学喂养,调配饲料比,优化品种,搞得肉的价格那么贵,老百姓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肉。 这样的一群官员,不仅不体恤百姓疾苦,反思自己,还觉得自己身份高贵,觉得提一句猪羊养殖都玷污了他们士大夫的清名。 呸! 一群不事生产的狗东西。 她好不容易从陆家逃出来了,现在还要被个小丫头鄙视。 气死了。 陆珂脾气一上头,语气就冲,原窈月也不是个柔和的性子,被陆珂阴阳几句,脾气也上了头, 两个人看了对方一眼,同时将头扭开,相看两厌。 原璎慈看看陆珂,又看看原窈月,这一大一小怎么一言不合就斗上气了? 原晔余光瞥了陆珂和原窈月一眼,摇摇头,继续赶路。 驴车到了集市,陆珂和原晔下车买东西,陆珂先买了一些吃的和日常用品,棉被之类的,原晔则挑了好几条床单,薄的,厚的,软的,硬的都有。 陆珂拦住他:“你买太多了,我们就三个人,用不了这么多。” 原晔看了陆珂一眼:“用得上的。” 陆珂歪头,脑袋上缓缓冒出个问号。 原晔又重复了一句:“总有用得上的一天。” 扭不过原晔,陆珂只好付了钱。两个人拿着一大堆东西放上驴车,继续赶路。 驴车从小道进入入村小路,小路崎岖,驴车走得摇摇晃晃。不一会儿,陆珂看到村口立了一面半旧的木旗,上面刻着寮字。 昨天过来看房的时候,有江流带路,她和原晔一路说说笑笑,便没注意村入口有没有木旗。 旗上刻寮字,说明这个村叫寮村。 驴车进入小路,距离他们租住的房子就不远了。 很快,到了。 原晔将驴车停在门口,伸手扶陆珂和原璎慈下来,原璎慈再扶原窈月。 之后,原晔将驴车赶回去还车,她们三个人就负责打扫卫生,擦桌子擦窗,把搬过来的东西重新整理好。 很快,三个人就齐心协力将厨房打扫出来了,将锅碗瓢盆一一摆放好。 正要去打扫卧房,大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原璎慈走过去,打开门,门外是一脸络腮胡子的江大刀。 江大刀惊喜道:“原姑娘,真的是你们啊?我刚才远远地看见你们驾着驴车搬进来,瞧着眼熟,看了许久,不敢认。又犹豫了许久,这才拿了东西过来拜访。” 原璎慈笑道:“真巧,刚才进村时,嫂子和我说木旗上刻着寮字,别不是江大哥你所在的寮村,没想到还真是。刚搬家,家里还没打扫出来,你要是不嫌弃,进来坐坐,喝口水?” 江大刀:“不了不了,我就是过来拜访拜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上次你们给我的小猪真健康,回来后是一点毛病没有,能蹦能跳,吃得还多,才两三天时间,已经长了不少肉了。 我看小猪长得好,一直想感谢你们,就是不知道你们在哪。现在好了,你们搬到了我隔壁。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相处。” 江大刀将手里的篮子递给原璎慈:“这是我自己家种的梨和钓的鱼,鱼不大,给你们晚上加餐。” 原璎慈:“这怎么好意思呢?” 江大刀:“你们可是一百文钱给了我两头小猪,这么大的恩情,一条鱼几个果子算什么。” 原璎慈:“那谢谢了,一会儿我们这边忙完了,过去看你和嫂子。” 江大刀:“左邻右舍的,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刚好这时,陆珂拿着抹布走了出来,江大刀立刻兴奋地对着陆珂挥手:“原夫人,是我,江大刀。” 陆珂惊喜地走了过来:“是你啊,小猪还好吗?” 江大刀:“好着呢,可好了,我和我家婆娘都感激您。您刚搬家,要忙的事情多,我就不打扰了。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事,随时吩咐。” 陆珂:“那多谢了。” 江大刀笑了笑走了。 原璎慈将篮子往陆珂面前递:“还给我们送了梨和鱼。” “有鱼?”陆珂惊喜道:“那感情好,咱们累了一天了,晚上可以喝鱼汤。” 原璎慈点头:“那我先将鱼放厨房里,等打扫完再说。” 陆珂:“好。” 江大刀回到家,他媳妇矮矮胖胖的李美玲抱着洗衣盆走了过来:“怎么样?是你说的那位贵人吗?” 江大刀点头:“就是当初坑*了孙家养猪场,给了我们两头小猪的原姑娘和原夫人。我把鱼和梨都给她们了。” 李美玲放下洗衣盆:“那你把事儿和她们说了吗?” 江大刀:“我不好意思。人家刚搬过来,家里都还在打扫卫生。我这时候说事,显得不地道。” 第25章 难产 ◎接生可是个技术活◎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23节 李美玲怒了,狠捶了江大刀一拳头:“有什么不地道?感情我弟弟不是你弟弟啊?” 江大刀:“可是,咱弟家不是已经请了孙家人过来给他的猪接生吗?再说了,那原夫人说她会给猪治病,也没说会给猪接生啊。” 李高吉是李美玲的弟弟,也是他最早开始准备养猪致富。 不过李高吉心比较大,一开始就没想着买小猪从小养到大。他自己存了一笔钱,又四处捯饬,借了不少,买了一头母猪回来配种,想着大猪生小猪,小猪养大,再生小猪,这样他就可以源源不断的赚钱了。 万万没想到,这猪配种后,问题才真正来了。母猪怀孕后各种小毛病不断,搞得李高吉心力交瘁。好不容易熬到了生产的日子,迟迟生不下来,李高吉只好去孙家养猪场求救。 这给猪接生,杀猪都是有专门的技术和经验的,人家不可能免费帮你,都要给钱。 孙家收费自然不便宜,于是李美玲听见江大刀说起新搬来的陆珂十分擅长给动物治病,便起了心思,想让陆珂给猪接生,这样也能省下一大笔钱。 李美玲又捶了江大刀一下,“一点也指望不上你。我还是再去看看吧,那孙家不是个好相处的,要价高,来了还指不定怎么多收钱呢。咱弟家所有的钱都砸到这头母猪里了,要是生不下来,血本无归,要还一辈子的债。” 李美玲擦了擦手,急匆匆地往外走,江大刀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媳妇的弟弟也是他弟弟,真不能袖手旁观。 两个人着急忙慌地跑到了李高吉家,巧的是,两个人和孙老板娘前后脚到的。 那边孙老板娘正在和李高吉谈接生的价钱,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村民。 李高吉和孙老板娘争得面红脖子粗。 李高吉怒指道:“你这是趁火打劫!什么接生要两百文钱,还要三百文买走我所有的小猪。哪有你这样的!合着我辛苦忙活几个月,不仅不赚钱,还赔钱,全给你做了嫁衣?” 孙老板娘双手交叉在胸前,下巴高高抬起,斜着眼睛看李高吉:“你要是不同意,那你就自己接生。猪都没养过,一来就想贪把大的。不坑你坑谁?” 孙老板娘呵呵一笑:“你会接生吗?会伺候月子,会照顾刚出生的小猪吗?我花三百文买走你的小猪是为你好。就你这门外汉的样子,就算你家母猪争气把肚子里怀的崽生下来了,你养得大吗?” 李高吉气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我就算养不大,我也不会由着你敲诈!” 孙老板娘脸上皮肉抖动:“还敲诈?谁敲诈你了?我这是提前说好的买卖,大家明明白白交易。但是,姓李的,你可想好了。你家母猪这模样,看着就难生,可耽搁不起。万一,你一犹豫,这崽下不来不说,母猪还死了,那才叫得不偿失。” 母猪还躺在猪圈里痛苦地哀叫着,一声又一声,越来越虚弱,听得李高吉心疼得要死。 孙老板娘拖着长长的声调说:“接生可是个技术活,不是谁上都行的。” 江大刀听不下去了:“孙老板娘,咱们做人得有良心,我弟家这母猪也是在你那买的。钱都让你赚了,你好歹要给我们留条活路是不是?” 孙老板娘怒道:“活路?你和那死丫头一起骗走我十二头小猪的时候怎么不给我留条活路?老娘现在一想起你家里那两头猪,心都在滴血。我不管,要是不答应。就让你们的猪死那,老娘不管。” 江大刀:“什么叫骗?那是你自己逼着我们买的!是你自己后来发现猪没死闹腾,你县丞姐夫都说签了文书,你闹也不占理。你现在又来故意报复,你这么做太丧良心了。” 孙老板娘凶神恶煞地骂道:“你管老娘丧不丧良心!老娘今天话放这了,你们爱干不干。不干,老娘现在就走!” 说着,孙老板娘幸灾乐祸地看了猪圈一眼,转身就走。 她要是走了,到哪儿去找给猪接生的人? 李高吉赶紧去拦。 江大刀呸了一句,真不是东西。 骂完,他扭头就跑,去找陆珂求救。 苍天保佑,原夫人可千万要懂怎么给猪接生啊。 江大刀跑到原家门口,隔着院子往里喊:“原夫人,原夫人……” 陆珂走里面走出来:“怎么了?” 江大刀:“原夫人救命啊!” 江大刀三两句话将来龙去脉说清楚,陆珂拧眉:“怎么不早说?” 江大刀:“这不是您刚搬家,我怕打扰您吗。” 陆珂:“走吧,我跟你去看看。” 江大刀连连点头:“好,好。” 江大刀着急忙慌地带路,陆珂跟在他后面。 好在大家都在一个村子里,住得也不远,很快就到了。 陆珂到了的时候,李高吉和孙老板娘差点打起来。 孙老板娘带着一个伙计,要走,李高吉死命拦着,眼泪和汗水糊了一脸,“孙老板娘,你可不能走,我都答应把小猪便宜卖给你了,你现在说难产,生不下来,你这不是要我命吗?” 李美玲抱住孙老板娘带来的伙计,不让他去赶李高吉。 李高吉跪在地上:“孙老板娘,我为了这头猪借了一屁股债,它不能出事,真的不能出事!” 孙老板娘一把推开李高吉:“滚开啊,你自己没伺候好,现在难产生不下来你抓着我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办法,等猪难产死了,切成肉卖了吃了算了。” 李高吉脑袋一下又一下地往地上撞:“孙老板娘,求你了,我求你了。我全副身家都在上面了。你救救我,救救我家猪。” 江大刀冲过去将李高吉拉起来:“别求她,这种人没良心的,求也没用。” 孙老板娘双手交叉在胸前:“行啊,你们能耐,有本事以后杀猪接生买猪仔都别找我家猪场。” 江大刀:“你——” 孙家养猪场算是他们这些人能买猪的唯一途径了,其他家的养猪场都大,一头两头的,人家也不卖给他们这些只凑得出几百文的小老百姓。 陆珂抬高声量,打断他们的对话:“别说了,先看看孕猪。” 李高吉循声看向陆珂,眼睛都哭肿了。 江大刀扶起他:“咱弟,这位是原夫人,她很厉害,她会接生。” 孙老板娘:“小丫头一个会个屁!” 陆珂懒得理她,径直走向猪圈。 李高吉是个勤快人,只是太贪大贪多了,猪圈让他打扫得很干净,母猪躺在干燥的稻草上,声声哀鸣,奄奄一息。 陆珂检查母猪的情况,轻轻抚摸安抚着母猪,越检查越是厌恶这孙家养猪场。 原家走衙门的关系,孙家坑了原晔和原璎慈两头病猪。 李高吉一个借钱买母猪,想多赚点钱的普通人,孙家也坑。 真是不论什么身份,到孙家买猪都一视同仁地被坑。 陆珂对江大刀说道:“太久生不下来,母猪已经没力气了。准备皂角水,干抹布,热水,剪刀,还有保暖的东西。” 李高吉已经六神无主了,江大刀拉着李美玲立刻进屋去准备东西。 孙老板娘眯着眼盯着陆珂。 小丫头片子,不慌不忙的,难不成还真能把这难产快死的猪给救活了? 孙老板娘眼珠子转了转,拉着自家伙计站到一旁,不走了。 很快,江大刀和李美玲将陆珂吩咐的东西都拿来了,陆珂用皂角水将手洗干净,仔细观察母猪的怒责规律,趁着母猪怒责间隙,将手指尖合拢,做圆锥状,慢慢地伸入产道。 孙老板娘在一旁坐着,呵呵一笑:“老娘养猪十来年了,没见过你这样接生的。你把手伸出去,想怎么样,难道能把小猪抓出来?是个人都知道,得等猪露头……” “你闭嘴!” 李高吉高声厉喝。 他瞪着孙老板娘,一双眼睛赤红。 这头母猪和它肚子里的崽是他的全部身家,要是全赔了,他不介意和姓孙的拼命! 陆珂手在母猪产道内摸索,很快摸到了母猪肚子里胎儿的大腿,她抓住大腿,随着母猪努责,缓慢地将胎儿往外拉。 可是胎儿太大了,母猪胎动时间太长,产道干燥,狭窄,胎儿卡在了那里。 第26章 接生 ◎这呼吸都没了,还能活吗?◎ 孙老板娘啧啧两声:“我就说这样没用。” 李高吉:“我杀了你!” 孙老板娘:“你给老娘敢!” 陆珂厉声道:“都别吵了!过来帮忙。” 其实给母猪助产,有江大刀和他媳妇李美玲就够了,但是陆珂怕李高吉真被逼急了眼,冲动之下动手杀人,便逼着李高吉过了来。 陆珂让他扶住母猪,轻轻抚摸安抚,又让李美玲将皂角水对准母猪的产道往里冲。 干燥的产道有了润滑,胎儿被顺利拉出。 这时候的母猪品种原没有后世优生优育出来的优质,一胎的产量也少,一般只有5-7头,比现代十几头少多了,这也减轻了母猪生产的难度。 陆珂将胎儿放在干净的布上,“现在是难产,母猪产道内还有几个没生出来,时间紧迫,所以我只演示一遍,你们仔细看我是怎么做的,待会儿生一个你们接过去后,就按照我的方法做,知道了吗?” 江大刀和李美玲紧张地连连点头。 为了让江大刀和李美玲看清,陆珂刻意放慢动作,用布折出一个小角,将小猪口腔内和口鼻部的粘液掏出,擦干净它的身体,然后将脐带内血液向小猪腹部挤压,在五厘米处用剪刀将脐带剪断。 陆珂让江大刀捏住脐带断口,避免出血。 陆珂一边给下一胎接生一边说:“捏一会儿不出血了就可以放开,不用一直捏着。” 江大刀浑身僵硬地捏着脐带断口:“是,是。” 陆珂接生出来一个胎儿就交给李美玲和江大刀,很快四个胎儿都顺利活了下来。 可是第五个,不知道是不是在产道内待太久缺氧了,一出生就全身发软,没有呼吸。 李高吉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下来,对陆珂说道:“原夫人,你已经尽力了,谢谢,谢谢。” 陆珂没说话,只是仔细检查胎儿脐带基部和心脏。 陆珂:“心脏还在跳,还没死。” 李高吉,江大刀,李美玲都愣住了。 这呼吸都没了,还能活吗? 陆珂抽了一张干净的抹布,将小猪鼻子和嘴巴上的粘液清理干净,然后用力按摩小猪的两侧肋骨,帮助它呼吸。确认小猪情况有好转后,将小猪倒提,轻轻拍打小猪的胸部,背部,然后两只手,拖住小猪的头部和臀部,屈伸呼吸,再对着小猪的鼻孔吹气。 “活了活了!”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24节 李美玲指着明显好了起来的小猪说:“活了,真的活了!” 李高吉连忙给陆珂跪下,一边磕头一边说:“原夫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以后你有事和我开口,我老李一定拼了命报答你。” 陆珂神色镇定:“先别急,还没结束。” 陆珂拿起剪刀,一只一只地将小猪上下颌锐利的犬齿剪掉:“刚出生的小猪都要剪牙,不然会咬伤同伴和母猪的□□。现在好了,你们将小猪放到温暖的地方,记住一定要保暖。” 陆珂站起来,接生太久,她跪得腿疼。 陆珂对李高吉说道:“母猪刚生产完,身体弱,要补充营养,但是前六个时辰不要喂吃的,要喂温盐水。记住,要温的。六个时辰后,等她的消化机能恢复后再尝试着为一些有营养的东西。” 李高吉立刻记在心里:“是是,我一定按您说的做。” 就在大家松一口气的时候,孙老板娘呵呵一笑:“哎呀,恭喜啊,这小猪全都生下来了。” 李高吉恶狠狠地瞪向孙老板娘:“你怎么还没走?” 孙老板娘:“我走什么呀。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小猪生下来,三百文卖给我。” 李高吉:“我卖你大爷!” 李高吉抄起旁边的锄头,对着孙老板娘就砍了下去:“就是你个丧良心的,故意拖延时间,害得我家的猪差点难产死了。你个狗东西,到现在还敢讹我家猪,我打死你!” 孙老板娘连忙往自家伙计身后躲:“李高吉!你疯了是不是!” 李高吉:“我特么的就是疯了!你个狗东西!你给我滚!滚!” 孙老板娘一边躲一边大喊:“咱们谈好的买卖,一个唾沫一个钉,你他娘的不认账,信不信我去县衙告你!” 陆珂:“你去啊,顺便问问县衙,以次充好,故意坑害老百姓是什么罪名。” 孙老板娘叫嚣道:“你少他娘的吓唬我!” 陆珂指着一旁躺着休息的母猪:“李高吉,孙家卖你这头猪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李高吉:“她说这头母猪是她孙家养猪场专门留下的,刚生了一次,正当身强体壮好生养的时候,等休息一个来月就可以再次配种。” 陆珂看着孙老板娘,目光凌厉:“她骗你的。” 李美玲讷讷问道:“她骗了我们什么?” 陆珂:“这只母猪已经三岁了。” 这个时代的猪不像现代都是优生优育的,不仅自然怀崽数少,适合配种的年限也短。 陆珂说道:“咱大梁的母猪,最佳繁育年龄在2-3岁,而这只母猪已经三岁多了。也就是说,孙家卖给你们的时候,已经过了最佳繁育期。母猪是因为高龄而难产,不是你没照顾好。” 李高吉一听,怒火直冲脑门。 他倾家荡产买来的猪啊。 这个狗日的居然敢这么坑他? 李高吉拿着锄头又冲了过去:“我打死你!” 江大刀赶紧拦住李高吉:“弟,冷静,冷静。杀人要偿命的!” 李高吉:“偿命就偿命!他们姓孙的,作恶多端,专门坑害我们这些老实人!我今天就杀了她,一命换一命,就当为乡亲们除害了!” 江大刀抱住李高吉的腰:“行了行了,真杀了人,你家还要不要了?” 李高吉愣了愣,想到了在娘家坐月子的媳妇,将锄头往孙老板娘那一砸,“你滚!滚出我家!” 孙老板娘不服气,还想闹一闹,把那五头小猪拿回去,但是她又有点怂。 这李高吉好像真的疯了。 她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李高吉瞪过去。 旁边看热闹的村民看不下去,想骂孙老板娘,但孙老板娘一个眼神杀过来,所有人都闭嘴了,他们以后也说不定要找孙家买猪,哪儿能得罪得起孙老板娘。 村民们有怨不敢出头,但是柴志可不管这些。 柴志长得人高马大,虎虎生威,胳膊比别人大腿还粗,他从人群中走出来,往那一站,就是一座山。 柴志瞪着一双牛眼:“姓孙的,你再横一个给我看看。” 孙家伙计拉了拉孙老板娘:“老板娘,这柴志以前可是麒麟营将军,可得罪不起。” 孙老板娘鼻孔大出气,看了看柴志,又看了看陆珂,又是这个死丫头。 这死丫头上次才坑了他们十二头猪,这次又坏了她的好事。 孙老板娘气得牙疼,可是她又不敢得罪柴志。她哼了一声,转身要走,一瞥眼看见人群中站着的原晔,冷笑了一下,看向陆珂。 孙老板娘:“陆姑娘,哦,不,原夫人。我听说你夫君流放之前,可是在京城里当大官的,是读书人,清高得很。现在他一时不顺,也是在衙门里记录文书,做的是体面活。你作为他夫人,在猪圈里跪着给猪接生,尽做些低贱的下等活,啧啧,丢人,可真丢人。” 说完,孙老板娘还故作嫌恶上下扫了陆珂一眼,这才带着伙计离开。 李美玲对着孙老板娘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呸,你才下贱!你一个开养猪场的有什么资格骂我们养猪的低贱!” 陆珂扁着嘴,眉头紧皱,闹不明白孙老板娘莫名其妙提原晔干什么。 她理了理裙子,转身准备离开,一转身,瞬间愣住了。 第27章 生气 ◎以后别上她的床。◎ 老旧的木门,院子门前门后,粉黛乱子草一片连着一片。 原晔安静地站立其中,麻衣如雪,容华动人。 陆珂低头看自己,为了接生,一直跪在地上,干净的裙子现在沾满了污秽,黏液和血。 虽然她已经用抹布擦了手,但是手上的血腥味仍然很重。 陆珂想起了路上原窈月的话。 是啊,原家只是一时落难,想着买两头猪换钱,但是京中贵族的本质和内心里的骄傲是不会变的。 若不然,原家人也不会将自己的住处打扫得那么干净。 衣服干净,住的地方干净,一切的一切,再穷困潦倒都是干净的。 这些除了是落魄时对生活不灭的希望,也是骨子里不肯低头的骄傲。 就像以前在陆家,长姐的小马驹受了伤,她在马厩给小马驹缝合伤口,弄得一身脏,陆家人除了长姐,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像看一个脏东西。 甚至,要不是长姐哭着跪着求着陆夫人,说是她作为长姐逼她这个妹妹给小马驹缝合伤口的,她又要被陆夫人关进祠堂跪着反省。 陆珂抿着唇,垂下眼眸,不说话也不动。 李高吉,江大刀,李美玲三人还沉浸在接生成功的喜悦中,丝毫没注意到陆珂情绪不对。 事实上,就算注意到了,他们也不认识原晔。 李高吉从屋子里把自己家唯一一块腊肉拿了出来。 腊肉上绑着稻草作为提手。 他递给陆珂:“原夫人,谢谢你,谢谢你。你是我的大恩人。可惜我家里穷,只有这么一块肉,你不要嫌弃,拿着回家吃。以后这些猪养大卖了钱,我给你留一大块肉。” 陆珂:“嗯。” 陆珂声音闷闷地,告别三人,朝门口走去。 她走到原晔面前,听见原晔平淡的声音问她:“忙完了?” 陆珂:“嗯,可以回去了。” 原晔接过她手里的肉:“折腾这么久,该累了。晚饭我来做。” 陆珂:“好。” 陆珂跟在原晔身后,默默地走着。 原晔表现得太平静了,她琢磨不清他的想法,一颗心如悬在半空中,上不去也落不下来。 回到原家,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只剩各自卧房的铺床。 原晔将陆珂带到卧房,端了盆干净的热水过来。 原晔:“你身上脏了,先简单处理一下,换件干净的衣服。等吃完饭,我多烧点水,晚上的时候再洗澡。” 陆珂哦了一声。 果然嫌她脏。 原晔走后,陆珂将脏衣服换下来,洗脸洗手。从小衣里将银票拿出来,东找西找,在床尾墙上找到了一块比较松的地方,挖了个洞,把包好的银票放进去,盖上土,又把手洗干净,这才将床铺好。 陆珂来到厨房,原窈月在烧水,原璎慈在切菜。 原晔已经将鱼洗干净,开膛破肚处理好了,此刻他正站在水盆便刷腊肉。 刚才在李家院门口时,一片朦胧粉色中,原晔手背在身后安静地站在七嘴八舌的人群中,给她一种飘在远方的感觉,而现在,原晔袖子挽起,手脚麻利地刷洗着腊肉,生活气息十足,倒没有了那份距离感,好似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一个她可以依靠的丈夫。 陆珂伸手去帮忙,原晔拦住她:“你累了,坐着休息吧。” 陆珂尴尬地放下手,去原窈月那边帮着烧火。 来的路上才和陆珂吵了一跤,原窈月蔑视地瞪了陆珂一眼,刚要说陆珂几句,原晔一个眼神看过来,原窈月撇了撇嘴,不说话,但是挪动屁股,尽量离陆珂远一点。 陆珂余光将原窈月的动作全纳入了眼底,心里涌上一股委屈。 想当年,她也是动医一霸,导师是副院长,自己是得意门生,人人见了都得叫她一声师姐。 结果莫名其妙穿过来,变成了人人嫌弃的脏东西。 凭什么啊。 好不容易从陆家逃出来,来到了偏远的,民风彪悍的晖阳,以为原家人落难了,能想到养猪,应该不是京都那种好面子,四肢不勤的狗东西。 结果还是差不多。 陆珂闷不作声地烧着火。 很快,原晔刷洗完腊肉,将肉放进了锅里煮。原璎慈也将米饭和鱼蒸上了。 院门口传来敲门声。 原璎慈出去招呼,等回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一篮子蔬菜和萝卜。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25节 原璎慈笑道:“是江大刀。他知道咱们晚上肯定会煮腊肉,怕咱们不够吃,又送了些蔬菜过来。说是将就煮腊肉的水煮青菜萝卜,别有一番风味。” 原晔:“他说得不错,这边的人经常这么吃。” 原璎慈:“那我拿出去洗干净,咱们今天都累了一天了,都得补补。” 说完,原璎慈去院子里清洗蔬菜。 过了会儿,腊肉熟了,原晔将腊肉捞起来切片,原璎慈将蔬菜下进去,很快,厨房里充满了肉香味。 大家坐在方桌边,一起吃饭。 许久没吃肉了,肚子里没油水,大片的腊肉肥瘦相间,吃起来格外爽。 原窈月一口下去,满嘴流油,原璎慈笑道:“慢点。” 原窈月点头。 陆珂干巴巴地吃着萝卜,心里难受,对肉就没了渴望。 原晔以为陆珂不爱吃肥腻的腊肉,夹了块鱼肉给陆珂。 清蒸的鱼,鱼肉白白地一大块堆在米饭尖尖上。 陆珂越想越气,什么意思? 嫌弃她给猪接生,搞得脏脏的,觉得她连猪肉都不配吃了? 陆珂狠狠地瞪了原晔一眼,把鱼肉还给他,夹了一块最大的腊肉。 她就吃肉,就吃猪肉。 陆珂大口大口地吃猪肉。 原晔愣了一下,看了看碗里的鱼肉,然后对陆珂说道:“谢谢夫人。” 正恶狠狠撕咬着腊肉的陆珂一怔,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原璎慈看了看陆珂,又看了看原晔,总觉得两个人状态不太对,但是她作为妹妹也不好询问。 吃完饭,原晔烧了热水,将洗澡桶搬进了房间,倒好热水。 原晔对陆珂说道:“刚烧好的水,很烫,晾一会儿再洗。” 陆珂:“知道了。” 陆珂往床边走,刚要坐下,原晔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弯腰,拍了拍褥子,将上面的小虫子拍走。他抬头,刚要让陆珂坐下,却发现陆珂怨念地盯着他。 陆珂:“你可以出去了。” 原晔抿了抿唇:“水还没凉。” 陆珂气鼓鼓地坐下。 她就坐就坐!她就不洗澡坐床上! 就坐! 嫌脏,以后原晔别上她的床。 她才不委屈自己呢。 陆珂:“我要脱衣服。” 原晔看着陆珂,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陆珂取下头上的木簪,将披散的头发全部攥成一股,盘在脑后,用木簪扎牢,用手去试温度。 “好烫。” 陆珂赶紧把手拿出来,一个人坐在床上等温度降下来。 可恶。 哪儿哪儿都不顺。 可恶的原晔。 许久后,陆珂洗完澡,原晔进来将浴桶抬出去,倒完水,清洗后,上床,靠在墙上坐着。 他看向一旁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陆珂。 搬了新家,床也大了。 不像以前,家里的床只能睡一个人,不管怎么睡都会碰到彼此。 现在的床很大,两个人睡绰绰有余。 尤其,今天还买了新被子,床上有两床被子。 陆珂裹着被子背对着他,两个人之间分出了一条楚河汉界。 原晔:“陆珂?” 陆珂嗯了一声,盯着墙不动。 天黑了,灯光昏暗,外面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越是安静,陆珂就越是委屈。 她穿越过来的这两年,处处被人掣肘,必须压抑着所有的天性,做一个温良恭俭让的好女子。 陆夫人偏心自己的孩子,对她也没有什么真正的苛待。 虽然严厉,但并不是真的不让她碰小动物。 养狗养猫都是可以的,但是不能僭越,不能说什么阉割,放血,不能脑子里想一些有的没的。 甚至骑马都可以,但不能在马厩里待着,不能和低下的贩夫走卒说话。 就连说喜欢她的陈炎,一直护着她的长姐都说她应该尽快放下那些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想法,好好学习琴棋书画,当一个大家闺秀。 她还以为来了晖阳会不一样。 还以为原家落魄之后,会放下那些世家贵族的体统。 尤其,她以为原晔这样能屈能伸的人会不一样。 结果还是嫌弃她,嫌弃到她不洗澡连床都不让她做。 陆珂觉得自己可能是在这个古代世界待久了,总之是对不切实际的人抱有不切实际地希翼。 就像曾经她拉着陈炎,求他带她私奔。 其实别人只是别人,本身就没有必要一定要回应她的期待。是她擅自对旁人有了不应该有的期待,然后期待落空就开始觉得委屈,难过。 陆珂眼睛微微发热。 可是她就是这样会随时随地滋生出贪念的人啊,她就是希望自己的生活有一点点改变,就是会贪心地对身边人抱有期待。 算了。 陆珂安慰自己。 指望古人不现实,要是原晔实在接受不了,大不了和离。 反正皇上只是让他们成亲,又没有说让她和原晔绑定一辈子。大不了,他们偷偷分开过日子,和离的事情暂时先不告诉皇上和陆家。 等个三五年,皇上和陆家彻底把她和原晔忘了,她就能彻底自由了。 陆珂暗暗在心里盘算,和离后,怎么租房子,怎么搬家,等三五年后,又要怎么弄路引,搬去哪里生活。 【作者有话说】 预收求收藏《晏姑娘逼疯整个京城了吗》 人人皆知,开封有个晏大人,为人正直,极其正直,非常正直。 每天定点定时,弹劾皇亲国戚,文臣武将。 满朝文武被她得罪了个遍,连皇上见到她都躲得远远的。 因此,晏同殊自打入仕后,被排挤到了一个十分边缘的位置,无权无势,也没事干。 当然,穿越过来的晏同殊也乐的躺平。 晏同殊:谁懂啊,家人们!我一穿过来就犯了女扮男装的欺君之罪,要不是反应快,立了个过于正直的人设成了边缘人,早被整死了。 就在晏同殊快乐躺平的时候,新皇登基,晏同殊被提拔为开封府府尹。 开封府府尹,正二品,看着官职很高,但是管理的却是皇城脚下,在这里,一板砖下去,砸死五个人,有四个都有后台有背景,能捏死晏同殊。 没办法,圣旨已下,晏同殊只能硬着头皮,顶着自己“为人正直,极其正直,非常正直”的人设,试图逼疯整个京城。 无头案。 离奇分尸案。 花船杀人案。 一个个案子查下来,别管是皇亲国戚,一品大员,公主驸马,太后王爷,犯了案子,就没有人能从晏大人手上疏通关系,网开一面。 晏大人放话:只要本官坐在开封府府尹的位置上一天,任何犯罪者都休想从轻发落! 晏大人os:所以赶紧把我拉下来吧,我想回家躺平。 …… 秦弈此人,在先太子死后,隐忍蛰伏十年,终登帝位。 而晏同殊是秦弈登基后,整肃朝纲的一枚棋子。 她过分迂腐,正直,不通变故,正好拿来收拾那帮冥顽不灵,腐朽僵化,倚老卖老的名公巨卿和王孙贵戚。 所以,晏同殊查案,他打配合,铁血清洗之下,京城百官,人人自危,如履薄冰。 然而,令秦弈没想到,配合着配合着,晏同殊这颗棋子竟然爬到了他的头上,耀武扬威。 那日,紫宸殿。 白玉台阶下。 天子一怒。 侯王将相俯首跪地,战战兢兢。 晏同殊拉着帝王龙袍,分毫不让,言明,若陛下不答应彻查先帝皇陵枯井女尸一案,不让下朝。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26节 秦弈眸子漆黑,面色铁青,气得磨牙:“你要查是吧?行行行,查!去查!把先帝皇陵挖出来让你查,够不够!” 晚间,他起驾来到晏府。 晏府大门紧闭。 开门后,门房回禀:晏大人说今夜谁来都不见。 “呵!” 秦弈气笑了:“白天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朕下不来台。晚上,她倒还使起性子了?呵!真当朕离不开她是不是!” 秦弈拂袖而去。 侍卫随从跪了一地,没有陛下明镜,不敢起身。 首领太监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在心里吐槽:那您白日都不高兴了,晚上还眼巴巴地跑来做什么? 第28章 闹事 ◎那你现在亲亲我,你亲我我就相信你。◎ “陆珂?” 陆珂正规划着搬家路线,一片阴影投下,原晔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原晔问:“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陆珂:“没有。” 陆珂声音仍然闷闷的。 原晔仔细思索陆珂变化的原由:“是因为小满?” 陆珂没说话。 沉默就是默认。 原晔说道:“其实,搬家后,我一直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陆珂坐起来:“什么事?” 原晔:“小满以前在京都生活。沐阳王府尊贵非凡,她的身边难免有些阿谀奉承的小人。她和你的对话让我意识到,她的教育出了问题。我希望今后你在照顾牲畜的时候带着她,将最苦最累的活交给她做。” 陆珂:“啊?” 陆珂眨了眨眼:“小满才七岁。” 原晔表情严肃:“她不该只记得自己的尊贵,更应该懂得民生多艰,百姓疾苦。只有懂得这些,方能解民之悬,清民之暍。” 陆珂眸光微动,低着头,有些心虚地问:“可是照顾牲畜是很脏很累的活,你不觉得脏吗?” 陆珂问得很委婉,但是原晔却从中听懂了她潜在的担忧,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陆珂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 原晔:“陆珂。” 陆珂抬头:“嗯?” 原晔:“拥有一技之长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我也并没有介怀今日孙老板娘所言。” 陆珂:“可是你刚*才没有解释。” 原晔:“抱歉。我没有想到此层。你我初见那日,你十分自豪地表示自己会养猪和我,那是你骄傲的一技之长。我自负地以为那是你为之骄傲的东西,便不会在意孙老板娘的说辞,却忽视了,只要是人,便会因外界的贬低而难过委屈。尤其,你我皆出身优渥。” 这是陆珂自打穿越后第一次有人跟她说不嫌弃她。 江大刀他们其实也不嫌弃她,但是那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出身卑贱,做低贱的活是应该的,并没有什么职业不分贵贱的意识,而陆珂只是擅长这种低贱谋生活计的高手。 但原晔好像是真的认为读书识字和养猪喂猪都是一种很了不起的一技之长,是一样的。 陆珂问:“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原晔点头。 陆珂:“你不嫌我脏?” 原晔无奈地笑了:“以后有什么问题直接开口问我,不要胡思乱想。” 陆珂:“我问你,你就会说吗?” 原晔:“陆珂,正如今日你和小满在路上的谈话。你有你的不欲与人说,我也有我的。但是如果仅仅只是你我之间的问题,无论是什么我都会诚实相告。” 陆珂低着头,深入思考着原晔的话。 须臾,她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原晔:“你真的不嫌弃我?” 原晔摇头。 陆珂:“那你现在亲亲我,你亲我我就相信你。” 陆珂说完,原晔纤长的睫毛垂下,脸肉眼可见的发红。 陆珂气愤道:“你每回都这样,脱了衣服如豺狼虎豹,一穿上衣服,一副良家妇男被逼为……唔……” 陆珂嘴唇一热,后脑勺被死死地按住。 许久,陆珂被亲得脸红扑扑的,原晔放开她,两个人轻微地喘着气。 原晔问道:“现在相信了?” 陆珂点头:“嗯,信了。” 说着,陆珂飞快地在原晔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抓着被子将自己盖住,背对着原晔躺了下来:“好了,天晚了,我们睡觉吧。” 原晔:“……” 原晔沉默地看着陆珂的背影,右手下意识地抚摸着手腕上地铜镯。 没一会儿,那边传来陆珂熟睡的声音。 原晔长叹一口气,捻灭了灯芯。 …… 后半夜,晚风冰凉。中天之上,缕缕浮云。 小亭上,灯笼高悬,被冷风吹得撞击着亭柱,啪啪作响。 应知一杯又一杯地灌着酒,终于不堪酒力,醉倒在亭中。 次日清晨,护卫孟翊回来了,立刻过来禀报。 应知撑着因酗酒而沉重地头,“找到了吗?” 孟翊跪在地上:“属下该死。” 啪! 酒瓶砸在了地上。 应知手撑着石桌,摇摇晃晃地站着,怒道:“璎璎二哥死在进晖阳城前几日,尸体就埋在城外二十里外的山上,这么近怎么可能找不到?” 孟翊:“少爷,属下带人去了。押送的官差交代的墓地也找了。可是那地方早就被野兽刨了,尸体也被拖走啃噬,根本找不到。” 应知愤怒地大喊:“那就把那些吃人的野兽找到,开膛破肚,把骨头挖出来!” 孟翊:“少爷,你清醒一点。都一年了,到哪里去找?那些啃噬尸体的野兽说不定也早就被别的野兽吞噬了。” 应知:“我不管!” 应知双目赤红,神魂癫狂:“必须找到。” 他自言自语般地喃喃:“必须找到,要找全。只有找到,璎璎看到我才不会再哭。她那么不爱哭的一个人,她以前从马上摔下来,手摔断了,牙都咬出了血,都没哭。可是现在,她一直在哭,她一直在哭……” 孟翊:“少爷!就算找到了原家所有死难之人的墓,就算把他们全都挖出来重新安葬,死了的人就是死了。原二小姐她不可能放下一切和你在一起的。我们回京都吧。” 说完,孟翊重重地磕头:“少爷,我们前脚私自离京,老爷后脚就想尽办法帮你取得了调任的文书。少爷,这说明老爷他还是看重你的。只要你肯回去,低个头,老爷一定会原谅你的。” 应知完全听不进孟翊的话,拿起桌上的酒杯就砸在了孟翊的头上:“我不需要他原谅。要不是他骗了我,事情怎么可能变成现在这样?我让你去找,去找坟,你到底听见没有!” 孟翊的额头被砸出了血,身体仍然一动不动。 他咬了咬牙,劝谏道:“少爷,原二小姐已经不是以前京都的那个贵女了。” 应知瞳孔抖动:“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翊:“少爷,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原二小姐身后是整个沐阳王府,身份自然尊贵。但是现在,她只是一个连苦刑期都还没有熬过去的流放之女。她之所以还能硬气地拒绝你,是因为她还没有认清局势。 原晔攀上了经略副使,经略副使在背后照顾他们,给了他们轻松的活计。而陆家二小姐嫁进来又给原家带来了一笔钱。原二小姐现在的生活相比于其他流放之人,太轻松了。有太多人照顾她,给她当后盾。” 应知一巴掌抽孟翊脸上:“放肆!你敢对璎璎动手试试,看我会不会亲手取下你的人头。” 孟翊嘴角被扇出了血,他擦了擦血,继续说道:“属下自然不敢对原二小姐动手。但是如果她现在的这些依仗都没了呢?少爷,原家死了的人复活不了。 就算找到了他们的尸身,原二小姐也不可能放下仇恨。但是,如果她能认清自己目前的身份,认清现在的局势,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无依无靠被流放的弱女子…… 少爷,那她能依靠的人不就只有你了吗?少爷,届时,你将成为她命运的掌控者,也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只能待在你身边,依附于你。” 应知一脚踹孟翊身上,“你把璎璎当什么了?” 孟翊:“少爷!这是唯一的办法。” 应知:“我杀了你!” 应知拔出孟翊随身佩剑,高高举起,眼看就要朝孟翊砍下去,忽然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少爷!” 孟翊大喊一声,扑向应知,这才发觉应知浑身滚烫,很明显地发烧了。 孟翊急忙扶起应知:“大夫,来人!叫大夫!” …… 解除了误会,早上起床,陆珂心情格外地好。 早饭是一人两个的荷包蛋加糖。 搬了家,生活条件也改善了,陆珂美滋滋地吃着荷包蛋。 原晔提早起床,已经将家里小猪的猪草准备好了,到时候等他去了县衙,原璎慈去了劳工坊,陆珂和原窈月只需要将猪草切碎喂给小猪就可以了,能省不少事。 原晔吃饭很快,这一点倒与世家公子的细嚼慢咽不同。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27节 陆珂才吃了半个荷包蛋,他已经吃完了。 原晔将筷子放到碗上,清了清嗓子,对原窈月说道:“小满。” 原窈月虽然没吃完,但是长兄开口,仍然乖巧地将碗筷放下。 原窈月看着原晔。 原晔说道:“昨日我和夫人商量了一下,我们如今处境艰难,每个人都需要为这个家出一份力。” 原窈月点头,表示理解。而她也一直在努力地尽自己的微薄之力。 原晔:“所以,以后我和你姐姐不在的时候,你就留在家里,跟着你嫂子,听她的话和吩咐。” 原窈月:“我不要!” 陆家是背信弃义的墙头草,虽然陆珂嫁进来表现还可以,好像没什么坏心思,但原窈月仍然不喜欢她。 尤其,陆珂身上的疑点还那么多。 原晔淡淡地扫了原窈月一眼,“这事已经定了。以后,你嫂子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你跟在你嫂子身边多听多看多学习,对你以后的发展也有益处。” 原窈月不满地嘲讽道:“学什么?学养猪吗?天下那么多学问知识,我非得跟她一个半吊子学劳什子低贱的养猪?” 陆珂也怒了,瞪着原窈月:“养猪怎么就低贱了?没有农民养猪,你哪儿来的肉吃。” 原窈月:“我可以吃野猪肉。” 原晔看着原窈月,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沉默是一种很可怕的力量,无形中,原窈月就不敢再看原晔了。 原晔:“去墙角站着。你嫂子什么时候叫你干活了,你就不用站了。” 原窈月气得鼻子一鼓一鼓的,她不敢冲原晔发火,就恨恨地瞪着陆珂。 “去就去!” 原窈月说完,蹭的一声站起来,跑到墙角面壁思过。 她站起来的动作很大,撞到了桌子,把桌上的荷包蛋汤汁都震了出来。 原璎慈心疼地看了看原窈月,对原晔说道:“大哥,小满饭还没吃完。” 原晔:“无妨。” 原晔将自己的碗筷和原窈月的碗筷都收进厨房。 陆珂和原璎慈对视一眼,有点吓着了,原晔说话的语气不急不躁,没有刻意地下沉,也没有故作威严,很平静的语气,就连表情都和没生气时一般无二,但莫名给她一种令行禁止,雷动风行的感觉。 原晔和原璎慈吃完饭便各自离家去做苦工了。 原晔走了,原窈月也没偷懒耍滑头,仍然板板正正地面墙站立,跟练军姿似的。 陆珂煮了两个鸡蛋来到原窈月身边,“好了,你大哥已经走了。” 原窈月一脸倔强,坚决不受陆珂的嗟来之食。 陆珂摊摊手,行吧,七岁的孩子,正是人生观世界观初长成,秩序感最重,最倔的时候,她一个大人不要和孩子计较。 陆珂说道:“你哥说让你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原窈月扭头,盯着陆珂,气得磨牙,最后吐出两个字:“妖女。” 陆珂微笑:“一般来说,妖女都是美女,我就当你夸我了。” 原窈月:“哼。” 陆珂:“好了,现在我开始给你安排任务了。第一个任务,切猪草。” 原窈月白了陆珂一眼,切就切,又不是没切过。 如今龙游浅滩,她能屈能伸。 两个人切完猪草,喂了猪,陆珂突然发现,她和原窈月没什么事可干。 原晔那个人,好像永远也不会累似的。 每次都能在她睡醒前将该做的事情都做完,她甚至怀疑原晔是不是不用睡觉也能活。 而现在,猪圈也被原晔提前打扫干净了。 陆珂撑着头思索,原晔让她教育原窈月,肯定是想纠正原窈月这种将职业分为高低贵贱的想法,那一定要让原窈月认识到养殖业的重要性才行。 思考了片刻,陆珂将鸡蛋扔给原窈月,原窈月下意识地接住。 陆珂道:“吃了,长点力气,然后我们去李家。” 原窈月毕竟才七岁,早饭没怎么吃,切猪草又很耗费力气,这会儿她早就饥肠辘辘了,既然陆珂给了台阶,她不情不愿地也顺着台阶下来了。 原窈月剥开鸡蛋壳,两口一个鸡蛋,飞速将两个鸡蛋吃完了。 陆珂站起来:“走吧。” 原窈月:“哼!” 陆珂白了她一眼,小屁孩一个。 陆珂带着原窈月来到李高吉家,李高吉看到陆珂很是高兴,连忙将人招呼着进了门。 陆珂笑道:“李大哥,昨天母猪难产,身体损伤很严重,我怕它今天有什么情况,所以带着家妹过来看看。” 李高吉:“劳您费心了。” 三个人来到猪圈,陆珂检查母猪的情况,问道:“它的奶水正常吗?” 李高吉:“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正常,不过这些小猪都吃着了。” 陆珂仔细检查母猪的情况,母猪的精神并不好,尤其它现在算高龄产妇。 过了一会儿,陆珂从猪圈出来,摇摇头,“情况并不好,它年龄大了,奶水太少,估计撑不了几日就会慢慢减少。” 李高吉急问:“那怎么办?我也不懂啊。” 李高吉心里也后悔,后悔自己太贪心,什么都不懂就拿出了全副身家去孙家养猪场买母猪,指望着母猪下崽让他发家致富。 陆珂:“要补充营养催乳。” 最需要补充的是蛋白质。 一般来说,就是豆饼,鱼粉,豆浆。 鱼粉贵,普通农户是买不起的,那就只有豆饼和豆浆。 陆珂问:“有豆浆吗?” 李高吉:“豆子家里有得是。” 陆珂:“那就将豆渣混合在猪草中给母猪吃。记住,十份猪草,一到两份豆饼,不要喂多了,喂多了会引起腹泻。” 李高吉:“我都听您的。” 李高吉说着就去准备豆渣,没一会儿就给母猪喂上了,虽然这头母猪是他被孙家骗了买下的高龄母猪,但他毕竟花了大价钱,实在是不敢不好好照顾。 李高吉喂完母猪,擦了擦汗:“我以后再也不敢贪大了。还好我的钱就够买一头母猪,要是多来些,家里都没有豆渣可以喂。” 陆珂:“豆渣很贵吗?” 李高吉:“贵谈不上,但是咱不是家里穷吗?豆子要卖钱,豆渣也要做成窝头丸子填肚子,哪有那么多剩的喂猪。咱这喂猪都是直接割草,或者用高粱叶子。” 陆珂:“是啊,都是些青料,光用青料很难长肉。” 以前她在陆家的时候,看到陆家后厨喂的猪只用青料,也提过用豆渣或者别的东西,然后这些建议传到了陆大人耳朵里,被好一顿训,骂她何不食肉糜。 陆珂问:“咱这附近有什么特色的产物吗?” 李高吉:“特色?” 陆珂:“就是农家家家户户都种的有,很高产,价格便宜的东西。” 李高吉:“棉花?但棉花不便宜,咱们种了,卖出去的价格很低,但是做成了棉花,棉籽榨成了油,让我们买回来的时候价格就高了。” 陆珂:“其实可以用榨油后剩下的棉籽饼代替豆渣。棉籽饼和豆渣里面都含有一些很独特的成分,可以帮助猪更快的长肉。” 李高吉赶紧摇头:“不不不,那可不行。原夫人,你不知道,那榨油后的棉籽渣毒得很,人吃了都受不了,更别说金贵的猪了。” 陆珂:“没关系,你先去找一些过来,我有办法去毒。” 李高吉:“真的?” 李高吉表示怀疑,但是想到陆珂接生时的镇定自若,立刻打消了自己的怀疑。 李高吉道:“那棉籽榨油后剩下的渣渣压根儿没人要,都成堆成堆的扔在那。好弄得很。尤其我姐夫,就是江大刀,他就在炼油的作坊里工作。我一会儿去找他,拎几大桶回来。” 陆珂笑着点头:“好。不过不用几大桶,多了,会坏,也吃不了那么多。” 李高吉:“咱村里养猪的人不多,但也有好几户,要是棉籽渣真能让猪多长肉,他们指定要。” 陆珂:“你们都是在孙家买的猪吗?” 李高吉点头,说到孙家,恨得牙痒痒:“那该死的孙家,每回都把我们往死里坑。他们家背后是县丞,被欺负了,我们也拿他没辙。我们恨孙家,但又离不开它。 咱们县的养猪场都有合作的饭店或者屠宰场,人家嫌弃我们就买一头两头,压根儿不卖我们。只有孙家愿意卖给我们。只是我这次把孙家彻底得罪了,怕是以后他们家再也不会卖猪给我了。” 陆珂:“你们不能合起来买吗?” 李高吉:“原夫人,咱们也不是傻子,能合起来买会不合起来买吗?养猪太难了。我敢买母猪也是因为蠢,被孙家忽悠了。咱们压根儿不懂养猪。 就说我这头母猪买回来,别说赚钱了,到现在快五个月了,时不时就生病,一生病就要去找孙家。只有他们懂得治,每回治病就是一大笔钱,咱撑不住。 还有猪养大了,要杀猪,咱也不会,也要花钱请专门的人来杀猪。这来来回回折腾,一头猪养大了就卖二两银子,二两银子看着多,扣除七七八八的,也能剩下将近一两银子的钱,但是,万一出事呢? 万一猪养一半死了呢?猪要是病死了,那就是血亏,好几年的钱都没了,还要欠债。所以,敢下定决心养猪的人,咱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加起来也没多少。” 陆珂抿着唇思考。 总不能由着孙家为非作歹把所有人吃干抹净吧? 而且光靠她和原家三兄妹养猪卖钱改善生活太慢了。要是能将村民联合起来,做大做强,形成规模化生产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陆珂福至心灵,看着李高吉微笑:“李大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李高吉微微勾着身子,十分恭敬:“你说。” 陆珂:“你告诉村民,我会给动物治病。两文钱看诊一次。杀猪的话,杀完了给我一块肉就行。” 李高吉惊喜道:“原夫人,你还会杀猪?”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28节 陆珂:“其实杀猪不难,如果有机会,以后我教你们。还有就是,有一件事,我需要告诉你。只是说完后,信不信就在你了。” 李高吉:“您说。” 陆珂:“咱们大梁的猪肉吃起来特别腥,是与不是?” 李高吉:“腥是腥,但肉不都这样吗?咱们这羊肉也这样。” 陆珂:“我有办法去腥,但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李高吉恭敬地看着陆珂,陆珂开口道:“需要在仔猪二十到三十日的时候,去势。” 去势就是阉割,阉割后猪就会失去生育能力,那就不能繁殖了。 李高吉还指望着繁殖赚钱呢,陆珂这么一说,他立刻僵住了。 陆珂笑道:“种猪留一头就够了,多了也无用不是吗?去势之后,公猪会变得更温顺,更喜欢吃东西,长肉也会更快。你若是不信,可以先看看我这边。我家里的十一头小猪主要是病还没好,病好之后,除了留下的种猪,全部的都要去势。对了,你姐夫那也帮我说一声。” 李高吉面露难受:“可是我不会去势。” 陆珂:“无事,到了日子你过来叫我就是,我会。” 李高吉立刻叹道:“原夫人,你可真是下凡来帮我们的活菩萨啊。” 陆珂被夸得飘飘然,然后和原窈月回家的路上被泼了一盆冷水。 原窈月:“开口杀猪,闭口去势,算哪门子的大家闺秀?” 陆珂丢了一个白眼过去:“你都落魄到日子过得不如猪了,还有闲情逸致嫌弃这些?” 原窈月磨牙:“陆珂!” 陆珂:“叫嫂子。” 原窈月深呼吸,决定不与陆珂一般见识。 她问道:“去势真的有用?” 陆珂:“当然,去势之后,猪的骚气会去掉一部分,再加上杀猪时提前放血,那腥味能去得七七八八。而且,去势之后的猪比没去势的猪至少要多长一成的肉。多一斤肉便多赚一笔钱,对养猪户来说是一大笔进项。” 原窈月怀疑地看着陆珂:“大梁那么多学贯古今,学识渊博的大臣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陆珂对着原窈月摆了个鬼脸:“你管我?你哥都不问,你一个小孩子问什么?” 陆珂说完,一蹦一跳地往家走,气得原窈月跳脚,她冲着陆珂大喊:“你个狐狸精。” 陆珂背对着原窈月挥手:“谢谢夸奖。” 不出所料,陆珂身后传来原窈月咬牙切齿的发泄声。 回到家,陆珂立刻让原窈月烧火做饭。 原窈月质问她:“我烧火,我做饭,我炒菜,那你呢?你做什么?” 陆珂得意地笑了:“你哥说让我把最苦最累的活交给你。所以我就做点轻松的喽,我去摘柿子。” 原窈月咬牙:“狐假虎威。” 陆珂:“对啊,你刚才不还说我是狐狸精吗?” 陆珂指着自己的身后:“看到了吗?我这里有一条隐形的狐狸尾巴在得瑟地晃啊晃啊晃。” 说完,陆珂欢快地端着盆跑到院子里摘柿子。 原窈月握着拳头在原地继续跳脚。 陆珂快乐地摘柿子,专挑大的摘。 柿子好,柿子糖分高,营养足,还能润肺止咳。 很快,陆珂摘了一大盆,端着柿子来到厨房,打开米缸,将柿子一个一个埋进去。一般来说柿子烘个三到五天就能软下来,能吃了。 做完这一切,陆珂洗了手,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地看原窈月忙活。 原窈月才七岁,原晔和原璎慈作为她的哥哥姐姐,体恤她年纪小,平常只有些时候让她搭把手,并没有让她干什么重活累活。 不过原窈月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只是站在旁边看着,也学了个七七八八,做起事来有条不紊,并不狼狈。 很快,火烧起来了,饭蒸上了,菜也洗好了。 原窈月又添了几根粗柴,保持住火力大小,这才开始炒菜。 约莫半个时辰后,原窈月炒出了两个的青菜,一个炒鸡蛋,同时蒸了一锅馒头。 原窈月微微抬高下巴,一脸挑衅地看着陆珂,仿佛在说:想为难我,没成功,气不气? 陆珂微笑,鼓掌,丝毫不走心地夸奖道:“好棒哦。” 原窈月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陆珂拿出碗筷和篮子,分别装了两份饭菜,自己用馒头夹菜和鸡蛋,做了两个中式汉堡,用水袋灌上热水,一边啃着汉堡,一边出发去给原晔和原璎慈送饭了。 陆珂叮嘱道:“你好好待在家里,记得把猪喂了,猪圈打扫干净。等我回来。” 原窈月丢给陆珂一个白眼:“谁要等你回来?” 陆珂耸耸肩,挎着篮子,啃着馒头出发了。 出村的路刚走了一般,陆珂碰到了江大刀,江大刀赶着驴车,驴车上面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少年又黑又瘦,皮包肉,但是人很精神。 江大刀问道:“原夫人,你这是去哪儿啊?” 陆珂将篮子往前递了递:“给我夫君和妹妹送饭。” 江大刀:“那我送你。” 陆珂:“不会耽误你事吧?” 江大刀:“不会,我正要去油坊做工,油坊的方向和劳工坊一个方向。” 陆珂:“那麻烦了。” 陆珂上了驴车,盘腿在干草上坐下。对着对面的少年点了点头,算打招呼。 江大刀一边赶车一边介绍道:“原夫人,这是我儿子,叫江小鹤,今年十二岁。您若是每日都要给家里人送饭,可以去我家叫一声,让这小子赶车送你。” 陆珂:“那怎么好意思呢?” 江大刀:“原夫人,我弟弟把你今日说的话都告诉我了。我相信您。等您回来就给我家那两头小猪去势。顺便啊,我想让我家这个浑小子跟着你学点东西。这小子跟着我算是废了。 我呢,除了一身力气,没多大本事,也不识字,一年到头赚不到几个钱,但孩子是个好孩子,他很聪明,就是投胎没投好,投到我家了。 原夫人,我知道你有本事,你行行好,让这小子跟着你,他脑子灵活,也有力气,就让他跟着你帮你做些杂活。你随便教他点本事,让他以后能吃上口饭,别饿死就行。” 江大刀都这么说了,陆珂也不好推辞。 而且每日送饭如果没有驴车,去劳工坊和县衙确实十分折腾时间,约莫小半天都要耗在上面。 陆珂问江小鹤:“小鹤,你愿意跟我学东西吗?” 江小鹤点头,在驴车上就跪下了:“求夫人收留。” 陆珂受不得人下跪,赶紧让他起来:“既然你愿意,那你就跟着我。只要是我会的,以后我都会一一教给你。不过,咱们得把丑话说前头,学习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你跟着我,我肯定会严厉教导你。 养猪这种东西看起来简单,但里面的知识非常多,如果只养猪而没有文化储备,是走不长远的。所以如果你跟着我,除了学习养猪,还要学习识字。” 陆珂知道普通老百姓大多是不识字的,她对底层有一点的认知,但是并不懂识字这件事本身对江家这样几代的文盲老农民是多么大的意义,只觉得自己是提前提醒江小鹤。 但江小鹤和江大刀是知道的。 江小鹤闻言当即落下泪来:“谢夫人,您对小鹤的大恩大德,小鹤一辈子都不敢忘。” 江大刀也哽咽道:“原夫人,你真是一个大好人。谢谢,谢谢……” 到了分叉口,江大刀直接下车让江小鹤驾驴车送陆珂,自己走路去油坊做工。 哪有客人把主人赶走的? 陆珂百般推辞,奈何江大刀跑得贼快,一溜烟儿就不见了,陆珂只能接受这份天大的好意了。 有了驴车助力,陆珂很快就到了劳工坊。 竹篮里垫了布,放了灌了热水的水袋保温,加上驴车比走路快,到的时候,里面的饭菜还留有余温。 陆珂通报后,被带了进去。 原璎慈见到陆珂,擦干净做饭的手走了过来:“怎么过来了?” 陆珂笑道:“总不能让你一直吃冷水配馒头吧?” 原璎慈:“其实我这里还好,我是负责做饭的。馒头和水可以放在灶台上借温加热。我哥那边才是真的没办法。” 陆珂:“所以我送完你的,再去送你哥的。” 原璎慈:“这一来一回可费时间了。” 陆珂:“无事,我收了个小徒弟,他会赶驴车。” 原璎慈:“那感情好。” 陆珂将吃的给了原璎慈,也不多说话,就赶着给原晔送去了。 从劳工坊出来,陆珂和孟翊擦身而过。 上次县衙审案,她见过孟翊,也依稀能从应知和原璎慈之间那暧昧的态度中猜出一二。 陆珂回头看着孟翊匆匆的背影,忍不住皱眉。 这人穿的衣服,后背上半身和下半身是两个色,说明后背出了汗,浸透了衣衫,这才和下半身的颜色有了区分。 这大冷天的,什么样的情况会热成这样? 陆珂走到驴车那边,将篮子放上驴车,手撑着木板往上坐,刚坐好,发现孟翊到了劳工坊门口忽然不走了,就那么站在那。 江小鹤问道:“夫人,我们现在走吗?” 陆珂对孟翊心有怀疑,借口道:“我裙子乱了,要整理一下,稍微等一等。” 江小鹤:“好。” 孟翊盯着劳工坊的大门,神色冷峻阴沉。 不行。 要是真将少爷高烧昏迷的事情告诉了原二小姐,原二小姐真的心软去看了少爷……那少爷不就更放不下原二小姐了吗?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29节 若是如此,少爷要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死心回京都? 孟翊闭了闭眼,在心里默念:少爷,对不起,你不能再为原二小姐牺牲自己的前途了。 孟翊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陆珂蹙眉,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到了又不进去,离开时脸上表情又充满了愧疚。 陆珂将衣裙整理好,对江小鹤说道:“走吧,咱们去县衙。” 有了前一次送饭的经验,这一次陆珂就不需要等通报了,打了一声招呼便进了衙门。 江小鹤将驴车停在县衙旁边的小道上等陆珂。 陆珂按照记忆去找原晔。 她出门出得早,又赶上了驴车,所以来的早,那边原晔还没下工。他的书桌前还排着长队伍。 只是,这些人没有规规矩矩地排队,却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陆珂好奇地走过去,从人群中挤到前方。 一个头发半百的瘸腿男人坐在地上又哭又嚎:“天老爷啊,你们这些害人虫。你凭什么不让我改,我儿子死了,他租的地又没到期,你们凭什么不让我改,不让我种。你们这些王八羔子……迟早打雷劈死你们。” 原晔面色平和走进男人:“叔,那租契是你儿子和冯员外签的。如今你儿子意外落水过逝,冯员外不愿意将地租给你,要退租金收回田地,我们也没办法。叔,我也很同情你,但我只是一个在衙门记录文书的普通老百姓,这件事,我真的无能为力。” 江流这会不在,只有江河在。 这男人一把岁数了,腿还瘸了一只,一直靠儿子耕种租来的几亩薄地生活,如今儿子死了,冯员外不愿意租给他,以后吃饭都成问题。 江河觉着人可怜,也不好真的对男人来硬的,只能在一旁看着。 “呸!” 男人抓着地上的拐杖跳了起来:“你看你们就是收了黑钱,想昧了我儿子的地。我告诉你们,你们今天必须给我改名,不然我跟你们拼了。” 第29章 欺负人 ◎太不凑巧了,湿的是新被子。◎ 原晔:“叔,我们这里只是记录文书,就算我给你把文书写了,你也要去县丞那里过审盖章。到时候也是审查不过的。如果你实在生活困难,可以再找冯员外求求情。” 男人手里的拐杖用力地砸着地面,哭喊道:“大家快来看看啊,县衙的人欺负老百姓了!我一个老头子,一把年纪了,都快进棺材了,儿子死了,全天下的人都欺负我!” 原晔劝道:“叔,你若是实在舍不得那地,我们这边陪你去……” 男人用力地推了原晔一把:“我用你陪!” 要是求冯员外有用,他还来闹什么? 原晔是文弱书生,被推了一把,身子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才斜着稳住身子。 江河站不住了:“叔,都跟你说了,你的要求我们办不到。” 男人没理江河,只是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原晔脖子看:“原来是个流放的犯人。难怪这么黑心肝!” 说着,男人拿起拐杖去打原晔:“我打死你个黑心肝,我打死你们这些欺压良民的狗东西……” 江河去拦男人,但是他念着男人可怜,没有下狠手,男人左右开弓,一棍又一棍,好几拐杖都打原晔手臂上了。 陆珂怒了,将篮子往花台上一放,抄起一旁的扫帚冲了过去。 陆珂一边打男人一边骂:“我让你不讲道理!让你打我夫君!好好跟你说话你不听,非得逼着人动手是不是?” 陆珂那扫帚打人不疼,但是扫帚上的小枝桠扎人。她胡乱地挥舞着,大有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既视感。 男人节节败退,加上男人腿脚不好,没一会儿,陆珂拿着扫走往男人肚子上用力捅过去,男人砰一声跌坐在地上,又开始鬼哭狼嚎起来,骂原晔一个流放的犯人,黑心肝,狗东西,想讹他的地。 “闭嘴!” 陆珂拿着扫帚怒气冲冲地指着男人:“你再骂一句流放试试?信不信我打死你!” 陆珂气势全开,男人愣是被震住了。 陆珂两只眼睛怒目圆瞪:“县*丞那边不敢闹,员外那边不敢闹,就逮着我夫君一个读书人欺负。你算什么男人?” 男人:“我……” 陆珂没理男人,恶狠狠地看向江河:“还有你,衙门是菜市场吗?知道他撒泼打滚不把人拖走,在等什么?等天下撒钱吗?” 江河:“这……原夫人,他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又刚没了儿子。” 陆珂:“没儿子就能打人吗?那我也没儿子,是不是能打死他?” 这没儿子和没儿子能一样吗? 江河想争辩两句,但看陆珂那杀人的模样闭上了嘴,将男人拖走了。 陆珂转身去看原晔,原晔直直地盯着她。 陆珂:“你也是!他打你,你光躲有什么用?打回去啊!” 原晔低头:“为夫错了。” 陆珂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要原晔和她辩驳几句,她肯定将人骂得狗血淋头,偏偏人家就这么乖顺地认错了,那她能怎么办? 自家夫君自己心疼呗。 陆珂问:“疼吗?” 原晔:“还好。” 陆珂:“下工时间到了吗?” 原晔:“还有一会儿。” 陆珂:“哪里有药?” 江河将男人拖走回来了,说道:“原先生,原夫人,你们先进去坐,我去拿药。” 说着,江河腿脚飞快的跑了。 那边排队的人知道原晔受了伤也不好多说什么,大家安静地排队去了。 陆珂扶着原晔进屋坐下,原晔一边记录文书一边等江河拿药过来。 陆珂看着他,想开口说帮他写,转头想起自己那一手拿不出手的字,又打消了念头。 坐着坐着,陆珂忽然发现事情不对。 天啊! 陆珂捂脸。 她一直苦心营造的,温柔贤淑,沉着冷静的人设啊。坚持了这么久,脑袋一热,怎么就暴露本性了? 原晔可是世家公子,翩翩儒生。世家娶妻皆偏向贤良淑德,名门闺秀。 她她她…… 完了。 陆珂懊恼至极,她的形象全毁了。 什么拿着扫帚打人,疾言厉色骂人,脸部表情也没控制,肯定很丑,很凶,像个悍妇。 陆珂偷瞄原晔。 以前京都有个宋娘子,她没见过,但听过宋娘子的传闻。 传说那宋娘子个性泼辣,对家里男人管得十分严格,不准去花楼喝酒,不准夜不归宿,出门必须报备,家中银钱没有她的同意不得随意支取。 宋娘子的夫婿因此成了全京都的笑话,就连官位晋升都受到了影响。京城中,人人对宋娘子鄙视至极。 从陆珂本心上而言,她觉得宋娘子十分令人钦佩。 但是,原晔是古人啊,更是京城中备受推崇,古板教条的儒生,难保他和京中那些辱骂贬低宋娘子的人不是一个想法。 陆珂:“那个……夫君……其实我平常……” 原晔停笔,看向一旁的沙漏:“时间到了。” 他淡淡地看向排队的百姓:“各位,可否容原某上个药,吃个饭,再行工作?” 老百姓们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大家连忙让原晔去休息,自己则到府衙外面坐着,拿住准备好的干粮就着凉水吃起来。 江河将门关上,将药递给陆珂。 原晔撩起袖子,手臂上都青了。 陆珂看着心疼得紧:“你怎么躲都不会躲?” 原晔垂眸,眼底有萤光流动,他淡淡说道:“常年读书,于锻炼上疏忽了。以后我会多注意。” 上完药,原晔穿好衣服。 陆珂张了张口,想解释:“其实,我平常没有那么冲动。” 原晔:“嗯,我知道。” 陆珂:“我也不是那种喜欢打人的女子。” 原晔:“嗯,我知道。” 原晔看向陆珂,眼底星光璀璨,隐有笑意:“夫人贤惠,乃夫之幸。” 陆珂瞪他:“你嘲笑我?” 原晔摇头:“贤指有道德,通情达理,不卑不亢。惠通慧,指女子聪慧敏捷,多智有才,敢想敢为。夫人面对强者对夫君的欺辱,能仗义执言,挺身而出,又言思敏捷,自然当得起这二字。” 陆珂愣住了:“是吗?贤惠的意思难道不是吃苦耐劳,任打任骂,听话乖顺,事事以夫为先?” 原晔:“那是学识浅薄之人的误解。事事应当以法理,天理,道理为先,岂有以人划分的?如夫人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贤者,慧者。” 真的假的? 陆珂表示怀疑,但是心里还是止不住地得意。 陆珂:“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你夸我我还挺开心的。对了,饭菜还在外面,我去给你拿。” 陆珂说完,如一只快乐的鸟儿一样跑去拿篮子。 陆珂拿到放在花台上的篮子,转头就听见江河江流在树后面说话。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30节 江流:“哥,我就说吧,肯定是原夫人,你非说不是。” 江河:“我也没说不是啊,我只是觉得你们那样说原夫人不好。” 江流:“我们也没说原夫人坏话啊。这不是瞎聊吗?” 江河:“啧啧,真没想到啊,原夫人还有这等癖好。” 江河一脸看穿一切的表情,江流也是一脸偷笑揶揄,两兄弟看着彼此嘿嘿嘿。 江流:“你看原先生那身板,那么瘦,人性格又那么温吞,一看就不是那种会在床上掐女人脖子的人。你再看看原夫人多么厉害,公堂之上面对三位大人的审判镇定自若,再看她今天那凶悍的样子。肯定是她!一定是她喜欢,原先生被逼着配合的她。” 陆珂:“……” 啊啊啊! 陆珂捂脸跑进屋。 不活了,丢死人了。 她现在算是知道原晔口中“差不多”中瞒着她的差一点是什么了。 这些人在衙门里当差这么闲吗?怎么那么八卦啊! 陆珂将饭篮子往原晔面前一放,红着脸狼狈逃跑。原晔看了看饭篮子又看了看陆珂的背影,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时,江河江流两个人走了进来,两个人表情十分“荡漾”。 原晔顿时心明如镜。 江流走过来:“原先生,你在笑什么?” 原晔收回视线:“没什么。” 原晔打开篮子,将饭菜端出来。 陆珂一口气跑出衙门,面如火烧。 人怎么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还一天丢脸两次? 陆珂拍拍脸,冰凉的手指将烧红的脸降了一点温度,她走向江小鹤的驴车。 陆珂上车,江小鹤驾车回家。 过了好一会儿,陆珂的脸才恢复正常,她撑着头看向路两边,高大的柿子树从村民的院子里冒出头,陆珂想,等家里的柿子软了,给梅姐和吕婧她们带一些。 上次她吃了她们的豆腐,总会是要回一些礼物的。 陆珂捂脸,梅姐她们不会也和江流江海一个想法吧?不然当初怎么一眼就认出她了? 天啊,她这个脸到底要丢到什么时候? 陆珂已经凉下来的脸又开始烧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驴车拐弯进入村口,一脸络腮胡子的柴志手里拿着酒葫芦拦住了驴车。 他一双牛眼盯着陆珂看了好一会儿,等把陆珂看得心里发毛了,这才转向江小鹤:“江家小子,这么巧?送我一程。” 江小鹤看向陆珂,陆珂点头。 柴志立刻跳上驴车坐下,打开酒葫芦,喝了起来。 江小鹤忍不住劝道:“柴叔,少喝点,不然一会儿柴婶子又要骂你。” 柴志:“你唧唧歪歪得废什么话,赶你的车。” 江小鹤扁扁嘴,继续赶车。 柴志灌了几口烈酒,又开始盯着陆珂看,陆珂问:“怎么了?” 柴志:“你是京城来的?” 陆珂点头。 柴志:“陆天海是你什么人?” 陆珂:“是家父。请问,您认识他吗?” 柴志扯着嘴角笑了,眼神中凶狠如狼:“认识,怎么不认识呢?背刺太子赫赫有名的御史中丞嘛。” 得,又是有仇的。 为避免惹火上身,陆珂说道:“出嫁前,小女一直生活在家中后宅,父亲也不会将朝堂之事告之于我们这些小辈。” 柴志冷笑了一声:“倒是会撇清干系。” 陆珂问:“请问,您是?” 柴志:“麒麟营前副将柴志,听说过?” 陆珂诚实摇头。 柴志嘴角抽了好几下:“将军最得意的副将。” 陆珂:“哦。” 陆珂反应平淡,柴志不干了,怒问道:“你没听说过将军?” 陆珂:“听说过一二。” 柴志:“例如?” 陆珂:“和大金公主的二三情事?” 柴志:“放屁!” 柴志声如洪钟,驴车狭小,震得陆珂耳膜疼。 柴志指着陆珂,气得脸皮都在发抖:“你你你!我告诉你,侮辱我柴志可以,绝对不能污蔑将军!” 柴志驴一样的脾气,非拉着陆珂讲他和将军魏英的光辉岁月,从两个人怎么不打不相识,一路讲到一起攻破大金王都,再到后来麒麟先锋营全军覆没,魏英被抓,定罪叛国,他为魏英叫屈,打了三十大板,愤而辞官。 柴志感叹道:“自打将军死后,咱这大梁和金国对战,是一次不如一次。呵,说什么养寇自重。咱将军用得着吗?” 陆珂兴致缺缺。 直到柴志喋喋不休许久之后,冒出一句:“将军是孤儿出生,冬天快冻死的时候被太子拣回太子府,在太子府中学得一身武艺,由太子举荐从军。一心只有忠君报国,却落得如此下场……” 陆珂猛然打起了精神。 太子? 陆珂在心里计算柴志说的时间,把时间线理了出来。 麒麟先锋营攻打金国的布局被泄漏,全军覆没,魏英被问罪,太子被告发谋反,与太子妃一起被囚禁于东宫,陆家下狱被调查,遭受严刑拷打,太子自尽以证清白,皇上怀疑太子谋反一案有问题,判决陆家上下流放,陆家流放三个月后,小皇孙于火海中失踪。 这一切的一切起源便是麒麟先锋营的全军覆没。 这么说,如果太子和陆家真的是被冤枉的,那么魏英之案也必是冤案。 陆珂垂眸。 可惜她只是后宅边缘女儿,并不知太子谋反一案的内情,不清楚麒麟先锋营和太子谋反之间是怎么牵扯上关系的,也不知道太子是如何被告发谋反的。 终于,到家了。 陆珂从驴车上下来,此时柴志已经喝醉了,倒在驴车上呼呼大睡。 江小鹤为柴志说话道:“夫人,你别怪柴叔。柴叔自打退出军营后,整日借酒浇愁。每回酒喝多了,话就多。但柴叔不是坏人,街坊四邻谁遇着难事了,他都是能帮忙就帮忙。” 陆珂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先送他回家吧。明日吃过早饭之后,我去你家,咱们给你家的小猪去势。 对了,你到家之后,用石灰水将棉籽渣泡上,泡一天,棉籽渣的毒性就能去除,到时候捞起来,清洗后,猪吃了就不会再生病了。” 江小鹤:“好,夫人,我回去就按你说的办。” 告别江小鹤,陆珂走进院子,院子里,原窈月正趴在小桌子上睡觉。 她的脚边放着装满猪草的木桶,桌子上放着抹布。她的手臂袖子卷了起来,右手半只袖子都脏了。此时整个人趴在小木桌上,皱着眉头,噘着嘴睡着,显然累坏了。 到底还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陆珂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幼稚了,居然和一个七岁的孩子斗气。 陆珂走到原窈月身边,原窈月穿着深蓝色的棉衣,一张小脸一半粉嫩白皙,一半压在袖子上压出了印子。 大概是睡得太沉了,时不时地,她嘴巴会嘟囔几声,声音很微小,听不清,但是嘴巴偶尔会吹出一个小泡泡,可爱极了。 原家父母是文官出生,原晔未被流放之前也是儒生,家中之人长相多偏儒雅清秀。 但原窈月不同,才七岁,眉宇之间就已经有了英气。 原窈月睡得沉,却并不安稳,眉头一会儿展开一会儿紧皱,忽然,她如失重坠落一般惊醒,正好对上陆珂打量她的眼睛。 一醒来就看见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原窈月吓到了,身子后仰,一屁股摔地上。 陆珂噗的一声笑了,对她伸出手。 原窈月一巴掌将陆珂的手拍开,自己爬了起来,拍拍屁股:“我不用你帮。” 她拍完屁股,发现陆珂盯着自己的锁骨看,低着才发现刚才动作太多,领口被拉开了,露出了锁骨上的红色胎记。 原窈月急忙将领子拉紧:“看什么看!” 陆珂:“我又不是故意吓你的,这么凶做什么?” 原窈月:“我声音大了一点而已,哪里凶了?” 陆珂摊摊手:“好吧,你不凶。是我误会你了。” 陆珂说完去检查小猪的病情,很好,原窈月有好好喂药,这些小猪再过三两日就会痊愈,到时候就可以去势了。 原窈月盯着陆珂,这女人是有毛病还是有什么怪癖? 怎么对去势这种可怕的东西这么兴奋? 陆珂忽然扭头看向原窈月,故意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小满。” 原窈月:“你笑得这么瘆人干什么?” 陆珂嘴角笑容扩大:“小满,明天我们去给江家的小猪去势。到时候我教你啊,你好好学。” 原窈月:“你有病啊,我学这个干什么?” 陆珂:“以后你成亲了,你的夫君若是对你不起,你就趁着他睡着了,悄悄去厨房拿上刀,手起刀落,直接给他去势。” 陆珂说话时故意压着嗓子,拖长声调,这让她的声音听起来诡谲阴森。 原窈月下意识地浑身哆嗦。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31节 原窈月:“你个毒妇。” 原窈月大抵是真的吓到了,说完,飞快跑进自己的屋子,将门从里面锁住了。 原窈月从门里大喊:“我会将你说的话告诉大哥的。” 陆珂耸耸肩,这孩子真不经吓。 晚上,陆珂吃完饭,和原璎慈一起将碗筷洗干净,走进屋里,正好撞见原晔抱着被子出来。 陆珂疑惑地问:“你抱着被子做什么?” 原晔面色如常:“刚才我洗脸的时候,不小心把盆打翻,将被子弄湿了。” 说着,原晔将被子摊开一个角,让陆珂看里面湿的部分。 原晔:“我将被子拿出去晾晾。不过,今晚应该是干不了了。我们可能需要用一床被子。” 用一床就一床呗,以前他们在老屋那边的时候也是用的一床被子。 只是,太不凑巧了,湿的是新被子。 新被子是按照双人尺寸买的,比旧被子大。 陆珂坐在床边取下木簪,将木簪放在床头柜上。 一般他们晚上洗漱都是将洗脸盆放到院子里洗的,压根儿不在屋里。 大概是天气越来越冷了,原晔也受不得这凉气了,才会将洗脸盆端进屋子里洗。 下次她也进来洗吧,外边真的好冷。 陆珂正想着,外面传来原窈月和原晔的声音。 原窈月气鼓鼓地告状,“大哥,嫂子说,她要教我怎么去势。” 原晔声音淡淡:“咱们如今生活困顿,你学一门技术也是好的。” 原窈月双手握拳:“可是嫂子说,以后等我嫁人,夫君不听话,就给夫君去势。她好歹毒。大哥,你要防着她,陆珂那个女人不简单。她说不定也想对你下手。” 原晔看了看屋内陆珂的纤细的影子,声音依旧平淡:“小满。” 原窈月:“嗯?” 原晔:“我们已经离开京城了。” 原窈月一脸茫然地看着原晔,不明白他提这个干什么。 原晔道:“我们也早就不是金尊玉贵的皇城人。如今的处境,其实对你我都是一个重新审视自己的机会。 我让你嫂子教你养猪,是希望你能忘掉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懂得何为生活之艰。只有你将自己放到和普通老百姓同样的位置上,你才能更好的成长,对众生万物生出真正的怜悯之心。” 原窈月抿紧了唇。 原晔:“所以,你不能因为一时记恨,就污蔑你自己的嫂子。” 污蔑? 原窈月站在原地,如遭雷劈,“大哥,我说的是真的。” 原晔:“好了,回去休息吧。记得反省。” 原窈月抓狂:“你完全被那个狐狸精蛊惑了!” 原晔语气不容置疑:“回屋。” 原窈月快气炸了,但是又拗不过原晔,只能怀揣着满心的愤慨咬着牙回屋。 原晔走进房间,看向捂嘴偷笑的陆珂:“可还满意?” 陆珂放下手,一双眼睛如狐狸般狡黠,她问道:“你知道我在逗小满?那你还帮着我欺负她。” “不是欺负。”原晔一本正经:“受点委屈对她的成长有好处。否则她太过自傲骄矜,以后会走错路。” “但是。”陆珂有点过意不去地问:“咱们这样欺负一个七岁的孩子,会不会太过分了?” 原晔目光沉沉:“七岁于她,早已是该懂事的年纪了。何况,我并没有冤枉她。” 陆珂眨眨眼。 原晔一边脱外衫,一边说道:“我相信,你即便是逗弄她,也不会有想对我下手的想法。她以恶意度人,便是污蔑。” 原晔随手将手腕上的铜镯取下,放在床头柜上。 陆珂:“就这么相信我?” 原晔:“嗯,夫人今日才保护了我,我不相信夫人,还能相信谁?” 说着,原晔上床,拉过被子。 被子小,两个人都要盖,只能窝在一起。 左右无事,陆珂便拉着原晔聊天,讲述自己未来的雄伟规划。 陆珂躺在原晔怀里:“我打算先当动物医生,给村里的鸡鸭牛羊猪等牲畜看病,赢得村民的信任,然后教授他们养猪的技巧。 等他们对养猪没有了恐惧之心,相信自己能养好猪的时候,我再联合他们,一起去找其他养猪场合作,进一批好品质的猪。 然后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做大做强,建立我们自己的养猪场。并且和咱们县里的大饭店合作,或者以后自己开饭店。你觉得怎么样?” 原晔:“有一个问题。” 陆珂坐起来,面对面看着原晔:“我哪里没有思虑周全?” 第30章 棉籽饼 ◎人逢喜事精神爽◎ 原晔:“你的技术没有保密,任何人都可以依你所言照搬。如果他们不愿意和你合作,宁愿一个人辛苦一些。又或者,其他养猪场都将你的方法学去了,又当如何?” 闻言,陆珂笑了:“没关系啊。” 原晔不解地看着她。 陆珂无所谓的笑着:“我还以为你担心什么,原来是这个。这个真的没关系。不管村民们愿不愿意和我合作,也不管其他养猪场相不相信我,学不学我的方法,都无所谓啊。 如果我的方法真的传播出去了,越来越多的人使用,那产量自然会提升,产量提升了,大家养殖的积极性也会得到提高。这样,大家都能赚到钱。供给多了,吃得起的人也就多了,老百姓的日子也会更好过。而我们……” 陆珂笑:“……我们能随时随地吃到更好吃的猪肉,不用再忍受那股子久久散不去的腥味。不是很好吗?而且我相信,只要有技术在身……” 陆珂抓住原晔的胳膊:“有夫君你在背后支持我,我们齐心协力肯定能赚到钱,日子也终将红红火火。” 陆珂说完,原地垂眸,盯着陆珂久久不动。 陆珂看向他,被他眼底的漩涡吸引:“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原晔:“没有。夫人说得对,是我浅薄了。” 原晔微微侧身,微弱的烛火在他身后摇晃,两个人的影子在墙上时不时地叠在一起。 原晔低头看着陆珂,烛火在她身上打出淡淡的光晕。 淡色柳叶般的眉,如鸦羽般浓密的睫毛,挺翘的鼻子,两片粉嫩的唇瓣微微张着。 原晔的手探入陆珂的衣摆,顺着脊骨往上,将她上半身微微抬起。 陆珂身子轻轻颤抖,墙上的影子融为一体。 “夫君……” 陆珂话还没说完,便被原晔吞咽入腹。 原晔的吻带有极强的侵略性,陆珂身形晃动,身子发软,手下意识地搂紧他的脖子。 许久,原晔放开陆珂,整个人如一团火。 陆珂虚虚抱着他,本就艳色的唇,此刻饱满又湿润。 浓重的喘息丝丝缕缕,牵扯纠缠。 密集的吻落在陆珂的眼睛,鼻子,嘴角,锁骨…… 她感觉自己的腿被用力抬起…… “等、等等!” 陆珂忽然如惊醒一般拍打原晔,原晔手撑着床,细细地亲吻着她的脖子:“怎么了?” “那个……”陆珂被亲得浑身敏感,强忍住骨子里的酥麻,小声在原晔耳边说道:“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小日子来了。” 原晔身子绷紧。 “夫君?”陆珂想起来,身子突然被压住,原晔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声音喑哑粗粝:“别动,让我缓一会儿。” 陆珂小声地问:“要我帮你吗?” 原晔一把抓住陆珂不安分的手,“乖一点,别乱动。” 原晔将陆珂的手拿到唇边,亲吻她的指尖:“这样就够了。” 原晔将陆珂的手放到脸上,轻轻蹭着。片刻后,原晔忽然失笑:“后悔了。” 陆珂:“什么?” 原晔:“早知道你小日子到了,我刚才应当更小心一些。两床被子分开盖,宽敞些,你也会更舒服一些。” 陆珂:“你又不是故意的,哪能控制?” 原晔垂眸笑了笑,又蹭了蹭陆珂的手,放开她:“我记得你说过,你小日子会痛。你先躺着,我去给你熬点红糖水。” 陆珂拉住原晔:“太晚了,灶台都冷了。” 灶台冷了,再生火相当麻烦。 原晔拍拍陆珂的手背:“好好躺着。” 说完,原晔用被子将陆珂盖好,这才去厨房烧水。 一炷香后,原晔端着红糖水进来了,陆珂接过碗和勺子,余光瞥见原晔脖子上被掐出的红痕,想起今日在衙门里听到的话,脸微红,担心明日原晔去衙门做工,脖子上的抓痕被看见,那些人又要胡乱猜测,于是说道:“那个,夫君。” 原晔:“嗯?” 陆珂:“你脖子上的痕迹,要是有人误会了,你解释一下。”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32节 原晔摸了摸,红痕并不深,摸着只感觉到一点点不平。 原晔:“别人不会问,也无从解释。” 陆珂:“要解释。” 陆珂急了:“他们老误会我。我都在县衙声名远播了。” 原晔无奈一笑:“解释他们也不会信。就像……” 他抬眸,目光揶揄:“就像……魏英和金国公主。” 过去的回旋镖正中陆珂眉心。 她听谣信谣,这会儿自己成了谣言中的一个,才知道什么叫造谣一张嘴,辟谣无人信。 陆珂怨念地看着原晔,都是他的错,都怪他床上床下判若两人,不然她也不能平白受此冤枉。 陆珂一小勺一小勺地将红糖水喝完,身子暖和了许多,躺下休息。 第二天清晨,原晔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来。 陆珂睁开眼,黑暗中,虚虚看着他的方向。 原晔本已经站起来了,又坐回床上,往陆珂那边靠了靠:“吵醒你了?” 陆珂抱着被子,摇头:“我每次都很好奇,你到底起得有多早,每次睡醒都见不到你人。” 陆珂看向窗外,天都没亮。 原晔:“习惯了早起,多睡反而会难受。” 陆珂打了个哈欠:“要不是知道你以前是儒生,每日辰时便要准时出现在书院读书,我肯定会以为你以前是当兵的。” 在陆珂的记忆中,只有当兵的,作息才能如此规律,精力旺盛到用都用不完。 黑暗中,原晔身形微僵,随即笑了笑,道:“你喜欢军人吗?” 陆珂:“还好啦,我还是更喜欢夫君你这样的读书人。” 原晔:“你不喜欢军人?” 陆珂:“也不是不喜欢,就是觉得太危险了。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她男朋友长年在部队服役。后来两个人爱情长跑结婚没多久,她怀孕了。 本来安排好了,预产期她丈夫回来。但是她早产了,生死关头,自己丈夫不在身边,总归会委屈难过。 我心疼她,也比较自私,更希望能和自己的夫君举案齐眉,长厢厮守,不愿意担惊受怕,夜不能寐。” 陆珂说完,原晔沉默着,她拉了拉原晔:“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想太自私太冷漠了?” 原晔:“人人都希望自己的丈夫,父兄,能平平安安地陪在自己身边,这是人之常情。” 陆珂叹了一口气:“要是大梁和金国能不打仗就好了。” 原晔:“有机会的。” 陆珂:“但愿吧。” 陆珂不抱希望,两国从先皇开始就打仗,打几十年了,能停早就停了。。 大梁以农业为主,金国以畜牧业为主。 金国畜牧业不发达,经济落后,冬天食物不够供给现有的人口,于是每年冬天都会发动战争来大梁抢夺粮食牲畜。 不仅如此,为了抢夺耕地,金国只要国力稍微积蓄起来,便对南方的大梁虎视眈眈。 两国之间的矛盾,是经济和土地的矛盾,压根儿不可调和,更不可能停战。 原晔让陆珂再躺一会儿,穿上鞋,去了厨房。 过了会儿,天朦朦亮,陆珂从床上起来洗漱。 陆珂前脚起来没多久,原璎慈和原窈月也起来了。 原璎慈看到陆珂,笑着打招呼:“嫂子,今天起这么早?” 陆珂将洗脸帕挂到架子上:“昨日睡得早,今天自然也醒得早。” 原璎慈抿唇一笑,打趣道:“原来是前几日睡得晚,所以起的晚。” 陆珂:“……” 原窈月恨恨地瞪了陆珂一眼,跑去漱口。 陆珂走进厨房,原晔让她去烧火,烧火轻松,还能烤火,保持身体暖和。 原璎慈和原窈月则帮着原晔一起做饭。 很快,荷包蛋煮好了。 原璎慈和原窈月是普通的荷包蛋,陆珂则是红糖鸡蛋。 原璎慈偷笑了一小会儿,说道:“我现在知道昨日嫂子为什么睡得早了。” 陆珂横了原璎慈一眼,原璎慈这下笑得更厉害了。 原晔将筷子拿过来:“既然知道,今日在家,帮我多照顾照顾你嫂子。” 原璎慈:“知道了,大哥。” 原晔又看向原窈月,原窈月不乐意地哼了一声:“我凭什么?” 陆珂:“我也用不上你。” 原窈月:“呵。” 既然陆珂情况特殊,吃完饭之后,给猪喂吃的喂药的事情原璎慈就包揽了,让陆珂在房间里休息。 到了巳时,陆珂要带原窈月去江家。 原璎慈担心道:“你身体不舒服,要不咱等结束后再去?” 陆珂:“已经答应了,总不好爽约。而且,小猪年龄越大,去势效果越差。江家的小猪已经够大了。” 原璎慈:“见血操劳总归不好。” 陆珂:“我还好。我一般刚开始的一两天情况要轻一些,中间最难受,到结束的一两天症状又会逐渐减轻。江家只有两头猪,我只演示一次,另一头让小鹤或者小满他们上手练习。” 闻言,原窈月几乎是扯着嗓子大喊:“你让我给猪去势!?你想都别想!” 原璎慈看了看原窈月,又看向陆珂:“那我和你们一块儿去。” 陆珂点头,三个人收拾收拾家里的东西,一起来到了江家。 江大刀去油坊做工了,家里只有他妻子李美玲和江小鹤。 陆珂先检查江家用石灰水泡的棉籽渣。 李美玲将盖在三个桶上的盖子打开,陆珂惊呆了:“这么多吗?” 李美玲:“棉籽渣是榨油后剩下的东西,也没人要。油坊每天都要扔很多。这些已经算少的了。而且,原夫人,你家也有小猪,也要用不是吗?” 陆珂检查桶里的棉籽渣:“是对的,石灰水的用量都没有错。晚上的时候,将这些棉籽渣淘洗三四遍,清洗干净,捏成饼晒干就能给小猪食用了。食用的时候,捏碎拌在猪草里。” 李美玲努力将陆珂的交代记下。 原璎慈拉着原窈月站在一旁:“这玩意儿真的能让猪长肉?” 陆珂:“你可别小瞧这东西。这东西蛋白质含量极高,只要加一点点就能让猪疯狂长肉。” 原璎慈:“蛋白质是什么?” 陆珂:“呃……就是能让猪长肉的东西。棉籽饼里面有这玩意儿。” 原璎慈似懂非懂地点头。 这时,江小鹤将小猪抓出来,绑在了长凳上。 陆珂幸灾乐祸地看向原窈月,语气轻柔:“小满,来,我们一起过去。” 原窈月:“……”我有种直觉,你在故意针对我。 陆珂去拉原窈月,原窈月死也不动,死扒拉着原璎慈。 最后,还是原璎慈牵着原窈月跟着陆珂来到了小猪旁。 粉色的小猪在歇斯底里的挣扎,模样可怜极了。 陆珂接过江小鹤递过来的刀,“看清楚了。” 锋利的刀刃在最后一对□□两根手指宽度处沿中线刮破小猪的皮肤…… 啊—— 原窈月害怕地扑进了原璎慈的怀里,她什么都看不见了,耳边只能听见陆珂对江小鹤交代的声音。 陆珂:“要记得,是两根手指的宽度。” 陆珂:“这个地方要注意,捻转数圈后打个结。” 陆珂:“另一边用同样的方法,你手越快,小猪受的苦越少。” 陆珂:“最后,小鹤,你要抓一把草木灰涂抹在伤口处消毒。” 陆珂:“好了,结束了。” 陆珂动作十分熟练迅速,全程身上一点赃物都没沾上就结束了。 陆珂将刀递给浑身紧绷,脸吓得惨败,双腿紧闭,瑟瑟发抖的江小鹤,然后用皂角水洗手。 原璎慈表情也不大好,她咽下惊吓,拍了拍原窈月的肩膀:“结束了。” 原窈月弱弱地放开原璎慈,看过去,待看到小猪的现状,立刻吓得身体笔直,双腿并拢。 原窈月转身,又扑到了原璎慈的怀里,声音颤抖:“呜呜呜,姐,她好可怕。” 陆珂让江小鹤在她眼皮子底下对另一只小猪操作。 江小鹤也吓坏了,不敢动,李美玲赶紧推了推他。 江小鹤咽了咽唾沫:“那那那,我试试。” 陆珂鼓励道:“放心大胆的试。” 江小鹤上前,他手哆嗦,陆珂立刻提醒道:“稳住,手不能抖。” 江小鹤深呼吸。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33节 “哟,真阉了?” 院门外传来一个尖酸的声音。 孙老板娘坐在板车上,手里拿着一个包子,嘲讽地看着院里的人。 板车上面堆放着好几个大*框,里面都是她收来的猪草,要带回自家养猪场。 孙老板娘讥笑道:“你们是不是傻?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才多大年纪?你们还真陪着她折腾?我看啊,这猪给你们家也迟早被你们折腾死,还不如便宜点卖给我算了。” “呸!”李美玲冲过去,对着孙老板娘的板车啐了一口唾沫。 她不敢对着孙老板娘凶,也就只能发泄到板车上了。 李美玲:“你少乌鸦嘴咒我们。我们家的猪一定能长到两百斤。而且原夫人说了,去势的猪,猪肉更好吃。到时候,我们的猪卖了再去买猪,再卖,挤兑死你。” 孙老板娘闻言不屑地笑了:“哈哈哈,就你们家那两头猪就想挤兑死我的养猪场?穷光蛋想得还挺美的。你们这么折腾,我看啊,不出两天,你家的猪就得病死。” 李美玲:“呸呸呸,你给我滚!” 孙老板娘呵了一声,让家里小工驾着驴车离开。 末了,她还回头专门骂了一句:“异想天开的蠢猪。” 本来江小鹤还很害怕实操,这会儿被孙老板娘一激,暗暗下定决心不能让人小瞧了,当即稳定心神,开始按照陆珂的交代操作。 他本来就是从小干着农活长大的,手脚都比一般孩子有力气,也稳。 一开始他以为很难,上手实操后,突然发现,好像也不怎么难,顺顺利利就结束了。 江小鹤拿着刀,惊喜地看向陆珂:“夫、夫人,我做到了。” 陆珂提醒道:“草木灰。” 江小鹤:“对对,还有草木灰。” 江小鹤抓了一把草木灰,涂抹伤口,他这一高兴,草木灰抹多了。 陆珂安慰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没事,多了不影响。” 江小鹤用力点头,一张小脸因为紧张红红的。 原窈月看了看江小鹤,又看了看温柔的陆珂,心里忽然泛起一股酸意。 什么嘛? 她以为自己是谁的嫂子? 做完这些,陆珂让江小鹤下午过来找她,她教他学《三字经》,李美玲一听,激动疯了,他们这样的家庭居然还能读书? 那束修要给多少? 李美玲不懂,但是知道束修很贵,家里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她赶紧抓了一箩筐的白菜、萝卜,豆腐给陆珂送家里。 中午,陆珂和原璎慈,原窈月吃的炖萝卜白菜,和豆腐炒鸡蛋。 吃完饭,江小鹤驾驴车,载着原璎慈去县衙给原晔送饭。 等回来后,江小鹤将驴车放回自己家就过来了。 江小鹤是个很勤快懂事的孩子,来了后,陆珂午睡没睡醒,便帮着一起扫地拖地擦桌子板凳洗衣服。 等陆珂醒来后,也没说自己做了什么,乖巧地站在原地等陆珂吩咐。 陆珂拿了一根树枝,在沙地上写下人之初,性本善几个字。 陆珂和江小鹤坐在长凳上,她一个字一个地教江小鹤认,江小鹤也跟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念。 陆珂:“这个人字,在最开始的时候不是这个形态,是一个人有手有脚的模样,就像这样……随着时间的发展,逐渐演变成这样简单好记的模样。 初,最开始,刚开始的模样。人之初,性本善的意思是,人在刚出生,本性都是良善的。如果说有什么不同,是后天将他改变了。” 陆珂解释完意思,将树枝交给江小鹤,让他在沙地上按照她教顺序写一写。 人和之比较简单,江小鹤写得勉强,到了“初”这种复杂的字,江小鹤就写得歪歪扭扭,四分五裂,惨不忍睹了。 江小鹤脸红了,“夫人,我真的很认真地记住怎么写了,就是手不听使唤。” 陆珂笑道:“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陆珂抓住江小鹤的手,教他怎么写。 原窈月闷闷地坐在一旁,盯着陆珂和江小鹤的背影。 原窈月将手里的树枝往地上一扔,对原璎慈说道:“姐,你看她,大哥让她休息,她怎么那么闲,还有心情教别人读书识字。” 原璎慈笑着将洗好的衣服晾起来:“左右也无事,教一教消磨时间挺好的。而且人家小鹤帮咱们干了那么多活,还要每天很辛苦地送咱们去县里送饭,咱们回报一二也是应当的。说起来,小鹤才十二岁,只比你大五岁,也还是个孩子,却早早地当起了家……” 原窈月:“十二岁算什么孩子?而且……” 她上下扫了江小鹤一眼:“……笨死了。” 原璎慈将衣服晒好后,走过来,指尖点了点原窈月的小脑袋:“你呀,到底在怄什么气?怎么对你嫂子哪儿都看不顺眼?” 原窈月:“我……” 原窈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她也不知道是哪儿有问题,就是看不顺眼,不舒服。 陆珂是她的嫂子,凭什么对外人那么亲切温柔,对她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哼!里外不分,亲疏不辨,糊涂鬼! 晚上,原晔带了几个梨回来,熬了红糖雪梨水。这之后每天,原晔回来的时候都会带一些吃的,糖葫芦,蜜枣之类的。陆珂也得了趣,有种等下班丈夫回家给自己带好吃的既视感。 与此同时,江大刀的两只小猪去势后,精神恹恹,吃得也少了。 两日过去,不仅没长肉,反而瘦了不少。 江大刀坐在凳子上,看着没精神的小猪唉声叹气。 李美玲用胳膊肘怼了怼江大刀:“咱要不去问问原夫人?” 江大刀脸皱成了一朵菊花:“小鹤问过了,原夫人说猪挨了一刀,没恢复前身体不舒服,吃得肯定少,也会瘦一些,等刀口好了,就会开始长肉。” 李美玲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你还记得不,今年年初金人打进了城,你挨了一刀,躺床上也没精神,也瘦了。猪也是一样。” 江大刀:“理是这么个理,就是一直不见长肉,心里焦得慌。” 李美玲:“我也焦,但我总觉得原夫人没哄咱们,你看咱们小鹤,才两天,都学会四句三字经了。” 江大刀嗯了一声,眼睛盯着小猪不动。 这时,一片阴影投了过来。 孙老板娘也不知什么时候偷摸混进来的,探着身子看了一眼圈里的小猪,阴阳怪气道:“哟,不是说去势了长得快吗?这咋还越来越瘦了呢?果然啊,坑来的东西不是自己的,迟早要遭报应。” 李美玲一把拉开孙老板娘:“这是我家,不欢迎你。” 孙老板娘呵呵笑了好几声:“你以为我稀罕啊,要不是你家住在出村路上,我收猪草就得从这过,你以为我想看见你。” 孙老板娘摆摆手:“行了,别装了。急死了吧?就跟你们说了,那小丫头片子芝麻大的年纪,都是哄人的。你们还真信了。三十文钱卖给我。我让你们回个本。” 江大刀:“你想的美!我们相信原夫人。你滚出去。以后不准进我家的大门,不然你来一次我打一次。” 孙老板娘:“切!瞧你们那穷酸的样子。” 孙老板娘翻了个白眼,走了。 这之后,每天孙老板娘从门前路过,都得扯着嗓子,阴阳怪气地大喊几句:“哎呀呀,江大刀,你们家的猪阉了,长肉了吗?别不是已经被折腾死了吧?” 她这一喊,全村的人都知道江家的猪被阉了,都过来看热闹。 陆珂的年纪太小了,大家都觉着江大刀可能被骗了。纷纷劝他趁着猪还活着赶紧买了。 就连李高吉都坐不住了,一天往江家跑三回。 江大刀是一日比一日焦虑。 孙老板娘一日比一日得意。 这天,孙老板娘照常过来收猪草,走到江家门口,还没开口刺江大刀两句,李美玲笑呵呵地走了出来,倚在门边:“哎呀,孙老板娘啊,收猪草累不累啊?要不来我家喝口水?” 孙老板娘皱眉:“你失心疯了?” 李美玲满脸都是喜色:“那哪儿能啊,这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吗?” 孙老板娘:“就你们家穷得都快上吊了,还能有喜事?” 第31章 放血 ◎金国那边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呸,你才上吊。 李美玲强压下心里的火气,学着孙老板娘的样子掐着嗓子,阴阳怪气道:“咱家五十文从你家那买来的猪。就是啊,你说得了猪瘟,便宜卖了。 哎呀,瞧我这嘴,说错了。什么猪瘟,当天你和你男人可是当着县丞的面签字画押说不是猪瘟,只是着凉了的。” 大亏本卖了十二头猪,一直是孙老板娘的心头痛,不然她也不至于这么纠缠江家人。 孙老板娘气得牙痒痒,“你这么骗人,你家猪迟早死家里!” 李美玲:“那可不巧,不但没死,还开始长肉了。虽然前不久瘦了很多,但是这两天胃口好了,吃嘛嘛香,也开始长肉了。哎呀呀……” 李美玲激动地拍着巴掌:“你是不知道咱家猪那个长法,那个肉的恢复速度。我都怀疑它以后能长到三百斤。哎呀,光想想都开心,三百斤,那得赚多少钱啊。 孙老板娘,你家得猪好像也就长个两百斤出头吧?原夫人可说了,咱这阉过的猪,没腥味,肉更鲜更好吃。到时候,说不准能卖个高价呢。” 孙老板娘愣住了:“真长肉了?还长得快?” 李美玲:“你就当假的吧,呵呵。” 说完,李美玲昂着头走了,只给孙老板娘留下一个骄傲的背影。 孙老板娘气得对着李美玲的背影骂道:“呸!还三百斤,美死你!老娘养猪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三百斤的猪。” 孙老板娘让伙计驾车走人,但是自己却频频回头看江家的方向,眼神里是止不住的贪婪。 去势能让猪肉的味道变好,这一点孙老板娘压根儿不信。 但是……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34节 孙老板娘心里起了疑惑,难道去势真的能猪长肉长得更快更多? …… 县里,原璎慈来到卖鱼的摊位前:“老板,来条鱼。” 快收摊了,还能迎来一个顾客,是好事。 老板笑着问:“要多大的?几个人吃啊?” 原璎慈:“四个。” 老板:“那您看这条怎么样?这条大,拿回家炖点菜,炖一锅,一家人都够吃了。” 原璎慈:“那就要这条,帮我刮下鱼鳞。” 老板:“好叻。” 老板拿起刀,转身到一旁杀鱼。 原璎慈抬头看着天空,前天个儿还没这么冷,但是昨晚突然一夜入冬,冷得人打摆子。 她拢了拢领口,哈出一股白气。 过了会儿,鱼还没刮好,下起了小雪。 原璎慈:“今年这雪来得可真快。” 老板一边刮鱼鳞一边说:“可不是嘛,往年都没这么早。怕今年冬天难捱了。好了,你的鱼。” 老板拿了根干草,从鱼嘴那里穿过去,打了个结,递给原璎慈。原璎慈伸手去拿钱,老板连忙说:“不用了,这鱼不用钱。” 原璎慈:“那怎么好意思?” 老板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家上次的鱼翻肚,要不是你嫂子开了药,那可赔大了。我一个卖鱼的,别的不多,就鱼多。这一条两条鱼,在我这算不得什么。” 原璎慈接过鱼:“那谢谢你了,老板。” 老板:“回见。” 老板说着,开始收摊。 原璎慈看着手里肥美的鱼,想到晚上能喝鱼汤,忍不住笑了。 马车内,应知裹着厚厚的银狐披风,透过小小的窗户看着原璎慈。 他前不久刚重病一场,短短几日瘦了十斤,越是消瘦越是怕冷。 应知盯着原璎慈,神情恍惚:“一条鱼都能这么开心。” 孟翊苦口婆心地劝道:“少爷,您生病,日日唤着原二小姐,她都不肯来见您一面。这说明,她已经把您放下了。既然原二小姐已经决心斩断过往的情份,您又何必苦苦纠缠呢?我们回京都吧。” 应知靠着车窗:“回不去京都了。外调的命令下来了,至少要在晖阳州待满一年才能调回京城。” 孟翊微怔:“少爷,你恢复了?” 应知扯动了一下嘴角:“生死一遭,也该醒了。” 应知将身上的银狐披风取下来,递给孟翊:“你说得对,既然死掉的人复活不了,那就应该从活着的人身上想办法。去,把披风给璎璎送去。她的棉衣太薄了,容易受寒。” 孟翊:“少爷,您这是何苦呢?就算原二小姐和你重续前缘,以她如今的身份,老爷也不会让她进门的。” 应知一个冷淡到极致的眼神落到孟翊身上,孟翊浑身发寒。 是啊,以天地为棋局,以万物为刍狗,才是少爷真正的样子。 孟翊跪地:“是。” 孟翊拿着银狐披风下马车,追上已经离开的原璎慈:“二小姐。” 孟翊双手将银狐披风递上:“天寒地冻,少爷盼你保重。” 原璎慈抿了抿唇,淡色的唇愈见苍白。 “不用了。”原璎慈说道:“银狐贵重,罪人不配。” 说完,原璎慈从孟翊身边走过,上了江小鹤的驴车。孟翊无奈,只能回马车向应知请罪。 他跪在递上,双手举着银狐披风:“少爷,属下有罪,未能完成命令。” 应知没说什么,只是放下车帘,拉动车内的铃铛,铃铛响起,车夫拉动缰绳,马车径直离开。 孟翊跪在风雪中,不敢起身。 回家的路上,原璎慈一言不发,连江小鹤都看出她情绪不对了。 江小鹤笑着说:“原姐姐,我唱首歌给你听吧。” 原璎慈努力将刚才的事情忘掉,问道:“你还会唱歌?” 江小鹤:“就是大家都会唱的歌。” 原璎慈:“那你唱唱,我听听。” 江小鹤点头,一边挥舞抽打小毛驴的鞭子,一边唱:“杨柳千条拂面丝,绿烟金穗不胜吹。香随静婉歌尘起,影伴娇娆舞袖垂。羌管一声何处曲,流莺百啭最高枝……” 江小鹤的声音还带着孩童的稚嫩,清脆有劲,在寂寥的田野之间,如一道春风,吹绿干枯的草木。 原璎慈:“好听。” 原璎慈忍不住想起了自己以前的声音,没有这么干哑粗糙,宛如黄莺出谷。 那时,她对自己的声音最是自傲的。 可现在…… 原璎慈问道:“你说你,背《三字经》总背不住,背了半个多月了,也才记得二三十句。怎么唱歌就能把这么复杂的诗记住?” 江小鹤:“这是诗吗?我以为是大家随口唱的。” 原璎慈:“是前朝温先生的诗。不过,这么看来,你不是背不住,是方法不对。赶明儿,我想个法子,把三字经也编成歌,兴许你能记得快一些。” 江小姐:“谢谢原姐姐。” 原璎慈又问了一些江小鹤会的歌,两人这么一边聊着一边唱着,原璎慈的心情好了许多,也到家了。 陆珂和原窈月出来迎接原璎慈,陆珂一看到鱼,眼睛都直了:“太好了,咱们晚上可以大饱口福了。” 原窈月横了陆珂一眼,然后:“哼。” 她虽然诗冲着陆珂哼,但是敌意却是对着江小鹤。 江小鹤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原窈月了,将脑袋上被风雪吹歪了的帽子整理好,驾车离开了。 三个人愉快地将鱼炖上,米饭蒸上,就等原晔回来了。 陆珂掰着手指头算,昨儿个夫君回来带的是桂花糕,前儿个带的是甜滋滋的红枣蜜饯,再往前还有热乎乎的豆包。 虽然带的东西都不多,刚刚好尝个味道,但这让陆珂每天早早地就开始盼望原晔回来了。 每天都在猜,他今天会带什么回来。 终于,大门口传来了声音,陆珂穿着雪白的棉衣,戴着帽子手套,飞快地扑向原晔。 陆珂一双漆黑的眼睛亮晶晶地:“夫君,你回来了。” 原晔:“嗯。” 他从身上背着的打着补丁的布包里拿出三串冰糖葫芦递给陆珂。 冰糖葫芦! 陆珂眼睛更亮了,她冲着厨房喊道:“璎璎,小满,今天有冰糖葫芦。” 两个人齐齐从厨房出来,一人分了一串。 陆珂将冰糖葫芦拆开后递到原晔唇边:“夫君先吃。” 原晔:“我不爱吃甜食,你吃吧。” 陆珂不动,只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原晔张口咬下一个。 陆珂也紧随其后,迫不及待递咬了一个到嘴巴里。 酸酸的,甜甜的,冰冰凉凉的。 她眯着眼睛享受着,回味着。 她戴着素净的厚帽子和围巾,瓜子脸被遮成了白白嫩嫩的小圆脸,肉嘟嘟的。 原晔是真的不喜欢吃甜食,今天的冰糖葫芦也是真的很甜。 一串糖葫芦有六个,原晔吃了一个,陆珂吃了两个。这个天气,不怕它坏,所以陆珂将剩下的糖葫芦放在了厨房,用碗盖着。 晚上,陆珂洗漱结束进屋时,原晔已经早就坐在了床上。 陆珂脱掉鞋袜,上床。 原晔躺坐在床上,中衣随意地穿上身子,两片衣襟只是简单的用一条带子勾在一起,和敞开没有什么区别。 提早烧好了炕,床上热气很足,他便只用盖子盖住了一截大腿。 他的身后是墙,墙上有一扇紧闭的小窗。 越是冷的时候,越不能通风。 陆珂从原晔身上爬过去,刚跨过去一条腿,原晔抓住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别动,就这样。” 陆珂看向原晔,两个人目光对视,原晔那充满无声暗示的眼睛黑得发沉,让陆珂浑身发热。 月事结束后,她怕怀孕,想避开排卵期,两个人就一直没有那个过了。 其实她也旷了很久。 原晔垂眸,视线从她的眉眼滑到唇边,晶莹红润的唇瓣上微微张着,像今天才吃过的冰糖葫芦。 激烈的情热在两个人中间无声的翻滚。 原晔伸手拉开陆珂的衣襟,一点点靠近她圆润的肩膀。 一连串难以抑制的吻,从肩膀到颈侧,再到下巴,到…… 陆珂手虚软地搭在原晔肩膀上。 陆珂闭上眼,一股电流从脊椎往上,她感觉自己快化成一汪春水了。 片刻后,陆珂感觉到了空虚,她睁开眼,似责备地看向原晔,仿佛在问他为什么停下来。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35节 原晔将右手抬起:“帮我解开。” 陆珂颤抖着指尖,将他手腕上的铜镯摘下。陆珂刚将铜镯放到床头柜上,原晔大手立刻按着她的腰将她压了回来,直接吻了上去。 滚烫的吻安抚了刚才身体的不满。 但是不够,还不够。 激烈的热吻后,原晔用唇在她的耳边摩挲,虚虚地滑动到纤细的脖子上,那种似有若无的挑逗,让身体里好不容易安抚下的躁热再度蠢蠢欲动。 陆珂心脏悬在空中,指甲一边颤抖着一边掐进原晔的肩膀,主动去索吻,却刚刚浅尝便被男人躲开了。 陆珂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雪白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粉色。 她双膝跪在床上,无意识地往前靠近原晔,湿润的睫毛像羽毛一样轻颤。 陆珂忍到了极致,眼角泛红,声音发腻:“你欺负我。” 一丝笑意从嘴角倾泻,原晔肌肉紧绷,他也忍到了极致。 原晔左手隔着衣服,划过陆珂的脊椎。 他直起身子,在陆珂耳边问道:“上次说帮我,还算数吗?” 陆珂低头看了看两人的姿势。 本来只用一条带子虚虚勾着的中衣已经完全敞开了,胸膛起伏。 陆珂起了玩心,一边抚摸着他的腹肌一边说:“那你求我。” 陆珂笑道:“我听说宋家世子,一身孤傲,从不求人。你求……啊……” 陆珂被原晔惩罚性地咬了一下,她气愤地推了原晔一下,“你怎么总喜欢咬人?” 说完,她就想跑,原晔立刻将她抓回来,掰过她的脸吻了上去,唇瓣紧贴,激烈的,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将她拆吞入腹的。 感官过载,身体的躁动被撩到了最顶端,快要冲破冰湖的封印喷涌而出巨大的激流。 陆珂听见原晔沙哑的声音:“夫人,求你疼疼我。” 他在求她给予他快乐。 浑身的血液沸腾,有什么东西在陆珂脑海中炸开,似烟花般璀璨。 她疯了,就这样任身下的男人予取予求。 …… 夜色深沉,陆珂趴在原晔肩膀上轻轻地喘着气,发丝黏在原晔的胸膛。 原晔身上的中衣敞开,里面被陆珂报复性地咬出了许多细小的齿痕。 陆珂行到半途她的双腿就没力气了,全凭原晔拖着她的腰,她受不住了,闹脾气去解他的衣服,手又被原晔钳制住,到最后,她被剥了个干净,他还穿着那件中衣。 陆珂嗔了他一眼,但也没力气和他闹脾气。 原晔给陆珂揉着腰。 陆珂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原晔揉着揉着,开口道:“对了,天气冷了,以后你中午不要再到衙门送饭了。” 陆珂:“那怎么行?越是天冷,越是不能吃冷的。我不送饭,你又只能啃馒头了。” 原晔:“你还记得梅姐吗?” 陆珂点头。 原晔:“上次你让我送柿子过去,梅姐听说你每天中午送饭到衙门,念着你,便告诉我,若是以后天寒了,饭没了热气就送到厨房,她放灶台上热热。 璎璎在厨房帮忙,也可以加热。以后冬天,我早点起床,多做几个菜,我和她早上就将饭菜带过去,中午加热吃便行。而且……” 原晔低头看着陆珂:“最近听晏大人说,金国那边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按照往常的经验,气温越低,金国那边伺机冲城抢夺便越多。 今年冬天来得早,那边听说受了灾,怕是对大梁的袭扰会比往年更甚。县衙距离城门太近了,容易出事。以后下工,我也会先去接璎璎再一起回来。” 陆珂:“好,我知道了。我不去冒险,好好在家等你和璎璎。现在有很多村民会找我给家里的动物看病,每次都有进项,有时候还会送我许多吃的。 咱们不用像以前一样省银子。若是早上太累不想做饭,你和璎璎中午就出去吃。反正你给我的十两银子加上这些日子的进项,咱们吃吃喝喝两年也够了。” 原晔听到陆珂这话,并不觉得自己可以放纵,反而觉得愧疚。 原晔:“委屈你了。” 陆珂:“我哪有委屈?这些日子过得可高兴了。” 原晔嗯了一声,不说话了。 他目光看向陆珂的头发,手指穿过发丝,柔滑光顺浓密。这样的头发该戴上很多螺钿珠钗步摇才对。 还有这样的细嫩白皙的手…… 原晔揉着陆珂的手指,应该好好养着才对。 原晔亲吻着陆珂的指尖,烛火摇曳,两个人的影子又重叠到了一起,起起伏伏。 许久后,陆珂像个蚕宝宝一样裹在被子里,原晔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床单进行更换。 这是今天换的第二条床单了。 陆珂捂脸,她终于明白什么叫“用得上”了。 换完床单,原晔将陆珂抱进怀里,两个人沉沉睡去。 黎明即起,半梦半醒间,陆珂感觉有什么东西靠了上来,潮湿的气息将自己包裹起来,酸酸胀胀。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原晔已经更换了第三条床单。 过了很久很久,陆珂醒来,原璎慈和原晔都已经去上工了,早饭就在厨房。 陆珂脸木了。 这人到底哪来那么充沛的精力? 他真的就不累吗? 她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儒生力气这么大,精力这么旺盛! 陆珂叹了一口气,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她也该制定一个锻炼计划了,不然迟早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穿好衣服出来,洗漱完,陆珂来到厨房,打开锅盖,里面放着用余火温着的包子豆浆和油条。 今天居然有油条? 陆珂将里面的东西端出来,放在桌子上,立刻拿筷子夹了一根油条放嘴里,又酥又脆。 这年头油很贵,油条费油,吃得起的人少,卖的人自然也少。 她老早就馋油条了,但是一直没找着卖的。 陆珂美滋滋地享用完早饭,摸了摸肚子,好饱。 说来人真的是一种奇怪的生物,真要是到了食物贫瘠的地方,最想念的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反而是最简单的油条,煎饼果子之类的小吃。 陆珂从厨房出来,昨夜的雪停了,院子里雪在原晔出门前打扫了,堆在角落了。 只是早上的时候又下了一些,小院里铺了一层雪白。 原窈月穿着红色的棉衣,蹲在地上,拿着树枝在写字。 江小鹤站在一旁看着。 陆珂就算不走近,也能看出她写的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是《千字文》,比《山海经》高了不止一个等级。 原窈月的字,一撇一捺,铁画银钩,笔锋尖锐,要说有什么缺点,就是颇具戾气。 联想到原家的冤情,陆珂也能理解。 原窈月瞥了陆珂一眼,仿佛在说,看吧,我比江小鹤那个野驴厉害多了。 江小鹤看到原窈月写出来的字,满眼羡慕崇拜:“小满妹妹,你真厉害。” 原窈月立刻炸毛:“我说了,不准叫我妹妹!” 江小鹤立刻改口:“小满姑娘。” 原窈月:“不准叫我小满,你没资格。” 江小鹤低下头:“对不起,是我不配。” 陆珂立刻走了过来,护着江小鹤:“你怎么说话呢?小鹤是在夸你。” 原窈月梗着脖子:“我不需要他夸。” 停顿一下,原窈月又补充道:“你也不准夸他。笨死了,学了这么久了,《三字经》连二十句都记不住。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笨的人,你还昧著良心夸他,你也笨。” 陆珂:“……” 这孩子发脾气的点奇奇怪怪的。 小鹤才十二岁,小孩子读书嘛,只要认真努力了,就需要夸奖和鼓励才能持续地有动力地学习啊。 陆珂一点没觉得自己的教学方式有问题。 而且小鹤除了识字学得慢,其他方面学得可快了,饲料配比,生病配药,去势后的照顾等等,一点就透。 眼看江小鹤的自信心遭受了严重打击,情绪也很低落,陆珂连忙安慰道:“小鹤,你别听小满胡说,你才刚开始学,已经很好了。我相信你把字认识得七七八八后,诗书文章一定能学得很快。” 江小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真的吗?” 陆珂点头:“好了,今天咱们不是越好去帮吕叔家杀猪吗?走,咱们带上工具一块去。吕叔说杀了猪,分咱们一块猪肉,到时候,你中午留下来一起吃饭,咱们一起吃肉。” 江小鹤立刻去屋里拿工具。 原窈月更气了,她用脚将自己写得字全抹掉,双手交叉在胸前,别过头,不看陆珂。 她倒要看看,陆珂去杀猪叫不叫她。 江小鹤背着工具出来了,陆珂和他一前一后往院门口走。 刚走到门口,才迈出去一只脚,身后传来原窈月咳嗽的声音:“咳咳咳。” 陆珂回头,莫名地看了原窈月一眼,再度抬脚。 原窈月:“咳咳咳。”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36节 陆珂:“……” 这孩子好别扭。 陆珂略微思索,问道:“小满,你想去吗?” 原窈月哼了一声:“我才不想去呢。是因为大哥说让我跟着你学习,我才勉勉强强跟着你。” 陆珂叹气。 她以前是真的和原窈月怄气,现在也是真的觉得自己一个大人不该欺负小孩子。 陆珂:“走吧。” 原窈月:“哦。” 原窈月跟上,三个人走了转了一个弯,走了两段路,穿过一片田地,来到了吕家。 吕叔已经将杀猪的前期工作准备好了。 大肥猪已经被清洗干净,绑在了凳子上。 陆珂戴上定制的围裙,拿起菜刀,让江小鹤站在自己身边,好看得更清楚一些。 陆珂在猪颈部下方找准血管位置,一刀下去,直接切断动脉和静脉,江小鹤拿了一个木桶过来,放在猪下面,陆珂抽出刀,血液顺着伤口流出,落在木桶里。 第32章 再来三斤 ◎一副高洁君子,纯情少男的模样。◎ 吕叔问陆珂:“原夫人,放血之后这肉的味道真的会变好吗?” 陆珂点头。 吕叔心疼道:“那这血就不要了?” 这血也占重量啊,不放血的话就是按肉算钱,这会儿血都放了,那不亏了? 他家就这一头猪,指望着卖了过个好年,可舍不得啊。 陆珂:“猪血有猪血的用法,一会儿,你回屋拿点醋,往里放一些,猪血就会凝固成血豆腐。用来炖炒都是一盘好菜,而且可以补血,给孕妇和儿童吃,对身体都是极好的。” 吕叔:“那真是太好了。您不知道,我看着这血流的,心都在滴血。” 待猪血流得差不多了,陆珂坐在一旁,等吕叔和他媳妇,江小鹤一起将大肥猪浸烫刮毛和清洗。 陆珂看着这猪忍不住感叹:“这猪养得真好。浑身的腱子肉,一看平时就吃得好,爱运动。不是饲料猪可以比的。要是还小的时候就阉过,肉肯定很香。” 原窈月横了陆珂一眼:“粗俗。” 陆珂也回敬原窈月一个白眼:“那一会儿炖肉你别吃。” 原窈月:“我……” 原窈月扁了扁嘴,“你到底从哪儿学的这些东西?你们陆家私底下经商,偷摸开了养猪场?” 陆珂:“都说了,你哥不问,你就不要问了。咱俩握手言和不好吗?” 原窈月从鼻孔里发出一个哼,“大哥不问,你很得意?你放个鸽子试试?” 陆珂拧眉:“什么意思?” 陆珂一问,原窈月陡然意识到自己意气上头说错了话,立刻找补道:“没什么,我瞎扯淡呢。” 陆珂怀疑地看着原窈月,原窈月心虚地躲开她的视线。 陆珂盯着原窈月的侧脸思索,放鸽子? 信鸽? 就在陆珂细细思索自己和原晔的相处时,吕叔喊道:“原夫人,毛刮好了,也洗干净了。” “来了。” 陆珂应了一声,暂时将自己的疑惑放到一边,戴上围裙,专心处理肥猪。 陆珂沿腹部中线用刀切开胸腔和腹腔,取出红白内脏,放到一边。然后将猪劈成两半。 陆珂对江小鹤说道:“小鹤,下面就是分割了,这里你要重点学。” 江小鹤:“我知道了,夫人。” 陆珂将腰子那里割开一个口子,“这里是腰子,双手用力挤出来,就是一个完整的。*” 挤出腰子,割掉筋膜,陆珂用刀沿着一条线划开:“这里是板油,是专门用来熬油的。沿着这里割开一个口子,顺着纹路一撕就能整个撕下来。板油旁边的这块是里脊,是猪身上最嫩的部位。” 陆珂将里脊和板油都扔刀木板上,“这一块,要沿着肋骨骨头的方向划开,将肉和骨头分开,把整片的骨头都取下来。” 陆珂一边说一边下刀,下刀时丝毫没有滞涩感,十分顺滑。 吕叔和吕婶子,江小鹤,原窈月都看呆了。 短短几分钟,半头猪就被处理好了,腿是腿,肉是肉,骨头是骨头。 骨头丝毫没有碎的,全是沿着关节筋头切断的。 吕叔感叹道:“天啊,怎么这么顺滑,我差点以为这不是骨头,不是猪,就是一块豆腐。” 陆珂笑道:“技术是一回事,刀快也是一回事。” 分好了半头猪,还有一半。 陆珂下意识地看向原窈月,她知道原窈月的脾气,嫌弃杀猪低贱,没想过让原窈月上手,就是心里压着疑问,总忍不住想看原窈月,想问她。 但这会儿又确实不是个好机会。 感受到陆珂的视线,原窈月以为陆珂想让她上手分割猪肉,她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上前半步,想说‘看在陆珂是她嫂子的份上,自己勉强可以试试’。 没想到,陆珂随即收回了视线,将刀递给江小鹤。 陆珂:“小鹤,你来,我在旁边给你指挥。” 杀猪可是一门赚大钱的技术,学会了,以后就不愁吃穿了。 江小鹤当即兴奋的大喊一声:“是!” 原窈月了江小鹤一眼,江小鹤冲着原窈月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原窈月哼了一声,别开脑袋,不看他。 江小鹤努力示好,没换来原窈月的任何好脸色,脾气也有点上头。 他扁了扁嘴,拿起刀,跟着陆珂的指挥对着猪肉下刀。 好奇怪,明明是同一把刀。 都是昨天晚上吕叔亲自磨出来的刀。 陆珂上手沿着骨头划拉开肉,就跟划开雪白的猪油一样顺滑流畅,到了他这里就无比滞涩。 甚至,经常会剔到骨头。 原窈月:“笨死了。” 陆珂安慰道:“没关系,你第一次上手,已经很好了。你注意观察骨头的纹路,一般到这个位置的连接处,便是筋膜之类的,不好下刀,要稍微用点力。我用手给你划出路线,你跟着下刀。” 江小鹤:“嗯,谢谢夫人。” 陆珂用手隔空比划,江小鹤跟着用力划过去,为了避免伤到陆珂,他下刀很慢。不过他从小干粗活,手上不缺力气,因此用刀很稳。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另外半只猪也分好了肉。 吕叔和吕婶子走过来,两个人脸上都是喜悦的笑容。 吕叔感叹道:“成啊,江小子,有点天赋。你看你分的,虽然赶不上原夫人,但是比那孙家好多了。” 吕婶子也笑着说:“原夫人分的,排骨是排骨,肉是肉,每块肉都有讲究。那孙家人能比得上吗?他姓孙的分自己家猪的肉,那切的要多仔细有多仔细。 高价切咱们的,切得多一块西一块的,末了,还要拿走几块肝啊肠子的。这年头,肥肉贵,瘦肉便宜,肝脏最贱。但谁不知道,这贱法也是跟金贵的大肥肉比起来的。换成大萝卜,那肝脏也是银子一样值钱的。他们孙家啊,就是占便宜没够。” 吕叔随手拿了一块大猪肝给陆珂:“原夫人,你看,我们拿这个抵工钱成吗?” 吕婶子捶了吕叔一拳头,“哪有你这样的?要是让孙家来给咱杀猪,你敢就给一个便宜的猪肝。给肉,大肥肉。” 大肥肉真的贵啊。 吕叔心疼极了,陆珂连忙说道:“吕叔,吕婶子。我不爱吃肥肉,也不爱吃猪肝。你看,要不这猪大肠你们分给我点。” 吕婶子当即不同意:“那怎么行呢?那猪大肠不好吃,又腥又臭。是猪里面最贱的。您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 陆珂:“我就爱吃猪大肠,猪肚。您要不给我这些,那才是让我难受呢。” 吕婶子小心观察陆珂的脸色,确定陆珂不是因为她家老头子刚才不懂事生气才故意损他们,这才同意。 她特意挑了最肥的一大截猪大肠给陆珂,又切了一半猪肚给她。 吕婶子给了陆珂,还不放心,又问:“这玩意儿真能好吃。” 陆珂:“是好吃的。只是处理起来比较麻烦。需要用面粉将里面清洗干净,再用东西炖。” 吕婶子:“啊?那么贵的面粉用来洗这些下贱的东西。那可太浪费了。” 陆珂:“所以啊也不敢多吃,就是实在馋了,尝一尝。” 吕婶子:“是这个理儿。” 这边陆珂和吕家人说着话,那边江小鹤已经将东西收拾干净了,陆珂拎着桶,里面放着猪大肠和猪肚,对原窈月打了个招呼:“走吧,咱们回家。” 原窈月走到陆珂身边,嫌弃地看着她桶里的东西:“这玩意儿真能吃?” 陆珂问:“你没吃过?” 原窈月摇头:“以前鸡鸭鱼,羊肉,牛肉,吃都吃不完,谁没事会吃这玩意儿?流放后,家里吃得素净,都是些萝卜白菜青菜,灰面馒头,偶尔吃点鸡蛋包子,自然也没吃过这些。” 陆珂:“那今晚你可以尝尝,味道很好。” 原窈月张了张嘴,本想和以前一样傲娇地说自己不稀罕,但一想到陆珂的个性,自己要是说了,待吃饭时,陆珂真的不会叫她,她只好又把嘴巴闭上了。 回去后,陆珂将猪肚和猪大肠放井水里泡着,取下沾血的围裙放到一旁,又教了江小鹤几句《三字经》,写在沙地上,让江小鹤在一旁照着写。 确定江小鹤一个人练习写字也没问题后,陆珂又将围裙穿上,取出面粉,开始清洗猪肚和猪大肠。 原窈月嘴里叼着一根草,无聊地坐了一会儿,将嘴里的草扔掉,走到陆珂身边:“好好的肉不要,非要这些下水拿回来瞎折腾,累得要死。也不知道你图什么?” 说着,她换上小围裙,搬过来板凳,坐在陆珂旁边帮她清洗。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37节 陆珂盯着原窈月盯了好一会儿。 原窈月:“你干什么?’ 陆珂:“你说鸽子是什么意思?” 原窈月:“……你咋还记得这茬呢?” 陆珂:“鸽子是指信鸽?” 原窈月抿紧了唇,一副宁死不开口的样子。 陆珂:“我在家的时候,你哥让你监视我?我有时候会去送饭,并不在你的视线范围内。你们怎么保证我不会和其他人联系?是原家周围还有人在暗中帮你们,还是京城有人和你们照应,所以你们不怕我私下通风报信?” 原窈月:“你——” 这女人怎么这么会联想? 原窈月深呼吸一口气:“你不要乱猜。我们如今的处境哪来人暗中帮我们,京城又哪还有人敢帮我们?我是说,你姓陆,我们姓原,天然地就会防着你。 就算原家如今没有秘密,还是会防着你。谁知道你们姓陆的肚子里都憋着什么坏水?你要是露出一点想祸害原家的想法,我和我大哥绝对不会放过你。” 原窈月为了让陆珂少猜少联想,故意这么说。 但是她说完,陆珂却低着头不说话了,她急忙问:“你生气了?” 陆珂:“没有。” 陆珂语气平静,但声音却闷闷的。 原窈月:“其实我感觉大哥挺喜欢你的,是真心想和你过日子。那些都是我自己瞎琢磨的。” 原窈月越解释越乱,越乱越欲盖弥彰。 “嗯。”陆珂应了一声:“我有我的不欲与人说,他也有他的。我懂。你不用解释,我没生气。” 原窈月狐疑地看着陆珂:“你真的没生气?” 陆珂继续清洗猪肚,只是手上的力气重了许多,快把那猪肚搓裂了。 原窈月:“生气就说生气,也没说不让你生气啊。” 陆珂:“我说了!我没生气!” 原窈月:“……”突然有种照镜子的错觉,好像陆珂变成了第二个她。 陆珂用力搓猪肚,真是温柔乡,惑人心。 这几日,她和原晔相处得和谐,她还以为通过她的努力,她已经融入原家了,没想到全是演戏。 还什么“夫人,求你疼疼我”,骗子! 陆珂理智上知道原家经历太多,防备心比寻常人重是正常的,也知道“我有我的不欲与人说,他也有他的”,但是,理智是一回儿事,情感上又是另一回事。 昨天还在床上抱着她哄她求她的人……既然不相信她,那求她做什么? 哼。 既然不相信她,以后别上床。 …… 陆珂离开后,吕家火速将分好的猪肉搬上板车,准备趁新鲜赶紧拉出去卖了。 这新鲜的好卖价,也卖得快。 搬好了肉和内脏,吕婶子问道:“他爹,咱这猪血带过去吗?” 吕叔瞧着那一大桶的猪血有点犯难,这年头的人还没吃过这玩意儿,他也没吃过,不知道好不好吃,好不好卖。 吕叔:“算了,都冬天了,咱也需要补补,猪血留着,咱按原夫人说的法子,晚上回来了炖着吃。其他的卖了钱也够了。” 吕婶子点点头,将猪血搬回了屋子里,两个人用借来的驴车,带着猪肉到街上去卖了。 一般来说,县城里的人买猪肉都会去固定的猪肉摊买,这些摊位长期卖,猪肉品质有保证,那些散卖的,谁知道是不是病猪? 因此每年吕叔吕婶子他们卖猪肉都卖得慢,价格也比正规的猪肉摊便宜。 两个人卖了一上午,也就卖出去四分之一,和往年是一样的。 现在天气冷,猪肉不担心坏,两个人也不急,一人拿出一个冷的馍馍,兑着凉水就坐在地上啃。 下午过半,猪肉还剩一半多。 孙老板娘刚和伙计将饭馆定的猪肉送过去,回来的路上瞧见了吕叔吕婶子。她坐在板车上,翘着二郎腿,吃着热乎乎的糖油果子,白了两人一眼:“哟?今年没找我们杀猪,换人了?难怪生意这么差。” 吕婶子回怼道:“生意再差也比被你坑走强。” 孙老板娘:“呸!活该你卖不出去。” 吕婶子:“用得着你在这说风凉话?卖不出去,我自己吃。” 孙老板娘刚要开口骂人,这是一个胖胖的大婶挎着篮子冲了过来,敦实的身子将孙老板娘遮了个严严实实。 胖婶子站在摊位前:“可算是赶上了,幸好你们没走。” 吕婶子:“怎、怎么了?” 胖婶子:“我孙子中午吃了你们家的肉……” 一听这话,吕婶子和吕叔心提到了嗓子眼,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 胖婶子眉飞色舞:“吃了两大碗饭。你是不知道,那瘦皮猴平常可挑嘴了。没想到吃了你们的肉,配米饭,吃了整整两大碗。你们家的肉是真不错。我也尝了两口,确实比别家的好吃。” 吕婶子总算松了一口气:“那当然了,大娘,您是不知道。我家的肉杀猪的时候做了特殊处理,放了血的。这放血的猪,腥味骚味都要少很多,这肉的味道也更好。” 胖婶子听不懂,但是一个劲儿地称好:“好好好,再给我来三斤。” 吕婶子:“好嘞。” 吕叔拿起称一边称肉一边拨动秤砣。 胖婶子来了没多久,又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回头客,一边称一边夸吕家的肉好吃。 只是这些人家里没胖婶子家富裕,大多数称个半斤一斤的,就算多了。 但是做生意就是这样,摊位前头没客人,别人就不敢过来买,摊位前头人多了,大家爱凑个热闹也愿意过来试一试。 尤其,这些人一边买一边夸赞吕家的猪肉味道好,更香,大伙儿就更好奇了。 不一会儿,围观和买肉的人群就将孙老板娘挤到了一边。 很快,猪肉被席卷而空,吕婶子和吕叔两个人数着铜板,脸笑成了菊花。 吕婶子:“他爹,咱卖了三年的猪肉,还没有一次卖得这么快呢。我甚至觉得,咱就算每斤肉多卖一文钱,他们也买。” 吕叔:“咱回去,再给原夫人送一点猪血,不,炖好后,给原夫人送过去。” 孙老板娘贪婪地盯着吕婶子和吕叔手里的铜板。 孙老板娘的视线太赤祼了,吕婶子连忙用身子挡住自己辛苦赚大钱,吕叔冲孙老板娘喊道:“你干什么?” 孙老板娘眼珠子转了转,问:“放血是什么?你们把猪身上的血抽干净了?” 吕叔:“关你什么事?” 不说算了。 孙老板娘给小工递了个眼神,让他赶着车走,走了没多远,就让小工去寮村打听。 现在是农闲时候,村里很多人都没事干,最喜欢凑热闹了。吕家杀猪是件大事,大家肯定会去围观。吕家是怎么杀猪的打听一下就能打听出来。 傍晚时分,小工回来了。 “可不得了了。” 他一边跑一边喊,“老板,老板娘,你们猜我看见什么了?” 孙老板娘喝了口热茶,将茶叶沫吐掉,“瞎咧咧什么?钱顺,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钱顺站定后,还在喘气:“老板,老板娘,我打听清楚了。吕家让那个小丫头说服了,还真把猪杀了,吊起来放了好大一桶血。据说放血后可以减少猪的骚气。回来的路上,我还顺道去了一趟江家,你猜怎么着。那江家的猪都这么大了。” 钱顺用两只手比划着,“咱们和他一般大的猪看着比他家的猪小了一圈,听说那原家的猪除了留下的一头种猪,其他的也全阉了。” 孙老板听孙老板娘说过江家去势的事,当时孙老板娘还想阉自家的猪试试,他没同意。 这会儿一看钱顺的比划,心痒难耐,他急问:“真这么大了?” 钱顺:“那还有假?我看得真真的。” 孙老板娘埋怨地踢了孙老板一脚:“我说什么,我就说,咱也该阉一两头试试。” 孙老板嘿嘿一笑:“听你的,试!不过现在天黑了,看不清,等明天,明天天通亮,咱就阉两头,再杀一头放血,试试。” 自家男人低头了,孙老板娘心里美了,立刻笑了:“这才对嘛。钱顺,你吩咐工人,准备准备,今天咱们杀猪。对了,他们到底是怎么放血的?” 钱顺:“我找了好几个人问,他们都说就是给猪脖子上来了一刀,先杀了,然后吊起来,在猪下面放了桶装血,等血流得差不多了,再分割。” 孙老板娘自信满满:“听起来和咱们杀猪的法子差不多。” 孙老板不屑道:“一个小丫头片子,又能懂什么复杂的玩意儿。” …… 晚上,陆珂去江家要了一碗酸菜,做酸菜炖萝卜白菜猪肚猪大肠乱炖。 等做熟了,陆珂撑了一碗给江小鹤,让他带回家和江大刀李美玲他们一起吃,然后陆珂将锅盖盖上,和原窈月一起等原晔他们回来。 只是这一次,已经过了两个人回来的时间,陆珂还没见到两个人的影子。 直到天色暗沉,两个人裹着风雪回来了。 陆珂一边帮原晔拍身上的积雪一边问:“怎么这次回来得这么晚?” 原晔说道:“今早传来消息,金国那边遭了灾,冻死了不少牲畜,今天冬天怕是会饿死不少人。县衙那边和驻守在边境线的麒麟营,白虎营在紧急商议如何防止金国突袭,需要处理的文书比较多,便耽搁了。” 陆珂:“这样啊……我们先吃饭吧。今天做了酸菜炖猪大肠和猪肚,我尝过了味道很不错。多吃点荤腥,身子有了营养,能迅速暖起来。” 原晔:“嗯。别管我了,太冷了。你们先去吃,我去换件衣服就过来。” 陆珂点头,先去厨房将菜盛出来。 这会儿天冷,饭菜端出来,不一会儿就凉了,所以陆珂订了一个烤火的小火炉,将盛菜的盆放上面温着吃,像火锅一样。 原晔和原璎慈很快换了衣服过来。 原窈月坐在板凳上,盯着面前的那碗酸菜乱炖,酸菜上面放着肥大的猪大肠和切成条的猪肚,吕叔他们送来的炖猪血。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38节 她眉头狠狠地皱着,仿佛能夹死苍蝇。 这玩意儿真能吃? 陆珂压根儿不知道原窈月的想法,美美地吃了起来。 她对着筷子上的猪肚吹了吹,然后放进了嘴里。 呜呜呜,真好吃。 呜呜呜,就是这个味。 要是放点辣椒,酸辣鲜香就更好吃了。 陆家是名门望族,不论亲生与否,陆夫人对家里的每个孩子都严格教导,陆家也不缺肉食,自然是不会去吃猪下水羊下水这些“低贱”食物的。 可是,真的很好吃嘛。 她真的超爱吃的。 肥肠粉,肥肠汤,干锅肥肠,花椒猪肚鸡…… 呜呜呜,她真的超级超级爱吃的。 凭什么歧视她的美味肥肠,美味猪肚,美味毛肚,美味百叶? 下水怎么了?好吃才是王道。 原窈月盯着陆珂那副快感动哭了的样子,嘴角狠抽了好几下,有这么好吃吗? 原窈月看向原璎慈。 这东西,原璎慈也没吃过。 原璎慈看向原晔。 这东西,原晔吃过。 原晔夹了满满一筷子的酸菜和肥肠放进了嘴里,他已经做好了吃到满口腥臭味的准备,忽然眼前一亮,看向陆珂:“怎么做的?比我以前吃的清爽了太多。” 知己啊。 陆珂看向原晔,一双大眼睛闪动着耀眼的光芒:“是吧?可好吃了。” 她终于找到了在食物上和她有相同优秀品味的人。 原晔点头,又夹了一大筷子。 真这么好吃? 原璎慈和原窈月对视一眼,然后视死如归地夹起了一小块猪肚,放进了嘴里。 姐妹俩如出一辙地瞪大眼睛,看向彼此。然后,果断加入了热火朝天的美食盛宴。 吃完饭,陆珂摸摸自己的肚子。 可惜了,还没吃够。 仿佛是看出陆珂的想法了,原晔一边收碗筷一边说:“下次多买一些,我和你一起做。” 陆珂愣了一瞬。 刚才沉迷美食,她只顾着享受了,这会儿吃饱喝足,面对原晔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陆珂盯着原晔。 这人真会演戏,明明心里怀疑她,防备着她,但是面上偏偏一副相敬如宾的样子。 就像床上对她‘花样百出’,‘七上八下’,床下却一副高洁君子,纯情少男的模样。 可是,她好像也没资格生气。 她也骗了原晔,骗他她对他心向往之。 明明很生气,但发脾气更像无理取闹,只能将一切都憋在心里。 陆珂心里闷闷的,就像被罩了一块密不透风的黑布。 第33章 门道 ◎是不是我昨日贪多,累着你了?◎ 洗漱完,陆珂回到房间,过了一会儿,原晔也进来了。 炕烧热了,盖上被子,关上门窗,便没有那么冷了。 原晔从换下来的衣服里取出一个包裹递给陆珂。 陆珂问:“这是什么?” 原晔:“暖炉。” 陆珂打开,里面是一同铜制的暖手炉,上面雕刻有花鸟的图纹。暖手炉还配有一个小背包,可以将它背在身上,方便出行。 原晔笑道:“天寒地冻,在家里可以烤火取暖,但你经常需要出门为村民家的牲畜看病,路上风大,有这个,手能暖和一些。炭火我放在厨房了,就在碗柜里面。” 陆珂:“嗯。” 陆珂声音闷闷地,只低头捏着那个暖手炉小包,小包上面没任何绣花,是深蓝色和深绿色织成的布料,很厚,里面裹了一层薄薄的棉花,将暖手炉放在里面包着,手贴着取暖的时候,不会烫着手。 见陆珂兴致不高,原晔微微蹙眉,问道:“在想什么?” 陆珂:“啊?没什么,我是瞧着这布料挺好看的,想着要是这两日时间多,可以在上面绣些花样。不过我绣工不好,练了许久,也只会一些简单的。” 说到绣工,陆珂又想起了长姐。 长姐是她穿越后第一个对她好的人。 她第一次拿起绣针的时候,心惊胆战,生怕穿帮,好在她看到了原主以前的绣品,嗯,怎么说呢,充满童稚。直白点说,也不咋地。 后来,她因为绣工不好,老被陆夫人训斥,长姐就一点点教她,虽说绣工还是不好,但是经过长期的练习,简单的图样终于能看出是什么。 她当初新婚夜送给原晔的香囊,是她为数不多能见人的绣作之一了。 陆珂将暖手炉收进柜子里,又抱了一床被子出来:“天冷了,咱们分开睡吧。” 原晔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眼神中似充满了不解。 陆珂低着头不敢看他,然后自顾自地将被子铺好。 原晔忽然开口问道:“是不是我昨日贪多,累着你了?” 陆珂睨了他一眼,钻进了被子里。 过了一会儿,原晔也躺了上来,侧身贴近陆珂:“夫人,我帮你再揉一揉。” 陆珂一巴掌将原晔蠢蠢欲动的手拍开:“不许。” 她还不知道他,揉着揉着就揉到别的地方去了。 陆珂闭眼睡觉,迷迷糊糊听见原晔长长地叹了一声,然后灯熄了。 第二天,原晔如过去一样先起床,来到厨房烧火做饭。 原窈月第二个起床,她走进厨房,小心地观察原晔的脸色。 陆珂这个女人肯定是生气了。 生气就生气,还口是心非。 昨夜,她不会和大哥吵起来吧? 原窈月偷瞄原晔,大哥的表情和过去一般无二,就是脸色有些微妙的不好看。 原晔眼皮动了动,语气沉稳:“看什么呢?” 原窈月:“那个……” 她小心挪动步子,慢慢靠近原晔:“大哥,昨晚大嫂和你说什么了吗?” 原晔看向原窈月:“闯祸了?” 原窈月懊恼地捶脑袋:“我脾气急,一时口不择言,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原晔没作声,只是看着原窈月,让她自己坦白。 沉默的质问似泰山压顶,原窈月受不住了,只能将昨日杀猪时的对话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原晔沉默了。 原窈月:“大嫂虽然说她没生气,但我觉得她应该是生气了的。哎呀,她个性怎么这么别扭,生气就说生气嘛,扭扭捏捏的作什么小儿女姿态。” 原晔微微挑眉看着原窈月,他什么都没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原窈月立刻反驳:“我和她不一样!” 原晔收回视线,往燃起来的火里添了一把柴,让火烧得更旺。 原窈月气得跺脚:“我和她完全不一样!” 原晔:“确实,再生气,她也不会乱发脾气。” 原窈月:“……” 气死了气死了。 原窈月坐在凳子上生闷气。 今日原璎慈不需要去劳工坊,吃完饭,便和陆珂坐在一起洗衣服。 过了一会儿,江小鹤来了。 昨夜又下了雪,在雪地里写字容易伤眼睛,陆珂准备了一个长方形的木盘,在里面铺了烘干的沙土,让江小鹤坐在椅子上写字。 陆珂又教了四句,江小鹤规规矩矩练习。 原窈月凑过去看,歪歪扭扭,丑死了。 陆珂回到原璎慈身边:“咱们得买点笔墨纸砚了。” 用树枝在沙土上写字是能练习,但是始终没有毛笔的手感,练不出一手好字。 就是笔墨纸砚实在是太贵太贵了。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39节 洗完衣服,原璎慈去晾晒,陆珂则取了一些布料和棉花,准备给原晔做一副手套,用作暖手炉的回礼。 冬天的太阳,即便出来了,也没多少暖意。 雪压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时不时地掉落一片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 孙家养猪场。 孙老板和孙老板娘让小工绑了一只成年猪出来。 他们倒要看看这味道到底能变得多好。 孙老板杀猪无数,飞速就在猪脖子上来了一刀,然后两个小工齐心协力将猪吊起来。 大猪撕心裂肺地惨叫。 但是杀猪都是这么叫的,大家也习惯了。 趁着放血的功夫,孙老板又去选要阉割的猪。 他和孙老板娘站在门口挑选。 孙老板:“已经成年,约好这两天就给饭店送过去的不行。” 孙老板娘:“可是那江家人说了,阉了的猪长肉快,等到卖的时候至少还要三四个月,咱选个大猪,大猪壮士,就算阉了,恢复也快。恢复了就能长肉,那不比小猪长得更多?” 孙老板:“有道理,听你的。” 说着,孙老板指了一头还有一个月就可以出栏的猪,让两个小工绑出来。 孙老板不顾猪的惨叫,用磨得锋利无比的杀猪刀将两个蛋蛋割下来,猪阉了。 等阉了的猪被放回猪圈,孙老板感觉放血差不多了,便开始切猪,分猪肉。 很快,猪杀好了。 孙老板挑了一块最肥的肉和孙老板娘一起到厨房炖。 猪肉这么金贵的东西,他才不舍得给场里的小工吃呢。 很快,猪肉炖好了。 孙老板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夹了一块最大的肥肉放嘴里,一口下去,满嘴流油。 就是味道不怎么对。 和以前的没什么区别。 孙老板娘馋得吞了几口唾沫,问:“怎么样?是不是味道好多了?” 孙老板让孙老板娘自己尝,得了自家男人的放话,孙老板娘立刻夹了一块,吹了吹,咬了一口。 不一会儿她拧紧眉头:“怎么回事?怎么没变化?” 孙老板:“你确定放血没问题?” 孙老板娘放下筷子,立刻喊道:“钱顺,给老娘滚过来。” 孙老板娘将自己吃了一半的肥肉扔给钱顺:“你自己尝尝。” 钱顺捧着肉放进嘴里,咧开嘴笑了:“好吃。” 孙老板娘一脚踹过去:“好吃你个屁!味道怎么没变化?” 钱顺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啊,我去打听的时候大家都是这么说的。那一个两个可能是骗我的,那七个八个,还能一起骗我?” 这话没错。 总不能那么多人一起骗人吧? 难道放血还有什么窍门? 孙老板娘看向孙老板:“咱再看看那头阉了的。” 孙老板点头。 然而才过了一夜,阉了的猪就开始发烧了,第二天一早起来,猪尸体都硬了。 死硬挺了的猪还怎么卖啊? 而且这猪还没到出栏的时候。 孙老板娘坐在猪尸体旁边哭:“千杀刀的,那姓江的就是唬我们的。” 孙老板也气得牙痒痒,好好的一头猪就这么死了。 孙老板娘抓住孙老板:“不成,我去找我姐夫,让那姓江的赔。他必须把这头死猪买了。” 孙老板心里也是这么打算的,但他知道县丞不待见自己,故而没有提出来,见孙老板娘提出来了,他又串掇了两句,孙老板娘立刻坐上驴车风风火火地就去县衙找县丞做主了。 彼时,应知正以知州的身份巡视各县,在晖阳县衙和晏几道议事。 县衙里知县和知州都在,哪容得了孙老板娘闹事,县丞立刻将孙老板娘狠狠训斥了一顿。 孙老板娘委屈极了:“姐夫!你要不给我做主,我就去找我姐。看你回家挨不挨训!” 县丞怒极,拍桌而起,指着孙老板娘骂道:“你给我滚!你要是敢去找你姐,让她动了胎气,我打死你男人!” 县丞和他妻子成亲多年,有一个五岁多的儿子,现在妻子又怀孕了,还不满三个月,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也因此,孙老板娘的不识时务让县丞格外动怒。 一提到自家男人,孙老板娘不作声了。 她委委屈屈地辩解:“那我家的猪就白死了吗?” 县丞:“又不是病死的,是让你们弄死的。自己煮来吃了。” 孙老板娘:“我家就三个人,能吃那么多?” 县丞:“天气这么冷,都冻成冰了,坏不了。吃到明年开春,肯定能吃完。” 眼看县丞是铁了心不帮自己,孙老板娘只能抹了抹眼泪,期期艾艾地离开,走到门口,她又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县丞一眼。 哼!等她姐生了,她就去找姐姐告状。 孙老板娘走到县衙门口,孟翊忽然挡住她的去路:“这位夫人,可是有冤屈难伸?” 孙老板娘点点头。 孟翊:“想伸冤,跟我来。” 孙老板娘规规矩矩地跟着孟翊走。 与此同时,应知和知县晏几道商议完公事,端起一旁的茶杯,用茶盖掠了掠上面的浮末,“我听说晏大人是天元二十七年的探花?” 晏几道眯了眯眼:“往事不堪回首。” 应知:“三甲之列,怎么也不该只在这边陲小镇当一个知县。” 晏几道:“应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应知笑了:“本官曾听父亲提过。这一县之长论起来也是不一样的。知县是朝廷从中央派遣下来的。县令则是地方指派升任。知县名头上是中央派遣,但大多均是因犯了错,被中央贬黜至此。 我曾听说天元二十九年,晏知县的老师因劝阻皇上不要大兴土木,修建天元摘星楼被问罪入狱。其门下多名学生联名请愿求情。之后,晏知县便被派到了晖阳任知县。不知两件事之间是否有关联?” 晏几道眸色平静:“身为学生,为老师请命,是情义。身为官员,为无辜之人伸张,是公道。下官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有何不对。” 应知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下:“晏大人想回京城吗?” 晏几道抬眸,与应知对视:“应大人的意思是?” 应知:“人这一生,机会寥寥无几。本官只能说,一旦出现了,就应该抓住。至于怎么抓住就看晏大人自己怎么想了。” 说完,应知站起来,准备离开。 应知道:“原晔和岑大人之间的关系,应大人不好奇吗?” 晏几道:“下官身份卑微,过问不了。” 应知垂眸扫了晏几道一眼:“晏大人考虑清楚。” 说完,应知转身离开。 …… 清晨,吃完饭,原晔和原璎慈准备上工,陆珂叫住原晔,将缝好的手套递给他。 陆珂一边给原晔戴在手上一边说:“做了两个,你一个,璎璎一个。手套是两层的,里面那层薄的是五指的,你在衙门里写字的时候也能戴着,外面那层比较厚,走在路上戴,不会冻着手。” 原晔垂眸看着手套上的绣花,是红色的梅*花,几支枝桠,一两朵红梅,并不生动,颇具意象。 陆珂见他盯着手套不动,说道:“里面的薄手套没有绣花,你要是嫌弃,可以在进县衙前将外面的藏起来。” 原晔:“为什么这么说?” 陆珂别扭道:“那不是我送你的香囊一次都没见你戴过。我知道我的绣工不好,你戴出去有点丢人。” 原晔:“说这么告诉你的?” 陆珂:“陆夫人,每次我交功课,都会被从里到外数落一顿,然后让人将我的绣品烧了,说是省得流出去丢了陆家的清名。” 原晔:“那是她对你不起。” 陆珂赫然抬头:“啊?” 原晔:“绣工是技巧,绣品是心意。只要有心,万般皆珍贵。” 陆珂:“说得好听,那你不也没戴过香囊吗?” 原晔:“香囊对于我而言,意义非凡。所以我不是不戴,是舍不得。” 陆珂:“真的?你这么说不是在哄我?” 原晔点头,陆珂心情好了些许,但还是对原晔的话存疑。 陆珂:“那你今天戴上。” 原晔笑着点头:“好。” 见原晔答应了,陆珂忽然觉得自己太小心眼了,又说道:“你要是喜欢香囊,等开春了,我挑了花瓣和草药,给你多做几个。咱不缺这一个两个,不用省着用。” 原晔:“好。” 说着,他低头,在陆珂的额头亲了亲,陆珂身子微僵。 原晔抱了抱陆珂。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40节 有些话没法现在说,只能将问题交给时间,等时间给一个答案。 原晔说道:“我去上工了。” 陆珂:“晚上回来的时候走慢点,不然容易摔。” 这冬天,村路积雪重,很容易摔。 原晔和原璎慈走后没多久,江小鹤像往常一样过来了,和陆珂,原窈月一起喂猪,读书。 原晔走前给原窈月布置了功课,原窈月这回终于不找江小鹤的麻烦了,安安静静地读书。 时间安静地走着,三个人做了小半个多时辰,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陆珂过去一问,原来是村子里的人听吕叔吕婶子说了陆珂杀的猪放了血,味道更好,特别好卖,纷纷过来找她预约时间杀猪。 正好,江小鹤刚上手需要练习,商议好了价格,陆珂便将过来请她的四户人家记下并约定好了时间。 寮村一共七十三户人,在陆珂搬过来之前,除了江大刀和他媳妇弟弟家,总共只有五户最富裕的人家家里养了猪。 吕叔吕婶子那边只有一头,已经杀了,剩下的全部便是这四户了。 下午,陆珂带着江小鹤和原窈月去约定好的石家。 石家有两头猪。 一头准备最近杀,然后拿去买,一头准备过年杀,过年水涨船高,肉价也会高一些。 就是那时候,正是金国抢劫最狠的时候,风险比较高。 上次,江小鹤已经上过手了,这次陆珂直接让他上。 原窈月一会儿绕着陆珂走圈圈,一会儿在她旁边咳嗽,陆珂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她长叹一口气,问原窈月:“你想试试吗?” 原窈月:“那……要是你非要我上手,我试试也无妨。” 个性别扭的小孩。 陆珂:“你……” 陆珂将原窈月上下扫动着:“你敢杀猪?” 原窈月:“我人都敢杀,为什么不敢杀猪?你小瞧我?” 陆珂赶紧堵上她的嘴,原窈月虽然是刻意压着声音说,陆珂仍然害怕被别人听见,赶紧对她说:“行行行,你和小鹤,一人一半。” 原窈月拉下陆珂的手:“你做见证,看看我和他到底谁强。以后杀猪分活按能力来。” 陆珂:“……” 她就说这孩子性格怎么那么别扭奇怪,又不知道为什么。 原来是小孩子间的争强好胜。 放血后,猪分两半,江小鹤已经对其中一半上手了,陆珂让原窈月拿上刀,分割另一半。 江小鹤上次已经在陆珂的指导□□验过杀猪,手上动作依然十分滞涩,有时候甚至会忘记下一步是什么,但是原窈月不一样,她完全没有经验,仅凭记忆下刀之后就能摸索得七七八八。 关键她手脑协同能力十分强,下刀十分准确,加上力气大,菜刀在她手上划过猪肉,就能划过猪油似的,顺滑无比。 陆珂和江小鹤在一旁看呆了。 旁边围观的人也看呆了。 这原家的女人莫不是天生的杀猪之神? 这时,人群中一个精瘦的男人挤开围观的人群凑到陆珂身边:“原夫人,这原小小姐可真厉害啊。” 陆珂:“我也没想到她这么厉害。” 男人眼珠子转动着,趁着陆珂全副心思都在观察江小鹤和原窈月的时候,问道:“原夫人,我听说有其他村子的人听说放血,猪肉的品质会变好,也学着放血,但是效果却并不好。您说这是为什么呢?” 陆珂巴不得全天下的猪都去势加放血,巴不得全天下的猪肉羊肉牛肉都变得一点不骚,随时随地能吃到好吃的猪肉,从来没想过将这些法子藏起来,因此毫无保留地说道:“那应该是放血不彻底。” 男人:“那怎么才能放完整呢?” 男人这么一问,其他人的也好奇的凑近了。 其实他们也想学杀猪。 这一辈子只会种地,只能穷死,杀猪可是门手艺,学会了农闲时候去杀猪帮忙,那好歹也能赚点钱补贴家用不是吗? 陆珂也看出大家的想法了,于是走到猪头那里开始教大家:“放血的话,大家看这里,这里有一条动脉,用刀迅速割开,才能保证血液顺畅流出。 如果割的位置不对,血流了一点点就停住了。有时候温度低,我们还要给死去的猪保暖,不然血液也会冻在里面,也没办法彻底去除淤血和腥味。然后是这里……” 陆珂让江小鹤停下来,指着心脏的位置:“如果大家把握不好从颈侧下刀的位置,从心脏下刀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原来是这样!” 大家纷纷应和:“我就说这里面肯定是有窍门的,不然那么多杀猪匠,怎么以前从来没见过别人这么做?原夫人,谢谢你,你可真是咱们村的福星。” 陆珂:“大家要是想学杀猪,以后每次我杀猪都来,我都给大家讲解。” 大家:“那可真是太好了。” 男人趁着气氛热闹,赶紧又问:“那……原夫人,我听说阉割也能去膻味?” 陆珂:“是的,不过阉割最好在七到十五日的时候,那时候发育适中,去势刀口小,出血少,免疫力强,猪越大去势的风险越大。 而且去势也讲究手法,如果手法不对,伤口大,很容易让猪应激或者感染死亡。我家的猪按理说都有些大了,不过去势总比不去势更好吃一些。下次如果有哪家的猪宝宝需要去势,我再仔细给大家演示讲解。” 男人得到自己的想要的消息,立刻从人群中钻了出去,回孙家回禀。 寮村的人无不感激地看着陆珂。 这可真是全天下最好的好人啊,一边给他们家养的鸡鸭看病,教他们怎么用最便宜的草药治病,一边教他们杀猪养猪,怎么赚更多的钱。 他们到底是积了多少福报,才让老天下赐给他们寮村一个活菩萨啊。 以前寮村的村民们哪怕存够了钱也不敢养猪,怕猪一死,好几年省吃俭用,节衣缩食存下的钱就没了,这会儿村子里有了陆珂,大家忽然对未来有了安全感,也对养猪事业蠢蠢欲动起来。 难道,他们寮村终于要迎来真正的致富路了? 第34章 进犯 ◎金人杀来了!◎ 原窈月手太稳,记忆力太强,学习得太快,这难免让江小鹤自惭形秽。 他拿着刀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切出来歪歪扭扭的猪肉,心里难受得紧。 陆珂走过去:“手上别停。” 江小鹤吸了吸鼻子:“原夫人,我是不是很笨啊。” 原窈月远远地斜了江小鹤一眼,江小鹤的笨还用说吗?她真的从来从来没见过比江小鹤还笨的人。 陆珂一个眼刀将原窈月的白眼打了回去,对着江小鹤笑了笑:“天分这种东西,每个人都不一样。但是即便我们学习得慢一点,也可以以勤补拙。就像郭靖一样。” 江小鹤:“郭靖是什么?” 陆珂:“是一个从小学武功都很慢很慢的人,后来成了赫赫有名的大侠,很多以前比他聪明,学得比他快的人最后武功都没有他好。小鹤,你好好练习,杀猪这种事不难,只在乎于技巧的熟练而已,甚至谈不上天分的比拼。” 江小鹤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用力点头:“原夫人,我会努力的。” 陆珂:“继续吧。等回去后,我给你讲射雕英雄传,它就是专门讲郭靖是怎么成长为大侠的。” 江小鹤顿时眼睛里充满了对郭靖的向往,立刻振作精神,再度下刀。 很快猪切好了,陆珂问原窈月想拿猪肉还是猪下水当报酬,原窈月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不是一个娇气挑剔的人。” 懂了,这是馋猪大肠和猪肚了。 陆珂将杀猪的报酬换成了猪大肠和猪肚,分成两份,一份给江小鹤带回去吃,一份自己留下。 打包好猪大肠和猪肚,陆珂带着江小鹤,原窈月回家。 刚到家门口,便被等了一会儿的衙役拦住了去路。 陆珂问:这位大哥,有什么事吗?” 衙役:“陆珂?” 陆珂:“是我。” 衙役:“跟我去一趟孙家养猪场,县丞传你。” 陆珂皱眉:“请问大哥,县丞召我是什么事?” 衙役:“去了就知道了,走吧。” 刀在别人手上,陆珂无奈,只能让江小鹤和原窈月拿着东西进屋等她,她跟着去一趟。 陆珂一走,原窈月直觉不好,连忙看向江小鹤:“江小鹤,你家驴车今天在吗?” 江小鹤:“在,怎么了?” 原窈月:“你现在立刻回家,驾驴车快马加鞭去县衙,将我嫂子被衙役带走的事情告诉我大哥。” 江小鹤:“好,我这就去。” 江小鹤扔下手里装着猪大肠和猪肚的篮子,转身就跑。 原窈月默了。 果然是人笨没得救,拎不拎篮子又不影响回家赶车,多此一举。 江小鹤回到家,立刻将驴车牵了出来,江大刀和李美玲正在家里做饭,听见声音,李美玲忙出来问:“小鹤怎么了?” 江小鹤一边爬上车一边说:“原夫人被县丞弄去孙家养猪场了,怕是出事了,我去县衙告诉原先生一声。” 话都还没说完,江小鹤已经驾着驴车出了门。 江大刀心里一琢磨,来者不善,怕是要出事。他这么想着,也收拾了一下东西,交代了李美玲一句,赶紧出门去孙家养猪场。 江小鹤一路狂奔,终于赶到了县衙。他顶着满头大汗,对门口的守卫说道:“官差大哥,我是寮村的,是原先生的邻居,以前送原夫人过来送饭的时候来过,我有急事,能否请你帮忙将原先生叫出来。” 县衙重地,江小鹤心里害怕,不敢进去。 恰好,今日门口值班的是江海,和原晔相熟。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41节 他笑道:“小家伙,你来的不巧,今日知县大人去军营议事,把原先生也带去了,原先生这会儿不在县衙。” 江小鹤:“军营吗?是哪个门的?” 江海:“你还想去军营?我劝你别费劲了,还是在县衙等吧。军营重地,你就算去了,也没人通报,不会让你进去。” 江小鹤一听,更急了,脑门一个劲儿地出汗。 他在原地不断地打转:“那可怎么办啊。” 江海纳闷道:“到底什么事啊?” 江小鹤:“原夫人出事了,被县丞派人抓到江家养猪场了。” 江海:“那没事。我跟你说,今日陪县丞值班的是我兄弟江流,他跟原夫人认识,不会出什么大事。” 江小鹤还是不放心,但小老百姓也不敢进县衙,就这么站在门口和驴一起等原晔。 另一边,陆珂也被带到了江家养猪场。 她一进去,就看到了站在县丞身后的江流,江流偷偷给陆珂打了个招呼,便假装不认识了。 陆珂被带到县丞面前。 她旁边跪着一脸得意的孙老板和孙老板娘。 陆珂行礼:“县丞大人。” 县丞双手背负身后,下巴微微抬起,倨傲地点了点头,说道:“陆珂,这只猪可是你接的生,看的病?” 陆珂看过去,那地上躺着的是李高吉家的那只超龄母猪。 陆珂:“是,是我接生的,后续的病也是由我诊治。” 县丞:“那就是。陆珂,你可认罪?” 陆珂:“陆珂不知何罪可认。” 孙老板娘翻了个白眼,说道:“陆珂,这头猪,我孙家从李高吉手里买回来了。买回来没多久就开始生病发烧厌食,找大夫诊治,大夫说,这猪是被误诊后,将病情拖重了,已经无药可治,只能等死了。” 陆珂一脸木然。 所以呢? 陆珂:“你想让我赔钱?” 孙老板娘:“对!不只是这头母猪的钱,还有我后院三头母猪,你都要赔。那三头全都是被你治坏的这只猪传染病的。” 说着,孙老板娘开始哭了起来:“姐夫……哦,不,县丞大人。你可要为民妇做主啊。我那三头母猪可是刚养大准备配种生崽的。这要是病了,害了身子,以后怀不上了,那我可赔大了。” 孙老板也帮腔道:“对,一头母猪一次最少可以生六只小猪,一只小猪养大最少卖二两银子。一头母猪一辈子能生七八次。怎么着,这陆珂也得赔我们三百,不,四百两银子。” 县丞看向陆珂:“陆珂,你可还有何话说?” 这时,江大刀也赶到了,躲在其他围观的人群中,按兵不动。 陆珂余光观察着孙老板和孙老板娘。 以她对这两人的印象来说,她不认为这两人有这样的智商来算计她。 而且,她一个流放犯人的妻子,这两人让他们往天上开价,也开不出四百两银子这种天价赔偿。 陆珂说道:“县丞大人,请问,如何证明是我误诊。这头母猪是孙家卖给李家的。售卖时,孙家谎称此猪正当壮年,却是早就过了黄金生产期的高领母猪。 因为高龄,母猪生仔时难产,差点没命,一直体弱。加上最近气温骤降,天气严寒,身上的病断断续续一直没有全好。这些在开药之前,我就和李家说清楚了。周围听见的人也不在少数。县丞大人一查便知。 其次,孙家要如何证明此母猪的病和孙家后院的三头母猪生病之间存在因果关系?万一只是巧合,又或者,孙家故意购买尚在病中的病猪碰瓷呢?” 孙老板娘一听炸了:“死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老娘能碰你的瓷?” 孙老板:“县丞大人,我们是请了经验丰富的养猪老人看过的。他说了,就是那母猪被治错了,还连累了,我家其他种母。” 江大刀躲在人群中,阴阳怪气道:“你们说请人看过了就是看过了?谁知道你们说的真的还是假的,人家原夫人给村子里那么多人家里的家鸭鱼,猪牛羊看过,全都治好了,人家的医术没问题。” 孙老板娘:“谁啊!闭嘴!” 她恶狠狠地看过去,然而江大刀躲得极快,飞速蹲下,人多,里三层外三层,孙老板娘找不着人,只觉得那夹着嗓子的男人声音有几分耳熟。 江流也对县丞说道:“是啊,县丞大人,凡事要问清楚,不然知县大人那边不好交代。” 县丞凌厉地目光扫了江流一眼,让人去请孙老板娘口中的老先生。 很快,那老先生过来了。 那老先生身高约莫一米六出头,身型矮小,佝偻着背,年岁有五十多了。 老先生:“县丞大人,老夫沈鸿,是县里最大养殖场里的老师傅。这方圆百里,十几年里的牲畜生病大部分都是找老夫看病拿药。 事情确实如孙老板和孙老板娘所说,这头母猪我亲自掌眼看过,是误诊了,从心肺受凉拖到病情严重,还害得孙家那三头母猪都病了。” 县丞看向陆珂。 陆珂抿着唇一动不动。 这是都串供串好了啊。 到底谁这费尽心机想让她倾家荡产,流落街头? 县丞对陆珂:“你还有何话说?” 陆珂抬起头:“县丞大人,这位老先生说是误诊,我说不是。那么可否让我检查检查猪,再确认一下。” 县丞点头应允。 陆珂走到奄奄一息的母猪身边。 孙老板和孙老板娘一脸“她死定了”的笃定。 陆珂仔细检查,须臾,她叹了一口气:“这猪没救了。” 孙老板娘和孙老板对视一眼,他们给猪喂了药了,当然没救。要是能救,赔偿款哪能要这么多? 陆珂:“但是,我不承认误诊。” 孙老板娘:“你都说没救了,还敢说不是误诊?” 陆珂看着孙老板娘的目光骤然冷冽:“孙老板娘,敢问这猪你买了多久了!” 陆珂对外的形象一直是温温柔柔的一个人,忽然目光凌厉杀意十足,骇了孙老板娘一跳,她下意识说道:“八九天了。” 陆珂怒道:“既然八九天了,那你就该知道猪瘟的潜伏期最长只有七天。这病怎么可能和我有关系?” 猪、猪瘟? “怎么可能?”孙老板条件反射般地反驳:“这猪刚开始好好的,我们喂了药……” 县丞一个警告的眼神扫过去,孙老板立刻捂住嘴巴。 陆珂没管他,反而看向沈鸿,语气森冷:“老先生,你要不要再诊诊,这猪到底是误诊,还是猪瘟。” 猪瘟太严重了,沈鸿身后是晖阳县第一大的养猪场,压根儿不敢靠近,他怕把病毒带回去害了家里的猪。 陆珂凌厉的目光从众人那扭曲变化的脸上一个个划过,最后落在县丞身上:“县丞大人,这是急性猪瘟。是急性的,最晚三天病发。成年猪不是不会得猪瘟,相反,在体弱的情况下,不小心照顾,反而更容易染上猪瘟。” 尤其,这个时代又没有疫苗,一只猪一辈子都有得猪瘟的巨大风险。 猪瘟这事把县丞也惊着了。 县丞问道:“你怎么断定是猪瘟?” 陆珂指着母猪道:“此猪体温高且没有消退的迹象,精神沉郁,眼结膜发炎。眼耳,四肢,下腹,会阴皮肤发紫,有出血斑点。 刚才我掰开它的嘴巴检查了,嘴巴里有血,应该是胃部和小肠黏膜有出血性炎症。这猪的身上还有潲水,和它的呕吐物一致,说明,孙家将母猪买回来后,压根儿没有悉心照顾,反而用已经发臭的潲水喂食,这才导致母猪感染上了猪瘟。” 上一次,孙家误会自家小猪被感染猪瘟,迫不及待甩锅降价抛售,现在好了,作恶太多,真把猪瘟招上来了。 “不可能!” 孙老板娘大喊:“绝对不可能是猪瘟!就是我们喂的药!我们只是想讹钱!我们认错,不是猪瘟!” 她抓着沈鸿:“沈老先生,你快说说话啊。告诉他们不是猪瘟,绝对不是!” 为了逼着陆珂赔钱,他们专门请了这么多人来看戏,消息根本瞒不住。 而且上次因为买的就是生病的小猪,他们只是将九头病猪和三头健康的猪混合在一起,就算真是猪瘟,他们把消息瞒着,把那个单独的猪圈封了就行了。 但是这次,他们压根儿没想过猪瘟的可能,这只母猪一直和其他母猪生活在一起,甚至其他母猪有一些已经和公猪配种过了。 如果是猪瘟,他们家的养猪场就完了。 沈鸿:“这……这……” 沈鸿哆嗦着身子,伸长脖子去看那头快病死的母猪,吓得脸色发青。 串供的时候,他压根儿没亲眼看过母猪,只是收了钱就答应了。这会儿看着,真的像猪瘟。 孙老板抓着沈鸿大喊:“你说话啊!老东西!” 沈鸿:“不、不是猪瘟。” “是吗?”陆珂冷笑:“既然老先生觉得不是猪瘟,那么请老先生将这只母猪带回去,放在自家养猪场养上七五日,如果没有任何问题,我陆珂就认下这误诊的罪名,并且认罚四百两白银的赔偿。 老先生,我最后提醒你,朝廷有规定,猪瘟传染性极大,一死死一片,但凡哪家养猪场发现有猪瘟存在,必须将里面的所有猪全部杀死并烧毁。养猪场封禁歇业一年,不允许任何感染猪瘟的猪流入市场。现在,你还要把这头母猪带回自家养猪场吗?” 沈鸿:“不!绝对不行!” 沈鸿彻底慌了。 十两银子的贿赂款不算少,但是他要是敢把有猪瘟的猪带回养猪场,养猪场老板会亲手宰了他全家。 陆珂看向县丞:“县丞大人,我想案子已经明了了。” 孙老板娘刚才是假哭,现在是真哭了,她和孙老板一起哭着跪着爬到县丞身边:“姐夫,不行。真的不行!这个养猪场是我们的命啊,不能封,绝对不能!” 县丞恨铁不成钢道:“不封怎么办?你家剩下的猪就不会感染不会死吗?” 孙老板:“我们现在杀了……” 江大刀立刻夹着嗓子带节奏:“杀了?!咋的呀?你们还想趁着没病发,把病猪杀了把肉卖给我们吃?好狠毒的心啊……谁知道以前卖给咱们的那些肉有没有问题……我以后是不敢买孙家的猪肉了……” “是啊,这以后可不敢吃了。” “得了猪瘟死了的猪肉他姓孙的都敢卖,以后岂不是为了钱敢毒人?” “陈记饭馆我也不敢去了,这陈记用的可全是孙家的肉。” 事情到了这一步,县丞也护不了短了。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42节 县丞杀人一般的目光在陆珂脸上逡巡:“既然如此……” “老板……” 突然钱顺满脸是血地跑了过来,他用满是鲜血的手推开人群:“杀……杀……杀人了……” 县丞暴怒:“谁敢杀人?” 钱顺倒在地上,眼球外凸,口吐鲜血:“金、金人杀过来了!” 县丞当即脸色大变,立刻抓住旁边的江流,躲到他身后:“快,快保护我离开!” 围观的人,孙老板,孙老板娘,沈鸿大家什么都顾不得了,疯狂逃窜。 江大刀想逆人群方向去找陆珂,但是作鸟兽散的人们挤得挤,逃得逃,他压根儿没办法靠近陆珂。 钱顺是从外面跑进来的,证明金人在外面,不能往外跑,陆珂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屋里面跑。 外面是死路,里面至少可以躲一会儿。 而且金人是突袭进来抢东西的,压根儿撑不了多久,只要撑到大梁的士兵过来就行。 外面不断传来惨叫声,陆珂手脚发抖,钻进了孙家的柴堆里,用木柴将自己挡住,缩在角落里,堵住嘴,不敢动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另一边,孙家养猪场不远处,坐在马车里,等待消息的应知接到了孟翊的回复。 应知:“猪瘟?” 应知蹙眉,纤细的手指敲击着马车内的小茶桌:“倒还真不知道陆家的女儿有这个本事,看来这次这钱都拿不到了。罢了,不过是经略大人过来之前的一点调剂罢了,不成功就不成功吧。” 孟翊:“大人,我们现在回吗?” 应知:“回吧。” 马车沿着官道走了一会儿,前方金人骑着膘肥的汗血马,手拿弯刀冲了过来,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 孟翊赶紧拔刀对抗。 应知眼神一沉:“遭了!璎璎!” 他从马车内出来,跳上马背,拔出佩剑,抬手斩断了缰绳,驾马去劳工坊。 “少爷!” 应知身后,孟翊一边和金人对抗,一边大喊。 …… 寮村。 江小鹤担心陆珂,久等不到原晔,给官府留言后,又赶驴车往孙家养猪场赶,走了一半,听见金人杀进城了消息,立刻调转方向村子赶,去通知村民躲起来。 江小鹤赶着驴车一边跑一边喊:“金人杀来了!金人杀来了!大家快躲起来!躲进地窖!” 冬天要存菜,家家户户都有地窖。 李美玲听见自家儿子的声音,一手一个,抱着猪就往地窖跑。 江小鹤踢开了原家的门:“窈月妹妹,快躲起来!” 江小鹤四处找了找,没人。 他一咬牙,去救原家后院的猪,想着将猪抱进地窖。 这金人是来抢东西的,粮食,鸡鸭,猪羊,见什么抢什么啊。这猪要是被金人看见了,全都不保。 江小鹤刚抱了两头猪,外面传来铁蹄的声音。 他脸色惨白地看着拿着寒铁弯刀的金人朝他走来。 那金人十分高大,一个顶他两个高。 江小鹤害怕地抱住头。 咻! 一支长箭贯穿了其中一个金人的脖子。 那个高大的金人摸了摸脖子,然后直挺挺地倒在了江小鹤面前。 “啊——” 江小鹤尖叫,手撑在身后,双腿应激地乱蹬。 原窈月从房梁上跳下来:“笨蛋!安静一点!你想把其他金人也招进来吗?” 话音刚落,一根绳索甩了过来,套在了原窈月的脖子上。 这是和刚才那个金人打配合的,听见声音,也进到后院来了。 那绳索极为粗糙,金人用力一拉不仅勒紧了,而且还挣不开。 原窈月抓住绳子,被拖倒在了地上,手上的弓箭也脱了手。 金人拔出弯刀,对准了原窈月:“贱人,老子砍死你!” 眼看弯刀就要刺穿自己的心脏,原窈月双腿用力,用腰部力量跃起半空之中,翻身一脚踹金人下巴上,趁着对方脑袋被打震荡的时候,捡起地上的长箭,对准金人的脖子刺过去。 那金人反应也极快,赶紧用手去挡,所幸原窈月力气比正常男人都大,长箭直接贯穿金人的手掌,准确地插入脖子。 金人倒下,原窈月也脱了力,跪在地上。 她将脖子上的绳子解开,强忍着咳嗽,看向已经被吓得僵硬的江小鹤:“愣着干什么?扶我去地窖。” 江小鹤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哆嗦着手扶着原窈月去地窖。 刚下地窖,原窈月用长箭指着江小鹤的脖子:“今天的事谁也不准告诉,知道吗?不然,我杀了你。” 江小鹤机械地点头。 原家门外,前麒麟营副将柴志一只手提着一个金人的脑袋,一只手拿着红缨枪,迎风站立:“奶奶的个熊,你们这群狗杂种,有本事从老子的尸体上爬过去!” …… 第35章 不堪一击 ◎魏英!◎ 孙家养猪场。 江大刀一晃神就找不到陆珂了,也只好跟着人群逃命。 可是这金人仿佛知道这里是养猪场,来的人非常多。 出去一个死一个。 尤其,那些金人是坐在马上杀人,而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只能靠两条腿逃跑。 一个尸体倒在江大刀面前,江大刀登时吓得脸上没了血色,瘫软在地。 “哈哈,大梁的臭虫,受死吧!” 一个金人高高地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对着江大刀举起了弯刀。 完了。 江大刀被三个金人骑马围着,根本无处可逃。 忽然,江大刀看到一把弯刀凌空而来,沿着举刀的金人脖子绕了一个圈,那个金人的脖子猛地喷出献血,从马上掉了下来。 那把杀人的弯刀飞到了一个蒙面男人的手里。 很显然,这把弯刀是蒙面男人捡来的。 “哪来的狗东西!” 剩下的金人大喊一声,其他所有的金人都聚集了过来,对着蒙面男人挥舞着弯刀冲了过来。 江大刀连滚带爬地跑到一边躲起来,只见那个蒙面男人信手切菜一般,用捡来的金人弯刀一个一个地将金人的脑袋切了下来。 “好、好厉害。” 江大刀手撑在地上,眼珠子瞪了出来。 很快,金人死完了,蒙面男人来到江大刀面前,刻意压低着声音:“陆珂呢?” 江大刀讷讷道:“原、原夫人?” 蒙面男人问:“她人呢?” 江大刀:“在、在、在里面,她往里面躲了。” 江大刀指了个方向。 只一个眨眼的功夫,江大刀就看不见蒙面男人的影子了。 他僵硬的脑子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始运转。 那个英雄是谁?他为什么要找原夫人? 此时,麒麟营终于赶到了,开始收拾局面。 原晔取下面罩,走进屋子。 “陆珂?” 他发声询问。 陆珂身子抖了抖。 她捂着嘴,透过木柴的缝隙去看,一个青色的影子。 紧接着—— “陆珂,是我,原晔。” “陆珂,你在哪儿?” 陆珂张了张嘴:“我……” 她想说话,但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她的正前方是沈鸿,准确的说是沈鸿的尸体。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43节 刚才她躲进了柴堆里,没多久,沈鸿也跑了过来,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金人从背后给了沈鸿一刀,沈鸿的鲜血喷洒出来,喷到了干柴上,穿过缝隙,洒到了她脸上。 沈鸿就这么死了,尸身扑倒在她躲藏的柴堆上。 因为沈鸿挡住了金人搜查的视线,金人也想尽快抢完东西离开,所以那些进进出出的金人将这里的所有粮食全部装完就走了,她才能一直活到现在。 终于,原晔发现了沈鸿,他将沈鸿的尸体拉开。 陆珂身体在发抖,手上却始终紧紧地抓着发簪,瞄准前方。 原晔扒开干柴:“陆珂?”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一直表现镇定,努力防御,仿佛什么也不怕的怕陆珂,眼泪一下落了下来,“夫、夫君……” “你怎么了?受伤了?” 原晔立刻蹲下,仔细检查她:“哪里受伤了?告诉我?” 陆珂一边哭一边抽泣:“没、没有。我身上是……是……沈鸿的血。我……我……” 陆珂又惊又吓,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原晔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试图安抚她:“别怕,金人全都死了,你安全了。别怕,别怕……” “哇——” 陆珂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夫君……我以为我要死了……我刚才真的以为我要死了……” 原晔轻轻地安抚着陆珂:“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你安全了,彻底安全了。” 陆珂她强忍着害怕,声音哆嗦:“我、我们快、快跑,金人*说不定还会来更多。” 原晔:“别怕,麒麟营已经带人来了。这里是安全的。” 陆珂抬头,眼睛红红地看着他:“真、真的?” 原晔点头,将陆珂从干柴中抱出来:“我带你回家。” 陆珂缩在原晔怀里一动不动。 走出屋子,遍地尸体,原晔托着陆珂的手微微用力,让她侧身往里靠,遮住她的眼睛,避免她看到血腥的场面,然后往外走。 地上,一个被麒麟营斩杀的金人,忽然睁开了眼睛,对准原晔将手中匕首扔了出来。 原晔眸光一凛,侧身躲开,脚下用力,一个石子准确地击中了那金人的太阳穴,那金人当场毙命。 …… 劳工坊,金人闯入时,原璎慈正和其他女工们在厨房有条不紊地做饭。 彼时,正值快午休的时候,劳工坊这边巡逻的士兵都极度疲乏。 随着一声声惨叫,原璎慈和其他人疯狂地逃往后院。 劳工坊看守犯人的士兵一个一个被杀掉。 原璎慈躲到了水缸后面。 五个金人结队走进了后院,他们背靠背,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似乎在寻找什么。 按理说每次这些金人进犯晖阳,寻找和掠夺的都是粮食,布匹,药材,盐等物资。 但是这五个金人却略过了堆放物资的库房。 而且这五人与其他金人的服饰也不同,身上的衣服颜色更深,就连头发上的绑带都不同,明显是金军中的精锐。 “找到了吗?”满脸大胡子的金人发问,其他人纷纷摇头。 “跑哪儿去了呢?” 大胡子骂了一句脏话,带着人继续搜查。 “啊——” 一个金人从角落里扯出了一个女孩。 原璎慈捂紧了自己的嘴。 这女孩她认识,叫赵寻,才九岁,也是被流放过来的,今天才和她一起在厨房帮厨娘蒸米饭。 那金人扯着赵寻的头发,将赵寻的脸给大胡子看。 大胡子骂了一句:“你瞎啊,她哪个地方像成年了?” 那金人受了骂,一把将赵寻扔地上,对着赵寻举起了弯刀。 弯刀在日光下发出冷冽的光芒。 赵寻惨白着脸,眼球凸出地盯着弯刀,转身爬着要跑,弯刀刺入她的后背,她对着原璎慈的方向伸出了手,嘴里喃喃自语:“原姐姐……救我……” 完了。 原璎慈暗叫不好。 逃的时候,自顾不暇,谁也不知道看见了谁。 没想到,赵寻知道她躲在这里。 “那里还有人!”大胡子手一指,其余金人朝着原璎慈的方向走了过来。 原璎慈抽出大腿上绑着的匕首,死死地握在手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 外面的惨叫声越来越轻,也不知道是都死了,还是都藏起来了。 趁着金人绕过来的时候,原璎慈抓住匕首,对着最近的金人刺了过去。 可惜,她不懂武功,手脚太慢了。 那金人是金军中的佼佼者,轻易躲开了,然后抬手用弯刀打掉了原璎慈手里的匕首,一脚踹原璎慈腰上,原璎慈登时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原璎慈咬着牙爬起来,还没来得及跑,头发被那金人一把抓住,又给扯了回来。 金人手抓着原璎慈的头发将她往大胡子那里拖动,原璎慈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快被扯裂了。 金人走到大胡子面前:“大人,这个呢?” 那大胡子还没说话,那金人眼前白光一闪,一把长剑砍向他的手臂,金人抓着原璎慈的头发向后躲开,大胡子弯刀对着应知砍了过来。 应知反手控剑,剑划断原璎慈的头发,另一只手拔出腰间第二把剑,去挡大胡子的弯刀,但弯刀也划破了他的脖子,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 应知抓住原璎慈,迅速后退,将她放下,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莹白的指尖沾上了血。 “该死!” 应知转身,阴狠地看着大胡子。 这张脸他认识。 大金摄政王完颜弼旗下猛将铁兀术,力大无穷,又敏捷过人,武功更是一等一的高。 铁兀术如看着一个死物一样看着应知:“你是何人?” 应知:“取你命的人。” 应知说吧,提剑快步来到铁兀术面前过起招来。 应知是儒生出身,即便学过武功,身法灵敏,也绝不是铁兀术这种在战场上杀敌的实战派的对手。 更何况铁兀术从小力大惊人,能双手举鼎。 刀剑相碰,一力降万物。 不过几招,应知握剑的手便麻了。 铁兀术对其他金人下令:“抓住那个女人。” 应知转身要去护着原璎慈,铁兀术却缠住了他,令他分身无暇。 原璎慈捡起地上的匕首,胡乱挥舞,可是普通士兵都挡不住金兵的精锐,她一个普通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金人步步紧逼,大家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对原璎慈动手。 应知不顾铁兀术的攻击,生挨了一刀,一步跃到原璎慈身边,挥剑将四个金人逼退。 可惜,应知一个人打不过四个精锐,更何况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铁兀术。 就在应知力竭之际,孟翊带士兵赶到了。 孟翊带的人够多,但铁兀术带的精锐也不是吃素的,两帮人打得难分难解。 铁兀术铁青着一张脸,看向原璎慈,一刀割断一个大梁士兵的脖子,朝着原璎慈走了过去。 忽然,一杆红缨枪破空而来。 叮! 铁兀术用弯刀去挡,弯刀碎裂。 铁兀术踉跄后退两步才堪堪稳住步子。 那红缨枪险险从他脖子穿过,宛若千斤,深深扎入地底。 铁兀术脸色登惊变。 魏英! 他惊恐地朝四周看去,那遥远的,深植在记忆深处的恐惧再度从身体中翻滚而出。 不,魏英已经死了。 铁兀术疯狂找人,已经无暇顾及其他的一切,只有一个想法,找到那个模仿魏英的混蛋! 可是,周围没有一个人影,那红缨枪就像是从天上降临。 “撤!” 铁兀术大喊一声,四个金人立刻默契地且打且退来到铁兀术身边,组成相互防守的模式朝院外退去。 见事情已经有了结果,早已力竭却强撑着的应知长剑脱手,身子摇晃,原璎慈赶紧扶住他,慢慢坐下。 两个人此时此刻都狼狈得不得了。 衣衫是脏的,头发是乱的,脸上,身上都是血。 塞北冬天的风,呼呼地刮着,两个人凌乱的头发缠绕在一起。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44节 原璎慈抱住应知的头,眼泪簌簌落下:“应知……你怎么样?你好多血,你身上好多好多血……你不要吓我,我不要你出事……” 应知感觉眼皮很重,眼前的视线是模糊的,耳边的声音是飘渺的。 他抬起手,去擦她的眼泪:“别哭,明明那么不爱哭的一个人……怎么……一直在哭……” 话音未落,应知已经闭上了眼。 原璎慈摇头,流着泪疯狂地求他:“应知,求你……你不要昏死过去……你醒过来,醒过来!马上就没事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你走开!” 孟翊冲过来,一把将原璎慈推倒在地上:“都是你这个害人精!你害我们家少爷还不够吗?为了你我们家少爷几次三番从家里逃跑,放着好好地京城不待,来这个鬼地方!现在还为了你身受重伤!你就是个害人精,你滚!” 孟翊将应知背起来,大声呼喊:“传大夫!” 原璎慈无助地瘫坐在地上,看着应知的背影一点点远去。 狂风呼啸,那原本胡乱纠缠在一起的青丝在分开时,扯下了几缕碎发,随风而去。 “应知!” 忽然,原璎慈如惊醒一般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去追应知,只是才踏出去半步,手臂被人拉住了。 原晔出现在原璎慈背后:“孟翊已经去找大夫了,他会没事的。” “可是……”原璎慈哭着挣扎:“可是……他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好几次!我亲眼看见的!好几次!明明他可以躲开的,他就是不躲……因为躲开了……那刀砍中的就是我……大哥,他是为了救我才这样。你让我去找他……求你……我求求你……” 原晔劝道:“孟翊会好好照顾他,他的伤要不了命。” 原璎慈哭着抓住原晔的手臂,求他:“可是我没办法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却什么都不做。大哥,我做不到。我现在只想陪着他,只想陪着他……大哥,如果应知出事,我会死的……” 原晔抓着原璎慈的手紧了紧,又松开了。 得到了自由,原璎慈立刻朝应知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可惜,等她追出门的时候,孟翊带着应知已经没了影子,原璎慈只能追到县衙。 应知在晖阳县没有府邸,每次来晖阳县都是借住在县衙。 县衙卧房,孟翊将应知放到床上,焦急地等待大夫救治。 门外衙役来报原璎慈就在院外,求见应知。 孟翊看着应知满身的血,脖子上血淋淋的伤口,对原璎慈的厌恶到达了极点,他大声嘶吼道:“滚!让那个害人精滚!她有什么资格见少爷!滚!” 衙役缩了缩脖子,不敢直面怒火,只能出去回禀。 原璎慈几次试图进去,最终都被拦了下来。 没办法,她只能蹲在后院门口,一直等一直等。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空开始飘雪,细碎的雪逐渐变成鹅毛大雪。 原璎慈冻僵了,手脚冰凉,逐渐没了知觉。 “原姑娘。” 晏几道在她面前蹲下,手里打着一把伞,他轻轻碰了碰原璎慈,已经昏死的原璎慈浑身僵硬,倒了下去,晏几道连忙伸手拉住她,原璎慈倒入晏几道怀里。 晏几道叹了一口气,将伞递给衙役,拂去她脸上的积雪,弯腰将原璎慈抱了起来,带到休息室,让衙役去请大夫。 原晔顶着风雪回到寮村。 他推门而入,风雪侵袭进门。 陆珂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身后,“璎璎……” 她垂放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寮村今日死了很多人,很多人存放的过冬的粮食也被抢走了,整个村子都笼罩在哭泣与哀嚎中。 原晔送她回来后,就匆匆去寻原璎慈了。 这么久这么久才回来,结果璎璎却不在。 难道…… 陆珂心头一沉。 原窈月也是脸色沉重。 原晔连忙说道:“她没事。应知为了救她受伤了,她去陪应知了。” 陆珂和原窈月齐齐松了一口气。 差点吓死她们了。 陆珂拍着胸脯:“那就好那就好,只要璎璎没事就好。” 原晔拍打着身上的积雪:“不过金军这次的行动有些奇怪。” 陆珂倒了一碗热汤给原晔暖身:“是有内奸吗?” 原晔接过热碗,冰凉的手瞬间暖了起来,他讶异地看向陆珂,陆珂解释道:“你上次说过,这次塞北的冬天来得格外早格外猛,气温一下就降了,金国那边更北边,以畜牧业为主,今年遭了灾,很多人都饿肚子。 朝廷既然知道这个消息,相对于往年,今天对金国肯定会更加严防死守,早做防备。但是,这次金军依然能突破重重防备进来,打砸屠杀抢夺,那说明,咱们大梁的边防内部出了问题。” 原晔赞同道:“没错。我也是这么怀疑的。而且我刚才去找璎璎,金国摄政王完颜弼旗下猛将铁兀术这次也参与了。 往年,铁兀术绝不会亲自带兵攻入晖阳县,必然会去更加艰难的州府相邻要地。但是这次,铁兀术来了,不仅来了,还亲自带兵去了有士兵巡逻的劳工坊寻找什么人。” 原窈月:“找人?找谁?” 原晔:“据我的观察,很有可能是……璎璎。” 原窈月:“姐?金国找姐姐做什么?” 原晔摇头:“暂时不知。” 陆珂将小火炉上的小锅断开,用火钳子刨开灰烬,原本快熄灭的火有燃了起来。陆珂拿了几块大一点的柴火放进来,又将小锅放回去,继续炖煮。 陆珂说道:“好了,别说这些了。忙了一天了,你肚子肯定也饿了,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原晔点头,和原窈月一起坐下。 陆珂转身将一直在灶台上的米饭端上桌。 今天发生了这么混乱的事情,自然是没什么功夫处理肥肠和猪肚了,所以陆珂只用萝卜和白菜炖了一锅,好在大冬天,有一口热汤便能驱散寒气。 陆家有原窈月护着,家里虽然被金军砸坏了很多东西,厨房里的食物也被抢走了许多,但好在十一头小猪保住了,地窖里的蔬菜和粮食也保住了。 但其他家就没那么幸运了。 死的死,残的残。 江大刀回到家的时候,李美玲还抱着两只小猪躲在地窖里不敢出来,等江大刀钻进地窖,李美玲立刻哇哇大哭。 两个人从地窖出来,找了半天,没找到江小鹤,直到江小鹤从陆家回来,两个人吓疯了,抱着江小鹤就开始哭。 李高吉那边听到金军来了的消息,立刻去娘家保护坐月子的妻子,没有顾得上家里的东西,院子里的小猪全被抢走了,辛辛苦苦那么久,最终落了个一场空。 李高吉心里难受,蹲在院子里哭,他的妻子江秀芬也只能安慰他,人没事就好,钱财都是身外物。 今天才杀了猪的吕家,吕婶子被金人砍死了,猪肉和家里的粮食全部抢了。 周边的村民也是一样。 柴志听着左邻右舍的哭泣声,心里难受,他妻子高枝兰安慰道:“老柴,你自己也受了伤,已经尽力保护村子了。” 柴志沉默地给手臂包扎,许久了,他叹了一口气:“要是朝廷没犯糊涂,将军还在麒麟营,麒麟营还是当初的麒麟营,金人哪敢如此放肆。” “哎呀!”高枝兰赶紧阻止柴志说下去:“你疯了不成?什么话都往外说。魏英是因为勾结金国,畏罪潜逃被处死的。你再这么口无遮拦下去,就不只是被罢官免职了,咱全家的性命都不保。” 柴志:“麒麟营里绝对有内贼,而且是将军最信任的人。否则将军当年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栽了。” 高枝兰打了他后背一巴掌:“闭嘴吧你。” 柴志:“我怀疑就是薛鹏飞。自打将军出事后,他靠着给吴经略溜须拍马,一路高升,现在已经取代将军,成了麒麟营的新任统制。” 高枝兰:“我让你闭嘴你听不见是吧?” 高枝兰这次发了狠,一巴掌拍柴志嘴巴上:“人家薛鹏飞如今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你连官都不是了,怎么跟人家抗衡?” 柴志闭上了嘴,但心里仍然不服。 现在的朝廷,太烂了。 以前只是经略使烂,岑经略副使和将军在,他们联合起来还能对抗一二,保住麒麟营的战斗力。 而现在,最精锐的麒麟先锋营全军覆没,将军叛国被处死,将军当年培养的人被下放的下放,调走的调走,留下的要么是溜须拍马之徒,要么是投机取巧之辈,整个麒麟营全烂了,简直不堪一击。 第36章 如果 ◎夫君,不要逃避。◎ 下了一夜的雪,第二天,村民们起床后除了扫雪,还要安葬死去的亲人,修缮被砸烂的房子。 原家房门前,不一会儿抬出一具尸体安葬,不一会儿抬出一具,一直到下午都不停。 村子里的人都穷,买不起棺材,大多都是一卷草席裹了送去山上埋了,再立个木牌作碑便当作尽了心了。 陆珂和原窈月听着难受得紧。 原窈月握紧拳头,骂道:“该死的金人,迟早把他们全杀了。” 陆珂叹了一口气,即便是有内贼通风报信,将朝廷的防范计划都告诉了金人,但也要金人自己战斗力足够实力强劲,才能真的攻打进晖阳县。 看金人的凶猛程度和如今大梁边防士兵的力量对比,怕是以后大梁边防会越来越难,甚至……可能晖阳都保不住。 陆珂看向原窈月:“你脖子上的伤还疼吗?” 原窈月:“这点疼不算什么。” 陆珂:“那就是还疼,既然疼,中午我熬点粥,你喝粥,喝粥小口一点,吞咽轻一些,没有那么疼。” 原窈月点点头。 两个人正说着话,江小鹤拎着烙饼过来了,他双手递给原窈月:“小满妹妹,谢谢你救了我。这是早上我亲手烙的饼,可好吃了。” 原窈月凶狠地瞪着江小鹤:“我不是让你不准说出去吗?” 江小鹤缩了缩脖子,“我没说别的,就说你拉着我躲起来了。” 就算江小鹤信手了诺言,原窈月还是生气,她气鼓鼓道:“我说过了,不准叫我小满妹妹!”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45节 陆珂:“小满,嗓子疼少说话。” 原窈月:“哼。” 原窈月转身就走,陆珂对着原窈月的背影比了个鬼脸,然后将江小鹤带来的烙饼收下,问江小鹤:“小满她怎么救的你?” 江小鹤低下头:“原夫人,小满妹妹不让我说。” 陆珂:“我可是你老师。” 江小鹤:“那也不行。” 陆珂:“……” …… 县衙。 原晔进去后没多久,就被带到了客房休息区。 原璎慈躺在床上,高烧刚降下来,脸上的潮红还没有退掉。 原晔摸了摸她的额头,心疼地骂了一句傻丫头。 他看向应知所在的方向,眼底染上了恼意。 晏几道解释道:“应大人昨天喝了药,一直没醒。与他无关,是他的那个护卫孟翊不让原姑娘入门。” 原晔将被子给原璎慈盖好,起身向晏几道行谢礼,晏几道也还了一个。 晏几道说道:“不过,原姑娘到底是流放罪人的身份,留在这里容易招人非议,最好还是先带回家。” 原晔:“知道了。劳烦晏大人借一辆马车。” 晏几道:“原先生,马车已经备好了,退烧的药材也在上面。你带原姑娘过去便是。” 原晔:“原某多谢晏大人。” …… 一直到下午,应知才缓缓苏醒。 孟翊见到应知醒了,当即跪在地上:“少爷,你可吓死我了。” 应知张了张嘴,声音干哑难听:“璎璎呢?” 孟翊:“少爷,你怎么还记着那个害人精。” 应知:“她呢?” 孟翊:“她好着呢,早回原家了。她能有什么不好的?刀都砍你身上了,她全须全尾能有什么事?” 听到这话,应知的心登时沉了下去。 璎璎就这么恨应家恨他吗? 哪怕他是为救她受伤也不肯来见他一面? 应知看向窗外,依稀期盼能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期盼兴许心里的影子也会在某个角落关心着他。 可是,窗外除了雪便是与雪融为一体的梅花。 白玉堂前一树梅,为谁零落为谁开。 凌风台亭亭孤绝,皆碎做一地残念。 应知口中念念有词:“凌风台的梅花应该也开了。” 凌风台在京城西郊的山上。 每到冬季,便有万株梅含蕊经霜,苔枝缀玉。 旧事一幕幕,应知眼尾泛红,抬手挡住了发热的眼眶。 “应公子,我喜欢梅花,非得是因它傲骨寒霜吗?文人雅客写诗作词,夸赞梅花‘百花头上开,冰雪寒中见’,说白了,不过是以花自比,借花自夸又自怨罢了。 说不准这梅花会说话,听见了,反而要啐他们一口唾沫。你才喜欢吹风受寒,你才喜欢风雪欺压。若是有的选,它才不无端端吃这白费的苦。我喜欢梅花,单纯喜欢她美而不妖,娇而不媚,是一株漂亮的花,单纯的欣赏它,不行吗?” 是啊,当时原应两家是政敌,相互不待见,她视他为敌,也愿意和他争辩几句。 只要愿意见面,口舌之争也是交流。 交流多了,也就更懂彼此了。 而现在,哪怕他快死了,她好像也能狠得下心,把他彻底扔掉。 …… 深夜,屋子里响起了咳嗽声。 陆珂赶紧端了一杯温水送到原璎慈嘴边,用小勺子一点点喂给原璎慈。 过了会儿,原璎慈醒了过来,她看着熟悉的屋子,意识逐渐回笼。 原璎慈:“我……被送回来了?” 陆珂:“你在县衙昏迷了,差点被冻死。好在知县大人救了你,之后你哥去上工,知县大人让他将你带回来了。” 原璎慈猛然一震,立刻问道:“应知呢?他怎么样了?” 这时,听到声响的原晔和原窈月进来了,原晔说道:“我下工前,听说他已经醒了,没有危险了。” 原璎慈松了一口气。 原窈月坐在床边,握住原璎慈的手:“姐,应知虽然救了你,但是应家害死了我们的亲人。我不喜欢他,你也不要喜欢他了好不好?” 原应两家的仇是迈不过去的坎。 原璎慈沉默了。 原晔提醒道:“小满,让姐姐好好休息,我们先不要打扰她了。” 原窈月看了看原璎慈,点点头:“姐,你好好休息,明天我把饭端过来吃,你身子没好,不要下床。 劳工坊那边死伤了很多人,官府发了消息,说是受伤的人可以申请暂时留在家养伤,等伤好了再去。大哥已经替你递了申请,那边也同意了。” 原璎慈点头:“我知道了。” 她身体难受,声音也哑涩无力,但是听着就让人揪心得紧。 陆珂将原璎慈的被子盖好,和原晔,原窈月一起关上门出去了。 回到房间,将风雪都关在门外,陆珂脱下鞋袜:“短时间内金人应该不会再度进犯,这几日都是安全的。明日是赶场日,我明日去买只老母鸡,再去药铺买些当归枸杞等药材,给璎璎炖汤。喝汤能暖身子,多吃鸡肉能补营养,身体也会好得快。” 原晔应了一声,出门烧了热水进来,两个人洗漱后,上床休息。 炕上温度高,上床后冰凉的手脚瞬间暖了起来。 陆珂拉着厚厚的被子将自己包严实。 “那个……”陆珂问:“应知和璎璎……” 原晔靠在墙上,叹了一口气:“具体两个人是如何相识的,我也不知。不过,应知以前有上门拜访,但因为原应两家政见不同,父亲并不同意两人交往,并且让人将应知赶了出去,还退还了礼品。后来的事,你便知道了。” 原晔侧首看向陆珂。 昏暗的烛火下,陆珂一张瓜子脸如花儿一样姣好。 原晔伸手抓住她的手,软软的,像棉花一样。 要不是嫁给了他,陆珂在京城,在皇城脚下,断不会几遭磨难,担惊受怕,差点断命在金人手上。 说到底,还是他对不住她。 陆珂一门心思都在担心原璎慈身上,倒是没注意到原晔的情绪变化,她问道:“那璎璎现在是不是还爱那个应知?” 原晔:“她说,如果应知出事,她也活不下去。” 陆珂:“这样啊……” 陆珂垂眸,那就是很爱很爱了。 原晔:“陆珂。” 陆珂:“嗯?” 原晔双手握着陆珂的左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陆珂指着自己:“我?” 陆珂仔细想了想:“我没遇到过这种事情,无法切身体会璎璎的心情。不过,我想,如果我是璎璎,应知如果确实和原家的事情无关,如果我能将应知和应家区分开,我应该会和他在一起。前提是,确实无关,他也并不会妨碍我寻找真相,帮原家平反。” 原晔:“如果平反势必要和应家为敌,甚至……要应家人的命……” 陆珂:“能过一日是一日,不贷款未来的痛苦。既然不管现在怎么过,未来注定会有那么一部分痛苦,那就过好现在的日子。 到该痛苦的时候再痛苦。就像人活一世,该报仇的时候报仇,该痛苦的时候痛苦,该死亡的时候死亡。” 说完,陆珂看着原晔:“我是不是太理想化了?” 原晔:“人与人的性格不同。” 陆珂:“那你呢?” 原晔:“我区分不开。” 陆珂也能理解,毕竟她没有真实的经历过原家人的一切,并不能真的理解深仇大恨到底有多痛,她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兴许,有一日,她真的亲身经历了,便无法像自己所说的那般洒脱,甚至会做出完全相反的决定。 陆珂想了想,侧身靠近原晔:“那我换个问法,如果你是应知,我是璎璎,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倒是把原晔问住了。 原晔抓着陆珂的手一点点收紧:“那我应该……死也放不了手。” 陆珂把自己往应知那边代入了一下,如果是她的话,她应该不会靠近璎璎,但是会想尽办法接济原家,尽量让璎璎的日子好过一些。 原晔:“但是……” 原晔忽然开。 陆珂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他看着她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实:“但是……陆珂是陆珂,陆家是陆家。” 陆珂的心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46节 此刻,她忽然明白原晔为什么会问她如果她是璎璎会怎么做了,他在用一个合适的引子向她解释。 陆珂:“那……如果我真的向陆家传消息呢?” 原晔:“那就解决掉所有的问题和人。” 陆珂:“那要是这些都解决了,我不高兴,跑了呢?” 原晔:“跟着你跑。” 陆珂笑了:“你这不合套路。” 原晔迷惑地眯了眯眼。 陆珂:“按理说不应该是把我抓回来,强取豪夺,关进小黑屋,红着眼睛掐着我的腰狠狠教训我吗?” 原晔:“……” 原晔一言难尽地看着陆珂:“你都从哪儿看的这些?” 陆珂:“话本子。” 原晔:“……以后少看点。” 陆珂:“那我换个问题,如果突然有一天,我和应知灵魂交换了,你要我,还是要应知?” 原晔:“……” 陆珂拉着他:“说啊,你选有这个身体的应知,还是有我灵魂是应知身体的我?” 原晔躺下,闭上眼,两秒进入睡眠。 陆珂:“夫君,不要逃避。” 原晔:“睡着了。” 陆珂:“睡着了,怎么还能说话?” 原晔:“呼呼呼。” 陆珂偷笑,欺负老实人,还是那种古板的老实人,真的蛮好玩的。 天边刚有一丝亮光,原晔起床,将一天的活先干个七七八八,将屋里屋外都收拾干净,然后烧火做饭。 过了一会儿,陆珂和原窈月也起来了。 陆珂对着太阳伸懒腰,斗志满满。 陆珂走进厨房,原晔正在烧火,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棱角分明的脸更加分明了。 陆珂小跑到原晔身边坐下,一边添柴一边问:“夫君,如果有一天我穿越到了一个七十岁老妇的身上,找到你告诉你,我是你的妻子,你会相信我吗?” 原晔:“……” 陆珂:“你会相信我吗?” 原晔:“我会详细询问细节,对比,查证后,确定结果。” 陆珂:“……你又不合套路,你应该把我赶出去,说我是骗你的,然后我追着你走,历经千辛万苦,你终于相信我了,但是这时候我已经油尽灯枯,不愿意和你相认……” 原晔:“……” 原晔起身:“我先去把猪喂了。” 把原晔b欺负得加快脚步逃走了,陆珂笑得肚子疼,原窈月丢给陆珂一个鄙夷的眼神。 陆珂理直气壮地和原窈月对视,原窈月哼了一声,打开锅盖,等热气散去,用勺子捞鸡蛋。 “等等。” 原窈月赫然看向陆珂:“不对啊。” 陆珂:“怎、怎么了?” 原窈月:“你说的这个故事不就是京城盛行的话本子《错缘》吗?当时《错缘》出了第一本,瞬间畅销全京城,许多闺门女眷为这个故事哭湿了好几张绣帕。甚至还有戏班子将《错缘》改成了戏。” 当然,原窈月也看过,只是她不喜欢这个故事。 陆珂差点打自己的嘴巴一巴掌。 玩得过火,得意忘形了。 当年她在陆家生活,陆夫人虽然不克扣她们的吃穿用度,但是多余的也没有,她娘又是穷苦人家出身,凭美貌嫁给陆大人的小妾,身上也没防身的银子,日子过得十分拮据。 再加上她尝试提出的养殖建议全部被驳回,陆家勒令她安分守己,不要抛头露面,口出祸言,于是,她就挖空心思写话本子赚钱。 一开始,她也想高尚一点,写点什么高雅的故事,后来发现,不管现代古代,狗血永远是王道,然后就开始狂撒狗血,在狗血虐文的路线上一路狂奔,一边数钱,一边快乐地看那些京城的千斤小姐少爷被虐得死去活来。 原窈月怀疑地看着陆珂:“你不会就是那个京城人人集资喊打的兰陵虐虐生吧?” 陆珂:“怎么可能?” 陆珂声音微微高了一分,心里慌得很,立刻反击道:“《错缘》不是五个月前在京城发行的吗?那时候你们已经流放了,你怎么知道?” 原窈月:“我——我听行脚商人说的。” 陆珂:“哦。” 原来她已经那么有名了。 可惜了,塞北这里穷,识字的人少,没有京城富贵少爷小姐闲情逸致追话本子的风气,不然说不准她还能重操旧业,继续一边愉快地虐人一边快乐数钱,然后再看着她们一边哭一边咒骂作者一边追第二卷 ,再集资凑钱要买凶杀了她。 原窈月对着陆珂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端上吃的给原璎慈送过去,陆珂也将吃的盛出来,叫原晔过来吃饭。 吃完饭,原晔去衙门,原窈月照顾原璎慈,陆珂则坐着江小鹤的驴车一起去赶集。 路上送葬的队伍一个接着一个,唢呐声就没断过。 江小鹤心里闷闷的,但是活着的人还是要把日子继续过下去。 陆珂一路看过去,心情也不再如出门前轻快。 到了市集,陆珂先买了一些笔墨纸砚放上驴车,这才去挑老母鸡。 江小鹤驾着驴车停在一旁等她。 这种赶场的集市,都是附近村民拿自己种的粮食蔬菜,自家养的鸡鸭捕的鱼过来卖,都是好东西。 只是冬天天寒地冻,蔬菜少,只有白菜萝卜。 陆珂飞快挑了两只又肥又大的老母鸡,绑了腿,放到驴车上的大竹筐里,然后继续去买别的。 陆珂挑了一片肥肉相间的肉,这种肉相比于纯肥肉便宜一些,“老板,给我切十斤。” 天气冷,肉买多一些,放在外边冻着,能吃到开春化冻也不坏。 “十斤!” 老板惊*住了,这冬天囤菜囤吃的虽然多,但大多都是囤粮食的。肉贵啊,囤的人少,最多也就囤个一二斤省着尝点油水,十斤,那可是大顾客了。 老板:“好叻,给您切。” 老板将杀猪刀在抹布上擦了擦开始切肉。 这时又来了个一个主顾:“老板,切两斤,要肥的。” 陆珂听着声音有些熟悉,转头一看:“梅姐!” 梅婕立刻热络地和陆珂打招呼:“是你啊,原夫人。咱好久没见了。” 陆珂:“是啊,前阵子听说金国遭了灾,我夫君怕我送饭出事,便不让我去衙门了。” 梅婕:“那你没事吧?上次金人突袭有没有受伤。” 陆珂摇头:“没有,你和小婧呢?” 梅婕:“我和她在衙门,金人不敢过来,能出什么事。” 这时老板将两个人要的肉切好了,还送了陆珂一小块猪肝作添头。付完钱,梅婕神神秘秘地将陆珂拉到一旁:“那个孙家是不是折腾你了?” 陆珂:“你怎么知道?” 梅婕:“都闹到衙门了,能不知道吗?” 梅婕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到这边,压低声音说道:“我跟你说,孙家出大事了。” 陆珂:“怎么说?” 梅婕:“那孙家以前不是仗着县丞是她姐夫坑人吗?昨儿个,很多人冲到县衙,要求封了孙家的养猪场,事情闹大了,惊动了知县大人,知县大人亲自下令将养猪场封了,今天就要去下封条了。 那养猪场可是孙家的命,全家老小都指着这一个养猪场发财。这下好了,作孽作多了,他们的县丞姐夫也保不住他们了。” 陆珂纳闷道:“大家怎么会冲到县衙?我还以为金人这么一闹,猪瘟那事能被压下来。” 梅婕:“原本啊,金人把养猪场冲了,大家都忙着处理金兵的事情,没工夫搭理孙家这种小事。但是架不住孙家作孽太多,恨他们的人多。我那天看热闹,事情也听了个七七八八。那孙家不是想害你,讹你银子吗?” 陆珂点头:“要我几百两呢,可狠了。” 梅婕:“他们为了讹你银子,特意叫了很多人到养猪场看热闹,施压。没想到金兵这个时候打进了城抢东西,养猪场那么多肉,金兵自然不能放过,等麒麟营的人到的时候,已经死了很多人。 就算没死的,多多少少也受了伤,要修养十天半个月。再加上吃药,这得多少钱啊。这些人都觉着,要不是被孙家叫去,躲自家地窖里,说不准还不会死伤那么多。 大家本来就恨孙家,又被孙家害得没命的没命,受伤的受伤,这下新仇旧恨,恨不得扒了孙家的皮。 然后一合计,就拿着猪瘟的事去府衙告状,要求按照朝廷律令,把有猪瘟的孙家养猪场封了。 你是没看到衙门门口的盛况。闹事的闹事,大吵的大吵,那孙家两口子又哭又闹,坐地上撒泼,是一点办法没有。对了……” 第37章 做浴桶 ◎这浴桶大吗?不大。◎ 梅婕凑到陆珂耳边:“我跟你说,那孙家闹起来,看县丞保不住他们了,哭着说让知州大人救救他们。知州大人什么官,那是四品的大官,能跟他们有什么关系。猪鼻子插大葱,装相。” 陆珂警敏地皱眉。 知州,应知? 梅婕说完,又从篮子里拿了两个梨出来,放陆珂篮子里:“这梨冻了之后,你拿屋子里化化,化开后汁水丰沛,还甜,好吃。” 陆珂:“谢谢梅姐。” 梅婕走前又说道:“我知道你家被那个孙家坑了不少,你要是心里不解气,回家的时候从孙家养猪场路过,可以去看看,这会儿差不多官差已经到了,开始贴封条了。这封条一贴,这事就落定了,谁来都没用。”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47节 和梅婕分开,陆珂又买了一些豆子,红豆之类的干粮,这才重新回到驴车上。 江小鹤:“原夫人,都买齐了吗?” 陆珂:“买齐了,我们走吧。对了,回去我们走另一条道,去孙家养猪场看看。” 江小鹤:“好。” 陆珂盖着毯子,用厚围巾将脸包裹起来,挡住寒风。 驴车走了一炷香,就拐入了孙家养猪场那条道。 还没走近养猪场,陆珂已经听到了孙老板娘歇斯底里的哭吼声:“我不管,不准封我家的养猪场!这是我的命啊!不准封!我死也不许!” 江河江流彼此看了一眼。 这孙家到底是县丞亲戚,真动手了,会得罪县丞,所以他们对孙家暂时还是客客气气的。 江河劝说道:“孙老板娘,这是知县大人的命令。你也别为难我们啊。” 孙老板娘坐在地上哀嚎:“我不管,想封我家的养猪场,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孙老板被金人砍伤了一条腿,这会儿也顾不得疼了,拄着拐杖一副不要命的样子挡在门口。 旁边聚集了不少当初死在孙家养猪场的人的家属。 大家纷纷叫喊着:“衙差大人,管他们去死!这两个害人精就该去死!现在就封了,把这害人的养猪场封了!” 平常孙家作孽太多,现在是群情激愤。 大家怒道:“对,他们不是不怕死吗?那就拿刀宰了他们再封养猪场。” 孙老板举起拐杖:“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大家街里街坊的,你们非要逼死我们吗?” 大家:“呵!谁跟你街里街坊了?你们孙家坑我们的时候,想过大家是邻居吗?你们拿病猪肉骗卖给我们的时候,顾念过情分吗?要不是你们为了害人,把我男人(爹,弟弟)叫过来,他们大可以躲在地窖里,破财免灾,也比死了伤了强!你们孙家就是彻头彻尾的祸害!” “你们还卖给我病猪,拿回家就开始打喷嚏,我家花了三倍买猪钱才把病治好!现在都还没还完债!你们孙家丧尽天良,不得好死!” 孙老板娘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捶地:“天啊,这些人全都疯了!就是要逼死我们!” 江流拿出了官府封条,孙老板娘又去拦,江流立刻拔出了刀。 刚才是顾念着县丞,这会儿是有群众撑腰,不愿丢人。 刀锋一现,孙老板娘立刻就老实了,只敢掉眼泪,不敢再阻拦。 她刚才说是要拼命,但官府动真格的了,她却是不敢拼命的。 孙老板也是如此,他默默地将拐杖又放下了。 贴完封条,江流和江河离开,大家一人啐了一口唾沫,和孙家对骂了一会儿也各自散开了。 远远地,陆珂听见孙老板骂孙老板娘:“都怪你!想的什么破注意,钱没坑到,还把养猪场赔进去了。” 孙老板娘立刻回嘴道:“那能怪我吗?是应知州身边的人教我的。当时你不也说好吗?出事前不说,现在事儿坏了,你知道说我了?” 剩下的相互埋怨咒骂甩锅,陆珂就没兴趣听下去了,让江小鹤赶紧离开,省得被孙家缠上。 驴车上,陆珂一路沉默。 她压根儿不认识应知,也没得罪过,应知作何要联合孙家陷害她? 一开始应知出现的时候,帮了璎璎,当时她还以为应知是好人。 但是现在想想,欧阳实甫身为提刑,审案的时候,只有涉及到璎璎的时候,应知会维护几句,一旦涉及到她,应知便是一副隔岸观火,从壁看戏的悠闲姿态,不似君子作风。 回到原家,陆珂从驴车上下来,刚要喊人过来帮忙搬东西,原窈月从里面冲了出来,一头撞陆珂身上,陆珂腰撞驴车上,吃痛地皱眉。 她忍着疼问:“怎么了?” 原窈月焦急道:“姐,我姐偷偷跑了。” 陆珂:“先别急,跑了多久了?我这回来的一路上都没看到她。” 原窈月:“我也不知道,早上我和姐说了一会儿话,她便说累了,让我去屋里看书学习。等我看完书,熬了药,刚才端药进门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陆珂:“璎璎没有别的理由不打招呼就离开,如果离开,应该只会去一个地方。你先将驴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搬进去,我和小鹤去县衙找人。” 县衙的话,那就是去找应知了。 原窈月烦躁道:“姐糊涂啊,应家哪有好人。” 将驴车上的东西卸下来,陆珂和江小鹤朝着县衙的路去寻人。 天气这么冷,原璎慈又才发完烧,陆珂焦心不已,怕原璎慈半道昏死在路上。 这个天,昏死在路上,要是一不下心掉田埂里了,路上的人看都看不到,不出半日,便得冻死。 陆珂不敢让驴车慢,也不敢让驴车太快,太快怕错过晕倒的原璎慈。 好在,距离县衙还有两条路的路边,陆珂发现已经脱力,蹲在田埂上休息的原璎慈。她将人扶上马车,又将毯子给她盖上:“璎璎,你哥说应知已经没事了。” 原璎慈声音虚弱,呼吸急促:“可我放不下。我想看一看,就一眼。” 她抓着陆珂的手臂,央求道:“我知道应家害了父亲母亲,害了原家,可是他没有对不起我过。他没有害过人啊。他是为了救我受的伤。我不亲自看他一眼,我的心放不下。嫂子,求你了,让我去见他一面吧。” 陆珂抿着唇,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原璎慈应知和孙家养猪场的案子有关。 但是转念一想,孙家提的是知州大人,但是和他们通气的是应知身边的人,并不是应知本人。 说不定,是底下人瞒着应知做的。 她在陆家的时候也没少见下人自作主张,瞒着主子偷奸耍滑。 陆珂将毯子往上拉了拉,又把头上的围巾取下来,给原璎慈包好:“我送你去。” 原璎慈红了眼眶:“谢谢你,嫂子。” 很快,驴车到了县衙,陆珂从驴车上跳下来,伸手去扶原璎慈。 忽然,原璎慈别开头,背对着县衙,也躲开了陆珂的手。 陆珂看过去。 县衙门口停了一辆十分昂贵的马车,拉车的马都有两匹。 孟翊一路搀扶着应知从县衙门口出来。 应知身上披着银狐披风,整张脸毫无血色,双腿无力,半个人都需要借助孟翊的力量才能走下去。 原璎慈慢慢地回头,远远地看着应知,一双眼睛红了又红,眼泪落了下来。 都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 原璎慈脑海中想起今晨原晔对她说的话——“璎璎,应知是应知,应家是应家,如果你真的放不下,可顺其自然,静观其变。” 这话的意思就是松口了。 孟翊扶着应知上了马车。 原璎慈身子倾向马车,一颗心在火里煎熬着。 她想冲上去,抓住他。 想说,兴许他们可以试试。 马车向前走,原璎慈从驴车上下来,跟着追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陆珂问:“怎么了?” 原璎慈摇摇头,含着泪道:“我不知道……太快了……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快了。我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对我,对他,才是最好的。” 陆珂扶着她:“没关系,那我们就再想想。不着急,好不好?我们先回去,把病养好,再从长计议。” 陆珂见原璎慈虽然仍然痴痴地望着应知离开的方向,但是并没有反驳她的话,便扶着原璎慈上了驴车,一起回家。 晚上,原晔回来,陆珂一五一十地将今日在孙家养猪场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原晔。 昨日百姓聚集县衙要求封了孙家养猪场的时候,原晔正好送文书去麒麟营,回来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便不知道此事。 陆珂:“就是不知道这事是不是底下人自作主张,所以我便没有告诉璎璎。” 原晔:“不管是不是,有一便有二,提早防备才是。” 陆珂:“对方是官,咱们是民,如何防备?” 陆珂瞬间想到了三支鹰羽,她看向原晔,两个人目光对视,便明白了彼此想法。 原晔道:“尽力一试。” 孙家养猪场被封了,应知回晖阳州养伤,陆珂难得过了一段十分平静的日子。 每日早起吃饭,喂猪,教江小鹤读书识字,村里哪家养的鸡鸭鱼,猪牛羊病了,她就去看看,开药方治病,收一两个铜板,或者一些蔬菜粮食当报酬。 她还用鸡毛做了一个毽子,偶尔和原窈月,江小鹤踢一踢。 只是踢键子时,陆珂有些得意忘形,把脚崴了,现在大多时候只能坐着。 后院的小猪长得非常迅猛,已经日渐彪壮。 村子里的人也从亲人离世的悲伤中走了出来,家家户户囤粮食柴火准备过冬过年。 到了休沐日,原晔蹲在院子里做浴桶。 以前的浴桶太小了,买一个又太贵,于是他托人找了木柴,借了工具回来自己做。 除此之外,厨房的新桌子是原晔做的。 屋里的梳妆台是原晔做的。 后院的猪圈是原晔重新修的。 院子里的秋千是原晔搭起来的。 就连她教江小鹤的书桌也是原晔新打的。 陆珂捧着脸看着原晔,看的时间久了,原晔一边切割木柴一边问:“在想什么?” 陆珂:“在想我夫君真厉害,什么都会做,什么都会干。” 话音刚落,陆珂美滋滋地欣赏着自家夫君,忽然发现原晔耳朵红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 不是。 不是这个意思。 陆珂张了张嘴要解释,可是原窈月和江小鹤就坐在旁边写字,当着两个小孩的面,这让她怎么说得出口?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48节 她恨恨地瞪了原晔一眼。 然而原晔专注做浴桶,压根儿没抬头,自然没看见。 原晔将打好的木板一块一块拼起来,再用铁丝箍,随着铁丝越拧越紧,木柴之间的间隙越来越小,几乎没有,水自然就漏不出去了。 陆珂看着拼好的浴桶,问道:“这会不会有些太大?” 生活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柴排第一位,柴火可贵了。 虽然也可以去一些官府开放的山上砍,但是现在是冬天了,干柴不好找。 浴桶大了,需要烧的热水就多,那木柴消耗就大,很亏的。 原晔:“大吗?” 他绕着新浴桶走了一圈,仔仔细细的检查,确认已经没有任何毛刺,打磨光滑平整后,说道:“不大。” 陆珂:“大了,这洗两个人都绰绰有余了。” 原晔将浴桶翻过来:“不大。” 说完,他将浴桶抗到后院水井旁,仔细冲刷浴桶。 刚做好的浴桶还不能使用,要放水检查有无漏水,还要清洗晾晒再清洗循环好几遍。 晚上,吃完饭,洗漱完毕,陆珂躺在床上思绪乱飞。 后院的猪肉眼可见地长大了,约莫过不了多久,就能赶在年关前卖掉,到时候便是一笔不小的进账。 寮村的人现在对她差不多是敬若神明,百分百信任了。 现在村民们都想养猪,就是差一个振臂一呼,一呼百应的契机。 年后,猪大了,卖了钱,大家尝过她和江大刀家里的猪肉的品质,这个契机应该就成熟了。 到时候,她可以和村民一起联合起来,去和大的养猪场进行谈判进货,然后租一块地,建自己的养猪场,把生意做大做强,和县城里的酒楼饭馆合作,建立稳定的供应销售链。 陆珂想得入迷,连原晔进来了都不知道。 原晔端着热水走到里面,隔着屏风,一点点地解开棉衣,祼露着上半身,拿出干净的帕子,沾了温热的水开始擦拭身体。 水声哗啦啦,吸引了陆珂的注意力。 陆珂看向声音的来处。 雾气蒸腾,隔着屏风,她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朦朦胧胧,光影下,劲瘦的腰肢若隐若现,湿润的帕子一点点擦拭着臌胀的肌肉,时不时地有一两滴水珠顺着脊背滑落,洇湿腰带。 陆珂想起来了。 以前原晔都是在外面擦身子,擦干净了才回屋睡觉。 但是,前不久,他告诉她,天气冷了不适合了,于是便做了一面屏风,将热水端起来,在屏风后擦拭身体。 擦拭完上半身,原晔将帕子扔进热水盆里,手抓在了腰带上。 意识到他要干什么,陆珂连忙闭上眼睛,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着。 过了一会儿,陆珂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然后是走向床边的脚步声。 原晔问她:“睡了吗?” 陆珂睁开眼,原晔穿着薄薄的衣服,前面敞开,胸肌腹肌块块分明。 陆珂红着脸:“没有。” 原晔:“嗯。” 原晔拉开被子,坐到床上:“脚好了吗?” 陆珂:“好很多了,估摸着明后天就可以痊愈了。” 原晔:“我看看。” 陆珂也坐起来,拉开被子,将雪白的脚露出来。 原晔低头,将她的裤脚往上卷了一截,脚踝的淤青已经淡了很多,确实快好了。 原晔转身,从床头柜里将药膏拿出来:“睡前再上一次药,好得快一些。” 陆珂:“嗯。” 原晔将药膏挤到掌心,慢慢揉开,然后掌心贴在陆珂的脚踝上细细揉捏。 他的手法很好,受伤的这两日都是他给陆珂上药。 掌心的温度加速着药物的渗透。 但是前几日,还没有进屋擦拭这一事,陆珂下意识地就想起刚才朦朦胧胧的一切。 原晔一只手托着她的小腿肚,一只手覆盖在脚踝上慢慢打圈。 这个药膏中似乎添加了桂花,有淡淡的桂花香气。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屋子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嘶。” 陆珂轻呼出声:“你那个铜镯太宽太大了,硌得疼,能不能摘下来?” 原晔抬头,看向陆珂,目光寸寸晦暗。 “好。” 他说罢,摘下铜镯,放到床头柜上,陆珂觉得擦得差不多了,刚要回被子里,脚踝被原晔抓住,拉着踩放到大腿上:“要多揉一会儿,把淤血揉开才好得快。” 陆珂脸颊冒着热气,声音细小:“嗯。” 不知道是谁开始的,陆珂仰躺在床上,抱紧了被子,张着嘴,急促地呼吸,她的脚死死地被原晔抓在手上。 过了许久,她的脚都麻木了,原晔在她身边躺下,手握着她的腰,视线黏在了她的唇上。 她鼻尖冒出了些许的汗珠。 想蹭想亲。 陆珂抓着原晔的手臂,指甲掐进了肌肉绷起的小臂, 陆珂抬头去够原晔的唇,几番纠缠,她软绵绵地靠在原晔肩头喘息,原晔身子往下:“夫人累了,我伺候夫人。” 被子拱起。 陆珂咬着手指,一个又一个破碎的声音从唇齿间溢出。 眼前炸开一片又一片的白光。 她感觉自己迷失在了薄雾森林,青色的藤蔓沿着地面绑上了她的双腿,一路往上,将她缠了一圈又一圈。 藤蔓之上,无数凸起的小点抽出纤细的枝条,枝条之上钻出一朵又一朵的小花。 或含苞待放,或颤颤巍巍。 花粉在空气中飘飘荡荡。 染着毒。 让她迷失在一个又一个快活的梦中。 许久后,陆珂推搡着原晔:“不要了。” 他吻着她的唇:“要的,最后一次。” …… 几日后,陆珂抱着暖手炉,坐在椅子上休息打哈欠。 原璎慈笑着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热茶:“嫂子,很累吗?” 连续几日,日日放纵,能不累吗? 陆珂点头,待瞥见原璎慈脸上那揶揄的笑,瞪了她一眼。 原璎慈捂着嘴笑。 一旁读书的原窈月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两人:“你们在笑什么?” 原璎慈:“小孩子不要问。” 原璎慈笑盈盈地看着陆珂:“自打嫂子来了之后,我们不仅日子好过了许多。大哥也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 陆珂没见过流放路上的原晔,脑海中不自觉地描绘现在原晔的样子。 陆珂问:“他以前很消沉吗?” 原璎慈:“不是消沉,只是很少笑。” 不笑的时候还好,一笑就把她哄过去了。 陆珂在心里小小的哼了一声,然后笑着把话题揭过去:“对了,咱们做点香肠吧,昨日小鹤和小满去杀猪,得了一些小肠,洗干净后,做成了肠衣。塞北这边冬天天气冷,食物存放在外面也不会坏,没有做香肠的习俗。但是香肠的味道很好,用来熬汤,炒菜都好吃,能存放到夏天。” 说是因为天寒地冻,没有做香肠的习俗,其实也是因为家家户户买不起肉。 原璎慈:“我有听说南边那边有做香肠的习俗,但是并没有吃过。好吃吗?” 陆珂:“很好吃,味道可以自己调。做好之后,将香肠吊在炉灶上,烧火做饭的时候顺便用木柴熏制,吃起来会有一股特别的风味。若是平常不想动弹的时候,切一两根,洗干净,下水煮熟切成片,就能吃了。” 原璎慈:“听得我都馋了。一会儿,我把肉拿出来,我们做。” 陆珂站起来:“不一会儿,我们现在就去。” 陆珂拉着原璎慈就去挖肉,原璎慈喊了一声:“小满,你也来。” 原窈月立刻扔掉书,跟了过来。 她早就烦这些书了,看了看去都是一样的东西,还没杀猪好玩。 过了一会儿,江小鹤也过来了,四个人一起做。 肉切好了之后,陆珂一边灌肠一边给江小鹤和原窈月讲上次没讲完的郭靖的故事。 江小鹤满眼崇拜:“郭靖郭大侠好厉害。黄蓉女侠好聪明,像小满妹妹一样。” 原窈月白了他一眼。 她才不当黄蓉,要当就当郭靖。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49节 下午,香肠灌好,原窈月顺着梁柱爬上去,将香肠挂在了灶台上。 陆珂看着稀稀拉拉的几节香肠,暗自琢磨着,熏好后给梅婕她们送一些过去。 原晔吃饭,中午热饭热菜,都是多亏梅姐她们帮忙,不然天天吃冷的,迟早吃出病来。 刚挂好香肠,外面来了敲门声。 陆珂走过去开门,脸木了。 又是官差。 她到晖阳这才两个多月吧,这已经是见的第三波官差了。 陆珂:“两位官差大哥有什么事吗?” 官差:“欧阳提刑召陆珂问话。” 陆珂:“……”又是那个记仇的欧阳实甫。 这时,原璎慈走了过来,她用目光询问陆珂,陆珂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犯什么事了。 原璎慈对原窈月交代了几句,让她安心待在家里,不要出门,陪着陆珂去衙门。 到了衙门,原璎慈便只能旁观了。 陆珂被押了进去。 公堂之上,十分隆重,主审提点刑狱司提刑欧阳实甫,副审晖阳州知州应知,旁边坐着本县知县晏几道,晏几道旁边站着原晔。 人真齐。 陆珂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一一跪拜。 陆珂:“民妇陆珂拜见各位大人。” 欧阳实甫问道:“陆珂,你与你夫君,流放罪人原晔成婚多久了?“ 陆珂皱眉,问这个干什么? 他们夫妻私事和审案有什么关系? 陆珂:“回提刑大人,皇上于八月初二下旨赐婚。以圣旨下发来算,快五个月了。若是以两人成婚来算,两个多月快三个月了。” 第38章 烙印 ◎好一对苦命鸳鸯。◎ 欧阳实甫:“你们夫妻感情如何?” 陆珂奇怪地看向堂上诸位大人,然后目光飘向原晔。 原晔微微颔首。 陆珂答道:“举案齐眉,夫妻和顺。” 欧阳实甫:“你可愿和离?” 陆珂一脸茫然看向欧阳实甫:“敢问大人,这与案子有何干系?” 欧阳实甫:“你可知你夫君的身份?” 陆珂:“民妇的夫君曾为沐阳王府世子,如今只是一个普通流放犯人。” 欧阳实甫:“依照本朝律令,出嫁从夫,你已嫁与你夫君原晔,便是原家人,按照皇上所下圣旨,原家一应人等,全部流放晖阳……” 陆珂眯了眯眼睛。 欧阳实甫真不愧是深恨原家,说到皇上下圣旨流放,那上翘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欧阳实甫:“如今,你身在晖阳,就当作你已经走过流放路了。如果你不愿意与原晔和离,脱离原家。那么当属原家人,应当走完所有的流放流程,也当入劳工坊完成两年苦刑期。”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陆珂冷凝着眉眼。 欧阳实甫:“本官再问你一句,你可愿与你夫君和离?” 陆珂反问道:“提刑大人,陆珂和夫君的婚约是陛下钦赐,由中书省下发诏令,岂能先成婚后和离,藐视圣意?” 说白了,挑拨罢了。 若她真因惧怕而同意和离,不管成与不成,都将成为她和原晔之间的一道裂痕。 欧阳实甫重重地拍下惊堂木:“你只管回答和离与否。至于其他问题,本官自会回禀皇上,为你做主。” 陆珂挺直脊背:“陆珂不愿意。我夫君品行端正,容华绝世,才华更是一等一的好。早在京都之时,陆珂便心向往之,婚后,我夫妻二人更是琴瑟和鸣,生活和顺,断没有和离的道理。” 闻言,应知和晏几道两人同时看向原晔。 原晔垂眸站着,看不出神色。 欧阳实甫十分不满陆珂的不识抬举,冷笑道:“那就入劳工坊……” “且慢。”应知出声,制止欧阳实甫一锤定音,勾唇笑道:“欧阳大人,陆小姐怕是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容本官提点陆小姐几句。” 欧阳实甫:“应大人,请。” 应知看向陆珂,身上的黑色官服威严赫赫。 应知:“陆小姐。” 陆珂:“回知州大人,陆珂在。” 应知:“劳工坊每日需从天亮做工到天黑,光是那浆洗衣服,若无人护着,这样的天气,三日下来,手上就会生满冻疮。当然,我相信陆小姐对夫君的爱,也相信陆小姐吃苦的决心。” 陆珂挑眉,所以呢?应知到底想说什么? 应知:“但,陆小姐可能不知道,进入劳工坊有一个必须达成的前提条件。烙字。” 流放之人的烙印,就是用烧红的烙铁在脖子处烙一个罪字。 其惨烈程度,痛苦残忍,可想而知。 原晔抬头看着应知,目光冷如寒铁。 一直旁观的原璎慈担忧地上前两步,左右衙役立刻用木棍拦住了她的去路。 原璎慈抬手摸向脖子上的罪字,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被烙下印记的那天,整个身子都因恐惧而颤抖。 欧阳实甫听到这话瞬间笑了,眼底深处全都是报复的愉悦。 他笑道:“应大人说得对。” 说罢,他再度敲击惊堂木。 啪! 惊堂木的声音如一记重锤敲击着公堂上每个人的心脏。 欧阳实甫看向陆珂:“陆珂,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愿和离?” 陆珂手攥紧了裙摆,“陆珂……不愿。” 欧阳实甫:“好,有骨气。那本官就成全你。来人,准备烙印。” 原晔:“大人,法不溯及过往。大梁律法从未有过后嫁女子追溯刑期的先例。” 欧阳实甫冷看着原晔,一副老子今日就要办了你的模样。 欧阳实甫:“也没有清白女子嫁流放罪人的先例。既然没有,那就从本官开始。” 原晔:“大人……” 欧阳实甫:“放肆!本官乃大梁正四品提刑!你一个小小的流放罪人,敢质疑本官?来人,给我押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晏几道立刻起身:“欧阳大人,裕阳公主的驸马乃是培原李氏,其族人曾因妄议天子兴建拜月楼而全族获罪。公主也并未休弃驸马,照欧阳大人所说,难道公主也要烙印做两年苦工吗?” 应知轻描淡写道:“晏大人,裕阳公主何等尊贵,岂是一个小小陆珂可以相提并论的?” 晏几道:“律法之下,须得公正。如果欧阳大人实是要溯及过往,那么便当一视同仁。本官将会亲自书写奏章,上奏朝廷,将今日发生之事,全部上报,并询问皇上如何处置裕阳公主。” 应知:“那便等晏大人上报之后再说裕阳公主之事吧。今日我们要审的是陆珂。” 原本欧阳实甫已经被晏几道唬住了,但这会儿应知一句话又给欧阳实甫吃下了定心丸。 应家在,三皇子在,他相信晏几道的奏折上达不了天听。 欧阳实甫:“准备烙印。” 衙役将炭盆端了上来,炭盆之上放着烙铁,烙铁顶端是一个罪字,已经烧红。 衙役将烙铁拿了起来。 陆珂惊恐地看着那个烙铁,脖子一层一层地起鸡皮疙瘩,她仿佛已经能闻到烧火的烙铁将皮肉烫掉的味道。 “原夫人,得罪了。” 那衙役说了一句,左右衙役将陆珂挟住。 衙役手拿着烙铁一点点地靠近陆珂,陆珂闭上了眼睛。 嘶。 烙铁贴到了皮肉。 陆珂浑身一抖,睁开眼睛,却发现两边的衙役被推开,原晔整个人将她护在怀里。 烙铁边沿从他手臂上擦过,烫穿了棉衣,烫到了里面的皮肉。 原晔轻声说道:“别怕。” 欧阳实甫大怒道:“原晔,你放肆!” 应知身子向后一靠,戏谑道:“好一对苦命鸳鸯。” “欧阳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岑平常带兵走了进来,麒麟营列队两侧。 应知勾唇一笑,来了。 欧阳实甫走下来向岑平常行李,应知仍旧悠闲地坐着,看戏一般欣赏着此情此景。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50节 他身后的帘子掀开。 经略使吴新觉就坐在那里:“本官路过晖阳,来县衙做客,恰逢提刑审案,故而旁听,没想到,岑大人这么有空,带着麒麟营的人进了公堂,干涉提刑司审案。” 岑平常一双鹰眼锋利无比:“吴大人不在北安府躲着,居然跑到了这寸草不生的晖阳县,倒是奇闻。难道就不怕金军又打了进来,跑不掉吗?” 一个面对敌军除了会逃跑就是会逃跑的经略使,还要主管一府军事,对他们这些干实事的将领指手画脚,真是笑话。 吴新觉:“岑平常!你这是对本官的污蔑。” 岑平常:“好了,吴大人,咱们就别摆官威了,说说今天的事吧。” 应知:“岑大人,你是武将,和吴大人均主管军事。这陆珂一案可和军事无关,按理说无权插手。” 岑平常:“谁说无关?” 应知挑眉。 欧阳实甫行礼问道:“敢问岑大人,关在何处?” 岑平常走到陆珂身边:“陆珂,听说你精通牲畜饲养和病理?” 原晔放开陆珂,握住她的手,让她放心说。 陆珂深呼吸一口气,重新跪*好:“回岑大人,是,确实如此。陆珂自幼研习动物医学这块,颇有建树。” 岑平常点头:“麒麟营马场军马时有受伤疾病,正是需要你。你就跟本官去麒麟营马场做一个养马人。” 欧阳实甫:“不可。” 岑平常冷眼看过来:“有何不可?” 欧阳实甫:“她……” 应知看向吴新觉,吴新觉站起来,走到台前:“岑大人,她一个刚出阁的小女子,怕是连马都没摸过,说她会给马治病,岂不是贻笑大方。” 岑平常:“怎么?你们不就是想让她认罪做苦工两年抵刑期吗?今日我带她去养马场,做守马人,也是苦工,有什么区别?” 岑平常厌恶地一一扫过众人:“本官就直说了,就算她陆珂今日进了劳工坊,本官也有权将她调入养马场。” 吴新觉冷哼一声:“说调就调,岑平常,你是不把本官放在眼里,还是想造反?” 眼看吴新觉和岑平常,一个经略使,一个经略副使对上了,而岑平常又是个牛脾气,晏几道连忙过来劝架。 晏几道:“吴大人,岑大人一心为国,对陛下忠心耿耿,所思所量皆是为了麒麟营,下官相信,岑大人并无一丝半毫的偏袒之意。岑大人,吴大人身为经略使,是您的上级。 他公正严明,亦无私心,只是未曾见过原夫人的本事,所以心有疑惑。下官建议,直接让原夫人现场诊病,若是医术无疑,那么调入麒麟营养马场也未尝不可。” 岑平常官位比吴新觉低,但是打仗的好手,又是个牛脾气。吴新觉能压他一二,但真杠起来,也不可能真的拿他怎么样。 吴新觉哼了一声:“那就现场试。本官倒要看看,她一个小女子能有多大的本事。” 岑平常举起手,一个士兵上前,他吩咐道:“去养马场挑一只生病的军马过来。” 士兵:“是。” 应知起身,走到吴新觉身边,遮住唇,附耳几句,吴新觉点头,也叫了一个士兵,让他去养马场挑战马。 吴新觉:“岑大人,不介意本官也挑一只吧?” 岑平常:“吴大人是信不过本官?” 吴昕觉:“本官只是怕有人欺上瞒下,骗了岑大人。” 吴新觉到底是岑平常的上级,官位压在那里,他想挑战马,他也阻止不了,于是只能罢了。 过了约莫一炷半香,岑平常派出的士兵回来复命了。 士兵:“大人,养马场守马官裴彻已经候在门外。” 守马官五品,是正儿八经的官员。 岑平常和吴新觉都派人来了养马场,他自然坐不住,也跟过来了。 裴彻身披红色战袍,剑眉星目,一身英武。 他走上公堂:“吴大人,岑大人,小将已经按照两位的要求将战马挑好。敢问,哪位大人先?” 裴彻语气中带着傲气和怒火。 身为士兵,战马是他们同生共死的伙伴。 他更是爱马如命,而这些高高在上的官员,居然拿他心爱的战马打赌! 简直岂有此理。 要是这两匹马今日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放过这两个人。 吴新觉此刻已经重新坐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岑平常:“既然是岑大人的提议,那就让岑大人先吧。” 岑平常懒得搭理吴新觉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抬手让裴彻将战马带上来。 战马被牵了上来。 吴新觉好整以暇地看戏,他压根儿不相信陆珂真有这给马治病的本事。 这分明就是岑平常的借口。 欧阳实甫,应知,晏几道也各回各位。 原晔陪着陆珂。 陆珂绕着马检查,马儿高大,健壮,但此时并没有什么精神。 陆珂走过去,掰开战马的嘴巴,往里看,又抬手摸了摸战马的耳朵。 欧阳实甫嗤笑一声:“装模作样。” 裴彻牵着马,也对陆珂目露质疑。 陆珂伸出食指和中指,放在颌下动脉,这个地方位于下颌骨内侧血管切迹处。 裴彻挑眉,位置竟然是对的。 这姑娘莫不是真有几分本事? 陆珂把脉结束,又绕到马后,将手指放到尾根腹侧中线位置,去测尾中动脉。 陆珂眉头深皱。 应知调笑道:“原夫人,若是检查不出什么,可以认输。本官看在璎璎的份上,可以免你烙印的惩罚。” 陆珂:“不必。” 陆珂又走回马头位置,对着战马的脑袋狠狠拍了三下。 裴彻:“你有病啊?” 心爱的战马被打了,裴彻自然心急如焚,他立刻伸手去抓陆珂,原晔抬手拂开,“裴大人且不要着急。” 陆珂凝眉看着战马。 马儿被打了三下,忽然开始噗噗打喷嚏,然后咳嗽,最后竟然吐出痰来。 陆珂问:“军医怎么说?” 裴彻一张脸线条冷硬:“说是风寒。” 陆珂摇头:“不是风寒。” 裴彻:“不是?” 他将陆珂从上到下扫视一遍,眼底深处全然都是不信任。 裴彻:“那你说,不是风寒,是什么?” 陆珂:“是肺寒吐沫之症。” 裴彻:“什么?” 这种病他从未听说过。 军医诊治战马,一般就是风寒,着凉,吃错东西,肚子疼,外伤。 陆珂转身看向已经落座的岑平常:“回诸位大人,此战马,心经伏热,舌上生疮,津液气结,化痰,是肺寒吐沫之症。” 裴彻:“军医说是风寒,症状与你所说相似。你有何证据证明你说的才是对的。” 陆珂笑了,涉及到她的专业,她自然有足够的自信。 陆珂说道:“这位大人。” 裴彻:“裴彻,我叫裴彻。你叫我名字就是。” 陆珂:“裴大人,我请问你,这匹战马所在的马厩,拴系它的木桩和吃饭用的食槽周围是不是遍布白沫,如丝绵一般。” 裴彻震住了:“是,这位夫人说的是,便是如此。只是你未曾见到,怎么知道得如此准确?” 陆珂摸了摸马儿的脑袋:“是它的症状告诉我的。” 应知坐直了身子,微眯着眼睛。 未曾听说过京城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陆家二小姐?有点意思。 欧阳实甫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倒还小瞧了这个丫头。 裴彻才不管什么官员之间的争斗,他只关心自己的马,于是急忙问道:“怎么治?这匹战马已经吃了三日的药了丝毫不见好转。” 陆珂:“我猜这马应该是奔行饮急伤到了肺部,一般的风寒药物自然是无效的。它脉沉唇白,口鼻俱寒,痰重唇沥清延,首先要做的是清痰,清痰最好的药便是半夏。 如果是我,我会用半夏,升麻,防风,飞矾为主药材,再搭配荞面一勺,蜂蜜一两,生姜一分,酸浆水一升。” 裴彻:“我这就让人按方抓药。” “等等。”陆珂叫住裴彻:“抓药可以,但是药物治疗只是一部分。如今天寒,最好将生病的战马移居室内,并保暖,少饮冷水,解开它的缰绳和马鞍让它自由活动,会有助于恢复健康。” 裴彻:“好。” 裴彻将马牵到院子里,让手下小兵去抓药,喂给马吃下。 欧阳皇甫嗤道:“谁知道这药到底有没有效果,是不是胡掰的。” 晏几道:“是不是瞎说的,过几日便知道了。”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51节 欧阳皇甫:“拖延时间罢了。” 吴新觉放下手里的茶杯:“欧阳大人说得有道理,总不能就由着几个流放的犯人拖延时间。依本官看,须得治几个立竿见影的病症才行。” 岑平常警惕地看了吴新觉一眼。 应知打配合问道:“不知吴大人有何高见?” 岑平常递给手下一个眼神,对方飞速退下,很快和裴彻一起抬了一匹马上来。 那马躺在担架上奄奄一息,神情哀痛。一只脚受了伤,垂在担架边沿。 相对于岑平常只挑选了一只生小病的马,裴彻更厌恶吴新觉这种丝毫不将战马的命当命的做派。 这匹马跟着士兵冲锋陷阵不知道多少次,立下无数功劳,如今一条腿被金人的弯刀砍伤了韧带,这种伤,从来都没得治,都是等死的,裴彻只想让它安享最后的日子,然后闭上眼。 而如今,受伤的战马,立下赫赫功劳的战马,却因为他们这些人的私心被抬上来,还要受尽侮辱和痛苦。 裴彻蹲在战马旁边,轻轻地抚摸着它,眼眶泛红。 岑平常板着一张锋利无比的脸,看向吴新觉:“吴大人真是挑得一匹好马。所有人都知道,这种伤是不治之症。” 吴新觉:“这怎么能是不治之症呢?一个流放的罪人,要想获得恩赦,自然要有超越普通百姓的功劳,否则律法还有何震慑之力?” 欧阳实甫:“吴大人说得是,想要获得恩赦自然要大功劳,若只是一般给牛马治病的大夫,咱大梁到处都是,随意挑一个进养马场就好了,何必非陆珂这个罪人不可。” 岑平常左眼狠狠地跳了一下,看向陆珂:“陆珂,你可有办法?” 陆珂摇头:“岑大人,陆珂需要仔细检查之后,才能确定。” 岑平常点头应允。 陆珂来到受伤的战马身边。 这年头猪贵,羊贵,牛贵,但是最贵的还是马。 一头成年猪杀了能卖二两银子,而一匹普通拉车的马需要二十两银子,是猪身价的十倍。 一匹精挑细选,耗费大量资金培养后能上战场的马那就更贵了。 甚至就算是退休的战马也比普通马的身价要高一二十两银子。 是以,不到万不得已的阶段,朝廷是不会放弃生病受伤的战马的。 陆珂走到战马身边轻轻抚摸着它枣红色的脖子:“别怕,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裴彻压低声音对陆珂说道:“它立过很多功劳,受过很多伤。如果你没办法治,就别折腾它,我会帮你求情的。” 陆珂点头道了一句谢,轻轻抬起它的前肢。 陆珂刚一动,马儿就开始挣扎。 裴彻连忙抱住它的脖子,安抚它。 它的前肢被刀割断了韧带,整个肿了起来,伤口处甚至发炎灌脓,流出恶臭的血水。 陆珂问裴彻:“没有给它上过药吗?” 裴彻:“我每日都给它清理伤口,上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见好。” 说着,裴彻湿了眼眶:“我知道它的伤治不好,我也希望它能好好的度过最后的日子,但是伤口就是不见好。” 陆珂:“用的什么药?” 裴彻:“大蓟、三七、白茅根、白及、艾叶,这些我都试过了。军队的药都是朝廷统一采购分配的。战马在营里都是宝贝疙瘩,从来不吝惜用药,也根本不缺药。” 陆珂皱眉,不可能啊。 这马儿的腿只是外伤,如果真的如裴彻所说用了这些止血消炎的药,就算这个时代的技术无法将断裂的韧带接上,也不可能感染这么严重。 陆珂想不明白。 原晔在陆珂身边蹲下,轻声问道:“怎么了?” 此时不是解疑答惑的时候,陆珂只能摇摇头:“外伤严重,还有化脓感染。” 原晔:“能治吗?” 陆珂抿着唇不说话。 就在陆珂抿着唇仔细思考治疗方案的时候,欧阳实甫拍打惊堂木:“陆珂!你可能治?” 第39章 幸不辱命 ◎战马和骑兵在战场上同生共死,是过命的战友。◎ 陆珂回头,跪下,目光澄澈:“回提刑大人,陆珂只能勉力一试。” 欧阳实甫:“能治就是能治,不能治就是不能治。休要在此逞能斗强。” 岑平常给了欧阳实甫一个警告的眼神,问道:“陆珂,你有几成把握?” 陆珂垂眸思索片刻:“六成。” 陆珂尽量往最保守的方向估算,但是六成这两个字还是令在场的所有人发自肺腑地震撼。 这可是绝症啊。 正是因为无药可治,无法可为,所以战场厮杀,面对战马,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对腿下手。 陆珂:“但是,我需要工具。” 裴彻:“需要什么?你说,我都给你找来。只要你能把它治好,以后我听凭吩咐。” 岑平常也开口道:“陆珂,你尽管一事。即便不成,本官也不怪你。” 陆珂俯首叩谢:“多谢大人。” 起身后,陆珂转身面对裴彻:“你记一下,麻沸散,小刀,剪刀,针线,固定用的木板,棉布,还有各种治血化瘀的药。” 裴彻起身:“我这就去军营取。” 陆珂抓住裴彻的衣角,战马用了那么多止血消炎药都没有效果,陆珂不敢再用军营的药,但是此时也不好对裴彻说清原委,便说道:“回军营太远了,衙门前一条街的药店就有,从药店购入。” 裴彻:“好。” 裴彻去准备东西,陆珂对原晔说道:“夫君,我还需要一些热水,小火炉和油灯。” 原晔:“我去取。” 眼看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应知忽然出声提醒陆珂:“陆小姐,你可考虑好了。和离,能保你安全无虞。就算不和离,你也就只有两年苦刑期。可这战马要是让你治死了……” 应知手指在桌面轻叩:“谋害战马,鞭三十,入狱十年。孰轻孰重,可要慎重。” 陆珂暗含讽刺道:“多谢‘与我无冤无仇’的知州大人‘好心’提醒。” 应知挑眉一笑,伶牙俐齿。 陆珂问裴彻:“你会用麻沸散吗?” 裴彻点头:“我负责管理整个养马场,时常要协助医师处理伤口,对大部分的药物使用方式都十分熟悉。” 陆珂:“给马用麻沸散。” 裴彻点头,立刻将麻沸散拿出来,放到马鼻口处。 陆珂则让原晔将水煮开,将刀和剪刀,针,纱布等放进去煮沸消毒。 过了一会儿,工具消毒结束,陆珂对裴彻交代道:“你这个麻沸散的麻醉成分太低,没法让马匹进入深度睡眠,很容易被疼痛惊醒,一会儿你要时刻注意马儿的情况,一有苏醒的迹象就必须立刻麻醉。” 说完,陆珂又交代原晔:“你按住马,防止它因为疼痛醒来后挣扎。” 原晔点头。 一切准备就绪,陆珂拿起刀,开始清理伤口上的腐肉和脓水。 待将腐肉和脓水清理干净,陆珂用小巧的匕首沿着伤口位置一层一层隔开,检查韧带断裂情况。 陆珂一边检查一边说:“还好,没有完全断裂。” 原晔:“是有救?” 陆珂:“有救,不过……”没有骨隧道或锚钉。 陆珂咬牙道:“算了,用自体肌腱重建吧。” 陆珂神经专注地盯着伤口,一会儿用剪刀剪开肌肉组织,一会儿用针线进行缝合。 陆珂:“擦汗。” 她太过于专注,整个精神高度集中在韧带的重建上,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本能地开始吩咐。 原晔从怀里拿出一张素帕,伸手去擦她额前的汗水,裴彻的手伸了出来。 他看了看原晔,默默将手中的帕子收回去。 忽然,马儿醒了,原晔一把按住战马的身子,裴彻也将麻沸散重新捂在战马的口鼻上。 很快,战马重新进入睡眠。 裴彻和应知同时将目光投向原晔。 刚才,这人竟然一只手就将挣扎的战马按住了。 这力气未免也太大了些。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陆珂将手上的剪刀和针线扔进盆里,用木板将战马的腿固定好,然后它抚摸着战马的心脏,说道:“好了。” 裴彻惊喜道:“它能站起来了?” 陆珂:“虽然治疗成功了,但暂时还不行。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它还需要休息和康复训练。不过恢复之后,走路和跑跳是没有问题的。在修养期间,不要让它的脚着地。” 裴彻激动地握住陆珂的手:“原夫人,你是它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是我们麒麟营的恩人!谢谢!谢谢!” 少年的脸上满是质朴真诚的感激,陆珂羞赧地笑了。 原晔目光垂下,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该回禀消息了。” 裴彻放开陆珂,陆珂转身面对公堂。 岑平常笑了,看着陆珂的眼神充满欣赏:“成功了?” 成功完成了一台手术,救了一匹征战沙场的战马,还拯救了自己,陆珂心中也是激动万分。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52节 她声音清脆:“是,幸不辱命。” 岑平常看向吴新觉,吴新觉自觉被打脸,面色难看。 岑平常:“陆珂,既然你有此本事,那么就随我入麒麟营养马场吧。” 吴新觉:“等等。” 岑平常:“吴大人还有别的想法?” 吴新觉:“这马还没好,她空口白牙不作数。” 话音刚落,裴彻上前一步:“小将愿为原夫人作保。” 吴新觉怒骂:“轮得到你瞎掺和吗?” 裴彻抬头挺胸,身姿挺拔,一字一句,不容置疑道:“我,为原夫人作保。” 裴彻姑父是北安府知府,母亲二嫁庆国公,他是其母和先夫所生儿子,虽然并非庆国公亲生,却极得庆国公宠爱。 只是他生性潇洒,自认自己是晖阳人,不愿意待在京城受拘束,确认母亲与庆国公生活顺遂后,便回了晖阳。 晖阳这个地界,小归小,但因为是抗击金军的最前沿,藏龙卧虎,错综复杂。 吴新觉不说话了。 裴彻这人性格太耿直,真翻脸,庆国公那交代不过去。 欧阳实甫张了张嘴,想再辩驳几句,岑平常一个嗜杀的眼神杀过来,他立刻闭上了嘴。 应知调笑道:“气氛怎么这么凝重?” 他向后一靠:“既然原夫人本事如此,岑大人将她调入麒麟营养马场抵工也算物尽其用。但是——流放罪人的烙印,咱们是不是得加上?” 一想到那个烧红的烙铁,陆珂就本能地发抖。 原晔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应大人说笑了。刚才原某亲耳听到吴大人说‘一个流放的罪人,要想获得恩赦,自然要有超越普通百姓的功劳’,既然是恩赦,又何谈烙印?” 欧阳实甫声量高昂:“原晔!吴大人只是一时口误。” 原晔眉目清隽,声音却铿锵有力:“欧阳大人也亲口说‘想要获得恩赦自然要大功劳’,恩赦二字是吴大人和欧阳大人亲口所言,无人逼迫。 身为朝廷重臣,一字千金,若是朝令夕改,口舌反复,如何御下,又如何服众?” 岑平常沉声问应知:“应大人,现在还有意见吗?” 应知微笑:“岑大人都这么说了,下官自然要给面子。” 岑平常收回视线,站起来,走到陆珂面前:“陆珂你和原晔,随我去养马场报到。” 这意思是,以后原晔也进养马场了? 应知等人虽然不满,但也并没有出言阻止。 临别时陆珂和一直等在一旁的原璎慈交换了一个眼神,让她安心。 人群散去,应知送吴新觉出门,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 应知:“吴大人,辛苦你专程走这一趟。” 吴新觉冷笑了一声:“不走这一趟,我还不知道有人背着本官在晖阳带着兵耀武扬威。应大人,这晖阳城暗潮涌动,你以后可要小心了。” 应知淡淡笑着:“是,多谢吴大人提点。” 吴新觉:“替我向你父亲问好。” 应知:“家父早年间得了一壶酒,一直盼着吴大人回京述职,共同享用呢。” 吴新觉点点头,上了马车。 马车离开,应知转身回县衙,走进院子,原璎慈来到了他面前。 凛冽海隅,积雪没胫,唯有院子这一小块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隆冬时节,寒风猛烈,刮得人脸的皮肤都要裂开了。 原璎慈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宛如一尊玉石观音。 应知解开身上的披风,披在原璎慈的身上,原璎慈一把将他的手打开。 她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我嫂子她得罪你了吗?” 应知眸光流转,印着原璎慈冷若冰霜的脸,他淡淡嗯了一声:“嗯,得罪了。” 说完,他朝屋内走去。 他知道,原璎慈会跟上来问个究竟。 原璎慈追进屋里,应知看了孟翊一眼,孟翊从外面将门关上。 应知在屋内坐下,原璎慈走到他面前:“说话啊,我嫂子到底怎么得罪你了。值得你应大人耗费心力算计她一个弱女子,甚至恨不得逼死她。” 应知:“我只是想让她和离。” 原璎慈:“为什么?” 原璎慈不理解,死都不理解。 应知伸手抓住原璎慈的手,将她冰凉的手贴到脸侧:“是不是我不逼一把,你永远不会主动来见我?” 原璎慈指尖蜷缩了一下。 原家没出事前,她很爱弹琴,很喜欢唱歌,她的声音被赞如黄莺出谷。 她很爱收集各种琴谱,各种古琴。 是以,她对声音很敏感。 所以,她一直知道,应知的声音很好听,像涓涓细流从石阶前滑过,如晨曦薄雾之中,竹林飒飒。 她以前最是喜欢应知的声音。 尤其当他贴着她耳边说话时,深情缱绻。 但是今天原璎慈第一次发现,应知的声音像一把刀,一道诅咒。 他说:“璎璎,你也是时候面对现实了。原家早就不在了,你该清楚的认识到,如今,只有我才能真正成为你的依靠,保护你。原晔不可以,陆珂也不可以。” 原璎慈害怕地想抽出手,却死死地被应知摁住,他一边亲吻她的掌心一边说:“璎璎,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帮你。你想摆脱劳工坊,我可以将你调到身边。 你想为原家平反,我给你人手,随你差遣。你想查太子一案,我带你回京城,帮你调卷宗。只要你愿意,我这条命都是你的。” 啪。 原璎慈一巴掌打应知脸上,“你把我当什么了?” 应知用舌头抵了抵发麻的脸颊,将完好的那边脸偏向原璎慈:“解气了吗?不解气还有这边。” 明明是熟悉的脸,此刻却变得陌生无比。 原璎慈问他:“应知,你是疯了吗?” 应知:“我不该疯吗?从你说恨我的那天起,我就疯了!我早就疯了!” 应知偏执地看着原璎慈:“璎璎,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愿意来见我一面?” 原璎慈:“我没有……” 原璎慈步步后退,应知步步紧逼。 原璎慈看着应知,不断摇头:“应知,我好像不认识你了。” 应知:“那我们就从头来,重新开始。” 原璎慈:“我是真的想和你重新开始……” 欣喜瞬间充斥胸腔,应知拉住原璎慈的手:“真的?” 原璎慈忽然含着泪笑了,似在嘲笑这个世界的荒谬,又似在嘲笑自己的愚蠢。 原璎慈:“大哥说,如果我愿意,应知可以是应知,应家可以是应家。我想了好久好久,我真的以为,只要努力一点,只要我们都稍微,把彼此都当作独立的人来看,不管未来怎么样,至少现在我们可以试试。我真的是这么以为的……” 应知一把抱住原璎慈:“现在也可以,我可以做你的应知,只做你一个人的应知。” 原璎慈拉开应知的手:“不可以!” 应知:“璎璎~” 原璎慈:“不可以的。试试的前提是,应知是应知,应家是应家,我能分得请。但是现在,我分不清了。” 她抬眸看着应知,纤长的睫毛似蝴蝶羽翼般扇动。 原璎慈说:“应知,你好像和应家人是一样的。” 骨子里流着同样的血,也继承了应家的虚伪,自私,凉薄,卑劣。 应知央求道:“我可以改,我从今天开始改。以后你说什么我做什么。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 原璎慈:“你改不了,那是你们应家的本性。” 应知:“你不能每次都这样随意判我死罪。哦,对,你是不是记恨我害了陆珂?”“ 他急切地想要洗清自己身上的一切,疯了一样的自证。 应知:“璎璎,我可以解释,我真的可以解释。我从来没想过真的让陆珂烙印,那只是我逼她的手段。就算最后没有岑平常,就算她咬死不和你大哥和离,我也不会真的让她烙印。 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想让你明白现在只有我能护着你。想让陆珂没有办法赚钱,想让你依靠我。我真的没有害她的意思。” 两行清泪落下。 原璎慈目光哀恸地看着应知:“你看,你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应知:“我到底有什么错!我就算错了,你就不能看在我爱你的份上,原谅我一次吗!” 原璎慈:“我做不到。” 说完,原璎慈不顾应知的拉扯,毅然决然地离开。 狂风肆掠,将灵魂扯得发疼。 应知踉跄着追了出来,却又被风雪阻拦了去路。 晏几道撑着伞走过来:“看背影是原姑娘?” 应知心情极度败坏:“关你什么事?” 晏几道:“抱歉,是我多言了。上次应大人你受伤昏迷不醒,原姑娘过来探望,被人阻拦在门外,她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一个人蹲在门外,差点被冻死。之后又生了好一场大病,下官只是担心,不知她现在身子养好了没有。”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53节 应知扭动僵硬的脖子,满目疮痍地看向晏几道:“你说,璎璎过来看过我?” 晏几道:“嗯。原姑娘到底是罪人的身份,身份低下,孟护卫不让她进门也是正常的。” 璎璎。 应知神魂落魄地往门外追去,守在院口的孟翊见状,连忙去拦:“少爷,你身上的伤还没痊愈,不能受冻。” “滚开!” 应知一脚将孟翊踹翻在地。 孟翊立刻跪地请罪。 应知质问道:“我昏迷那日,是你把璎璎拦在门外的?” 孟翊垂眸:“是,属下知罪。” 应知:“混蛋!” 应知又踹了孟翊一脚:“你给我跪在这里,就跪在这里。璎璎当日被冻了多久,你就给我跪多久!” 孟翊咬着牙爬起来,双膝下跪,规规矩矩地跪好。 这时,衙役过来请晏几道,问晏几道在看什么。 晏几道将视线从孟翊那边收回,把伞递给衙役:“倚强者弱,倚巧者拙。矜己任智,是蔽是欺。” 衙役没读过多少书,只憨厚一笑:“大人说什么呢?” 晏几道:“没什么,回吧。” …… 养马场,裴彻带来了治疗烫伤和消炎的药。 陆珂将药拿在手上:“这是?” 裴彻:“不是说过吗?战马都是军队的宝贝,养马场不缺药。你们安心用,这一点点药没人会计较。” 陆珂:“那多谢了。” 裴彻点头,走去了外面。 陆珂将药膏盖子拧开,将药放到鼻尖嗅着。 原晔:“你怀疑药有问题?” 陆珂:“我也不知道,就是有一点疑虑。不过这个药,我刚才闻了没问题。那匹受伤的战马,我检查过,只有外伤,并没有别的症状,但是它用药之后,伤口发炎化脓,反而更严重了,并没有改善。” 原晔:“如果马没有问题,就是药有问题。” 陆珂:“可是这瓶药也是裴彻从药材库随手拿的,没有问题。马只是马,总不可能有人会专门去陷害一匹马吧?” 想不明白,陆珂就不想了,让原晔将外面厚的棉外套脱下来。 厚外套脱下来,手臂上的伤口就藏不住了。 那烙铁烧透了衣服,烫到了皮肉,那袖子上的薄中衣已经和皮肉烫到了一体。 陆珂用剪刀将手臂伤口处的袖子剪开,然后需要将伤口上黏在一起的衣服取下来。 陆珂手发抖。 治马和治人不同。 更何况现在她面对的是原晔。 原晔声音沉稳:“别怕,我没事。” 陆珂心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怎么会没事?很疼的。” 原晔见陆珂实在下不去手,自己抬手将碎布扯了下来,碎步连着肉,扯下来,伤口血肉模糊。 陆珂:“你——” 原晔只皱了皱眉头,语气平稳:“可以处理了。” 陆珂小心翼翼地捧着原晔的手臂清洗伤口:“你不疼吗?” 原晔:“习惯了。” 陆珂声音闷闷的:“又是这句话。习惯了,所以不累,不疼。我真怀疑你以前的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是不是在你们儒生的学堂遭到了其他人的霸凌。” 原晔额前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笑道:“谁敢霸凌我?” 陆珂瞪了他一眼:“总之,以后不能这样了。伤口可以慢慢处理,你这样连皮肉撕下来,太疼了。” 原晔:“如果是在战场上,倒是个合适的方法。” 战场争分夺秒瞬息万变,伤口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处理。 陆珂:“你一个书生又不上战场,不许学这些。” 陆珂是在心疼他,原晔心里明白,笑道:“好。” 清理完伤口,陆珂开始给原晔涂药,越涂心里越来气:“那群该死的狗东西!该死的欧阳实甫,该死的应知,该死的吴新觉。可恶,这些人迟早遭报应。” 原晔:“嗯。” 原晔意有所指道:“说不定,报应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上完药,陆珂小心地用纱布包扎伤口:“这两天这只手不能拿重物。” 原晔:“嗯。” 陆珂将用掉的纱布和膏药收拾好,刚走出去叫裴彻。 一个牛高马大的士兵冲了过来,跪在了陆珂面前:“原夫人,求你救救烈风。” 那士兵跟一支脱弦的箭似的,把毫无准备的陆珂骇了一跳。 裴彻连忙走过来解释:“原夫人,这是咱麒麟营的一名骑兵戴高,他的马叫烈风,病了三个多月了,已经开始尿血,也是没辙了才会求到你身上。” 裴彻主管养马场,养马场的每匹马都是他亲眼看着生下来,再养大的。 他对每匹马都有很深的感情,但不会给马取名字。对他而言,马就是马。 骑兵不一样,骑兵分配战马后,除非战马受损,或者骑兵身死,便是永久一对一绑定。 战马和骑兵在战场上同生共死,是过命的战友。 不到万不得已,是没有战士会放弃自己的战马的,戴高自然也不例外。 陆珂道:“你别急,先带我去看看。” 戴高:“是!” 陆珂被带到了马厩。 那叫烈风的战马仰躺在地,足仰稍空。尾巴有血渍,结合裴彻所说的尿血,不难猜出这血是从哪里来的。 第40章 伤疤 ◎嗯,是个没良心的。◎ 陆珂蹲下检查,问道:“营里的军医怎么说?” 战*马重要,营里的军医肯定比民间那些凭经验为牲畜看病的大夫强。 戴高:“营里的军医从烈风身上抓出了蜱虫,说是蜱虫病,也开了药。” 陆珂:“药方呢?” 蜱虫病不是什么大病,吃一些汤药,将蜱虫捉了,不出几日就会好,怎么会到尿血的地步? 戴高将药方从怀里拿出来,递给陆珂。 戴高:“药方交给了药房,这是我摘抄的。” 陆珂拿过来一看,鹤虱,花椒,臭橘,芜夷,蛇床子,都是对症的。 既然对症怎么会病情加重? 和那只韧带断裂的战马情况一样,对症,但病情加重了。 陆珂:“今天喝药了吗?” 戴高:“喝了一半,吐了。” 陆珂:“把药给我。” 戴高将剩下的一半药端了过来,陆珂放在鼻尖闻了闻,没错啊,药没问题。 这她就不明白了,都是对的,为什么病情不好反坏? 裴彻见陆珂面色凝重,问道:“药有问题吗?” 陆珂:“没有。” 没有才是最大的问题。 戴高焦急地问道:“烈风是不是没救了?” 他声音哽咽,快哭了。 陆珂:“烈风肾命脉滑,唇舌如棉,阴阳失序,肾脏负担过重,加上风虚,蜱虫病才会导致尿血。因为病情拖了太久,情况十分严重,但并不是不能治。如果小心调理用药,半个多月便能好转。” 戴高又给陆珂跪下了:“请原夫人开药。” 陆珂点头,让裴彻拿来纸和笔,写了药方。 陆珂:“秦艽,蒲黄,瞿麦,当归,黄芪,甘草,红花,大黄,芍药,车前子,天花粉,庆祝也煎汤。记得,要空腹服用。让它多休息,不要动。” 戴高:“是,我这就去抓药。” 戴高接过药方,马不停蹄地往药材库去。 给烈风看完病,陆珂回到休息的营帐,将事情和原晔说了。 陆珂:“太奇怪了,都是对的,但结果不对。” 原晔略微思索片刻:“结果不对,那便不都是对的。我们后几日,可以多观察烈风,应该能发现问题。”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54节 陆珂点头。 念及两人今日都受了不少静下,岑平常让两人报到签名后便早早地放陆珂和原晔回家了。 刚回到原家,陆珂惊呆了。 原家那小小的院子里挤满了人。 江大刀李高吉两个人见到陆珂差点喜极而泣。 李高吉道:“原夫人,你可算回来了。你要是回不来,我们非一起去衙门要人不可。” 江大刀:“是啊,原夫人。今天衙门的事,我们都听说了,可担心死我们了。” 其他人也围着陆珂问长问短。 “原夫人,听说原先生受伤了,这是我家老母鸡刚下的鸡蛋,正新鲜呢。你留着吃。” “原夫人,这是我家新捞的河鱼,可大了,你晚上熬鱼汤给原先生补补。” “原夫人,知道你爱吃柿子,这是我家烘的柿饼,一点心意,您别嫌弃。” 明明嘴里说着是关心原晔的话,但是大家都是对着陆珂说,把原晔挤到了一旁,陆珂有些受宠若惊。 “原夫人,你别怕。”吕婶子将人群拨开,解救了陆珂:“以后要是衙门的人为难你,咱们乡亲一起帮你讨公道。要是实在讨不了公道,他们非逼着你干活,你把活分给我们,我们一人分一点,帮你干。” 陆珂一一答谢,不要乡亲们的礼物,但大家不乐意,扔下撒腿就跑,弄的陆珂哭笑不得。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陆珂叫住江大刀:“怎么回事儿啊?” 江大刀呵呵笑道:“这不是大家听说您受了委屈,怕原夫人你心里难受,想着多送点东西安慰安慰您。原夫人,你可是咱村里的活菩萨,咱这村子里哪家哪户没找你看过病帮过忙?大家是生怕您因为受委屈,以为咱寮村的人和县城的人一样坏,让您心寒。” 陆珂:“还以为是什么呢。我怎么会那么想。再说了,以前看病不都收了诊金吗?” 江大刀:“诊金是诊金,关心是关心嘛。对了,您上次说和咱们联合起来,集资开养猪场的事,我已经和村长说了,村长帮咱们联系上了县里的一家养猪场,主家姓金,比以前孙家那小养猪场大多了,说是您抽了空,说了个时间,安排你和金家的养猪场管事在村长的见证下,见一面。” 陆珂:“我以后怕是要长期在麒麟营的养马场做工了。不过养马场是轮休的,大家排班,我明儿个去养马场问一下具体的排班表,到时候看哪天轮休,咱们一块儿去见村长。” 江大刀:“好叻,东西您收好,我先回去了,家里还要拾掇呢。” 陆珂:“那你走好。” 送走江大刀,院里没人了,陆珂和原窈月一起搬东西,原晔伸手过来,陆珂立刻阻止他:“你不行,你受伤了。” 原晔失笑:“只是右手,左手还能动。” 陆珂:“那也不行,你得休息。” 陆珂强行将原晔按在椅子上:“平常你已经很辛苦了,又要做木工,又要洗东西,还要做饭,还要打扫猪圈。现在受伤了,就该好好休息。” 陆珂说完,和原窈月一起整理村民送的礼物,她左右看了看:“小满,璎璎还没回来吗?” 原窈月摇头:“和你一起走了之后就没回来。” 话音刚落,原璎慈推门走了进来。 她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 原窈月担心地跑到她跟前,拉住她的手。 原璎慈勉强笑了笑:“没事,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 一听就是假话。 流放路上,什么苦没吃过,哪会因为摔一跤就哭? 原窈月抱住原璎慈。 过了一会儿,东西都拿到了厨房,陆珂开始清洗,熬鸡汤,原璎慈也过来帮忙烧火。 原璎慈将木柴扔进火力,声音哑涩:“嫂子,对不起。” “啊?”陆珂将拔了毛的鸡放水里,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原璎慈别开脸,火光映照着她半张憔悴的脸。 前段时间大病一场,原璎慈的身体还没养好,比病之前更瘦了,整个人皮包骨。 原璎慈:“应知是因为我,才会针对你。对不起,嫂子。是我连累你了。” 陆珂:“不是。” 原璎慈:“嗯?” 陆珂将锅盖盖上:“他不是因为你针对我。所有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他针对我,纯粹是因为他人品不好。若为君子,不论身处何种艰难的处境,也不会迁怒无辜的人,就像你大哥。 所以,应知对付我,以权谋私,都是因为他人品恶劣。不是因为你。璎璎,别把别人恶揽到自己身上。不然,若是有一天,某个脑子不正常的人说是因为你走路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没对他笑一笑才杀人的。难道你也要因此责备自己,不断道歉吗?” 门口,原窈月伸进来半个身子:“嫂子说得对。” 陆珂白了她一眼,也就这种时候原窈月能稍微放下自尊,把死鸭子嘴张开,口头上对她表示认同。 见原璎慈还是无法放下心结,陆珂抓了一把红枣给她:“看你脸色白的,吃点红枣补补气血。对,咱一会儿在鸡汤里也多加一些红枣。” 原璎慈接下红枣,红枣放进嘴里,甜甜的,好似冲淡了心头的苦涩。 晚上,原晔照例要擦身。 陆珂接过布帕:“夫君,需要我帮你擦身吗?” 原晔眸光沉沉:“你帮我?” 陆珂拽着帕子,局促道:“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碰你的后背,但你的手不是不方便的,不能碰水吗?我闭着眼睛帮你擦。或者,我帮你擦前面的,咱们后背先放一日,以后再说。” 见原晔不说话,陆珂解释道:“我没有想探查你的秘密的意思,你要是不愿意,我和以往一样,在床上等你就是。” 陆珂说完,转身要出去,原晔忽然拉住她的手,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不后悔?” 陆珂:“后悔什么?” 原晔:“如果我和你想象的不一样,与传说中你所仰慕的儒学君子不一样……” 陆珂抿唇。 他好像真的相信她口中的心向往之了。 陆珂略微思索道:“没有人和外人口中所描述的是一模一样的。这一点我懂。” 原晔拉着陆珂的手微微收紧:“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珂:“那是什么?” 原晔嘴角嗫嚅,最终还是没开口。 他默默脱掉棉衣,露出里面的中衣,然后解开系带,陆珂帮他牵着袖子,避免伤到伤口,待右手从袖中出来,再将中衣取下。 陆珂将布帕放进热水里沾湿,原晔背向她,陆珂惊住了,“这是……” 好深好可怕好狰狞的伤口。 陆珂抬手抚摸上那凹凸不平的伤口,从她有限的知识来看,这些是长枪和刀伤。 除了一些只留下印子的细小伤口外,最触目惊心的就是那三条蜿蜒爬行的伤疤。 左肩胛处的伤疤最深最可怕,碗口大的疤已经贯穿到了心脏的位置。 下手的人一定很想让他死。 而也是这个伤口缝合得最为粗糙,想必当时情况紧急,为保性命,只能争分夺秒,故而缝合得并不精细。 久不见陆珂说话,原晔指尖轻颤:“吓到了。” 陆珂声带发颤:“那些人真可恶。” 原晔:“心疼?” 陆珂:“嗯,太可恶了。” 原晔:“除此之外,还有吗?” 陆珂:“缝合得真丑,有损夫君绝代风华,以后咱们找个名医调制一些祛疤药,一准把这些疤去了。不过,不管有没有这些疤,夫君在陆珂心里都是世界上最好看最好看的男人。” 原晔诡异地沉默了。 他捏了捏眉心:“没有了吗?” 陆珂从原晔身后探出一个脑袋:“还有什么?” 原晔一瞬不瞬地盯着陆珂,似要将她看穿一般。 陆珂冲着原晔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用实际行动告诉原晔,她不怕,也不会因此嫌弃他。 但显然,两个人的思维没对上。 原晔嘴角抽动了一下,最终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对陆珂说道:“擦洗吧。” 陆珂:“嗯。” 天气冷,要擦得快一些,不然一会儿水该凉了。 很快,陆珂将上半身擦好了,紧接着是下面。 原晔抓住陆珂放在腰带上的手:“我的手还没有完全残废,下面我自己来。” 陆珂点头,将手帕交给原晔,走到屏风外面,坐在床上等。 陆珂手撑着头,好奇地问道:“夫君,你这些伤口都是流放路上弄的吗?” 以前的原晔是沐阳王府世子,出生贵重,三岁便学会了千字文,素有天才之称,加上少年老成,一板一眼,固守君子原则,人缘也是极好的。除了流放,陆珂想不到会有人对他下这么狠的手。 屏风内,原晔只应了一声,没说什么。 陆珂又问:“那个丑丑的伤口,当时缝合的时候很紧急吗?” 原晔:“嗯,生死攸关。” 陆珂:“这之后没有想过重新处理一下吗?” 原晔:“没有。” 陆珂:“为什么?如果伤口缝合不好,很容易重复感染。一般在脱离危机情况之后,最好重新处理方才能好得快一些。” 原晔:“重新处理了,怕那位医师不认账。” 陆珂:“啊?” 原晔:“没处理都不认账了,要是处理了,怕是早将人抛到九霄云外了。”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55节 陆珂:“谁啊?夫君,是对方欠了你东西吗?咱们有账要讨?” 原晔:“嗯,是个没良心的。所以不仅要讨,还得加倍地讨才行。” 陆珂还想再问一些,原晔已经穿好裤子披上衣服出来了。 陆珂连忙走过去检查伤口,确定伤口无事,这才安心。 两个人躺到床上,陆珂挪动身体,靠向原晔,手摸上原晔的劲腰:“夫君,你手不方便,我帮你……” 陆珂翻身,坐到原晔身上,去亲原晔,原晔一把抓住她的腰:“别胡闹。” 陆珂捧住他的脸:“你才是别胡闹,手都受伤了,不要用力。” 陆珂说完,去解原晔的衣服:“夫君,你今天为了救我受伤了,我让你舒服。” 原来是因为这个。 原晔按住陆珂的手:“陆珂。” 陆珂:“你放手啦。” 原晔:“这种事情,是夫妻之间的亲密行为。” 陆珂:“你不就是我夫君吗?” 陆珂不明所以。 原晔捏了捏她的脸:“所以,不要把这种事情当作一种感谢。我希望我们之间是水到渠成,甘之如饴,而不是一种报恩,一种感激。” 陆珂抓住原晔的手,原晔微微挑动眉梢,任由陆珂将他的左手越过头顶放着。 陆珂亲了亲原晔的唇角:“夫君,我每一次都很舒服,虽然到最后确实是有些累。所以,这次,我也想让你舒服。” 陆珂又将原晔的右手越过头顶,小心放在枕头上,然后像猫似的看着他:“但是你要答应我,今天晚上,手绝对不准放下来。” 原晔目光含笑:“遵命。” 陆珂手指顺着人鱼线滑动,没有了阻挡,轻松挑开原晔的衣襟。 夜色沉沉,墙上的影子融为一体。 汗水湿透胸前粘连的青丝,陆珂气喘吁吁地问原晔:“夫君,舒服吗?” 原晔自喉间发出滚烫的声音:“嗯。” 陆珂闭着眼,哼了一声:“你以前让我没着落,这次我也要让你知道没着落有多难受。” 原晔发出不满的喘息:“嗯,我错了,求夫人更加用力地惩罚我。” …… 许久后,陆珂趴在原晔身上,用牙齿细细地咬着他的喉结,享受着余韵,手也不老实地乱动。 就像曾经原晔在她身上做的一样。 她听见灼热的呼吸声急促又不满,喉结难耐地滚动。 原晔的声音如被沙砾摩过一般的哑:“夫人,再惩罚我一次。” 陆珂抬头看去,原晔仰着头呼吸,额头,鼻尖,薄唇,结出了一层薄汗,本就白得过分的皮肤,此刻像化开的白玉。 陆珂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小满总说她是狐狸精,实际上在床上,原晔才是那个勾人的狐狸精。 “不许。” 陆珂捂住他的嘴,原晔向她投来不解的目光。 陆珂偷笑:“月满则溢,要留有一分不满足,才会对下次有更深的期待。“ 原晔去咬陆珂的手指,陆珂亲了亲他:“听话,你要是忍住了,明天我让你更舒服。” 原晔失笑:“这下我是真分不清,夫人是在赐我奖励,还是予我惩罚了。” …… 第二天清晨,陆珂起床,帮原晔穿衣服,避免碰到伤口。 原晔将头搁在陆珂肩膀上不动,手指轻轻地勾着她的小手指。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陆珂的脖颈上,陆珂推了推他,没推动。 原晔直起身子,黑眸定定地看着她。 陆珂:“你——” 话音未落,原晔咬住陆珂的唇,细细厮磨,任何地方也不放过地仔细品尝。 片刻后,原晔放开陆珂,陆珂被亲得嘴唇红肿发亮,湿漉漉的眼睛,眼波流转,摄人心魄。 原晔手搭在陆珂腰上,紧紧地将她往怀里按,两个人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空隙。 原晔:“怎么才刚天亮?” 陆珂没忍住笑了。 看得出来,他确实忍得很辛苦。 陆珂:“好了,以前你不是总让我别闹吗?我们该出去吃饭了,不然璎璎和小满要等急了。” 原晔嗯了一声,下巴依恋地搁在陆珂肩膀上:“其实喜欢的。” 陆珂:“嗯?” 原晔:“喜欢你闹。” 陆珂面如火烧,“知道了。” 吃完饭,陆珂和原晔去麒麟营,刚走了小半截路,江小鹤驾着驴车追了过来。 江小鹤将驴车停在陆珂和原晔身边:“原夫人,原先生,我爹让我送你们上工。” 陆珂:“这么大早的,太累了,你就别折腾了。” 江小鹤摇头:“不行,原夫人您教我读书识字还有养猪,我报答您是应该的。” 陆珂想了想,问道:“那你愿意跟我去跑马场学怎么养马吗?” 江小鹤愣住了:“学养马?” 他一个平头小老百姓,学几个字会养猪以后能靠养猪赚钱吃饭,日子就已经能过得比其他许多人好了。 他实在想不出学养马自己能干什么? 陆珂以为江小鹤不同意,笑道:“没关系,你可以仔细考虑后给我答复。而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成不成,还要去养马场问一问主事的。” 江小鹤:“嗯,那位回去后和爹娘商量商量。” 陆珂:“好。” 说着,陆珂和原晔上了驴车,有驴车,去哪儿都快一些。 陆珂暗自琢磨着,这以后也不需要江小鹤送饭了,她早上是和原晔一起上工,两个人走,一路有个伴,倒不会觉得这一路无聊,但璎璎是女孩子,劳工坊的方向和麒麟营不一致,也比麒麟营远,要是江小鹤同意的话,就让江小鹤早上送璎璎去上工,之后再去麒麟营汇合,用工抵学费。 来到麒麟营的养马场,陆珂首先就去看烈风。 裴彻看到陆珂,十分高兴,立刻快步来到她面前:“原夫人,你可真是神人。这才昨儿个吃了两道药,今早吃了一道药,烈风的病症就减缓了许多。” 这就更奇怪了。 对症下药,烈风的病就肉眼可见的好转了。 那说明以前病情加重和烈风自身的身体素质没有关系,不是身体有什么检查不出来的隐疾。 陆珂又去检查烈风的吃食,她抓了一把草料,有干草,青草,也添加了一些谷物,配比也没什么问题。 陆珂说道:“适当加点盐吧。” 裴彻:“盐?” 陆珂:“对,适当加点盐,可以提高新陈代谢,让马儿多喝水,预防一些缺水导致的疾病。” 裴彻:“所有马都可以吗?” 陆珂:“所有马都可以。” 陆珂想了想,又问裴彻能不能看看烈风的药渣。 裴彻:“药渣都倒了,我去找找吧。一般来说都倒在一个地方,今早烈风刚吃完药,那药渣还新鲜着,应该能找到。” 陆珂点头,在裴彻去找药渣的功夫,给马把脉,顺便安抚烈风,给它按摩。 这家伙真的吃了不少苦啊。 烈风仿佛通人性一般,舒服地喟叹了几声后,乖巧地用头去蹭陆珂。 第41章 骑马 ◎一只在头顶盘旋,会落在少女肩膀上的鹰。◎ 过了一会儿,裴彻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裴彻:“原夫人,不成。我去的时候又倒了许多新药渣,这些都混合在一起分不出来了。” 陆珂:“那下次你帮我把药渣留着。” 裴彻:“我明天一定留着。” 检查完烈风,陆珂又去看那断腿的战马,检查它的伤口,才一日的功夫,那马儿的伤口和昨天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陆珂抚摸着马的鬃毛:“它叫什么名字?” 裴彻:“好似叫雷电。马太多了,我也并不是每匹马都能记住它的名字。这马受伤后,原先和它一起作战的士兵分到了新的马,已经过了磨合期。不过,那士兵每天训练后都会过来看望他。到底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谁也没法狠下心来彻底不管。” 陆珂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 陆珂:“我能去药房看看吗?” 提到这个,裴彻有些为难。 药房是物资重地,一般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 不过陆珂的医术……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56节 裴彻咬牙点头:“行,我带你过去,想必他们不会说什么。” 养马场虽然在军营里,但是和麒麟营训练场是分开的。而且养马场分养马地,跑马场,骑兵训练场,后勤物资处等等,占地庞大。裴泽带着陆珂走了很长一截路,才到药房。 麒麟营骑兵一千二,还要加上后备马屁数量,因此需要的物资也十分多,药材自然也是一样,并且药材是十分重要的物资。 药材房十分大,陆珂跟着裴彻进去后,立刻有人询问。 裴彻道:“这位原夫人对牲畜养殖十分有经验,是岑将军调进来的。她刚刚入营,以后说不定她也要过来拿药,所以我带她四处逛逛,过来熟悉熟悉环境。” 那人稳重道:“药房重地,逛可以,不要乱碰。不然药材摆放的次序乱了,用错药,会令病情加重。” 裴彻:知道了。“ 陆珂跟在裴彻后面,走了进去。 药材房和外边的药店药材库房并没多大的区别,只不过规模更大,一层又一层地摆放着柜子,每个大柜子上面有无数小抽屉,抽屉上面贴着药物名字。 时不时地,柜子和柜子的中间会有小兵根据单据将新到的药材补充到用完的小抽屉里。 柜台上不断有人过来拿药,抓药的药师会根据开具的药方,一一抓药。 陆珂靠近柜台,用鼻子去嗅,那抓药的药师看见,立刻拿鸡毛掸子赶人:“去去去,别在这添乱。” 说着,他将称出来的药材包了起来,递给了来拿药的士兵。 从药房出来,裴彻问道:“原夫人,你想来药房看,是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陆珂无奈道:“就是没发现问题,才想过来看看。” 陆珂说完,随手拦住一个取药材的士兵,“那个,你能将你刚拿到的药材给我看看吗?” 那人看向裴彻,裴彻点点头,士兵将药材包递给了陆珂。 陆珂一边检查一边问:“你的马是什么症状?” 士兵道:“肠胃痛,医师说是冷水吃多了,肚腹痛。” 陆珂检查药材,青桔皮,陈橘皮,厚朴,桂心,细辛,茴香,白芷,苍术,木通,槟榔。 是治疗大肠痛的药方。 药没错,药方也没错。 陆珂将药材还给士兵:“谢谢。” 士兵:“没事,那我回去拿给煎药房煎药了。” 陆珂点头。 她感觉自己脑子快炸了。 怎么可能都没问题呢? 裴彻仔细观察着陆珂,他觉得烈风的病一定有很大的问题,只是连原夫人自己都不知道原由。 陆珂摇了摇脑袋,想不通啊想不通,不想了,再观察几天看看。 陆珂:“裴大人,请给我安排工作吧。” 裴彻:“叫我裴彻就行了。我就一个管马的守马官,不算什么大人。” 那也是五品,比知县官职还高,陆珂不敢造次。 裴彻:“行吧,那你跟我来,我看看排班表,怎么给你和原先生安排比较好。” 陆珂点头,跟着裴彻去他的营帐。 军队的养马场场地大,马多,自然事物也就多。 到养马场工作,并不轻松,每日需要准备马料,喂马,清理马厩马槽,铲马粪,放马,搬运各种器械。 说白了,养马场全是硬体力活。 陆珂到营帐的时候,原晔也从岑平常那里过来了。 陆珂见到原晔,快步走到他身边,唤了一声夫君,原晔嘴角微微翘起,伸手握住陆珂的手。 陆珂问:“岑大人说什么了吗?” 原晔:“岑大人今日启程去别的地方巡视,他怕自己一走,又有人寻由头欺负我们,所以留了一只信鸽。” 陆珂:“岑大人真好。” 裴彻将排班表拿出来:“让我看看怎么给你们安排。” 原夫人这么好的医术,要是浪费在搬运马料上就太可惜了。 但是战马金桂,诊室人员都是朝廷考核后任命的,是官是吏,是有定数的,不可能让原夫人一个普通百姓进入。 至于原先生,虽通读古今,但养马场用不上,不过他字写得好看,做个出入库不错。 裴彻:“这样吧,原先生去出入库做个登记,记录草料,马匹之类的出入库情况。原夫人跟着我,我每日需要巡逻养马场三次,原夫人拿着纸笔跟在我身边做个助理,巡逻时负责观察战马的健康情况,发现之后立刻上报。” 陆珂:“我听说养马场的工作是轮休的。” 裴彻:“是,三日轮休一日,轮休时自然不用过来。你们的工作也会由别的人接替。” 排班排好了,裴彻让人带原晔去账房,自己则带着陆珂去巡视养马场的情况。 陆珂手拿着本子和笔,跟在裴彻身后。 这一圈下来,还真让她发现不少马匹身上都有一些不易察觉的小病,裴彻简直对陆珂奉若神明。 那些看管马匹的士兵本来对陆珂一个女子不屑一顾,等确认了她的本事,无不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原夫人。” 就在陆珂骄傲自己终于突破陆家那个牢笼,自己的本事被认可的时候,有人过来通报。 小兵:“裴大人,营房外有个十二岁的男孩,驾着驴车而来,说是来找原夫人的。” 十二岁? 江小鹤? 裴彻带陆珂到营门口,江小鹤一见到陆珂就激动不已:“原夫人。” 江小鹤一路小跑到陆珂面前。 陆珂纳闷道:“怎么到这里来了?” 江小鹤不好意思地挠头:“原夫人,我回去和爹娘把你的话一说,我爹立刻拿棍子打了我一顿。说我目光短浅,不识抬举。原夫人好心想要教我养马的技能,是看得起我,我却不识好歹,一点上进心都没有。我爹让我立刻赶过来,告诉您,说我愿意,愿意跟着您学养马,学养猪,以后只要你愿意教,我什么都愿意学。” 江小鹤说完,陆珂还没说话,裴彻惊喜看向陆珂:“原夫人,你愿意传授你的学识?” 陆珂被裴彻突然爆发出来的惊讶和热忱给吓住了:“怎、怎么了?” 裴彻当即给陆珂跪下:“请老师教教学生。” 江小鹤看了看裴彻,也学着跪下了。 陆珂:“……” 于是,陆珂多了两个学生。 裴彻和江小鹤也将对陆珂的称呼从原夫人变成了老师。 既然都叫陆珂老师,江小鹤和裴彻也算同门师兄弟了,于是裴彻给了江小鹤一个令牌,让他能来养马场跟着陆珂学习,但是养马场比较重要的地方,江小鹤不准涉足。 养马场管饭,中午陆珂和原晔打了饭,坐在营帐里吃饭。 裴彻嫌弃江小鹤小小年纪,体力不行,于是把江小鹤拉去训练去了。 陆珂戳着碗里红亮亮的红烧肉,整个人激动极了。 陆珂:“真没想到养马场的饭居然这么好。” 原晔见陆珂爱吃,将碗里的瘦肉和鸡腿都夹给陆珂。 他以前就发现了,寻常人都爱吃肥肉,一口下去,满嘴爆油,但陆珂不一样,陆珂爱吃瘦肉,细嚼慢咽,细细品尝食物的味道。 原晔:“战马是一个国家的战略物资,一匹训练成熟的战马,一个骑兵的重要程度甚至超过十个步兵。” 陆珂静静地听原晔科普。 她感觉这个年代的战马和骑兵,其重要程度类似于现代社会的飞行员和战机。都是部队里的宝贝疙瘩。 原晔:“因为重要,朝廷不吝啬拨款维护,所以每年养马场分到的物资都是整个部队里最高的。用通俗一点的说法便是,养马场的差事是整个部队最肥的差事。自然,里面的人吃的也比普通士兵更好一些。” 是了,现代社会,空军吃的也比陆军更好。 换成古代,就是骑兵吃的比陆军更好。 陆珂咬下一块红烧肉,美美回味道:“这样看来,应知想害我们,反而让我们因祸得福了。” 陆珂眯着眼笑着,两只眼睛弯弯如月牙。 美食带来的餍足与幸福,充分地体现在了她的脸上。 琼鼻小巧,玫瑰色的唇含住红亮的肉…… 原晔喉结滚动,垂眸夹了一块白菜。 下午,陆珂和江小鹤跟着裴彻去放马。 裴彻将手指放到唇边,轻轻一吹,哨声响起,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快步跑了过来,温顺地在他身边停下。 他牵着缰绳,面向陆珂和江小鹤,挑眉一笑:“会骑马吗?” 陆家对子女均奉承精英培养,得益于此,陆珂在穿越后该学习的也都学会了。 陆珂点头。 江小鹤摇头。 裴彻一拳头砸江小鹤脑袋上:“驴车都会赶,怎么能不会骑马呢?” 江小鹤委屈道:“我在今天之前,连马都没摸过,怎么可能会骑?” 那马多金贵啊,是他们小老百姓能碰到的吗? 裴彻又吹了一声,新跑过来一匹马。 裴彻微微扬起下巴,看向陆珂:“上。” 许久没骑马了,陆珂也有些心痒难耐,于是抓住缰绳,踩上马镫,翻身上马。 裴彻大喝一声:“好!”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57节 裴彻拍了拍江小鹤的肩膀:“好好跟你老师学,以后来参军。” 陆珂扯动缰绳,高头大马如箭矢一样蹿了出去。 冷风在耳边呼啸。 陆珂整个人在马背上如浪一样起伏。 天是广阔的,枯黄的草原是一望无际的。 风是自由的。 青丝在空中胡乱飞扬。 陆珂忍不住大喊起来。 好久好久,没这么畅快自在了。 原晔跟着库房主事过来清点跑马场的马匹数量,抬眸远去。 远处是雪山。 山川连绵不绝,高耸入云,与天相接。 少女纵马驰骋在浩渺天地之间。 如一阵风,一片云,一只自由的鸟儿。 骏马扬蹄奔腾,汗水淋漓,急如旋风。 原晔忽然想起了阿兰山。 阿兰山山巅永远有雪,雪山之上苍鹰盘旋。 现在,疾驰的单骑似乎少了什么。 原晔想,应该是一只鹰。 一只在头顶盘旋,会落在少女肩膀上的鹰。 许久后,陆珂回来了,从马上下来。 裴彻接过陆珂手里的缰绳,对江小鹤说道:“上。” 江小鹤惊呆了:“啊?这就上吗?” 裴彻:“少啰嗦。” 裴彻一把将江小鹤抱了上去,然后调整江小鹤的动作,“抓紧了。” 他用力拍打马屁股,马儿猛冲出去,江小鹤吓坏了,不住地尖叫。 陆珂也吓住了:“小鹤还小……” 裴彻:“十二岁了,不小了。该长大了。” 陆珂默了。 这个时代对“不小”的定义真的和她不一样。 上次原晔也说小满七岁不小了,该长大了。 可是对于她而言,七岁才小学一年级,十二岁才小学六年级,都还是孩子。 眼看江小鹤要从马匹上摔下来了,裴彻三步并两步,飞速冲过去,与马保持同速,然后翻身上马抓住重心不稳的江小鹤。 陆珂忍不住拍手叫好。 太绝了。 太厉害了。 陆珂简直不敢想,那么猛冲的速度,裴彻不仅能追上,还能直接跃上马背,抓住江小鹤的同时,*控制住缰绳。 江小鹤被吓得脸色苍白。 裴彻骑在马上,远远地举起马鞭,向陆珂挥舞。 陆珂也兴奋地对着裴彻挥舞手臂。 原晔看了看陆珂,又看了看裴彻,抿紧了唇。 原晔走到陆珂身边,递给陆珂一张素帕。 陆珂这才注意到原晔来了,笑着唤了一声:“夫君。” 原晔紧抿的唇平缓了下来,他用素帕帮陆珂擦脸上的汗水:“喜欢骑马?” 陆珂:“嗯,超喜欢。因为很自由。你不觉得吗?” 原晔眸色深深:“嗯。” 擦完脸,原晔问道:“晖阳的天是不是要高一些,远一些?” 陆珂不明白原晔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她抬头看向天空,脸上扬起笑容,灿若繁星:“嗯,很开阔,很漂亮。” 得到陆珂的答复,原晔现在明白为什么她那么努力地留在晖阳了。 除了“心向往之”的人,便是“心向往之”的自由。 于陆珂而言,晖阳的天更高,更阔,比京城死死压在身上的森严等级更加自由。 可是这两个理由,都与他无关。 回家是坐的江小鹤的驴车。 从驴车上下来,原晔便迫不及待地抓住陆珂的手臂将她拉到了屋内。 “唔。” 陆珂被压在门后,密集的吻如暴雨一般,将她拉入无尽的欲壑。 陆珂手推搡在原晔的肩膀上:“夫君,你的伤……” 原晔细细地吻着陆珂敏感的脖子,声音含混:“不管它。” 陆珂靠在门上,身子瘫软,但还是努力去保持脑子的清明,试图推开原晔。 “嘶——” 原晔闷哼一声,陆珂不敢动了:“碰到伤口了吗?” 原晔亲吻着陆珂的耳垂,轻轻嗯了一声,陆珂不敢动了。 原晔暖烘烘的大手抓住陆珂的手,指尖穿过她的指缝,死死地钳住她的手,然后越过头顶。 深吻似潮湿的空气,将陆珂整个人都包围起来。 他的手很大,一只手就能控制住她两只手,而另一只手则四处点火。 陆珂纤细的腰身下意识地往前挺,身子却敏感地往后仰,整个人如一张拉满的弓。 好难受。 好舒服。 又好混乱。 原晔失控了。 她好像也在沉浮之间,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陆珂身体轻颤,白皙的皮肤盛开出粉色的花,花粉落在每寸皮肤上,开出一朵又一朵的灼热的花。 花枝娇颤,粉嫩的花瓣上泣出泪珠。 浪潮奔涌,一浪高过一浪,将花朵卷入下一个高起的浪潮。 许久后,陆珂眼前闪过无数道白光,她脱力地沿着门下滑,原晔大手握住她的腰,将她抱到床上,。 她跨坐在原晔的腿上。 陆珂身子软绵无力地攀在原晔身上喘气,身体烫得吓人。 她一声声地叫着夫君。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只是忍不住,只是想叫。 原晔摩挲着她的尾骨。 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落在了地上。 原晔忽然后仰倒下,陆珂身子没了支撑,也软绵绵地倒在他的身上。 她下意识地手撑在原晔胸口,一双眼睛水盈盈地看着他,朦朦胧胧,意识更是糊做一团。 原晔抓着陆珂腰的手微微用力,她便彻底扑倒在他身上。 原晔亲吻着她的耳垂,声音蛊惑:“夫人昨晚说的话还作数吗?” 什么话? 陆珂迷迷蒙蒙,脑子已经无法思考了,只能听见那滚烫的声音每一个尾音的微微拖长,都像在拨动她身体的琴弦。 她听见原晔说:“我喜欢今日夫人骑马的英姿。” 陆珂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无意识地偏过头,像小猫一样去舔舐原晔的唇。 那唇很软,很热,形状很漂亮。 好像在说什么话。 是很羞人的话。 陆珂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也什么都听不见。 只被迫跟随着他的蛊惑,他的大手,他的一切,配合,顺从……哭泣……咬他…… …… 陆珂躺在床上,过了许久,才从灭顶的白光中恢复意识。 嘶。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58节 她闷哼了一声,伸手去摸。 可恶的原晔。 他今天是疯了吗? 连大腿上都是被咬的牙印。 陆珂拉了拉被子,将自己裹紧。 好累好累。 腿酸,腰胀,全身都酸。 陆珂眼皮实在太重,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着前,陆珂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刚才半道,原晔对她说了一句很羞人很羞人的话到底是什么? 好累…… 不想了。 陆珂一觉睡到半夜才醒,见她醒了,原晔将温着的饭菜端了过来,小口小口地喂她。 吃完饭喝碗汤,原晔说道:“张嘴。” 陆珂张嘴,原晔将一颗蜜饯放到陆珂嘴里。 不知道是不是今日有些过于糜乱了,原晔大拇指送蜜饯时贴到了陆珂的嘴唇,陆珂下意识地用舌尖舔了舔,待反应过来,原晔呼吸停滞了一瞬,大拇指用力地揉着她的唇。 原晔:“夫人,我可以吃吗?” 吃什么? 蜜饯吗? 陆珂唇上一热,嘴里的蜜饯被抢走了,又被还了回来。 目光交混,丝丝粘连。 陆珂红唇微张,声音又甜又腻:“夫君,你怎么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失控?” 原晔大手捧着陆珂的脸,目光潋滟,“我知道,但我控制不住。” 陆珂捶了他一下,不理他了。 原晔爬上床,抱着陆珂,一边亲吻着她的肩膀,一边说尽好话哄着,陆珂受不住了,转过身来,想着岔开话题,将今日去药房的事情告诉了原晔。 原晔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腰上:“麒麟营骑兵一千二,对应的战马就有一千二。每次打仗都会有所损伤,所以养马场会时刻做好战马储备。加上母马,种马,小马驹,数量十分庞大。数量一多,生病就难免,朝廷重视,对药房的拨款便多。如果是药材有问题,那必然与银钱少不得关系。能裴彻眼皮子底下,在养马场这种战略之地动手脚,这背后牵扯的人也必然不是普通人。” 陆珂在原晔腰上掐了一把:“你就是那只种马。” 原晔敏感地闷哼一声:“我是夫人的马,是夫人一个人的马。” 轰隆一声。 脑海中似有闪电炸开。 陆珂终于想起来刚才在床上,她被他哄得意识沉迷,人事不知时,他在她耳边说的羞人的话是什么了。 第42章 集资 ◎阿姐,阿姐……◎ 他说的是,夫人,把我当马骑好不好。 好个鬼啊。 陆珂一张脸滚烫,抓住被子想缩进被子躲起来。 可是她是面对着原晔的,这一缩进去,反而脑袋撞原晔肚子上了。 然后她听见头顶传来男人压抑的声音。 这下丢脸更丢大发了。 陆珂从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你混蛋。” 原晔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陆珂瞪着他:“你让我以后怎么直视骑马两个字?” 她以后去养马场,看到满草原的马要怎么办? 呵。 原晔低低地笑着,陆珂气鼓鼓地去掐他的腰,“不许笑。” 原晔的笑声止不住。 陆珂恼了,钻进被子里,狠狠地咬下去,在原晔腰侧留下两排牙印。 过了会儿,她从被子里钻出来,故意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原晔盯着她的眸子越发深沉。 原晔问:“一个够吗?” 他抓住陆珂,一个翻身将陆珂压在身下,一边用温热的唇亲吻她锁骨上的牙印,一边说:“我在夫人身上留下了这么多印子,夫人也得都还给我,才公平,不是吗?” 陆珂缩了缩脖子,刚才的汹汹气势瞬间消散。 陆珂:“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她眨巴着眼睛:“疯了一样。” 难不成是前一日她故意欺负他,哄他不行,把人憋疯了么? 原晔在陆珂身上点火:“嗯。” 他声音如细雨滴落湖面,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说:“我在想,如果夫人嫁的是一个武将,应该能更放松地骑马,射箭。更自由,更欢愉。” 陆珂模模糊糊好像意识到了原晔在说什么,但又抓不到全部。 陆珂双手交叠在原晔颈后,“但那样就不是夫君了。夫君谦谦君子,就是最适合我的。” 陆珂本意是安抚原晔,没想到才刚说完,这人疯得更厉害了,直把她逼得哭了一次又一次,一直到白日清醒,他还缠着她亲密磨蹭。 磨磨蹭蹭了许久,陆珂总算从床上起来了。 两个人都起晚了。 原璎慈和原窈月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两人。 陆珂低着头默默吃饭。 原晔则端正坐好。 吃完一碗饭,原晔起身去盛第二碗,原窈月忽然开口道:“大哥,你走路怎么怪怪的?” 噗。 陆珂差点将嘴里的稀饭喷出来。 昨夜原晔疯得太狠,她后来喊得嗓子都哑了,半夜她醒过来,心里气不过,于是钻进被子里,在原晔大腿根处发泄似的,狠狠地咬了一口,都咬出血了。 不出意外,她又被原晔按住从里到外教训了一顿。 大腿根受伤了,当然走路不自然。 原晔没回答原窈月的话,只是用一种讳莫如深的目光看着陆珂。 陆珂轻轻咳嗽了两声,将话题岔开:“小满,你会骑马吗?小鹤昨天才学了一日,已经能骑着马慢慢走了。” 京城中的世家公子小姐,都是自小学习四书五经,礼乐射御书数的,按理说原窈月也不例外。 果然,原窈月自信满满地说道:“当然,我不仅会骑马,还会马上射箭。以前为了赶路,骑了一天一夜。就江小鹤那种笨蛋,根本不可能赶上我。” 陆珂:“那可不一定,我看小鹤很有天赋。” 原窈月气呼呼地盯着陆珂,“你到底是谁嫂子?你怎么总偏帮外人?” 陆珂放下筷子:“我是你嫂子,也是小鹤的老师。昨天小鹤已经正式拜我为老师了。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将我毕生所学教授给他。” 原窈月:“不行。” 陆珂:“为什么?” 原窈月:“你是我嫂子,我说不行就不行。” 原窈月想了想,气愤道:“除非,你教他的也全都都教给我。” 这孩子占有欲还挺强。 不过多一个人学,多一分助力。 她这老在养马场待着,以后养猪场开起来了,也没法天天去盯着,原窈月学识好,天赋高,学什么东西都学得快,真教会了她,以后她就有江小鹤和原窈月两个人盯着养猪场了。 陆珂笑道:“好,只要你不怕苦不怕累,我每次在家,就全部教给你。” 原窈月:“哼,这还差不多。” 原璎慈努力将脸上的笑憋回去,小满这个孩子,被哄得吃苦受累,还觉着挺高兴的。 吃完饭,江小鹤过来接原璎慈,送她去劳工坊。 陆珂和原晔一起走路去养马场。 天气冷,两个人都戴着厚厚的手套围巾,走了几步,陆珂腿肚子打颤,原晔蹲下来说道:“上来,我背你。” 陆珂:“你伤口不疼了?” 原晔怨念地看着她,“你指哪个?手臂还是下面?” 陆珂捂着嘴偷笑,然后跳上了他的后背,“以后不许这么欺负我了。” 原晔:“看情况。” 陆珂:“原晔!” 两个人打打闹闹很快到了养马场。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59节 这一回,裴彻将药渣留下了,陆珂仔细翻找,还是没问题。 她恍惚间觉得可能是自己猜错了。 也许,真的只是病情自身的反复和不确定性,没有任何外力影响。 这两起病症仅仅只是巧合而已。 陆珂愁眉不展,放下药渣,跟着裴彻去巡视养马场,等江小鹤到了,她一边给两个人科普各种病情的症状和药方,一边科普养马常识。 下午,江小鹤就在营帐内读书识字,字学累了,裴彻就把他拉出来训练。 等训练结束,江小鹤手臂上,腿上全是淤青,不过这小子韧性十足,再苦再累都不叫唤,让裴彻好一番赞叹。由原先逗弄小猫小狗的态度转变为了用心培养。 …… 劳工坊。 原璎慈将洗好的衣服上交,又被安姑姑调到了劳工坊后面的院子。 原璎慈一走进去,房门就被应知关上了。 应知痴痴地看着她,一把将原璎慈抱住:“璎璎,我知道了,我知道在我受伤昏迷的时候你来看过我。我知道是孟翊在中间作怪。我已经惩罚他了。璎璎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原璎慈推开应知:“你别疯了。” 应知:“我没有发疯。你自己不都说那时候是想和我试试的吗?” 原璎慈:“我也说过,我们不可能了。应知,我求你了,你回京城吧。不要留在晖阳了,你有你广阔的前途,有你光明的未来,我们不合适,真的不合适。” 应知:“那你和我一起回去。我们回京城。就像以前一样,你喜欢的胭脂水粉,喜欢的玉钗首饰,我都给你找来。” 原璎慈静静地看着应知,她真的看不懂他了。 她不知道他做今天这一出到底想干什么。 原璎慈问应知:“好,我答应。” 应知欣喜若狂:“真的?” 原璎慈:“但我有一个条件。” 应知:“你说,我都答应你。” 原璎慈一字一句道:“八抬大轿,娶我做你今生今世唯一的妻子。只要你能做好,我立刻回家和我大哥说我要嫁给你。” 应知瘦削的身体摇晃了两下。 原璎慈一步一步逼近他:“应知,你告诉我,你可以吗?” 原璎慈逼近一步,应知就后退一步。 原璎慈看着他看着他,忽地笑了:“看,你做不到。” 应知:“璎璎,你在逼我。” 说着,应知红了眼:“你不是逼我娶你,你在逼我放弃你。” 原璎慈:“你说回到从前,从前你不就是这样许诺我的吗?” 应知无力地辩驳道:“可是今非昔比,不是我不愿意,是朝廷不允许。流放的罪犯是贱籍,我就算一辈子不娶,只有你一个,也不可能娶你做正妻。” 原璎慈苦笑:“那就说明我们缘分尽了,不是吗?” 早知道的结果,不知道这段时间在自苦什么。 原璎慈忽然觉得自己又可怜又可悲,还很愚蠢,只纠结往日的情分,却忘了,现实多么残忍。 原璎慈双膝屈地,跪拜道:“罪人原璎慈参见应大人,如果应大人没有事情吩咐,罪女要回后厨做工了。” 应知冷抿着唇,脸色煞白,盯着原璎慈的一双眼睛发寒。 应知:“璎璎,你总在逼我。” 原璎慈:“罪女告退。” 就在原璎慈转身的时候,应知一把拉住她,咬牙切齿道:“谁允许你走的?” 原璎慈高声反问道:“你上次不是说让我认清自己的身份吗?我现在认清了,应大人不高兴吗?” 应知咬着牙叹道:“好,很好。你说认清身份,对,要认清身份。那你现在给我认清身份!你只是一个流放的犯人,要没有人护着,谁都可以要你的命!” 原璎慈:“不劳应大人费心,我这条命,无足轻重。” 此刻的原璎慈就像一个铜豌豆,拒绝应知,决绝他们之间的一切,软硬皆无法动摇她半分。 应知感觉自己像一头被囚禁的猛兽,四面都是坚不可摧的牢笼,挣脱不开,又逃不掉。 所以到底要怎么样? 要他怎么样,她才肯低下一点点头,可怜可怜他,不要逼他? 到底要怎么做,她才肯重新爱他? 应知双眸蓄泪:“璎璎,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他双手强硬地抓住原璎慈的脸,哀求道:“璎璎,我是真的爱你,这样难道不够吗?” 应知悲切又绝望地去吻原璎慈:“璎璎,我答应你,我纳了你之后,一辈子都不娶妻,不纳妾,只有我们两个,好不好?一生一世只有我们两个。我没有力量去撼动朝廷的律法,但是至少我可以控制我自己,我向你保证,这辈子只有你一个,我也只会有你生的孩子,好不好?” 原璎慈一把推开应知:“应知,别疯了。你明知道不可能。你父亲母亲,你整个家族都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原璎慈转身去开门,应知怒吼道:“你敢走!” 应知一把将原璎慈拉回来:“璎璎你信不信,你今天敢踏出这个房门,我就让人杀了原晔和陆珂。” 原璎慈转身,一把抓住应知的衣领,眼眶熏红,目光却狠厉:“那我也告诉应公子。我大哥和我大嫂只要出了一点点意外,不管是谁下的手,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你。” 应知难以置信地看着原璎慈:“你要杀了我?” 应知神会破碎般质问原璎慈:“璎璎,你要杀了我,你居然要杀了我。” 原璎慈双目熏红:“不可以吗?” 她眼中含泪,嗓子发干,却强作镇定:“你都要对我的亲人下手了,难道我不该杀了你报仇吗?我原璎慈是个女子,难道就不能有报仇雪恨的决心吗?” 应知:“可是这不一样!我从来想过伤害你!璎璎,这不是你,你不会对我这么狠心。” 原璎慈别开头,她不想看应知,不敢看他,怕一点点的对视,自己就会心软。 应知疯了一样地去吻原璎慈,原璎慈几番挣扎,他却变得更疯了。 “不是这样的。”应知似疯魔一般喃喃自语:“你不该拒绝我。以前你会主动亲我的。璎璎,你亲亲我,亲亲我我什么都依你。” 原璎慈:“够了!应知,你放开我!” 原璎慈剧烈的挣扎,她强烈的反应,刺痛了应知,他强硬地拽住她,将她拖到后面的床上,将她压在身下,一边脱她的衣服,一边吻着她的脖子,一边哭泣地哀求她:“璎璎,你接受我。你再接受我一次好不好?求你了,不要拒绝我。我们以前明明很要好的。你明明也很爱我。” 原璎慈一开始还挣扎得很厉害,直到外套被脱下,里衣被拉开,露出里面粉色的小衣。 冰凉的空气钻入两人之间,刺激得皮肤起了一层又一层得鸡皮疙瘩。 原璎慈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她眼前一片发黑,脑子应激般的空白。 黏腻的吻落在身上,挣扎不开,逃脱不开。 就像曾经在流放路上一样。 不行。 她必须逃走。 她必须想办法。 不然,阿姐会为了救她去死。 阿姐,阿姐…… 她不能让阿姐死…… 阿姐…… 原璎慈挣扎着摸到大腿那绑着的匕首,用力扎进了身上男人的肩膀。 应知吃痛闷哼,他抬起头,看着原璎慈的目光寸寸碎裂。 她居然真的要杀了他。 好,很好。 那就让他们一起去地狱吧。 应知一把按住原璎慈抓着匕首的手腕,稍稍用力,匕首掉落在地,他匍匐在她身上,原璎慈忽然歇斯底里的尖叫,对着他拳打脚踢。 “走开,你走开!你滚!别碰我!” 她又哭又闹,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不对。” 原璎慈双目失焦,忽然抓住应知,开始脱他的衣服:“我们做,我不反抗,你别杀我阿姐。不要杀她。” 应知愕然停下:“璎璎?” 原璎慈疯了一样地去亲应知:“我们做,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别伤害我阿姐。” 应知哭了。 这一刻,比杀了他还痛。 啪! 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对不起,璎璎,是我错了,是我禽兽,是我垃圾,是我疯了。” 原璎慈缩到床脚,抱着双膝,一动不敢动。 应知跪在床上,一步步缓慢地靠近她:“璎璎,我错了。你不要这样。” 他抓住她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打在自己脸上:“璎璎,你回来吧。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不反抗。” 见让原璎慈打他没有用,应知捡起地上的匕首,交到原璎慈手上:“璎璎,你再刺我一刀好不好?你杀了我,为自己报仇。” 啪! 匕首掉在了床上。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60节 原璎慈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里,一声又一声地喊着:“阿姐,阿姐……” 原璎慈的灵魂彻底地沉入了黑暗中,她听不见也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 应知无力地坐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求助谁。 他就这么坐着,等着,肩膀上的血液已经干涸。 许久许久之后,原璎慈总算从噩梦中醒了过来。 应知爬上床,伸出手,想碰碰她,却又不敢。 流放的路,比他想得更可怕,更惨烈。 他的璎璎好像在那条路上,早就碎成了一块又一块,而他还一直在自怨自艾自怜,只惦记自己那点不可得不可求。 应知小心翼翼地问道:“璎璎,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原璎慈讷讷地看向他。 应知:“我让人准备了荷花酥,还有乳鸽,对,还有你喜欢吃的冬瓜银丝煲。” 他对原璎慈伸出手:“我们吃点东西好不好?” 原璎慈僵硬地点头,应知立刻招呼人送吃的过来。 第二天,原璎慈是轮休,应知让人送了吃的用的到原家,原璎慈退了回来。 第三天,原璎慈到劳工坊,午膳的时候再度被教到了后院。 原璎慈坐在桌前,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肴和点心。 应知将筷子递给原璎慈:“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原璎慈没接:“应知,我不需要你照顾。” 应知:“是不合口味?那我让厨房重新做。” 原璎慈:“我该去回去了。” 应知:“你吃了,吃了到床上睡一觉,休息休息,我就放你回去,不耽搁事。” 原璎慈不动,应知也不动,最后她没办法,只能吃了,躺到床上。 她躺床上,应知就坐在床下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直到她醒来,再送她回去。 日复一日。 没有尽头。 …… 转瞬到了轮休日,陆珂和原晔一直受村长邀请到了祠堂。 这是寮村的宗祠,每当有大事宣布的时候,村长就会将全村当家做主的人叫到祠堂宣布商议。 这次是关系到全村致富的大事,自然也不例外。 村长给祖宗烧了三炷香之后,对所有人说道:“大家伙都知道了吧?” 他清了清嗓子,“咱们寮村新搬来的原先生和原夫人。特别是原夫人,对牲畜养殖十分精通,鸡鸭鱼,猪牛羊,但凡是活着有一口气的,她都能治。尤其是那猪,看看江大刀家的两头猪,再看看原夫人家里的猪,那个个长得膘肥体壮。甚至不是原夫人养的,只是杀猪放血后,那猪肉的味道都比一般猪好吃。大家都吃过吧?” 村民们异口同声:“吃过!” 村长又说道:“咱们村啊,说穷,那确实不富裕,说富裕,那也只是刚刚能吃饱饭,十来年下来存下一点点钱。我知道,咱们村的人都不是那等混吃等死没上进心的人。 就说养猪这门营生,咱们村多少人前赴后继地往里冲。那不就是想让日子好过一点,一年到头能多吃几顿肉吗?咱们冲上去的人,有赔的有赚的,但没有不被坑过的。你们说,对那坑人的孙家,恨不恨?” 村民们:“恨!” 村长:“服不服?” 村民们:“不服!” 村长:“咱们一个一个地去那些大养猪场,人家不待见我们,一头两头的猪人家也不卖给我们。那咱们为什么不联合起来,一起养一起赚钱,一起把事做大?” 村民们被村长说得心动不已,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村长又咳嗽了两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牢牢地吸引到自己身上:“现在,咱们迎来了一个好机会。由原夫人牵头,咱们一起出钱,一起开养猪场。像那些大老板一样,去找养猪场买猪。这一头两头的他嫌弃,难道十头二十头,这么大的买卖他不做吗?实不相瞒,大家伙,我这老头已经联系上了何家养猪场。只要钱到位,咱就能进场挑猪。” 江大刀急忙问道:“村长,别说了,快告诉我们怎么做吧。” 村长:“你急个屁!” 村长一拐杖打过去:“什么事不得都先说清楚了吗?” 村长笑道:“但是,这做生意,咱必须亲兄弟明算账,是不是?” 村民们:“是,村长,我们听你的。” 村长:“生意嘛,自古以来就是有赚有赔。咱,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你们想想,自家养猪,还有死的呢,是不是?咱心里得有数。这养猪场开起来,咱们有多少能力做多少事,不要全副身家都砸进去。今儿个,我请了原先生和原夫人过来。原夫人的本事大家都是知道的。我就不多说了。 原先生,以前是在县衙登记文书的,这次我专程请他过来做记录,咱们哪家哪户投了多少钱,由原先生写成文书,一式三份,去县衙登记后,一份由县衙保管,一份咱们自己保管,一份由原夫人保管。投多少钱担多少风险,占多少份额,赚了钱按份额分,大家有没有意见?” 第43章 合作 ◎轰轰烈烈干起来!◎ 江大刀带头大喊:“那哪儿能有意见?咱们自己养猪赔的多赚的少,心里有数。原夫人开养猪场,让咱们入股,那是看得起咱们。村长,你放心,咱们不是那等不识好歹的混球,也不是那等倾家荡产下赌注的王八羔子。” 村民们:“是啊,村长,咱可不是那等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狗东西。” 村长:“那好,咱就说好了。” 村长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灌了小半壶温茶,这才让大家排好队,一边交钱一边登记。 陆珂坐在原晔旁边,看着他做记录。 一开始她是打算等年后,自家的猪卖了,让大家伙看到成效再集资开养猪场,没想到,应知这么一找茬,大家生怕她心里对晖阳有了怨恨,人跑了,赶紧地就把事情张罗开了。 原晔将单子念给大家听,写明每分钱用作投资养猪场,钱财的使用由村长做监督,这才让大家一边交钱一边登记。 江大刀是队伍里的第一个。 他掏出一锭银子。 陆珂讶异地问:“二两?” 江大刀声音洪亮有劲,“原夫人,我相信你。我和我媳妇都相信你。” 陆珂:“那二两也太多了。” 江大刀:“这是我和我媳妇存了好几年的钱,还有我父母那边的。都在这了。你放心,我记着你和村长的叮嘱,不倾家荡产赌未来,不伤筋动骨。这些钱,咱们凑的人多,所以看着多,但分到每个人头上不多。” 陆珂:“那行,给你记下。” 原晔在清单上写下:江大刀,投资二两。 写完这些,原晔让江大刀在上面盖上手指印,然后叫下一个。 下一个刚好就是江大刀的弟弟,李高吉。 李高吉为了那头母猪被孙家坑得倾家荡产,负债累累,好不容易母猪难产,小猪被陆珂救活了,那些猪又被金人抢走了,最后落了个什么都没有。 但这次李高吉还是从娘家那里借了三百文钱投进来。 江大刀拍了拍李高吉的肩膀,看着他登记后,两个人一起离开。 寮村一共七十三户人,在村长的号召下,这一次总共来了六十二户的户主。 最后愿意冒着风险投资的也有四十户。 超过半数人口,已经是超过陆珂的预料了。 原晔一个一个的登记,这一登记,就登记了小半天。陆珂清点银子和原晔的记录对账,总共四十两零两百文。 陆珂和原晔两个人代表原家投资入股十两银子。 和村民的集资加起来,总共就是五十两银子零两百文。 协议约定,陆珂拥有养猪场百分之百的决策权和管理权,投资加技术入股占股百分之五十。 这么多银子,买他们预计的小猪,种猪和种母绰绰有余。 这一回,他们可以和金家养猪场好好谈一谈合作了。 而且,村子里的地便宜,一家一户让出一点当作投资的份额就行了,不花钱。这一点村长已经安排好了,并且让村民将猪圈修好了。 等购买的猪到了之后,每五户人家组成一组养猪搭档,采用轮休制,一组值班一日,喂猪养猪打扫卫生,这人力成本能省不少。 反正这些猪都是大家伙的,是自己的,谁也不会生出歪心思,故意把猪养坏。 搞定投资,登记册由村长递交给县衙盖章审核,陆珂和原晔则回家吃饭。 下午的时候,村长拿着盖好章的登记册回来了,大家就能去金家养猪场挑猪了。 村里有驴车的人都跟着去免费帮忙运猪。 不对,在村民们心里,这不叫免费,也不叫帮忙,那叫给自己干活,运自己家的猪,想想都开心,哪有什么其他想法。 金家养猪场是村长练习的,整个养猪场很大,至少是孙家养猪场的三倍。 陆珂原晔是和村长一起去的,金老板也知道他们的采购量大,很是客气,带着他们一一参观,从成年猪的喂养场,到母猪喂养场,再到刚生产准备出栏的小猪。 金老板一直听说陆珂的名声,但陆珂毕竟太年轻了,才十几岁,因此金老板对陆珂仍然心有怀疑。 他有心试探,于是问道:“原夫人,我听说,你和村民们说过,养猪不同的喂养方法,长得肉也会不一样?” 陆珂笑道:“是啊。” 金老板追问:“具体怎么说呢?” 陆珂和原晔对视一眼,说道:“喂养的方式一般来说有三种,如果你想让猪的肥肉长得多一些,可以将喂养的时间分成三个阶段,在小猪的阶段,断乳后多喂精料,例如豆渣之类的。一日四次,这样可以避免小猪生长停滞,变成僵猪。 等小猪大一些,生长速度慢了下来,我们就增加粗粮的供应,并且多喂一些蛋白质……多喂一些棉籽饼或者豆渣。 等猪两个月左右,到了快速生长期。咱们多喂精料,也就是棉籽饼豆渣之类的,每日五到六次。这样喂养下来,省饲料,养出来的猪,肥肉多,缺点就是会比一般的养猪方法时间更长。” 金老板愣了许久,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陆珂:“当然,金老板如果不信,可以挑一两头按我说的方法试试。” 金老板:“你说有三种不同长肉的方法,那另外两种呢?”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61节 陆珂:“另外两种么……” 陆珂笑看着金老板:“那得看金老板的诚意了。” 金老板哈哈大笑:“我说你怎*么那么老实地就说出来了,原来你这人精在这等着我呢。” 陆珂:“小本生意,刚刚起步,都是村民们的血汗钱,能省则省嘛。所以,金老板,给我们算便宜一点呗。” 金老板:“行,你说,给你便宜一成。” 陆珂:“两成。” 金老板为难地皱眉:“这……” 陆珂:“金老板,你先听我说完。养猪有很多窍门,猪圈的建设,各种疾病的防治,还有猪的品种杂交改良。我相信,您做这行买卖做了这么久,很有经验,您也肯定知道猪生起病来有多焦心,损失有多大。 等我们寮村的养猪场建立起来后,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随时排您信任的人来我们养猪场学习养猪的经验。我保证,我陆珂绝不藏私。” 什么猪圈的建设,猪的品种杂交改良,还有啥啥的…… 老实说,金老板做了这么多年猪的买卖,压根儿没听懂陆珂在说什么,但陆珂是从京城来的,他觉得京城那种大地方的人懂的东西比他们这种边陲小地方的人多很正常。 而且有一件事他知道,放血,阉割是陆珂提出来了。 这两样,他都试过了。 他可不是孙家那两口子的那种白痴,他是特意打听清楚了才试的,挑的是小猪,阉割之后,等了一个多月就把小猪杀了试了肉,那确实,阉割和放血过的猪肉,和以前的猪肉比起来,那简直不是一个物种。 他尝了一口,就觉得前半辈子的猪肉都白吃了。 可是…… 金老板心有疑虑:“原夫人,我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实话。这技术,人人都是保密的。不说别的地,就咱晖阳县,就这几家养猪场,杀猪的刀法,治病的窍门,会养猪的老师傅等等,这一个二个全都是保密的。 尤其是那些经验丰富的养猪老师傅,更是宝贝中的宝贝,要想拜他们为师,那得三跪九叩,上香上供小半年,还得当学徒三年,伺候师傅三年,人才会开始教你。你拿你的经验和技术,就换两成的便宜价格,说实话,我老金是真想不明白。” 俗话说无利不起早。 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想不明白,说明人家给咱挖坑了啊。 金老板不信任陆珂,但愿意把话和陆珂说明白,愿意把问题提出来,坦率地交流,光这一点,陆珂就觉得这金老板比孙家两口子不知道强到哪儿去了。 陆珂说道:“金老板,咱县里就这几家养猪场供给猪肉已经够了,不仅够了,而且打得很厉害。但是,咱们把目光放长远一点呢? 您看看,咱寮村的村民这会儿养猪了,要是养猪赚了钱,是不是得吃肉?这年头谁有钱了不买肉吃?买肉的人多了,咱这生意不就大起来了吗?” 金老板:“你这话有一定的道理,但还不够说服我。” 陆珂:“当然,这个理由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个。真正的理由是,我不觉得养猪这个市场会被人垄断,也不觉得应该被垄断。 金老板,你比我长了十八岁,是我的长辈,比我多见了十八年的市面。难道咱晖阳县的猪肉就只卖咱晖阳吗?不能卖到北安府,不能卖到金陵,不能卖到京城? 咱们几家养猪场争来斗去,何必呢?咱们完全可以相互合作把生意做大嘛。咱大梁这么多人,把技术藏着掖着,有什么用?难道一个养猪场就能吃下这么大的市场?咱不缺市场,缺的是好猪,好肉。” 陆珂对金老板伸出手:“金老板,我始终相信,合作共赢才是长足稳定发展的基石。” 陆珂伸出手,本意是握手求合作。 这是她曾经和人谈判时的习惯,此时不自觉的就展露了出来。 但是金老板不是现代人啊,他完全不知道陆珂伸出手来要干什么,就算知道,他一个男人,也不可能去握一个有夫之妇的手。 显然,在金老板短暂的沉默中,陆珂也意识到自己把现代谈判习惯带过来了。 她尴尬地将手收回来,装作不经意地在原晔衣服上擦了擦。 原晔疑惑地看向陆珂。 陆珂假装看不见他。 金老板略微思索,便想明白了,他豪爽地笑了:“原夫人说得对,咱大梁的市场那么大,何必拘泥于这一县一乡?只要猪肉品质好,咱不愁卖。” 金老板一锤定音道:“原夫人爽快,坦诚,有远见。咱金某人也不是那等小家子气的人。这猪,您尽管挑,我给您便宜三成。以后,咱们一起发财。” 旁边一直站着的村长一听,激动得直拍大腿:“金老板,谢谢您,谢谢您,您这可帮了我们大忙了。” 金老板:“别谢我,谢原夫人。” 村长:“都谢都谢,都是咱寮村的大恩人!” 有了金老板的大方让利,陆珂飞速挑好了猪,村民们驾车驴车过来拉猪。 “哇,这猪好肥,看着养两个月都能卖了。” “这母猪眼睛好亮,一看就好生养。” “这头这头小的不错,粉粉嫩嫩,特别活泼,能蹦能跳,一看就很健康。” “哎呀,这么便宜的价格啊,这是老天爷开眼了啊,让咱发财。” “什么老天爷开眼,那是咱原夫人说教金老板的工人养猪换来了。” “感谢原夫人,感谢老天爷。” 是给自己干活,自然充满干劲,再加上陆珂用最便宜的价格买回来了最健康最多的小猪,这怎么能让人不兴奋呢? 大家伙唱着歌,赶着驴车将猪拉回养猪场。 这养猪场是村长指挥着人建的,因为时间急,目前还十分简陋。 但是没关系,这是咱寮村自己的养猪场,他们都有股份,以后谁家有空了,就过来修,保证把养猪场修得漂漂亮亮的,修成全晖阳县最漂亮的养猪场。 大家大家知道那养的是自己的猪,觉得日子有奔头,兴致高昂,斗志满满。 整个寮村都沉浸在欢乐和充满干劲的气氛中。 甚至刚把猪放下,陆珂将养猪场需要整修的部分画出来,就立刻有村民回家拿着锄头,锤子就过来干活了。 忙了一天了,村民们一点也不觉着累。 就连陆珂和原晔都被感染了,立刻就开始给村民们分组,分组轮休值班养猪。 江小鹤和原窈月以前就一直跟着陆珂学习养猪,比村民们懂得更多,于是陆珂给他们两人分了轮换巡视的任务。 养猪场要保持干净整洁,陆珂还制定了职工规范,要求进入养猪场必须换工作服,清洁,消毒等等。 大家干劲十足地忙到了晚上,那兴奋劲儿还停不下来。 此时此刻,陆珂脑海中只有一句话:轰轰烈烈干起来,齐心协力奔小康! “好了好了。”原晔拉着陆珂坐下:“不能再兴奋下去了,不然晚上睡不着,明日该起不来了。” 陆珂:“你那个我翻来覆去的时候怎么不怕明日起不来?” 果实是兴奋过了头,现在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原晔静静地看着陆珂,目光温柔似水。 渐渐地,陆珂平复下来了,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虎狼之词,赶紧拉过被子,将脸遮住,睡觉去了。 但是脑子的活跃还是影响了睡眠,一直到天快亮了,陆珂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早上吃完饭,她眼皮还在打架。 好在今日,原璎慈不需要去劳工坊,便让江小鹤赶驴车送他们两个去养马场,陆珂便能在车上睡一睡,缓一缓。 来到养马场,陆珂精神恹恹地跟着裴彻去巡逻。 陆珂走在裴彻身后,打了个哈欠。 这时候,她需要一杯黑咖啡。 砰! 陆珂没注意看路,一脚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柴志正躺地上,手里还抱着个酒壶。 陆珂:“这是?” 裴彻用脚踢了踢柴志,柴志醉醺醺地醒了过来,他看着陆珂和裴彻两个人:“我怎么在这?” 裴彻一脸无语:“柴叔,这话该我们问你。” 柴志拍了拍脑袋:“昨天和你康叔喝酒喝多了,迷迷糊糊地想回家,没想到睡这了。” 柴志说完,爬起来就走,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不当。 见陆珂一脸疑问,裴彻解释道:“柴叔以前是麒麟营的副将。” 陆珂点头,这个她知道,她在寮村时,听村民们提过。 裴彻:“后来将军……就是魏英,那个魏英你知道吗?” 陆珂:“我听说过,你知道他吗?” 裴彻挠挠头:“我来的时候,魏英已经出事了,所以具体的不清楚。维英那事后,柴叔喝醉了吵吵,非说魏英是冤枉的,还提枪闯进了薛统制的营帐,要打薛统制,之后就被革职了。 柴叔的好兄弟,康叔为柴叔求情,被贬到我这个养马场当守马官,康叔对麒麟营冷了心,整日里喝酒也不管事。柴叔爱喝酒,但没钱,便时常到养马场来蹭康叔的酒喝。” 陆珂:“听起来,两个都是重情义的人。” 裴彻:“也许吧。” 裴彻看向远处的木旗,旗上是简化的麒麟。 裴彻声音飘远:“我来得晚,没见过那位将军的英姿,不过听说,咱麒麟营旌旗和各种营地木旗上的标志都是魏英画的。麒麟营以前叫平北营,他来了之后才叫麒麟营。” 陆珂:“柴叔为什么要打薛统制?” 裴彻:“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见不惯薛统制溜须拍马,抢了魏英的统制之位吧。” 陆珂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裴彻双手背负在身后,回头看着陆珂:“听了一些故事,醒了吗?” 陆珂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不好,昨夜为了养猪场的事情太兴奋,没睡好,耽误事了。” 裴彻:“无事,走吧,我们继续巡逻。” 两人巡逻了一圈,来到了雷电和烈风养病的马厩。 这里住着的都是生病的战马,每只马单独一个马厩。 陆珂检查雷电的腿伤,蓦然愣住了。 伤口恢复得慢了。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62节 陆珂又去检查烈风,她愕然看向裴彻:“烈风的病相对于我轮休前,加重了。” 裴彻:“不可能!” 裴彻立刻蹲下:“我都是按照你的药方抓药的。不管是药方,还是喂药的时间,全部都没有变化。” 陆珂:“今天下午的药,我去领,我去煎。” 裴彻凝重地点头。 如果真的是药有问题,那麒麟营这些和药材库有关的人,砍脑袋怕是要从头砍到尾。 下午,陆珂领了牌子去药房抓药。 从药房出来后,陆珂仔细检查药材,确定没问题,又去煎药房,将药材交给煎药的士兵,并且站在旁边看着士兵将药煎好,把煎好的药倒进壶里再递给陆珂。 陆珂拎着药壶回到马厩。 裴彻急问:“如何?” 陆珂将药壶里的药倒到碗里,“你看,我从头盯到尾,这些药没离开我的视线半寸。” 裴彻也蒙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珂想了想,端起碗喝了一口药水。 陆珂喝完,咂巴嘴回味,评估药水的味道。 好淡。 三碗水熬成一碗,那么多药材,按理说味道不该这么淡。 陆珂又喝了一口,以前给烈风的药,她用手指蘸来试过,没有这么淡。 “这样。”陆珂对裴彻说道:“明日,我在过来的路上,买上相同的药材,在你的营帐内熬药给烈风他们喝。你早上将领到的药材分毫不动地留给我。我对比一下两边的药材。” 裴彻:“好。” 第二天,陆珂买了药材,裴彻用营帐里煮茶的炉子熬药。 陆珂则再度仔细分辨药房这些药材。 咦? 陆珂眉头皱了起来,眼神中有短暂的迷惑,又瞬间恢复清明。 这个白芷的颜色,不太对。 陆珂脑海中灵光一闪,然后瞬间抓住。 她立刻手里的这片白芷丢进茶杯里,倒上满满的一杯开水,静待几分钟,将茶杯端起,尝了一口,倒掉,又从里面药房给的药材包里翻出几片,放进茶杯,再倒上开水,再尝。 然后是其他药材,一一尝试。 陆珂扯动了一下嘴角:“居然还有这样的方法。” 裴彻身子朝陆珂倾,“怎么了?” 陆珂:“这些药,是真假混用。不对,也可以说不是真假混用,这些药材都是真的。” 裴彻:“什么意思?” 陆珂:“是……” 不对。 这是麒麟营的养马场。 战马是大梁的战略物资,类似于空军战机。 在空军战机上动手脚的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裴彻只是五品守马官,陆珂不确定他真的有能力处理这样大的事情。 陆珂交代道:“裴大人,我需要确认一些事情。今日之事,烦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些药渣也请你谨慎处理,不要外漏。” 裴彻一把抓住陆珂的手腕,阻止她离开:“你不相信我?” 裴彻说道:“陆珂,我从小和马一起长大。我的亲生父亲就是养马官。对于我而言,马是亲人,也是朋友,更是战友。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想要伤害养马场内战马的人。” 第44章 投石 ◎有人借机将手伸进了麒麟营的养马场。◎ 陆珂目光看向裴彻抓着自己的手。 裴彻以为陆珂仍然不相信他,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裴彻:“陆珂,我是统管整个养马场的守马官,查清案情是我的职责。” 陆珂叹了一口气:“我不是不相信你,是觉得这事可能有点大。” 裴彻:“男儿生于天地间,自当不畏天,不惧势,忠君爱国。” 裴彻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少年人的傲气,陆珂将手腕从裴彻手里拿出来,“那行,我和我一起去。” 裴彻:“去哪里?” 陆珂:“记录室。” 陆珂和裴彻一起来到记录室。 刚好,原晔就在这里做工,负责马匹的各种交接记录工作。 陆珂进来的时候面色凝重,原晔一看便知出事了。 陆珂也不藏着掖着,让裴彻将营帐内的人都赶出去,她现在不信任养马场内除了裴彻和原晔之外的任何人。 待所有人离开,陆珂开门见山道:“夫君,你能找到最近几年的战马数量变化数据吗?” 原晔并没有追问原因,只说道:“我这几日已经熟悉这里的档案了。你要几年的?” 陆珂:“先看近三年的,如果没有问题,再看前几年。” 原晔:“好。” 原晔去档案管理室找,很快将近三年的数据调了出来。 原晔将账本放到陆珂面前,陆珂翻看的同时,他和裴彻也在同步查看。 前前年,前年的数据都大同小异。战马损失较为严重,增加补给数量比较多的时间段,陆珂通过询问原晔,都能和金人的对战时间对上。 直到去年开始,数据不对了。 陆珂将每个月战马的总数和伤亡数量,单独列在纸张上。 金人攻击大梁也是有规律的,并不是今天心情好了,来打几架那种无脑攻击,所以战争对战马的损伤在以年为周期的对比上,产生的误差可以忽略不计。 陆珂指着数据说:“你们看,前年,前前年相差不多,但是从去年春开始,死亡数据和伤病清退的数据都出现了明显的上扬,甚至是前面两年平均数的两倍。” 陆珂问:“去年春有发生过什么事吗?” 这点裴彻就不知道了,他父亲去世后,和母亲相依为命多年,后来母亲改嫁,他随母亲去了京城生活,后来他受不了京城生活的不自在,重新做回了守马官。 只不过,当时他是在别的营地当守马官,近一年才被调到晖阳。 原晔:“我来之后,在衙门记录文书时有接触过麒麟军的资料。去年春天之前,应该是前年冬天,麒麟先锋营全军覆没,只有魏英重伤活着回来了,后来魏英因叛国被抓。 之后,现在的经略使吴大人奉朝廷命令,清除魏英在麒麟军中的势力。养马场也是那个时候大批的老人被清算,一部分问罪,一部分被分散调往别的营地工作。裴大人应该就是在这次清算之后被调过来的。” 原晔说完,目光灼灼地看着陆珂:“你是不是在烈风它们的药材里发现了什么?” 陆珂点头,将药材摊开放在桌面:“我第一次给雷电治病的时候,就发现它的伤口很不正常。裴大人说用了止痛消炎的药,但是雷电的伤口炎症厉害。 于是,给雷电医治的时候,我是让裴大人去县衙外面的药店买的药。也因此后面几天,雷电的伤口一直是平稳恢复的状态。然后就是烈风……” 陆珂抿了抿唇,道:“烈风的病只是蜱虫病,却能从小病拖到大病,甚至到尿血的严重地步。但是,后面两天烈风喝药之后,病情也是有好转的。 我一开始怀疑有人动手脚,但后来发现没必要。再然后怀疑是药方有问题,检查了药渣,药是对的。我也喝了烈风的药,没有问题。” 原晔:“所以……” 陆珂:“是真假混用。所有药材抓用的时候都是随机的,一开始可能烈风的运气好,所以,抓到的药材里面真药比较多,熬煮出来的药汤是正常的,我也检查不出来。 但是昨天烈风的药汤,味道淡了。于是今天我让裴大人直接将药材留下,没有去煎药。你看……” 原晔从那一堆药里随手拿了几块检查:“我只是略通药理,这些完全看不出问题。不过……” 原晔将药放到鼻尖细闻:“陆珂,你是药用专家,如果你说药渣没有问题,那说明药材是对症的药材。但你又说真假混用,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裴彻完全没跟上原晔和陆珂两个人的思路,追问道:“什么可能?” 陆珂:“这些药是药渣回收掺假。所以它即是真假混用,也不是。因为都是真药,所以任何人检查药方,检查药渣都不会发现问题,因为药是真的,但是药效是假的。 再加上,里面本身就有真的药材,甚至有时候一份药里,真药多,假药少,药效也能够维持一个水准,战马受伤或者生病,如果较轻,用了这样的药,就能好转。 如果生病或者受伤重,运气又不好,一会儿药效强,一会儿药效弱,病情不断反复拉扯,战马饱受折磨,病情就会越来越严重。 马不是人,不会说话,所以即便痛苦,也没办法为自己伸冤,更不可能说自己喝的药有问题。所以那些人才能放心大胆地在药材里掺假。” 原晔:“所以,我们可以通过战马损失数量的变化,推测出,这种真假混用是从去年春开始的。” 陆珂:“去年春开始数据有变化,但战马因病因伤去世数量增加有滞后性,所以真假混用还要再往前推。也就是……” 裴彻明白了:“是从麒麟军整改开始,有人借机将手伸进了麒麟营的养马场。” 原晔:“不只是麒麟营的养马场。” 陆珂:“什么?” 陆珂不解地看向原晔,原晔说道:“北安府四军,麒麟军只是其中一支。北安府四军都有各自的养马场,四军所有的药材都是统一从专门的供应商那里拿的。 朝廷重视骑兵和战马的培养,每年用来建设养马场的税银超两百百五十万两白银,其中北安府是抗击金军的前线,是重中之重,每年获得得拨款最多。看似是一点点药材的作假,其中一年被贪墨的税银却有几十万两之多。” 老百姓十两银子便能衣食无忧过一年。 几十万雪花花的白银,那够北安府多少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了。 所以,这背后的主导策划这一切的人,一定官职很高很高。 裴彻现在明白陆珂的顾虑了。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63节 裴彻怒道:“就算这幕后之人,是一府经略,老子豁出命也要把他拉下来。” 上次岑大人给原晔留下了信鸽,因此陆珂想明白个中关节后,原本是想找到原晔,说清缘由,请原晔告诉岑平常,求岑平常查清案子的。 但是,现在…… 陆珂满目疑惑地看着原晔。 原晔提到了北安府四军,提到了两百五十万两白银,飞速预估出每年被贪墨的税银有几十万两。 她总觉得原晔似乎已经推测出是谁在幕后做这一切了。 原晔:“光是这些药渣证据不够。” 陆珂:“可以投石问路,但投石问路有个很大的缺陷。不能一击即中,便是打草惊蛇,后患无穷。” 原晔明白陆珂的顾虑,说道:“我去联系岑大人。等岑大人回来后,我们再问路。” 陆珂:“嗯。” 原晔去取信鸽,一直到信鸽放走之后很久,裴彻都没说话。 直到两个人从营帐出来,裴彻忽然面色凝重地问陆珂:“你说,咱们养马场里,药材房的人,给战马看病的医师,熬药的士兵,采购药材和入库的人,这里面到底有几个人没参与其中?” 陆珂摇头。 药材就在那里,里里外外那么多人经手,但是这真假混用的方法又实在隐蔽,很难说到底有多少人昧着良心参与其中,又有多少人一直清白。 甚至,也许早就有人和她一样发现了,只是明哲保身,没有说话罢了。 往后几天,在等岑大人回来的时候,陆珂和裴彻偷偷将烈风和雷电的药进行了替换,两只战马明显好得快了许多。 可越是这样肉眼可见的好转,越是让裴彻心中恼火。 明明只需要是正常的药,马儿的病就能飞速好转。 可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那些药材被阴暗调换的时候,军营里的马,全都都在受苦。 全部! 马不会说话,他身为守马官,却没能及时察觉到它们的不舒服,发现问题,及时救助。 就是因为他不称职,所以才会害死那么多优秀的战马。 裴彻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现在就找到那偷换药材的混账王八蛋,狠狠地捅对方几刀。 狗杂种! 裴彻骂了一句。 正当他大为光火的时候,一个士兵跑了过来:“裴大人。” 裴彻:“什么事!” 他心里憋着气,气性就大,气性大,语气自然又硬又冲。 那小兵被吓到了,小心翼翼地说道:“裴大人,出入库那边,康大人又喝醉了,没法入库。” 康联自从得罪上级被从麒麟营副将位置贬到养马场当一个小小的守马官后,整个人就意志消沉,整日里就知道和柴志一起喝酒,万事不知。 寻常时候,裴彻念及康联曾经的战功,念及他郁郁不得志,能网开一面就网开一面。 可是现在,裴彻不想放了。 康联负责的可是养马场里战马补给和损耗的出入库。 但凡康联用点心,就能发现这一年来战马的补给和损耗已经超过了正常标准。 裴彻怒道:“走,找他去!” 裴彻带着小兵,大步流星地去找康联算账。 陆珂站在原地,裴彻没叫她,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上去。 最后,她仔细一想,她的职责就是跟着裴彻,而且裴彻现在心中充满怨恨,恨自己,也恨养马场的其他管事,万一裴彻一时冲动,脱口而出一些不该说的事情…… 陆珂赶紧跟上。 裴彻掀开营帐,康联躺在椅子上,身边堆着四五个酒坛子。 裴彻大跨步来到康联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给我醒过来!” 这回,康叔两个字,他是彻底叫不出口了。 康联喝醉了,一张国字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他听见声响,也只是用手像扇蚊子那样扇了扇便作罢了。 “该死!” 裴彻又骂了一句,让人抬来了一个大坛子,里面装满了冰水。 在这样冷的冬天,即便这水端来时只是凉的,现在也和冰水无异了。 裴彻抓住康联,一把将他按到水坛里,“你给我醒过来!” 康联正睡得酣,陡然一下整个脑袋被按进了冰冷的水里,强烈的刺激下,脑子剧烈的疼痛,瞬间醒了过来。 他是武将,哪怕如今意志消沉,天天醉酒混日子,武功就比一般的士兵好上太多。 他只是略微一挣扎,就从裴彻手里逃了出来。 不过他的酒还没有醒,醉醺醺站不稳。 裴彻双手抬起水坛,将所有的水全部倒在了他身上。 康联大喝:“裴彻!你干什么!” 裴彻放下水坛,目光冷如寒铁:“康大人,清醒了吗?” 康联:“你到底要干什么?” 裴彻:“我才想问康大人想干什么?康大人要是觉得咱养马场配不上你的功劳,衬不上你的身份,就请直接走人。 别在这站着茅坑不拉屎。咱养马场的马,不比你麒麟营的兵差。它们也是出生入死,征战沙场,立下赫赫功勋的功臣!不需要你这种不把它们当一回事,成天只知道喝酒,睡觉的守马官!” 康联酗酒太久太凶,又被泼了凉水,脑仁疼。 他揉着太阳穴:“你今天发生么疯?老子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 裴彻:“我现在是你的上级!” 康联:“老子是麒麟营副将军,康联!老子单枪匹马战场上杀金军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你算什么上级?老子是将,不是来养马的马夫!” 裴彻:“混蛋!” 裴彻立刻冲了过去,对着康联的脸给上一拳。 康联到底喝多了,手脚不听使唤,被裴彻按着打,他一拳又一拳地砸康联脸上:“你单枪匹马战场杀金军?了不起是吧?单枪匹马?是谁助你上阵杀敌?你的马呢?” 康联本来用手挡着裴彻的拳脚,听到裴彻问“你的马呢”,他忽然愣住了,手也放了下来,硬生生挨了裴彻好几拳。 对啊,他的马呢? 康联放下手,毫无反抗意识,裴彻顿时打得也没劲了。 康联喃喃道:“死了。” 裴彻:“什么?” 康联:“我的马死了。将军死后,麒麟营改建,金军发动攻击,我骑着我的马迎敌,它受了伤,没多久,死了,我也被发配到了养马场。” 曾经追随的人死了,他的战友四散零落,只有那溜须拍马,趋炎附势的小人留在了麒麟营,他的战友没了,他的马也死了。 麒麟营也不是以前的麒麟营了。 裴彻放开康联,站在原地,面色铁青,死死地抿着唇。 陆珂敏锐地注意到康联说的时间点,麒麟营改建后。 陆珂走过去,将康联扶起来:“康大人你没事吧?请你不要怪罪裴大人,这几日烈风和雷电的病情加重,裴大人心急如焚,所以才失控了。他的心情和当时与你并肩作战的战马伤重不治时的心情是一样的。” 康联悲痛绝望的眼睛动了动。 陆珂试探性问道:“对了,康大人,你的马是去年春天没的吗?” 康联此时心神俱伤,没力气去辨别陆珂语言中的问题,完全陷入了回忆当中:“当时……闪电带着我两次冲入金军而不得,最后只能撤退。撤退的时候,闪电胸膛挨了一枪,等回来时,闪电流了很多血,军医抢救了很久,也只是多拖了一些时日。” 陆珂:“是春天?” 康联:“是春天。多好的日子,多美好的季节,却让我亲手埋葬了我的信仰,我的未来,我的原则,我的战友,和……我的战马。” 康联说着,落下泪来。 裴彻看着康联许久,最后是哀其不幸恨其不争地叹了一口气,拂袖而去。 陆珂也跟着离开。 晚上,陆珂睡不着,坐了起来,脑海中始终是康联最后的模样。 原晔用被子将缝隙遮住,免得散了炕上的热气,让陆珂受凉。 原晔:“在想什么?” 陆珂:“康大人。” 陆珂靠着原晔的肩膀,抬头看向他:“死了那么多战马。就连康大人这样的将军的战马都被一些人的野心吞噬了。 舍生忘死,几次冲锋,要是他们这些人知道,自己如战友一样的马,本来有机会能救活,却死在了自己人手里,成了自己人敛财的工具,该多难受啊。” 陆珂:“当初为了救烈风,戴高直接就冲过来跪下了。战马是马,但却不只是马。我觉得很难过,本来那些马都不该死的。 如果药材没有问题,按照前两年的数据来看,它们中间至少八成能活下来。回到战场上,回到它们最信任也是最亲密的战友身边。” 原晔轻轻抚摸着陆珂的眉眼。 他一直都能感受到,陆珂是一个很容易共情别人的人。 容易共情,又过于善良,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看似很理想化又很真诚的想法。 原晔缓缓开口:“所以,行军打仗,很多时候打的不是前线,是后勤,是人心。” 陆珂抱紧原晔:“希望这件事情能早点结束,早点把那些坏人抓起来,把药材换成真正的好药,那些还在受苦的战马也能早点好起来。” 原晔轻声说道:“会的,很快,岑大人快回来了。” 岑大人因为上次陆珂被刁难的事情,和吴新觉几乎翻脸,在赶回来的路上被吴新觉派人绊住了脚,耽搁了几日。 陆珂知道着急也没用,只能尽量稳住心态。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64节 与此同时,养猪场风风火火开了起来。村民们照顾自己的猪,可尽心了,每天喂猪都乐呵呵的。 金老板那边派了他的两个表弟到寮村养猪场过来学习先进的养猪经验。 学习经验嘛,自然需要留在养猪场干活。 养猪场多了两个免费劳动力,陆珂自然欢迎。 原窈月不知怎的,似乎和江小鹤又对上了,还专门拿了本子记录自己巡查养猪场时发现了哪些问题,然后明晃晃地贬低江小鹤。 原窈月站在陆珂面前,抬头挺胸,一脸骄傲,仿佛在说:看到没?我才是最适合跟你学习养猪的人,江小鹤?呵呵,那种笨蛋一点都比不上我。 陆珂认认真真地看了原窈月的记录本,点头赞道:“小满,你真的太厉害了,这些细节正是我需要的。” 原窈月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 陆珂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会把这些整理成员工操作规范,交给小鹤,你们再一起教给其他人。” 原窈月白了陆珂一眼,酸酸地道:“你还真喜欢江小鹤。” 陆珂:“不过小鹤最近也确实很累,早*上要送璎璎去上工,晚上要接人。轮班到了要去养猪场巡检,没轮班的日子,要去养马场学习养马,骑马,打拳。就连路上都要背三字经,学识字。一天下来就连吃饭都没多少时间。小家伙都瘦了。” 原窈月:“你作为我嫂子,你怎么不关心我瘦没瘦?” 陆珂:“你不是胖了吗?” 原窈月气炸了:“你才胖了,你胖得最多!哼!” 说完,原窈月跑开了。 陆珂摊摊手,这孩子,有个竞争脑啊,稍微哄哄就满脑子“我要赢我要赢”的内卷想法,然后就更用功更努力地干苦工了。 陆珂偷笑了两下,拿出纸笔开始写养猪场员工操作规范。 说来要不是原窈月提醒,她都快忘了还有员工操作规范这种东西。 毕竟,当年她主要是在学校养猪,养猪场只去参观过几次。 陆珂结合现代养猪员工操作规范和原窈月发现的问题,写出了一版古代版的养猪员工操作手册。 村民识字的不多,她便让原窈月负责监督轮班的村民。 原窈月得知这件无比重要的事情,陆珂只交到了她手上,立刻对着江小鹤扬眉吐气起来。 江小鹤压根儿不知道她的想法,只觉得这个小满妹妹最近特别爱往他面前露脸,好似没那么讨厌他了。 养猪员工操作手册,陆珂也托人给了金老板一份,金老板也在自己的养猪场引入了先进的管理经验,很快,养猪场的效率就提高了许多,他这一看,心情大好,张罗着要请陆珂和其夫君去本县最大的酒楼凤凰台吃饭。 陆珂正和原晔商量是回绝,还是接受的时候,岑大人终于回来了。 第45章 吃瓜 ◎是大大的喜事。◎ 岑平常以自己夫人感谢原晔救命之恩,让他带了礼物给原晔为理由,将原晔和陆珂召到了自己暂歇的驿馆。 陆珂将自己是怎么发现药材有问题的过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岑平常。 随着陆珂抽丝剥茧般将事情一点点揭露,岑平常看着陆珂的目光越来越深沉。 陆珂说完,岑平常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好,你们说的事情我清楚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本官。” 陆珂:“是。” 陆珂和原晔告退,岑平常抬手:“原晔,你留下。” 原晔对陆珂点点头,陆珂先行离开。 待陆珂离开,岑平常开口道:“她的问题很大。” 原晔:“她没刻意隐藏。” 岑平常:“你不问?” 原晔声音沉稳:“时候到了,自然会清楚。还是那句话,她有她的不欲与人说,我也有我的。” 既然原晔这么说了,岑平常也就不问了,将话题转入正事。 岑平常问:“查清楚了吗?” 原晔:“查清楚了,是吴新觉。我夫人说的第二天,我趁夜潜入药材房看了账本,也去晖阳统一采购药材的中转仓看了。 中转仓如今的负责人是漕运转运使邹簿的远方侄子,而邹簿是吴经略的同门师弟。他们共同的老师是殿前太尉胡须帷。”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剩下的岑平常自己也能想明白。 胡须帷曾做过三皇子的太傅。 至于吴新觉,在药材贪污一案之前,他们就一直在调查,并且掌握了吴新觉贪污受贿渎职的证据。 一直没有对吴新觉动手,是因为京城那边的人还没有安排好。 按照大梁的律法,为了避免地方官吏做大,拥兵自重,经略使只能从中央调任,不可能由地方升迁。 也就是说,岑平常这个经略副使永远不可能升任经略使。 所以,为了方便他们在晖阳行事,必须让朝廷派一个没有野心,没有能力,平庸,无能的经略使上任北安府。 岑平常:“刚好缺一个揭露吴新觉罪行的切入口,战马药材贪污,是最好的切入口。” 原晔将自己找到的账本交上去,“对了,岑大人,有件事,我需要你帮忙。” 岑平常接过账本,一边翻看一边让原晔说。 原晔:“战马药材贪污一案是由我夫人发现的。朝廷论功行赏需要有人提,如果没人提,朝廷很可能根本注意不到我夫人,功劳也会被其他人瓜分干净。” 这话就有意思了。 岑平常放下账本,饶有兴趣地看向原晔,“你想抬举她?” 原晔身形挺拔:“非也。我夫人有功,自然应当有匹配她功劳的奖赏。这不叫抬举,只是论功行赏,理所应当。” 岑平常:“你想要给她请一个什么奖赏?” 原晔说了几个字,岑平常笑了:“你啊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原晔:“我相信一定可以。” 从驿馆出来,原晔手里拎着两个盒子。 陆珂快步走到他面前:“谈好了?” 原晔:“嗯,问了我一些档案上的事情,还给了我们这个。” 原晔将盒子举起来,目光温润:“是岑夫人为了感谢上次的救命之恩,特意准备的。一盒是野蜂蜜,一盒是八珍糕。” “哇!” 陆珂惊喜地道:“我还以为岑夫人的谢礼只是一个借口,没想到真的有。这个天气,早上冲一杯热蜂蜜水是最好的了。” 原晔将两个盒子都拿到一个手上,伸出手牵起陆珂的手:“走吧,回家。” 陆珂:“嗯。” 五日后,岑平常布好了局,派兵将药材房搜了个地儿掉,所有的药材被翻得乱七八糟,很多珍贵的药材就那么直接被扔在了地上,踩得稀巴烂。 药材房的管事询问理由,那凶神恶煞的兵只是给了他一个杀气十足的眼神,便什么都没说了。 所谓打草惊蛇也是投石问路。 等搜查的士兵一走,药材房管事晚上便偷摸中转仓汇报,然后一层又一层。 岑平常等的就是这个,直接一锅端了,上奏朝廷。 等吴新觉知道的时候,已经大祸临头了。 虽然经略使比经略副使官职高,但是吴新觉是从中央调任下来的,岑平常是从小兵升上来的,在北安府深耕多年,军中威信压根儿不是一回事。 吴新觉能调动兵,但是调不动兵去抓岑平常,更调不动兵谋反。 吴新觉想逃,半道被岑平常派兵抓了回来。 皇上得知消息,大怒。 皇上站在朝堂上,气得胸脯剧烈起伏,他怒斥道:“战马是何等重要的战略物资,是整个军队的核心。这些混账东西,平常徇私枉法,贪污受贿就算了,现在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战马头上?他们想干什么?想把大梁的疆土送给金人,让朕当亡国之君吗?” 百官跪在地上,俯首道:“陛下息怒。” 皇上:“息怒?朕要是连这种事都可以放过,那朕这个皇帝就可以不用当了!来人,立刻将吴新觉下狱,押送回京。给朕查,朕倒要看看,他吴新觉背后到底是谁在和他同流合污,欺上瞒下!” 百官:“是。” 很快,钦差大臣和捉拿吴新觉的圣旨同时到了晖阳。 陆珂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在养马场给马儿看病。 吴新觉案发之后,药材房就进行了整顿,所有药材全部进行更换,这之后陆珂就承担起了所有战马治病的监督工作。 吴新觉被抓,本该大快人心。 但是,对于将战马当作战友的麒麟营骑兵来说,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尤其,许多的人的战马在这一年中已经死了。 这是拿吴新觉的命也挽回不了的。 …… 劳工坊。 应知满意地看着原璎慈吃完了他准备的饭菜,看着原璎慈这段时间那张憔悴的脸逐渐被养出了血肉,心情愉悦极了。 “少爷!” 孟翊冲了进来,应知抬抬手,让他退出去,一直等原璎慈吃完离开,他才兴致缺缺地让孟翊进来。 应知:“什么事?” 孟翊跪下道:“少爷,京中来信。” 应知接过打开,颇为厌烦地叹了一口气。 应知:“父亲怎么说?”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65节 孟翊:“不能让吴新觉回京,不然对三殿下,对胡大人皆不利。” 应知将看完的信烧了,慢条斯理道:“这可真是给我出了好大一个难题。” 应知纤细如玉的手指在桌面轻轻叩着:“具体情况说一说。” 孟翊:“吴大人被岑大人严密看押,目前除了钦差大人和岑大人谁也见不到他。钦差大人正在审问转运使邹大人和其他一应人等,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押送吴大人回京。” 应知:“麒麟营什么反应。” 孟翊:“哀痛,愤怒。” 应知:“将过去一年死去战马的资料整理给我。” 孟翊:“是。” 晚上,孟翊将整理好的资料呈上,应知一本一本地看,很快,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叫来人一一交代下去。 第二天,陆珂和原晔到养马场后,明显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准确的说,养马场没问题,一直进出养马场的骑兵整个人充满了戾气。 刚开始,陆珂以为只是骑兵们对吴新觉等人丧心病狂,为了钱财谋害战马的事情不满,甚至是怨怼,仇恨。 但是渐渐的,气氛越来越暴戾。 骑兵们甚至将县衙监狱围了起来,要求即刻处死吴新觉。 甚至,北安府其他地方的骑兵得到消息也涌了过来。 聚集在北安要报仇的骑兵们越来越多,要求处死吴新觉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陆珂拉住戴高:“怎么回事?” 戴高咬牙切齿道:“恨呗,还能怎么回事?幸好烈风救回来了。要是我的烈风也因为这些假药死了,我一定要这帮杂碎的命!” 陆珂:“案子不是还在审吗?” 戴高:“审有什么用?朝廷会真的处死吴新觉,为战马报仇吗?” 陆珂皱眉:“为什么你们觉得不会?” 戴高:“还不是有先例。” 说到这,戴高更恨了:“吴新觉一年时间,至少贪污了几十万两银子,而我们的马已经死了。死了的马哪有银子重要?吴新觉只要和其他贪官一样,把银子交出来,缓解国库空虚,就能保住一条命!凭什么!吴新觉必须死!必须为我们的马赔命!” 陆珂敏锐地追问:“谁告诉你们的?” 戴高胸中积攒着一团火,快要突破身体的桎梏,冲过来,烧毁这个世界。 他怒吼道:“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所有人都知道!” 说完,戴高跑了。 陆珂去追戴高,裴彻拦住她:“没用。战马对于骑兵来说,就是命。骑兵心中有无穷的恨,不发泄出来是不会罢休的。” 陆珂:“可是这明显是有人挑拨,故意激起骑兵的怒火,意图浑水摸鱼。一旦吴新觉死了,那么幕后凶手就可以永远逍遥法外了。” 裴彻:“骑兵只会围县衙,不会冲进去。” 裴彻言辞凿凿,似乎十分肯定。 陆珂问:“为什么?” 裴彻:“岑大人现在就在县衙,骑兵只是恨,需要发泄,不是谋反。他们围住县衙,要的只是一个交代。岑大人在军中威望非凡,只要他出来主持大局,骑兵不敢造次。” 那就更奇怪了。 既然骑兵不会冲进去杀死吴新局,那么挑拨这一切的人图什么? 回家后,陆珂将疑问告诉了原晔,“你说会不会出事?” 原晔拿着帕子帮陆珂擦头发:“不会。” 陆珂纳闷地看着他:“你怎么就能肯定?” 原晔将陆珂的头发擦干,拿出玉兰花香的香油,帮她涂在头发上:“一则,岑大人心中有数。二则,不论那人有什么算计,都不会成功。” 陆珂身子往原晔那边靠,她的脸在原晔眼前放大。 陆珂:“你有事情瞒着我。” 原晔:“过几日你便都知道了。现在,看戏就好。” 陆珂:“哪有你这样的?漏风声只放一半,我后面几日得多难受啊。” 原晔将手指放到唇边:“嘘,秘密。” 陆珂掐他腰,不说就不说,哼。 大概是原晔的卖关子,把陆珂的好奇心吊到了顶点,往后几天,陆珂格外关心吴新觉的事情。 骑兵围了两日,闹得县衙乱糟糟的。 然后,夜间,不知道是谁射了火箭,又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人喊着救吴大人冲进了县衙。 骑兵和吴新觉可都是有生死大仇的,哪能看着人将吴新觉抢走,于是也纷纷冲了进去。 现场一片混乱,骑兵,岑大人的人,钦差大臣带的人,县衙的衙役等等,火光满天,许多人都冲到了县衙大牢。 陆珂没在现场,全是听梅婕和吕婧说的。 两个人手舞足蹈地形容着。 吕婧:“嘿!你猜怎么着,说是迟,那时快,岑大人埋伏的人就在地牢,一下就把那想浑水摸鱼,冲进地牢杀吴新觉的人抓了起来。你们猜那人是谁?” 陆珂:“你别卖关子啊。你说了,我们也不可能认识。” 吕婧:“那可不一样。我和姑姑见过,不认识。但原夫人,你肯定认识。” 陆珂指着自己:“我?” 吕婧:“对啊,你猜猜看,是谁。打死你都想不到。” 梅婕一边摘菜一边笑道:“行了,别卖关子了,说吧。你看原夫人急得,就差跳起来问你了。” 吕婧挠挠头:“嘿嘿,是康将军,不对,现在是守马官康大人。” 陆珂瞪大了眼睛:“康联!怎么会是他?” 梅婕说道:“康大人被抓之后的事,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听衙役们说,康大人的马也是被吴大人害死的,康大人想为自己的马报仇,喝了酒一时冲动,就冲来了。没想到刚好遇到大混乱,就冲进了地牢。” 这么巧? 陆珂不信。 从县衙吃瓜出来,陆珂回到了原家。 她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可是原晔还没回来,没办法她只能等。 “行了。”原窈月白了陆珂一眼:“你再坐下,起立,坐下,起立,摇椅都要被你弄坏了。” 陆珂哦了一声。 这不是好奇嘛。 原窈月:“你不是说今天要调教公猪吗?” 陆珂对着原窈月挤眉弄眼:“小满,你现在对养猪好像越来越有兴趣了?” 原窈月炸毛:“你胡说,我一点都不感兴趣。” 陆珂:“不要总是这么嘴硬。养猪很有趣的,不是吗?” 原窈月:“呵,这种无聊的事情,我毫无兴趣。” 陆珂:“那我一会儿和小鹤单独进行,你别看了。” 原窈月对着陆珂磨牙。 可恶的陆珂。 最后,原窈月还是一副不情不愿的姿态跟着陆珂去了。 这次需要调教的母猪,是很久之前,陆珂从孙家养猪场里低价捡漏的十二头猪中的一只,是唯一一头母猪。 是孙家从别处收来的病猪,还是南边的品种。 北边这里的猪,一次产仔约五六头,但是南边的这个品种,一次有7-12头,是极其优良的品种,于是陆珂便没有对这头母猪进行阉割,而是留着养大,等配种,用来改善品种。 如今这只猪,已经快长到可以配种的阶段了,进入了初情期,不能再单独饲养,需要进行调教。 于是,陆珂等江小鹤赶驴车来了之后,和原窈月一起将这头猪运到了寮村养猪场,和其他母猪放到一起。 调教期的饮食需要严格进行配比,还要驱赶母猪出栏,进行每日的锻炼。 每日将小一些的公猪驱赶到母猪猪舍两次,每次半个多时辰,确保母□□惯公猪的气味和靠近,不产生排斥惧怕心理,影响后期配种。 陆珂将饮食调配和主意事项交代给养猪场的村民后,原窈月和江小鹤趴在门上,两只黑漆漆的眼睛盯里面休息的母猪,不约而同地感叹:“原来母猪还会怕公猪。” 说完,原窈月脸黑了。 跟谁有默契不好,偏偏跟江小鹤这种笨蛋产生了默契。 难道她也变笨了吗? 原窈月好奇地问:“嫂子,会有那种很笨很笨的猪,不会配种吗?” 陆珂:“会。所以对这种比较笨的猪,要教它。” 陆珂说到这里,又开始逗原窈月:“以后,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就由你来教它们。” 原窈月登时红了脸:“我不要。” 陆珂捂着嘴笑了。 混蛋陆珂。 原窈月在心理疯狂骂陆珂。 等将母猪安顿好,回到原家,做好饭,原晔终于回来了。 陆珂飞速蹿到他跟前,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原晔将手里新买的布料递给陆珂:“这是时下最兴的料子,适合女孩子。” 陆珂接过,放到屋里,然后又跑了出来。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66节 陆珂:“夫君,我快憋死了。” 原晔:“先吃饭。” 陆珂知道原晔是故意逗她,但是还是好气,她对着原晔的背影挥了挥拳头,进厨房吃饭了。 终于,吃完饭,也洗漱完毕了。 陆珂拉着原晔的手臂,不说清楚不让他睡觉。 原晔:“你问,我答。” 陆珂迫不及待道:“康大人是巧合吗?” 原晔摇头:“不是。康大人一向醉酒不问世事。是有人算好了时间,故意将他从醉酒中叫醒,以求情的名义,在求康大人念在曾经跟随过他的份上,救救他兄弟,别让他兄弟因为战马药材一案被处死时,暗示康大人,当初他的战马便是因此而去世。新仇旧恨,康大人醉酒加激怒的情况下冲到县衙,要取吴新觉的命。” 陆珂:“那这人算计得太精明了。康大人的武功是一等一的好,要不是早有埋伏,说不定真会让他得手。” 原晔:“最后是岑大人抓住了他。如果岑大人不在,其他的人奈何不了康大人。” 陆珂:“今天是吴大人在晖阳的最后一天,明天晌午过后,钦差大人就要将人押解回京。如果对方想在出晖阳前杀人灭口,就只有这最后一个机会了。” 原晔:“他不会有机会。” 陆珂:“为什么?” 原晔:“还记得我说过吗?不论那人有什么算计,都不会成功。” 陆珂点头:“所以是什么……” 等等。 陆珂身子猛然一震,她赫然看向原晔:“吴大人早就不在晖阳了?” 陆珂追问道:“什么时候?” 原晔:“一早。应当是在朝廷下令抓捕的第一天就被送出了晖阳,算算时间,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京城了。” 陆珂:“所以钦差大臣到了之后,并没有急着将人押送入京,反而在慢悠悠地审其他人。他这是在吸引注意力,好让幕后之人放松警惕,让吴大人安全到京。” 原晔笑了:“夫人聪慧。” 陆珂抓住原晔的手臂:“岑大人太厉害了!” 原晔:“只有岑大人厉害吗?” 陆珂:“不然呢?” 原晔一板一眼道:“夫人,这个方法是我向岑大人进言的。” 陆珂捧着原晔的脸,在他左右两边都亲了一下:“是是是,夫君最聪明,最厉害,是全天下最棒的夫君。” 陆珂两句话将原晔哄高兴了。 她又问道:“那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原晔想了想:“夫人这次立了功,朝廷将会论功行赏,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陆珂:“是什么?” 原晔笑道:“朝廷的赏赐,我也猜不到。” 陆珂:“那我希望是钱,最好能给一万两,我们直接从小康跑步进入富豪阶层。” 话虽然这么说,但陆珂也知道一万两不可能。 那一万两不行,一千两总可以吧? 陆珂已经在脑海里畅想要怎么花赏银了。 次日晌午,押送吴大人的队伍刚出城便又遭到了一次袭击,这次袭击下了血本,死了很多人,也就是这个时候,应知才知道,吴大人早就不在晖阳了。 应知听到消息,笑了许久,连叹三个好,让人发消息到京城。 又过了一日,陆珂正在跑马场药材库检查新入库的药材,一个士兵跑了进来:“原夫人!快去主帐裴大人那里!大喜事!” 陆珂:“朝廷的赏赐下来了?多少钱?” 士兵:“哎呀,什么钱?不是钱。是大大的喜事。您快去吧,大家伙都等着您呢!” 第46章 恭喜 ◎因为他们嫉妒我能夫凭妻贵。◎ 陆珂将手里的药材和账册都放下,跟着士兵来到了主帐。 裴彻满脸喜色,三两步走到陆珂跟前,拱手行了个礼:“老师,恭喜。” 陆珂:“朝廷的赏赐是什么?” 裴彻笑着将手上的任职书递给陆珂,“老师,你这次举报有功,朝廷特别破格任命你为九品守马官,主管药材房。” 名头都叫守马官,但守马官也分品阶,裴彻是养马场品阶最高的,五品。康联从五品。 九品是品阶最低的守马官,但好歹也算是官了。养马场很多人连品阶都没有。 陆珂接过任职书,翻来覆去,翻看了好几遍还不敢确信。 陆珂讷讷地看向裴彻:“这是真的?” 裴彻点头:“是,陆大人,这是真的。你现在是咱麒麟营养马场的守马官了!以后咱养马场药材房的所有人都归你管。” 陆珂惊喜道:“我是官了!我是九品!在朝廷记了名了!以后别人再也不能找借口给我烙印什么的了。” 裴彻笑容真诚:“是,陆大人,以后再也不会了。” 陆珂将任职书牢牢地抱在怀里:“那裴大人。” 裴彻笑道:“陆大人有何吩咐?” 陆珂:“我是养马官了,任职书上也说,我可以选派人手入药材房协助,但是养马场目前除了后厨和熬药的女工,只有我一个女人,我能从养马场之外调一个人来帮我吗?” 裴彻:“你想调谁?” 陆珂:“我丈夫的妹妹,原璎慈。她目前在劳工坊做工。” 劳工坊的工作和养马场的工作都是重体力活,两边比起来,谁更轻松还真不一定。 但是现在,陆珂成了养马官,主管药材房,那么把原璎慈调过来给她当助手,原璎慈就不需要做那些搬运粮草之类的重体力活,只需要和她一起做好药材房的工作就可以了,也就不会那么累了。 裴彻没想到陆珂当官后想的第一件事是捞自己的小姑子,着实愣了一下,但很快说道:“可以,我一会儿写个条子,让人去劳工坊把她的名牌换过来,以后她就跟着你干活。” 陆珂:“是!多谢裴大人!” 陆珂声音清脆响亮,对裴彻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从主帐出来,陆珂立刻如一只欢快的鸟儿一样飞向原晔那里。 “夫君!” 陆珂扑到原晔身上,原晔接住陆珂,陆珂抬头,一双杏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夫君,你猜朝廷的赏赐是什么?” 原晔大手握住陆珂的腰:“是什么?” 陆珂:“你猜猜。” 原晔:“我猜不到。” 陆珂:“猜猜啦。” 原晔:“银子?” 陆珂摇头:“不是,是比银子更好的东西。” 原晔:“还求夫人告诉我,不然我抓心挠肝得难受。” 陆珂两只手一起比九:“九品守马官,以后我就是养马场的守马官了,是陆大人。当了官,以后我就可以保护你和璎璎了。” 原晔抓着陆珂的手微微收紧。 他想过陆珂知道自己被封官之后会开心,会兴奋,会乐不可支。 但是没想过,她当官后的第一个反应会是,她有能力保护他和璎璎了。 陆珂:“夫君,裴大人已经答应我,说把璎璎调过来给我当助手。以后咱们可以和璎璎一起上下工了,你开心吗?” 原晔抱住陆珂:“不只是开心,是开心坏了。谢谢夫人。夫人是世界上最好的夫人。” 陆珂微微有些羞赧:“都是运气,你这夸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原晔:“不是运气,是实力。我甚至觉得,九品守马官配夫人都低了。” 原晔这么夸,陆珂得意得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她笑着说:“那以后,我努力上进,争取把官越做越大,带夫君你一起飞向九天。” 原晔忍俊不禁道:“好。” 陆珂:“你相信我吗?” 原晔:“当然,夫人一定可以。” 陆珂是随口说的,但是…… 她看向原晔那认真无比的眸子,她家夫君好像当真了。 陆珂连忙说:“我开玩笑的。” 原晔一脸与有荣焉:“我相信夫人的品行,心性和能力。只要这个世道公正,夫人就一定可以。如果夫人没有飞至九天,那一定是这个世道之罪,而非夫人之过。” 这夸的,陆珂感觉自己飘飘然,快不知道姓甚名谁了。 不过这感觉真的很不错。 陆珂抱住原晔,将头靠在他的胸口。 以前在陆家的时候,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 她的人生观是离经叛道,她的学识是胡言乱语,她的行为是胡作非为。 没有人会相信她,也没有人会支持她。 就像这次的战马案,如果她还在京都,还在陆家,还是那个‘阁楼上的疯女人’,不会有人如裴彻一样相信她陪她一次次地调查,也不会有人和原晔一样,听她说了几句话就百分百相信她,去联系岑大人。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67节 不。 如果她还在陆家,陆夫人陆大人压根儿不会让她去接触什么养猪养马这种东西,也根本不会有什么养猪场,养马场。 他们对她唯一的期待是做一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然后到了年龄就去联姻,完成一个陆家女儿的使命。 陆珂眨了眨眼,问原晔:“夫君,你会觉得我当了官,有损你的男子尊严吗?” 京都里的男儿对妻子的要求大多都是一样的。 温顺,听话,漂亮,孝顺公婆,管理好后宅里的一切,不要出风头,不要惹事,不要让丈夫回到家之后还要烦心。 最重要的,不要强过丈夫。 原晔抚摸着陆珂的长发:“为什么会这么想?” 陆珂:“我怕别人背地里说闲话,坏你名声。” 原晔:“若真有人说闲话,那也只是因为……” 陆珂放开原晔,抬头看着他:“因为什么?” 原晔眉目温柔到了极点:“因为他们没有我有本事,能拥有这么好的夫人,能夫凭妻贵,所以嫉妒罢了。” 陆珂被他逗笑了,“对,就是嫉妒。” 告诉原晔好消息后,陆珂就回去工作了。临下工前,裴彻那边派人通知她,原璎慈的名牌已经转过来了,这下陆珂觉得这一天更完美了。 到下工的时间,陆珂和原晔一起出门。 江小鹤驾着驴车等在门口,驴车车板上放着两只巨大的羊腿。 陆珂问:“这是什么?你买的?” 江小鹤摇头:“不是我买的。老师,是麒麟营的骑兵送来的,说是感谢你发现了真相,挽救了很多在治病中的战马。” 陆珂:“知道是谁吗?” 江小鹤:“他们骑马来的,来了之后将两只大羊腿扔上面,说完理由就走了,我追都追不上。” 陆珂:“没关系。” 陆珂检查那两只羊腿,这两只羊腿是真的大,一只估摸着有四五斤,吃上几天都吃不完。 陆珂笑道:“咱们回去将它分成小块储存。晚上喝羊汤。你也给你爹和你娘拿一块。” 江小鹤赶紧摇头:“那怎么行?这是麒麟营给老师的谢礼。” 陆珂:“你天天接送也很辛苦,那也是我给你的谢礼。” 回到家,原晔自觉地拿了磨刀石磨刀准备分割羊腿,陆珂则拉着原璎慈将自己当官和把她调到养马场的事情说了。 原璎慈这段时间,每次去劳工坊,都会被应知叫到后院吃饭。 是,这段时间她长了很多肉,气血也好了许多。 但是,她真的不想再和应知继续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下去了。 她真的累了。 而现在,终于有机会脱离这样尴尬的出境,原璎慈对陆珂充满了感激,当即抱住陆珂拼命说谢谢。 陆珂轻轻拍了拍原璎慈的肩膀:“我们是一家人,说什么谢谢。走吧,我们去看你哥切羊腿,挑一块最好吃的晚上煮羊肉汤。冬天喝羊肉汤最暖身子了。” 原璎慈:“嗯。” 两个人手牵着手到院子里看原晔切割羊腿。 天气冷,拿回来的一路上,羊腿都冻硬了,哪怕原晔力大无穷,分割起来也十分困难。 好在费了一番功夫后,还是顺利将羊腿分成了一块一块的。 陆珂让原窈月送了一块到江家。 原晔挑了一块,拿到厨房切成片,陆珂则和原璎慈洗萝卜和大葱。 萝卜羊肉汤,光是想想,陆珂都馋得流口水。 等羊肉汤熬好后,陆珂把吃的盛出来,剩下放柜子里,留给明天早上下面条。 乳白色的羊汤,鲜香浓郁。 大家一人盛了一碗,还没吃饭,先喝下一碗羊肉汤,瞬间整个身体都感觉暖烘烘的。 原璎慈:“这羊肉汤真好喝。” 陆珂点头,太好吃了。 原窈月喝完了,回味了一会儿,忽然盯着碗里的羊肉不动,她保持这样的姿势一直到陆珂喝完了第二碗,才用一双充满疑惑的眼睛看着陆珂:“嫂子。” 陆珂放下碗:“嗯?” 原窈月:“羊阉割后,也会更好吃吗?” 陆珂:“会啊。不过羊和猪不一样。有些人吃羊就是为了吃那一口膻味。而且咱们晖阳的羊品种好,膻味本身就轻。” 原窈月:“但也是阉割后会更好吃,长肉长得更快吗?” 陆珂:“好吃是一定的,但是长肉速度会慢下来。不过阉割过后的羊肉肉质更紧实,膻味更轻,如果喜欢吃的人多,损失的这部分可以从价格上找回来。” 原窈月夹了一块羊肉,拧着眉,似乎在进行什么很慎重的思考。 陆珂眨了眨眼,这孩子近日来好像越发痴迷养殖了。 原晔扫了一眼还在思考的原窈月,没说什么,只是给陆珂夹了一块羊肉。 吃完饭,陆珂洗漱后赶紧钻进了被窝。 这个天可太冷了,还是烧热的炕上最舒服。 过了一会儿,原晔也进来了,他将手上的铜镯取下,放到床头柜上,然后端着热水到屏风后去擦身体。 将身体擦干净,他将水端出去倒掉,这才上床。 两个人身子靠着身子,盖着同一床被子,没一会儿身子就热了起来。 亲了一会儿,陆珂忽然笑了,原晔捏了捏她的脸:“不专心。” 陆珂抿唇偷笑:“你刚才好急,让我想起了新婚夜,你第一次亲我的样子……” 原晔:“不是第一次。” 陆珂:*“什、什么?” 原晔:“新婚夜不是第一次。” 陆珂掐他:“哪有你这样的?明明可以装傻过去,非要挑明,你就不怕我吃醋吗?” 陆珂掐原晔的力气很小,更偏向于撒娇,原晔也习惯了她的小脾气,只笑着问:“你吃醋了?” 陆珂摇头:“每个人都有过去,我理解。” 话音未落,陆珂轻呼出声,这家伙又无缘无故咬她。 原晔在陆珂肩膀上咬着,他咬陆珂也没用多少力气,更没有咬伤,只是用牙齿磨着,不甘心地,阴暗地磨出一点点的红印。 陆珂推开他:“你干什么?” 原晔:“不喜欢。” 陆珂歪头。 她没明白,原晔也没解释自己不喜欢什么,只说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第一次亲的,又或者第一次亲我的人是谁?” 陆珂:“是谁?” 原晔咬牙切齿般地从唇缝里挤出几个字:“是个没良心的疯女人。” 陆珂哦了一声。 要只有疯女人,陆珂说不准会以为原晔是在骂人,但是加上爱恨交加的“没良心”三个字就完全不是一个意味了。 原晔低头,一瞬不瞬地看着陆珂:“吃醋了?” 陆珂:“没有啊。” 原晔:“她强吻了我,还让我娶她。” 陆珂心理微妙地有一点酸酸的,但语气却刻意保持轻松:“我夫君相貌英俊,才高八斗,有人喜欢很正常。而且我想,能让夫君你念念不忘的女人,她肯定也有她的过人之处……” 陆珂话还没说完,原晔就堵住了她的嘴。 过了许久,陆珂都快喘不上气了,原晔才放开她,又说了一次:“不喜欢。” 陆珂:“嗯?” 原晔:“不喜欢你不吃醋。” 这下,心里那点微妙的酸涩消失了。 陆珂嘴角弯弯:“可是我就是能理解……唔……“ 这个混蛋,今天还咬个没完了。 原晔不想听陆珂净说些让他气得想死的话。他含住陆珂的唇,一只手将她往怀里压一只手揭开她的衣襟,钻入小衣里…… 屋外,墙角红梅被霜雪一冻,反而颤颤巍巍地更加挺立起来。 迎风傲雪。 不屈不挠。 半个时辰后,陆珂累得睡着了,原晔从背后抱住她,亲吻着她的耳垂。 “别……” 陆珂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推了推他。 原晔用牙齿磨着她雪白的脖子:“没良心的。” 陆珂嗯了一声,沉沉睡去,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听见。 过了不知道多久,陆珂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将她抱了起来。 以前每次,原晔都会在她累了的时候帮她做清理工作,她习惯了,连眼睛都没睁开,就伸出手挂在了原晔脖子上。 热水浸透身体,氤氲的热气将皮肤蒸得水润。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68节 陆珂意识不清地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靠在原晔怀里,热水将两个人包围。 陆珂看了看周围,他们竟然在浴桶里! 曾经她嫌弃过大的浴桶,此时装下两个人之后,甚至略微有些局促。 “你……” 陆珂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密集的吻便让她忘了天地为何物。 水蒸气弥漫整个房间,陆珂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她咬着唇,仰着头,感受着背后之人带给自己的极致体验,两只手死死地扣在浴桶的两侧。 就在陆珂崩溃的前一刻,陆珂听见原晔隐忍干涩的声音:“陆大人,可满意?” 偏偏在这个时候叫她陆大人。 偏偏在这一刻。 陆珂死死地咬着唇,手抓住原晔的手臂,原晔手臂上青筋绷出,在陆珂掌心不断的跳动。 “原晔!” 这次换陆珂急了。 水声哗啦,她反身咬上他的唇,“我们一起。” …… 第二天是休息日。 休息日,陆珂和原晔都不需要去养马场,但是原璎慈刚刚被调入养马场,需要去报到,然后再回来。 劳工坊。 应知这次新请了一个曾经在京城开过酒楼的大厨过来做菜,做了满满一大桌原璎慈爱吃的菜。 中午,应知让孟翊去请原璎慈。 片刻后,孟翊一个人回来了:“少爷。” 孟翊一脸为应知打抱不平:“劳工坊的主事说,战马药材贪污一案,陆大人立了功,朝廷特别任命她为养马官,着她立刻上任,并且全权接管麒麟营养马场药材库的人员调动。所以,陆大人将原二小姐调到了养马场。” 应知脸上的笑瞬间冷了下来:“哪个陆大人?” 孟翊:“是原二小姐的嫂子,原晔的夫人,陆珂。” 哗啦! 应知宽袖挥动,桌子上珍馐美味被全部拂到了地上。 又是这个陆珂。 前脚让三皇子折了吴新觉,让殿前太尉陷入了危机,后脚就抢了他的璎璎。 应知面色阴冷。 孟翊跪在地上,低垂着眼眸,大气不敢出。 …… 陆珂一觉睡到中午,起床后,尴尬到不能自己。 虽然璎璎和小满都知道她和原晔夫妻生活十分和谐,但是,这种睡到中午的状态还是让她羞红了脸。 好在原璎慈和原窈月只除了眼神揶揄了一些,并没有拿这事打趣陆珂。 吃完饭,考虑到快过年了,原晔带陆珂去集市买红灯笼,门神和红纸,准备写春联。 临近过年的这几天,县城里十分热闹,街道两侧家家户户都会挂上红灯笼,贴门神,贴春联,周边的小商小贩想趁着过年赚一笔,进了许多新鲜的货物售卖,拼命地吆喝。 难得县城市集如此热闹,陆珂买完东西也来了兴致,拉着原晔左看看右看看。 陆珂:“夫君,那里有蜜饯果子。” 陆珂跑到了小摊前,小摊老板看到陆珂立刻热情地介绍起来:“这位夫人买一点吧,我这都是上好的蜜饯果子,是才从南边运回来的,可废了不少劲呢。” 陆珂:“都有什么口味的?” 老板:“酸的,甜的,咸的都有,您看你要哪些?除了这些,我这还卖干果。” 老板将一个盖子掀开:“你看,都是刚炒好的,瓜子,花生,还有晒干的红枣。” 陆珂看了看:“我和我夫君都爱吃甜的,你帮我挑多一些甜的,再配一点酸的。然后瓜子花生红枣都看着来一些。” 老板:“好嘞,这蜜饯果子,我都给您挑模样好又大个的捡。” 不一会儿装好了,陆珂付完钱,回头一看,原晔人跑隔壁摊位去了。 陆珂提着称好的零嘴,走了过去:“夫君?” 原晔手里拿着两支银簪,一支蝴蝶翩翩,一支白雪红梅。 原晔看向陆珂:“你喜欢哪只?” 陆珂:“我不需要这些。” 原晔抿着唇不说话,仿佛在说‘夫人不要我的东西我一点也不委屈’。 陆珂受不得他这个样子,仔细看了起来。 蝴蝶翩翩和白雪红梅都挺好的。 只是如今家里刚投了养猪场,得节约。 陆珂琢磨着,这两支,哪支更便宜。 “选白雪红梅,陆大人皮肤白,红色衬肤色。” 这时走过来一对年轻的夫妻,两个人都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那女子穿着锦兰色的棉衣,眉目温婉。 见陆珂一脸茫然,女子自我介绍道:“陆大人,我叫周秀兰也是寮村人。我娘是寮村东边的谢阿施。前段时间,我婆婆生病了,我就去隔壁村照顾她去了,所以你没见过我。不过我远远地见过你,我娘还投了新开的养猪场。” 陆珂:“你们好。” 这边两人说着话,原晔已经拿着白雪红梅去付钱了。 周秀兰拉着身边的男人介绍:“陆大人,这是我夫君,赵长庚,在麒麟营当个小兵,以后还请您多照顾。” 陆珂:“哪里哪里,我就是一个养马人,哪有那个本事照顾人。” 周秀兰:“听说过几日,要赶在年前杀猪了?” 陆珂:“是啊,当初我们去金家养猪场买猪的时候,做了规划。买的猪的年龄都不同,有一批是年前出栏的。养猪场刚开始,第一批猪出的慢,按照我的规划,年后就能稳定在一个月出一批,然后再过几个月,争取到七日出一批。” 哇。 周秀兰瞪大了眼睛,这么算下来,那咱寮村这养猪场的规模可要翻好几番呢,这可真是陆大人帮着他们发财啊。 大家都是偶然碰到了闲聊,聊了一会儿,原晔付完钱过来了,周秀兰就结束话题,拉着丈夫走了。 陆珂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看了许久。 原晔走过来,将发簪轻轻插在陆珂浓密乌黑的发间:“怎么了?” 陆珂:“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第47章 变故 ◎陆珂铭感五内。◎ 陆珂目光沉沉:“柴志就和夫人一起住在寮村,周秀兰的丈夫是麒麟营的士兵。大梁边防的战士大多都来自本地村落。他们的妻儿父母就是我们身边的普通人。” 这话就让原晔不能理解了。 因为陆珂仿佛发现新大陆一样发现的东西对于他而言是常识。 原晔:“所以?” 陆珂垂下眸子,挽起原晔的手臂:“没什么,夫君,我们继续逛吧。” 权利与义务相对应的,但是权力不是。 权力来自于利益连接。 一层又一层的利益捆绑,才有了权力。 世间大多数人并不清楚权力来自于哪里,所以总天真地以为自己的武力值最强,能一招灭掉上万人,就能拥有绝对的权力。 不是,利益捆绑才是。 当年,跟着赵匡胤谋反的人,之所以愿意为之拼命,除了为义,为赵匡胤的个人能力,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的利益捆绑,他们相信跟着赵匡胤能拿到足够的利益,然后,随着时间变化,这些不同的利益不可拆分地,千丝万缕地绑定在了赵匡胤身上。 就像大梁的立国根基,在于士大夫阶层,在于地主阶层的利益捆绑,这些利益相处牵扯,相互制约,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便是如今稳固权力的运行机器,是如今的大梁皇室,大梁朝廷。 穿越后,陆珂在陆家后宅,被各种训诫教化,她不被允许拥有自尊,不被允许拥有自我,只能够做陆夫人口中标准的女子。 她就像街边上人人都能踢一脚的狗。 她没有安全感。 来到晖阳之后也是一样,虽然原璎慈相信她的能力,原晔和裴彻也愿意支持她的事业,但是因为原家身份的特殊,因为她是原家的媳妇,因为种种的原因,她仍然处于一种随时可以被欺凌的状态。 应知也好,欧阳实甫也好,这些人随时随地可以将她烙印,灭口。 但如果,她能通过麒麟军的父母,妻儿,亲人,朋友,建立一个千丝万缕,理不清,也算不清的利益同盟,她就有了安全的底气。 养猪场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 养猪场将寮村四十户村民和她和原家绑定在了一起。 这四十户里,肯定不只周秀兰的丈夫一人是麒麟营的士兵。 这一个微小的利益同盟。 但如果未来,等这个利益同盟足够大了之后呢? 如果类似于养猪场这样的利益连接不止一个,多达几个,几十个,各个利益同盟相互牵连,如蛛网般地相互纠缠,巩固在一起,那么在晖阳这个地界,在北安府,她和原家就是安全的。 陆珂隐隐感觉到自己的想法有些危险,但是又无法控制地往细处想,往深处想。 这一想,就到了杀猪日。 杀猪日前,陆珂特意让原窈月和江小鹤提前培训了几个村民,专门教他们杀猪。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69节 这一批猪,总共六只,从金老板那里购入,金老板已经在猪小时候阉割过了,所以肉质上也有保证。 陆珂家里的十一头猪,除了一头公猪和一头母猪留作种猪,其余的九头也到了出栏的日子,也要在今天杀。 不仅如此,陆珂尽心尽力的培养金老板的两个表弟,这两个人回了金老板的养猪场后立刻成了得力干将,陆珂诚心合作,金老板也投桃报李,给陆珂介绍了好几个饭店的老板和猪肉店,提早下了定金,定下了这十五头猪。 这下,猪的销量也不愁了。 早上,不少无事的村民们都过来围观了。 养猪场的大院子里,架起了大铁锅,铁锅内装满了清水。 已经空槽停食一天的猪被洗干净,绑了起来。 江大刀和李美玲也过来了。 陆珂指挥着村民将猪一头一头地抬出来,原窈月和江小鹤也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好了。 五个人一起杀猪,效率翻倍。 那场面,风风火火热热闹闹,比过年时的庙会还要热闹。 放血,浸泡,剥皮,然后是分割。 原璎慈和原晔站在一起,相对于第一次看杀猪被吓到,这会儿原璎慈已经相当淡定了,还能不断地点评谁杀猪的手法更加高明。 原晔笑道:“怎么听你的语气跃跃欲试?也想试试?” 原璎慈羞赧一笑,其实看多了,她还真的挺想上手试试的。 原晔看出来原璎慈想上又不好意思,于是说道:“那下回,和你嫂子说一声,让她教教你。” 原璎慈:“嗯,谢谢哥,也谢谢嫂子。” 江大刀和李美玲站在人群里,听着周围人对江小鹤的夸赞,什么手法熟练,什么切割精准,什么跟着陆大人几个月,一下长大了,江大刀和李美玲嘴角高高地翘着,压都压不下来。 江大刀握紧李美玲的手,两个人看向彼此,仿佛在说:看,咱儿子有出息了。 忙活了一上午,终于先杀好了五头猪,陆珂决定先给那几个大饭店送去。 饭店是大主顾,如果他们对寮村养猪场的猪满意,以后就能长期合作,互惠互利。 村民们将分好的五头猪搬上驴车,一共装了三辆。 江小鹤驾车,陆珂和原晔坐在驴车上走前头,三辆驴车跟后面。 陆珂先去凤凰游送肉。 凤凰游和其他饭店不一样,不是金老板的人情,是梅婕知道她和村民们一起开了养猪场,让自己在凤凰游做大厨的丈夫蒋松牵线搭桥的。 因为是本县最大的酒楼,每天的需求量十分庞大,凤凰游的老板十分傲气,是看在蒋松在凤凰游做了七年大厨的面子上,才勉勉强强同意给陆珂的养猪场一个机会,只是条件有些苛刻,不先给定金,收了猪肉后也只付一半的款,要等到做成菜卖完了,客人满意才付剩余尾款。 条件虽然苛刻,但是陆珂对自家猪肉的质量有信心也便没有多在意。 没想到,猪肉送到了,却遭到了拒收。 拒收的后厨负责人也没给任何理由,就说猪肉够了不要。 陆珂不服气,不肯走,那人不耐烦地看着陆珂:“滚滚滚,我们凤凰游做事还需要给你交代?给你下定了吗?没下定,你送什么猪肉?耍赖啊?” 陆珂:“谁耍赖啊?我和你们谭老板谈得好好的。” 负责人:“滚!” 那人脾气大得很,说着就要动手,原晔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这位兄弟,说话做事,给别人留三分脸面,也是给自己留两分余地。” 原晔说话时,手上暗自用力,男人脸色瞬间白了,豆大的汗珠往下掉。 男人:“你你你,有话好好说,放开。” 既然愿意好好说话了,原晔放开手。 男人揉着淤青的手腕:“我也不知道什么理由,反正老板说了不接你们寮村养猪场的猪肉,一斤都不行。” 这原先都说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变卦了? 刚好梅婕的丈夫蒋松端着东西路过,陆珂连忙挥手:“蒋大哥。” 蒋松走了过来:“是你啊,陆大人。” 大人? 男人愣住了。 这小小女子还是大人? 蒋松问:“陆大人,怎么了?今天不是说送猪肉吗?” 陆珂:“是啊,前天我路过凤凰游还和谭老板确认过今日送货,但是刚刚,这个人说不要我们的货。” 蒋松看向男人:“唐四,怎么回事?肉有问题?” 陆珂:“他都没检查肉。” 唐四哎呀了一声,拉着蒋松到旁边:“蒋哥,不是我找茬。是谭老板今天一大早专门交代的,不要寮村养猪场一斤肉。” 蒋松:“为什么?” 唐四:“这我哪儿知道啊。” 蒋松:“你等等,我去问问。” 蒋松飞速去找谭老板问清楚,过了一会儿,蒋松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蒋松:“陆大人,抱歉啊,谭老板说不要。” 陆珂看到蒋松的表情也猜到了,她还站在这不走,不是想逼着凤凰游非接下他们的肉,而是想问个清楚。 陆珂:“理由呢?” 蒋松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谭老板也没说太明白,只说有人不让买。我再问到底是谁,他就不肯说了。” 那就是得罪人了,对方非找他们的晦气。 既然是有人下了死命令,陆珂只能悻悻离开。 出门,原晔问道:“有人为难?” 这事不难猜,陆珂也没有隐瞒的想法:“后面的几家怕是也不会顺利。” 果然,如陆珂所料,接下来的四家都不顺利。 最后一家平安饭庄老板苏福忠和金老板关系最好,看在和金老板十几年的交情上,苏老板将陆珂请到里面喝茶,向陆珂露了口风。 苏老板:“陆大人,实不相瞒,那人是掐着时间,昨日才让人警告我们不准收货的。” 陆珂:“苏老板,那人是谁?” 苏老板用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应字。 应知,四品知州,主管整个晖阳州,自然也包括底下的县。 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是这么大的官。 陆珂起身,向苏老板郑重地行了个大礼:“苏老板,别人怕为难,连见都不肯见我们,只有您,不仅见了,还愿意提点我们一二,陆珂铭感五内。” 苏老板:“客气了,陆大人。说实话,老金家阉割过的猪和你家的猪差不多时候出栏,这时候不让我们用你家的猪,那必然也是不能用老金家的猪的。我和你说,也是希望你能想想办法。老金也是我朋友。” 这话的意思是,对方不想让他们独特培养出来的猪肉卖出去,想将他们赶尽杀绝, 陆珂:“是,给您添麻烦了。” 苏老板摇摇头,送陆珂出去了。 陆珂面色凝重地出来,驾驴车的村民面色凝重地看向陆珂。 原晔问:“问题很严重?” 陆珂点头:“头上青天压着。” 怕让村民们过于担心,陆珂没有说得太直白,但原晔听明白了。 头上青天,指的是父母官。 武将不是父母官,只有知县,知州,知府才是。 知县晏几道为人清正,不会无缘无故为难他们。 知府远在北安府,近段时间都没有来过晖阳县。 那就只有一个了,知州,应知。 江小鹤担忧地问:“老师,咱们的猪肉是不是卖不掉了?” 陆珂故作轻松地安抚道:“不会。虽然冷冻过的猪肉会比新鲜猪肉价格低一些,但是拒绝我们的饭馆,除了凤凰游,都是给了定金的。 他们拒收货,我们可以不退定金。这些定金完全可以弥补价格上的损失。我们的肉质量好,味道好,我相信,老百姓的味蕾是最公正的裁判。 只要他们吃过就一定会喜欢我们的猪肉,只要他们喜欢,我们的猪肉便不愁卖。” 只是散卖比和饭店合作要卖得慢。 不过这些没必要和村民们说。 他们第一次花钱投资,投的都是血汗钱,风险承受能力比她和原晔低很多,说了,只怕今夜很多人都睡不着了。 陆珂让村民们先将分割好的猪肉带回去。 其他还没杀的猪好说,大不了多养一段时间,慢慢卖,亏不了多少。 但是已经杀了并分割好的猪肉必须尽快卖出去,多冻一天,价格就会多跌一分。 陆珂让江小鹤将驴车找个地方停着,和原晔在街道上一边走一边想办法。 猪肉的品质好,但别人不尝过也不会买。 猪肉从外表上又看不出差别。 他们的价格上也没什么优势,不能降价卖。 也不能就这么找个摊位卖猪肉,等人尝了再回头买,这概率有点太碰运气了。 有什么办法能让人当场尝了当场拍板买呢? 猪肉贵,如果可以试吃,就算抱着占便宜的心态,应该很多人愿意尝个味。 陆珂想得入迷,原晔走在她的左侧,防止别人撞着她,打断她的思路。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70节 陆珂在一家药店停了下来。 她看着药店的招牌,眨了眨眼。 如果她的猪肉足够香,吸引到足够多的人,那便能用最快的速度将已经分割好的猪肉卖出去。 那卤肉是最好的,架上大锅卤,味道香飘千里。 甚至,她做的熟肉够好,还能卖熟肉,弥补一部分新鲜肉和冻肉的差价。 虽然这个时代的香料很贵,但是卤料又不是只用一次。 再加上收的定金,完全可以支撑起香料的价格。 而且,就算香料钱亏了,也可以算作前期营销投资,等他们寮村猪肉的品牌打出去了,以后也就不愁卖了。 陆珂看向原晔的眼睛亮晶晶的,原晔就知道她有办法了,两个人走进药店,陆珂买了八角,桂皮,小茴香,肉寇等香料,赶在天黑前回家,又让原窈月和江小鹤去养猪场去取猪肉。 两个人回来的时候,江大刀也来了。 村民们心里着急担心,但是又怕问出来,显得不信任陆珂,于是托和原家关系好的江大刀过来问问。 江大刀:“陆大人,你千万别误会。我们是百分百信任你的。主要还是担心。你要是有什么为难的直接说,咱们这些大老粗,虽然没啥能力本事,但是给你出点体力活还是行的。” 陆珂笑着道:“那成,老江,你和李姨家里有大一点锅吗?我这就一个锅,不够。” 江大刀:“要几个?要是要的多,你李姨弟弟家还有一口。” 陆珂:“三口够了。” 江大刀:“好,我去拿。” 过了会儿,江大刀和李高吉扛着大铁锅过来了,灶台上可以放两个锅,炉子上也能放一个。 原晔,原璎慈,原窈月,江大刀,李美玲,李高吉,江小鹤,所有人一起出动,切肉,分肉,清洗。 用猪大骨熬出浓郁的高汤,将肉浸泡在里面。 忙活到了深夜,总算将卤肉,卤大肠,卤猪肚做好了。 浸泡一夜,第二天刚好是赶集日,人最多,好卖。 第二天,本不是轮休日,原晔和原璎慈包揽了陆珂的工作,算是帮她请假,让她能专心处理养猪场的事情。 江大刀一家和李高吉协助陆珂一起将这三锅卤肉搬到了养猪场,并且升了火,又回头去搬猪肉,因为不知道能卖多少,刚开始只运了一头猪过来。 集市上,火升了起来,卤汤慢慢化开,那味道就飘了出来。 浓郁鲜香。 更别说赶集一半都是起个大早,有些人甚至都没吃早饭,想着到集市上吃点好吃的填肚子。这香味一飘出来,立刻就吸引了一大堆人。 大家都围在大锅前面追问。 一个胖胖的大姨问道:“老板,你这都什么啊?好香啊。” 陆珂:“肉,做的卤肉,您要不要尝尝?我跟您说,我这卤肉,用了八角,桂皮,小茴香,肉寇等十八中香料,光着汤底就用大骨头熬了一个多时辰。 不仅用的全是昂贵的香料,而且咱用的肉也不一般。不像普通猪肉,骚腥得很,我用的猪肉,腥味比市面上一般的猪肉少多了。” 大姨:“老板,你这吹过了。” 陆珂:“那您不信,可以尝尝。” 大姨:“我才不尝呢,这要是吃了你的肉,还不讹我钱。” 陆珂用筷子夹了一小块肉给大姨:“免费的。” 陆珂夹的免费试吃肉很小,就那么指甲盖大小的一块,但是架不住这是肉,还香啊。 大姨闻着味道,咽了口唾沫,“行,我尝尝。你自己说的啊,不要钱。” 大姨伸手接过肉,放进嘴里,卤化了的肉,一抿就在嘴里花开了,刚尝了个香,就从喉咙滑进了肚子里。 那若有若无的味道就在嘴巴里,勾得人心痒痒。 陆珂笑着问:“大姨,好吃吗?” 大姨:“好吃,真一点腥味都没有,比我这辈子吃过的猪肉都好吃。” 旁边围观群众立刻议论纷纷,真的假的? 有那么好吃吗? 别不是雇的托过来唬人的。 陆珂:“那您看来点这卤肉,还是买点新鲜的肉?” 大姨问了价格,讪讪道:“好吃是好吃,咱穷人家吃不起。” 陆珂:“没事,咱就当交个朋友,你帮我多宣传宣传。” 陆珂又夹了一块给大姨,大姨拿在手里,吃在嘴里,越瞧越觉得陆珂长得好,心也美,就是这肉,真贵。 什么时候咱大梁的肉能便宜下来啊? 大姨吃了陆珂的肉,谁问都说陆珂家的肉好,搞得大家都好奇极了。 陆珂让江小鹤把肉分成小块放盘子里,让大家试吃。 江小鹤一边切肉,一边心疼,这可都是好肉啊,就这么免费送出去了。 “天啊,怎么这么好吃!” “哎呀,我刚砸摸出味,它就进去了。” “这猪肉什么时候这么好吃了?连那臭烘烘的肥肠都香死了。” 尝过的人越来越多,即便有一部分人买不起,那剩下的也足够陆珂他们卖货了。 不一会儿,摊子前就排起了三条长龙。 一条是试吃的,一条是买卤肉的,一条是买新鲜肉的。 江大刀,李美玲,李高吉拿着菜刀爽利地干活,这越忙代表生意越好,生意越好代表钱越多,三个人越累脸上笑容反而越多。 才一个上午,一头就卖完了,李高吉又赶着驴车回村去拿肉。 隔壁卖肉的老板方伟凑过来,递了一个烧饼给陆珂:“陆大人,是这么叫没错吧?我听他们喊你陆大人。” 陆珂点头:“您有事?” 方伟挠着头:“这个,我这一早上,一块肉都没卖出去,大家伙全买你的了。” 陆珂:“这位大哥,对不住啊,我们村集资开了个养猪场,本来谈好了和饭馆子合作,谁知道猪杀好了,毁约了。我们怕这猪冻久了,价格往下跌,只好来这市集急卖。真对不住,坏了你的生意。” 方伟:“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也没怪你。这生意嘛,本来就是凭本事,哪能因为谁生意更好就记恨的呢?” 陆珂切了一块卤肉装碗里端给方伟。 方伟嘿嘿地接过,也不急着吃:“其实你这卤肉我刚才也试吃了,人多,可能陆大人你没记住我。我刚才本来想说,你这卤肉挺好的,想买你的卤汤。这会儿你说你是开养猪场的,那感情好。陆大人,你们开养猪场,那家里肯定有很多猪肉要卖的,是吧?” 陆珂:“是,光目前,家里就还有十来头要卖。” 方伟:“那你看我怎么样?我这小摊,平常时候生意好起来也能卖个小半头。您这猪肉好吃,不腥,咱大老粗不识字,但是舌头没问题,能尝得出来。我相信,只要这客人尝了你家的猪肉,肯定吃不下别家的。” 陆珂:“您的意思是想从我家养猪场进货卖?” 方伟:“您别嫌弃我体量小啊。我这猪肉摊虽然就赶集的时候卖小半头,赶不上那些大的猪肉铺和饭店,但是,咱人多啊。” 第48章 破局 ◎陆大人,你可真是一个大好人。◎ 陆珂:“我没有嫌弃您的意思。不过,您说的人多是什么意思?” 方伟:“那可不人多吗?咱这一行当,哪儿赶集,哪儿热闹,哪儿有活动去哪儿卖,那都讲究个消息灵通。我方伟别的不敢说,卖猪肉这行当,在咱县里咱流动摊位的人,不认识全部,也认识一半。十来头猪,不是我说,咱兄弟们一人一半就给分了。” 陆珂惊呆了。 一旁的江大刀,李美玲和江小鹤也惊呆了。 这卖肉还有意外收获呢。 果然货好不愁卖。 方伟将手里的碗伸出去:“陆大人,你要是信得过我,把这碗给我装满,我这就拿着它一家一家地让他们试。” 陆珂:“好嘞。” 陆珂当即让江小鹤将肥肠猪肚大肉都切一些,将碗装得满满的。 方伟立刻收摊,端着碗拿着筷子走了。 江小鹤担心地问:“老师,咱给了他这么多肉,他要是骗咱们的,怎么办?” 陆珂:“没关系,就算是骗,也就是骗一碗肉。若是成了,咱们不就解决大难题了吗?而且,方大哥是卖猪肉的,他呀不缺肉吃。” 方伟虽然是支个摊子,哪儿人多去哪卖的流动小摊贩,但是,这年头,能有渠道进猪肉,能有钱买进猪肉再卖出去,这本身就说明家境不差了。 江小鹤愣愣地看着陆珂,过了一会儿,低下了头,脸微微发烫。 他现在知道爹为什么总骂他目光短浅,小家子气了。 陆珂下午接着卖肉,临近收摊,就连江大刀李美玲都觉得她是被骗的时候,方伟回来了。不仅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兄弟。 方伟豪爽邀功道:“陆大人,怎么样?咱兄弟人多吧?” 陆珂和江大刀他们连连点头,并且竖起了大拇指。 这可太有实力了。 陆珂数了数,十八呢。 一人买一半的猪,差不多就够了。 陆珂他们赶紧收摊,带着方伟他们回养猪场,已经分割好的猪肉自然是卖出去了,剩下的,天黑了,只能等明天再杀猪,分给方伟的兄弟。 方伟拿到肉去结账。 小摊小贩进货都是现钱交易,这次也不例外。 给完钱,方伟和兄弟们面面相觑。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71节 方伟:“这价格不对吧。” 陆珂走过来:“怎么了?算多了吗?” 方伟:“少了。” 原窈月负责收钱记账,陆珂翻看账本:“没错啊。” 方伟又开始挠头:“陆大人,你可真是一个大好人。” 陆珂一脸懵,她什么都没干,怎么忽然成了大好人。 方伟激动道:“你不仅便宜把这发财的买卖交到我们手上,还卖给我们最便宜的价格。” 陆珂指了指自己,仿佛在说:我吗? 方伟心酸地说道:“咱们这些小人物,去养猪场进货人都不待见我们,给的价格都默契地比那些大饭店的高不少。 有时候养猪场货紧俏,还不卖我们货,我们还要去别人手里转一道*,这一来一回,进货成本比别人家贵不少。 陆大人,你真是够意思,卖给咱的价格就是大饭店的价格。你讲义气,咱以后就跟着你干了。” 方伟这话一说,陆珂便想通其中关节了。 方伟他们是散户,都是跑的赶场日卖货,进货量比不上那些大饭店,也没那些大饭店要货量稳定,养猪场肯定先顾着饭店酒楼和大的猪肉铺的供应,然后才是他们。他们进货量少,折扣肯定就少,成本自然要高。 其实说白了,就是散户和大企业进货价折扣不同,不然都是一个价,大企业肯定不高兴。 陆珂:“其实我并不知道……” 方伟当即给陆珂跪下:“陆大人,你收下我们长久合作吧。以后我们多多给你宣传,保证让全城的小摊贩都来你这进货。” 陆珂赶紧把他扶起来:“你别动不动就跪,太吓人了。你们缺货,我们缺客户,咱们是互惠共赢,没谁欠谁的说法。 而且,全城的小摊贩来了,我这也没那么货啊,下一批货还要年后才能出。不过,你们若是人实在多,需求也多,我还认识一家养猪场,他家的猪肉品质和我家的是一样的,我介绍给你们。” “陆大人!” 方伟又跪下了,然后他身后的兄弟也跪下了。 陆珂:“……” 猪卖了十五头,还剩一头,陆珂不打算卖了,打算拿出来做分红。 这卖猪的钱分不了,都要留着买小猪,买豆渣,买药材等等,但是投资不见回报,始终不行。 尤其村民们是第一次接触这种集资建厂,也是第一次投资,心里本身就没底,还遇到了大饭店违约的事情,心就更慌了。 钱肯定是不能发,而且就算发了,也没发肉的效果好。 这剩下的一头猪,杀了之后,四十户人口,一家虽说也就能分个一斤多点的肉,但是那是一斤肉啊。 钱发到手里,村民会存起来,不会有什么实在感,但肉发下去,是实打实地吃进肚子里。 这村民们看着碗里的肉,这眼睛和胃对上账,立刻对养猪场的信心就会暴增。 两日后的轮休日,陆珂让江小鹤和原窈月现场杀猪,现场分肉。 村民们先看了一场杀猪,然后开始排队领肉。 原璎慈负责发肉,原晔则记账登记。 江大刀也过来领了一斤多的肉,看着那肥肥的肉,脸笑成了朵菊花,“咱这以后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后面的村民们也热情的附和:“是啊,是啊。” 江大刀领完肉,下一个是李美玲的弟弟李高吉,李高吉这次特意带了媳妇江秀芬过来感谢陆珂。 江秀芬手里抱着刚满月的孩子:“陆大人,前段时间我在娘家坐月子,没和你打过招呼,你别介意。” 李高吉送上一点自己家烙的饼。 江秀芬道:“这是我们自己做的,谢谢你上次帮我们家的猪接生。” 陆珂推辞道:“上次不已经谢过了吗?” 江秀芬和李高吉对视一眼,“这不是还有件事想麻烦你吗?” 陆珂:“你说。” 江秀芬羞赧道:“我儿子,一个多月了。” 陆珂走进,看过去,小家伙穿着厚厚的棉衣,戴着虎头虎脑的帽子,裹得严严实实地,只露出一张粉粉嫩嫩的脸蛋和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 江秀芬:“咱们寮村有个传统,孩子百日吃花馍。百日那天,收了谁的花馍,以后就跟着谁学。我们想请您百日的时候过来参加百日宴。陆大人聪明又漂亮,我们想让孩子以后向你学习。” 这就是讨个吉利,陆珂怎么会不答应? 陆珂轻轻地用碰了碰小家伙的小手,小家伙一下就抓住了陆珂的手指。 陆珂逗着他:“你这小家伙,看来是认定我了,那百日的时候你就收我的花馍吧。” 得到了陆珂肯定的答复,江秀芬当即兴奋地嗯了一声:“陆大人,谢谢。” 陆珂:“不过这花馍我没做过,到时候做的不好,别嫌弃。” 李高吉:“不会的,只要陆大人你送了,就是给我们面子。” 陆珂笑着戳了戳小家伙的脸蛋:“你也不许嫌弃哦。” 约定好,李高吉和江秀芬便抱着孩子回家了。 陆珂在原晔记录的桌子旁坐下,手撑着下巴:“真可爱,小家伙软软的,像个棉花糖。” 原晔手里的毛笔顿了顿:“你很喜欢?” 陆珂:“喜欢啊,白白嫩嫩浑身奶香香的小宝宝谁不喜欢?” 原晔目光寸寸暗沉,只应了一声,继续记账。 过了会儿,李高吉一个人回来了,他将肉洗干净了,拿过来卤。 当时陆珂以为猪肉要卖好几天,准备了三锅卤水,没想到第一天就碰到了方伟,猪肉一下子就卖出去了,后来,方伟买走了一锅卤水,还剩下两锅。 村民们也好奇那卤肉是什么味道,陆珂就在养猪场外边的院子里架上大铁锅把卤水煮开了,让想卤的村民把肉洗干净,拿过来卤。 不管是领的养猪场的肉,还是自家存着的肉,只要愿意都可以过来卤。 反正是用的那些老板毁约的定金买的,卤水其实也属于养猪场的资产,自然可以作为养猪场们股东的福利。 陆珂笑道:“好香啊,我也馋了。我们晚上吃卤肉饭?” 原晔低着写着字,淡淡地应着:“嗯。” 陆珂眨了眨眼,怎么感觉这人兴致不高? 不喜欢吃卤肉饭吗? 陆珂问道:“夫君,除了卤肉饭,你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原晔:“你有吗?中午我来做饭。” 陆珂想了想:“那我们回家把院子里冻的鱼解冻了,中午再加一份炖鱼?” 原晔:“嗯。” 真的情绪不对。 陆珂不明白了,她回忆这半天的事情,出门时,原晔还挺高兴地,路上还偷亲了她,怎么这么会儿忽然情绪就低落起来了? 最后一个人领完肉,原晔放下笔,将记录册小心叠好,放到布包里。 陆珂抓着他的手臂晃:“夫君,你不高兴吗?” 原晔抿了抿唇,心疼地看着陆珂:“我没有不高兴,只是觉得……我这样的处境,你如果喜欢孩子,怕是现在不能给你。” 陆珂:“……” 其实可以不给。 原晔:“如果你还在京城,没遇着我……” 原晔低垂眸子,眼底一片自责:“我对不住你。” 陆珂:“停——” 陆珂赶紧让原晔打住:“夫君,我其实也没那么喜欢孩子。” 原晔看着陆珂,那自责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不用为了宽慰我这么说。 陆珂不知道怎么说这个东西。 她才十六啊,明年才十七。 对于她而言,她觉得自己还小,但是对于原晔这种觉得七岁的原窈月已经该长大的古人来说,确实不小了,该当娘了。 京城里十六七岁出嫁的女子,也大多数婚后一年就会生孩子。 但是,她不想啊。 二十二岁之前,她都不想。 陆珂深呼吸一口气,认认真真道:“夫君,我是很喜欢李高吉家的小宝宝。但是那种喜欢吧,就类似于我很喜欢圆滚滚的可爱的小鸟,胖乎乎的小奶猫,亮晶晶地各种东西。很喜欢很喜欢,但是不代表我要拥有,也不代表想生孩子。” 原晔:“你不想和我有一个孩子?” 陆珂:“暂时不想。” 陆珂说完,怕原晔误会她是不想跟他生孩子,于是冲着他灿烂一笑:“夫君,咱们俩新婚,我还想和你多过几年二人世界。咱们暂时不考虑孩子这个问题,好吗?” 原晔目光深深地凝视陆珂的眼睛,仿佛想透过她的眼睛去看清楚去理解她真正的想法。 她似乎真的不想要孩子。 原晔:“暂时是多久?” 陆珂:“至少再过个六七八年?” 原晔:“我不会让你等那么久的。” 他会尽快把一切处理好,给陆珂一个安全的环境。 陆珂:“……” 最好能等那么久,二十二岁之前,她绝对不要生孩子。 仿佛察觉到了陆珂的想法,原晔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会尽快安顿好一切,改善我们的生活。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72节 让你和孩子都有一个富足平安生活的环境,是我作为你的夫君,作为孩子的父亲需要考虑和完成的。至于孩子要不要,这个决定在你。” 陆珂:“真的?” 原晔点头。 陆珂:“那我要等到二十二岁呢?” 原晔:“那便等到二十二。” 陆珂:“那我要一辈子不想生呢?” 原晔:“我们有小满。” 陆珂:“哦。” 陆珂嘴角的笑容止都止不住,虽说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但至少原晔现在的回答她很满意。 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这时,原璎慈牵着原窈月走了过来:“嫂子你们在说什么呢?叫了好几声了,都不应。” 夫妻私话不好为外人说,陆珂笑道:“我们在说中午吃卤肉饭和炖鱼,你们觉着呢?” 原璎慈:“那太好了。这卤出来的肉是真好吃,尤其是那猪头肉,炒一炒香死了。” 陆珂:“那成,咱们一会儿再加一份炒猪头肉。” 四个人说说笑笑地回到家,挽起外套袖子,戴上围裙就开始将肉和鱼从雪里挖出来。 冬天天寒地冻,是天然的冰箱,买来的肉和鱼冻到开春也不怕坏。 吃完饭,陆珂和原璎慈去后院清理。 现在有养猪场了,家里的九头小猪也卖完了,余下的两头,她打算放到养猪场里养,作为增加投资。 这样,家里没有猪了,后院就空下来了。 后院空间不小,陆珂和原璎慈打扫完之后,开始考虑以后要用这个后院做些什么。 陆珂:“我们种些果树吧。” 原璎慈:“种苹果树?” 陆珂:“李子树。” 原璎慈:“梨树。” 陆珂:“桃树。” 两个人愉快地畅想:“再养几只鸡,几只鸭。” 两个人一拍即合。 正当两个人做梦院子里种满了果树,每个季节都能吃到新鲜水果的时候,原窈月远远地喊道:“嫂子,有人找。” 陆珂一边往外边走一边问:“谁啊?” 陆珂远远地听见一个豪爽洪亮的声音:“陆大人,是我,方伟。” 陆珂穿过厨房,走到前院:“怎么突然来了?有事吗?” 方伟面色焦急:“出事了,陆大人。” 方伟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咱的猪肉,让人给摆了一道。” 陆珂:“你别着急,慢慢说。” 方伟又恨又气:“陆大人,上次咱不是从您这进了半只猪的货吗?我拿到货就开始卖去了,那肉是真好,买过的人都成了回头客。 但是您这不是下一批货要年后才有吗?我就去了您介绍的那个金家养猪场,金老板是个讲义气了,听说是您介绍的,二话不说就给咱供货了。 我今儿个领了货,去了晖阳县东边的市集摆摊。往常的时候,就算是普通猪肉,摆摊小半天也能卖不少,偏偏今天我摆了一早上,愣是一斤肉没卖出去。 那感兴趣来问的主顾,一听我的猪肉没骚味,扭头就走,说我害人。我就纳闷了,这好端端的猪肉,又肥又香,我自己个儿都吃,能害什么人?” 方伟恨恨地哎了一声:“可真气人。我气不过就拉着那兄弟不放人走,非让他把话说清楚。你猜怎么着?有人传我们的谣言。说咱这猪肉用了那害人的药水泡过,少吃点没问题,吃的时间短也没问题,但是吃的时间长了,会折寿命。 这谣言满天飞,都说这肉泡了药水最大的特点就是腥味淡,肉香。这是专门针对我们的啊。我回头去找金老板,金老板那边也是一筹莫展,说是自己家出货的猪本来卖的好好的,都出到县城外边,卖到州府了,这听到谣言又给退了回来。” 真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陆珂不用想都知道是应知在背后捣鬼。 养猪场那么多,她们寮村养猪场规模又不大,招不来多少嫉妒。她这边还有全晖阳县最大养猪场金老板的面子,造这种谣,就是得罪金老板,砸金老板的锅,不给金老板面子。 再说了,现在造他们猪肉的谣能得一时好,谁能保证谣言放出去了,还能听指挥? 万一人云亦人,谣言越传越广,越传越离谱,变成猪肉有毒不能吃,老百姓不敢买猪肉,这养猪场的损失可就大了。 同行没人会干这么蠢的事。 只有应知。 应知是官,是知州,没入股养猪场,又不缺钱,更不在乎老百姓能不能吃得起肉,活不活的下去,才会用这种断子绝孙的恶毒计策。 陆珂:“挨千刀的应知。” 陆珂问:“找过衙门出告示澄清吗?” 方伟:“金老板找了,没用。甚至金老板还托了自己的朋友求衙门到养猪场挑猪做鉴定,衙门不搭理。陆大人,金老板是彻底没办法了,这才让我来找您,问问您有没有什么办法。” 陆珂皱着眉头想了许久。 衙门不管,那他们就要自证清白,但自证清白是最难的。 她总不能请个人坐在闹市上每天吃猪肉,吃个一年半载吧? 这不说有没有用,养猪场的猪也等不了这么久。 到出栏时候的猪,多养一天赔一天的钱。 原晔这时走了过来,手放在陆珂肩膀上:“既然自证不了清白,那就将水搅浑。” 陆珂拧紧眉头:“你的意思是,把事情闹大,闹到官府不得不重视,不得不澄清?” 原晔点头。 陆珂:“但是这样的话,也会花费不少时间。咱们的养猪场年后才会有猪可卖,但金老安的养猪场每天出货量那么大,哪怕拖半个月,也会带来巨量的损失。而且,马上过年了,过年官府会放假,大家都要休息,那段时间更不可能卖猪。” 陆珂一边说一边想:“谣言是针对我们的,现在应该还没有扩散。我去找金老板,看看能不能将货往外卖。” 陆珂想到就做,立刻和方伟去找金老板。 原晔回头,原璎慈就站在不远处,她自嘲地扯动了一下嘴角,“是应知吗?” 原晔点头。 原璎慈又笑了,“我怎么不意外呢?” 原晔:“别想太多,和你无关。” …… 金家养猪场。 金老板满脸愁容:“添一把火,没问题,我有的是人。但是陆老板,咱往哪儿卖啊?” 金老板叹了一口气:“陆老板,咱们就敞亮着说话。我这养猪场在晖阳算大,但是在晖阳州就算一般了,到了北安府那就更不入流了。 我的人脉最多就只能到州上头,还是压价和小饭店谈下的合作。现在的问题是,谣言已经传到了州,货给退回来了。府那边,我没门路。” 陆珂:“州府那边卖不出去就没有别的地方可卖了吗?” 金老板:“别的地方?往南的话,滨常府?那就更没人脉了。难道陆老板有?” 金老板眼底燃起了希望。 陆珂:“没有。” 那还说什么? 金老板又绝望了。 陆珂:“但是我们可以不往南,往北。” 金老板:“北边?那不是金国吗?” 陆珂:“不是晖阳县的北边,是旬北县的北边。金国和我们在打仗,私下交易是走私,被发现会判刑。但是,旬北县的北边是栗人,栗人国家小,只有三个县的大小,与我们毗邻,臣服大梁。 栗人和金人一样,以畜牧为生,栗人爱吃牛羊肉,也爱吃猪肉,但是并不擅长养猪。并且在边境两国有专门的互市和行脚商人来往两边做交易。栗人和我们的语言不一样,并且十分封闭,这边的谣言传不过去。” 金老板:“我理解你的意思了,从互市那边,联络互市的官员或者商人和栗人交易是可行的。但是我们的量大,栗人那边金银匮乏,两边货币也不一样,如果通过专门的行脚商人,那势必要给一笔居中费。” 陆珂:“我们以物易物,用牛羊,羊毛制品,皮草等交换。金老板,你常年和饭馆打交道,猪肉因为谣言卖不出去,难道牛羊肉也卖不出去吗?” 金老板明白了。 牛羊肉,他是卖肉的,自然能卖。 羊毛制品,皮草等,在栗人那边便宜,在这边贵,他也可以慢慢卖。 这里面唯一的问题是,需要人脉联络互市的官员,请他们派翻译帮忙联系栗人交易。 这一点陆珂办不到。 但是,他深耕晖阳多年,他可以试试找找人脉。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猪肉品质好,价格却不变,甚至他还能降一点价钱促成交易,尽快挽回损失,他相信,栗人和大梁的老百姓一样,舌头没有问题,只要吃过就会愿意。 有了主意,金老板立刻叫人拉了马车过来出发。 就像当初陆珂和孙家养猪场起冲突时说的,能开得起养猪场的,背后都有靠山。 金老板自然也不例外。 在金老板去边境互市的时候,方伟也没闲着,拉着自己的兄弟们就出去散播谣言去了。 【作者有话说】 预收求收藏《开封有个晏姑娘》 人人皆知,开封有个晏大人,为人正直,极其正直,非常正直。 每天定点定时,弹劾皇亲国戚,文臣武将。 满朝文武被她得罪了个遍,连皇上见到她都躲得远远的。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73节 因此,晏同殊自打入仕后,被排挤到了一个十分边缘的位置,无权无势,也没事干。 当然,穿越过来的晏同殊也乐的躺平。 晏同殊:谁懂啊,家人们!我一穿过来就犯了女扮男装的欺君之罪,要不是反应快,立了个过于正直的人设成了边缘人,早被整死了。 就在晏同殊快乐躺平的时候,新皇登基,晏同殊被提拔为开封府府尹。 开封府府尹,正二品,看着官职很高,但是管理的却是皇城脚下,在这里,一板砖下去,砸死五个人,有四个都有后台有背景,能捏死晏同殊。 没办法,圣旨已下,晏同殊只能硬着头皮,顶着自己“为人正直,极其正直,非常正直”的人设,试图逼疯整个京城。 无头案。 离奇分尸案。 花船杀人案。 一个个案子查下来,别管是皇亲国戚,一品大员,公主驸马,太后王爷,犯了案子,就没有人能从晏大人手上疏通关系,网开一面。 晏大人放话:只要本官坐在开封府府尹的位置上一天,任何犯罪者都休想从轻发落! 晏大人os:所以赶紧把我拉下来吧,我想回家躺平。 …… 秦弈此人,在先太子死后,隐忍蛰伏十年,终登帝位。 而晏同殊是秦弈登基后,整肃朝纲的一枚棋子。 她过分迂腐,正直,不通变故,正好拿来收拾那帮冥顽不灵,腐朽僵化,倚老卖老的名公巨卿和王孙贵戚。 所以,晏同殊查案,他打配合,铁血清洗之下,京城百官,人人自危,如履薄冰。 然而,令秦弈没想到,配合着配合着,晏同殊这颗棋子竟然爬到了他的头上,耀武扬威。 那日,紫宸殿。 白玉台阶下。 天子一怒。 侯王将相俯首跪地,战战兢兢。 晏同殊拉着帝王龙袍,分毫不让,言明,若陛下不答应彻查先帝皇陵枯井女尸一案,不让下朝。 秦弈眸子漆黑,面色铁青,气得磨牙:“你要查是吧?行行行,查!去查!把先帝皇陵挖出来让你查,够不够!” 晚间,他起驾来到晏府。 晏府大门紧闭。 开门后,门房回禀:晏大人说今夜谁来都不见。 “呵!” 秦弈气笑了:“白天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朕下不来台。晚上,她倒还使起性子了?呵!真当朕离不开她是不是!” 秦弈拂袖而去。 侍卫随从跪了一地,没有陛下明镜,不敢起身。 首领太监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在心里吐槽:那您白日都不高兴了,晚上还眼巴巴地跑来做什么? 第49章 造谣 ◎一个四十岁的男人给二十二岁的继母尽孝◎ 市集上,方伟坐在自己媳妇汪艳的烧饼摊旁边,观察着今日过来买烧饼的客人。 方伟一家都是干买卖的。 他流窜四方卖猪肉,媳妇汪艳固定摊位卖烧饼,爹妈卖菜,丈人丈母娘卖冻豆腐。 汪艳手艺好,做的烧饼比别家的脆比别家的酥,每天出摊,为了赶上这热乎的刚出锅的烧饼,每天摊位前都不少人排队,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那牵着孙子手,过来买烧饼的大爷给了三文钱,问道:“闺女。” 汪艳长相明艳,笑容热情:“诶,大爷,您说。” 大爷:“你这猪肉用的是咱们自己家用的猪肉吗?” 汪艳也知道最近的谣言,她以前做烧饼会弄点猪油猪肉渣增加烧饼的香味,没多少肉,能沾点荤腥。而且,她男人是卖猪肉的,她搞那些也容易。 现在么,她男人生意黄了。 其实也不能说黄了,还是能和以前一样进猪肉卖,只是进不到金家寮村这两家那么便宜的猪肉了。 汪艳和方伟对视一眼,夫妻两一条心。 她笑着说:“大爷,你说的事儿我知道,我也防着呢。所以今天的烧饼,我没用猪油猪肉。全都是素烧饼,价钱比以前便宜,您看着给两文钱就行。” 大爷:“素烧饼也好吃。可是我家孙子还是最爱吃你家的荤烧饼。怎么就不卖了呢?” 方伟一边将烧饼从烤炉里夹出来一边说:“那是我们不想卖吗?您没听说啊,这猪肉啊,不能吃了。” 大爷:“这这这,这不是说只有那没腥味的猪肉涂了药不能吃吗?别的猪也有问题?” 方伟:“那能没问题吗?大爷,你看我。你还不知道我吗?我就是卖猪肉的。你看,我都不敢卖了,你还敢吃。” 大爷彻底蒙了,“咱以前吃的猪……” 方伟:“哎呀,您可别说了。以前的猪是以前的猪。现在的猪跟以前的可不一样了。我可听我朋友说,那没骚味的猪肉是从猪小的时候开始吃草药的,压根儿不是杀了之后才泡的药水。现在所有猪都在吃药,那没骚味的猪是那养猪的贪心喂药喂多了,其他的猪也吃,就是吃得少。” 大爷:“哎呀!这可害死人了!好端端的,喂药干什么?” 方伟:“那还不是为了长肥点。咱这肥肉价格比瘦肉高三分之一,哪家养猪的不想让猪多长点肥肉?” 大爷越听越气:“这些该死的狗东西,可害死我们了。我家小孙子最爱吃那大肥肉了!” 汪艳将包好的烧饼递给大爷:“大爷,两文钱。” 大爷给了钱,将烧饼递给小孙子,心里还是难受。 这猪肉吃不了了,以后他们该吃什么? 吃鸡肉鸭肉吗? 这鸡肉鸭肉也贵啊。 家里院子里也只养的有三只鸡,吃不了多久。 大爷一走,后面排队的大姨立刻上前:“方兄弟,你说的是真的?” 方伟也不正面回答,只说:“那你看我今天是不是没去卖猪肉,跑来帮忙了?” 那倒是。 这方伟一家都是死抠,钻钱眼里的人,一天天的从来没见他们家的人歇息过,丈母娘老丈人亲爹亲妈,连七岁的儿子和九岁的女儿都要卖水果赚钱。 要那猪肉没问题,这方伟能眼巴巴地放着日进斗金的猪肉生意不做,跑他媳妇这个小摊来打下手? 大姨心里立刻有了计较,付了四文钱,卖了两个烧饼。 她对方伟说道:“方兄弟,你是个好人,知道给咱乡里乡亲地通个风。以后我只要吃烧饼,就来你这,安全。” 方伟:“那真是太感谢了。” 方伟这边一会儿功夫就把谣言造得满天飞了,他那边十几个兄弟也是一样,他们一会儿在东边一会儿在西边,没几天,晖阳县的老百姓人心惶惶,一点不敢碰那个猪肉。 原晔察觉时机差不多了,买了油酥饼到寮村县城东南边,将油酥饼放到了一个乞丐的碗里。 乞丐手里抱着一根破棍子躺在角落里,听见声音,掀开眼皮,看了原晔一眼,又将眼皮合上了。 他说道:“说吧,什么事儿?” 原晔:“谣言盛起,但还不够。” 乞丐:“要我加把火?” 原晔:“熊熊烈火。” 乞丐:“多烈?” 原晔:“烧到北安府。” 乞丐:“知道了。” 原晔转身离开,乞丐睁开眼,将碗里的酥油饼拿起来,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等吃完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晚,揣兜里,唱着“东边走,西边去,百样米,千种人”走了。 …… 养马场,午休时间。 陆珂和原晔一起坐在营帐内吃饭,裴彻驯完江小鹤也端着饭碗跑来了。 他看着碗里的鸡腿,纳闷儿地看着陆珂和原晔:“你们听说了吗?” 陆珂咬了一块鸡肉,软烂入味。 这跑马场的厨子不愧是花重金请来了,不管做什么菜,都好吃。 陆珂:“听说什么?” 裴彻:“你是明知故问还是装傻?” 陆珂眨眨眼。 裴彻:“你们没发现最近咱们的伙食变了吗?” 陆珂继续装傻:“变了吗?这不是挺好的吗?每天都有肉有菜。你看——” 陆珂将大鸡腿夹起来:“这么大这么肥的鸡腿。” 裴彻怀疑地看着陆珂:“你闹我呢?你真没发现咱们最近的菜,除了鸡肉就是鸭肉,要不就是羊肉,一点猪肉没见着?” 陆珂看向原晔,原晔优雅地吃着饭,仿佛与外界隔绝了似的。 要不是碍于裴彻在场,陆珂真想给原晔点个赞,他这演技太强了。 陆珂作恍然大悟状:“是啊,为什么呢?” 裴彻放下碗筷,双手交叉胸前,抬了抬下巴,将陆珂从上到下来回扫了好几遍。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74节 裴彻:“你肯定是在糊弄我。” 陆珂继续眨眼。 裴彻:“陆大人,我可是早就知道你们村开养猪场了。你一个开养猪场的,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珂睁着自己无辜的大眼睛:“可是我们村的养猪场才刚开起来,到目前为止总共才出栏了六头猪,前不久卖了五头,其他的都要等年后了。” 裴彻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怀疑陆珂在唬他,但是他没证据。 裴彻:“最近出了个猪肉有毒的谣言,说是现在的养猪场为了让猪多长肥肉,少长瘦肉,好卖高价,家家户户都给猪喂药。现在所有人都不敢买猪肉了,猪肉价格暴跌,很多养猪场老板都快急疯了。” 陆珂:“啊?真的呀?” 裴彻:“呵。” 裴彻嘴角抽搐,这句真的演得过分假了。 裴彻:“呵呵。陆大人擅长养殖,裴某也想请教请教陆大人。你说这会是真的吗?” 陆珂:“那肯定是假的。” 裴彻:“怎么说?” 陆珂:“没那种药啊。” 裴彻不懂医理,乍一听谣言也被唬住了,这会儿陆珂说没这种药,他一下愣住了,“真的没这种药?” 陆珂:“要是有那肯定是医学奇迹,不,养殖奇迹。” 裴彻对陆珂的医术很有信心,听了陆珂的话顿时安心了。 裴彻:“陆大人说没有,那肯定是没有了。不对!现在猪肉价格暴跌,我赶紧回家,让府中下人多买几头回家养着慢慢吃。对,让养马场也多进些,咱以后敞开地吃肉。” 裴彻走后,原晔放下碗筷,抬起头:“咱们也要买一些吗?” 陆珂摇头:“不了吧。咱们造谣原本是反击,是想用谣言逼官府出来澄清,不是为了发这种捡漏财。” 原晔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陆珂很聪明,很善良,也很有能力,对每件事都有自己独特的想法和见解,是一个灵魂很丰满的人。 可是,相对应这些特质的便是,她过于理想化。 她总是用善的角度去宽容,去明晰万事万物。 用一种盛世和平,人人安居,律法公正严明的理想国的视角看待今朝今世。 而如今的大梁,腐败昏庸,上行下效,官官相护。 所以,她以为谣言闹大,为了安定民心,官府一定会第一时间出来澄清。澄清猪肉无毒,也必然要澄清寮村和金家养猪场的肉没问题。 “不过……”陆珂咬着筷子:“怎么都这么久了,县衙还不出来澄清?再不出来澄清,谣言发酵太久。很多小养猪场会撑不住,大养猪场也会赔不少。” 原晔:“可能被什么人什么事耽搁了吧。” …… 知州府。 应知正在处理公务。 孟翊过来,跪地道:“少爷,晏大人求见。” 应知:“不见。” 孟翊:“他说猪肉有毒的谣言已经越演越烈,百姓不敢买猪肉,养猪场猪肉卖不出去,鸡鸭鱼价格也开始往上涨了,已经影响到了民生,必须立刻澄清。如果知州大人不批准,他就不走了。” 应知:“那就让他继续等着。” 孟翊:“少爷,那咱们要拖多久啊?” 应知:“不用拖太久,陆珂收了四十户村民的钱,这些愚民目光短浅,因利而聚,是奔着赚钱去的,一旦发现势头不对,赚不了钱,甚至会赔钱,为了挽回损失,一定会立刻闹着要回自己的钱。底层贱民皆是如此,因愚蠢而贫穷,因贫穷而愚蠢,受不住一点波折,也会更加贫穷。呵——” 应知嗤笑一声:“陆珂想逼我,我拖得了,她受得住吗?” 孟翊:“可是百姓……” 应知:“八成百姓一年吃不了几顿肉,能吃得起猪肉的,饿不死。更何况现在是年关,家家户户家里都囤的有粮食。至于那些养猪场,赚了那么多年钱了,也该放放血了。” 孟翊:“我看晏大人挺着急的,要是他不经批准,自己发了公告澄清?” 应知:“如今谣言已经传到了晖阳州,他一个知县澄清也只能澄清本县。上一级没澄清,州府百姓不信,县城百姓更不敢信。” 孟翊:“那……如果岑大人……” 应知连头都没抬一下:“经略副使管的是军事。这是民生政务,越权插手政务,他这是亲自往他对头手里递刀子,他不敢。” 孟翊:“是。” 就在这时,衙役来报。 衙役将公文呈上:“应大人,北安府经略使的调任下来了。” 应知将毛笔放置,抬起头,接过公文:“是谁*?” 衙役:“李承安。” 应知手指微顿:“李承安?” 开什么玩笑? 衙役:“是,消息是这么说的。” 应知:“谁举荐的?” 李承安这种人,好吃懒做,贪恋美色,胸无大志,才华更是没有,全靠祖上庇佑,才能在朝廷占有一席之地。 而现在李承安四十岁了,祖上福荫也快用完了。 谁会举荐李承安? 衙役:“应大人,据京城来的消息说,吴大人一案还在审讯中,殿前太尉受牵连,不方便举荐新的经略使。吏部受举荐安可用后,安可用被爆夜会三皇子。皇上疑心重,怀疑三皇子与大臣勾结。礼部尚书进言说,不如选一个没什么野心也不会参与任何党派争斗的人。于是,皇上在太尉呈上来的三个人中挑中了李承安。” 应知无语地笑了。 倒是让李承安捡了个漏。 应知:“上任仪式什么时候?” 新的北安府经略使上任,他们这些地方官员自然是要去祝贺的。 应知:“算算时间,下月初应该就会举办。” 衙役:“那个……应大人。” 应知:“支支吾吾干什么?说。” 衙役:“李大人说马上要过年了,他上任北安府,一走任期就是五年,不能在母亲跟前尽孝,所以要陪母亲过完了年再上任。” 应知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好几下。 李承安是把所有人当傻子吗? 他哪来的母亲? 他生母二十年前就去世了,现在的母亲是他爹五年前的续弦,那时候他爹刚续弦完不到三个月人就死了,李承安所谓要尽孝的那位母亲,五年前才十七,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二十二。 李承安一个四十岁的男人给二十二岁的继母尽孝,说出去谁信啊? 这不明摆着,李承安嫌北安府边境苦寒,想赖在京城多享受几日是几日吗? 应知真的要气死。 李承安这种废物成了北安府的经略使,那整个北安府的军事以后不就由岑平常一人说了算? 好不容易应家为三皇子肃清了太子在北安府的余孽,现在又要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立场不明不识抬举的岑平常坐大,那三皇子多年筹谋算什么? 这边应知快被气死,那边陆珂也从裴彻口中知道了新任经略使是谁。 陆珂问原晔:“这个李承安是什么人?” 原晔言简意赅:“三岁捉鸡,六岁斗狗,十二岁刚背完千字文。十六岁留宿花街柳巷,正妻未娶,已经纳了四位小妾。贪财好色,但是胆子小,没有什么野心。其祖父是开国功臣,于是皇上赏了他一个官位,混吃等死,后来凭资历一级一级熬了上去。” 陆珂:“……” 那还真的是一个运气超好的人生呢。 陆珂:“那怎么会选了他做经略使?” 这么重要的官位,不是应该更慎重地选贤举能吗? 一眼看出陆珂的想法,原晔忍俊不禁道:“大概是运气,刚好碰到了别人需要他。” 陆珂羡慕疯了,这什么逆天运气。 原晔:“还有就是,对于上位者而言,在许多关键的位置上,忠诚比能力更重要。” 就如孟翊。 对应知而言,这个人愚忠,愚蠢,还喜欢自作主张,在京城时就是如此,但是愚忠也是忠。 一个永远不会背叛你的人,是很珍贵的东西,不论对自私者,高尚者而言都是。 而,上位者愿意相信这世界上会存在这么一个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人,这比遇到一个永远不会背叛你的人更难。 …… 乔家养猪场。 毒猪肉的谣言越演越烈,官府迟迟不肯澄清,乔家的猪也出不了货,猪肉价格一路走低,这猪肉的市场价都比他们养猪场的出货价还低了。 卖吧,赔钱,不卖吧,把猪养着,每天都是花销。 乔老板心急如焚,嘴角都起燎泡了,整天阴沉着脸,跟个炮仗似的,逮谁骂谁。 孙家养猪场被封后,孙家两口子损失惨重,没钱开新的养猪场,便依靠以前的关系在乔家养猪场找了个活先干着。 孙老板本名孙多财,会养猪会杀猪,就在乔家养猪场专职杀猪。 孙老板娘本名钱二妹,以前当老板,啥事都交给伙计干,现在钱二妹也不愿意吃苦,便给孙多财打下手。 如今毒猪肉谣言四起,人心惶惶,乔家的猪卖不出去,孙多财就只能闲着。 而孙多财收入是计件的,杀一头猪赚一头猪的钱。 这会儿没活,自然没钱,孙多财也憋得慌。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75节 乔老板心情不好,就想骂人,他四处巡查,到杀猪房一看,孙多财和钱二妹两个人躺在那啥也不干,他火气蹭地一下就上了头,张口就把两个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末了,乔老板怒道:“一点用都没有。” 上次老百姓去县衙闹事,县丞姐夫被知县大人训斥了,狠狠地骂了孙多财钱二妹一顿,勒令他们在钱二妹姐姐生产后月子没结束前不准再去他们家。 这下,孙多财和钱二妹没有依仗,底气少了许多。 乔老板骂他们两人,两个人也不敢还嘴。 其实乔老板烦的也不是他们,就是焦心,骂完了孙多财和钱二妹,乔老板又觉得自己把脾气发别人身上不地道,让人给了两人一人二十文钱。 他这个人脾气爆,控制不住,但是事情过了,也知道反省。 乔老板跺脚道:“我就纳了闷儿,以前都说是那没骚味的猪肉有问题,怎么就变成所有猪都有问题了?” 没骚味的猪? 孙多财和钱二妹听出了点门道。 孙多财勾着身子,讨好地往前凑:“乔老板,你说没骚味的猪?” 乔老板:“咋啦?你懂啊?” 孙多财:“我真懂,我家养猪场就是被那死丫头坑死的。没想到她现在本事更大了,把咱全县的养猪场都坑了。” 乔老板半信半疑:“真的?那没骚味的猪肉真的是喂药喂的?” 喂药?什么喂药? 孙多财恍然大悟。 原来是拿草药水泡的,难怪呢! 难怪当初他也试着阉了,也放了血,猪肉味道没变化。 后来家里的小工还说什么是他方式没对,幸好他当时没听小工的再试一次,不然又被坑两头猪。 孙多财越想越气,咬着牙骂道:“那个贱货!” 孙多财:“乔老板,那丫头贼得很,还会给猪看病,特别懂那些稀奇古怪的药。我看,就是她心肝流黑水,把咱们给害了。你说那贱人自己惹祸就算了,祸害我们算什么?” 钱二妹也凑了过来:“是啊,乔老板,那丫头贼着呢,我们就是被她害的。” 乔老板:“你们说的到底是谁?” 孙多财:“寮村那个叫陆珂的。乔老板,这丫头可不得了,她还是流放犯人的媳妇。你说说,这流放的罪人哪有好东西,这贱人为了点好处,连流放的罪犯都敢嫁,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钱二妹:“是啊,乔老板。咱不能这么算了。你说说这死丫头搞那毒药喂猪,为了多卖点钱,害了多少人啊。咱不能放过她。” 孙多财:“对,得叫她赔,赔咱们的损失,把咱们这一批猪全给买了。还要把她拉出去示众,告诉老百姓,是她家的猪肉有问题,和我们没关系。” 乔老板心里还是有疑虑。 孙多财又劝说道:“乔老板,你是大善人,可不能心软啊。” 钱二妹:“是啊,乔老板,你可是咱晖阳县养猪场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你得为所有小养猪场的老板们做主啊。咱们损失这么多,她陆珂就得赔。” 孙多财和钱二妹两个人相互打眼色。 上次那个知州大人身边的亲信给他们出主意讹陆珂钱没成功,知州大人不愿意见他们。 那要是这次,他们能让陆珂狠狠地出一大笔血,说不准他们还能去知州大人那里讨个赏,拿着上次说好的三百两赏银再开一个养猪场。 两个人左一个大善人,又一个了不起,再来一个为咱们晖阳县养猪场做主,把乔老板哄得五迷三道的。 乔老板正为损失心疼,尤其是压根儿不知道这谣言要持续到什么时候,自己要赔到什么时候。 未知才是最恐怖的。 于是,乔老板一咬牙一跺脚,拉了附近几家养猪场的老板,带着伙计,风风火火地就去找陆珂算账,要让她赔他们的损失,把他们已经过了出栏时间的猪给全部收了。 第50章 随行就市 ◎这么顺利就低头认输准备赔钱了?不挣扎下吗?◎ 找陆珂,孙多财和钱二妹两个人轻车熟路,一路兴致昂扬地带着所有人来到了陆家院子。 此时陆珂正在厨房里和原晔,原璎慈,原窈月一起做饭。 孙多财一脚将院门踹开,大喊:“陆珂,滚出来!” 陆珂和原晔走出来,看见孙老板那张脸着实愣了好一会儿。 才短短两三个月不见,孙老板一张脸蜡黄,人也瘦了许多,完全没有了当初当老板时的凶横,而且他站着的时候,身子微微倾斜,很明显一只腿长一只腿短。 联想上上次金人入侵,孙老板断了一条腿,如今这副模样也就能理解了。 陆珂往人群中看,跟着孙多财和钱二妹后面的六个人,身上的棉衣都用都是锦缎,一看就价格不菲。 而那六个人身后的十几个人则个个都穿的粗布棉衣,甚至棉花都比较薄,冻得鼻子通红。 陆珂问道:“有什么事?” 孙多财怒吼:“什么事?你把我们害得这么惨不知道什么事?你这个贱……” 原晔一个冰冷的眼神杀过来,孙多财打了个寒战。 奇怪,这一个文人怎么眼神这么可怕? 他咽了咽口水:“你用毒药喂猪去骚味,弄出了有毒的猪肉,害得猪肉的名声都坏了,咱们这些人这么多家养猪场的猪被退货,囤在场里,你个黑心肝的,赔钱!” 钱二妹:“对,赔钱!” 钱二妹一帮腔,那些跟着老板出来讨账的伙计也开始大喊:“赔钱!赔钱!” 陆珂深呼吸,往前走了两步,原晔走在她后面,孙多财忌惮原晔,不敢阻拦陆珂。 陆珂走到乔老板面前:“我看见大家都隐隐地以您为尊,请问您是?” 乔老板将陆珂上下扫描了一番:“眼睛够尖啊。鄙人乔山。” 陆珂礼貌问好:“乔老板好。” 乔老板下巴微抬,并没有将陆珂放在眼里,甚至目光充满鄙夷。 在他心里,对付陆珂这种害群之马,没必要给好脸色。 陆珂也不介意乔老板的态度,体面地笑着:“乔老板,我不知道这位孙老板和您说了些什么。但是我必须和您解释一下,我们寮村养猪场的猪肉没有问题。如果你们不信,我们可以去衙门,请衙门做鉴定,并进行澄清。” 说到这个,乔老板心里更来气。 他不想让衙门出告示澄清猪肉没问题吗? 是他不想吗? 他天天都在想,送陶瓷送银子求着人帮忙催催衙门。 可是衙门偏偏就沉默如山。 他想着知县大人不理事,那往上总行了吧? 于是他联合其他养猪场的老板,各种送礼找门路,去找知州大人,那更完蛋了,没两天礼都给退回来了。 他们这种开养猪场的,是有一点微末的人脉,但那人脉最多也就到州了,甚至连州府衙门都进不去,能有多大本事? 乔老板:“你说你的猪肉没问题,那你的猪为什么味道和我们的不一样。” 陆珂将猪阉割和放血的方法详细的描述了一遍。 乔老板:“你说是真的?” 孙多财:“假的!乔老板,你千万别被她骗了!她是偏你的!她说的那两个方法我以前试过,没用!” 钱二妹:“是啊,乔老板。你想想要是她说的方法真有用,怎么这么多年都没人知道,就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知道?她是谁啊?神仙吗?能知道凡人不知道的东西?” 乔老板立刻瞪着那双看陆珂不顺眼的牛眼睛:“差点让你给糊弄过去了。” 陆珂:“乔老板,我们寮村养猪场和金家养猪场是合作关系。金家养猪场的猪和我们寮村的猪都是用的一种方法去除腥味,如果你真的不信,可以和金老板进行确认。” 金老板? 那可是全晖阳最大的养猪场老板。 乔老板一时迷惑,金老板都认可的话,那陆珂说的很有可能是真话。 乔老板还没说话,他身后的几个小养猪场老板开始喊话。 “老子管你呢!你以为有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你家的猪肉没问题又怎么样?现在我们就是被你们连累了。” “不是你们搞出那种没猪味的猪肉,我们养猪场的猪早就顺利卖出去了。” “对啊,活着的猪养在那,还能等行情,那杀了的猪怎么办?就冻在那吗?要是开春行情还没好,那些猪肉没人买,到时候可就全坏了!” 听着声讨的鼎沸声,陆珂也不愿意跟这么多人纠缠,于是说道:“乔老板,事情我已经解释过了。我家的猪肉为什么比普通猪的肉腥味更淡,我也解释过了。 我坚持我自己的意见。但是我也承认,这次的事情是因为我家猪肉的独特引来了误会,连累了大家。所以,大家来到我家,是想怎么处理呢?” 乔老板身后的人以为陆珂认怂了,立刻大喊:“赔钱!赔钱!” 陆珂:“乔老板,赔钱总也要有个说法和方式吧?” 这么顺利就低头认输准备赔钱了?不挣扎下吗? 孙多财和钱二妹面面相觑。 怎么总感觉这个场面似曾相识? “谁敢欺负我们陆大人!” 就在这时,江大刀李高吉带着寮村的村民们拿着棍子锄头冲过来了。 陆大人? 乔老板更懵了。 这个称呼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称呼。 陆珂难不成是官? 村民们来势汹汹,浩浩荡荡,还一副拼命守护陆珂的样子,这让就带了十几个人的其他养猪场老板瞬间没了气势。 那精瘦的男人姓冯,家里的养猪场比较小。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76节 养猪场小,抗风险能力就弱,赔不起。 乔老板在有了疑问后能稳得住,他稳不住。 他小心地往乔老板那躲了一步,外强中干地喊道:“陆老板!是你说的赔我们,我们可没拿刀逼你,不能不作数!” 若是没寮村村民,他喊对陆珂指名道姓,如今村民来了,他便转了口风,唤起了陆老板。 陆珂看了原晔一眼,原晔安抚住村民。 陆珂淡定道:“没错,是我说的。所以,各位老板,想让我怎么赔?” 原本冯老板他们是想让陆珂直接赔钱的,但这会儿寮村那么多人给陆珂助阵,他们哪儿敢让陆珂直接赔钱? 冯老板咽了咽唾沫,转身和其他家老板商议了几句。 为了避免还没出村就被人打闷棍,冯老板他们不敢提太过分的要求,于是说道:“看行情,猪肉价格还要跌。你家的养猪场也不大,估摸着没多少钱。这样,我们也不为难你。你按市价把我们的猪买了,让我们少亏点,我们以后就不为难你。” 陆珂看向乔老板:“乔老板,你说呢?” 乔老板看看陆珂,小小年纪胸有成竹,再看看孙多财和钱二妹,獐头鼠目,眼神浑浊。 他怎么感觉自己被忽悠了呢? 冯老板催促道:“乔老板!你可是带着我们来讨公道的!你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啊。” 乔老板咬紧了牙。 只有他一个人,趾高气昂地来,灰溜溜地撤没什么,丢的是自己的脸。 可是他带着这么多人,要是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一句撤,那他以后在这行里还怎么混? 乔老板说道:“你把我们的猪买了。” 陆珂:“活猪还是猪肉?” 乔老板:“都是。” 活猪和猪肉,对陆珂没差别,金老板已经打通了和栗人的销售渠道,现在猪肉价格比正常时候低了四成,这个价格,栗人百分百要。 但是——人不能这么做事。 生意更不能这么做。 陆珂垂眸思索了片刻,抬头用最真诚的目光直视乔老板的眼睛:“乔老板,你们的要求我可以答应。” 冯老板所在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 村民们依然坚定地相信着陆珂。 陆珂:“但是,我有两个方案供你们选择。” 乔老板:“你说。” 陆珂:“一,我用目前的市场价,买下你们的所有活猪和猪肉。二,我付全款买下你们手里的猪肉。另外付百分之十的定金,定下你们手里的活猪。 如果过三个月,猪肉的价格继续跌,我按现在的价格,加这三个月的养殖成本,买下你们手里的活猪,如果猪肉价格涨了,你们不愿意按照现在的价格将猪卖给我,你们双倍返还我百分之十的定金。” 活猪出栏价是加了利润的,如果价格真的涨回来了,就算他们赔陆珂双倍定金,那也不亏。 乔老板一扫刚才的傲慢神色,看着陆珂的眼神深了又深。 他一个三十七岁的男人,从七岁开始跟着父母在养猪场做事,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现在居然看不清眼前这个才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 倒是孙多财和钱二妹这两个人。 他真是病急乱投医,居然信了这两个狗东西,还一时冲动就拉着人过来了。 孙多财丝毫没发现乔老板已经对他们俩非常不满了,反而阴阳怪气地大喊:“你是没钱才想出这个破主意吧?” 本来对陆珂的第二种方案很感兴趣的冯老板他们也动摇了。 钱二妹对着陆珂呸了一声:“我看你就是没钱,想把我们打发走了,然后跑路。” 陆珂:“大家可以自由选择哪种方案,我陆珂绝不勉强。” 孙多财:“大家别信她的,她唬我们呢!她就是没钱。钱今天拿不到,明天肯定找不到她人了!” 小养猪场本来抗风险能力就弱,冯老板他们不敢赌,商议之后还是选了第一次,一次性结清。 孙多财得意洋洋地看着陆珂,仿佛在说,继续吹牛啊,看你怎么拿出这么大一笔钱。 陆珂:“老江。” 江大刀立刻放下手里的锄头,“在呢,陆大人。” 陆珂:“劳烦你用最快的速度跑一趟金家养猪场,将这里的事情告诉金老板。就说有几位养猪场的老板想按现在的市价将自家场里的猪卖给我,请他借我一点银子。” 江大刀:“好嘞。” 江大刀应完声,立刻就去拉驴车。 陆珂:“劳烦诸位在门口安静地等一下可以吗?” 冯老板点点头,和大家到外面去。 陆珂没请人进门,面上表情相对于刚开始也没变化,还是那副体面的模样,但乔老板有种直觉,这小妮子生气了。 陆珂看向乔老板:“大家都选了,乔老板你呢?” 乔老板:“我选第二种。你认识老金,我得给他点面子。” 陆珂:“哦。” 陆珂转身回屋了,表情放松下来,立刻变得气鼓鼓的。 一群耳根子软的家伙,她都那么有诚意了,结果这些人还是宁肯信孙老板那种小人,也不信她。 陆珂这变化太快了,看得原晔,原璎慈,原窈月一愣一愣的。 原晔忍俊不禁,陆珂气呼呼地瞪过去,他抿了抿唇,不笑了。 过了大概两炷香,江大刀气喘吁吁地回来了,陆珂接过银票,清点后,让原晔写了交易单据,让这些老板一一签字盖手印,然后将总共三百五十二两银子给了他们,约定明天这些人将三分之一的猪送到寮村养猪场,三分之二的猪送金家养猪场。 寮村养猪场的规模小,塞不下那么多猪,金家大,再多的猪都塞得下。 事情解决了,陆珂又对村民们感谢了一番,大家这才散去。 江大刀叮嘱陆珂‘以后有事直接招呼,不要怕麻烦他们’后,这才拉着驴车回家。 “江大哥,等等。” 石皮喊着就追到了江大刀家,他搓着手:“嘿嘿,江大哥,你们家最近是不是天天炖肉吃?” 江大刀:“关你什么事?” 石皮外号猴子,整日里游手好闲,玩骰子打牌,不干正事,因为人不勤快,家里穷,二十四了也没说的有媳妇,江大刀不待见这种人。 “哎呀!”石皮哥俩好地往江大刀身边凑:“江大哥,你别这么小气嘛?我是自己不想做饭,所以想到你们家蹭一顿。我不白吃,我待会儿回家也拿块肉过来,咱们一起煮。” 江大刀:“你有肉?” 江大刀语气里满是不信任。 石皮:“当然。咱们寮村现在哪家哪户家里没肉?陆大人发了一斤肉,现在猪肉卖不掉,价格一跌再跌,别人都不敢吃。但是我们寮村有谁啊,有陆大人。那谣言一开始说的是咱们的猪肉有毒。 那猪都是咱们亲手养大的,有毒没毒,我们能不知道吗?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别人不敢吃,我们敢吃,还要趁着价格便宜,大口大口地吃个过瘾,把以前没吃过的全吃回来。” 江大刀挥手:“去去去,一边去。你自己有肉有灶台,自己做去。” 石皮:“江大哥,除了吃肉,我还有事和你说,是大事,关于陆大人和咱们养猪场的。” 说着,他贼眉鼠眼地四处望了望,压低声音道:“有人要害陆大人。我是看你和陆大人关系好,想边吃便和你商量。” 江大刀还是用一种不信任的眼神看着石皮。 实在是这泼皮平常的名声太差了。 江大刀:“你就是来骗吃的。” 石皮:“吃完了肉,我要是骗了你,你拿棍子打我一顿,我保证不还手。” 江大刀还是不信石皮,但是任何事就怕万一。 这万一的念头起来了,他就知道自己掉石皮的坑了,只能认栽。 过了一会儿,石皮拎着自己那半个拳头大小都没有的肉过来了,然后等开饭,坐下就吃,一个人吃了一锅肉,江大刀和李美玲,江小鹤三个人没抢过他。 江大刀:“你饿死鬼投胎啊?” 石皮:“嘿嘿,实不相瞒,一天没吃饭了。” 李美玲摇摇头,将碗筷收起来,拉着江小鹤走了,江小鹤回头对着石皮的背影挥舞拳头。 江大刀没好气地说道:“吃爽了,说吧。” 石皮:“嘿嘿。” 石皮从兜里拿出二十两银子放桌上。 江大刀:“哪儿来的?你去偷东西了?” 石皮:“什么偷?我是那种人吗?” 江大刀用眼神回复石皮:你不是谁是? 石皮啧了一声:“是应知州身边的人给我的,那个人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好像姓孟。” 江大刀:“他让你杀人?” 石皮:“江哥,别开玩笑,成不?我跟你说认真的呢。那人给我钱是收买我,让我到村子里挑拨大家对付陆大人。” 江大刀立刻正经了起来,“怎么说?” 石皮:“最近毒猪肉的谣言不是越演越烈,猪肉价格跌得伤心吗?咱们寮村和陆大人合伙开了养猪场,那人给我钱,说让我多联系几个村里的朋友,告诉他们,以后就算衙门澄清了,大家也不敢吃猪肉,让我劝大家把钱要回来。说这二十两是定金,事成之后,再给我一百两银子。” 江大刀左眼狠狠地跳了一下,“你——居然把事情告诉了我?你想干什么?我跟你说,我绝对不会让陆大人为难。” 石皮:“哎呀,你要跟陆大人关系不好,我还不找你了呢。我的意思是,咱们啊,合计合计,再找村长聊聊。我估摸着那姓孟的找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 我不动心,但是别人难保。咱们让村长带着我们,稳定人心,别让人闹到陆大人跟前。陆大人全心全意为咱们着想,前不久那么难的情况下还分了肉给咱们当分红,咱们不能惹出事来,让陆大人寒心啊。” 江大刀用一种石破天惊地眼神看着石皮:“你——你啊——你——石皮,你转性了?你还怕让人寒心?那可是一百二十两银子,你平常偷鸡摸狗的,这会儿看见银锭子反而不要了。” 石皮:“……” 名声太差,就是这样,不招人信。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77节 石皮叹了一口气:“江哥,我平常是爱干点小偷小摸的事情,但是我石皮又不傻?一顿饱和顿顿饱还是分得清的。 那么大的养猪场,以后做起来了,我每年都有银子分,甚至以后说了媳妇,生了孩子,孩子还能分钱。那一百二十两银子看着多,但我还不了解我自己吗?那钱进我兜里,不出半年,准没。” 江大刀:“……”你还真了解你自己。 石皮:“咱去找村长吧。我上个月偷了村长家的鸡,他现在见我就打,你要是不陪我去,他肯定不听我说话。” 江大刀:“怕挨打是假,想占便宜,吃我家的肉是真。” 石皮嘿嘿地笑着,也不反驳。 江大刀和石皮立刻起身去找村长,村长听完来龙去脉,让自己儿子和儿媳妇把石皮抓起来,用足劲儿打了一顿,这才召集大家开会。 …… 北安府。 风雪夜。 知府府邸内,炭火充足,屋内暖如春。 知府夫人裴燕语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美目含泪,一肚子委屈。 她问道:“老爷呢?还没回来吗?” 丫鬟回禀道:“夫人,听老爷身边的人说,快了快了,就这两天就回来了。” 裴燕语:“他要是不想回来了,就别回来了。” 丫鬟战战兢兢地站着。 约莫一个时辰后,裴燕语都打算睡了,知府司马安回来了。 许多天没见着人了,裴燕语的心情越来越差,虽说她不会拿丫鬟小厮撒气,但是主子低气压,下面的人自然会胆战心惊。 见到司马安,大家就如同见到了救星,赶紧将老爷回来了的好消息告诉裴燕语。 司马安一进门,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 裴燕语横眼瞧了他一眼,夹着嗓子道:“哟,这不是我们的知府大老爷吗?这么久见不着人,我还以为被外面的花花世界晃了眼,不打算回来了呢。” 司马安解披风的手顿了顿,赶紧加快速度,然后在裴燕语旁边坐下,讨好地说道:“夫人,外面花花世界比起来,哪有你贴心?” 裴燕语:“这么说,你是真在外面寻花了?” 司马安:“我哪儿敢呐。夫人,这事要怪就怪那个吴新觉,丧心病狂到连战马的钱都敢贪,连累为夫在北安府四军来回奔走,就为了给他收拾残局。 夫人,为夫发誓,为夫在外面每天都念着夫人,一直在努力处理公务,就是为了尽快回来陪夫人。你看我,这次不是提早一天回来了吗?” 裴燕语漂亮的眼睛斜了他一眼,眼尾红红的:“处理公务?那咱北安府出了那么大的事怎么不见你管管?” 司马安:“什么事?北安府出事了?” 一提起这个事,裴燕语更委屈了,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司马安慌了神:“夫人,有事你说,别吓我啊。我都依你还不成吗?” 裴燕语:“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委屈坏了,所有人都欺负我。” 司马安:“谁?谁欺负你?” 裴燕语:“全府上下,尤其是府里那个厨子!” 第51章 澄清 ◎这下发财了,发大财了!◎ 裴燕语委屈,特别委屈,委屈得快死了。 她原就是个平和,胸无大志的性子,这辈子不争强斗胜,也没害过人。就是丫鬟下人都甚少处罚。她擅长琴棋书画,但是却不爱这些,平生唯一一点小爱好,就是吃。 不管是红亮的红烧肉,还是炖烂糊的猪蹄,又或者酸酸甜甜的糖醋里脊,她都爱吃。 春天的笋,夏天的瓜,秋天的芋头,冬天的萝卜。 猪羊牛,鸡鸭鱼,不管是关内还是关外,她都爱吃,就没有不爱吃的。 在所有肉里最爱吃的就是猪肉。 她又不是要金银玉器,绫罗绸缎,她就这么一点小小的爱好,就想吃点东西,可是府里的人不给她吃。 说什么猪肉有毒,怕吃出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 那猪肉好吃,吃出问题她也乐意。 裴燕语将满腹委屈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司马安是哭笑不得。 他这夫人,哪儿都好哪儿都不在意,就是一张嘴委屈不了。 司马安立刻将哭得止都止不住得裴燕语抱入怀里:“吃吃吃,我们吃,我这就让厨房做。” 裴燕语抽泣道:“厨房不肯做,我都说我要吃炖猪蹄了,吃出问题不怪他们,他们还是不肯给我做。气死我了。” 司马安:“夫人放心,这事交给为夫。这谣言来的突兀,猛烈,怕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故意破坏市场,想低价囤积。你且等着,为夫这就把这等小人揪出来,找人把那猪肉验了,把有毒的都抓了。以后咱们放心地吃猪肉。” 裴燕语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真的?” 司马安:“放心,为夫现在就去处理。” 裴燕语总算心里舒服一些了,她催促道:“老百姓吃不了肉,想必都和我一样委屈。你快去处理吧,别陪我了。” 司马安哭笑不得:“是,为夫告退。” 司马安出去后,立刻叫来了府丞,让其去查,看看到底是谁在扇妖风,扰乱市场,又是哪家的猪肉有毒。 第二天,衙役将查到的消息告诉司马安。 司马安纳闷了:“没人趁低价囤积猪肉?” 府丞:“回大人,有是有,但是据下官派人探查的消息,这些囤积猪肉的店家,大多数都是在谣言起来后,因势利导,推波助澜,并没有从一开始参与谣言。” 司马安:“如何见的?” 府丞:“其一,县级百姓多愚昧,容易听信谣言,州府两级更为富裕,行商者多,消息灵通,这次囤积猪肉的商家多在州府两级。 其二,据下官探查,谣言始于晖阳县,一开始只在几个小地方流传,并没有往外传,而且针对的都是一两家养猪场的猪肉。 据说那两家的猪肉,猪肉品质高级,腥骚味少,卖得好。下官猜测,可能是同行造谣,恶意竞争,制造了谣言,没想到谣言传出去之后,越演越烈,已经无法控制。” 司马安:“那两家的猪*肉是用药水泡的?” 府丞:“具体不知,前往晖阳调查的衙役还没回来。” 司马安深思片刻:“事情如今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人人自危。为何府衙不进行调查澄清,稳定民心?” 府丞:“这个下官也暂时没查出来,不过听说知县晏几道有提出过澄清,但是被应知州驳回了。想必中间有些不可与人说的东西。” 司马安怒斥:“混帐东西,尸位素餐,处事无度。本官亲自去晖阳县走一走,看看这晖阳的妖风到底来自哪里。” 司马安说做就做,回家整理几套出行衣服。 事关裴燕语最爱吃的宝贝猪肉,裴燕语一点也不留他,催着他走,临走前还叮嘱道:“照你说那晖阳县有没有骚味的猪肉,要是确定那肉没毒,你多带点回来。” 司马安笑着点头:“是是,若是那肉没问题,我不仅多带些回来,还让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送些到府上,保证夫人想吃的时候随时有。” 裴燕语满意道:“那你去吧,路上小心点。” 司马安达到晖阳县后,连口水都没喝,立刻召见了晏几道,询问情况。 晏几道还是顾及应家的面子,没有将应知一开始阻拦县衙为陆珂和金老板澄清的事情说出来,只说一开始谣言较轻,县衙没有重视,没想到后来谣言盛行,已经控制不住。单靠县衙的力量去澄清已经来不及了。 司马安:“知州呢?你没上报知州?” 晏几道:“下官上报了。但是应大人驳回了。” 果然,和府丞调查到的消息是一样的。 司马安又问那没骚味的猪肉是否有毒,晏几道将陆珂和金老板阉割和放血一事说了出来。 司马安:“你确定无毒?” 晏几道:“是,下官敢以性命担保。” 司马安不会单凭一面之词就相信晏几道,让晏几道退下后,又令府丞去金家挑一只猪回来验证有毒与否。 做完这一切,司马安又去了裴彻的府邸。 “姑父!” 裴彻晚上回府,一见到司马安立刻喜笑颜开:“姑父,你怎么来了?姑姑呢?她也来了吗?” 司马安慈爱地笑着,“这次姑父是过来公干的,所以没带你姑姑。” 裴彻:“那可惜了,好久没见姑姑,我着实想她想得紧。” 司马安:“想她就去北安府看看她,这两地又不远,你啊,就是嘴上说得好听。” 裴彻:“我这不是养马场忙吗?姑姑最近身体可好?” 司马安摇摇头:“不好。” 裴彻:“姑姑病了?” 司马安:“是心病。你还不知道你姑姑这个人?名利财富不屑一顾,就爱吃点东西。” 裴彻打趣道:“那是一般爱吃吗?我三岁的时候抢姑姑的桂花糕,她都要哭着向爷爷告状。害我被狠狠训了一顿,三岁,那时候我才三岁啊。” 司马安笑了一下:“行了,别提以前的丑事了,小心你姑姑知道又训你。” 裴彻:“那姑姑这次又发什么心病了?” 司马安:“听说猪肉有毒,吃不着,闹得。” 果然是姑姑的脾气。 裴彻嘿嘿一笑:“那姑姑尽可放心的吃,我敢打包票,这猪肉,不管骚不骚,腥不腥,只要是正规养猪场登记过的,都没毒。” 司马安:“你敢打包票?” 裴彻:“对啊,我问过了。”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78节 司马安:“问的谁?” 裴彻:“姑父,这我就得跟你好好唠唠了。这个陆大人,可是这世界上最厉害最厉害的牲畜养殖专家,我跟你说,她啊……” 裴彻对陆珂极尽夸奖,将这一路以来的事情添油加醋说得跌宕起伏,惊险刺激,跟戏文似的,滔滔不绝,听得司马安一愣一愣的。 两个人这一说,就说到了深夜。 司马安问:“当真如此厉害?” 裴彻:“那是自然。姑父,我跟你说,上次我送马去麒麟营,遇见了燕副将,燕副将听说了陆大人的事,正琢磨着下次和金人打仗,活捉一匹金人的汗血宝马回来配种,改善咱们大梁战马的战斗力。” 汗血宝马是金兵的秘密武器,比大梁的战马要高大,矫健,速度也更快。 金兵对汗血宝马严防死守,战士死前宁肯杀死汗血宝马也绝不给大梁留一只活的。 以前也不是没有活捉过汗血宝马,但是,活捉回来的汗血马身上都有金兵撤退灭口的伤,活不了多久就死了,因而让汗血宝马配种一事一直没成。 司马安对陆珂产生了好奇。 一个精通畜牧养殖,又精通牲畜医术的人,也是改进了猪肉品质,通过幼猪阉割和杀猪放血,去除骚味的人。 也许见到这位陆大人,他就能知道这次谣言因何兴起了。 司马安问道:“明日陆珂去养马场吗?” 裴彻:“去啊,明日还没到轮休的时候。” 第二天,司马安和裴彻一起去养马场,也顺利地见到了陆珂,然后他看向裴彻:“你滔滔不绝夸了一个多时辰的陆大人是女的?” 裴彻坦坦荡荡:“不然呢?我没说吗?” 司马安盯着裴彻看了许久,然后摇摇头。 傻小子都二十有余了,还没开窍,这以后可怎么娶媳妇哟。 过了会儿,司马安将陆珂叫到裴彻帐内,询问她知不知道谣言的事情。 一开始造谣的是应知,后来陆珂因为官府不肯帮金家和她澄清而将谣言扩大化,以为官府会立刻出来澄清,没想到官府愣是不作声,事情越闹越大已经闹到了北安府,把知府大人都招到了晖阳县。 陆珂不敢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司马安,不然知府大人治她一个造谣扰乱市场的罪名,那她就完了。 于是陆珂细思后只说道:“一开始是有一些谣言,不过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在谣言出来前,我们寮村养猪场的猪已经卖出去了,下一批猪要年后才出栏。后来谣言越演越烈,想不关注到也不行。” 司马安:“你知道谣言来自哪里吗?” 陆珂:“陆珂不知。” 司马安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陆珂不动:“陆珂,你不老实。” 陆珂低眉顺眼地站着。 司马安:“一开始的谣言是专门为你和金家的猪而生,你怎么可能心里没想法?” 陆珂:“司马大人,有想法,陆珂也不敢猜。” 司马安:“放心大胆的猜,本官给你撑腰。” 陆珂:“那就要看谣言盛至今日,是谁在放任了。” 和晏几道指向同一个人,应知州。 司马安不问了,小小九品养马官自然是得罪不起一州知州的了。 司马安又问了陆珂一些别的事情,例如这猪肉如何阉割,如何放血,每日吃些什么。 陆珂一一回答,言之有物。 紧接着,司马安又问了陆珂关于养马场战马的情况,有那些病症等等。 陆珂越答,司马安看着陆珂的眼神越加欣赏。 司马安道:“陆珂,你在养马场好好干,若是真干出一番事业,本官定会向皇上举荐你继续往上走。” 陆珂:“是,陆珂拜谢司马大人。” 领导的大饼,陆珂感谢,但并不放在心上。 两天下来,司马安就将事情调查清楚了,然后让晏几道召集人,进行澄清。 事情闹到今日,已经不是官府发一个告示就能解决的了。 于是司马安邀请了晖阳县全县的养猪场老板齐聚在府衙门口。 衙役们在各个街道敲锣吆喝,让老百姓们都去府衙门口集合。 很快,县衙门口人山人海。 晏几道让衙役将半人高的澄清告示贴了出来,念给大家听。 衙役:“闻今日猪肉有毒之传言……经府衙多方探查核实,皆系无稽之谈。不论猪肉腥或不腥,骚或不骚,北安府境内猪肉皆无毒。” 衙役念完,一片沉寂。 晏几道说道:“大家不用害怕,知府大人在此,大家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大家你推推我,我推推你,将头发花白的周秀才推了出来。 周秀才:“知府大人,知县大人。你们说猪肉都没毒,但是,咱们还是不敢吃啊。总要有个证据,大家才能放心吧。” 周秀才身后的百姓连连点头。 总不能官府上下嘴皮子一张,他们就要拿命去吃猪肉吧? 司马安摆摆手,让衙役拿出来一块冻猪肉,一看成色就是冻了很久了。 晏几道说道:“大家伙看,这猪肉身上的印记,是乔家养猪场的,算时间,这肉已经冻了一个月了。现在我们就现场制作成菜品,我和知府大人当场试吃。” 一直候命的县衙厨子梅婕立刻开始现场做饭,很快一道红烧肉就做好了。 司马安和晏几道一人一双筷子,将一整盘红烧肉吃完。 晏几道:“大家若是还不相信,从明儿个开始,我县衙的厨子就在大门口做饭,我,晏几道,每日当着大家的面吃这现买的猪肉,一直到大家彻底放心为止。 若大家心里还有疑虑,怕县衙买的猪肉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大家可以自己买一斤猪肉,送到县衙门口,交给我县衙的厨子现场制作。至于买猪肉的钱,府衙按市场价报销。” 知县大人都这么说了,还愿意每日当着大家的面吃猪肉,大家心头的疑虑暂时压了下来,但还是不够。 周秀才又说道:“知县大人,知府大人,我们自然是相信你们的。但是我们大伙吃了那么多年的猪肉,这没腥味的猪肉还是第一次遇见,它要不是泡了有毒草药水或者喂了药,怎么会没腥味?” 司马安看向府丞,府丞给对人群招了招手。 陆珂带着江小鹤和乔老板金老板一起走了出来。 乔老板家的猪是没阉割过的,金老板家的猪是阉割过的。 司马安让陆珂现场杀乔老板家的猪,放血前留一块肉,放血后再留一块肉,梅婕同样一锅白水将两边的肉煮熟,切成块,分给县衙门口的百姓尝。 “真的不一样,虽然是一头猪上的肉,但放了血的猪肉比没放血的就是好吃。” “是啊,那没骚味的猪我吃过,比这放了血的肉还好吃。” “这没放血的肉就是以前的味道,难道咱们真的冤枉了这猪肉了?” 寮村养猪场出货少,总共就出了五头猪,金老板家的猪刚开始出货,就遇到了谣言,被退了回来,因此尝过两家猪肉的人其实很少。 乔老板和其他养猪场的老板也没吃过。 乔老板上前两步,不等梅婕和吕婧夹给他,就用手抓了一小块猪肉放嘴里。 这猪肉是白水煮的,没放盐,按理说应该很难吃,咽都咽不下去才对,但是放了血的猪肉,那骚味真的轻了很多,忽然,就咽得下去了。 其他老板纷纷上前询问乔老板:“真的那么好吃吗?” 乔老板点头。 冯老板也去要了一块,天啊,这是奇迹吗? 司马安又让陆珂杀了一头阉割过的猪,杀之前还特意向大家展示了猪现在的样子,让大家看清楚这只猪已经被阉割了,陆珂和江小鹤这才开始动手。 一系列熟练的流程下来,梅婕又开始白水猪肉,煮好后,切成小块,分给众人品尝。 这次乔老板第一个伸手去接,其他养猪场老板也争先恐后地抢。 “哇!好好吃,我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猪肉!” “哎呀,我不是第一次了,我还吃过卤的,就是方伟卖给我的,那味道,我现在做梦都流口水呢。” “哎呀,我感觉我前半生都白活了。不,是那些猪白死了。” “哈哈哈。” 就在这时,司马安忽然高声喊道:“陆老板,金老板!” 陆珂立刻解开围裙和金老板一起上前。 司马安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两个人说道:“你们两家的猪肉品质很好。” 听到司马安的话,周围喧闹的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 司马安笑着继续说话:“我家夫人爱吃肉,我也爱吃。” 他掏出二十两的银票递给二人:“我先找你们下个定,以后每七日,送一次猪肉到司马府,尾款找管家结账。” 这就是给他们两家站台啊。 陆珂和金老板立刻喜不自胜,连连感谢。 老百姓们也沸腾了,这下大家再也没有任何怀疑了。 你看,连知府大人都要吃咱晖阳县养猪场的猪肉,还是长期吃,那能有什么问题? 而且,这么一算,他们是第一批吃好猪肉的人,是和知府大人同一批! “金老板!陆老板!” 有那脑筋转得快的,立刻拼命地往人群外钻,要提前下定两家的猪。 “我们饭店需要一头。” “你那一头算什么!金老板,卖我两头,不,五头,我有亲戚在晖阳州开大酒楼,也需要。” “金老板,不管怎么样,你也得给我们这些猪肉店留一些啊。” 金老板和陆珂被抢购猪肉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乔老板,冯老板和其他养猪场老板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79节 猪又不可能一天长大。 就算他们现在回去按照陆珂的方法阉割,也要等五六个月猪才能出栏,他们此时眼馋金老板和陆珂的好生意也眼馋不上。 好在猪肉有毒的事情总算是澄清了,猪肉价格也能恢复正常了。 寮村养猪场体量小,金家养猪场的猪数量也有限,不可能吃下整个市场,他们的猪还能按照正常价逐步卖出去回血,以后他们再专门卖阉割过的猪……不对! 冯老板一双眼睛眼球都瞪了出来。 他赫然看向乔老板。 乔老板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其他养猪场老板也反应过来了。 完了! 他们已经可以出栏的猪早亏四成就卖给陆珂了。 这才七天啊。 才刚卖出去七天,官府就澄清了,价格眼看着就能涨回来,他们能回本,结果他们已经卖出去了。 “这这这……” 冯老板快哭了。 四成啊,亏四成。 早知道当初就同意陆珂的第二套方案,双倍返还定金了。 天啊。 那个孙多财钱二妹,这两个害人的狗东西! 冯老板往陆珂那边走:“那个……” 他欲哭无泪:“陆老板,咱们之前的买卖……” 能不能重新选啊。 陆珂和金老板身边围的人太多了,他压根儿挤不进去。 一直在人群中看热闹的方伟也呲牙咧嘴地乐了。 这金家和寮村养猪场的猪肉出名了,是知府大人吃的同款,别人抢不到,他还抢不到吗? 他可是早早地就和陆大人,金老板定下了的。 而且这次事件,还是出了大力气。 他预估,在其他养猪场阉割过的猪肉出来之前,这金家和寮村的猪肉一出来就会被疯抢,甚至价格还会往上涨,而他进货拿的是最低底价,这下发财了,发大财了! 方伟立刻从人群中钻出去,去找自己的兄弟们,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过了好久好久,直到司马安离开,晏几道开始赶人了,人群才散开。 那没订到货的老板不甘心,仍然拉着金老板不放,要请他喝酒。 陆珂将江小鹤叫过来,准备回寮村。 她的猪暂时出不了栏,大家不放过也只能放过她。 两个人刚走到驴车那边,冯老板追了过来,对着陆珂和江小鹤咧嘴一笑:“陆老板,这是回家啊?” 陆珂点头。 冯老板:“是这样的,陆老板,上次咱们这些人听信小人的挑唆,上你家门口给您添了许多麻烦。我们订了一桌好菜好酒,想向您赔罪,你看方不方便屈驾?” 第52章 和气生财 ◎朋友多多的,以后路才能越走越宽。◎ 陆珂往冯老板身后看去。 上次到原家门口闹事的好几家老板都对着她这个方向翘首以待。 陆珂笑道:“冯老板,吃饭就不必了……” 陆珂话还没说完,冯老板以为她不愿意赏脸,立刻说道:“陆老板,咱们都在晖阳县做生意,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们知道错了,就是想道个歉,免得以后尴尬。要是今天您实在不方便,这样,您选个日子,我们都随您方便。” 陆珂:“冯老板,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这后儿个就是大年夜了,咱都得回家陪家人不是吗?而且我还要回麒麟营养马场整理年关的总账本,实在是没时间。” 冯老板:“那您看什么时候方便?” 把陆珂请不过去,就没法陪酒道歉。没法陪酒道歉,就没办法引出后面的话,冯老板心里急啊。 陆珂:“冯老板,我知道你们的想法。猪肉谣言这事对咱们每家养猪场都是伤害,咱们都是受害者。你们呢,赔了银子,心里不痛快,难受,想挽回点损失,我都能理解。” 冯老板:“那您看……” 陆珂:“其实,昨日知府大人去麒麟营养马场找我了解过情况,当时我就知道事情的转机来了,下午从养马场回家的时候,特意去了金家养猪场和金老板商量过了。等今儿个知府大人澄清后,如果事情好转了,你们几位想要将卖出去的猪再买回来,我们愿意卖。 还按当初说的第二种方式,你们给我们双倍定金的赔偿和这几日的饲养费,然后就派人去金老板和寮村养猪场将猪带回去,你看成吗?” 冯老板当即看着陆珂的眼神变了,他羞愧道:“陆老板大气。” 陆珂:“其实咱们都生活在晖阳,晖阳养猪行业风风火火,大家信得过咱晖阳出品的猪肉品质,北安府都愿意进咱晖阳的货,得利的是咱们整个晖阳养猪场。说白了,这次的事都是小人挑唆,咱们做生意的和气生财,没必要弄成仇人。你说是吗?” 冯老板不住地点头:“是,陆老板说的是,是我眼皮子浅了。今儿个,我们也算是知道陆老板是什么人了。您放心,以后谁在挑拨,咱扇他大嘴巴子。” 陆珂:“好,那我赶着回去了。您一会儿派人拿着钱到寮村养猪场来就行了,养猪场里的村民我都交代好。” 冯老板勾着身子:“是,陆老板你忙,其余的事,我们知道怎么办。” 冯老板郑重其事地对着陆珂鞠了一躬,算是道谢。 陆珂牵着江小鹤走了。 冯老板回到人群中。 这会儿乔老板也没走,站在一旁看着,他就想看看这事到底会怎么解决。 冯老板一回来,其余几家老板立刻涌了上来。 其中就数陈老板的养猪场最小,也最着急,他焦急地问:“冯老板,这么说?她不给面子吗?” 冯老板:“人哪儿没给面子?” 冯老板没好气地白了陈老板一眼:“人陆老板大气着呢,才不像咱们,眼界就只看得到自己面前的一亩三分地。” 陈老板:“老冯,什么意思?” 冯老板叹了一口气:“哎呀,咱以前做事真不地道。” 陈老板:“你别光骂自己,倒是说啊。” 冯老板:“陆老板说了,吃饭不必了。让咱们还按当初说好的第二套方案,双倍定金加这几日的养殖费,把猪运回去。 陆老板被咱为难了,一句难听的话都没有,体面着呢。还好言好语地和我谈交情。你说说,这份心胸和气度,那陆老板能是一般人吗?咱啊,真的是做错了。” 冯老板这话一说,现场登时沉默了。 陈老板欲言又止:“这……” 还不如去吃饭,为难他们一下子,让他们端酒倒茶认错呢。至少他们心里好受。 偏偏陆老板好言好语地说着,大大方方地给他们面子,这让他们心里……哎呀……他们真不是人。 冯老板看向一旁站着垂眸沉思的乔老板:“乔老板你看,咱对不住陆老板,这年初三送礼日,我想送陆老板一点礼物,你看这成不?” 乔老板:“你们决定就好。” 乔老板转身走了。 他面上镇定,心里却在疯狂骂孙多财和钱二妹。 这次别说是县丞的面子,就是知县老爷的面子,他也不给。 让那两个狗东西给他滚! …… 回到养马场,陆珂立刻开始整理账目。 她才刚接手养马场没多久,这养马场药材房的账目乱得很,她一个人也整理不过来。 原璎慈带着人在药材库盘库存,陆珂拉了原晔过来帮忙。 整理了一个时辰,也才弄完十本账本,陆珂扭头看向一旁堆积如山的账目,头疼。 怎么还有这么多? 年终盘点要死人啊。 原晔笑道:“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休息,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其余的交给我。” 陆珂:“这么多,怎么能交给你一个人。” 原晔:“不是全部交给我,是你先休息,休息好了,再来接手。如果我累了,我也会选择出去透透气,再回来继续。” 陆珂想了想,她确实很累了,而且营帐内烧着炭火,闷闷的。 陆珂:“那我出去透透气,就一会儿,一会儿回来。” 原晔:“多待一会儿也无事。” 陆珂:“嗯。” 从营帐出来,外面的冷空气飕飕刮着。 陆珂将手举过头顶,左右活动腰身,坐了一个时辰,她感觉自己整个人的僵了。 江小鹤远远地瞧见陆珂,骑马过来。 如今的他已经学会骑马了,而且技术不输刚入营的新兵。 江小鹤从马上下来:“老师。” 陆珂:“骑了几圈了?” 江小鹤:“十圈了。”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80节 陆珂:“那该休息了。” 江小鹤点点头,将马牵到一旁,把缰绳绑在柱子上,旁边是水槽,绑好后,马儿自然知道该喝水了。 他回到陆珂身边,左思右想了许久,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老师。” 陆珂:“嗯?” 陆珂继续扭腰,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江小鹤:“老师,我们为什么要把猪还给那些坏人啊。明明一开始是他们自己上门欺负我们的。” 陆珂:“傻孩子。” 江小鹤气呼呼地扁着嘴。 就是嘛,这些人不讲道理,听风就是雨,然后气势汹汹地上门欺负人,这会儿发现自己亏了,又后悔了,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陆珂:“小鹤,晖阳县总共十二家养猪场。大的养猪场共三家,其余的都是中小规模的养猪场。孙家倒了后,就只剩十二家养猪场了。 上门到咱们家闹的就有六家,占了晖阳县养猪市场的半壁江山。你如果只盯着眼前的利益,赚了一时的富贵,但是长久来看,给自己立了六个仇人,不值得。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防得住一时,防得住六家盯着你给你使绊子吗?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这意思就是,咱们要交朋友,让朋友多多的,以后路才能越走越宽。” 江小鹤低着头思考,“那咱们就这么算了吗?” 陆珂:“咱们已经赚了,赚多赚少都是赚。百分之二十的定金不少了。而且,当时我若不提那两个方案,现在他们肯定回想原价买回去,正因为我提了那两个方案,他们的第一反应才会是如果可以重来,选第二个方案。” 江小鹤点头:“老师,我懂了。” 陆珂:“傻孩子。” 陆珂摸了摸江小鹤的头。 休息够了,陆珂回到营帐内,重新坐下。 原晔:“夫人。” 陆珂:“嗯?” 陆珂抬头看向原晔,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目光灼灼。 陆珂问:“怎么了?” 原晔:“夫人,我会永远为你保驾护航。” 莫名其妙说这一句话做什么? 还挺让人害羞的。 陆珂脸微红。 陆珂问:“你听见我和小鹤说的话了?” 原晔:“嗯。” 陆珂:“那你觉得我做得对吗?” 原晔:“夫人做的都是对的。” 陆珂:“你这像男人哄女人的情话,就像哄小猫小狗。” 原晔目光流露出难解的疑惑:“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陆珂:“没有人永远是对的。” 原晔:“但夫人不一样。” 陆珂:“因为我是你夫人,所以你认为我永远都是对的?” 原晔摇头笑道:“夫性情之德,则尽人有之。而君子致之者,其功在省察、存养,而乃以经纬乎天地。与我而言,夫人便是如此。” 陆珂歪头,他好像说了什么情话夸她,但是她没听懂。 原晔笑了笑,俯身过来,亲了亲陆珂,他看着陆珂的眼睛:“累了。” 陆珂:“累了,你也出去透透气。” 原晔:“不要透气。” 陆珂眨眼。 原晔:“要打气。” 陆珂嗔了他一眼,贴上他的唇,一番纠缠,外面传来原璎慈回来的声音:“嫂子。” 原璎慈掀门而入。 陆珂低着头坐在椅子上,脸红红的,面前的账本保持着刚才翻开的那一页。 原璎慈一边说着自己核对完了,一边坐下。 过了会儿,她发现气氛有些怪异。 她看着陆珂:“嫂子,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吗?” 陆珂:“我……” 陆珂气鼓鼓地看向原晔,却发现原晔脊背笔直地端坐着,衣衫整洁,面色温润,如圭如璋,是半分破绽都没有。 好气哦,还要保持微笑。 陆珂咬紧了牙:“我刚才被狗咬了。” 说着,她放在桌下的手,伸到原晔腰上‘咬’了一口解气。 原璎慈:“啊?” 陆珂:“好了不说了,我们继续对账本。” 原璎慈:“那我核对下一本入库册。” 陆珂:“嗯。” 终于,加上以前整理的,目前账本完成了二分之一。 陆珂绝望了。 这都过年了,他们连续工作七天了,账本还没整理出来。 都怪那个吴新觉,到处都是假账,错账,漏账,根本做不完,完全做不完。 陆珂气愤道:“所以,吴新觉什么时候被砍头?” 这种害人害己的贪官就该千刀万剐。 原晔:“牵涉太多,错综复杂,最快也要半年。” 陆珂趴桌子上,好气人,太气人了。 贪官污吏作恶,享受,最后恶果全让无辜的他们承担了。 …… 那几家老板动作很快,陆珂晚上到家没多久,赔偿的双倍定金就送过来了。 因为是借的金老板的钱,陆珂和金老板约定五五分分,但金老板没要,于是这六十多两的银子就全归了寮村养猪场,陆珂让江小鹤去兑换成了铜板,第二天拿给村长让他召集大家,按照投资份额分出去,也让大家多点过年钱,过个好年。 才投资了一点点钱,没想到马上就见到回头钱了,而且已经回本了。 寮村的老百姓家家户户都是喜气洋洋。 石皮揉着没消肿的脸,用肩膀哥俩好地撞了江大刀一下:“江哥,看吧,我说的吧,跟着陆大人有钱途。” 江大刀白了他一眼:“用你说?” 过了会儿,江大刀领了钱,小心地踹进怀里问道:“对了,你那二十两的定钱怎么样了?你没干事,人没找你还?” 石皮:“找了啊,我就说我干了,没成功,把钱退了。” 江大刀:“没为难你?” 石皮:“难不成他还能杀了我?不过,那姓孟的心情不好是真的,踹了我好几脚,我现在腰都还疼。” 江大刀:“活该,你要是名声好,人家能找上你干这种坏事?” 石皮:“好了好了,别说我了。我领到钱了,喝酒去了。” 江大刀摇摇头,这混蛋有钱了就去喝酒打牌,怕是这辈子都说不上媳妇了。 …… 处理完晖阳的事,等金家将定的猪肉送过来装上车,司马安便准备离开。 晏几道送司马安。 司马安此时脱下了官服,穿着锦兰色的棉衣,棉衣是绸面的,很光滑,上面绣着翠竹松柏。 县衙门口,马车已经停好了。 司马安回头看向晏几道,这可是大梁开国以来最年轻的探花啊,曾在中书省任职,却在二十四五的年纪,头发露了白。 司马安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晏大人。” 晏几道恭敬候道:“是,司马大人。” 司马安:“晏大人,我听闻你是为你老师求情受牵连,被贬至晖阳。” 晏几道:“陈年旧事不值一提。” 司马安:“晏大人,你老师晁学士曾经为阻止皇上劳民伤财,大兴土木,号召百名儒生在宣德门静坐反对。其气节高尚,宁折不屈,至今令百官敬佩。 你是他的学生,是他最看重也是最骄傲的学生。受师教诲,承师之德。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你现在是一县之长,是晖阳县百姓的父母官,就应当担负起治理一县之责。” 晏几道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又将那一丝讥讽压了下来。 他面色平静:“司马大人有话请直言。” 司马安:“就以此次猪肉有毒的谣言来说,晏大人,在事情闹大之前,你有无数个机会可以挽回。” 晏几道:“司马大人可能误会了。事情发生后,我第一时间上报并且提出了发澄清告示,只是无人理会。” 司马安:“知州处事不公,你可以上报给我。” 晏几道抬眸,目光冷漠:“司马大人,越级上报,不合朝廷规矩。” 司马安:“你——”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81节 司马安深呼吸一口气:“我知圣上秋后算账的行为伤了你的心,但是在其位谋其政,咱们只要一天当官,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更不能对不起老百姓。” 晏几道淡漠的眸子动了动:“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下官明白。” 这话看着和司马安说的是一个意思,但是细究起来又截然不同。 一个是要恪尽职守,一个是得过且过。 司马安知道晏几道是寒了心,一两句话劝不动,他只能说道:“晏大人,足寒伤心,人怨伤国。如果你老师还在,亦或者曾经的你看到今日的你,你觉得他们会说什么呢?” 晏几道薄唇抿成一线,没有回司马安。 司马安也没强求他一定回,转身上了马车。 晏几道看着马车越走越远,心中一片悲凉:“为人君而侮其臣者,智者不为谋,辩者不为使,勇者不为斗。尔今朝堂,智者,辩者,勇者,其余几人乎?” 晏几道摸了摸自己的长发,随手折下几根。 最近似乎白的更多了。 马车走到晖阳县城门口,应知已经恭候多时。 司马安掀开车链,并没有下车。 应知笑道:“司马大人大驾光临,怎的没知会下官一声?若是知会了,下官也好为大人接风洗尘。” 司马安审度的目光在*应知脸上停留:“我与你父亲有过一面之缘。” 应知挑眉。 司马安:“如今看来,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应大人,晏知县早就将谣言和辟谣方法上报,为何不处理?” 应知勾唇一笑:“是吗?最近忙着处理吴大人留下的后患,本官没有注意这些小事。” 司马安目露不快:“百姓安危,对应大人而言是小事?” 应知语气十分不以为意:“只是一时疏忽罢了。而且,司马大人难道不是因为处理吴大人一事耽误民生要事了吗?” 司马安铁青着脸。 谣言自晖阳县发起,传至晖阳州,再传到北安府,这一串下来,需要不少时间。 等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事情已经闹得不能再大了。 但这还不是问题。 问题在于,应知居然知道他最近一段时间的行程。 司马安声音威严有力:“应大人,本官会将这次的事情如实写成奏折,上报朝廷。尤其是应大人在这件事情当中的渎职行径。如果应大人觉得本官处理过慢,也有疏忽职守之责,尽管上报。” 想用他因吴新觉一事耽搁处理谣言来让他闭嘴。 做梦。 他司马安这一生不受任何人威胁。 司马安说完,放下车帘,马车径直出城。 应知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他斜眼看着孟翊:“不是让你将谣言严格控制在晖阳州以内吗?” 孟翊跪地请罪道:“对不起,少爷,是我没处理好。” 应知:“是谁把谣言传到北安府的?” 孟翊:“属下有罪,属下没查出来。” 应知:“废物。” …… 年三十自然是不用做工的。 陆珂和原晔,原璎慈,原窈月早早地起来,开始打扫卫生。 等一切都打扫干净了,原晔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灯笼挂在树上。 陆珂则和原璎慈一起贴春联。 原窈月踮着脚将福字贴窗户上。 过年,就是热热闹闹,红红火火。 晖阳这边,年三十晚上要吃饺子,于是早上开始,大家就围坐在餐桌前开始包饺子。 原晔很会和面,擀面,陆珂不擅长这些,便和原璎慈,原窈月一起包饺子。 过了会儿,原窈月看了看自己包的饺子,又看了看陆珂的:“你包的什么?” 陆珂一个一个地介绍:“元宝饺子,兔兔饺子,月牙饺子,麦穗饺子!” 陆珂拿起一只兔兔饺子,放在掌心:“看,好看吗?” 好看! 原窈月差点脱口而出,然后又把话憋了回去:“一般般吧。” 陆珂:“哼,不懂欣赏。” 说着,陆珂向原璎慈和原晔邀功:“璎璎,夫君,你们说,可爱吗?” 原晔点头,还没开口,原璎慈立刻大叫道:“超级可爱,超级漂亮。嫂子,你怎么包的,教教我。” 陆珂完全不经夸,一被夸心情就飞到天上去了。 她立刻拿了一张面皮:“你看,就是这样的,特别简单。这样这样,再这样叠起来就好了。” 原璎慈紧盯着陆珂的动作,然后重复。 原窈月也偷偷学习。 哇! 不一会儿,原璎慈和原窈月掌心一人一只兔兔水饺。 原璎慈:“晚上,我要吃兔兔水饺。” 陆珂逗她:“兔兔那么可爱,怎么能吃兔兔?” 原璎慈被逗笑了:“就吃,我偏要吃它。我不仅吃她,我还要吃嫂子你包的元宝饺子,麦穗饺子。” 陆珂:“我还会金鱼水饺,你想看吗?” 原璎慈拼命点头,这下陆珂更得意了。 在陆家被pua贬低了整整两年的陆珂,现在只要一被夸,骄傲的尾巴就在身后摇来摇去。 第53章 过年 ◎吃到铜钱的人会有一整年的好运。◎ 很快,水饺做好了。 一大堆饺子里,最多的便是兔兔水饺和金鱼水饺。 陆珂笑眯眯地看着原窈月:“小满,你做了好多兔兔水饺。你很爱小兔兔呢。” 原窈月:“我……我是看你们喜欢,顺着你们罢了。” 陆珂伸出两只手,捏住原窈月肉嘟嘟的脸:“不诚实的孩子不可爱哦。” 原窈月气呼呼地将陆珂的手拉开:“我不需要可爱。” 陆珂又去捏原窈月的脸:“虽然性格不可爱,但是脸圆溜溜的,真的超级可爱哦。” 原窈月被陆珂招惹得炸毛了:“陆珂!不准说我可爱。” 陆珂:“叫嫂子。” 原窈月:“你放手。” 陆珂捏得更用力了:“不叫嫂子不放手。” 原窈月一双漂亮得眼睛瞪得圆圆地,她两个鼻孔不断得冒气,最后还是妥协地叫了一声:“嫂子。” 陆珂吧唧在原窈月脸上亲了一口:“乖,就是嘛,诚实一点。不要老是嘴硬。” 原窈月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一边。 原晔和原璎慈偷偷地捂着嘴笑。 晚上,原晔将饺子下锅,陆珂将调料挑好,三个人端着碗,排成队,等着原晔舀饺子。 陆珂排在第一个。 原晔笑着问道:“要哪种?” 陆珂:“兔子和金鱼,元宝也要一个。” 原晔:“好。” 他小心地按照陆珂说的挑着,陆珂满意地端着自己的碗回到了餐桌上。 听说今天有一个饺子包了铜钱。 吃到铜钱的人会有一整年的好运。 她要快点吃,吃完第一碗,如果没吃到铜钱,别人也没吃到,她就去盛第二碗。 陆珂夹起一块金鱼水饺呼呼吹凉,蘸了一些醋,放进嘴里。 晖阳这边的醋和京城的醋不一样,更加清爽,蘸饺子最好吃了。 过了会儿,原璎慈和原窈月也坐了下来。 原晔最后。 原窈月看了陆珂一眼,立刻专注吃饺子,她要赢过陆珂这个爱欺负人的混蛋,吃到铜钱。 原窈月大口大口地吃饺子。 原璎慈哭笑不得:“慢点,你这样容易噎着。” 嫂子吃饺子速度也快,但绝对不急,是一个一个地品尝美食。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82节 小满就不一样了,那真的是跟打仗似的。 原晔看了原窈月一眼,又看向陆珂,嘴角微翘,垂眸专心吃饺子。 很快,原窈月就超过陆珂去盛第二碗了。 她盛得多多的,然后对陆珂露出一个挑衅的眼神。 陆珂也纳闷极了。 这次包饺子原晔包铜钱的时候是让他们三个人背过身去的,但金鱼饺子和兔兔饺子最多,为了降低概率,按理说,铜钱应该在金鱼饺子和兔兔饺子里。 可是她都吃完了,都没有。 现在她的碗里就只剩唯一一个元宝水饺了。 显然原窈月和她的想法是一样的,第二碗全部盛的兔兔饺子和金鱼饺子。 陆珂唉了一声,决定吃完最后一个元宝饺子去奋战第二碗。 陆珂夹起元宝饺子,蘸了蘸醋,放进嘴里。 猪肉白菜馅的饺子。 还是自家养的猪的猪肉,骚味轻,味道好。 白菜也是村里人自己种的,水灵灵的白菜,特别甘甜。 陆珂一口咬下去,闭着眼睛回味,好香,肉好多。 再咬一口。 咦? 陆珂疑惑地看向原晔,闭嘴咀嚼。 原璎慈发现陆珂的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陆珂从嘴里吐出一个铜板。 原璎慈惊喜大叫:“嫂子,你吃到了铜板!你今年会有一整年的好运气!” 原窈月此刻嘴里塞满了饺子,第二碗里就剩四个了,她肚子也塞得鼓鼓的。 原窈月指着陆珂:“呜呜呜(你作弊)。” 陆珂对她做了个鬼脸:“听不懂。” 原窈月赶紧喝了一大口饺子汤,将饺子咽下去:“你作弊!哪有一个元宝饺子就中了的!” 原晔帮腔道:“这就是运气。” 原窈月看看原晔,又看看陆珂,圆溜溜的眼睛充满了质疑:“大哥,你是不是帮着她作弊?” 原晔:“非也,是运气。” 陆珂得意道:“对啊,是运气。是老天爷愿意帮我。” 原窈月双手交叉胸前:“我不信!” 原璎慈抿唇压住笑意:“好了好了,咱愿赌服输,不能不认账哦。” 原窈月胸脯不断地上下起伏,鼻孔大出气:“混蛋大哥。” 陆珂将铜板擦干净,递给原窈月:“那这样,我把我未来一整年的运气分你一半。” 原窈月眨了眨眼睛,“真的?” 陆珂:“真的。” 原窈月这才满意地手下铜板,握紧铜板,闭上眼睛许下愿望。 希望未来一切顺利,那些不堪的,痛苦的,冤屈的灵魂都能得到安息。 村子里大年三十是休息日,晚上没什么活动,但是仍然保留了守岁的传统。 外边天气冷,大家都坐在自己屋子里守岁。 等两个人都上了床,陆珂开始拷问原晔:“说,今天的铜钱饺子真的是运气?” 原晔抓住陆珂的手指:“放铜钱那只元宝饺子是最大的。” 陆珂:“你又欺负小满。” 原晔:“不是我,是我们。我们是共犯。而且我偏心我夫人,难道不应该?” 陆珂亲了亲原晔的侧脸:“应该。” 原晔被陆珂亲了,嘴角禁不住地往上翘,他问道:“你今日拿到铜钱许的什么愿?” 陆珂:“我啊,我许的是,希望我们都好好的。原家的冤屈早日平反,你和璎璎都能卸下肩头的重担。” 原晔:“会的,很快会的。” 守岁要守一夜,又不像现代还能看春晚,陆珂百无聊赖,拉了拉原晔:“要不你和我讲一些有趣的故事吧。” 原晔:“你想听什么?” 陆珂歪头想了想:“我还蛮好奇魏英的。你好像很了解他,也知道他和金国公主的事情是谣传。那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原晔:“是孤儿。” 陆珂:“孤儿?” 原晔:“对。在参军之前,魏英是被收养的孩子。大概是六岁,他晕倒在太子府的后门,被当时的太子管家救了,成为太子管家的义子。但其实,魏英并不是意外晕倒在太子府的后门。他是踩点摸清后才晕倒在那里的。” 陆珂:“踩点?” 原晔点头:“当时的太子管家魏秋白已经年逾五十,他和他的妻子一生无子无女,亲缘浅薄。魏英当时的名字叫小石头,有一次,他钻狗洞偷东西,听见魏管家和人说话。 魏管家想收养一个儿子,给他老两口养老送终,本来已经谈妥了一家农户的三岁儿子。商议给对方三十两的感谢费。但是事到临头,对方又忽然舍不得了。 魏管家无功而返,一个人躲在马车里哭。后来,小石头一路跟着魏管家回了太子府,在太子府周围徘徊了七天,摸清楚了魏管家的出行时间和路线。” 陆珂:“所以,他是知道那天魏管家会从后门路过,才假装昏倒在后门的。” 原晔:“是的。” 原晔目光飘向远方,“当时也是冬天,好像是初三还是初四,很冷。魏管家将小石头捡回去后,让人给他送了热水和饭。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我听说,小石头醒来之后,见到魏管家立刻磕头叫爹,说自己无父无母,谁救了他就是他一辈子的恩人,他愿意当牛做马伺候魏秋白给他养老送终。魏管家感动得老泪纵横,当场收下了他这个儿子。 因为认魏管家当爹,小石头便改姓魏,叫魏石头。魏管家对小石头很好,请了师父教他读书识字,魏管家的妻子也是个很温和善良的人,真心把小石头当亲儿子疼。有时候小石头顽皮,没完成功课,魏管家生气训他,魏夫人还会护着小石头,不让他打。” 陆珂:“那他后来又是怎么开始习武,怎么会去参军呢?” 原晔:“小石头成为魏管家的儿子里的一年,时常到处闲逛。孤儿出身,本就身体灵活,喜欢爬墙爬树。太子当时的武师傅,每隔一日会入太子府教太子武术。他就爬墙偷看,有时候来了兴趣就自己一个人在管家院子里那棍子乱舞。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似乎在武学上面格外有天赋,看过的招式,耍个一两次便能有模有样,虎虎生威。于是,他故技重施,偷偷打听了太子的行踪,然后故意在太子面前耍棍。” 陆珂越听越激动,这魏英天残开局的人生,却凭自己的能力打出了王炸,实在是太传奇了。 陆珂催促道:“然后呢然后呢?” 原晔:“太子一眼看出这小子的心机,于是问他,小石头羞愧难当。但太子并没有为难他,反而找了师傅教他武功,又和魏管家商议后,将教读书的老师也换成了更好的,一年后,太子检查小石头的功课,夸赞他进步神速,并将他更名为魏英。十三岁那年,太子写了一封推荐信,让他去从军。” 陆珂:“把儿子送去那么远的地方从军,那魏管家肯定很伤心。换了我,若是我的亲人离家去那么远的地方,也会很伤心的。” 原晔:“是啊,魏管家很难过,魏英也不愿意走。魏管家便安慰他,男儿志在四方,等他以后建功立业,他也能跟着魏英享福。魏英拜别了太子和魏管家便背上行囊跟随去晖阳的队伍走了。 这一走就是三年。十三岁第一次上战场,魏英立了一点小小的功劳,十四岁,在主将举荐,太子力排众议保举下,开始领兵。之后便是和金人长久的对抗。 一直以来大梁和金人的对战,多是以防御为主,十六岁那年,魏英大胆提出主动攻打金国,领了三千麒麟军出发,大败金国,证明转守为攻的时机已经到了,于是上书朝廷之后,开始和各路将军联合起来,围攻金国。这次战役,便是你上次所说的打到金国王城之战。 凯旋之后,魏英收到了家书,魏管家来信,说大胜之后,皇上和太子都很高兴,赏赐了专门的将军府和许多金银玉器,也请了人专门伺候他们老两口。他们老两口再也不用每天辛苦忙碌了。” 陆珂垂眸思索。 这样说,十六岁是魏英最幸福的一年。 收养他的魏管家和魏夫人身体康健,一切安好,他荣耀加身,还能惠及家人。 太子力荐出了一个少年英才,扭转了大梁和金国对抗防守的局面,在朝廷之上,威望到达顶峰。 没想到隔了一年,十七岁,情况便急转直下。 大起大落只有一年之久。 太子荣辱与原家紧密相关,陆珂不想提起原晔的伤心事,便只问魏管家:“那魏管家老两口现在呢?” 原晔摇头:“我对魏英的了解,全部都来自于太子。后来魏英出事,太子府也没了,魏管家老两口的情况我便不知了。” 陆珂:“希望他们逃过一劫,一切安好。” 原晔:“会的。” 守夜守到后半夜,陆珂就坚持不住了,躺在原晔怀里昏昏欲睡。 陆珂打了个哈欠:“守夜好难。” 原晔:“你以前没守过夜吗?” 陆珂:“没守过这么无聊的夜。” 原晔:“那我们干些有趣的事?” 陆珂因为哈欠,眼眶里含着生理性的泪水:“什么有趣的事情?” 原晔手从陆珂的肩膀上往下滑,俯身亲了亲她的唇,陆珂笑了一下,伸手去挠他痒痒,原晔也不甘示弱,两个人你来我往,闹个不停。 陆珂软在床上,笑得肚子疼,“不行了,我不行了,饶了我吧。” 原晔伸手将陆珂抓过来,他从背后抱着陆珂,温热的呼吸急促而不可耐,陆珂在他怀里,小小的一个,缩成一团。 原晔将下巴搁在陆珂肩膀上,一只手顺着陆珂的腰腹深入被子里:“夫人想不想试试?” 陆珂面色潮红:“试什么?” 原晔:“守夜到天明。” 陆珂被他逗得眼神迷离,春水涌动,嘴上却不服输:“那要看原世子体力能支撑几何了。” 原晔声音微哑潮湿:“听夫人的。” 零点的鞭炮声响起,月儿落了,红日升起。 陆珂一觉睡到下午,醒来时还迷迷糊糊,不知今夕何夕。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83节 她捂着脸,真是疯了。 她发现她每次一被原晔撩拨,就浑浑噩噩,不知所谓。 陆珂用力拍到自己的脑袋,陆珂啊陆珂,你以后矜持点。 咕咕咕。 肚子饿了。 陆珂赶紧还好衣服出来,原晔看见她,将一直温着的饭菜端了出来。 陆珂瞪着他,原晔走过来,亲了亲她的眼角,陆珂一下没脾气了。 可恶的男人。 陆珂坐下,四处看了看没见到原璎慈和原窈月的身影问道:“璎璎和小满呢?” 原晔给陆珂夹了一块鸡腿:“晚上有游神的活动,你一直没醒,璎璎和小满等不及,先过去了。” 她一直不醒赖谁? 陆珂在桌子底下踹了原晔一脚。 她是真的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可以做一整夜。 到后面,她都累得不行了,跪趴在床上……后面还让她侧躺着……虽然她也有一点嘴硬,但是总之,事情变成那个地步,都怪原晔。 原晔受了一脚,笑着说:“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找我算账。” 陆珂低着头乖乖吃饭。 吃完了,原晔带陆珂去看游神。 晖阳的游神是每年最盛大的活动,由官府组织,商铺赞助,雇佣专门的杂技人员扮演各种神仙,王母,玉帝,财神等等,大家一边敲锣打鼓一边撒花钱。 所谓的花钱,是贴了红色纸花的铜板,意为仙家送福,图个好意头。 游神要身穿厚重的衣服,转五条街道,实际上是很辛苦的工作。 当然,出了游神,还有热闹的市集,很多小摊小贩都会趁着这个热闹摆摊一些吃的和小玩意儿。 陆珂挽着原晔慢慢逛着。 这会儿游神还在前一条街,说是要过一会儿才到这边。 陆珂:“夫君,有糖葫芦!” 陆珂:“夫君,有云片糕。” 陆珂:“夫君,有鱼糕。” 不一会儿,原晔手里就抱满了吃的,但陆珂还在兴奋地买个不停。 相比于珠钗翡翠,很明显,陆珂对吃的更感兴趣。 “好香的烧饼。” 陆珂寻着味找到了方伟媳妇汪艳的烧饼摊。 陆珂:“是你啊,这烧饼摊是你的?” 方伟见到陆珂也很高兴,连忙让汪艳赶紧做两个新的烧饼,多放肉给陆珂。 方伟:“陆大人,这得亏有了你啊,现在我这生意,是越做越红火了。” 陆珂:“红火大年初一你还出来摆摊?” 方伟:“能多赚一分是一分嘛。人哪有嫌钱多的。” 陆珂:“你这烧饼绝对有秘方,我老远就闻着香味了。” 方伟:“不瞒您说,这是我媳妇娘家祖传的手艺,您要是吃了,保证忘不了。” 陆珂满怀兴趣地观看汪艳做烧饼。 汪艳长相美艳,又有一双巧手,还很勤劳,陆珂不由得感叹,怎么什么好事都让方伟这小子赶上了。 陆珂在等烧饼,原晔抱着一大堆零嘴,小心地观察周围。 以前晖阳发生过一起死伤很重的案子。 金军为了报复大梁对他们的反击,特意派了很多暗探潜入晖阳,混迹在人群之中,在游神大家聚集时,制造混乱,踩踏,趁着大家无法移动时,进行大规模屠杀。 至此之后,每年游神日,麒麟军和官府都会十分警惕,严密布防。 果然,原晔在不远处看到了带兵巡逻的晏几道和麒麟军。 “夫君?” 陆珂拉了拉原晔,将第一个做好的烧饼给他:“你快尝尝。” 原晔:“嗯。” 原晔接过烧饼,正要将视线收回来,却见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的。 游神日,人潮拥挤,偶尔也有些小偷小摸的人,原晔也不知对方到底是不是金兵混进来的奸细。 他想了想,将烧饼递给陆珂:“夫人,晏大人就在附近,我去打声招呼。” 陆珂点头。 以前在衙门的时候,晏大人很照顾他们小夫妻,打个招呼是应该的。 很快,第二个烧饼也好了。 陆珂接过一口咬下去,好香,太香了。 陆珂一口接一口,压根儿停不下来。过了一会儿,她自己的这个烧饼就吃完了,她摸了摸肚子:“怎么做的?怎么这么香?” 汪艳笑道:“其实没什么秘方,就是这面要多揉几次,三醒三揉,多放猪油和芝麻。很多人不愿意费这个劲儿,多发几次面,所以做不出这个味道。” 陆珂:“我能再要一个吗?” 汪艳:“当然。” 陆珂:“那我再多要三个,我家里还有两个妹妹,给他们一人带一个,我自己和夫君再吃一个。” 说着,陆珂从怀里掏出铜板递给汪艳,汪艳摇头:“陆大人,你照顾我们,一点烧饼哪儿能要您的钱?你喜欢吃,以后尽管来,都是自己人,不收钱。” 陆珂:“那怎么能行?一码归一码。” 陆珂坚持要付钱。 方伟一边揉面一边说:“陆大人,你可千万别客气了。你是不知道,自打别人知道我能进到不骚的猪肉,捧着钱地要和我交朋友。你说咱粗人,以前哪有这个面子。” 陆珂:“你让他们先别急,现在是其他养猪场的货没有跟上,等以后供货量上来了,大家都能拿到不骚的猪肉。” 方伟:“那还是不一样的,我的进货价可是陆大人介绍的优惠价。” 陆珂眼珠子转了转:“找你的人很多吗?” 方伟:“多,咱县城里方圆百里的卖肉匠都找我说人情呢。” 陆珂:“那你有没有想过联合起来?” 方伟愣住了。 陆珂:“你看啊,你已经有十几个兄弟了,他们和你一次性就能进五头猪。只是你们卖完货的时间不一样,每次卖完之后,都是个人单独进货,这样算下来,进货量又小了。但是如果你们成立一个猪肉流动摊贩行业协会,联合起来,这个量是不是就大了?你有进货价的优势,底下还有一帮兄弟,完全可以当会长。 当然,每次入会的人员需要考核和交一笔小额的会费,保证协会的运行。一个行业协会不仅可以交流行业信息,规划售卖区域,还能分担会员卖不出去的猪肉销售,还能保证一个足够低廉的进价。” 方伟是个脑子转很快的人,陆珂一说就心动了。 不说钱的事,一个行业协会,一个会长,那以后多威风啊。 方伟:“成,陆大人,我听你的。但是这事,咱是第一次干,心里没个谱。你让我回去琢磨琢磨具体怎么做,然后等过完年,我找你商量,成不?” 陆珂点头:“好。” 猪肉流动摊贩行业协会,又能巩固一群人的裙带利益,也是一个保障。 陆珂拿好烧饼,转身离开,在人群中寻找原晔。 刚好这时,游神队伍过来了。陆珂赶紧往后退,人太多,太拥挤,她没注意脚下,踩到了人。 “对不起。” 陆珂回头,愣住了。 男人戴着一个红色的鬼面具,一双眼睛没有丝毫新年的快乐,阴沉沉地,冷得像一把杀了十年猪的杀猪刀。 第54章 奔向 ◎马车也很大。◎ 陆珂向男人道歉,男人只是轻描淡写地扫了陆珂一眼,便带着人转身走了,但陆珂却被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玉帝王母穿着戏服走了过来。 锣声与欢呼声一起在人群中响起。 玉帝王母,财神,福星一起向人群扔花钱。 陆珂摇了摇头,将那个可怕的男人从脑海中摇走,也站在人群中伸手接花钱。 可是接的人太多,撒得太少了,陆珂手伸了半天,也没接到。 “陆大人。” 正当陆珂失落的时候,那个扔花钱的人忽然喊了一声,对着陆珂的方向抛了一把。 那人脸上画着油彩,陆珂认不出来是谁,但还是兴奋地接住了花钱。 与此同时,原晔和陆珂分开后,跟着那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来到小巷子里。 巷子里有接应的同伙,手里拿着信号弹一类的东西。 五个人,有两个操一口流利的中原话,另外三个人一开口就是金国那边的口音。 原晔闪身来到五人身后:“谁派你们来的?” “你是什么人?”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84节 那五个人见势不对,立刻对原晔动手,原晔抓住攻击他面门的男人的手,一把拔开男人的衣服,果然胸口有狼纹身,是金国死士的符号。 “混蛋!老子杀了你!” 那人暴露了身份,目露凶光,从靴子里拔出匕首,原晔将匕首抢到手上,扼住男人的脖子:“谁派你们来的?其他人在哪里?” 有信号弹,说明潜入的金人不止这一波,其他角落还有。 那金国死士看了原晔一眼,视死如归道:“我的身体会死,但灵魂永存。天神降临的摄政王会为我们报仇的。” 说完,他咬碎口里的毒药,吐血而亡。 死士,宁死不出卖战友。 原晔看向其他四人,那四人相互看了看彼此,从小巷中堆着的大沙包中抽出了大刀。 片刻后,四名死士的尸体乱七八糟地倒在地上。 原晔将匕首扔在其中一具尸体的身上。 必须尽快把其他藏着的死士找出来,否则又是一场混乱。 原晔在脑海中模拟整个游神活动的路线图,从这五名金国死士的方位模拟其他死士的最佳配合位。 金国摄政王完颜弼是个心思缜密,又擅长玩弄人心的人。 若是完颜弼排兵布阵,不会选最稳妥最安全的方位,而会选最刺激,最冒险,又能引起最大恐慌的位置打配合。 金军的死士即便混入二十人,在衙门和麒麟营的巡逻下,也最多只能杀几十人,但如果引起巨大的恐慌,造成踩踏,那死的人便会翻好几倍。 模拟完路线图,原晔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开始一个一个的找过去。 果然,让他发现了三处藏匿点,一共十一人。 原晔留下最后一个活口,将毒药从金人死士嘴里挖了出来:“你们这次总共派出了多少人?” 那死士咬紧牙,就是不说。 原晔废了他的双臂双腿,抢走了他的毒药,只留下一张嘴,眼看在严刑拷打下,对方想咬舌自尽,原晔没法只能卸了那死士的下巴,防止他自杀,将人绑了扔在这里。 须臾,原晔站在长街上,拧着眉沉思。 有可能的地方,他都找过了,却再没有找到任何一个金人。 难道金人这次总共只混进来十六人? …… 另一边,原璎慈牵着原窈月站在小摊前挑面具。 游神的队伍已经过去了,她们也接了不少花钱,便在周围随意逛着。 这小摊上的面具特别精美,还都是取自《山海经》里的传说,威严的,惊悚的,恐怖的,可爱的,唯美的,应有尽有。 原窈月挑了一个麒麟的戴上:“姐,你看这个怎么样?是麒麟,虎虎生威。” 原璎慈宠溺地笑着:“好看。” 原窈月戴着面具,上手给原璎慈也挑了一个毕方的面具:“姐,你看这个,这个怎么样?” 原璎慈戴在脸上,老板立刻拿出一面镜子,让她方便欣赏。 原璎慈:“好看,那咱们再给大哥和嫂子挑一个。” 原窈月:“哦。” 原窈月眼珠子转了转,踮起脚尖,取下挂在最上面的狐狸面具:“这个,这个适合嫂子。” 原璎慈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呀,别老和嫂子斗气。” 原窈月眼神飘忽:“我哪有和她斗气,她就是适合狐狸面具嘛。再说,这可是九尾天狐,很厉害的。” 原璎慈:“小心大哥罚你。” 原窈月:“哼,大哥那个偏心眼,有了媳妇就忘了妹妹。” 原璎慈笑着给原晔挑了一个面具,将两个面具都拿在手上,一边付钱一边说:“大哥不偏心自己妻子,难道偏心咱们吗?若是换了你,你是男儿,以后娶了夫人,难道不偏心自己的夫人?” 原窈月张了张嘴,又默默把嘴巴闭上了。 原璎慈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原窈月的脑门:“看吧,说不出话来了吧。” 原窈月:“我……” 原窈月口硬道:“我是不屑于回答这种假设性的问题。又不能证明,没有意义。” 原璎慈摇摇头:“你呀,继续嘴硬吧。” 原璎慈对原窈月伸出手:“走吧,不是还有很多想玩的吗?姐姐带你去。” 原窈月抓住原璎慈的手,两个人一转身,应知就站在前方不远处。 他穿的是极致华贵的鹅绒棉衣,比一般的棉衣轻薄许多,身上还披着那条银狐披风,腰间坠着碧玉。 原璎慈拉着戴着面具的原窈月走另外一个方向。 大好的日子,她不想坏了心情。 但偏偏应知阴魂不散地跟在她身后。 原璎慈忍无可忍,放开原窈月,来到应知面前:“应大人,刚才我看到晏知县带着衙门的人在巡逻,守护百姓安全,你身为本州知州,此时此刻难道不应该也带兵巡逻,守护一方安宁吗?” 应知抿了抿唇:“知州府的人全部都在巡查,我只是想见见你。” 原璎慈:“应大人,不要把所有人都当傻子,更不要把我当傻子。上次猪肉有毒的谣言,需要我一一和你对账吗?请知州大人自便,我原璎慈惹不起你。” 应知:“璎璎,我当时是太生气她带走你……” 巷子里,五个男人躲在阴影中。 一个男人说道:“头儿,信号怎么还没发?不引起混乱,我们怎么绑那女的?” 偏胖的男人也附和道:“这女的一直跟这个男的拉拉扯扯,这男的看起来像个练家子,不好下手啊。” 领头下命令的男人深情冷峻:“再等等。可能发信号那边出事了。我们做我们的,不管其他人。这女的迟早会落单。” 众人:“是。” 不管原璎慈怎么说,应知总能找尽借口,诉说着自己的无可奈何,无能为力,一时冲动。 总之,过错都在别人身上,从来不在他身上。 原璎慈一把推开他:“够了,别再找借口了。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原璎慈转身大步走向原窈月,抓住原窈月的手,大步往前。 两个人当应知不存在,该怎么玩怎么玩。 那边领头的怒了:“妈的,这男的,怎么还跟着?” 手下问道:“头儿怎么办?快过约定出城的时间了。” 领头的一咬牙:“不管了,冲了。” 五个死士绕到巷子后面,穿过阴暗的巷子,拿出刀,对着原璎慈冲了出来。 原璎慈第一反应是将原窈月护到身后:“你们*什么人?” 死士做事从不解释,五个人对着原璎慈就冲了过来。 应知薄唇紧抿,就在站在原璎慈不远处,似乎在等她求助。 原璎慈看了看应知的方向,咬紧了牙关,抓住原窈月的手,拉着她就往左边跑。 这个方位她记得。 晏知县带着衙门的人就在附近这一圈巡逻,算算时间,该第三圈了。 原璎慈拉着原窈月死命地跑,一边跑还一边交代原窈月:“别动手,别让人知道你会武功。” “贱人。” 金人心里骂了一句,对着原璎慈追了过去。 周围的人连连发出尖叫。 眼看要被追上了,原璎慈终于看到了晏几道的身影。 “晏知县!” 她大喊一声。 金人也发现了晏几道,将飞镖对着原璎慈扔了过去。 “混蛋!” 应知挥剑将飞镖打掉。 原璎慈顾不得身后的一切,对着晏几道狂奔,晏几道也听到了她的声音,他身后的衙役立刻加入作战。 原璎慈拉着原窈月跑得太急太慌,冲向晏几道时,收不住,好在晏几道伸出手臂挡了一下,她抓着晏几道的手臂这才刹住了脚。 晏几道右手握成拳,让手臂撑得更稳一些:“没事吧,原姑娘?” 原璎慈剧烈地喘气:“没,没事。” 原璎慈放开晏几道,晏几道收回手,抬步往前,挡在原璎慈和原窈月面前,目光沉沉地看着前方应知和衙役与金人作战。 当初在劳工坊应知对付不了铁兀术,但是他的武功对付几个金人死士还是绰绰有余的。 没一会儿,五名金人便死了三个。 晏几道:“务必留一个活口。” 还活着的两名死士眼看已经活不了了,大喊摄政王天命永存,便挥刀自尽了。 原璎慈从晏几道身后往前探。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金人抓她。 所以,为什么金人要抓她? 她自小生活在京城,是此次流放才流落晖阳,和金国压根儿没有任何关系,金人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抓她图什么呢? “原姑娘。”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85节 晏几道转身,肩膀撞到原璎慈的下巴,原璎慈闷哼一声。 晏几道远离两步:“抱歉。” 原璎慈揉着下巴:“是我站得不对。” 晏几道:“原姑娘,我刚才在前面一条街看到了陆大人和你大哥。我送你过去吧。” 原璎慈:“多谢晏大人。” 晏几道走在前面,原璎慈牵着原窈月走在后面。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 三个人从应知和衙役身边走过。 游神的队伍走过之后,陆珂又盯上了旁边的糖人,买了两个,老板一边吹一边捏,很快捏出了一只圆滚滚胖乎乎的小鸟。 陆珂拿在手里,越看越喜欢,都不舍得吃了。 这时,原晔回来了。 陆珂将小鸟递到原晔眼前:“夫君,你看,好可爱。” 原晔:“嗯。” 原晔笑着应着,手里还抱着陆珂买的零嘴。 过了会儿,老板做好了第二个,和第一只小鸟合在一起,是彼此深情凝望的样子,看样子小鸟是一对。 两人正说着话,晏几道带着原璎慈和原窈月回来了,他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晔皱眉,所以最后一波奸细去了璎璎那里? 原晔看向原璎慈,用眼神询问她是否知道理由,原璎慈摇头。 这就奇怪了。 金人图什么呢? 原晔也想不明白。 陆珂担心原璎慈和原窈月,仔细检查了两个人,确认两人都无事,这才放心。 夕阳虽美,只有一瞬。 眼看天快黑了,又经历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大家都没心情逛了,便决定回去。 回去的路上,陆珂站在左边挽着原晔,原璎慈和原窈月牵着手,走在陆珂右边。 陆珂:“话说,我刚才也看到一个很奇怪的人。” 原晔:“如何奇怪?” 陆珂:“那个人戴着一个红色的鬼面具,十分可怖。新年节气,一般很少有人会选这样的面具。他的眼睛也很阴沉可怕。再有就是他穿的衣服很朴素干净,刻意用了香料,但是我仍然闻到了羊膻味。 晖阳虽然在边陲,从事畜牧业的人比较多,但还是保留了中原人的习惯,种地,吃粮食,吃猪肉。牛羊一般会供给给外地的达官显贵。 香料都遮不住他身上的羊膻味,他应该常年吃羊肉,用羊奶,羊毛。而且……” 原璎慈好奇地追问:“而且什么?‘ 陆珂:“他的鞋子,鞋面看起来很旧,好似用了很多年,但是鞋底磨损却很轻,不像常穿的样子。” 原晔:“像伪装的金人。” 陆珂:“我也是这么怀疑的,不过我和那人只打了一个照面,也不能肯定。” 原晔左手往下,握紧陆珂的手,心里忽然一阵后怕。 刚才他不在,要是金人细作对陆珂动手,简直不敢想象。 酒楼二楼。 完颜弼取下红色鬼面具,如毒蛇一般盯着下面逐渐散去的人群,叹了一句:“可惜了,没造成骚乱。” 罗那:“王爷,大梁人爱热闹,什么日子都能想出理由庆祝,咱们以后机会多得是。” 完颜弼:“没那么容易了。岑平常接管了北安府四军,正在进行彻底的整顿,以后防范只会越来越严。咱们的人想要再混入晖阳城也会越来越难。” 罗那:“大不了咱们故技重施,让岑平常和魏英一样,被大梁皇帝忌惮。” 完颜弼:“可一不可再。” 说到这里,强如完颜弼也忍不住在眉间带上了几分疲乏:“再者,本王也今时不同往日了。” 罗那沉默了。 随即,他怒骂道:“纳兰朵那个妖妃!仗着自己得王上的宠爱,不断挑拨摄政王您和王上的关系,实在是太可恨了。” 完颜弼:“纳兰朵只是一个引子,真正忌惮本王,想夺权的是本王的好侄子。” 罗那:“可惜没抓到那个女人,不然由不得纳兰朵嚣张,也能顺便控制晖阳知州。” 完颜弼没在回应罗那的话,他捏了捏鼻梁:“回吧。” 罗那:“是。” …… 过了初二就是初三,在晖阳这边是走亲访友送礼信的日子。 不过原家和陆珂都没有什么亲戚在这边,便只准备了几份给朋友的礼物。 陆珂准备了三份,一份给江家,一份给裴彻,一份送给梅姐,感谢他们在上一年对自己的照顾。 至于原晔那边的,陆珂不过问。 一大早,陆珂便将礼物送到了江家,江大刀和李美玲,江小鹤看到两人脸上立刻展开笑容。 李美玲:“这原本该是我们给您送礼的,怎么能您给我们送呢?” 陆珂笑着将礼物放下:“那你难不成要拒绝我?” 按照习俗,初三的礼物一般都是一些常见的东西,重心意,不重价值,而且送出去是不能拒收的。 李美玲:“那行。” 她笑眯眯地将礼物收下,留陆珂吃饭。家里准备了饭,陆珂就不留了,江大刀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提出来,作为回礼给陆珂。 陆珂大方收下。 裴彻官职不小,初三送礼日,陆珂估摸着他那边很忙,便托了人将礼物送过去,不去拜访了。 梅姐是府衙的厨子,丈夫蒋松又是凤凰游的大厨,陆珂估摸着客人也不少,便想等到下午,人少的时候再去。 午饭前,原晔将礼物送了之后回来了。 原晔说道:“岑大人那边估计很忙,我托人将礼物送了过去,就不打扰了。” 陆珂点头,这和她的想法是一样的。 原璎慈将蒸好的米饭端出来,原窈月同时将做好的炖肉端出来。 原璎慈笑道:“哥,你早上没在家,不知道陆大人这里也很忙。” 原晔投过去询问的目光,原璎慈打趣道:“咱陆大人刚从江家回来没多久,全村的人都拿着礼信过来了。你去后院看看,这些多吃的,咱们怕是吃到明年开春都吃不完了。村长还特意拎了一只老母鸡过来,说是留着下蛋,熬汤都行。” 陆珂又得意又羞涩,低着头不说话。 原晔反而大方炫耀道:“这就是娶对人,夫凭妻贵。” 原璎慈:“那大哥你夫凭妻贵,我们就是沾光沾福了。” 陆珂羞赧道:“好了,不许说了,再说我又要飘了。” 原璎慈捂着嘴笑。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请问是陆大人和她的夫婿原先生的家吗?” 原璎慈立刻应道:“是!” 说完,她看向陆珂:“听这声,估摸着又是送礼的来了。” 陆珂嗔了她一眼,出去开门。 门外是一个胖乎乎的男人,男人看着有二十七八的样子,长得很喜庆,一看就让人没有防备心的那种。 他身后听着一辆可以乘坐四人的马车。 陆珂估摸着礼物是在马车上,就是不知道是谁派他来的。 男人笑呵呵道:“请问是陆大人吗?” 陆珂站出来:“是,我是陆珂。” 男人立刻作揖:“陆大人,新年好。” 陆珂:“新年好,新年好,大家都新年好。” 男人:“陆大人,在下是冯家养猪场的管事,姓白,名三正。” 陆珂:“白管事,你好。” 白三正:“今儿个是初三,得蒙陆大人照顾,大人不见小人量。咱们冯家养猪场,乔家养猪场,陈家养猪场,兴隆养猪场,文记养猪场,李家养猪场挽回了许多损失,心中十分感激,特意派在下借着这初三的黄道吉日,向您表示感谢。” 陆珂:“这……” 她看向原晔。 她当初其实也是在商言商,保全各自的体面,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出。 不过陆珂想到初三的习俗,便笑着说:“那可感情好,大家以后常常走动,有什么养猪经验相互交流,想必咱们晖阳的养猪业也会越来越红火。” 白三正:“是,您说的对。” 白三正侧了侧身子:“这是咱们六家养猪场联合送您的礼物,希望您不要嫌弃。” 陆珂:“都是心意,怎么会呢?” 陆珂看向马车,白三正没动,她疑惑地皱眉:“那劳烦白管事将礼物取下来。” 白三正笑了:“陆大人,这辆马车就是咱六家养猪场联合送您的礼物。” 天啊。 陆珂惊呆了。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86节 马车欸。 这也太贵重了吧? 单单一匹拉车的马就要二十两,更何况还要加上马车的主体和内部装修。 陆珂:“这,白管事,这太珍贵了,陆珂不敢收。” 白三正:“陆大人,初三的规矩,送的礼是不能拒绝的。” 陆珂为难地看向原晔,原晔微微颔首,意思是他都听她的。 白三正:“陆大人,求您收下吧。你不收,我家老板总是心里难受,觉得对不住您。” 白三正都这么说了,陆珂再不收下就是不给面子了。 于是陆珂行礼道谢,让原窈月进屋拿了六份回礼出来交给白三正。 本身家里是没有备这么多礼的,好在村民送了不少,可以匀出六份来,不然陆珂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白三正走了,陆珂拉着原晔迫不及待上马车。 冯老板他们是真的用了心了,这马车内装修虽然不如京城的富贵,但却十分精致舒适。 陆珂拍着身下的软塌,“以后咱们再去养马场就不用坐着驴车一路吹冷风了。” 原晔垂眸,掩去眼底自责:“多亏了夫人,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了。” 陆珂:“以后还会更好。” 原晔:“嗯。” 陆珂:“马车也很大。” 原晔:“嗯。” 不对。 原晔抬眸看着陆珂:“嗯?” 陆珂抿唇偷笑:“你猜。” 以前老是他撩她,这次她总算扳回一局了。 第55章 建功立业 ◎汗血宝马◎ 马车的手续文书都在车内,陆珂将文书取出来,放到房间柜子里小心保存好。 寮村的村民们都知道陆家得了一辆崭新的马车,迫不及待地过来看热闹。 对于寮村村民而言,村子里有个人拥有了马车,不亚于七八十年代,村子里有了第一辆私人小汽车。 “哇,这就是马车啊。我以前只远远地看那些当官的大人,或者大老板用过。连孙家都没用过马车呢。” “这车真好看,上面好像刷了漆。” “头上挂着的两个灯笼,红彤彤的,还有花纹。一看就不便宜。” “这怎么有个铃铛?这铃铛是干什么用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马车行进途中,要是遇到热闹的市集,里面人说话外面车夫听不见,主家便拉动这个铃铛,告之车夫。一般来说,响一下是主家有话要问,响两下,需要靠边停车,主家可能需要方便或者休息。” “哇!还有这些讲究呢。” “等我以后赚了钱,也买辆小马车!” “哈哈哈。” 江小鹤也跟着人群绕着马车看了许久,然后闷闷不乐地走进院子。 原窈月拿着糖葫芦,一口一个,红润的嘴唇上面沾了不少糖渣。她扫了江小鹤一眼:“你怎么了?因为笨又被你爹训了?” 江小鹤低着头不说话,跟个闷葫芦似的。 原窈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芦,昨天买的,那签上面只剩三个了,要是分给江小鹤一个,她就只剩两个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分江小鹤一个? 凭什么啊? 就因为江小鹤心情不好吗? 她才没那么好心呢。 过了会儿,江小鹤坐在台阶上,拿着木棍练习写字。 他现在认识的字已经不少了,虽然写的字仍然丑,但是比以前已经好多了。 江小鹤吃着糖葫芦走过来,弯腰扫了一眼:“还不错。” 看在江小鹤心情不好的份上,他就违心地夸他一次。 江小鹤:“哦。” 怎么还是没精打采的? 原窈月撇撇嘴,将最后一个糖葫芦递给江小鹤:“给你,甜的,好吃。” 江小鹤:“我不想吃。” 这时,陆珂拎着准备送给梅婕的礼物走了出来,刚好看到原窈月将最后一个糖葫芦给江小鹤。 陆珂拎着礼物,饶有兴趣地盯着两个人。 原窈月面皮薄,生气了:“爱吃不吃。” 说完,她将糖葫芦塞江小鹤手里,气鼓鼓地走了。 江小鹤拿着糖葫芦,右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雪。 陆珂走过去:“小鹤,怎么啦?心情不好?” 江小鹤低着头:“我爹让我驾驴车送老师去送礼,可是老师有马车了。” 马车又宽又大,还挡风遮雨,这么一对比下来,他的驴车就显得寒酸极了。 江小鹤声音闷闷的:“老师,你以后是不是不需要我了?” 陆珂揉了揉江小鹤的脑袋:“傻小子,老师的马车也需要人赶啊。” 江小鹤:“可我不会赶马车。” 陆珂:“和赶驴车是一样的。一会儿我让夫君教你。” 江小鹤立刻喜上眉梢:“真的?” 陆珂笑着点头:“是,当然是真的。老师什么时候骗过你?” 江小鹤:“谢谢老师。” 这傻小子,让他干活反而还谢谢她。 陆珂无奈地笑着,随即说道:“不过小鹤。” 江小鹤:“嗯?” 陆珂:“你现在年龄还小,老师也需要人,可以让你帮忙赶车。但是人总是要长大的,你不能赶一辈子车。你要仔细且慎重地考虑自己的人生,为自己着想。想清楚以后想做什么,能做什么,然后朝着那个目标坚定地往前走。” 江小鹤一听,嘴立刻瘪了下来:“老师,你不要我了?” 陆珂:“再过两个月,你十三了,我可听说咱们晖阳的将军十三岁就从军,建功立业了。难道你不想干一番事业,光耀门楣,扬名立万吗?” 江小鹤低着头沉默着。 陆珂:“当然,你现在年龄还小,咱们都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等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告诉老师。” 江小鹤:“嗯。” 江小鹤小声应着。 下午,陆珂坐在马车内,原晔一边驾马车一边教江小鹤。 这年头,马太高端了,普通人接触不到,以至于江小鹤已经会骑马了,还担心自己不会赶马车。也正因为他早就会骑马了,对马没有畏惧之心,原晔稍加提点,江小鹤便懂了。 很快,到了梅婕的家。 梅婕刚送完一波客人,见到陆珂十分高兴,连忙招呼着陆珂往里走。 蒋松和她女儿蒋媛正在里面烤火。 火炉里面放着木柴,炉火很旺,整个房间被烤得暖烘烘的。 梅婕抓了把花生红枣橘子放在炉子上的烤架上,不一会儿,香味就透出来了。 蒋松是男子,便和原晔说话。 蒋媛年龄小,才十五,个性很害羞,坐在一旁拿着绣样一针针绣着,并不搭话。 梅婕拉着陆珂话家常,说起了衙门里不少趣事。 梅婕:“我跟你说,昨儿个衙门抓了一个金国的探子。也不知怎么混进来的,被抓的时候,周围死了许多人,那个暗探被人卸了两条胳膊和大腿,连下巴都卸了。” 原晔用余光看了梅婕一眼,继续和蒋松说话。 陆珂问:“啊?谁干的呀?” 梅婕:“不知道啊,我一个厨娘,就能听点热闹,据说那探子被抓进了牢里,谁都见不着。幸好昨天没出事,要是引起了骚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陆珂:“昨儿个,我家璎璎也遇到了金人……” 陆珂将昨天的事一说,听得梅婕胆战心惊。 梅婕:“这金人可太坏了,怎么不发场大水,把他们全淹死。” 陆珂:“金国离海远着呢。” 梅婕:“那就不能从天而降一场大水吗?” 陆珂被梅婕的奇思妙想逗乐了。 说了一会儿话,陆珂和原晔就打算离开,梅婕给了陆珂一坛子自家做的酸菜和腌肉让她带回去。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87节 陆珂感动极了:“我就好这口。梅姐,你做的酸菜和腌肉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 梅婕:“瞧你嘴甜的。你等着,姐家里还有一只熏鸡,也给你一块儿带回去。” 说着,梅婕立刻跑后院将那只熏鸡拿了出来。 那熏鸡还没洗没煮,光闻着都香。 陆珂再度感动极了:“梅姐,你真的不打算开个馆子吗?你要是开店,我一定天天去吃。” 梅姐一边装熏鸡一边说:“倒是考虑过,但是开店太费钱了,我和你姐夫这些年存了一些,但还不够。” 陆珂:“可以集资入股啊。你看我那养猪场不就是这么开起来的吗?” 陆珂拉着梅姐,一脸兴奋:“梅姐,你开饭店,我开养猪场,以后我给你送货,保证全都是最低价。” 原晔深深地看了陆珂一眼。 梅姐一听,还真心动了。 以前没人想过集资开厂。 不,不是没想过,是压根儿不知道有这个方法。 就算知道,也没办法集资。 因为信任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尤其是集资还需要那么多人的信任。 这个世道,大家的每分钱都是血汗钱,是一点点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抠下来的。谁敢把钱交给一个陌生人去花去用?万一对方卷钱跑了呢?万一对方赚钱后翻脸了呢?万一赔了呢? 没有信任就没有办法成事。 但是现在不一样。 梅姐看着陆珂的脸。 陆珂在寮村的威信很高,人人都相信她。她还得了知府大人的认可。 自打寮村四十户投资的村民已经几乎回本后,那些没有投资养猪场的人是捶胸顿足地后悔,甚至不只是寮村,隔壁几个村子听说后,也有不少人后悔。 这时候,要是能由陆珂牵头集资,他们负责管理经营,那店就能提早一二十年开起来。 甚至不只是开饭馆,还能开个大酒楼。 梅婕握紧陆珂的手,内心激动且澎湃,但是最终她还是没开口。 这个提议她很心动,非常心动。 但是一个家不是她一个人能做主的,她还需要和蒋松商量商量。 如果她男人也同意,那他们就干! 回到马车上,原晔忽然开口道:“步子别迈太大。” 陆珂眨了眨眼,“你猜到我想做什么了?” 原晔摇头:“只是觉得你在猛进的途中。” 陆珂抓住原晔的小臂:“那夫君,你觉得让大家投资梅姐家的饭店这个想法可行吗?” 原晔:“除此之外呢?” 陆珂:“除此之外啊……” 陆珂笑:“我还想让梅姐的饭店或者酒楼,寮村的养猪场成为示范性的成功项目。只要这两个成功,那么往后我们再想开拓新的产业就容易多了。 例如,寮村有不少养鱼好手,也有一些手艺不错的木工,鸡鸭鱼牛羊,还有民间养马场等等。甚至京城中很多人喜欢养猫,这些都可以做。 即便这些项目失败一半,只要一半的成功,惠阳县的人会受益,我们也会受益无穷。至少我们待在晖阳,安全性就能得到保证。” 陆珂说完,仰头看着原晔,原晔只垂眸深深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陆珂笑不下去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贪多了?” 原晔摇头,“只是觉得,夫人如此努力,我也该更加努力才对。” 原家是冤枉的,原晔自然是想翻案,洗清冤屈。 陆珂理解,她伸出小手指:“那我们一起努力。” 原晔勾上她的小手指:“好。” 吴新觉已经处理了,下一步是欧阳实甫。 只是他无法控制京城中那位的办事速度,只能等。 吴新觉是经略使,官职重大,自然需要谨慎,而且以如今的态势,他们也找不到适合放在经略使这个位置上的自己人,才会扶一个平庸无能之辈上来,但是提刑官就不同了。皇上没那么重视,放自己人上来的可能性更大。 过了会儿,陆珂靠着原晔睡着了。 原晔握着陆珂的手,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碍于困局,顾虑太多,他欠她太多太多了。所以才会让她殚精竭虑地去考量,谋算。 原晔亲了亲陆珂的额头。 他第一次生出一份急不可耐的焦虑感,发自肺腑地迫切地希望事情能赶紧结束。 咚! 一声巨响响起。 陆珂被惊醒,原晔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周围的老百姓四散逃跑。 有人大喊:“快跑,金人打过来了!” 想起上次金人攻入晖阳城的可怕,陆珂害怕地抓住原晔。 原晔抓紧陆珂的手:“别怕,我去把小鹤换进来。” 陆珂点头。 原晔让江小鹤进来,他来驾马车。 马车平稳地往寮村走,路上逃跑地人很混乱,但到底没见到一个金人。 终于到了家,原晔将陆珂安顿好,出去打听消息。 过了许久才回来。 陆珂和原璎慈,原窈月躲在地窖里,听到原晔的声音,这才打开地窖的木板。 陆珂:“怎么说?” 原晔:“金人攻城,但麒麟军早有防备,所以并没有攻进来,只是城中百姓一听金人打来了,便慌了神,四散逃命。” 陆珂:“那我们听到的声音。” 原晔:“是投掷的火石。” 陆珂拍了拍胸脯:“没打进来就好。金人太可怕了。” 陆珂想起上次差点被金人找到杀死的事情,仍然心有余悸。 原晔伸手将陆珂,原璎慈和原窈月拉出来,“昨日金军细作才在城里被捕,按照常理,大梁肯定会有所防备,金军不该这么快攻城。看来,金人那边传来的消息,摄政王和金国王上不和是真的。完颜弼需要发动战争,巩固他的权力。” 陆珂:“最好两败俱伤,让他们狗咬狗自己内乱,省得总想抢我们大梁的土地和粮食。” 陆珂就纳闷了,金人那边土地不适合耕种,更适合畜牧业,那就好好发展畜牧业啊,提高自己养羊养牛的水平,用牛羊换大米换面粉换其他的啊。 怎么有好好的路不走,老想着抢别人的东西。 还挑初三这个人人走亲访友送礼信的日子进攻,专让人心里不舒服。 陆珂,原璎慈和原窈月出来后,也不敢到外面去,就在家里等消息。 这一等就是一夜,金军停了又打,打了又停,断断续续,直到天亮才逐渐撤退。 这么折腾下来,别说麒麟军了,陆珂也一夜没睡着。 早上,陆珂昏昏欲睡,正喝着粥,门口传来裴彻的声音:“陆大人!快!跟我走!” 陆珂出来,裴彻连马都没下,对陆珂伸出手:“陆大人,十万火急,快,上马。” 裴彻不是个会小题大做的人,陆珂立刻伸手,裴彻将陆珂拉上马,双腿一夹马肚子,马儿如同箭矢一般冲了出去。 一路疾驰,到了养马场。 裴彻翻身下马,又将陆珂扶下马,拉着陆珂的手腕,就往诊疗室走。 他一边快走一边说:“刚才在马上,风太大,我说了,你也听不清。现在我告诉你。麒麟军在这次对战中,拼了两条命,弄回来一只汗血宝马。 但是那金军凶狠得很,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想杀了汗血宝马。大家阻止不及,这马胸口挨了一刀,命在旦夕。陆大人,这可是两条命换回来的马,你一定要救救它。” 陆珂不敢说话,咬着牙跟上裴彻的步伐。 终于,到了诊疗室。 那批汗血宝马躺在地上,眼神无光,呼吸急促,仿佛呼吸不过来,它胸腔位置从下往上插着一把匕首,还在匕首插进去了一半,并没有完全插进去。 陆珂跑过去,仔细检查伤口,不敢轻易将匕首拔出来。 尤其是汗血宝马一直在急促地呼吸,感觉像是肺部受了伤。 陆珂将汗血宝马的脖子太高,帮助呼吸:“准备小刀,针线,干净的棉布,还有麻沸散。” 裴彻将陆珂需要的一切都端过来:“陆大人,已经准备好了。” 陆珂随手指了一个士兵:“你过来,像我这样扶住它。” 士兵六神无主被陆珂点了名,立刻慌乱地点头,过来小心扶好。 陆珂将棉布撕成一条又一条,将刀固定好,同时让裴彻将汗血宝马麻醉,然后陆珂将小刀用酒精消毒。 马的胸腔和人体不同,分前半部和后半部,这次受伤的位置在后半部。通常前半部覆盖着强大的前臂肌群,后半部胸侧壁又分为几大部分,臂三头肌的后缘,肋骨,髂肋肌的外缘,肋弓等,十分复杂。 陆珂将小刀消毒后,又指了一个士兵,让它将汗血宝马的四肢往前伸三十到四十厘米 一切准备就绪,陆珂深呼吸一口气。 说实话,没有现代骨科器械和各种工具的情况下,还是这么严重的伤,她真的对自己没有太大的信心。 陆珂下定决心,选择了第六肋骨作为通路。 从肩胛软骨后角向臂三头肌的后缘切开。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88节 然后按同一方向处理背阔肌。 锯肌按平行纤维切开。 发现出现点位,将另一把小刀烧红,贴在受伤的点位进行止血。 不能止血的,再开始进行缝合血管处理。 一步一步,确保所有出血点都控制住了,再将匕首拔出来。 陆珂进行了受伤的肋骨位置,问道:“有蜂蜡吗?” 裴彻看着陆珂,好像还处在震惊中。 陆珂:“肋骨被砍伤的地方,用蜂蜡可以控制出血,也可以给突出的地方提供光滑面,保证其他器官不受断裂口的伤害。” 裴彻赶紧起身:“我去找。” 陆珂检查肺部,果然受伤了。 看到肺部伤口,陆珂真的要疯了,这时候满脑子都是吻合器,刀片,订书器,蛋白线等东西。 陆珂在心里默念,试一试吧,试一试吧。 寄予厚望的汗血宝马就在她手上。 老天保佑,可千万要成功啊。 陆珂手都在发抖,她握紧手里的小刀,狠狠地咬了咬舌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陆珂用间断缝合的方法小心缝合伤口,汗水如瀑布一般顺着脸流下来。 这时,裴彻将蜂蜡取回来了,他将蜂蜡放到一旁,不敢惊扰陆珂。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珂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但总算缝合完了。 至于成功不成功。 她心里没底。 处理了肺部后,要将开了的胸腔再封闭。 陆珂先用蜂蜡处理肋骨被匕首砍伤的地方,然后再一层一层的进行缝合。 第一层,肋间内肌,要单纯间断缝合。 第二层,肋间外肌和浅侧骨膜,也是单纯间断缝合。 胸膜腔闭合的最后一到两针,要选在肺部最大限度膨胀的时候。 陆珂默念课本知识。 肺部最大限度膨胀时,胸腔的空气正在往外排,是最适合缝合的时候。 然后是腹锯肌,背阔肌…… 汗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滴落。 裴彻拿了帕子双手捧着放在陆珂下颚下一两米处接着,不敢碰她,怕一碰,陆珂手上操作稍微失误,便彻底没救了。 终于…… 结束了。 陆珂瘫坐在地上,吓死了,她以为这次真的没救了。 “对。” 陆珂:“还要上药,我去药房抓药。” 说着,陆珂站起来,就想往药房冲,她跪坐太久,腿发麻,差点摔倒,裴彻赶紧扶着她:“你开方,我去抓,亲自煎。” 陆珂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裴彻:“这是外伤药,不是用熬的。还是我去吧。” 裴彻:“我扶你去。” 陆珂:“嗯。” 陆珂去取了蜂房,蒲公英,生白帆,枯白帆等年制成伤药,拿过来,涂在汗血宝马的伤口处。 然后所有人心急如焚地等着汗血宝马苏醒。 如果能醒,就证明能活。 他们也不求这匹汗血宝马能活蹦乱跳,健步如飞,一如往昔,只希望它活着。 它可是一匹强壮的公马,拥有优秀的汗血宝马的种。 只要能把这份种传承下去,那么他们迟早也会拥有汗血宝马,他们的骑兵就不至于每次都被金人压着打。 不至于,他们死两三个,对方的骑兵才死一个。 时间一点点过去,汗血宝马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别说那些沉默着围着的士兵,就是陆珂也快泄气了。 要是胸导管引流,兴许,汗血宝马早就醒了。 可是什么现代设备都没有,她也只是成功缝合了,根本不敢保证手术一定是成功的。 第56章 入狱 ◎好好的一对恩爱夫妻◎ 陆珂紧张地去摸汗血宝马的脉搏。 忽然,一声虚弱的哼,汗血宝马醒了。 “醒了醒了!” 兴奋不可自抑的士兵飞速冲出帐外去报告这个好消息。 营帐外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 尤其是那个为了抢一匹汗血宝马受伤的士兵,此刻拄着拐杖,腿上才刚包扎好,听到汗血宝马救治成功*的消息,连拐杖都差点扔了。 “天啊!” 裴彻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我差点以为完了。” 陆珂也是一样,她冷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 这要是没救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陆珂深呼吸,检查了汗血宝马的脉搏后,又开了一些滋补的药,叮嘱裴彻去马料房,增加干草块和小麦的配比,并且每次给这匹汗血宝马配一个苹果。 裴彻:“苹果?” 陆珂:“苹果中含糖,可以加速补血,补充体能。当然,直接吃蔗糖也行。“ 配合:“好,我会叮嘱马料房的。” 陆珂将马安顿好,和裴彻一起从营帐出来。 外面的士兵围了一圈又一圈,见到陆珂,立刻挥手欢呼:“陆珂,陆珂,陆珂!!!” 大家一声声叫着陆珂的名字,充满了崇拜和感激。 陆珂被着热烈的氛围所感染,微微有些害羞,但更多的是骄傲。 看啊,她的学识在这个年代是有用的。 有这么多人崇拜她,感激她。 给猪牛羊马治病,也并不如陆大人陆夫人所说是低贱的。 在这里,马承载的是保家卫国,抵抗外敌的使命,承载的是战士们真心的爱。 远处,麒麟营统制薛鹏飞坐在战马上,看着这一切笑了,“这帮小子!” 第二天,陆珂过来检查汗血宝马的情况,这一路走来,每个见到她的人都恭恭敬敬地行礼,并唤她一声“陆大人”。 每一个,不管官职高低。 不管是不是养马场内的人。 她封官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待遇。 检查完汗血宝马的情况,陆珂对裴彻说起这个情况,裴彻揶揄地笑着:“陆大人,陆老师——现在啊,在这养马场,我是你的上级。但是,在咱麒麟营骑兵的心里,你才是咱养马场的老大。你等着,等这汗血宝马恢复健康,小马驹生下来,我立刻上秉朝廷,对,让我姑父也往上奏。你就等着升官吧。” 陆珂:“哪有那么容易?” 裴彻:“怎么不行?要是汗血宝马配种成功,咱有了小马驹,这么大的功劳,当然能升官。不升官才让人寒心呢。” 陆珂:“可是我是女子啊。” 裴彻:“女子怎么了?你都已经当官了,还管男的女的?” 陆珂:“啊?” 陆珂有点蒙,以前在陆家的时候,陆夫人明确地再三警告过她,不准僭越,守好女子的本分。 裴彻:“咱本朝女子当官者,皇上和先帝这两朝确实没有,当然,陆大人你是第一个。但是先先帝和太1祖时期都有啊。先先帝时期,彭君卢丞相便是女子。太1祖时期,张泱将军和郁丑副将也都是女子。” 陆珂张大了嘴。 没人告诉过她啊,陆夫人让她学的那些东西里也没这些内容。 还有…… 陆珂:“郁chou是什么名字?哪个chou?” 裴彻:“丑时的丑。郁丑副将据说长相极美,十分美艳,每个看到她的男人都会心动,她极度厌烦这种情况,便戴上面具上阵,还特意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郁丑。后来郁副将成亲后,生下一子一女,均长相美丽,传到现在,郁副将的后代依然绝代风华。” 好有个性的女子,吾辈楷模啊。 陆珂惊呆了。 可恶的陆夫人,为什么不告诉她还有这些女官的存在? 一周后,汗血宝马精神头便已经恢复,半个月后,汗血宝马已经能站立半日也不累了。 同时,陆珂还得知了一个好消息。 陆珂抓着原晔地手臂,不让他走:“快说快说,你老这样,每次说话只说一半,你这样会急死我的。快说啦,欧阳实甫怎么就被罢官了。”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89节 原晔见真把陆珂惹急了,赶紧说道:“有一女子敲响了开封府登闻鼓,状告北安府提点刑狱司提刑官欧阳实甫……” 陆珂掐原晔:“你这个说过了,那女子是谁?告什么?” 原晔吃疼地闷哼一声:“夫人下手可真重。” 陆珂:“你再这样逗我,我真的咬你哦。” 原晔:“那女子是欧阳实甫的弟媳。” 陆珂眨眼,哇哦,弟媳,好大的瓜。 原晔:“那女子名唤卢在佳,年二十六。十八岁那年和自小青梅竹马的夫君成婚,后来夫君外出做生意,被山贼杀死,成了寡妇。再后来,由家中做主嫁给了欧阳实甫的弟弟,欧阳实业,生下一双儿女,养大成人。 前些年,当年的山贼将犯案的钱花光了,于是找上了欧阳实业敲诈勒索,卢在佳方才知道自己的前夫是被欧阳实业所杀。她强忍悲痛,假装无事,花重金托人去查那山贼,才发现……” 原晔又开始卖关子了。 这次真把陆珂惹毛了,“原晔!” 陆珂怒目圆瞪,一副你再卖关子跟你绝交的样子,原晔抿了一口茶水,“我缓一缓。” 陆珂威胁地瞪着他:“你最好是缓一缓。” 原晔放下茶杯:“当初那批山贼作案后,逃到盂县,当时的盂县县令,便是欧阳实甫。欧阳实甫利用这帮山贼,给他们罗列罪名,为盂县内作奸犯科的富家子弟顶罪。 那个找欧阳实业敲诈勒索的山贼是唯一活下来的。当初他因为担心体弱多病的老娘,便没有逃远,分了钱之后,带着老娘去了隔壁县生活。” 陆珂听得难受极了:“所以,欧阳实甫不仅帮弟弟隐瞒杀人夺妻的事情,还利用这帮山贼徇私枉法,助纣为虐?” 原晔点头:“欧阳实业并不是欧阳实甫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们从关系上算,其实是堂弟。欧阳实甫家贫,从小读书,但是欧阳实业承继父业,经营绸缎庄,胭脂铺,家境殷实,欧阳实甫的知县官位是他弟弟贿赂得来。所以,他必须帮他弟弟。 卢在佳得知真相后,便一直想为先夫洗冤,奈何欧阳实业虽然宠爱她,但是对她始终严加看管,而如今欧阳实甫已经成为一方提刑官,官职重大,她一个小门小户的弱女子实在是没有证据,也无法脱困。” 陆珂:“有人帮了她,给她送上了证据。不然从北安府到京城开封府,这么远的距离,她一个人逃不出欧阳家,也去不了。” 原晔点头:“应该是。具体不知,不过现在开封府已经审清楚了,欧阳实甫和欧阳实业均已入狱。” 陆珂心疼问道:“那卢在佳的一双儿女呢?” 仇人的孩子,卢在佳要怎么办? 原晔:“欧阳实业被抄家了,家产全部充公,卢在佳只能带走她陪嫁的嫁妆。至于她的一双儿女,卢在佳将她们送回了欧阳实业的父母家……” 陆珂:“可恶。” 陆珂心里难受得紧。 卢在佳和先夫是青梅竹马,想必也是两情相悦,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过去,得知真相,还要奋不顾身为惨死的先夫洗冤。 好好的一对恩爱夫妻就这么被欧阳实业和欧阳实甫这两个畜生给毁了。 陆珂不想听了,也没什么好听的了,继续切菜。 这时,面又传来了裴彻焦急的声音。 “陆大人,出事了!” 裴彻这次直接骑马冲进了院子:“陆大人,汗血宝马出事了!” 陆珂拿着菜刀出来:“又怎么了?我昨天下工前才检查过,不是恢复得很好吗?” 裴彻急的眼睛都红了:“你快去看看吧,汗血宝马吐白沫了。” 陆珂将菜刀扔下,抓住裴彻的手,直接上马。 很快,到了养马场。 汗血宝马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一双眼睛流着眼泪。 “怎么回事?” 陆珂冷着一张脸,直视负责照顾汗血宝马的两个士兵。 她才一天不在,汗血宝马就出事了。 士兵摇头:“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一直都在,不知道为什么汗血宝马突然就开始口吐白沫,两眼流泪。” 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陆珂赶紧检查,片刻后,陆珂脸上的表情更冷了。 陆珂:“中毒了。” 裴彻:“什么毒?” 陆珂:“不知道,时间太短了,没法验。现在必须先处理毒药的问题,不然毒入肺腑就来不及了。” 裴彻:“该死的狗东西。” 陆珂让裴彻去取软竹管,蜂蜡,盐和温水,准备洗胃。 陆珂对那两个士兵吩咐道:“去拿木板,多拿几个,把汗血宝马的身子垫高,让它的头自然垂下。” 很快,裴彻将陆珂要的东西都取来了。 这年头没有橡胶,自然没有橡胶管,陆珂只能用软竹管代替,但是软竹管到底没有橡胶软,对咽喉和胃的伤害很大。 陆珂用蜂蜡在软竹管的头部涂上厚厚的一层,作为润滑,然后沿着汗血宝马的咽喉一点点插进去,直到插入胃部。 裴彻按照陆珂所说,将盐加入温水中混合搅匀。 陆珂将温盐水通过软竹管倒入胃部,然后进行抽取。 重复了十几次,直到汗血宝马的胃部抽出的液体变得清澈透明,陆珂再将软竹管满满取出来。 哪怕陆珂十分小心,汗血宝马的咽喉还是被弄伤了。 陆珂抚摸着汗血宝马的脑袋。 太可怜了,身体刚刚开始好转,又被下毒洗胃,咽喉还被戳伤了,这得多难受啊。 陆珂轻轻地安抚着汗血宝马,汗血宝马仿佛有灵性一般,它轻轻地蹭了蹭陆珂,眼泪却流得更多了。 陆珂:“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毒,但是这里不能再待了。” 裴彻:“以后白天它和我待在营帐里,晚上,我带它回家。我十二个时辰守着他,我就不信,还有人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动手。” 陆珂点头。 将汗血宝马抬到裴彻的营帐休息,接下来就是查到底是谁给汗血宝马下毒。 裴彻冷眼看着那两个士兵:“你们说,今天有谁靠近过汗血宝马。” 士兵荀俞说道:“裴大人,汗血宝马金贵,我们不敢让人靠太近。大家都只是远远地看一眼。” 裴彻:“我问你有谁,没让你说别的。” 裴彻声音高亢,显然压抑着怒火。 荀俞:“木铮,就是那个为了汗血宝马断了一条腿的士兵,他在养伤期间,几乎每天都会来看一次汗血宝马,确认它的情况。程觯,他的两个骑兵为了活捉汗血宝马,死在了战场上。剩下的,赵楠,季骒,彭郯,他们隔三差五会远远地来看一眼。 还有康联康大人,他听说了汗血宝马的事,有时候喝醉了会过来看一眼,感叹一番,自己的马没汗血宝马的命好,今日也来了,还有就是……” 荀俞低着头,不敢说。 裴彻:“还有谁?” 荀俞:“还有……就是……” 裴彻:“让你说,你支支吾吾干什么?” 荀俞:“还有薛统制,他今日也过来看了,问了我们汗血宝马的恢复情况,还上前摸了摸汗血宝马。薛统制是将军,我们不敢不从。” 薛鹏飞? 裴彻:“他来干什么?” 荀俞:“薛统制没说,只说就想来看看。以前都是在战场看,还没近距离看过活的。” 裴彻一巴掌拍桌子上,桌上的茶杯抖了好几下。 他怒道:“莫名其妙!” 裴彻吐了一口气,说道:“吩咐下去,以后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汗血宝马。远远地看一眼也不行!” 荀俞:“那薛统制……” 裴彻一双眼睛瞪得浑圆:“让他来找我!” 荀俞:“是!” 两名士兵退下约莫半个时辰后,陆珂走进了帐内:“我检查过了,汗血宝马待的马厩一切正常。我甚至翻了房顶,上面没有下毒的空隙,防得很严实,也没有人为损伤的痕迹。” 裴彻在心里将下毒之人咒骂了百八十遍:“那地方从马厩到房顶都是我亲自监工的,一般不会有问题。” 陆珂:“那就是出在访客中。” 裴彻将荀俞的话转述了一遍。 联想到薛鹏飞至今为止的风评,什么趋炎附势,背信忘义,靠拍马屁上位等等,陆珂也下意识地最怀疑薛鹏飞。 陆珂问:“当初活捉汗血宝马的时候,还在打仗,金军刚退。当时那场战役,薛鹏飞在吗?” 如果在,那薛鹏飞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处理汗血宝马,没必要等汗血宝马都活下来了再下手。 裴彻皱眉仔细思索:“可以说在,也可以说不在。” 陆珂:“为什么这么说?” 裴彻:“那天,晖阳城东门,西门同时遭袭。咱们生活的东门损失较轻,西门死伤严重,当时薛鹏飞人在西门。东门是由副将燕徽指挥。” 陆珂:“汗血宝马是在东门抓到的?” 裴彻点头:“对,抓到汗血宝马后,我发现它受伤严重,养马场的其他医师没法处理,立刻去了寮村找你。中间片刻没有耽误。” 这样就没法排除薛鹏飞的嫌疑了。 陆珂又问:“那康大人呢?” 裴彻:“我去问了,烂醉如泥,问不出什么。” 陆珂:“其他人……” 裴彻:“正在审。” 裴彻懊恼地咬牙骂了自己一句:“说到底还是我疏忽大意了,汗血宝马何等珍贵,本来金兵防范得就严密。这会儿,咱们好不容易得了一匹,金人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毁了它,但是我还是在汗血宝马逐渐恢复健康的时候放松警惕了,没有多派人手,甚至没有亲身十二个时辰的照顾。” 陆珂:“你也是怕人多了,反而更容易让人浑水摸鱼。所以只在内场留了两个可信任的人。按理说外场的两百人已经够了。其实说到底还是咱们内部有人和金人勾结。”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90节 外部可防,但内部若是烂了,那就真的防不胜防了。 更何况,现在嫌疑最大的是薛鹏飞。 薛鹏飞是统制,麒麟军最高统领。 要真是薛鹏飞,那谁能防得住呢? 裴彻:“毒药验了吗?” 陆珂:“验了,那毒药我不认识,但医官说是金人常用的一种毒药,下毒后,会在半个时辰内随机发作,令人无法确定下毒时间。” 金人的药,这就更加做实养马场内部有人和金军勾结了。 裴彻彻底怒了:“草!狗东西!等老子抓到他弄死他!” 事情短时间内也查不出什么头绪,尤其是涉及康联这个酒蒙子和薛鹏飞这样一个没有人能审的高官。 陆珂叹了一口气,暂时先离开养马场。 她下午还约了方伟谈建立协会的事情,不能爽约。 约定的地方在城郊的一家小茶馆。 小茶馆只有一层,但是却有三个院子。因为位置偏僻,小茶馆生意并不好,价格也很便宜,因此方伟包了最小的一个院子。 方伟的兄弟,加上这两天他召集到到人,总共有二十个。 大家先到,陆珂后到。 陆珂走进院子,方伟立刻站起来,其余二十个兄弟也站起来,笑呵呵地看着陆珂,看得陆珂头皮发麻。 方伟一一向陆珂介绍自己这二十个兄弟。 这二十个人都是出来讨生活的穷苦人,平时也就走街串巷地一天卖个几斤猪肉。 方伟拉着一个胖乎乎的男人到陆珂面前:“陆大人,这个可不一样。我这个兄弟叫崔用,可不是光在咱县城里做买卖,这买卖都干到州里去了。这回是听说您牵头组建行业协会,专程大老远赶来加入的。” 陆珂点头问好,崔用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陆大人,你别听他吹,我也就是走街串巷走得远一点罢了,真要有方兄弟说得那么厉害,我早发财了,还用得着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地求别人卖我点猪肉,让我混个一家老小的饭钱吗?” 陆珂笑道:“敢想敢干,敢闯四方,本就不凡。崔先生过谦了。” 崔用摸着光秃秃的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 客套完,也介绍完人,大家就开始商议协会建立后的具体规章制度。 会费定在一个月三文钱,留作一个每月开会的茶水费。 建立这个协会的目的是互帮互助,而不是赚会员费。 方伟自然是当会长,副会长由跟了方伟许多年的一个兄弟周亢和崔用担当。 选崔用主要是为了以后协会稳定发展之后,扩展协会在晖阳县以外,到州府的影响力。 以后协会成员和养猪场谈猪肉的进货价,就有协会会长和副会长统一去谈,每家每户卖出去的猪肉如果卖不出去,可以进行宏观调控,调控给其他人卖得快的人,协会成员先分成两批,错开时间进货,以保证每次单独的进货量,以后成员数多了,再进行多组分批。 陆珂坐在椅子上,看方伟和其他人热火朝天的讨论着。 规程出来后,协会成员大部分都觉得可行,已经有不少人在商议将自己的亲朋好友拉进来了。 尤其是崔用,是个公认的老好人,在晖阳州人脉很广,也很得同行的信任。 甚至崔勇还有一个远房亲戚是在晖阳州的衙门里当差。 陆珂喝了口茶,以后这种利益牵扯还会有更多。 当然,她的这点利益绑定,就在做得再大,也只是多几分安全,别人多卖一个方便和面子罢了,还到不了颠覆地方官僚体系的地步。 和方伟谈妥后,陆珂便回了原家。 这一整天,早上先处理了寮村养猪场的第二批猪肉出货,下午又去养马场给汗血宝马洗胃,然后马不停蹄地去协助方伟组建协会,定制规程,陆珂疲惫不堪。 吃完饭,陆珂背对着原晔坐在床上,原晔给她按着肩膀。 原晔:“我感觉,我很快就要鸡犬升天了。” 陆珂回头嗔了他一眼:“不许笑话我。” 原晔声音如玉石之音:“是,夫人。” 第二天,陆珂和原晔,原璎慈到了养马场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找裴彻,看汗血宝马,询问情况。 此后每一天皆是如此。 在裴彻的同吃同住同行的照顾下,汗血宝马恢复得很快,三个月便已经能畅快地奔跑了。 裴彻骑着汗血宝马跑了一圈,在陆珂身边停下,翻身下马,轻轻拍了拍马儿。 汗血宝马没搭理他,反而低头轻轻蹭着陆珂的脸。 裴彻怒道:“没良心,我照顾了你三个月,你只记得陆大人。” 汗血宝马仰头噗噗。 裴彻摇头:“没良心。” 陆珂抿唇笑话裴彻和马儿一样幼稚,然后问道:“把我叫过来有什么事?” 裴彻:“兵部来信,说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让我们尽快给汗血宝马配种。” 陆珂:“这么急?才三个月。它身体才刚恢复,还不算彻底好。” 裴彻:“没办法,是兵部的命令。” 陆珂扁嘴,长时间相处下来,她已经对汗血宝马有感情了。 为了配种,裴彻特意挑了一只十分漂亮的母马。 母马浑身雪白,只有四蹄发红,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是很健康的那种。 马的发情期间隔约二十一天。 一般配种都是挑选在母马的发情期进行。 到了发情期那天,裴彻将汗血宝马和母马关在了一起。 第一天,两匹马相隔千里。 第二天,两匹马一动不动。 第三天,母马已经很难受了,母马主动走向汗血宝马,汗血宝马躲开了。 裴彻张大了嘴。 躲开了。 居然躲开了! 嘛呢?嘛呢?它干嘛呢! 第四天,汗血宝马又躲开了。 第五天,母马可能伤自尊了,死也不往汗血宝马那里凑。 发情期一般也就五到七天。 毫无意外的,配种失败了。 裴彻在营帐内疯狂大叫:“啊啊啊,所以这匹马压根儿就不会配种,金兵才放松警惕让我们得到的吗?我要疯了,疯了,彻底疯了!!!啊啊啊!!!!它丫是不是身体有问题!上次伤到的不是肺,是肾!它丫的到底是肾功能障碍,还是先天那方面有毛病啊!上啊,它倒是上啊!!!” 裴彻喊完了,才发现陆珂还在营帐内。 他看着陆珂,陆珂看着他。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 裴彻忽然想起来,陆大人是女的。 天啊,他刚才说了些什么狗屁言论! 裴彻一脑袋撞墙上,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第57章 欺负 ◎要不我们给它看马片试试?◎ 陆珂完全不明白裴彻在想什么。 她只觉得裴彻可能是因为汗血宝马配种没成功疯了。 陆珂安慰道:“可能这两匹马没看对眼,换一匹就好了。” 裴彻手扶在墙上,看向陆珂:“真的?” 陆珂诚实地摇头:“我在安慰你。” 裴彻哐哐撞大墙,听得陆珂都脑子疼。 陆珂转移话题道:“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们。” 裴彻停下撞墙:“什么?” 陆珂:“为什么咱们大梁的战马和金国的汗血宝马都不阉割。金人要是给汗血宝马绝育了,咱不就活捉不了了吗?他们的母马都在金国后方,咱们又不可能打到那么远去抢母马。” 裴彻像看谋逆犯人一样看着陆珂:“你给猪阉割上瘾了?居然盯上了咱们的马。你以后离战马远一点。” 陆珂:“……” 陆珂木着一张脸:“骟后的马性格会更温顺,也更容易驯服,训练的配合度也会更高。” 裴彻:“性格更温和,那战斗力不就下降了吗?连马都没办法征服的骑兵没有资格上战场。” 陆珂:“战斗力下降这要从好几个方面评估,并不是一定的。” 裴彻:“反正不可能!战马就应该永远保持冲锋陷阵的狠劲和冲劲。” 陆珂磨牙:“那你们先骟一匹公马试试,对比啊。试都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行不行?” 裴彻:“那得上报兵部,获得批准才行。私自给战马阉割,属于大罪。” 陆珂丢给裴彻一个鄙夷的眼神,裴彻完全没接收到,继续撞墙,“它到底哪里不满意?” 陆珂略微思索:“我检查过,它很健康。所以……它是不是不会?”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91节 裴彻一听陆珂的声音,脑仁疼,他又忘记陆珂是女人了。 陆珂:“要不我们给它看马片试试?” 裴彻涨红着脸,不敢看陆珂,问:“马片是什么?” 陆珂:“就是公马和母马那个的时候,让它在旁边观看学习。” 这下裴彻脸更红了,跟猴屁股似的。 裴彻小声道:“知道了,我让人去办。你别管了,出结果了,告诉你。” 陆珂淡定喝茶:“哦。” 从裴彻的营帐出来,陆珂欢快地去找原晔告诉他裴彻疯了。 原晔听完,一言难尽地看着陆珂。 陆珂:“怎么啦?” 陆珂想了想:“你也担心啊?真的不用担心,我检查过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汗血宝马性功能各方面都正常。最后肯定能配种成功的。你不觉得裴彻因为配种不成功那崩溃撞墙的样子特别好玩吗?” 原晔张了张嘴,想告诉陆珂裴彻不应该不是只因为汗血宝马没配种成功才撞墙,但是最后又把嘴闭上了。 原晔一边整理手头的纸张一边问:“你和裴彻在一起的时候很轻松吗?” 陆珂:“不然呢?” 陆珂不明白原晔为什么这么说,不过,不重要啦。 陆珂拉着原晔:“走,咱们去偷看裴彻给汗血宝马看马片。” 原晔耳朵红了。 他家夫人在对动物方面,格外放得开。 言辞和行为都是。 裴彻给汗血宝马看完马片后第四天,再度将汗血宝马牵进了一匹发情的母马马厩里。 母马眼神温柔地看着汗血宝马。 汗血宝马也看向母马。 然后—— 它又走了。 “啊啊啊——” 裴彻疯狂尖叫,再度哐哐撞大墙。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裴彻抓扯着头发。 坚持了五天,裴彻坚持不下去了,让人将汗血宝马牵了下去,并请人叫来了陆珂。 陆珂走进帐内,裴彻一张脸呈猪肝色,他现在真的已经彻底意识到陆珂是女的了,完全无法在配种这件事情上直视陆珂。 他眼神飘忽地看向别的地方,就是不敢看陆珂。 裴彻讲述□□长情:“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陆珂摸着下巴:“又失败了啊。” 不该啊。 牵进母马马厩的时候,她又检查了一次汗血宝马的身体健康,真的没问题。 难道这匹汗血宝马身体健康,但天生性冷淡? 陆珂来到汗血宝马身边,抚摸着它的头:“宝,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两匹母马?” 汗血宝马听不懂人类的话,只一味亲昵地蹭着陆珂。 陆珂:“那是因为对方和你不一样,所以你不愿意吗?” 汗血宝马继续蹭陆珂的手。 裴彻颓废地捂脸,牺牲了两条人命,还有无数人受伤活捉的一只受伤的汗血宝马,好不容易伤就好了,配种不了,这他要怎么向那死去的两个士兵,还有麒麟营那么多骑兵交代? 陆珂也并不是一定要求汗血宝马回答,只是自言自语寻找缘由。 陆珂思索了许久,“我们带他去母马场逛一逛吧。公马有自己的审美,兴许是你挑的两只不符合它的审美。” 裴彻长长地,长长地,特别长地叹了一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陆珂牵着缰绳,缰绳松松垮垮地,汗血宝马特别温顺地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两人一马走进母马场。 母马场实际上是一片广袤的草地,只用木栅栏围了起来,母马们在里面自由地奔跑活动,到了晚上才会牵回马厩休息。 一到母马场,汗血宝马立刻高高地抬起了下巴,浑身的肌肉紧绷,雄壮威武。 陆珂放开缰绳,双手交叉在胸前,若有所思地看着汗血宝马。 汗血宝马迈着雄健的步伐,连看都没看母马场里的母马一眼。 那高高扬起的脖子,蔑视地眼神,仿佛在说,本王尚在,尔等终究为奴。 陆珂对着汗血宝马挥舞拳头,裴彻此时被风吹了吹,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但还是不敢看陆珂,他看向别的地方问:“有眉目了?” 陆珂:“有了。” 裴彻忙问:“是怎么回事?” 陆珂:“这匹臭马,性子高傲,自大,瞧不上咱们母马场的马。” 裴彻:“……” 陆珂:“打一顿吧,这混球性格太恶劣了。” 裴彻:“我去打。” 陆珂:“……” 陆珂赶紧伸手抓住裴彻,裴彻跟被踩了尾巴的小狗一样立刻跳了起来:“别碰我。” 陆珂莫名其妙地看着裴彻。 他怎么了? 陆珂:“我是开玩笑的,不是让你真打它。” 裴彻:“那怎么办?” 陆珂:“目前不知道它具体的审美偏好,只能不断找寻新的母马试,毕竟咱也不能马不喝水强按头。实在不行,就只能尝试人工授精了。” 裴彻:“那是什么?” 陆珂解释了一下,裴彻那已经恢复的脸再度爆红。 裴彻:“这这这……知、知道了。” 裴彻说完,冲上去,拉上汗血宝马的缰绳,迈开两条腿跑了。 裴彻此刻已经完全忘记了,马是可以骑的,而且骑马速度更快。 陆珂歪了歪头,裴彻不会是害羞了吧? 哦,对,她已经读研究生了,所以对刚读大学时的事情有些记忆模糊了。 当初他们班上课,讲到这里的时候,班里许多女生男生也很害羞。 更何况,裴彻还是个古人。 陆珂想了想,决定去“欺负”原晔,她飞向原晔所在的营帐:“夫君,我跟你说说今天我们的新发现。” 原晔警惕地看着陆珂。 此时的陆珂,两只眉毛微微压低,眼睛贼兮兮地泛着精光,脸上还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笑,一看就知道肚子里在冒坏水。 陆珂眉毛一上一下地动着:“夫君,你想知道公马如果不配合母马配种,要怎么人工授精吗?” 原晔:“想。” 陆珂:“啊?” 陆珂傻眼了。 这不合套路。 按理说,原晔这种优秀儒生,不应该跟裴彻一个反应吗? 原晔走过来,压低声音在陆珂耳边道:“咱们晚上回去后,夜话私聊。” 陆珂:“……” 陆珂捂脸,她输了。 陆珂:“不和你聊了,我去药房和璎璎整理新到药材。” 陆珂气呼呼地转身逃了,身后传来原晔低低的笑声。 几日后,梅婕邀请陆珂到家里吃饭,蒋松下厨住了一桌子好菜。 酒足饭饱,梅婕拉着陆珂说话:“妹子,咱们关系好,姐也不和你说些假惺惺的客套话。” 陆珂约莫能猜到梅婕特意郑重其事地请她过来是为什么。 她说道:“梅姐,在我这里,你有话直说便是。” 梅姐:“初三的时候,你不是说支持姐开饭店吗?后来姐和你姐夫商量了一阵子,一直没下定决心。前不久,你姐夫在凤凰游干的不开心。他那老板不当人,以前毁约拒了你家养猪场的货,现在发现你家的货紧俏,又逼你哥找你要货。要不来货,就扣钱。唉……” 梅婕叹气道:“姐跟你说实话,这要是换了以前,咱也就忍了。整个惠阳县就一个凤凰游,只有他能出得起这个价格请你姐夫做大厨。但是自打你上次给咱们提了个醒,知道了有第二条出路,我和你姐夫就有点忍不下去了。想试试搏一搏。” 陆珂:“姐,你的话我听明白了。你是想和咱养猪场一样,集资开饭店。” 梅婕:“没错,是这个意思。但是我和你姐夫没什么本事,这么多年了,也只会做菜。在乡里人缘不错,也说得上几句话,但没有你的威望。我和姐夫要是说要凑钱开店,怕是凑不出来。妹子,你看,你能不能帮帮你姐和姐夫。” 陆珂连忙热情地握住梅婕的手:“那当然,梅姐,你对我好,我心里知道,能不帮忙吗?再说了,你和我姐夫的手艺,我可吃过不止一次,那可是铁板钉钉赚钱的买卖。我不止帮忙,我还要投钱进来呢。这是你和姐夫帮着我发财,说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 梅婕被陆珂说得心花怒放:“你呀你,一张嘴惯会哄人的。” 陆珂:“那梅姐,咱家开饭店,还是大酒楼?”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92节 梅姐:“开个饭店就行了,大酒楼太大了,我怕赔钱,对不起乡亲们。” 陆珂:“那就算开饭店,咱也要将饭店装修的好一些。梅姐,我也实话和你说,养猪场的生意,我指定是要往大了做的,和金老板一样,卖到州府去,甚至卖到全*国去。那谈生意肯定是需要吃饭的。你和蒋大哥开了这个饭馆,那咱以后谈生意请客吃饭,哪儿还需要去别的地方?直接去你这不就好了吗?” 梅姐:“对对,你说的对,这谈生意的地方,装修就是得好一些。” 梅姐越想越开心,感觉她遇见的这个妹子就是给她送钱来的。 这妹子在咱惠阳县的各家养猪场威望都高,很多老板都卖她面子,妹子在她家饭馆请客谈生意,这一来二去,大家熟悉了,觉得她家的饭菜味道好,说不定就会长期在她家饭店定下来。 陆珂和梅婕商量好,便询问饭店的名字。 梅婕说道:“我和你姐夫想开店想了很久,这么多年每存一两银子就念叨一次开店。这名字啊老早就想好了。就叫客云来。” 陆珂:“好名字,一听就喜庆。” 陆珂随即又问了梅婕他们存了多少银子,梅婕将藏着的银子从地里挖了出来,数了数,将近五十两。 五十两够在繁华地段,定三年租约,但是要开一个大一点的饭店还是不够的。 最多只能开一个放得下两张桌子的小饭店。 其实开小店一点点的扩大也行,主要还是五十两是梅婕两口子的全部积蓄,全拿出来,心里慌,不敢冒险。 两个人商量了一下,陆珂建议梅姐拿出四十两,给自己和孩子留十两保底的银子,然后用技术和钱一起投资,占饭店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放百分之四十九出去集资。 确定具体的方案后,陆珂就带着梅婕和蒋松去找寮村的村长。 村长和开养猪场那次一样,立刻召集众人,说了和上次差不多的话,不准请假当场投资,只准拿一部分存钱投进来。 上次的养猪场大获成功,刚过完年就回本了,这时候大家正是有钱的时候。 陆珂带头投了十五两,江大刀,李高吉立刻跟上,其他人也就跟上了。 上次养猪场没投钱的寮村人,在得知养猪场赚钱后,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这次说什么也要入一股。 梅婕和蒋松的手艺,他们所在的滨村也知道,滨村的人也来投了。 到最后凑了一百多两银子。 两个人正高兴呢,冯老板和乔老板在附近谈生意,听到风声也过来了。 乔老板乐呵呵地和陆珂打招呼:“陆大人,有好事怎么不叫我们呢?” 陆珂:“咱这买卖太小了,哪儿能入你们两个大老板的眼?” 冯老板:“买卖大小都是买卖,再说了,陆大人你不仅帮着教咱们养猪场的员工养猪,治病,还帮我们调整养猪场的不合理规划,饲料配比,咱们这几家养猪场跟着陆大人你,这猪长得都比以前快,以前肥了。所以,你陆大人的面子,咱们怎么能不给?” 冯老板说着掏出十两银子给梅婕。 乔老板也说道:“陆大人,你要是不让咱投资,可就是不把咱当自己人了。我也投,投三十两。不仅投,以后我家养猪场谈生意,都去客云来。” 梅婕惊呆了。 目前他们的钱已经够了。 这四十两下来,租个酒楼都够了。 而且,现在酒楼还没开,他们已经有三个固定的大客户了。 梅婕和蒋松赶紧对冯老板和乔老板行礼:“谢谢,谢谢。” 有了钱,梅婕和蒋松立刻去把早就看好了的铺面租下来,对方听说是陆大人投资的,又给了一成的优惠。 梅婕问道:“这是?” 铺面老板笑道:“我那三儿子,在麒麟营当差,他的马就是陆大人救回来的。你是不知道,他以为他的战马活不了的时候,回家哭了好久,幸好救回来了,不然半条命都没了。感谢陆大人。陆大人信任的人,我也相信。等以后你们店开起来了,我也来吃。” 梅婕:“是,那肯定欢迎,大欢迎。到时候,您来,我们也给您优惠。” 铺面租好,梅婕绕着店铺转了好几圈,手一遍又一遍地摸着桌子,感叹道:“咱们辛苦十几年,终于有自己的店铺了。” 蒋松:“还是得感谢陆大人。” 梅婕:“是啊,不仅帮咱们解决了开店的钱,连租铺面都沾光了。” 蒋松:“陆大人爱吃鱼,下回我做份松鼠桂鱼送去,她肯定喜欢。” 梅婕:“再做份糖醋里脊,酱大肘。她家有小孩,小孩爱吃酸甜口的。原先生和原姑娘在养马场工作,费力气,多吃肘子能补力气。” 蒋松:“嗯。” 店铺租好,剩下的就是装修,定制招牌。 装修大部分都是从村里请木匠,梅婕的客云来,自家村子里也不少人投资,其中就有木匠,那工作起来,特别有劲,心里只惦记着这是自己的店,装修好了,开业了,来吃饭的人多,自己也能长久地赚钱。 店铺一天天地装修得越来越好,裴彻却愁得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这汗血宝马,性格可太傲了,那么多母马,他甚至都从隔壁州调了马过来,它愣是一只也没看上。 这下好了,他在北安府四军的养马场都出名了。 什么拿到汗血宝马也配不出种,个顶个地笑话他。 裴彻绝望了,他双手抓扯着头发,抬头看着陆珂,嘴仗着发不出声。 他要怎么对一个女孩子开口说,来吧,给汗血宝马人工取精,然后受给母马吧。 “哎哟。” 裴彻又把脸捂上了。 陆珂丝毫不知道裴彻的纠结,对她而言,人工授精很正常啊 只是,没有她现代科学的那些装备可用,只能现取现受,成功率不能保证,所以还是更倾向于自然□□。 陆珂揪着汗血宝马的耳朵:“你呀你,咋就那么挑呢?咱大梁的马还配不上你了?幸好你是匹马,你要是个人,我非告你种族歧视不可。” 陆珂念念叨叨。 忽然,汗血宝马抬了抬头,耳朵从陆珂本就没怎么用力的手里滑走,然后啼叫一声,看向远处。 陆珂跟着看过去,“裴大人。” 裴彻捂着脸:“嗯?” 陆珂:“今天是不是有一批新的母马回来?” 裴彻:“是,从别的养马场借的。” 借的时候可把他好好嘲笑了一番,他脸都丢尽了,甚至还签订了极度屈辱的‘丧权辱国’条约,让出了非常多的利益。 陆珂牵着汗血宝马过去。 这批新进的母马大概有七匹,每个毛色长相都不一样,很明显是精心挑选过的。 陆珂让牵马的士兵先不要离开,拉着汗血宝马走过去。 第一只,是一只枣红色的马,耳朵尖尖微微泛白,体型中等偏上。 汗血宝马高傲地仰着头。 第二只,毛色虽然是枣红色,但是偏黑,体型也是普通母马的体型。 马科动物,母马一般都比公马小一些,四肢也更短。 第三只,和第二只没什么区别。 …… 到了第五只,汗血宝马头低了下来,屁颠屁颠地凑过去讨好地绕着母马转圈圈。 陆珂:“……” 好家伙。 裴彻也远远地看见了,飞速跑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它相中了?” 陆珂点头。 裴彻也发现了,原本高傲的汗血宝马此刻跟个哈巴狗似的讨好母马,不断发出嘶鸣声,还痴迷般地去嗅母马的身体。 母马白了汗血宝马一眼,鼻子发出哼的声音。 裴彻一脸震撼:“它喜欢这种?” 陆珂摊手:“目前看来,是的,它……嗯……审美独特,还慕强。” 一般来说,母马比公马矮小,更适合繁育。 裴彻挑选的也是这种。 但是这匹母马,高大,英俊,帅气,和这匹优秀的汗血宝马相比,体型丝毫不逊色,甚至更强大。 裴彻差点跳起来打汗血宝马,谁知道马也有慕强的啊 早说啊,早说他给它找十几匹强壮的母马。 终于找到了汗血宝马喜欢的母马,到了母马发情日,裴彻赶紧让两匹马待在一起。 陆珂也觉得事情妥了,便没怎么关注。 然而第二天,裴彻没精打采地继续扯头发。 陆珂怀疑,他再扯下去,头发该秃了。 陆珂:“又怎么了?” 裴彻眼眶通红,木讷地抬头看着陆珂:“又失败了。” 陆珂:“……” 第58章 小马驹 ◎骑马,就是要自己掌握节奏。◎ 陆珂默了片刻:“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汗血宝马还是不肯?” 裴彻一脸绝望地看向陆珂:“是母马不愿意,母马一脚把汗血宝马蹬开了。” 陆珂表情有片刻的僵硬,然后瞬间爆发出敞亮的笑声。 陆珂:“哈哈哈,它丫的也有今天。”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93节 裴彻哀怨地看着陆珂,陆珂笑不下去了,她抿了抿唇,使劲把笑憋回去:“其实,我们往好一点的方向想,这次我们的努力还是有突破的。现在只是两匹马没有看对眼,但是汗血宝马的审美方向我们是知道了,以后就按这个方向给它找。” 裴彻无可奈何又极其悲凉地垂下脑袋:“我再试试吧。” 陆珂:“也可以让这匹母马和汗血宝马多相处相处,交流交流感情。它们现在还太陌生了,母马抗拒也很正常。” 此后半个月,陆珂每天都带着汗血宝马和母马相处,一起在草地上撒欢,一起奔跑,一起在夕阳下吃草料喝水。 总的来说,相处甚是和谐。 裴彻也努力地去找强壮高大的母马。 只是大梁的马本身就比汗血宝马的品种要弱一些,大家挑选母马又都优先挑选四肢短小,身材也不高大的,这让他找得十分困难。 终于又到了发情日,陆珂和裴彻一起将两匹马关在了一起。 汗血宝马试着靠近母马。 母马看了他一眼,这次没有抗拒。 裴彻双手合十,默默在心里把满天神佛求了个遍。 终于——成了! 裴彻兴奋地差点哭了,一把抓住陆珂的手臂:“成了成了,终于成了。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 陆珂点头。 是啊,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 她默默地看向裴彻那少了三分之一的头发。 再不成,二十岁的少年就要沧桑成四十岁的秃头大叔了。 兴奋劲儿过了,裴彻愕然低头,看着自己抓着陆珂的手,默默放开,别扭地看向别的地方。 陆珂一门心思也在马上,没注意到他的变化。 现代母马怀孕一般十四天后,就可以通过超声波确认有没有怀孕,但是古代没有超声波,母马怀孕与否只能采用直肠触诊的方式,所以确诊时间比现代慢。裴彻急也急不来。 陆珂自然是不着急的。 不过有了第一次好的开端,裴彻干劲十足,很快又找到了三只高大强壮的母马。 晚上,陆珂乐不可支地向原晔形容裴彻的样子。 陆珂:“真的,我怀疑这三匹母马折腾下来,他一定会秃。” 原晔从背后抱住陆珂:“夫人,这一阵子,你心里只有马。” 陆珂装傻:“那不然呢?如果汗血宝马成功配种生下小马,我可就能升官了,你不想我升官吗?” 原晔抓住陆珂的肩膀,让她面向自己:“我也是你的马。” 他声音闷闷的,委委屈屈。 陆珂双手放在他的脸上:“夫君。” 原晔:“嗯?” 原晔一边应着,手扶在陆珂的腰上,目光往下。 陆珂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发现自己衣襟那里不知何时松垮了几分,露出里面牡丹花的小衣。 这件小衣还是上次原晔买回来的。 原晔目光幽深:“我记得,牡丹花上还有一只蝴蝶。” 原晔纤长的手指挑开衣襟,粗糙地大手细细地描摹着上面的蝴蝶。 陆珂闷哼一声,手顺势,虚虚地搭在原晔的肩膀上。 陆珂抱怨道:“你把我的思绪都打乱了。” 原晔继续描摹牡丹花和蝴蝶,牡丹花在胸口绽放,蝴蝶停在花蕊上颤抖着翅膀。 原晔声音喑哑:“那……夫人刚才想说什么?” 陆珂抿唇偷笑,手指抬起他的下巴,亲了亲他滚烫的唇:“想骑马。” 原晔的声音哑得更厉害了,一个好字,好似从滚烫的沙砾上磨出来似的。 原晔大手抓住陆珂的腰身:“我扶夫人上马。” 忽然身体失控,陆珂轻呼出声,“太快了。” 陆珂说快,原晔就放慢了速度,慢慢来,直到后面陆珂哼哼唧唧,他还是那副不疾不徐的样子,陆珂急了,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咬着他的喉结,自己来。 骑马,就是要自己掌握节奏,才能享受到了最原始的风和乐趣。 许久后,陆珂累了,趴在床上休息,原晔拨开雪白脊背上的青丝,手指在脊梁上滑动。 雪白的皮肤如丝绸一般顺滑柔软。 陆珂闭着眼睛轻颤着。 余韵尚未散去,被碰过的地方似轻纱拂过,酥酥麻麻。 又似燎原烈火,烧得心慌意乱。 忽然,温热的舌卷走她腰窝上的汗珠,陆珂颤抖着到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她转过身来,原晔定定地看着她。 眸光寸寸晦暗,天地之间,仿佛只有她,只看得到她。 原晔抓住陆珂的大腿,放在自己腰上。 燥热的汗水滑过漂亮的喉结,喉结滚动,呼出热气。 每当这时,陆珂都会想起狼。 白天的原晔如一块暖玉,温和从容,克己复礼。 但是不可抑制时,眉眼展露出来的野性,不可忽略的占有欲,像一匹带着狼群冲锋高地,疯狂撕咬猎物的头狼。 春日泥泞的土地散发着潮湿的气息。 粗壮的根茎借着这复苏的生机,不断地往湿润的土地里深扎。 春水甘甜,百花娇羞。 原晔跪在床上,陆珂挂在他身上,双脚踩不到实处。 窗户虚开着一条缝。 分离的间隙,汗水滚落,低喘不断。 陆珂听见院子里传来细小的猫叫声。 陆珂指甲深深地掐进原晔的肩膀里,掐出几个月牙印记。 “猫,有猫。” 陆珂眼角湿热,脑中一片空白,只是依着本能在说话。 原晔听不见猫叫,他的听感,触感全都都集中在滑腻的肌肤上,跳动的脉搏上,身体的喧嚣中,世界一片静止,他只看得见陆珂,听得见陆珂。 他想亲她。 深切的,被暗潮吞噬的吻。 他死死地将陆珂往怀里压。 压抑的情感激流彻底冲破本就并不坚固的冰层,喷涌而出。 …… 次日晌午,陆珂醒过来。 春光日好。 她似乎又听到了猫叫声。 一声一声,甜腻到了极点。 原晔推门而入,陆珂盯着他,盯着他,继续盯着他。 原晔疑惑地照了照镜子:“今日我有何不妥?” 陆珂:“我怀疑你。” 原晔:“嗯?” 陆珂:“我怀疑你有顺风耳,每次我醒来没一会儿,你就会进来。” 原晔笑了一下,在陆珂身边坐下,亲了亲她的唇:“养猪场那边,璎璎和小满过去照料检查了,你今日可以不用过去,就在家休息。” 那她们又知道了? 陆珂囧,但只囧了一小会儿,反正早就知道无数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陆珂问:“那现在家里没人?” 原晔点头。 陆珂伸出手:“给我穿衣服,我累了。” 原晔眸光含笑:“是,陆大人。” 穿好衣服,陆珂直接从床上跳到原晔背上:“累了,也不想走路。” 原晔背着陆珂来到厨房,将她放到椅子上,把饭菜端过来,又去房间内将鞋子拿过来,给陆珂穿上。 陆珂眨了眨眼:“新鞋子?” 原晔:“昨日买的,一着急忘记给你说了。” 陆珂笑盈盈地说道:“谢谢夫君。” 陆珂满意地欣赏新鞋子,鞋面是浅绿色的,上面还有两个小狮子,一动,小狮子头上的狮毛就会跳来跳去,可可爱爱。 下午,陆珂去找梅婕和蒋松商量给他们供货的事情,商议完,陆珂想了想又去药店买了些药材。 时间长了,原晔身上的香囊用旧了。 他说过的,他最喜欢香囊。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94节 等回去,她就再做个新的,将旧的换下来。 陆珂一边想着一边走,一个灰头土脸的男人滚到了她面前,不一会儿,两个打手对着他狠狠踢了几脚,又啐骂了两句脏话,走了。 陆珂本想离开,却发现那男人眼熟得很。 陆珂弯腰定睛一看:“石皮?” 石皮摸着脸上的淤青:“嘿嘿,好巧啊,陆大人,你怎么亲自来逛街了?” 陆珂白了他一眼:“又赌钱出老千让人揍了?” 石皮理不直气不壮:“我没出老千,最多就是不小心换了几张牌。” 陆珂:“该。” 石皮从地上爬起来,浑身脏兮兮的,腿上还流血,看着可怜,但整日里偷鸡摸狗赌钱,也着实可恨。 陆珂:“前不久的分红刚到手又没了?” 石皮哎哟哎呦地叫着:“陆大人,咱啥时候发下一批啊?” 陆珂:“等着吧,两三个月以内是没有的。” 石皮:“那完了,还不上债,又得挨顿揍。” 陆珂摇摇头,本想离开,可是想到上次孟翊买通石皮挑唆村民,是石皮尚存良心通风报信,于是说道:“走吧,带你进药店买点药。” 石皮立刻大感激:“谢谢陆大人!” 陆珂陪石皮去买药,趁着药店老板抓药的功夫,陆珂问道:“这之后,孟翊就没找过你麻烦?” 石皮:“哎呀,打过几次。可是咱小混混,挨打挨习惯了,打就打呗,又不会打死我。” 这人有点良心,又只是有点良心,陆珂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等掌柜的抓好药,陆珂将药递给他:“不管怎么说,上次的事,还是得谢谢你。” 不然前面造谣的事情没解决,后方失火,她肯定会焦头烂额。 石皮接过药揣兜里:“说什么谢不谢。陆大人,咱石皮是个小混混,但也分得清好歹。你是真心带着我们赚钱,想让大家伙一起过好日子,我懂。” 石皮揉着额头上的淤青:“咱三岁死了爹,五岁死了妈,从小混着长大,没读过书,不识字,但是人情冷暖,见得多了。我自己讨嫌,人人嫌弃,您不嫌弃我那点钱,是我的恩人。说实话,这么些年了,饱一顿饿一顿,天天混日子,我石皮敢说也是见过市面的。 达官贵人,贩夫走卒,哪有人真心为咱小老百姓好啊。个个图的都是官位,银子,图的都是自己那点私心。就说咱晖阳县的知县大人,看着像个好人,骨子里冷血着呢,碰着事了,只会明哲保身,让他真为老百姓费点心思,比登天都难。算了算了,不说咱晖阳县,说那可恶的金人。 我以前偷金人商客东西的时候,也听他们提过,那金军打着为老百姓的旗号到咱晖阳县抢东西,抢回去一百份,分那么一丢丢,不到百分之一给老百姓,骗取老百姓信任,哄着老百姓去打仗去拼命,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又不用死人。 呵!当兵的,当官的,个顶个的都不是好东西。” 石皮见陆珂不说话,也知道自己一通抱怨说多了,赶紧给陆珂行礼道谢,拿着药跑了。 陆珂站在原地,垂眸思考。 陆珂正欲走,掌柜的叫住陆珂:“陆大人,还没给钱呢。” 陆珂赶紧付钱:“抱歉抱歉,想东西想入迷,忘了。您别介意。” 掌柜的笑道:“知道,您是陆大人,哪会故意欠这点钱呢。” 陆珂付完钱,转身离开,一眼瞥见站在帘子内的晏几道。 两人目光对视。 陆珂看向晏几道旁边的茶碗,喝了一半了,显然在这里坐了许久了。 陆珂尴尬至极,那这么说,石皮刚才的话,晏大人不全都听见了吗? 陆珂:“那个,晏大人,石皮他本身性格就混……” 晏几道将目光收回,声音清冷:“无妨。” 陆珂:“抱歉。” 说完,陆珂逃也似的离开了。 等回到马车上,陆珂尴尬地抓着原晔的袖子,往他怀里钻:“太尴尬了,太尴尬了。” …… 一个月后,汗血宝马确定第一次配种成功,母马怀孕,裴彻乐得让养马场的厨房大开荤腥,整个养马场的人碗里堆满了肉。 在裴彻的不懈努力下,又配种成功了好几只。 吃饭时,陆珂不由得劝道:“你悠着点,也让汗血宝马歇一歇。它才刚大病痊愈,别把他累死了。” 原晔偏头,饶有兴致地看着陆珂。 陆珂在桌子下抬脚踹他,用眼神警告他:说马呢,不准想些有的没的。 裴彻埋首大口干饭,倒是没发现两个人的异常。 裴彻:“知道了知道了。” 声音敷衍至极,完全没将陆珂的话放在心上。 陆珂才吃了几口,裴彻已经吃完饭,端着碗筷一边往外跑一边说:“今天又要来几只强壮的母马,我带汗血宝马去看看。” 陆珂:“……” 一般来说,母马怀孕时间要338到343天,一次只生产一只小马驹。 陆珂在母马怀孕的第七个月,为母马专门进行了驱虫,将母马移动到了更适宜生产的马房。 裴彻更是卷了草席和被子到马房里睡着,日夜照顾。 第十一个月的时候,养马场内的所有人和麒麟营的骑兵,甚至是其他营的骑兵都借口训练来了不少。 这可是咱大梁第一只生育汗血宝马血脉的母马。 生产前六个时辰,母马开始频繁起卧,观察自己的肚子。 陆珂和原晔也搬到了马房。 黎明时分,母马焦躁不安,轻微出汗,子宫收缩频率也开始逐步增加。 原晔端来了热水,毛巾和剪刀。 裴彻则准备了蔗糖。 又过了约莫两柱香的时间,母马身下出现了淡黄色的羊水。 陆珂紧张地握紧原晔的手。 时间到了,开始生了。 母马难受地哀嚎着,并收缩腹部,不一会儿,陆珂看到胎儿前肢和头部从阴门露了出来。 陆珂赶紧松开原晔,轻轻拉动母马的前肢助产。 渐渐的,小马驹一点点地出来了。 很顺利,没有出现任何难产的情况。 “天啊。” 陆珂给小马驹擦拭口鼻粘液,整个心都悬着。 难怪汗血宝马喜欢身材高大,强壮母马,这基因真不是作假的。 这和汗血宝马□□生下来的小马驹,比大梁这边正常□□生下来的小马驹平均数值大了整整十厘米。 这母马要是不够强壮,高大,都没有办法顺产,健康地生下来。 将小马驹照顾好,放到一边,盖上薄被子,陆珂又继续守护母马,鼓励她,努力排出胎盘。 半个多时辰后,胎盘被正常排出,陆珂才松了一口气。 这代表,母马生产后渡过了最难的时间。 陆珂用手去摸母马,确认它的体温,确定它没有发烧感染,方才彻底放下心。 马和猪不同,刚出生的小猪粉粉嫩嫩,弱弱小小,但刚出身的小马驹就有八十多厘米高,一般出生后几个小时就能站立行走,这之后的成长速度也远超小猪。 陆珂和原晔一直守在母马和小马驹身边。 裴彻则出去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一群又一群的人,欢呼声响彻云霄。 一个人传一个人,整个晖阳都沸腾了。 咱们大梁有自己的汗血宝马了! 对,没错! 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以后咱们的骑兵也能骑汗血宝马和金人打仗了! 两三个小时后,小马驹睁着懵懂的大眼睛上下左右地大量,然后,神奇的生物本能下,它颤颤巍巍地试着站起来。 第一次,没有成功。 陆珂远远地伸出手,下意识地想扶它。 小马驹失败了,却丝毫不气馁,很快又发起了第二次尝试。 十分缓慢的—— 站起来了! 虽然四条腿还在抖动着,但是成功站起来了。 陆珂抱着原晔跳了起来:“站起来了!站起来了!它站起来了!这还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小马站起来!你知道吗?是第一次!” 陆珂看小马驹就像看自己孩子似的。 这可是她亲手接生的第一只小马。 一旁的母马看到自己的孩子站起来了,眼神格外的温柔。 小家伙似乎性格特别野,才刚站起来就开始试着想跑了,把陆珂吓得心惊肉跳。 两个月后,小家伙退去身上的乳毛,陆珂和裴彻牵着小马驹出来和大家见面。 大家好奇地围观。 “这就是咱们自己的汗血宝马?”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95节 “好像真的是汗血宝马诶,你看那毛色,那眼睛,和金人骑的一模一样。” “才两个月就这么大了,居然这么大了!那以后得长多大啊!会不会比金人的汗血宝马还大。” “那还真有可能!听说咱们给配的母马都是特别高大强壮的那种,你看汗血宝马威猛高大,咱母马也是一样,强强叠加,那生出来的孩子得多厉害啊。” “老天保佑,小马健健康康,快快长大。” 小马驹才两个月,好奇心重,胆子大,一点不怕生人,看到人多了,还专门凑过去和大家打招呼。 有时候还突然冲过去吓唬别人。 要是那人被吓到了,它就呲着个大牙得意地笑。 陆珂小小地敲了它脑袋一下:“调皮!” 小马驹挣脱开陆珂本就没怎么抓的缰绳,左蹦右跳。 围观的大家一点也不觉得它调皮,反而觉得它好厉害,好通人性,好灵活。 总之,一切美好的词语放在小马驹身上都是应该的。 它就是这么英俊,这么优秀,这么了不起。 它是天底下最棒,最独一无二的小马驹,承载着所有人的希望。 很快,大梁有了自己的汗血宝马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晖阳县,整个晖阳州,整个北安府,传到了京城,传入了皇城。 也通过大雁北飞,传入了金国,传入了金国王城,传进了金国王上和摄政王的耳朵。 多年封锁一朝打破,举国沸腾。 皇上亲自下旨嘉奖麒麟军,嘉奖麒麟营养马场全体人员,将裴彻提升至四品,陆珂升至七品。 七品,已经和知县晏几道平起平坐了。 陆珂升官,寮村人人欢庆,各家养猪场,方伟如今已经发展到一百多人人的行业协会,梅婕蒋松都送来了贺礼。 大家发自肺腑地为陆珂高兴。 只有应知冷了一张脸,看哪儿哪儿不顺眼。 既然升官,当然要庆祝,梅婕特意让蒋松在客云来做了一桌子好菜,请陆珂一家过来吃饭。 陆珂欣然前往。 晖阳县城门口。 金国摄政王完颜弼换了便装,带着罗那坐马车饶隔壁县进了城,来到了客云来。 罗那:“老爷,这就是客云来,据说陆珂今天将会出现在这里。” 完颜弼淡淡地应了一声,走下马车。 罗那压低声音:“那人在养马场当差许久,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赞不绝口,看来这陆珂确实有过人之处。” 完颜弼冷冷地勾了勾唇:“在养马场待了那么久,让他杀匹马都杀不掉。说白了,心还向着大梁。” 罗那:“心可以向着,但是做事由不得他。” 梅婕女儿蒋媛看见人来,连忙过来招呼道:“两位里边请。” 罗那:“伙计,给我们爷选个靠窗的位置。” 蒋媛:“好的,这边靠窗的位置,上桌客人正好刚走,已经收拾出来了。您二位这边请。” 第59章 感激 ◎我喜欢你亲我◎ 完颜弼和罗那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蒋媛拿来了木制的菜单。 罗那笑道:“姑娘,我和我家老爷是隔壁县过来做生意的,听说你们家饭馆是晖阳县最有名的,所以在回去前特意过来尝尝。你看着上几道招牌菜就成。” 罗那说着,拿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 蒋媛:“咱晖阳最有名的当然是猪肉菜了,不骚,好吃,还便宜。您二位等着,我这就吩咐厨房赶紧做。” 蒋媛拿了银子,便去了后厨。 罗那又看向完颜弼:“老爷,听说这惠阳县的猪肉都是经过阉割和放血两道工序,味道特别好,骚味特别轻。也是陆珂……” 罗那想起晖阳县对陆珂的尊敬,不想引人注意,也改了称呼。 罗那:“也是陆大人想出来的法子,确实很有效。不仅如此,陆大人重新优化了晖阳当地猪的品种,改进了饲养方式,如今下崽数一胎多了两三个,成年猪的体重也多了三成。 晖阳这边的猪肉大受欢迎,已经卖出了州府,开始销往别的地方,就连京城的养猪场都从这里进猪仔。整个北安府的养猪场短时间内至少扩大了两倍,并且都认陆大人,对她十分推崇。” 完颜弼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有意思。” 两个人等了一会儿,蒋媛上了第一道菜。 刚好这时,陆珂的马车也到了。 这次是蒋家请吃饭,陆珂,原晔,原璎慈和原窈月都来了。 今儿衙门休息日,梅婕也在饭馆,听见小二说陆珂来了,赶紧迎了出去。 听见有人喊陆大人,完颜弼借着窗户打量陆珂。 十七八岁的女子,青丝全部盘起,穿着打扮并不张扬,甚至朴素,头上只插了一根素银发簪,一点也看不出传闻中陆大人的富裕。 小巧精致,娇嫩如花的脸,一双大眼睛明亮有神,自信张扬。 完颜弼想起来了。 这个女人,前年初一游神,他见过。 当时小女人眼中还没有这般坚毅,带着没见过市面的好奇与探究,小心与谨慎。 果然,事业是人类最好的补品。 才一年多的时间,春风得意马蹄疾,人也变得有精神多了。 罗那问送菜过来的蒋媛:“姑娘,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陆大人吗?” 蒋媛笑着放下菜肴:“是啊,这位就是陆大人。咱们饭馆进的猪肉,全是从陆大人的寮村养猪场进的货,就连北安府的知府夫人也爱吃呢。” 罗那:“我听说这位陆大人在畜牧养殖上很有一套。” 蒋媛:“您二位对这些有兴趣?” 罗那:“实不相瞒,我家老爷在常平府也有一个养猪场,规模不大,这次过来就是想学一学,或者啊,请一两个有经验的老师傅到我们家的养猪场工作。” 说是请老师傅,其实就是挖人。 蒋媛心里有了计较,笑道:“请人就不必了,咱们晖阳养猪场从来不藏私。您二位的养猪场工人要是经验不够,可以和陆大人说一说,派两个信任的工人到寮村养猪场工作,考察后,陆大人会愿意教他们的。” 罗那:“那需要给钱吗?*” 蒋媛:“不需要,不过你家学了,以后肯定会从陆大人这进猪仔。这天下的猪仔没有比咱寮村养猪场品质更好的了。” 罗那:“那感情好,多谢了。” 蒋媛上完菜走了。 陆珂挽着原晔走了进来,原璎慈牵着原窈月。 梅婕带着四人进了包间。 完颜弼拿起桌上的筷子,夹了一块红烧猪肘,猪肘完全炖烂糊了,一筷子下去,猪皮软乎乎的。 完颜弼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微微挑了挑眉。 软烂咸香,是咸甜口的。 比大金王宫里的厨子做的还好吃。 他一道菜一道菜地品尝下来,再环顾整个饭馆大堂。 装修素雅,又不失格调。 刚到饭点,饭馆已经挤满了人,门口还有不少排队打包的。 人来人往,热热闹闹。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完颜弼将筷子放下,深感不公。 大梁的土地太好了,不论是耕种,还是放牧,养猪养羊,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太好了。 在这里生活的百姓,只要肯干活,都能吃得上一口粮食。 可是大金除了山,就是草原。 除了牛就是羊。 余下的耕地根本没办法保证产量,他们需要每年需要花费高昂的价格从其他国家,从大梁进口大米和小麦。 辛苦养出来的牛羊,挤出来的奶就这样被抢走了。 完颜弼看着那红亮的红烧猪肘,目光阴沉。 他一个摄政王吃的,还没有大梁这些低贱的商人吃得好。 尤其是最近这一两年,岑平常整顿北安府四军,他们大金的军队在岑平常手下讨不到一点好,晖阳的养猪业蓬勃发展,商业四通八达,晖阳人的日子越过越好,但他们大金的日子却越过越差。 同样的人,凭什么好的土地都给了大梁? 完颜弼表情阴沉,罗那摸不清摄政王的想法,战战兢兢地坐着,不敢动筷。 完颜弼:“罢了,走吧。” 人已经见了,没必要多留。 罗那:“是。” 完颜弼刚站起来,冯老板从二楼走了下来,迎面被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抓住了衣领:“姓冯的,你想死是不是?” 冯老板满脸不在乎:“哟,这不陈老板吗?蒜吃多了?这么大的火气?”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96节 冯老板满不在乎的态度让陈老板更加怒火中烧,他抬手对着冯老板的面门就是一拳。 陈老板气急败坏道:“老子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江湖规矩!” 冯老板:“去你的江湖规矩!老子给你讲江湖规矩的时候,你给老子讲江湖道义了吗?现在大火烧到你眉毛上你知道急了?老子当初求你的时候,你不是还说风凉话,各凭本事吗?” 冯老板也不甘示弱,爬起来,对着陈老板就是一脚。 两个养猪场老板就这么你一拳我一脚地打起来了。 两边养猪场的工人一边拉自己老板,一边瞅准机会就往对方工人身上招呼。 得,场面越打越乱。 梅婕听到消息,赶紧招呼小二过来拉架。 罗那赶紧站到完颜弼面前挡着,避免乱起来伤到摄政王。 眼看客人都被吓跑了,梅婕也怒了,吼道:“陆大人在包间里吃饭!” 冯老板和陈老板瞬间僵住了。 “怎么回事?” 刚好这时,陆珂听到声音出来了。 冯老板和陈老板立刻勾肩搭背:“没什么,陆大人,闹了点小矛盾。” 陈老板嫌恶地将冯老板推开:“谁跟你小矛盾了。” 陈老板顶着爬满半张脸的胡子,露出一个委屈巴巴的眼神:“陆大人,你可得给我主持公道。” 如今的陆珂已经是七品了。 今时不同往日。 陈老板和冯老板对她更为尊敬了。 陆珂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陈老板指着冯老板控诉道:“陆大人,咱们大家都是开养猪场的,都是卖猪的。这家伙,不讲道义。低价抢我客人。咱一头猪二两二的银子,他一两五钱就卖。特么的损人不利己啊。” 陆珂看向冯老板:“冯老板,这就是你不对了。咱做生意怎么着也不能坏了市场啊。” 冯老板哼了一声:“他姓陈的好意思说我?当初我亲自去齐平府,陪酒从早陪到晚,好不容易谈下了五家大酒楼。 人都要签单了,他那边的人跑过去,听了我的报价,让了两成利,抢了我的客人。我去找他,嘿,他居然给我嬉皮笑脸,说做生意,人家想买谁的买谁,谁便宜买谁的……” 陈老板大吼:“那能一样吗?老子又没亏本卖!你特么的亏本整老子,损人不利己的玩意儿!” 冯老板左右摇晃着脑袋:“嘿,你猜怎么着?老子养猪场扩大了。成本降下来了,没亏本,挤兑不死你个狗东西!” 陈老板:“姓冯的,你别欺人太甚,有本事跟我出去打一架!” 冯老板撩袖子:“来啊,走啊,怕你是狗!” 陆珂扶额,好歹也是大老板了,能不能体面点?别整得跟地痞流氓似的。 陆珂:“好了。” 陈老板:“切!” 冯老板:“呵!” 陆珂:“冯老板,陈老板,咱们都是当老板的人了,您二位也认识七八年了,咱们都在晖阳,都是看得着的交情。何必把事情弄这么难看?你降价抢生意,他亏本报仇,算来算去,大家原本能赚的银子都少了,何必呢?” 冯老板:“还不是他先开始的!” 陈老板底气稍显不足:“那又不是我第一个这么做。现在咱晖阳的猪受欢迎,大家都急着往外扩张,都是这么干的。” 陆珂一个眼神砸过去,陈老板心虚地闭上了嘴。 陆珂又一个眼刀杀向还想开口的冯老板,冯老板也不说话了。 陆珂:“冯老板,陈老板,咱们都是生意人,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我那里有酒有肉,咱们坐下来慢慢谈,好吗?” 冯老板:“我听陆大人的。” 陈老板用眼神骂了冯老板一句,也说道:“我也听陆大人的。” 两个人跟着陆珂去了包厢,梅婕也赶紧将那些工人请到后边喝茶。 完颜弼笑看着关闭的包间大门:“有意思。小丫头在这晖阳威信不低啊。” 罗那:“听说这陆大人荣升了七品,和当地知县一个品阶。这些人原本就服她,现在就更服了。” 完颜弼:“还有呢?” 还有? 罗那愣住了:“不知老爷是何意?” 完颜弼:“应该还有,去查。” 罗那:“是。” …… 包间内,陆珂经过多次询问之后,总算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因为种猪的品种的改进,阉割放血去腥,和她整理出了‘养猪百问’,大部分猪的病情都能得到有效控制,晖阳县养猪场的老板们也信心倍增,疯狂扩张。 方伟的流动摊贩行业协会也是如此,人员暴增,需求量大,成了被争抢的大馍馍。 陆珂在晖阳,晖阳这边的老板自然能得到便利,而其他地方的养猪场老板隔得远,消息不灵通,也没办法派人来学习,只能干着急。 养猪场扩张后,货多了,就需要扩大市场。 晖阳县的养猪场老板们就开始去外地寻找市场,谈合作,也有不少老板来晖阳谈合作。 晖阳地方小,大家的目标都是一样的,市场上难免就起了冲突。 也不知道是哪个心思重的开了降价抢客户的这个头,然后大家有样学样,相互降价争抢。 冯老板和陈老板就是被卷入其中的两个人。 一开始冯老板不想亏欠,没加入,自己去外地谈生意,好不容易谈下来,陈老板横插一脚,低价抢了冯老板的买卖,冯老板心里记恨,在陈老板客户来晖阳的时候就大降价抢陈老板的买卖。 陆珂一脸冷漠:“你们这是恶性竞争。” 冯老板和陈老板一脸不服气。 陆珂:“知道是谁开的头吗?” 冯老板和陈老板摇头。 陆珂:“冯老板,陈老板,咱们都是一个县的,做买卖应当团结对外。自己损自己的利,就算打赢了又能怎么样呢?” 冯老板:“那是别人开的头。” 陆珂:“别人是别人,咱们自己个儿是自己个儿。” 陆珂看向陈老板:“陈老板,你说呢?” 陈老板:“陆大人说的是。” 陆珂:“这样恶性竞争下去不行,咱们这边价格战打得厉害,全让渔翁得利了。我建议,咱们晖阳养猪场的所有老板一起开个会,定个统一的价格,咱做买卖凭本事扩大市场,不搞廉价竞争那一套。” 冯老板:“那这只能陆大人您牵头,别的人说话没人听。” 陆珂垂眸思考了一会儿:“那这样,冯老板陈老板,您二位回去后,联系各家养猪场的老板,约个时间,咱们也建立个商会,以后做生意,有商有量,成吗?” 冯老板看着陈老板,陈老板看着冯老板,两个人都等着对方开口,死也不先开口,仿佛先开口就认输了似的。 陆珂看着两个人这斗气的模样,磨了磨牙。 陆珂:“陈老板,你看成吗?” 陈老板:“应该成吧。” 陆珂:“陈老板,咱不说这压价抢市场这事是谁先开的头,你和冯老板之间的仇怨,是你先开始的,冯老板一开始本没有打算加入战局,您说是与不是?” 陈老板低着头,往上涨的大胡子把眼睛都遮住了。 陆珂:“那陈老板,既然你心里也认可我的说法,那么是不是应该由你先向冯老板道个歉?” 陈老板立刻声音高亢:“我给他道歉?” 陆珂心累:“你抢了人生意,还打了人。” 陈老板底气又开始不足了。 陆珂:“按朝廷律法,打人要挨板子,罚钱的。” 陈老板嘴巴动着,虽然没出声,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是在骂冯老板。 末了,他不情不愿地开口道:“对不起,冯老板。” 冯老板:“呵呵。” 陆珂:“冯老板,陈老板抢你生意不对,你也抢了他的生意,这抢来抢去总归不好,您说呢?” 冯老板嘴巴也动着,估摸着也是在骂陈老板,然后也不情不愿地说了声对不起。 双方都相互道歉了,事情勉勉强强算解决了。 陆珂让两个人一起喝两杯酒,就当这事过去了,以后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都不能再提了。 喝完酒,两个人同时从包间出来,在门口谁也不让谁,肩膀挤着肩膀,两人活生生从一人宽的门同时挤了出去。 然后呲牙咧嘴地疼着,并相看两厌,谁也不看谁,径直走人。 一旁等候的小工见老板走了,立刻跟上。 陆珂扶额,多大把年纪了,还跟小孩儿似的斗气。 事情处理完了,总算可以安安静静地吃饭了。 梅婕又送了一道油焖大虾过来。 晖阳这地方,距离海远,平常吃不着虾,这虾比肉贵。 等吃完饭,梅婕又端过来四道雪梨银耳。 虽说遇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但是陆珂今天仍然特别高兴,喝了不少酒。 这会儿有一道甜品解解酒自然是极好的。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97节 她吃完了自己那份,眼巴巴地看着原晔那份没怎么动的。 原晔笑着端给她。 喝醉了的陆珂,两边的脸粉嘟嘟的,睁着迷朦的眼睛痴痴地看着他,像个撒娇的孩子。 平常,她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 有时候原晔在想,也许,他认识的陆珂还有另一面,他所不知道的另一面。 吃完饭,原晔扶着陆珂上马车。 原璎慈和原窈月在外面驾驶马车。 原晔扶着陆珂坐下,陆珂撒娇地搂着他的脖子,就是不好好坐下。 没辙,原晔只好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陆珂靠在原晔的胸上,手不规矩地掐他的胸,然后抬头,对着原晔露出一个傻傻的笑:“嘿嘿。” 原晔:“……” 原晔抓住陆珂的手:“乖,这里是马车,还是白天。” 陆珂理直气壮:“白天怎么了?你是我夫君!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夫君。” 说着,陆珂双手捧着原晔的脸,左右两边,一边亲了一个:“我的夫君,我想亲就亲。” 原晔拿捏不住她,只能由着她,顺着她。 早知她喝醉了,这么……活泼……他就该早点带她去喝酒。 陆珂软绵绵地靠在原晔身上:“夫君,你知道吗?” 原晔用手托着陆珂的腰,避免她滑下去。 原晔:“嗯?” 陆珂:“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你。但是我觉得嫁给你来到晖阳之后,我好幸福啊。” 原晔垂眸看着她,目光翻滚着陆珂看不懂的情绪。 原晔:“你很喜欢晖阳吗?” 陆珂:“喜欢现在的生活。” 陆珂喝醉了,声音嘟囔,软糯。 陆珂:“自由自在的,所有人都相信我,平等地看我。” 陆珂说着说着眼睛红了,她气鼓鼓地坐直,眼泪汪汪地看着原晔:“你不知道陆家的人有多坏。明明也有女子当官的先例,他们说我胡言乱语,还打我……打我小腿,可疼了…… 我说要给猪阉割放血,他们让我跪祖宗牌位,跪一天一夜,膝盖都肿了,一走路就疼。后来还把我关在小阁楼里,那么小的阁楼,一个人都没有,每天除了女则女戒,就没有别的了。关了我半个月。” 陆珂一边抽泣一边说:“电脑没有,手机没有,每天都逼我抄女则女戒,连送饭的丫鬟都是哑巴。要不是长姐偷偷隔三差五过来和我说说话,送点糕点给我,我早就疯了。” 对,没错,她在陆家就是阁楼上的疯女人。 原晔表情瞬间冷了下来:“陆家这么对你。” 陆珂委屈巴巴地点头:“嗯。” 陆珂将原晔楼得更紧了:“还是你好,这里好。没人关我,虽然一开始吃得不好,日子清苦,但是日子有奔头,有希望。夫君,你真好,璎璎也好,大家都好。我真的真的好……” 原晔抓着陆珂的手收紧:“真的好什么?” 陆珂:“好感恩这一切。” 原晔呼吸收紧:“除了这个呢?” 陆珂:“好感激能嫁给你。” 原晔:“陆珂。” 原晔掐着陆珂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除了这些,还有别的。” 陆珂歪着头,嗯了一声,眼中充斥着不解。 原晔:“我想听你说别的。” 别的? 陆珂此刻脑子如浆糊一般,听不懂。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看着原晔的眼睛,只觉得他好认真好认真,眼神好严肃。 她不喜欢他这个眼神。 她喜欢他别的眼神。 温柔的,充满占有欲的,亦或者痴迷的,失焦的。 陆珂挺起腰,对着原晔的唇吻了上去。 原晔没想到她会这么做,微微怔住,陆珂气鼓鼓地咬了他嘴唇一下:“专心点。” 原晔无奈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他抚摸着陆珂的唇:“你真的不知道我想听什么吗?” 陆珂:“我想你亲我。” 原晔碾磨着她的红唇:“你说,我喜欢你亲我。” 陆珂乖顺到了极点:“我喜欢你亲我。” 虽然离他想听的话还差一点,但是,今天,够了。 原晔大手压着陆珂的后脑勺轻轻往前,深深地吻了上去。 第60章 处境 ◎晖阳卷(完)◎ 许久后,马车停下。 原晔眼疾手快地将陆珂身上的衣服整理好,抱着她下了马车。 原璎慈打量着陆珂:“嫂子喝醉了?” 原窈月:“就跟她说要悠着点,那酒吃着甜,醉人得很。大笨蛋。” 原窈月嘴上这么说着,手却熟练地帮着开了门,让原晔能方便通行。 原晔将陆珂放到床上,拉过薄被盖在她身上,又去烧了热水过来给她擦脸。 等到了晚上,原晔上床后,陆珂习惯性地靠过来抱住他:“夫君……” 她纤细的眼睫毛轻轻地颤动着,也不知是做了什么梦。 漂亮的脸上,艳色的唇饱满,有些轻微的肿起,是刚才在马车上放纵的。 原晔喉结滚动,目光舔舐着湿润的唇瓣,沿着雪白的颈项滑向纤细的锁骨,最终没入薄被松散的领口。 原晔闭了闭眼,试图平息体内翻涌的燥热,可马车上她坐在他身上哼哼唧唧地小猫亲吻,却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他的意志力。 她身上的每寸肌肤他都抚摸亲吻过无数次了,可是总觉得还不够,还不够,远远不够。 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面对陆珂的时候,像摇摇欲坠的堤坝。 只需要一只蚂蚁的力量,就能倾覆毁灭。 原晔将陆珂收紧到怀里,手臂上青筋跳动。 忽然,陆珂伸出舌头舔了舔他,嘟囔着:“糖葫芦。” 原晔眼神寸寸加深,马车上温柔的,热烈的,纵容的一切将整个身体都燃烧沸腾起来。 他眼中翻涌着墨色暗潮,引诱着问:“想吃糖葫芦。” 陆珂:“嗯,糖葫芦好吃。” 原晔:“我也想吃甜的,红红的糖葫芦,可以吗,夫人?” 陆珂轻声呢喃:“嗯。” 随即,陆珂感觉有一团火苗在她的身上跳动。 晚风燥热,又潮湿。 糖渣黏在身上,化成水,她又听到了猫叫声,有猫在舔她身上的糖渣。 “不要舔。” 陆珂摸到了毛茸茸的猫脑袋:“很痒。” 小猫很乖,很听话,她说不舔就不闹她了。 但是小猫也很顽皮,将猫垫伸到了她嘴里。 可恶的小猫。 陆珂生气了,细细地咬着,磨着嘴里的东西,却并没有使太大的力气。 小猫那么可爱,不可以伤害猫猫。 小猫只是想吃甜甜的糖葫芦,小猫有什么错呢? 陆珂听见一声沉重的闷哼声,似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 梦里,小猫一会儿钻到了她的被子里,不安分地拱着她的腿,一会儿钻出来,在她胸前踩奶。 一会儿,亲着她的唇。 迷迷糊糊,陆珂依着本能,并不想扔掉在她身上胡作非为的小猫了。 小猫那么可爱,她想养一辈子。 …… 陆珂睡着了,原晔快疯了。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98节 他捏着陆珂的鼻子:“没良心的,你倒是舒服得睡着了,我怎么办?” 陆珂嗯了一声,转身背对着他,显然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 第二天,陆珂醒来,一眼撞进原晔那双满是控诉的眼睛。 陆珂:“怎么了?” 原晔揽住陆珂的腰,将她往怀里带,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对着她的耳朵说:“小猫不够。” 陆珂已经完全忘记昨天的事情了,推开他,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什么小猫?” 原晔磨牙:“你忘了?” 陆珂歪头:“忘了什么? 原晔咬着牙笑了:“那我陪夫人回忆回忆。” 说着,原晔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不一会儿,陆珂目光迷离,唇缝溢出破碎的声音,被潮水托起到浪的顶峰。 原晔从被子里出来,音色喑哑蛊惑,:“夫人想起来了吗?” 陆珂身体颤抖,如濒死的鱼,大口大口的喘息。 原晔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暗示意味明显。 陆珂张着嘴,努力平复呼吸:“可是……” 她目光越过原晔,看向远处,“天亮了,咱们再不赶快,要迟到了。” 原晔:“……你故意的。” 陆珂亲了亲原晔的唇角,哄道:“乖。” 原晔恨恨地从床上起来,陆珂抿唇笑了笑,也整理干净自己,换好衣服,从床上衣服。 到了马车上,江小鹤还在赶车,原晔就不安分起来,将她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身体强烈的渴求是骗不了人的。 陆珂虽然真的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但是喝醉酒在马车上的事情还是依稀有印象。 原晔咬着陆珂的耳垂:“为什么总要上工?” 陆珂:“这是工作。” 原晔:“不喜欢。” 他声音含着浓烈的欲-求不满:“想和夫人关在一个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陆珂模模糊糊通过原晔的话推测出了一点点真相,她笑着推开他。 原晔瞪她:“还笑?” 陆珂:“小鹤还在外面。” 原晔只能放开陆珂,安分坐好。 见他沉着脸,一幅生气又不知该怎么办的样子,陆珂挽起他的手:“那这样好不好?晚上下工,让小鹤别来接我们。我们自己回家。把马车上没做完的事情做完,好吗?” 如今江小鹤已经成了寮村养猪场的当家主事,确实不适合赶车了,只是江小鹤小孩子心性,有空就会过来帮陆珂赶马车。 陆珂本意是安抚,谁知说完之后,原晔语气更加咬牙切齿:“夫人现在说这话,是真的要逼死我。” 陆珂抿紧了唇。 不禁逗。 “但是。”原晔抓住陆珂的手,十指相扣:“夫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陆珂抿唇偷笑:“哦。” …… 另一边,从饭点离开后,罗那很快将陆珂的事迹打听清楚了。 罗那:“王爷,果然如你所料,关于陆珂,那人没有给我们交代完全。” 完颜弼抚摸着腰间的玉佩:“说吧,漏了那些。” 罗那:“那陆珂医术精湛,他说了,但是没告诉我们,陆珂出了《养猪百问》和《养马百解》两书,《养猪百问》让晖阳的养猪场老板有了信心扩张。 《养马百解》已经上交大梁朝廷,印发派给各地养马场。预计不久,大梁刚出生的这一批小马驹的体质将会得到极大的改善。” 罗那:“还有,陆珂除了投资养猪场和饭店,还建立了一个什么流动摊贩行业协会,目前人数已经超百人,这些摊贩的家眷亲属关系牵扯极多。然后投资的还有一些养鸡场等等。 其中还有一个银耳养殖场。这个养殖场和寮村养猪场都是由陆珂亲自负责的。那银耳养殖场比养猪场还赚钱。” 完颜弼越听眉头皱得越深:“那个和燕窝齐名,价格昂贵的银耳。” 罗那:“是,正是那个。这银耳一般都是自然生长,至今为止没有人养殖成功过,但是偏偏陆珂成功了,还模仿南边的气候,在山里,弄了一个养殖场。 她的那个银耳一个多月就能长出来,比南边自然生长的银耳还长得快。然后卖给大梁全国各地,甚至通过商人交换我们的羊毛,皮料等等。可谓日进斗金。 投资的人都赚到了钱,又去陆珂投资的客云来吃饭,还给养猪场介绍顾客。这些投资银耳场的人,不少衙门衙役,府衙亲戚,士兵家眷,陆珂现在在这个晖阳的地位可谓是稳如泰山。说话比知县都管用。” 听完,完颜弼笑了:“难怪这次来晖阳,这里的百姓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原来是日子越过越好了。” 罗那:“唉,一个陆珂居然能撑起一县一府的农贸发展,我们大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人。” 完颜弼:“咱们这次没白来。” 罗那:“请摄政王吩咐。” 完颜弼:“把那个人约出来。” 罗那:“是,我这就去办。” 深夜,郊外树林,伸手不见五指。 男人躲在黑暗中,声音可以压得很低:“完颜弼,你说过杀汗血宝马那次就是最后一次。” 完颜弼冷冷地反问:“你成功了吗?” 男人不说话了。 完颜弼:“事儿都没办成,还敢找我讨赏?” 男人:“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为你办的事情还不够多吗?” 完颜弼:“最后一件事,做成了,我就放你儿子和你团聚。” 男人:“她呢?” 完颜弼:“她是我金国的公主,当然应该留在我金国。” 沉默似一把刀,将男人凌迟。 他纠结许久,最终还是妥协了。 男人:“什么事?” 完颜弼:“陆珂,我要陆珂。用她换你儿子。” 男人:“不行!我害的人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害了她。” 完颜弼:“放心,我不要她的命,只要她的人,要她的能力。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男人:“真的?” 完颜弼:“陆珂的价值,你藏着,不代表我不知道。选儿子,还是选陆珂,自己想。” 沉默再度蔓延。 但男人并没有坚持多久。 男人:“现在的晖阳已经不像以前的,岑平常防备很严格,我就算把她从养马场绑出来,你怎么带走?” 完颜弼:“这个你不用管,我能进就能带人走。” 男人:“知道了。” …… 午饭后,士兵告诉陆珂新进的药材到了库房,需要清点。 陆珂和原璎慈交代了一声,就到了库房。 这些药材,她需要一一核对,签单后,让人搬运到药材库,再分门别类地入库。 库房是一个类似于中转站的地方,每次新到的衣服,物资,药材都先放在这里,然后才转运到药材库,后厨,后勤等地。 陆珂身量不低,但因为物资多,堆积如山,她穿梭在里面,仍然被挡了个严严实实。 陆珂一个一个的比对单子清点。 “最后一个了。” 陆珂用剪刀在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上随手挑了一个位置,剪开一个小口子,检查里面的药物。 忽然,她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一张素帕捂住了她的鼻子。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 康联迅速将陆珂扶住,躲到堆积的物资后面,大开一个箱子,将陆珂塞了进去。 这个时间点是最好的选择。 刚刚吃过午饭没多久,原晔和裴彻知道陆珂要忙药材房的事情,都不会找陆珂。 而且是在养马场,没人会怀疑陆珂失踪。 距离下工时间还有两个多时辰,也就是说他们有两个多时辰的空档。 只要在这两个多时辰将陆珂运出晖阳,等别人发现陆珂失踪的时候,已经晚了。 “康大人,清点好了吗?” 库房门口响起士兵带着点试探的问询。 康联撑着堆积的物资摇摇晃晃地转过身,舌头故意打着卷,喷着酒气:“呃…好…好了!叫…叫人来搬!手脚麻利点!” 士兵:“是。” 木箱连着其他东西一起搬了出去。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99节 士兵左右寻找:“陆大人呢?清点好已经离开了吗?” 康联眯起醉眼,大手胡乱地挥了挥,一脸茫然:“陆……陆大人?谁?嗝……本官进来时就我一个啊!哪儿……哪儿还有人影?” 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身体又晃了晃,一副醉得不知今夕何夕的模样。 谁也不会怀疑,有人敢在养马场绑人,士兵自然也不会往那方面想。 他挠挠头:“我也没看见人出去啊,是不是交班的时候,陆大人离开了?我去问问。” 刚才值班的士兵忽然肚子疼,让人把他叫来提前交班。 库房这种地方,不说在养马场最中心的位置,也是在养马场偏里了,虽说在门口值班的只有两个人,但是往来的都是士兵,除此之外,库房外围还有巡逻的,养马场内还有无数来来往往的士兵。 难不成还有人能在库房抢东西偷东西?不怕出门士兵一窝蜂冲过来压死? 何况这就是个中转地,货物进来当天就会被拉走,就算要偷要贪,也不会从中转地下手。 因此值班士兵也没上心。 康联让人将货物都搬到了后勤处。 陆珂不懂武功,在养马场这种安全的地方也没有防备,所以要绑她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把这么个大活人顺利地运出养马场。 养马场库房只是个中转站,监管并不严,但是整个养马场是一个重要的战略物资地,进出检查极严。 不仅进出的货物全部要拆开检查,进出的人全部要严密搜身,就连手上拿的包子就要捏开验毒。 康联略微有些焦躁。 兵行险招,他也是不得已为之。 若不在养马场这种所有人都认为是安全的地方绑人,就只能在大街上,在别的地方。 陆珂身边总有人,杀人,杀那么多无辜之人,他做不到。 街上绑人,就算成功了,也会立刻引起注意。 陆珂如今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若是出事,必定会全城戒严,到时谁也走不出晖阳。 康联越焦躁越想喝酒。 但是偏偏今日不能喝酒。 过了一会儿,一个士兵走了进来,此人名唤严正,长相端正,国字脸,单看外表,浩然正气。 是康联的心腹,在垃圾焚烧炉工作。 严正走进来,将被绑了手脚,嘴里塞着抹布的陆珂从柜子里搬出来,放进袋子里,放进车上,带往垃圾焚烧炉。 从养马场的正门,侧门,后门都走不出去。 但是焚烧后的垃圾,可以从垃圾通道扔出去。 垃圾通道很窄小,一般的最多只能容纳半个身子。 但少有人知的是,养马场在修建之初,大梁对战金国,一直处于下风,常有城池沦陷之危,当时的养马官担心,一旦金国攻破城池自己来不及逃跑,会像其他俘虏一样,被金人以残忍的方式处死。 因此,他们在垃圾通道那边设了一个扩展的机关,一旦大梁力战不敌,立刻从垃圾焚烧场逃走。 三十年过去了,大梁和金人来来回回地打仗。 晖阳丢了又夺回来,又丢,又夺回来。 几个来回下来,除了几个老人,已经没人知道这件事了。 但是严正知道。 严正的父亲,爷爷都在养马场工作。 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养马场了。 到了垃圾焚烧场,严正让其他人离开,将撞着陆珂的袋子从马车上卸下来,托着陆珂来到焚烧炉后面的,打开了机关按门。 许多年未启用,机关老化生锈,发出十分难听的刺耳声。 严正将狭小的铁门打开,通道顶部固定的铁板慢慢展开,狭窄的通道立刻变得大了许多,至少能容纳一个躺着的成年男人。 然而,虽然通道大了一倍,狭小的铁门却依然狭小。 当初修建通道给自己逃命的人,想的是逃跑时,可以随时将铁门砸了。 但是严正不能这么做。 砸了铁门,他这里的秘密就守不住了。 严正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油布,将陆珂拖出来,包裹好,浸透了的油布滑不溜手,加上陆珂是女子,身量偏小,又瘦,他将陆珂倒过来,先将头塞进去,然后用力一推。 只要能推进小铁门,这一路就通畅了。 严正憋红了脸,双手使劲。 疼痛中,陆珂挣扎了两下,反而让自己顺利进入了通道。 通道从上往下,她被包裹在油布中,如滑滑梯一样滑了下去。 严正按下机关,将通道恢复如初,正高兴,忽然,脖子一疼,倒在了地上。 旁边还在工作的焚*烧炉火光印着康联的脸。 康联冷冷地说道:“别怪我,我不相信背叛者的忠诚。” 严正一双眼睛睁得又大又圆,死不瞑目。 康联将严正塞进焚烧炉,猛火瞬间将严正包围起来。然后康联凭借自己的武功,悄无声息的离开。 陆珂其实已经醒了,只是她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嘴巴也被堵着,刚才不知道被人塞进了什么地方,一只手被折磨得脱臼了,一动就疼。 而且,她全身还被裹上了一层密不透风的油布,别说逃跑,她现在整个人都处在窒息死亡的边缘。 终于,也不知道滑了多久,身上的油布被拆开了,她还没来得及多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又被罩上黑布扛走了。 陆珂咬着嘴里的粗砺麻布抹布,想骂人,然而被几番折腾下来,她并没有这个力气。 过了又不知道多久,陆珂感觉自己又被扔进了什么地方。 好似是马车。 古代的路并不平整,马车前进时,车轮碾过坑洼不平的路面,颠簸得人骨头几乎散架,陆珂脸色惨白如纸。 那脱臼的左手臂更是钻心刺骨地疼,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感觉再不治疗,她怕是要残废了。 到底过了多久,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陆珂什么都不知道。 反而脱臼的地方开始发热,疼得陆珂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感觉头很晕,很重。 不对。 她的判断力下降了。 不是脱臼的地方因为伤口而灼烧发热,而是她整个人都在发热。 她好像发烧了。 是病理性发烧。 …… 啪。 箱子打开。 陆珂蜷缩在里面,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浑身滚烫,额前发丝被汗水浸透。 完颜弼眸子微缩,冷如寒刃地目光从办事人的脸上划过:“怎么回事?” 罗那赶紧跪下:“摄政王,臣也不知。这陆珂一出来后,我们就按计划将她装箱子,立刻带回来了。” 完颜弼闭了闭眼,脸色的表情更难看。 他要的是一个活着的陆珂,一个死人有什么价值? 完颜弼:“宣御医。” 罗那:“是。” …… 陆珂昏迷了三天,醒来时,脱臼的手臂已经安好,并且上了药。 她动了动身子,还疼。 全身上下,都有伤。 她张了张口,喉咙也疼的厉害。 “醒了?” 陆珂看向声音来处。 男人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本书,身上穿着十分贵气的紫色异族长袍,腰带上襄着绿松石,挂着狼牙装饰。 他的头发也很独特,不像大梁男人,外出多为束发,他的头发是全部披散下来的,绑了几条辫子,也用了不少绿松石,红玛瑙之类的装饰, 陆珂冷凝着眸。 嗓子疼,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但她的表情是很明显的戒备。 完颜弼将书放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陆珂:“年纪轻轻,性子倒是谨慎又沉稳。” 陆珂眼珠子转了转,打量起房间里的装饰。 兽皮,花花绿绿的异族花纹,桌上摆放的牛肉,羊奶等等。 她不会是到金国了吧? 啪啪啪。 完颜弼鼓掌:“看来你已经了解自己的处境了。” 陆大人在异邦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00节 第61章 都喜欢 ◎权力,财富,地位,你喜欢哪个?◎ 完颜弼鼓完掌,身子顺势微微倾斜,手肘放在桌子上,手撑着头。 他似乎对陆珂的所有反应都很有兴趣。 一旁候着的丫鬟见陆珂一直摸着嗓子,端了一杯热茶给她。 陆珂小口小口地抿着,尽量不刺激喉咙。 完颜弼:“不怕有毒?” 陆珂不清楚完颜弼的身份,不想理他,却也不敢得罪他,于是只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喝水。 完颜弼挑了挑眉。 这意思是,救了她就不会下毒? 喝完了一整杯热水,陆珂感觉喉咙稍微好了一些。 丫鬟将热茶端走。 陆珂转过身,面向完颜弼:“你是?” 完颜弼:“完颜弼。” 陆珂看着完颜弼沉默着。 场面一度很尴尬。 完颜弼嘴角狠狠地抽动了好几下,补充道:“金国摄政王。” 陆珂赶紧恭维道:“久仰大名。” 人在屋檐下,就得多低头多说好听的话,陆珂十分识时务。 完颜弼勾着唇笑了,“有意思。” 陆珂:“那么,摄政王爷,您特意把我带到这里……” 陆珂又环顾了一圈,这屋子打扮极为繁复精致,不似普通屋子。 她不会到金国王城了吧? 没那么倒霉吧? 陆珂努力在自己病态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是有什么吩咐吗?” 特意救了高烧的她,还给她治伤,也没送入大牢,没有绑起来,说明她对这位摄政王还是有价值的,轻易不会让她死。 完颜弼:“我听说,汗血宝马配种生下小马驹有你一份功劳?” 陆珂一边讨好地笑着一边打哈哈:“是养马场所有人的努力,当然,我也是养马场的一员,自然也有一份功劳。” 完颜弼眯了眯眼,这大梁的人啊,还真是会虚与委蛇。 完颜弼坐直,手轻轻地搁在铺着兽皮的桌子上:“寮村的养猪场……” 陆珂继续努力保持友善的微笑。 完颜弼:“银耳养殖场……流动摊贩行业协会……” 陆珂小心翼翼地道:“这些确实有我一份功劳。那您的意思是……” 完颜弼:“小姑娘能力不错。” 陆珂继续眨眼。 完颜弼:“我身边正好缺个人。” 陆珂指着自己:“所以,您是打算……让我去养汗血宝马?” 陆珂一直努力向面前这位传闻中心狠手辣的摄政王释放善意,争取保住自己的小命,以至于笑得太多,脸部肌肉僵硬,说话时笑肌一抖一抖的,模样诡异瘆人。 完颜弼:“不用笑了。” 陆珂松了松脸部肌肉。 真难伺候,笑都不行。 陆珂试探地说道:“应该不是让我去养汗血宝马吧?我一个大梁女子,您应该也不放心让我一个外人去接触那么重要的汗血宝马。” 完颜弼:“所以啊,需要忠诚。” 陆珂:“……” 那下个毒? 又不是武侠玄幻小说,没那种定时吃解药就能保命十几年的毒。 完颜弼:“权力,财富,地位,你喜欢哪个?” 陆珂很想皮一句,都喜欢。 但是性命攸关,她不敢。 完颜弼打了个响指,三个丫鬟手抬托盘,鱼贯而入。 一个盘子里放着金国正三品大臣加封王的金印。 一个盘子里放着堆成小山的金子。 一个盘子里放着一把匕首和毒药。 明摆着让陆珂选,要么臣服,要么去死。 陆珂无奈了,“摄政王爷,咱能打个商量吗?” 完颜弼挑眉,仿佛在说,你敢跟我讨价还价? 陆珂:“摄政王爷,我夫君还在晖阳,我很爱他,不能背叛大梁。” 完颜弼:“毒药,还是匕首?” 那也没到这个地步啊。 陆珂想哭:“但,我也可以为大金做贡献,咱们两全,不好吗?” 完颜弼:“如何两全法?” 陆珂:“我不背叛大梁,不帮你们的军队出力。我可以利用我的学识帮你们发展畜牧业,让金国的老百姓日子过得好一些,您看这样可以吗?” 完颜弼目光落在陆珂脸上,如果说刚才陆珂还敢腹诽几句,那么这一刻,冷漠的目光如一座山,压在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 陆珂抓紧身下的薄被,两只手都在发抖。 她大深呼吸几口气,努力说服完颜弼:“其实就算我现在选择臣服,你也不会相信我的不是吗?我是外族人,您和大金的臣民都不可能百分百信任我,更不可能让我介入战马的养护工作。因为汗血宝马太宝贵了,我若不要命,随意做点手段,短时间内你们发现不了,时间一长,汗血宝马出问题,到那时再来追责要我的性命已经来不及了。既然本身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为什么不能两全呢?” 完颜弼搁在兽皮上的手轻轻敲击着桌面,仿佛在思考陆珂提议的可行性。 然而,他并没有回应陆珂的问题,反而说道:“听说你们大梁女子很在乎贞洁。” 陆珂眸光瞬间变得锐利,锋芒毕露。 完颜弼语气微微上挑:“本王王妃五年前过世,府中至今尚无姬妾。” 陆珂语气冰冷:“摄政王不要开玩笑。陆珂今年尚未满十八,而您,我听说已经快四十了。” 完颜弼:“本王正当壮年,雄壮魁梧,地位尊崇,你若当了摄政王妃,整个大金除了王上和本王,不会有人比你更尊贵。日后,你若诞下麟儿,他将会继承本王的位置。” 陆珂咬牙,强忍住骂人的冲动,“摄政王,我夫君乃是儒生世子,翩翩年少,如琼枝玉树,我和他自成亲以来,夫妻恩爱,相濡以沫,我有什么理由背叛他?” 完颜弼:“看来财富地位名利都动摇不了你。” 陆珂一噎。 这人太工于心计,半点不留神,就会被他带进坑里,实难对付。 完颜弼:“如果你失了清白……” 完颜弼目光从陆珂脸上滑动到脆弱的脖子,再到纤细的腰身。 明明是淫狎的意思,他做起来,却坦坦荡荡,大大方方,反而威逼更甚。 是上位者对下位者完全不屑的压迫。 陆珂一扫刚才的所有谦卑讨好,目光冷若寒冰:“那我们就是仇人了。” 陆珂:“我相信我夫君不是那等摆弄迂腐规矩的腐朽之人。但,不代表,我陆珂一个女子就必须任人摆布。摄政王,还是那句话,你敢信吗?” 完颜弼脸上对下位者的戏弄少了几分。 陆珂声音沉稳,没有丝毫慌乱之色。 陆珂:“我说我会效忠于你,不会让你们亲自给这草原上的马,牛,羊下药,不会让你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牛羊马越长越强壮,并奉我为神明,却在五年后才发现,这草原上的动物已经全部绝嗣。我说我不会这么做,你敢信吗?摄政王敢赌吗?” 完颜弼目光骤然如寒冰,陆珂与之对视,分毫不让。 陆珂:“我陆珂身子弱,扛不住你用刑,也扛不住多来几个男人折腾,反正你一动手,我就投降。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但是你敢赌吗?这天下的药,不只是药,还是草,是粮食,相生相克,今天吃了没事,明天吃了另一种兴许就有事了。吃个半个月可能体内只积攒了微量的毒素,但是吃上一年半载呢?这人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不是吗?” 砰! 完颜弼掌击木桌。 木桌瞬间四分五裂。 完颜弼:“放肆!” 三个丫鬟当即跪下,额头贴在地上,瑟瑟发抖。 陆珂顶着完颜弼杀人的目光一点点坐正,脊背笔直,声音还带着病后的沙哑,却一字一句坚定无比:“摄政王若是不满意我的答复,尽可现在就拿毒药毒死我。” 完颜弼站了起来,走到丫鬟面前,将毒药拿到手里掂了掂,然后看向陆珂:“是自己喝,还是我让人给你灌。” 陆珂死死地掐着掌心,让发抖的身子镇定下来。 完颜弼随手一扔,毒药掉在了陆珂盖着的被子上。 瓶子不大,上面用蓝红两个色料绘着奇怪的图形,似乎是种图腾。 陆珂捡起瓶子,死亡的恐怖阴影下,她的手抖如筛糠。 说话硬气和真面对死亡是两回事。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01节 陆珂纤细的睫毛如颤抖的羽翼,真该死啊。 陆珂拔下瓶塞,闭上眼睛,一口将毒药干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早知道活不长了,当初就该依了原晔,随他闹,晚点再去上工。 咦? 陆珂睁开眼,回味了一下“毒药”的味道。 甜的? 完颜弼轻呵了一声,迈步离开。 可怕的人走了,陆珂瞬间泄了气,紧绷的身子软倒在床上,脊背冰凉一片。 完颜弼在书房坐下。 罗那过来回禀消息:“王爷,纳兰朵又作妖了。” 完颜弼捏着眉心:“她又想怎么样?” 罗那:“纳兰朵那个妖妃说掌管兵马的副将军耶律丛的姬妾故意把她推倒,想害死她肚子里王上的孩子,要王上将她关起来严刑拷打,问出幕后指使。” 相比于识时务的陆珂,完颜弼对纳兰朵更厌恶……以及头疼。 耶律丛是他的人,纳兰朵和王上这一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完颜弼:“一个姬妾而已,传本王的命令,此姬妾谋害皇子,立刻处死。” 罗那:“王爷,这样会不会过于霸道,让王上不满?” 完颜弼:“他对本王早就不满了,不缺这一个。” 罗那:“是。” 罗那将命令发了下去。 完颜弼又将他叫了回来:“对了,本王听说你有一个远房侄子,叫阿保谨,听闻长得甚是漂亮,上门提亲的人无数,许多女子自贴嫁妆都想要嫁给他?” 罗那:“是,是有这么一个侄子,但是……” 罗那哎呀地叫了一声,一脸恨铁不成钢:“这孩子长得是真漂亮,比天下所有的女子都漂亮,那眼睛更是极美,像极了阿兰山上初升的太阳,每个见到他的男子都对他称赞不已,每个看过他的女子都对他倾心相许。但是这孩子,脑子有问题。反应慢,不聪明,笨笨的。咱大金的男儿都是马背上的英雄,个个擅长骑射,偏偏他,从五岁开始学骑马,学了十年只学会骑,马上射箭就更不用说了,哎呀,真是笨死了。” 罗那又连连叹了三口气,“这女孩子知道了他这个样子,谁还敢嫁?而且这孩子反应真的太慢了,说话也慢,跟个乌龟似的。” 完颜弼:“心性质朴,纯善可爱。” 罗那不解地问道:“王爷,您问我那不成器的侄子做什么?” 完颜弼:“陆珂醒了。” 罗那:“她不识抬举?” 完颜弼:“很识时务,只是财富地位权力皆不看重。” 罗那:“那她是要?” 完颜弼垂眸一笑:“要夫君。” 罗那没听懂:“那咱们把她夫君也绑过来?” 完颜弼:“不用。让她去牧场干活,就说我答应了。你再让阿保谨去给她当助手。” 罗那:“那孩子太笨了。” 完颜弼:“质朴又漂亮,是个绝佳的人选。” 罗那还是没听懂,但是也不敢再问,应道:“是,臣这就去办。” 两日后,陆珂被带了牧场。 牧场管理员铎南带来了五个男人,说是当地的巫医,让陆珂教他们如何养羊和养猪。 陆珂摊摊手,教就教呗,能拖一天是一天。 铎南带着陆珂在牧场逛了一圈,划定了陆珂能活动的范围,一张黝黑的脸,看陆珂如看仇人:“除了刚才的说的地方,你胆敢踏进去一步,锋利的长箭就会射穿你的脖子。” 陆珂低眉顺目:“是,我知道了。” 等铎南一走,那五个男巫医就围了上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陆珂,像看什么怪物,看得陆珂头皮发麻。 陆珂木着脸:“你们先散开,各自活动。我对这边的情况还不了解,还需要再多观察观察,才能厘清上课的思路。” 五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陆珂松了一口气。 这哪是来学习的,这分明是来监视她的。 陆珂一边走一边去检查她被限定的这一小圈范围内的羊和猪的情况。 羊稍微好一点,金国这边气温比大梁更低,猪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病。 陆珂摸着猪肚子,假作查病,脑子却在疯狂运转。 她是在养马场失踪的。 养马场那种地方,没人会想到她会被绑走。 那么等原晔他们发现她失踪的时候,想必她已经被运出了城。 昏迷前,她闻到了十分浓烈的酒精味。 养马场内身上能有这么重酒味的人只有两个,康联和柴志,但那天柴志没来养马场,所以只能是康联。 康联为什么要帮金人? 说起来,康联当初吴新觉的案子也参与了,当时他是说自己喝醉后,一时冲动。 原晔也说要不是当天岑大人在,康联就得手了。 陆珂垂眸,康联藏得太深了,原晔他们估计发现不了。 那就是说,她的失踪很可能会成为一个悬案。 他们也不会将她的失踪往金国这方面想。 陆珂甚至觉得原晔会去找应知对峙,也不会想到康联。 她必须想办法将自己在金国的消息传回晖阳,不然靠她自己一个人跑不出金国。 还有就是,她压根儿不知道自己现在在金国的哪个方位。 正当陆珂想得入迷的时候,铎南又来了。 “陆姑娘。” 听到铎南的声音,陆珂从猪圈里出来,“怎么了?” 铎南:“这位是罗那大人给你派的助手,阿保谨。” 铎南让开,身后出现一个少年。 少年穿着深蓝色的袍子,腰带是深黄色,袍子袖口有红色的边,头发也扎着几个辫子,其余披散的头发发尾微微发卷。 一双眼睛很漂亮,瞳孔边沿有淡淡的金色。 最让人惊呆的是他的那张脸,很干净很干净的一张脸,白如山上雪,纯如茉莉花。 他怀里抱着一只小羊羔,小羊羔毛发松软,像一朵棉花糖。 阿保谨冲着陆珂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就不说话了。 铎南摇摇头:“好了,阿保谨,你就跟着陆姑娘学习。” 阿保谨:“我知道了,铎南叔。我会好好学习的。” 铎南叹了口气,长得多么好看啊,可惜是个傻子。 铎南叔拍了拍阿保谨的肩膀,走了。 阿保谨走到陆珂身边:“他们让我跟你学习。” 少年说话的声音很慢,比正常慢,却很明朗。 陆珂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阿保谨将脸凑近陆珂:“你怎么了?他们让我向你学习。” 陆珂屏住呼吸,后退一步,然后深呼吸一口气,问道:“你叫阿保谨?” 阿保谨乖巧点头。 陆珂:“哪三个字?” 阿保谨低着头,看着小羊羔,想了想,抬起头,对着陆珂露出一个灿若繁星的笑:“阿保谨。阿保谨的阿保谨。” 陆珂:“……” 陆珂:“我是说怎么写?” 阿保谨明媚地笑着:“阿保谨那样写。” 陆珂转身就走。 这智商应该学不会什么东西。 阿保谨看不出陆珂生气,抱着小羊羔亦步亦趋地跟在陆珂身后。 陆珂回头:“你自己找点事做吧,我还没检查完这些动物。” 阿保谨:“可是罗那叔让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陆珂:“你去外面站着也能看着我。” 阿保谨想了想,迟钝地点头,然后乖乖站到外面。 陆珂拿出碳笔和本子将自己检查出来的问题一一记下。 过了会儿,陆珂走出来,垂眸打量被阿保谨抱在怀里的小羊羔:“它是不是不舒服?” 阿保谨眼眶红红地点头:“它病了。罗那叔说你是天神使者降临,可以治好所有的动物,你能救救它吗?” 陆珂将手放到小羊羔的腹部:“你是为了它才答应过来当我的助手?” 阿保谨再度点头。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02节 陆珂默了。 她大体能猜到摄政王把阿保谨送到她面前想干什么。 但是她想说,她不是那种好美色的女人。 好吧,也有一点好。 但是只好自家夫君,她很有原则的。 陆珂摇摇头,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专注眼前的小羊羔。 她的手指沿着肋弓部位摸着,感受小羊羔腹部的跳动。 陆珂:“体温是正常的,但它腹部每次跳动的时候,都会沿肋弓下陷,肷部鼓起。” 陆珂将耳朵贴近小羊羔的鼻孔附近:“呼吸微喘,有呃逆音。” 阿保谨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紧张地盯着陆珂:“它会死吗?” 陆珂:“你希望它好吗?” 阿保谨用力点头:“阿娘说它会死,以前生了这种病的小羊都回到天神身边了。” 陆珂看到阿保谨脸的那一刻就知道摄政王想干什么了,所以一开始对这孩子是带着怨气的。 可是这会儿看他那一副不谙世事真心为小羊羔担心到快落泪的可怜模样,又心软了。 不自觉地,陆珂放软了声音:“它只是膈痉挛,它不会死。” 阿保谨抱紧小羊羔,漂亮的眼睛噙满泪水:“救救它,求你救救它好不好?” 陆珂揉了揉小羊羔的脑袋:“好。” 陆珂唤来了刚才那五个男人中的一个,那人叫堤烈:“我这里需要一些药。” 堤烈:“什么药?” 陆珂:“苏子,柿蒂,枳壳,白帆。你多多拿一些,然后拿一个小称过来,我来承重,分配。” 堤烈深深地看了陆珂一眼,又垂下眸子盯着阿保谨怀里的小羊羔,一动不动:“天神要它去天上陪他。” 陆珂嘴角抽动了一下。 少点封建迷信行不行? 陆珂:“它是生病了。” 堤烈:“它要去天神身边。” 陆珂:“去拿药。” 堤烈:“我们不能违抗天神的命令。” 对话进行不下去了。 陆珂深吸一口气,跑到牧场门口大喊:“铎南!罗那!” 阿保谨看了看小羊羔,又看了看陆珂,放小小羊羔,跑到陆珂身边,跟着喊:“铎南叔!罗那叔!” 陆珂喊一句,他喊一句,两个人在牧场唱起了二重奏。 铎南最先到:“来了来了。” 今天是陆珂到牧场的第一天,罗那也一直在附近观察。 铎南:“什么事?” 陆珂:“我要药。” 陆珂指向小羊羔。 铎南一看,一巴掌打阿保谨脑袋上:“傻小子,都给你说了,这是天神喜欢小羊,让小羊去陪他,我们不能违背天神的旨意。” 陆珂惊呆了。 这工作没法干下去了。 金国能不能先完成扫盲和破除迷信再考虑提高产能的事情? 第62章 摸鱼 ◎光明正大的摸鱼◎ 终于对峙中,罗那来了。 铎南和其他人行礼喊道:“罗那大人。” 罗那问:“怎么回事?” 陆珂木着脸:“我需要药,给这只受伤的小羊羔治病。” 罗那奇怪地看着陆珂,这小丫头刚才来的时候态度还挺谦卑的,怎么这回儿一脸想杀人的表情? 罗那:“什么药?” 陆珂:“苏子,柿蒂,枳壳,白帆。” 铎南急道:“罗那大人,她想违背天神的命令。” 陆珂一个眼刀凶神恶煞地杀向铎南。 好久没体验这种在京城陆家才能体会的不信任感了,真是让她无比回味呢。 罗那:“闭嘴。” 铎南:“这是天神的意思。” 罗那:“天神站在摄政王这边,现在摄政王派了她来救活小羊羔。” 铎南恍然大悟:“原来天神也喜欢阿保谨这孩子,不舍得他难过,所以赐下了救赎。” 陆珂:“……” 全都是天神的旨意,那她呢?中间的搬运工? 罗那看向陆珂:“你等着,我让人给你送药。” 陆珂:“哦。” 陆珂叮嘱道:“多拿些,再拿一个称,我要称重分配,要至少连吃三天。” 罗那应了一声,带着铎南离开了。 没一会儿药送过来了,陆珂一一称重,将药包成九包,把其中八包交给阿保瑾,拿了一包拿到厨房的炉子里开始熬药。 阿保瑾抱着小羊羔乖乖地跟在陆珂身后,亦步亦趋,跟幼童学步一样。 陆珂将药倒进炉子里,开始加水:“我做,你学,以后你回去之后就这么熬,三碗水熬成一碗,知道吗?” 阿保瑾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珂手上的动作,生怕错过一丝一毫,害了小羊羔。 陆珂拿着扇子扇着,过了一会儿,她发现阿保瑾一直好奇地盯着她手里的扇子,于是将扇子递给他:“你要试试吗?” 这会儿快入秋了,天气已经转凉,但一直靠着火炉还是很热。陆珂照顾着火,额头上出了汗。这会儿有人愿意照顾火,解放她,她十分乐意。 阿保瑾接过扇子,专注地盯着火炉。 扇子送出清风,火光摇曳。 陆珂撑着头,眼神放空。 陆珂不是真心地想为金国效力,所以能摸鱼就摸鱼。例如这会儿,她陪着阿保瑾,两个人伺候一个小火炉,就是在光明正大的摸鱼。 半个时辰,药熬好了。 陆珂让阿保瑾将药汤倒进碗里,黄亮的药汤散发着浓烈的不好喝的气味。 阿保瑾盯着冒着雾气的汤药,皱着好看的眉头,似乎很苦恼的样子。 阿保瑾偏头看向陆珂:“这个药好喝吗?” 陆珂打了个哈欠:“好不好喝,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陆珂就是随口敷衍,没想到阿保瑾是个实心眼,还真把药端起来喝了一口,瞬间那张清俊的脸皱成了菊花。 噗。 陆珂没忍住笑了。 阿保瑾放下碗,抛开了。 陆珂完全搞不清楚这孩子的脑回路,便坐在原地一边摸鱼打哈欠一边等药凉下来。 哈欠打着打着,陆珂眼皮沉重地垂了下来,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沉重的脑袋duang的一下落下去,陆珂清醒了。 阿保瑾蹲在她正前方,瞪着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过于漂亮的脸,一时让陆珂晃了神。 陆珂后仰:“怎么了?” 阿保瑾拿出一颗固体糖:“甜的,小羊羔可以吃吗?” 陆珂点头。 阿保瑾又从怀里拿出一包用纸包着的糖给陆珂:“罗那叔说你发烧了,还在吃药,让我照顾好你。这个,甜,你喝药的时候吃。” 陆珂捏着糖:“你以前没喝过药吗?” 阿保瑾摇头:“天神喜欢阿保瑾,所以阿保瑾的身体很好,从来不生病。” 果然,傻人有傻福。 陆珂收下糖,抿了抿唇道:“药已经不烫了,可以给小羊羔喝了。” 阿保瑾点头,在地上坐下,将小羊羔抱在怀里,将药碗端起来,送到小羊羔粉嫩嫩的嘴边:“小羊,喝药。喝了病就好了。” 小羊羔将粉色的鼻子凑到药碗闻了闻,咩咩叫了两声,别开了头,似乎不想吃苦药。 阿保瑾也不逼它,只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它的头,劝它。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03节 小羊羔可怜巴巴地看着阿保瑾,最后还是伸长脖子,去舔那药。 “咩。” 好苦。 阿保瑾将手里的糖低过去,小羊羔伸出舌头,在他的掌心一遍又一遍地舔糖。 陆珂撑着头,这孩子虽然笨了一些,但却是个很温柔的人。 和原晔一样。 人的性格有千万种,可以伪装,可以隐藏,但从骨子里渗出来的那种尊重和温柔是装不出来的。 小羊羔喝几口药,便去舔几口糖,就这样一点点地将药碗里的药喝完了。 末了,阿保瑾用袖子细心地将小羊羔嘴巴上的药汤一点点地擦干净。 给小羊羔看完病,陆珂又去牧场一边逛一边记录。 等天将黑未黑时,摄政王派过来的马车来接陆珂了。 马车一个车夫,两个丫鬟,都会武功。 陆珂的生活被严格限制在牧场和摄政王府这两个领域,马车车窗打了花窗,很好看,也保证了人从里面跳不出去。 三日后,陆珂被叫过去陪完颜弼吃饭。 陆珂:“……” 谁看到完颜弼的脸还能吃得下饭啊? 完颜弼的用餐十分讲究,他一个人吃饭,桌子上摆了大约二十多道菜。 陆珂不由得想起金国到大梁抢粮食的事情。 对,石皮也说过,金军抢的粮食大部分都供给给了军队和贵族,只会分极少的一部分给老百姓。 即便如此,无知的老百姓也感念摄政王的恩德,对摄政王感激涕零。 完颜弼放下筷子:“没胃口?” 陆珂极力表演出一个谄媚的笑:“是太多好吃的了,以前没吃过,一时不知道该先吃哪道。” 完颜弼:“每一道都可以尝尝。喜欢吃,以后让厨房天天给你做。” 陆珂微笑:“多谢摄政王。” 完颜弼:“本王看了你交上来的牧场改建图,有个叫保温室的东西,不错。” 陆珂:“天气太冷,很影响动物的生长。尤其大金在北边,比大梁冷很多。” 完颜弼:“嗯。” 完颜弼是坐着的,姿态悠闲,和陆珂是平视的状态,但依然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完颜弼:“在这里待了三天了,感觉如何?还适应吗?” 陆珂恭维道:“摄政王治下英明,陆珂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也没人为难,日子一帆风顺。” 完颜弼淡淡地笑着:“是吗?本王怎么听说你对牧场颇多怨念?” 陆珂努力微笑。 完颜弼:“有不舒服的地方就说,如果是牧场的问题,本王可以让他们改。” 陆珂笑肌发疼,笑不下去了。 陆珂:“那我说了?” 完颜弼薄唇开合:“说。” 陆珂:“其实啊……摄政王……那个……” 陆珂努力措辞委婉:“你不觉得咱们金国,这个老百姓的素质,就是那个教育水平应当提高一下吗?” 完颜弼:“挑眉?” 陆珂:“他们有点太信奉天神了。不管动物生什么病,但凡严重一点的都觉得是天神的旨意,第一反应是去寺庙跪拜求神,压根儿没有一点人定胜天的想法,学的也不认真。这种无知会严重影响知识的传播。您是想提高牧畜产值,老百姓知识水平跟不上,只有少数精英知道如何养殖价值不大啊。” 陆珂说完,只见完颜弼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散,脸色晦暗不明。 完了。 果然不该多事。 真把人惹生气了。 陆珂冲着完颜弼露出一个极度温柔善良无害的微笑:“您当我没说。” 完颜弼:“有意思。” 陆珂脑袋上缓缓冒出个问号。 完颜弼:“本王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人。” 陆珂:啊? 完颜弼:“才三天,你连一个朋友都没交上,居然已经在为大金的老百姓考虑了。” 陆珂:“……” 两回事好吗? 她这是从客观的角度上思考问题。 而且她觉得,金国的老百姓如果能够从畜牧业发展出来,用牛羊换取粮食,过上温饱的日子,兴许就不会想着去抢别国的土地,别国的粮食来填饱自己的肚子,那么两国就可以不用打仗了。 陆珂摸不准完颜弼的想法:“那您的意思是,我的想法可行?” 完颜弼:“不可行。” 得,白说。 陆珂对完颜弼这个人十分的不爽,但是又不敢得罪他,只能默默在心里扎小人,诅咒完颜弼不得好死。 完颜弼:“就算你说的是对的,本王*为什么要广开民智?” 陆珂:“什么意思?” 完颜弼:“如今的大金百姓视本王为神明的化身,尊重本王,信任本王,为本王生为本王死。他们的一切荣辱生存都掌握在本王手里。既然本王是天神的使者,是神明的化身,那么一切就应该只掌握在本王手里。” 完颜弼说完,静静地观察着陆珂的反应。 陆珂只是微微怔愣了两三秒便恢复了那个伪装出来的讨好卑微模样。 陆珂低头吃饭。 完颜弼压根儿没想过将她愿意贡献出来的知识传授给金国的百姓,他只想将这一切掌握在自己手里,然后通过她的能力,让更多的金国百姓更加崇拜他,巩固自己的位置。 所以完颜弼所设想的路线很有可能是,让他的亲信学会她的技能,在他们自己的牧场扩建,然后继续培养自己的死忠亲信,让他们以巫师的名义为老百姓的牧羊牧牛看病,制作能提高产量的草料等等,形成一套完善的神权和封建强权的结合。 陆珂嚼着嘴里的牛肉。 卑鄙阴险。 陆珂垂眸。 脑子里想起牧场听见的闲话,好似金国的王上是新登基的。 摄政王野心这么大,金国的王上真的能容忍他吗? 晚上,陆珂在两个丫鬟阿兰和阿翘的照顾和监视下回到了房间。 阿兰端来了药汤。 专门治疗发烧的药,又苦又酸。 陆珂趴在桌子上看着看着就委屈了起来。 怎么就那么倒霉被金国的摄政王盯上了? 神经病,王八蛋。 陆珂将头枕在手臂上,看向窗外。 也不知道原晔现在在做什么? 还有璎璎,小满,小鹤…… 小鹤才刚刚说找到了自己目标,以后也要和她一样开养猪场开各种场,将养殖技术传到全国各地。 还有晖阳养猪场恶性竞争的事情没解决。 养马场内,其他和汗血宝马配种的母马有两三匹也快到生产的日子了。 原晔找不到她应该会很着急吧? 陆珂忽然从椅子上坐起来。 她要是很久很久回不去,原晔不知道她在金国,会不会再婚? 他现在可不是普通的流放犯人了。 两年苦刑期都满了,然后她还给他赚了那么多钱。家里日子好了,她这个糟糠原配没了,不正好腾位子? 可恶! 不行! 她才不当那种升官发财死老婆中的老婆呢。 陆珂在心里扎原晔的小人,诅咒他,她要是死了,他一辈子找不到老婆。 陆珂端起药碗,一口干了,然后扔了个糖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 她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健健康康地活着,活着回晖阳。 …… 晖阳。 在陆珂失踪一天后,原晔整个人焦躁不安。 养马场死了个人,发现了垃圾通道有问题,但是找不到陆珂的踪迹。 谁会绑架陆珂呢?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04节 要杀人,在绑的时候就会杀掉,不必费这么大的功夫弄出养马场。 那就是为利。 陆珂身上除了他送的发簪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绑匪这么久也没有来信讨要东西。 所以也不是因为原家的事情绑架陆珂要挟他们给出小皇孙的消息之类的。 那是因为什么? 陆珂脑子里的知识? 没必要啊,只要开口讨教,陆珂全部都是无偿分享的。 难道是晖阳养猪场的扩张影响到了谁的利益吗? 原晔完全想不到会是谁。 原晔站在寮村县城东南边,又找到了那个破乞丐。 原晔:“找到了吗?” 乞丐头手里拿着半截拐杖:“原郎君,我知道你着急,但是找人是需要时间的。” 原晔声音压得极低:“我等不了那么久。” 乞丐头:“对方花那么大的功夫绑人,说明尊夫人是安全的。” 原晔:“我让你去找人,不是让你分析她现在安不安全。” 乞丐头深深地看了原晔一眼:“原郎君,你失了冷静。” 原晔深呼吸一口气:“先告诉我情况。” 乞丐头:“全北安府的乞丐都出动了,暂时没有消息。兴许可以再从尊夫人身边的人身上下手试试。” 原晔转身就走,乞丐头一脚踢墙上,死疯子。 深夜,原晔潜入知州府。 应知洗完澡,身上沾着湿气推门而入。 寒光一闪,长剑比在了他的脖子上。 应知目光骤冷:“谁?” 原晔声音压低,让人听不分明:“仇人。” 应知:“你想干什么?” 原晔:“既然是仇人,当然是寻仇。” 应知:“笑话!” 应知回身一掏,原晔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反手将他压在桌上,寒剑从应知的手背插入,直插入红木桌子。 应知吃痛的闷哼,他咬着牙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原晔:“那要问应大人最近做了什么。” 应知死咬着牙:“本官为朝廷做事,做的事情多了,你问哪件?” 原晔眯眼,抬手卸了应知两条胳膊:“再想。” 应知惨叫出声。 门外的人听见声音,孟翊即可询问:“少爷?” 原晔:“谁敢动一步,我杀了他。” 孟翊:“大胆贼人,你敢动我少爷,我要你的命。” 应知额头冷汗一层层的冒,剧烈的疼痛让他整张脸都扭曲变形。 应知呵斥道:“孟翊,退下。” 孟翊:“少爷?” 应知:“退下!” 孟翊:“是。” 原晔冷笑了一下:“聪明。” 应知:“想做什么交易说吧。” 原晔:“只寻仇,不谈交易。” 应知:“本官到底跟你有什么仇!” 如断骨之痛般的折磨下,应知快疯了,这人跟脑子有病似的,就一个劲儿的仇仇仇,到底什么仇特么的倒是说啊。 原晔:“继续想。” 应知:“本官想不出来。” 原晔:“应大人最近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应知:“你到底是谁的人,鲁山?慊怀仁?” 原晔:“与官场无关。” 私人恩怨? 应知更疯了:“本官不知道。” 原晔折断了应知的一根手指:“继续想。” 撕心裂肺的疼,应知一声声地惨叫。 一根手指。 两根。 三根。 …… 直到十根手指都被折断。 原晔才总算相信,他真的和陆珂失踪无关。 所以到底是谁? 原晔放开应知,转身从窗户离开。 孟翊那边埋伏好了弓箭手,原晔长剑挥舞,将长箭击落,翻墙而走。 “少爷!” 孟翊仓皇跑进屋内:“少爷,你……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应知双目猩红,仇恨地说道:“给我查,就算把整个晖阳州掀翻,也要把人给我揪出来!” 孟翊:“是!” 原晔回到家,原璎慈和原窈月担忧地跑过来。 原璎慈:“找到嫂子了吗?” 原璎慈目光往下,看到流血的手,急忙问道:“大哥你受伤了?小满,去拿药。” 原晔:“不用,不是我的血。” 原晔将染血的手放到身后。 血是应知的。 但是他不打算告诉原璎慈。 原晔面色死灰般,所以他到底忽略了什么? 从吃完午饭,到下工,有两三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就在养马场。 来来往往那么多人。 陆珂不会武功,又是从那么窄小的垃圾通道出去的,肯定受伤了。 最后出现的地点在库房…… 看守的士兵说陆珂清点后就离开了。 这之后人就不见了。 当时库房的人来来往往也不少…… 库房堆积的货物很高,即便当时同时存在很多个人,也相互之间看不见彼此。 当时去过库房的有康联,后厨管事,马镫马鞍的后勤管事,武器管事…… 这些人的绑架陆珂的动机是什么呢? …… 第二天,陆珂在监视中来到了牧场。 “陆珂,陆珂。” 陆珂刚下马车没多久,就看到阿保谨从晨曦浓雾中抱着小羊羔跑过来。 雾气将他的头发沾染得潮湿无比。 他气喘吁吁地在陆珂身边站定:“陆珂陆珂。” 他兴奋极了,将小羊羔放在地上:“你看,它能走了。” 仿佛是担心陆珂不信,他推了推小羊羔,“你看,它能跑了。陆珂,你是神赐下的使者。” 他虔诚地看着陆珂,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陆珂:“是吗?” 陆珂蹲下,对着地上欢快撒野的小羊羔招了招手,小羊羔跑了过来,咩咩地叫着。 声音软软的,好听极了。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05节 陆珂抚摸着小羊羔的脑袋:“但是我觉得是你救了它,是你拥有一颗不放弃它的心才会有我的出现。” 阿保谨跪在小羊羔身边,坚定地说道:“是你救了他。” 陆珂:“所以,这只小羊羔是你的?” 阿保谨摇头:“阿妈说,它是天神留下的,是属于你的。” 陆珂:“那我把它送给你,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阿保谨:“它是你救活的,是你赐予了它新生,应该你赐下圣名。” 陆珂想了想:“那么,我们叫这只小羊羔妹妹……嗯……满朵吧。因为它就像一只饱满的云朵。” 阿保谨:“满朵满朵……” 阿保谨将小羊羔抱起来,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它的名字:“满朵,满朵,你喜欢自己的新名字吗?” 过了会儿,陆珂指挥着人改建牧场,趁着工人干活的时候,假装无聊地捏着阿保谨身上的衣服玩,然后将线头拆下来:“不小心弄坏了。” 阿保谨摇头:“没关系。” 陆珂将蓝线和红线拆下来:“既然已经弄下来了,我们给小羊编个颈环吧,庆祝它的新生。” 阿保谨:“是带有祝福的神赐吗?” 陆珂:“你要是这么想也可以。” 她现在日日夜夜都有人监视,活动范围只有牧场和摄政王府两个地方,中间的路程又被囚禁在马车上,接触不到任何陌生人,用过的物件也会被严格审查。 这几日接触下来,唯一对她没有警惕的就只有阿保谨。 她能利用的只有阿保谨。 陆珂将线头绑好,开始缓慢地编着。 颈环上的花纹完全复刻了原晔铜镯上的奇怪花纹。 因为见过无数次,所以陆珂对上面的花纹已经完全熟悉了。 希望,阿保谨能把这个带出去,希望有人能看见,希望这微弱的讯息能传回晖阳…… 虽然希望渺茫,但是陆珂还是想试一试。 编着编着,陆珂忽然觉得这个花纹有些奇怪,好似可以合起来变成什么东西,但当她想合起来的时候,又没有头绪。 很快陆珂将颈环编好了,阿保谨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将颈环拿在手上:“好漂亮。陆珂陆珂,你的手好巧,像神话里的仙女。” 陆珂微笑:“是吗?你要是喜欢,以后我教你。” 阿保谨:“真的吗?可以教我?” 陆珂:“当然。” 阿保谨:“可是他们都说我笨,不愿意和我玩。” 陆珂:“你不笨,你只是反应慢了一些。” 阿保谨:“陆珂陆珂。” 阿保谨很喜欢颈环,一边给小羊羔戴上一边叽叽喳喳地问各种问题,直到他问:“这上面的花纹是古老的祝福吗?” 陆珂笑容保持不变:“是,是我老家的一种祝福。” 阿保谨:“我会永远守护好这份祝福的。“ 陆珂继续微笑。 也算是祝福吧。 毕竟当初原晔说过,这个宽版铜镯是挚友所赠,拿着它,可以换一个愿望。 …… 第63章 骑射比赛 ◎她想某个混蛋了。◎ 只靠一条颈环,希望太渺茫了。 还必须想别的办法。 陆珂将自己的说话习惯和动物病理上的专有名词不断重复地,潜移默化地带入到自己和五个巫医的相处中。 巫医学会后,要出去治病。 只要治病,就会不自觉地带上一些和她相处时的习惯,届时,要是有行脚商人来往两国之间,说不定能把蛛丝马迹带回晖阳。 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陆珂郁郁寡欢。 陆珂一把又一把地薅满朵身上羊毛,想起了刚才偷听到的话。 那个该死的完颜弼,给这五个巫师下了死命令,要求他们外出给动物看病时,必须用古老的金国语言代替病的名称进行交流。 这样就完全替换掉了她语言中的现代特色,也把她的小心机抹平了。 而她每日又接触不到其他人,也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人。 除了有些痴傻的阿保谨。 “别薅了别薅了。”阿保谨赶紧将满朵救出陆珂的魔爪:“你再薅下去,满朵要秃了。” 阿保谨心疼地抚摸着满朵。 陆珂尴尬地看着自己旁边一地的羊毛。 满朵真的太乖了,她这么往死里薅居然一下有没有挣扎过。 陆珂僵硬地笑:“你听过羊毛毡吗?” 阿保谨抱着满朵:“你也喜欢羊毛毡吗?” 陆珂歪头,这孩子说的和她说的是一回事吗? 陆珂:“你们用羊毛毡做什么?” 阿保谨:“做毯子,鞋子。” 陆珂:“那我今天教你做别的。” 阿保谨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在他的眼里,陆珂是神仙,什么都懂,什么都会。 陆珂带着阿保谨将被自己薅下来的羊毛浸泡,清洗,晾晒。 等晾晒干净后,陆珂和阿保谨坐下,她拿着毡针开始戳戳戳,不一会儿一个小小的白白的胖乎乎的兔子就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哇!” 阿保谨将小兔子放在掌心,小兔子可可爱爱,只有小手指那么大,阿保谨感觉自己的心都被萌化了。 陆珂又让人取来了金国这边特有的染料,给小兔子粉色的鼻子,粉色的腮红,和黑亮的小眼睛。 “天啊,它太可爱了。它和我见过的所有兔子都不一样。它特别特别可爱。” 阿保谨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捧着小兔子,脸上的笑容干净澄澈。 陆珂一被夸就得意的老毛病又犯了,立刻说道:“还能做别的。” 不一会儿,陆珂又戳出一个小满朵。 阿保谨看看小满朵,又看看大满朵。 他兴奋地像个孩子:“陆珂陆珂,你看,有两个满朵,它们一样可爱。” 阿保谨抓住陆珂的手臂,亮晶晶地眼睛央求地看着陆珂:“陆珂陆珂,你教我好不好?” 陆珂揉了揉阿保谨毛绒绒的脑袋:“好啊。” 陆珂做一步,阿保谨学一步。 羊毛毡看起来简单,但做起来难,所以是要做到形似特别难。 阿保谨抓耳挠腮,急得满头大汗,手指也被戳出了血,最后也只做出一只奇形怪状的小狗。 小狗身子比例奇怪,眼睛一个大一个小,一个高一个低,耳朵就更奇怪了。 陆珂没忍住,噗的笑出了声。 阿保谨害羞地将小狗藏到了身后。 陆珂对他伸出手:“拿出来啦,我帮你修修。” 阿保谨白皙的脸浮上两片红晕,眼神飘忽不定:“丑。阿保谨笨。” 陆珂宽慰道:“阿保谨不笨,阿保谨只是学得慢。我以前学的时候,也做得奇形怪状,是后面慢慢练习后才会的。” 阿保谨眨了眨眼:“陆珂不笨。” 陆珂:“嗯?” 阿保谨:“陆珂是世界上最聪明最厉害的人。” 陆珂:“那你现在将手里的小狗交给世界上最聪明最厉害的人,她会把小狗变成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狗。” 阿保谨:“嗯。” 阿保谨乖乖地将小狗交出来,只是脸更红了,显然还在害羞。 陆珂将小狗拿在手里,扯了一些新的羊毛加进来,左戳戳右戳戳,上戳戳,下戳戳。 不一会儿,一个圆滚滚胖乎乎的小短腿小狗就出来了。 陆珂:“看,和阿保谨一样可爱。” 阿保谨脸红得更厉害了。 做完了小狗,还剩下一些羊毛,陆珂又做了云朵,小花,月亮,然后绑在一小节细木枝上。 阿保谨看着眼前神奇的,居然在小的云朵,小花,月亮,整颗心都化了。 陆珂挑了一个云朵出来,插在头发上,于是她脑袋上就出现了一朵,远看漂浮在头顶的微笑小云朵。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06节 陆珂冲着阿保谨摇头晃脑,云朵也开始摇晃。 陆珂:“你看,好不好玩?” 阿保谨摇头,把那朵粉色的小花举了起来:“这个这个,更适合陆珂。” 陆珂将云朵取下来,又把小花戴上。 粉色的小花旁边还长着一片细嫩的叶子。 可爱的花,可爱的人。 阿保谨渐渐看呆了。 陆珂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阿保谨眼眸一弯:“陆珂真好看,比花还好看。” 这孩子,要不是知道他心智不大,她会以为他在撩她。 陆珂把阿保谨当孩子哄,笑道:“你也挑一个。” 阿保谨看了看云朵,又看了看月亮,最后将云朵小心翼翼地戴在了头上。 这云朵在阿保谨头上一待就是一天,他小心翼翼地护着,到下工都没摘下来。 等回到自己家,阿保谨将满朵放到地上,又去镜子里看。 罗那走了进来:“你头上什么东西?” 他眯了眯眼,又是那女人想的传递讯息的方法? 阿保谨指着头上的云朵:“陆珂送我的,罗那叔,陆珂真好,阿保谨很喜欢。” 罗那慢慢走过来:“你喜欢陆珂,还是喜欢陆珂送你的礼物?” 阿保谨歪了歪头,好像不明白罗那的意思。 罗那叹了一口气。 摄政王是想复刻当年公主引诱康联的计策,可是陆珂不是康联,阿保谨也不是公主。 公主忠诚于金国,美貌且充满野心。 但阿保谨这孩子,心太干净了。 作为阿保谨的叔叔,他还是心疼阿保谨的。 罗那伸出手:“乖,把那东西给叔叔检查检查。” 阿保谨:“不要。” 阿保谨后退一步。 罗那:“上次颈环叔叔检查后,是不是还给你了?” 阿保谨迟疑了:“这是陆珂送我的。” 罗那:“叔叔是怕有人在羊毛里面动手脚,害了你和陆珂。” 阿保谨不开心,但还是把云朵取了下来,交给了罗那。 罗那将云朵拿在手里,这东西如此精致,加上阿保瑾长得如此漂亮,他要是戴着这玩意出去,让人看见了,肯定会引来很多小姑娘小男孩争相模仿。 跟风的人多了,很难说这玩意儿会不会让大梁的人看见,然后成为一道被传递的讯息。 罗那抿了抿唇,用力将云朵揉成一团。 等本来反应就慢人一拍的阿保谨反应过来的时候,云朵已经被毁了。 他呆呆地看着夺回来那一团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羊毛,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罗那拍了拍他的肩膀:“阿保谨,叔叔也没办法,你要体谅叔叔。” 阿保谨一把推开罗那:“阿保瑾不喜欢罗那叔了。” 罗那:“你这孩子。等以后陆珂喜欢上了你,喜欢上了咱们金国。叔叔再让她给你做一个。” 阿保谨:“我不要!我就要这个!” 罗那:“不要任性。” 阿保谨眼睛红红的,眼泪挂了满脸,他用力地将罗那推了出去,大力将门关上,并且反锁。 阿保谨冲着门外的罗那委屈地大喊:“阿保瑾讨厌罗那叔!” 阿保谨坐在地上,试图将云朵还原,可是不管他怎么做都还原不了。 阿保谨眼泪大颗大颗往下坠。 过了会儿,他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将怀里的其他羊毛毡小心翼翼地拿出来。 还好还好。 他很聪明地藏了一些。 阿保谨拿着羊毛毡到床边,趴在地上,从床底下取出一个盒子。 这个盒子是他最宝贝的东西,里面收藏了他从小到大的珍宝。 半片贝壳,一颗糖,一块狼骨,一幅歪歪扭扭的画,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东西。 阿保谨将盒子整理出一个单独的位置,将羊毛毡们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然后,他将那半片贝壳拿出来,将盒子关上,放回了床底。 第二天,阿保谨找到正在给五个巫医上课的陆珂,默默地坐在一旁等。 一直等到课程结束,阿保谨走到陆珂面前,伸出手,将已经不成形状的小云朵展露在陆珂眼前。 阿保谨:“对不起,陆珂,我没保护好它。” 小云朵被蹂躏得乱七八糟,惨不忍睹,而阿保谨是个细心的孩子,陆珂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将小云朵拿回来:“没事,还能复原,一会儿我们去那边坐着,我帮你把它复原。不过复原以后,你不要戴在头上了,我们放在柜子里就好。” 阿保谨闷声闷气:“嗯。” 陆珂从柜子里取出毡针,又拿了一些羊毛,坐在一旁慢慢修复。 等小云朵修复好了,阿保谨欣喜若狂地收下,然后小心地将那半片贝壳拿出来,递给陆珂:“这个,赔礼。” 贝壳小小的,只有半片,但是颜色很绚烂,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金国离海很远很远,贝壳对他们而言是很珍贵的装饰物。 陆珂接过:“谢谢,我收下了。” 见陆珂收下了自己的赔礼,阿保谨立刻不低落了,很高兴很高兴地将小云朵藏好:“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让人发现它。” 陆珂点头:“嗯。” 没人发现,也不会有人发现背后的她。 陆珂无比失望地想,她不会真的要在金国待一辈子了吧? 下午,罗那来了,罗那过来检查那五个巫医的水平,顺便巡视整个牧场。 陆珂所在的这个牧场并不大,在城市的边沿,她所被限制的范围更小。 完颜弼不信她,罗那也不信任她,巫医学习之后,会去别的牧场试验。 自然陆珂也不信任这几人。 大家相互防备,警惕着,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 罗那走在前面,陆珂跟在后面,罗那问,陆珂答。 过了会儿,问得差不都了。 两个人都准备回去,却在牧场门口看到阿保谨和几个少年在说些什么。 不一会儿,阿保谨被少年推了一把,摔倒在地上。 那几个少年围着阿保瑾嘻嘻哈哈,手舞足蹈。 “你们在干什么?” 罗那大喝一声。 少年们见罗那发现他们了,立刻作鸟兽散。 罗那走过去,心疼地将阿保谨扶起来:“怎么回事?他们欺负你了?” 阿保谨手擦上了,他摸了摸,憨憨地说:“没有,他们让阿保瑾参加骑射节,没有人愿意和阿保谨组队,阿保谨不想去,他们才推了我。” 骑射节? 陆珂眸子微动。 罗那:“我给你找人。” 阿保谨低着头,局促道:“阿保谨没有搭档,也不会马上射箭,不想去。” 陆珂开口道:“我和你去,我会马上射箭。” 阿保谨愕然抬头:“陆珂和我去?” 陆珂:“不欢迎吗?” 阿保谨拼命点头,过了会儿,反应过来点头好像不对,又摇头。 陆珂:“到底是欢迎还是不欢迎?” 阿保谨:“欢迎欢迎,阿保谨最欢迎陆珂了。” 罗那冷脸看着陆珂:“你不准去。” 陆珂:“你可以问问摄政王再对我说这句话。” 罗那眉头死死地皱了起来,什么意思? 摄政王怎么可能允许? 陆珂挑动了一下眉梢,并没有说话。 摄政王想要的无非是美男计成形,让她爱上阿保谨,爱上金国的一切,忘掉大梁的一切,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受控于她。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07节 将她囚禁在有限的空间,让她接触有限的人,在这些人中,只保留一个心思单纯的阿保谨,让她只能被迫地走唯一一条路,让她必须信任阿保谨,依靠阿保谨。 既然如此,那必然要让她和阿保谨有共同美好的经历,产生真正的感情才行。 长时间无聊平庸的生活可做不到一点。 既然要算计人心,那就一起算计吧。 看她会不会自愿跳下陷阱。 罗那回去后就将阿保谨要和陆珂一起去骑射节的消息告诉了完颜弼,完颜弼放下手里的奏折,“小丫头脑子很活泛。” 罗那:“我已经和她说了,摄政王不会允许她去。” 完颜弼:“去啊,为什么不去?高歌烈马,火把欢舞,多美好的日子,多激情的生活。” 罗那:“可是那里人很多,虽然都是自己人,但是人多口杂,很难控制……” 完颜弼:“本王只给她一年时间。一年时间到,她若还是这副不情不愿不效忠的样子,就可以杀了。不能为本王所用的人,本王宁肯毁了也不会送回给大梁。” 罗那:“是。” 次日,罗那带来了好消息。 陆珂问:“那么我可以和阿保谨一起练习骑马了?” 罗那颔首,转身离开。 陆珂的可活动范围变大了,多了牧场旁边的一片草原。 陆珂坐在马背上,看向一望无际草原。 风呼呼地刮着。 她很想一夹马肚子,直接骑马跑路。 可是,这地方,她压根儿不知道是哪儿。 她问过阿保谨了,这里不是王城,阿保谨也说不清这是哪里,只知道叫毗支。 她看向太阳,东南西北,内有重兵把守,外不知道下一个城市离这里多远,这跟被拐卖进深山有什么区别? “陆珂陆珂。” 阿保谨骑马追了上来,他将背着的箭递给陆珂。 陆珂接过:“你和我仔细说说骑马日要做什么吧。” 阿保谨点头:“骑马日是我们的传统节日,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办一次。两个人组队,一个人先出发,骑马过障碍,射下挂在长竿上的猎物,然后将猎物交给下一个人,下一个人继续过障碍,表演上马下马,马上翻身等等,谁先到终点谁就是草原的英雄。” 陆珂:“你以前参加过吗?” 阿保谨点头:“参加过一次,刚起步,从马上掉了下来,以后就没有人愿意和我组队了。” 陆珂:“是你自己掉的?” 不至于吧。 阿保谨虽然看着笨笨的,但人很细心也很有耐心,做事也好学习也好,一步一步稳扎稳打。 他既然参加了比赛,就算拿不到冠军,那肯定也是有信心走到终点的。 阿保谨委屈地说:“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好像被人踹了一下,然后就掉下去了。” 陆珂:“谁踹的?” 陆珂语气带上了几分怒气,阿保谨心性没长大,还是个孩子呢。 谁心那么黑,连个孩子都欺负? 阿保谨摇头:“我不知道,参加的人很多。” 陆珂:“走,我们比一比。” 阿保谨点头。 久违的骑马,风声在耳边呼呼地响。 马蹄声哒哒哒。 陆珂抓紧缰绳。 骑马是在陆家时,陆夫人逼她学,长姐亲自教的。 射箭是在晖阳养马场,裴彻提议,原晔教的。 结果现在在金国用上了。 说起来,她第一次在原晔面前骑马的那天,回家后,原晔挺疯的,抓着她进屋子就开始发疯,把她压门上,又亲又咬的。 陆珂越想越委屈。 混蛋原晔。 老婆没了,都找不到。 陆珂在心里把原晔翻来覆去地抱怨了一通。 她想回晖阳了。 想养马场了。 想寮村的人了。 最重要是…… 她想某个混蛋了。 骑累了,陆珂和阿保谨躺在草地上看天。 天空一望无际,偶有一两只大雁飞过。 “阿保谨。” 远处传来呼唤声。 阿保谨坐起来:“阿娘。” 陆珂也坐了起来,两个人牵着马,来到门口。 萧卓见到陆珂,很是高兴,上下打量着她。 此时陆珂穿着普通金人的服饰,看不出是大梁女子。 萧卓问阿保谨:“这位就是这次和你组队的朋友?” 阿保谨灿烂地笑着:“是,她叫陆珂,是阿保谨最好最好的朋友。” 萧卓:“陆珂姑娘,你好。” 陆珂:“您好。” 哎哟,声音也好听。 萧卓越看越满意,赶紧把带来的羊肉夹饼拿出来:“听说你这次终于愿意参加骑射节了,阿娘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今儿和你姨一起做了牛肉夹饼,一会儿,你和陆珂姑娘一起吃。” 阿保谨:“嗯。” 阿保谨接过羊肉夹饼,打开布包,挑了一个最大肉最多的递给陆珂。 陆珂不好意思推辞,便收下了。 临走时,萧卓拉着阿保谨到旁边说话:“我瞧这姑娘挺好的。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骑马也好。” 在萧卓心里,自己宝贝儿子长得好看,性子也好,不打女人,是世界上最好的宝贝,就得配最好的姑娘。 阿保谨一脸天真:“陆珂是很好啊,是世界上最好的。” 萧卓:“那你让她给你做媳妇不?” 阿保谨连连摇头:“不不不,陆珂说她有夫君,她很喜欢她夫君。” 萧卓:“她有男人了?” 阿保谨一边吃饼一边点头。 萧卓遗憾道:“那可惜了,看着多有福气的一个姑娘啊。就是这称呼怪怪的。夫君?像梁国那边的称呼。” 阿保谨:“陆珂就是梁国那边来的仙女。” 萧卓面色大变:“梁、梁国人?” 长得这么乖这么好看的一姑娘,怎么会是梁国那边的人? 梁国人那么坏,抢他们的阿兰山,抢正古伦,还杀他们的人,怎么会是梁国那边的人。 萧卓远远地看向陆珂,原来是梁国人,难怪和宫里纳兰朵王妃长得一样好看。 纳兰朵王妃也不是一个好人,成天作妖,和摄政王作对。 呸! 梁国人没一个好东西。 萧卓想让阿保谨别和陆珂来往,可是想到这是自己儿子三年来头一次松口参加骑射节,是好不容易才有的幸运,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走了。 …… 骑射节是在下午开始,但是一大早,丫鬟阿兰和阿翘送来了极尽精致与华美,又不失实用性红色骑装。 阿兰道:“陆姑娘,这是摄政王知道您将要参加骑行日后,特意找师傅,花了三天三夜时间定做的。” 陆珂:“呵呵,呵呵。” 那可真是谢谢他了。 陆珂没反抗地换上衣服,来到了骑射节活动举办的地方。 周围用木头新搭起了擂台和许多障碍。 旁边有三个新的巨大的毡帐,里面是用作休息的。 毡帐四周挂满了彩旗。 节日氛围浓重且热闹。 陆珂牵着马,身后跟着阿兰和阿翘两个尾巴,刚走进去,阿保谨远远地挥着头,跑了过来。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08节 阿保谨穿着蓝色的骑马服,和她身上的款式一模一样。 明晃晃的情侣装。 陆珂脸木了。 第64章 礼物 ◎在这个金国,除了她,还有第二个原家人?◎ 阿保瑾跑到陆珂跟前,满眼惊艳地看着陆珂:“陆珂陆珂,你穿红色,真好看!像……像草原上最烈的火焰!” 阿保瑾伸手摸着陆珂衣袖上精致的刺绣:“好漂亮,和陆珂一样漂亮。” 陆珂不动声色地将袖子从阿保瑾*手里抽出来,“走吧,我们先去熟悉一下场地。” 比赛场地人声鼎沸,彩旗猎猎。各色骑装的年轻男女牵着骏马,或兴奋交谈,或紧张练习。 陆珂身上鲜艳的红色骑装和那张彻彻底底陌生的脸,尤其引人侧目。 “阿保瑾。” 一个如黄莺般的声音响起。 穿着蓝色骑装的少女牵着高大的骏马:“阿保瑾,你终于肯来参加骑射节了。” 少女说话时,时不时偷瞟阿保瑾,肉嘟嘟的脸小巧可爱,微微泛着少女的害羞。 “燕燕。”阿保瑾唤了一声,然后挠挠头:“因为陆珂愿意当我的队友。” 萧燕害羞地说道:“那是你没问我,你问我,我也愿意。” 哦~ 陆珂看明白了,打趣的目光在萧燕和阿保瑾之间来回游荡。 萧燕和阿保瑾说了几句话,将目光转向了陆珂:“这个就是陆珂姐姐吗?” 陆珂点头:“你好。” 萧燕大大方方地上下打量着陆珂,大眼睛没有恶意,全是好奇。 过了会儿,萧燕说道:“谢谢你,愿意陪阿保瑾参加比赛。” 陆珂:“是我要感谢阿保瑾,不然我都没机会出来逛逛。” 阿保瑾:“陆珂是世界上最好的仙女。” 萧燕听到阿保瑾的话,噘嘴:“那我呢?” 阿保瑾:“你是燕燕,草原最勇敢的燕子。” 萧燕这下高兴了,脸红扑扑地,像个小苹果。 正当三人说话时,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棕色骑装,眼神带着几分倨傲的青年大步走了过来。 陆珂认得那人,就是上次在牧场欺负阿保瑾的几个男人之一。 “燕燕。”巴图快步过来扭动身子,直接挤到萧燕和阿保瑾之间,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阿保瑾,“跟他有什么好说的?一个连马都骑不稳的……”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周围几个人听见,“傻子。” 阿保瑾被撞得一个趔趄,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听懂了那个词,清澈的眼睛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嘴唇抿得紧紧的,倔强地站在原地,手紧紧攥着袖子。 萧燕气得跺脚:“巴图!你胡说什么!快给阿保瑾道歉!” “道歉?”巴图嗤笑一声,轻蔑地扫了一眼阿保瑾,又看向旁边神色平静却眼神冰冷的陆珂,“跟一个傻子?还有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人?燕燕,你离他们远点,别沾了晦气。” 他故意拔高音量,“阿保瑾,一会儿比赛,可别跑不到终点,丢光我们男人的脸!” 萧燕一脚踩巴图脚背上,她瞪着大眼睛,凶巴巴地说道:“巴图,有本事,一会儿你先赢了我,再为你那可怜的男人尊严骄傲。” 巴图:“我……” 别看巴图针对阿保瑾,说话一串一串的,但是面对自己喜欢的姑娘,嘴立刻就变成笨嘴。 萧燕狠狠地瞪了巴图一眼,笑着安慰阿保瑾:“阿保瑾,你一定可以坚持到终点,我相信你。” 阿保瑾紧张地抓着袖子,看向陆珂:“陆珂陆珂,你相信我吗?” 陆珂微微一笑:“当然。” 阿保瑾:“陆珂相信阿保瑾,阿保瑾就相信阿保瑾。” 陆珂无奈地笑了,这说的什么傻话。 萧燕看了看阿保瑾,又看了看陆珂,眼睛一点点黯淡下来。 除了阿卓姨,阿保瑾还是第一次这么依赖一个人。 萧燕瞪向巴图:“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走开,这里不欢迎你。” 巴图嬉皮笑脸地盯着萧燕:“燕燕,我阿娘在那边,做了很多好吃的肉干,你要不要吃?” 萧燕:“不需要,我不喜欢你,你不要靠近我。” 好直白,好直接。 陆珂惊住了。 刚才看这姑娘害羞的样子,还以为是个在感情上很腼腆的人,没想到拒绝起人来,如此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巴图脸上的表情一点点龟裂,然后黯然神伤地走了。 萧燕对着巴图的背影哼了一声,转过身来,面对陆珂和阿保瑾又换成了笑嘻嘻,天真烂漫的模样:“陆珂,阿保瑾,我爷娘也来了,在那边,也做了很多好吃的分享,我们一起去啊。” 阿保瑾看向陆珂,陆珂点头,他也点头。 三个人一起来到毡房内休息,萧燕给陆珂和阿保瑾倒了热乎乎的奶茶,又拿出了许多肉干和肉饼。 被摄政王派来盯着陆珂的阿兰阿翘守在毡房外面,时不时地往里瞧上一眼。 屋子里除了萧燕的父母之外,还有许多休息的人。 萧燕的父母都长得十分雄壮,块头很大。 萧父性子豪爽,说话一个比喻接着一个比喻,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萧母不擅长比喻,但是说话很有趣,见识也很丰富。 萧父和其他人说得欢乐,萧母见陆珂安静地一个人坐着,怕怠慢了她,便过来找她说话:“姑娘,你是从外地来的吧?脸瞧着生得很。” 陆珂笑道:“从南边来的。” 大梁人厌恶金国人,相同的,金人对大梁人也十分怨恨,陆珂不想惹事。 萧母说道:“南边啊,那是个好地方,是平聴,还是挈骒。” 陆珂:“都不是。” 萧母:“都不是啊?再往南没有了,那是大梁的地方了。” 陆珂睫毛微微颤动。 所以,这里离大梁只隔了两个城市。 不过,虽然只有两个城市,但是晖阳到金国,中间还有一片无人区和山脉要过,单凭她一个人一匹马也跑不了那么远。而且万一在中间失去方向,几天几夜都走不出来。 陆珂剥了花生,递给萧母:“阿姨,我是第一次参加骑射节,你和我说说比赛规则吧。” 萧母:“嗨,什么规则不规则的。就是闹着玩的。都是一些小孩子,非把一个游戏看得那么重。 你啊,就和阿保瑾尽情地玩,碰到障碍就绕过去,见到杆子上有东西就射下来,到了地方和别人一样,把东西交给下一个人,下一个人就不用射了,直接跑到终点就可以了。” 陆珂:“我听说有奖品?” 萧母:“那当然有了。第一名晚上的时候负责分羊,可以得到最大的一只羊腿。其他参加的人能得到一条将达。” 将达? 陆珂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如果她是金人,肯定是知道的,所以她只是将疑问放在心里,并没有问出口。 听说陆珂是阿保瑾带来的队友,大家纷纷好奇地过来和她打招呼。 陆珂也笑着一一回应,这边的人男女大防没有大梁那边讲究,时不时地人和人之间,不论男女就会有一些肢体碰撞,趁着这个机会,陆珂将一些碎银子塞进了这些人的衣服里。 碎银子大小不一,陆珂在上面画上了很小的记号。 银子是最流通的东西,希望能将她在金国的消息传递出去吧。 很快,比赛开始了,大家听到锣声,纷纷去往外面准备。 陆珂也和阿保瑾并肩出来,牵着自己的马,去领号牌。 阿保瑾一只手牵着马,一只手不断地在衣服上擦着。 陆珂:“你很紧张?” 阿保瑾点头,他伸出手,掌心全都是汗。 陆珂想了想:“我有一个幸运符,能保佑我们坚持到终点。” 阿保瑾期待地看着陆珂。 陆珂从怀里拿出一个铜钱,放到阿保瑾的掌心:“这是在大梁佛祖面前开过光的铜钱,很灵的。” 陆珂拿的实际上就是一枚普通的铜钱,不过阿保瑾十分相信她,她说是,阿保瑾就不会怀疑。 阿保瑾用力将铜钱抓紧:“陆珂陆珂。” 陆珂:“嗯?” 阿保瑾:“你想要将达吗?” 陆珂:“你听见了?” 阿保瑾点头:“陆珂听见将达,愣了一会儿。” 陆珂:“我们先到比赛终点,到了自然会有。” 阿保瑾似懂非懂地点头。 很快,比赛开始了。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09节 好巧不巧,陆珂和巴图的队友,萧燕分到了一组。 三个人都是第一棒。 七个参赛队员准备完毕。 号角长鸣,陆珂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红色骑装如同一团跳跃的火焰。她催动马匹,如离弦之箭般冲入赛道。 陆珂学过骑射,但是也只是在教习师傅的监督下偶尔练习。 这点业余水平自然没法和常年在草原奔驰,以骑马狩猎为生的金人相比。 很快,陆珂就落于人后了。 巴图回头,对陆珂嘲讽地一笑,双腿一夹马肚子,远远地将陆珂抛在了后面。 陆珂只是出来找机会传递消息的,本身对比赛没有好胜心,也无所谓巴图的挑衅,稳扎稳打地绕过障碍,跳过跨栏,朝着长栏杆上的挂着的猎物而去。 她取出弓箭,瞄准猎物。 第一箭,落空了。 马上骑射,太考验平衡性和准确性了。 远处观战的完颜弼笑了:“能主动开口,还以为真有几分本事呢” 罗那:“大梁的女子多是如此,不似我们从小就活在马背上。” 第二箭,又落空了。 陆珂有点恼了,以前原晔坐在她身后抓着她的手教的时候也没这么难啊。 那时候,原晔还夸她呢,说不愧是夫人,一点就透。 陆珂仔细回忆原晔教她的动作,抓紧弓箭,瞄准猎物,感受身下的马的起伏,感受风声,判断风的力量和方向。 咻! 第三箭,中了。 陆珂控制着马冲过去,一把接住落下来的猎物。 远处阿保瑾又蹦又跳,不断拍手:“中了中了!陆珂,你好棒!” 罗那仿佛是被感染了,忽地也激动道:“中了中了,她居然中了。” 完颜弼一个冷漠的眼神看过来,罗那立刻请罪。 完颜弼眯着眼盯着陆珂的背影。 是因为在养马场待过的原因吗? 陆珂射箭的准确度虽然差了一些,但是动作十分标准,是大梁骑兵的射箭习惯。 陆珂策马疾驰,冲回交接区,将象征猎物的布囊稳稳地抛向早已等候在此的阿保瑾手中。 “阿保瑾!到你了!”陆珂气息微促,眼神充满鼓励,“加油,你可以的。” “嗯!”阿保瑾接过布囊,眼神从未有过的坚定。他翻身上马,动作虽然不如陆珂那么行云流水,却也扎实平稳。他催动马匹,开始了第二轮障碍冲刺。 阿保瑾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操控着马匹。跳过矮墙,跨过浅沟,虽然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力求稳妥。 很快,他来到了最具挑战性的环节——马上翻身取物。赛道旁竖立着几根矮柱,上面各放着一枚象征信物的铜铃。骑手需要在疾驰中俯身探出马鞍,将铜铃取下。 阿保瑾深吸一口气,身体重心下沉,左手紧紧抓住鞍桥,右臂努力向下探去。 他的指尖触碰到铜铃的最边沿…… 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陆珂和萧燕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砰! 明明已经领先了很多的巴图,忽然调转方向,骑马回来,一脚踹在了阿保瑾所骑的马儿的屁股上。 马儿顿时受惊失控,前蹄骤然扬起。 阿保瑾正处在全力俯身取物的状态,重心本就不稳,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让他毫无防备。他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猛地甩离了马鞍。 “阿保瑾!” 萧燕心猛地揪紧,就要冲过去,忽然她愣住了—— 天啊。 萧燕捂住了嘴,阿保瑾的手还抓着马鞍。 他的身体不能离开坐骑,一旦全部离开,从马上掉落,按照比赛规则,必须淘汰。 但是,他现在的手还抓着马鞍。 哪怕整个身子都被甩了出去,还死死地抓着马鞍。 太危险了。 萧燕大喊:“阿保瑾,你松手。” 阿保瑾咬紧牙根,眼睛都红了,他挣扎着抬起头,眼神却异常执拗地看向近在咫尺的那枚铜铃,然后拼尽全身力气,上来了。 他上去了。 他一把抓住铜铃,然后不顾一切地冲向终点。 “顽强的意志力,这才是草原男儿!”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 巴图站在终点,脸色难看。 终于,到达了终点。 阿保瑾从马上下来,陆珂心疼地看着他。 此刻的阿保瑾脸色惨白,冷汗浸透了衣衫。那抓着马鞍的手被磨得血肉模糊。 陆珂又气又恼:“你傻啊,马受惊了,你就松手啊。” 阿保瑾从腰带里摸出那个铜板,虔诚的笑着:“它在,我不会出事。” 陆珂一时无言。 萧燕吓坏了,此刻看到阿保瑾受伤的手更是气得发抖,她冲到巴图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你等着和罗那叔交代吧!” 陆珂叹了口气,拉着阿保瑾往毡房去:“我带你去上药。” 陆珂让阿保瑾在毡房休息,去找人拿药,她不认识这里的人,只能一个一个问过去。 罗那见陆珂这样,立刻将药拿了出来,准备送过去。 完颜弼抬手阻止了他:“再看看。” 罗那:“摄政王?” 完颜弼挑眉一笑:“这不是已经有感情了吗?” 罗那看过去,陆珂穿梭在人群中,脸上的关心焦急担心都不似作假。 罗那:“但是这里人太多了,任由她到处跑,我怕消息一会儿控制不住。” 完颜弼:“没关系。” 完颜弼淡淡地笑着。 人嘛,除非杀了,否则是没办法囚禁一辈子的。 但是,人会自困。 陆珂问了一圈终于借到了药,她拿来水和干净的布条,小心地帮阿保瑾处理伤口 毡房里弥漫着淡淡的药草气味,混杂着奶茶的暖香和草原特有的青草气息。阿保瑾坐在厚实的毡毯上,看着陆珂小心翼翼地为他清洗手上磨破的伤口。 陆珂一边包扎一边说:“这几天小心些,别碰水。” 没听见阿保瑾说话,陆珂疑惑地抬头,只见阿保瑾呆呆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闪动着朦朦胧胧的光。 陆珂:“你怎么了?” 阿保瑾:“我有些晕。” 陆珂伸手在阿保瑾眼前晃了晃,检查他的瞳孔,“是不是被马甩来甩去的时候,伤到了脑袋?” 阿保瑾呆呆地说:“我不知道,就是看到你就感觉晕晕的,像喝了最醇厚的马奶酒。” 陆珂用手将他的眼睛撑开,仔细检查瞳孔:“没问题啊,应该没伤到脑子。不过保险起见,你多坐一会儿, 阿保瑾:“嗯。” 陆珂让阿保瑾在里面休息,萧燕这时告完状回来了,正好撞见陆珂出门,赶紧拉着她:“陆珂,你快去比赛终点,正在发奖品。” 陆珂本身对比赛并没有多大兴趣,但是这是阿保瑾拼了命挣来的,那就不一样了。 陆珂点了点头,加快脚步来到终点。 大家的奖品都拿得差不多了,巴图因为故意伤害阿保瑾被取消了名次。 陆珂和阿保瑾的是最后一名到达终点的,也是最后一个过来领奖的。 陆珂伸手领过安慰奖,是一条蓝黄扎染的带子,不长。 陆珂也不知道这带子怎么用,拿了之后就回到毡房,将带子交给阿保瑾。 阿保瑾接过,刚好陆珂是站着的,他顺势将带子绑在了陆珂的腰上,然后,抬头,冲着陆珂笑:“真好看,适合陆珂。” 陆珂:“这是你的奖品。” 阿保瑾:“我想送给陆珂,所以才去终点的。” 陆珂皱眉。 她感觉现在的情况有点乱。 萧燕忽然开口道:“阿保瑾。” 阿保瑾:“嗯?” 萧燕:“我也想要。”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10节 阿保瑾:“你有了。” 阿保瑾指着萧燕腰上的带子。 萧燕愤愤瞪了阿保瑾一眼:“你个大笨蛋,像驴一样笨的家伙。” 说完,萧燕跑了。 陆珂盯着阿保瑾:“你把她惹生气了。” 阿保瑾:“为什么生气?” 陆珂:“……”这让她怎么说呢? 这孩子心智好像还只有七岁。 看到萧燕气呼呼地跑出来,完颜弼对罗那说道:“准备下一步。” 罗那愣了片刻。 下一步应该就是下药了。 一种不会只会激发人的欲1望,却并不会让人失去理智的药。 所以,谁也无法在清醒后,欺骗自己,中药时发生的一切是违背本心的。 当初康联和公主就是这么在一起的。 可是…… 罗那:“阿保瑾那孩子什么都不懂。” 完颜弼没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罗那,很快罗那便妥协了。 罗那:“是,摄政王。” …… 金国王城,皇宫。 纳兰朵躺在软榻上休息,面容沉静。 王妃殿外,宫女姚哥回来了,给小宫女带了不少礼物。 听见姚哥的声音,纳兰朵慢慢睁开眼:“跑什么地方去玩了,好几天不见人影。” 姚哥赶紧将讨礼物的小宫女赶走,走了进来,在纳兰朵身边蹲下:“王妃,奴婢也给您带了礼物。奴婢阿娘听说您最近害喜,许多东西都吃不下,身体消瘦了许多。尤其吃不下腥味重的东西,特意让奴婢的舅舅从行脚商人那边买来了没腥味的猪肉,已经交给厨房了。” 纳兰朵:“还有没腥味的猪肉?” 姚哥:“有的,听说是梁国那边一个女子研究出来的,很受欢迎。只是如今产量不高,他们自己吃都不够吃,所以一直没往外卖。再加上咱们和梁国关系不好,咱们这边便吃不到了。我那娘听说了之后,花了十倍的价钱才买到,自己切了一小块尝了,腥臊味确实淡了很多。” 纳兰朵如今怀着孕,王上小心得很,不让她出门走动,她对外面的事便格外感兴趣,于是问道:“还是个女的?叫什么名字?” 姚哥:“嗯……不清楚,好像叫什么什么壳。” 纳兰朵:“花生壳还是稻谷壳?” 姚哥:“那奴婢哪儿知道啊?” 姚哥也知道纳兰朵无聊,便说起自己这次出门的有趣事:“我今日去参加了骑射节。” 纳兰朵:“哦~是去看骑射节啊,还是去看心上人?我说怎么出门的时候,脸都笑成朵花了。” 姚哥急了:“王妃!” 纳兰朵:“说吧,不逗你了。” 姚哥撅了撅嘴,将在骑射节上阿保瑾的事情说了出来。 纳兰朵:“听起来是个执拗的孩子。” 姚哥:“岂止是执拗,阿保瑾可是我们大金最漂亮的孩子。我当初还喜欢过他呢。” 纳兰朵:“那你的情哥哥不吃醋?” 姚哥:“那他吃醋,我也喜欢过阿保瑾。天下谁会不喜欢那么漂亮的男孩子呢。” 纳兰朵:“说得我都有点好奇了。那我得跟王上说一说,召阿保瑾见一见才行,说不准,我瞧着阿保瑾漂亮,不要王上,要阿保瑾了。” 姚哥:“那王上没了王妃,肯定要砍了我的脑袋。” 说笑归说笑,别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姚哥打开自己的背包,将里面的羊腿拿出来:“这是他送给王妃的。感谢王妃照顾我。是第一名的礼物。” 纳兰朵看过去,这羊腿好大好沉的一个,亏得这丫头大老远地背回来。 纳兰朵打趣道:“原来是大金第一英雄啊,想必你那情哥哥必定是雄壮有力,魁梧英俊,这才引得你大老远地跑去助威。” 姚哥:“王妃!你又笑话我!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纳兰朵噗嗤一声笑了:“傻丫头,我这哪是笑话你,是为你高——” 纳兰朵目光一滞,伸手捡起包羊腿的包裹旁边的碎银子,很小的一个碎银子,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上面的花纹似乎是有人故意刻上去的。 她仔细察看。 原家族徽? 在这个金国,除了她,还有第二个原家人? 第65章 纳兰朵 ◎胆大傲气◎ 姚哥:“王妃,这个银子怎么了?” 纳兰朵随手将银子丢回去,装作不在意地问道:“这银子也是你那情哥哥给的。” 姚哥:“王妃!” 纳兰朵:“瞧瞧,又急了。” 姚哥:“奴婢不和你说了,奴婢把肉送厨房去。” 说完,姚哥跑了出去。 纳兰朵噗嗤一声笑了。 就在这时,金国王上完颜术走了进来,“聊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他声音洪亮,带着君王的威严。 纳兰朵见完颜术进来,笑道:“在说姚哥呢,这丫头脸皮薄得很,逗一逗就跑了。” 完颜术走到纳兰朵的踏边,随手将长袍撩起,在纳兰朵身边坐下,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试图感受孩子的存在:“孩子今天怎么样?有闹你吗?” 纳兰朵自然地往完颜术身边靠了靠,让他的大手能更贴服地覆在自己隆起的肚腹上,目光温柔如水:“这孩子今天很乖,不怎么闹人。” 完颜术:“他要还是像昨天那样让你吃不下睡不着,等他出来,我非揍他不可。” 纳兰朵嗔了完颜术一眼:“若这孩子是个姑娘,你还揍它?” 完颜术:“一定是个王子。” 纳兰朵把他手从肚子上拿开:“是个小公主,王上就不爱了?那王上要是不喜欢,等生下来,我和她就搬离王宫,去别的地方生活去。” 说完,纳兰朵别开头,一副哄不好的样子。 完颜术连忙解释道:“小公主也爱,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纳兰朵:“那你说那话什么意思?” 完颜术:“你这脾气,动不动就使性子。” 纳兰朵:“对,我使性子,以后我生的孩子也随我的性子,你要不喜欢,把我们赶走就是。” 完颜术:“纳兰朵!” 纳兰朵抿着唇,瞧了他一眼,又哼了一声,把头别过去,不看他。 完颜术抓伸出手,想把她掰过来,又怕伤着她,只能把抬起的手又放回去,起身走到纳兰朵眼前:“公主也好,王子也好,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但是,最好是王子,公主没法继承我的位置。” 纳兰朵纤长的睫毛垂着,抓着毛毯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纳兰朵:“你想让他继承你的位置?” 完颜术:“它生下来如果是王子,那就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是我完颜术的长子,自然该继承我的位子。” 纳兰朵:“可是他的母亲不是金国人。” 完颜术掐着纳兰朵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他:“我不在乎。再说了,我们心比天高,胆大傲气的纳兰朵在乎吗?” 纳兰朵没说话。 完颜术眯了眯眼睛:“不过,纳兰朵,我说过,不许再提离开王宫。这次我原谅了你,下次就不一定了。” 纳兰朵抿了抿唇:“那你说你错了。” 完颜术气笑了:“我错了?” 纳兰朵:“你说你错了,不该说孩子一定是皇子,若它是个公主,听见会伤心的。” 完颜术好气又好笑,让他一个王上认错,也就纳兰朵敢。 但是,小女人一副你不说今天别想回房的样子,着实让人恼怒。 完颜术放开纳兰朵:“行,我错了。” 完颜术看向纳兰朵的肚子:“我向孩子道歉,不该说它一定是王子。” 完颜术在纳兰朵旁边坐下:“现在好了吧?” 纳兰朵靠到完颜术身上:“本身就是王上做错了,做错自然应该道歉。” 完颜术:“是,是我错了。” 纳兰朵这才满意地笑了,完颜术揽住纳兰朵的肩膀和她一起躺在软榻上,随意地撩起几缕秀发缠在手上摆弄。 他的身形魁梧,十分宽大,足足有两个纳兰朵那么大。 他躺下,纳兰朵靠在他的怀里,柔柔弱弱,小小的一个。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11节 但是完颜术知道,能当着他的面,杀死金在塔的纳兰朵可不是娇贵柔弱的花。 纳兰朵问道:“还没有找到摄政王手下巫医是从哪里学来的那些医术吗?” 完颜术摇头:“藏得很深,但譬斯说,摄政王是从金国回来后,那些巫医的医术忽然开始进步。应该是从梁国那边得到了什么能人相助。 而且巫医碰到疑难杂症,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时候,会先安抚百姓,将病重的牛羊带回去,等过几日回来,就有了解决之法。那人应该就在距离王城不远的城镇。” 梁国? 纳兰朵纤细的手抓着完颜术脖子上的狼牙视频玩着。 碎银子上刻的印记那么小,显然是为了避免引人注意。 一边想传递消息,一边又要避免引人注意,那人的处境必定很不安全,甚至有许多人监视。 姚哥一来一回,花了三日的时间,那人也在王城附近。 原家的族徽,梁国人,巫医医术一日千里,为百姓饲养的牛羊看病,使原本开始动摇怀疑摄政王天神使者身份,并站队王上的百姓更加坚定地支持摄政王。 这中间难不成有什么牵连? 纳兰朵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搏一搏。 纳兰朵:“王上?” 处理了一天的政务,完颜术疲惫不堪,只有靠在榻上,抱着纳兰朵,嗅着她的气息时才能稍稍放松。 他倦懒地应了一声:“嗯?” 纳兰朵:“兴许我知道巫医的医术是从哪里来的。” 完颜术一扫眼中的疲倦,微微起身:“你知道?” 纳兰朵点头:“但是我也不确定,不过我们可以先查一查。” 纳兰朵将自己的发现简略地告知完颜术。 完颜术的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他起身,巨大的阴影几乎将纳兰朵笼罩,“原家的族徽?” 纳兰朵目光坦然地看向完颜术:“是原家的族徽,应该是原家的人在求救。” 完颜术大手覆盖在纳兰朵的脸上,大拇指缓慢地摩挲着她细嫩的肌肤,语气压迫性十足:“刚才为什么不说?” 纳兰朵皱眉:“你逼问我?” 纳兰朵语气充满指责。 但是完颜术现在不吃这套:“回答我。” 他可以容忍纳兰朵的任性,也可以纵容她的野心,甚至可以为她低头,但是绝对不允许她心怀二心。 眼看他真生气了,也明白自己触碰到了完颜术的底线,纳兰朵也放软了声音。 她说道:“你不要这么敏感好不好?我现在怀着你的孩子,难不成还能跑回梁国吗?” 完颜术的目光渐渐从坚硬冰冷软化。 纳兰朵慢慢靠近他,将头贴在他的胸上:“王上,你忘啦?我是梁国人,但也是被流放的罪人。甚至,当初我是在流放路上出事,被人贩子卖到的金国。 谁人遭受了我这般的家破人亡,蹂躏羞辱,还能对梁国没有一点怨恨,想着效忠梁国?王上,我不说,是因为原家是个大家族,直系旁系超过一百多人。 那人用原家族徽求救并不能说明什么,兴许只是我一个远房得不能再远房的亲戚罢了。我不说只是懒得管。现在王上需要帮助,我觉得兴许这个消息能帮助王上,所以才告诉你的。” 完颜术深深地看着纳兰朵,眼神复杂难辨:“你是这么想的?” 完颜术的语气仍然充满保留,纳兰朵抬起头,将自己的唇贴上完颜术的唇。 他的唇很热,很厚,回吻时带着浓浓地压迫和占有欲。 纳兰朵意识逐渐沉迷。 …… 骑射节后又过了半个来月。 陆珂百无聊赖,心灰意冷。 她扔出去那么多碎银子,就一个流通出去的消息都没有吗? 陆珂又开始薅满朵的羊毛。 大梁和金国相距那么远,她那点碎银子估计跟几滴水掉进海里一样。 啊啊啊。 她到底要怎么样摆脱目前的困境。 陆珂心里哀嚎,面上只一个劲儿地折磨满朵。 阿保瑾心疼地看着满朵:“陆珂陆珂,我们又要做羊毛毡吗?” 陆珂松手,看了看旁边被自己薅下来的一大堆羊毛。 满朵真可怜。 陆珂问:“你们这里还有什么节日吗?” 阿保瑾:“再过半个月是火把节。” 陆珂惊喜问道:“我能去吗?” 阿保瑾愣了一下,脸忽然红了:“陆珂想和我一起去吗?” 火把节,女孩子邀请男孩子,男孩子邀请女孩子,便是求爱。 毫不知晓金国习俗的陆珂只想着多接触外人,连连点头。 阿保瑾低着头,声音小了许多:“那我和陆珂一起去。” 太好了! 陆珂心里欢呼。 这次她要多准备点别的东西。 还有,原晔那个混球,他要是再找不到她,等她回去一定休了他! 陆珂默默在心里哀嚎。 正当陆珂在心里疯狂呐喊的时候,铎南忽然面色凝重地过来了。 他走到陆珂面前,像看杀父仇人一样盯着陆珂:“你背叛了摄政王。” 陆珂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她什么时候忠于摄政王了? 铎南:“你背叛摄政王,天神会将对你降下神罚,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陆珂嘴角抽动了一下:“哦。” 铎南:“天神不会原谅你的。” 陆珂伸出手:“停!别车轱辘来车轱辘去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铎南仇恨地看着陆珂,陆珂没回敬他仇恨的目光,他反而像受了很大委屈似的红了眼睛。 陆珂:“……” 够了,她不想看苦情戏。 尤其还是一个跟熊一样强壮的男人在这里演苦情戏。 终于,铎南千难万难地开口了:“王上宣你去王城觐见。” 陆珂疑惑地歪头。 王上? 铎南:“走吧。” 陆珂:“哦。” 陆珂跟上,阿保瑾担忧地抓住陆珂的袖子,陆珂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心,这才快步追上铎南。 陆珂跟着铎南走出整个内场,再走出外场,这才真正达到牧场门口。 宣旨官员穿着厚重的棉衣站着,手里拿着圣旨,他的身后跟着二十多个士兵。 负责监视陆珂的阿兰阿翘两个丫鬟站在不远处,神色紧张。 陆珂和铎南刚听完圣旨宣读,罗那就急匆匆赶了过来。 罗那想阻止陆珂被带走,但是这是圣旨。 是王上亲自下发的旨意。 是公开的召见。 抗旨即谋反。 就算是摄政王在,此刻最多也只能跟着陆珂一起入宫。 更何况,摄政王现在已经被预先调走了。 最终罗那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陆珂离开,然后带人匆匆去找完颜弼。 陆珂上了马车,马车走了两天两夜,终于来到了王城。 进了王城,只休息了一夜,陆珂便被带进了宫。 陆珂站在陌生的宫殿内,安静地等了一会儿,姚哥走出来,将她领进了内殿。 隔着薄薄的帘子,陆珂双膝跪地:“梁国女子陆珂拜见王妃。” 清冷的声音从远及近:“哪个陆?” 陆珂:“陆地的陆。” 纳兰朵勾唇一笑:“怎么不说是御史中丞家的陆?” 陆珂眸光微颤:“王妃认识我?” 姚哥将帘子掀*开,纳兰朵那张明媚的脸赫然出现在陆珂眼前。 陆珂骇然大惊:“原璎柠?你怎么在这里?”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12节 纳兰朵斜靠在宽大的椅子上,姿态雍容悠闲:“银子上的原家族徽是你刻的?” 陆珂:“是。” 纳兰朵:“巫医的医术都是你教的?” 陆珂:“是。” 陆珂身子微微前倾:“原家族徽是我,巫医的医术是我,晖阳养猪的是我,我会给牛马羊,猪狗鸡鸭看病。我是被摄政王掳来的,我一直想摆脱摄政王的控制,才扔了有刻印的银子传递消息。所以,原璎柠,你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会成为金国的王妃?” 纳兰朵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陆珂。 片刻后,她嫣然一笑:“这么关心我做什么?怕我记恨你们陆家忘恩负义,落井下石,然后——” 纳兰朵身子微微倾向陆珂,眼神骤然锋利:“杀了你?” 陆珂:“你不会。” 纳兰朵笑了:“好自信啊。” 陆珂:“长姐那年去凌风台。回来后告诉我,凌风台的小尼姑不小心将滚烫的茶水泼到了你手上,你手臂明明烫伤了,却故意将伤口藏着,说自己没事,让小尼姑免受了一顿责罚。后来,我听说,你的伤口因为耽误治疗,化脓了。 陆家忘恩,冷眼旁观,落井下石,也不过是在原家出事之后,上了一两道折子划清界限,和其他大臣一起弹劾原家。说白了,陆家是墙头草随风倒,但是并没有真的对原家下手。你我之间没有生死之仇,更没有势不两立。” 纳兰朵脸上笑容淡了几分:“人会变的。更何况,我经历了什么,你陆珂可不知道。” 陆珂:“那是第一个原因。” 纳兰朵微微挑眉,等着陆珂的下文。 陆珂:“前年皇上令原陆两家完婚,我嫁给了你哥,原晔。原家人最重亲情,原家祖训,头可断血可流,手足不可相残,不是吗?” 陆珂说完,纳兰朵足足一分钟没说话,许久后,才吐出一句:“荒唐!你以为我会信吗?” 陆珂情词恳切:“王妃可以派人去查。” 纳兰朵死死地抿着唇,她没法相信陆家的人,就像不管应知嘴里多爱她的妹妹,她也从来没信过应家人。 陆珂:“长姐说,原家世子端正高洁,但性情过于刚直,甚至迂腐。原家她最敬佩的人是原家长女,原璎柠。她有不屈的风骨,这一生不会屈服于任何人。” 纳兰朵嗤笑一声:“你长姐自己不愿意吃苦,让你替嫁,你居然还为她说话。” 陆珂不喜欢任何人贬低自己的姐姐,于是说道:“我是自愿的。” 纳兰朵拧眉,调笑道:“陆珂啊陆珂,你说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天下谁人会放着京城的好日子不过,跑到晖阳这种苦寒之地嫁一个陌生人?就你傻,被你长姐骗了。” 陆珂坚定道:“我长姐不会骗我,我信她。” 纳兰朵白了陆珂一眼,问道:“我大哥可好?” 陆珂:“他很好,璎璎也很好,小满也很乖。” 陆珂简短地将自己在晖阳的经历告诉纳兰朵,末了,看向纳兰朵:“那你呢?你为什么在这里?璎璎说,你为了救她,和当时试图侵犯她的士兵同归于尽了。” 纳兰朵抿着唇,没说话,只是沉沉地看着陆珂。 她不知道陆珂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陆珂嘴里的她大哥和小满和她记忆里的大哥小满有不少参差。 但是,流放之路何其艰苦,残忍,她都经历了那么多,性格有了改变,大哥和小满不一样了也很正常。 而且,她永远永远永远不会把自己不堪的经历告诉任何人。 这不是不信任,是对人性的警惕。 纳兰朵抚摸着自己的脖子。 这里有一大块伤疤。 原本烙刻着一个罪子。 一个人人见到,都将知道她就是一个流放犯人的烙印。 后来,她亲手用刀,将那个罪字剜了下来。 那个字是对原家真正的,纯粹的羞辱。 纳兰朵开口道:“姚哥,带她下去,看紧她,等王上吩咐。” 姚哥:“是。” 陆珂被带了下去。 纳兰朵疲惫不堪地躺回榻上。 过往回忆如洪水一般涌来。 尤其是金在塔那张可憎的脸。 金在塔是先王第七位夫人的远房侄子,矮小,丑陋,连那玩意儿都比正常人小,也因为十分变态,为人暴虐,荒淫,喜欢用各种东西凌虐女人,将她们残忍地杀死。 她落河后,被路过的商人捡走,因为那个罪字,商人知道她是流放的犯人,是可以随意处置的存在,于是将她卖给了人贩子,人贩子又将她卖给了金在塔。 她们一群女人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然后一个一个地被虐杀。 直到她出来。 直到……她勾着金在塔玩,用烛台上的刺精准地刺穿了金在塔的脖子。 鲜血喷溅在脸上。 由热转冷。 她放了一把火,从金在塔的宅子逃了出来,然后撞到了完颜术。 她看着完颜术,手里还抓着那把刚杀过人的烛台。 手上,脸上,脖子上,全都是血。 她害怕地将烛台刺向完颜术,完颜术打掉了烛台,抓住她的手,将她压在墙上。 那双幽暗的眸子盯着她看了许久,然后完颜术笑了一下,弯腰将她扛回了王宫。 回王宫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不知道完颜术是不是真的喜欢她,但她知道,她一个大梁的女人,要想在金国活下去,只能依靠完颜术,依靠这个金国地位最高的男人。 晚上,完颜术处理完事物过来看纳兰朵。 纳兰朵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完颜术嘴里:“好吃吗?” 完颜术吃下,疑惑地问道:“哪来的?” 纳兰朵:“姚哥的阿娘听说我怀孕吃不下东西,特地高价从梁国那边买来的。” 完颜术:“做得好,一会儿我让人赏她。” 姚哥听见,立刻跪下谢恩。 纳兰朵笑道:“我今日审过陆珂了。” 完颜术:“是你的亲戚?” 纳兰朵:“她说是我嫂子,不过……王上你知道的,我在流放路上就和家人失散了,所以她说的是真是假我亦不知。” 完颜术眸光深深:“你想让我帮你查。” 纳兰朵摇头:“我想让你帮我查,直接说就是了。难不成你还能拒绝我?” 完颜术捏了你纳兰朵的脸:“本王怎么觉得,你快踩到本王头上了。” 纳兰朵嗔了他一眼:“好了,说正事。我问清楚了,这猪肉和摄政王那边的事,都是陆珂做的。她确实精通牲畜养殖,也并不想效忠摄政王。我想,多给她一些时日,我会说服她效忠王上的。” 完颜术夹了一块肉堵住纳兰朵的嘴:“你这张嘴,口不对心,最善哄我。” 纳兰朵慢慢咀嚼着肉。 完颜术黑眸幽深:“相对于她,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纳兰朵似暗示般将手放在肚子上:“孩子都有了,你还总闹脾气,难不成让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 完颜术:“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纳兰朵:“你——” 纳兰朵假装被他气到,作势去打完颜术,完颜术没躲,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看透。 最终,纳兰朵还是没打下去。 吃完饭,完颜术离开前对纳兰朵说道:“你哥那边的事,我会派人去查清楚。至于那个陆珂,你若是觉得为难,交给别人处理便是。” 纳兰朵微笑,没说什么。 等完颜术走后,纳兰朵垂眸看着自己已经五个多月的肚子。 五个月了啊,要是想流掉,没多少时间了。 纳兰朵叹了一口气。 陆珂啊陆珂,我能信你吗? 一晃眼五天过去了,派去晖阳的探子该回消息了。 纳兰朵撑着头,喝着燕窝,颇有些烦躁。 姚哥跪在地上,收拾桌上的果子:“王妃,你在烦恼什么吗?” 纳兰朵喃喃道:“奇怪。” 姚哥:“什么奇怪?” 纳兰朵:“五天了。距离陆珂被王上召进宫中,整整五天了。陆珂对摄政王这么重要,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姚哥:“兴许是摄政王不愿意和王上起冲突?” 纳兰朵:“不可能。” 摄政王和王上,两个人之间一个登基之后,权力不断扩大,一个不愿意放权,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更何况,这些年,她费了不少心思在王上和摄政王身上,离间两人,这两个人的叔侄情早就所剩无几了。 …… 第66章 中药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13节 ◎陆珂,我想……◎ 五天时间,陆珂过得十分平淡。 纳兰朵让人将她安置在了一处偏殿,并派了两个宫女照顾她。 吃的,喝的,一个不缺。 除了不能出门,她所需要的东西,一应俱全。 但偏偏陆珂是个不愿意被关着的性子。 如果她愿意被关,当初就不会因为长久地被陆夫人关在阁楼里而变成疯女人了。 陆珂等啊等,都快应激梦回陆家了,终于,她等到了偏殿大门被打开。 来的是一个太监,太监身后跟着几个宫女。 陆珂看了看偏殿大门左右,看管她的那两个宫女不见了。 那太监问道:“陆珂陆姑娘?” 陆珂:“是。” 太监:“跟奴才走吧。” 陆珂谨慎地没动:“请问这位公公,是王妃召见我吗?” 太监轻蔑地呵了一声:“王妃召见,派的是宫女,奴才亲自来,那只能是王上召见。” 这太监态度倨傲,一副完全不把陆珂放在眼里的样子,看着不似有假。 更何况他身后那么多宫女,陆珂一个人也对付不了,只能静观其变。 陆珂安静地跟在太监身后,宫女们则跟在陆珂身后。 过了会儿,太监将陆珂带到一座看起来十分华贵的宫殿,让陆珂进去。 宫殿虽然富贵,但看起来并不大,甚至比陆珂被软禁的偏殿还要小,不似金国王上会待的地方。 陆珂没动,那太监一把将陆珂推进去,然后咚咚咚几声,宫殿大门和窗户全部都被人关上了。 陆珂还没来得及反应,便闻到一股幽兰清香。 她急忙捂住口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门窗被关,她一个人出不去,也不可能永远不呼吸。 “陆珂陆珂。” 听见阿保瑾熟悉的声音,陆珂身子猛然一震。 完颜弼,那个狗东西,居然用这么卑鄙的方法! 眼看阿保瑾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陆珂立刻去开窗户,锁死了,根本开不了,她咬了咬牙,躲到柜子旁边,厉声呵斥道:“别过来。” 阿保瑾呆住了:“陆珂陆珂,你怎么了?” 陆珂一边四处寻找可以防身的东西一边问:“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阿保瑾搓着衣角,脸颊微红:“你走了后,我找不到你。罗那叔告诉我,如果我想你,他就带我来见你。然后我跟他说,我想你了,他就带我来了。” 阿保瑾抬眸偷偷看陆珂:“陆珂陆珂,你呢?你想我吗?” 陆珂抓住一旁桌子上的梳妆镜:“咱们先不说这个话题,你现在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 阿保瑾扯了扯衣领,衣领松开,他脖子不自然地发红。 阿保瑾诚实地说:“有些热。” 阿保瑾将外套脱掉,扔在桌子上:“陆珂陆珂,我有好多心里话想和你说。” 阿保瑾走向陆珂。 陆珂身后就是墙,退无可退,她立刻冷声命令道:“阿保瑾!” 阿保瑾懵懂地看着她:“嗯?” 陆珂指着一旁的椅子:“你坐下说,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起来。” 阿保瑾:“哦。” 阿保瑾在椅子上坐下,和陆珂中间隔着一张不大不小的圆桌。 他感觉有些热,额头渗出了些许薄汗,脑子像浆糊一样糊里糊涂地。 他感觉心里有一只小虫,在不断地往外钻,痒痒的,好难受。 阿保瑾眼睛蓄满了水汽:“陆珂陆珂,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我好想你……每一天,都好想好想……” 阿保瑾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黏糊糊的感觉。 他笨拙地表达着,词汇匮乏,却字字用力:“看不到你,吃饭不香,睡觉……也睡不着。满朵也不高兴了,它……它也想你。我还想和你一起参加骑射节……你还答应和我一起去火把节。火把节要开始了,你一直没回来……” 说着说着,阿保瑾委屈地掉眼泪。 阿保瑾:“陆珂陆珂,你以后是不是不回来了?” 阿保瑾痴痴地看着陆珂。 陆珂:“我现在的处境很难向你解释……” 阿保瑾:“我知道是我太笨了,听不懂。” 阿保瑾低着头。 陆珂:“阿保瑾,你先听我说,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去看你的。但是现在,你要先冷静,不要被内心的欲望所驱使。你是个纯洁的孩子,对吗?” 说话间,陆珂感觉自己呼出的气息也在变热,脑子逐渐开始变得沉重。 她唯一庆幸的是,身体的燥热并不能驱使欲1望涌动。 她现在大脑十分冷静。 阿保瑾乖乖坐在椅子上,望着陆珂目光中似有沸腾的热意,“陆珂陆珂,你的眼睛好漂亮。” 陆珂:“不许想这个。” 阿保瑾:“脸也好漂亮,和金兰花一样美。” 陆珂:“阿保瑾!你给我冷静点。” 阿保瑾似乎已经听不见陆珂的话了,眼神越来越空洞,涣散:“陆珂……” 他声音沙哑,滚烫:“陆珂,好喜欢,好喜欢你。” 陆珂抓着镜子的手开始发抖。 阿保瑾起身,慢慢走近陆珂:“陆珂陆珂。” 他一声声唤着陆珂的名字,饱含情热。 终于,阿保瑾来到陆珂面前,那张漂亮到像童话一样的脸在陆珂眼前放大。 阿保瑾:“陆珂,我想……” 陆珂:“不许想!” 阿保瑾将手伸进胸口,陆珂用力将镜子砸阿保瑾头上。 阿保瑾脑袋一疼,惨叫一声,蹲坐在地上,委屈巴巴地从怀里掏出一大捧洗干净的羊毛,“陆珂陆珂,你不喜欢我了?” 陆珂看了看镜子,又看了看阿保瑾手里的羊毛,仍然不敢靠近阿保瑾,只是试探性地问道:“你刚才说你想干什么?” 阿保瑾:“我想让你教我做羊毛毡。你不在的这几天,我每天都做,可是我太笨了,做出来的娃娃好丑好丑。” 陆珂抓紧镜子:“只是这样?” 阿保瑾点头,他将羊毛铺开,果然里面夹杂着几个丑丑的奇形怪状的娃娃。 陆珂迟疑了片刻,将手放到心口的位置。 心跳确实加速了,她也感觉到了身体不同寻常的滚烫。 但是并没有情1欲上异样的需求。 这个药好像并不是那种烈性催1情药,只是单纯的激发人内心潜藏的欲1望,让人想要倾诉内心所有的一切情感,放纵所有的贪念。 但她对阿保瑾没有那种想法。 阿保瑾也没有那种世俗的心思。 即便陆珂是这么猜测,但仍然不敢放松警惕。 她让阿保瑾回到椅子上,自己在他对面坐下,将镜子放在随手可以拿来防身的地方。 陆珂扯了一小块柔软的羊毛到手上:“阿保瑾。” 阿保瑾:“嗯?” 陆珂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我教你做新的羊毛毡。我们用羊毛做一个小的阿保瑾,好吗?” 阿保瑾立刻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好。” 陆珂:“我们先做一个小脑袋。捏一小团羊毛,不要太紧,松松的,然后用针轻轻戳……” 阿保瑾立刻像最听话的学生,拿起毡针,笨拙地模仿着陆珂的动作。 幽兰清香还在屋子里纠缠。 阿保瑾的脸颊绯红,额角的汗珠不断滚落,他不受控制地在学习羊毛毡时,眼神飘向陆珂的脸庞,带着一种懵懂的,炽热的依恋。 陆珂好漂亮,陆珂的皮肤好白。 陆珂像天使一样美,和神的使者一样心灵手巧。 陆珂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陆珂。 是阿保瑾最喜欢最喜欢的人。 阿保瑾甜甜地在心里想着,然后将注意力放回自己手中的羊毛团,专心做小阿保瑾。 他要努力学会羊毛毡,以后做一个小陆珂送给陆珂。 不,做两个。 一个送给他最喜欢的姑娘,一个留在身边,每天晚上陪着他。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14节 见阿保瑾越来越专注于羊毛毡,陆珂悄无声息地起身,走到大门,用力拉,果然还是拉不动。 她一个窗户一个窗户地试。 该死的。 陆珂恨不得现在就将完颜弼捅死。 门窗关得死死的,一点缝隙都没有。 陆珂看向远处的大花瓶。 这个花瓶很大,有半个人那么高。这么高,应该也很重,不知道能不能将窗户砸开。 陆珂走过去,试图将大花瓶举起来。 她深呼吸,咬紧牙关,抱住大花瓶,一二三!用力!很好,举不起来。 陆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瓶也只移动了两厘米不到,更别说举起来了。 这时,阿保瑾走了过来,在花瓶前蹲下,抬手将花瓶扛到肩膀上,看向陆珂,仿佛在问:然后呢? 陆珂指了指窗户:“到那边去,把窗户砸开。” 阿保瑾点头,迈着步子,稳健地来到窗户那边,正要将花瓶砸过去,只听砰地一声,窗户被人从外面踢开了。 刺目的阳光照了进来。 陆珂抬手挡了挡眼睛,于一片光晕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忽然,一股强烈的委屈涌上心头。 陆珂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夫君……” 阿保瑾放下花瓶,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幽兰香燃烧着人最真实的想法和欲-望。 长久的分离和思念,无尽的委屈与恐惧,在这一刻,在终于得救的这一刻,瞬间击碎了陆珂强撑的所有防备,让陆珂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一把抱住原晔,哭了:“你怎么才来?” 原晔的身躯在她扑入怀中的瞬间僵硬了一瞬,随即,他想将陆珂死死地按在怀里,可是,手在碰到陆珂的一瞬停住了。 原晔将手上的血在窗棱上抹掉。 他不想弄脏她。 等血擦干净了,原晔这才抓住陆珂:“我带你走。” 高度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后,幽兰香侵蚀着陆珂的神经,判断力和意识双双奔溃,她搂着他,下意识地点头。 原晔抱着陆珂回到偏殿。 虽然是被软禁的地方,但对陆珂而言是一个安全且熟悉的地方。 陆珂抱着原晔不撒手,一边抽泣一边捶他:“原晔,你混蛋!” 原晔摸了摸她的额头,热度不正常,但又不似生病。 她的脸也泛着不正常的热潮。 他知道她现在的状态不对,便一应都顺着她:“对,是我混蛋。” 陆珂吸了吸鼻子:“你就是混蛋!哪有你这样的,连自己夫人都找不到。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想了你多久,每天做梦都梦到你来找我吗?你混蛋!你一点都不可靠。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那个什么摄政王,特别过分,他还让我吃毒药。我都怕死了,但是我又不敢表现出一点点害怕。我一点不敢告诉别人我害怕……每天还要笑……你混蛋……你王八蛋……” 原晔死死地将陆珂抱在怀里,“对,我是混蛋,是我笨,是我蠢,是我没用,居然连自己的夫人都找不到。对不起。” 真切地将人抱在怀里,感受到陆珂的委屈与恐惧,原晔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磨过,带着浓浓的自责和后怕。 是啊。 他怎么能连自己的夫人都找不到呢? 怎么能让她等这么久这么久。 让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面对群狼环伺,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周旋,求生。 没有可以求助的人,没有可以信任的人,连心里害怕都不敢表现出来。 原晔的心像是被无数根针反复扎刺。 “嘶~” 原晔脖子一疼,陆珂气鼓鼓地咬了他一口:“都是你的错。” 原晔放开她,一边心疼地擦着她的眼泪一边说:“对,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陆珂:“以后我要是不见了,你必须第一时间找到我。” 原晔:“以后我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陆珂:“你发誓。” 原晔举起手:“我发誓。” 剧烈的情绪波动在原晔的安抚下,逐渐平复,陆珂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原晔又看了看自己,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丢人。 怎么一点都不成熟稳重,像个孩子一样胡搅蛮缠? 以前因为父母隔三差五地吵架,所以她一直努力要求自己做一个情绪稳定的人,也想找一个情绪稳定的另一半。 结果,事到临头,她一点都冷静不下来。 陆珂吸了吸鼻子:“其、其实,这件事也不能怪你。” 陆珂低下头:“毕竟我是在养马场失踪的,谁会想到有人胆大包天到在养马场绑人。” 原晔紧紧地握住陆珂的手,“不,是我的错。哪有见不到自己的妻子两个时辰不闻不问的?所以,是我一开始就做得不对,才会把你弄丢了。事后也愚钝找不到方向,找遍了能找的地方,才最后想到金国。我如果聪明一些,应当早就想到了。” 这会儿幽兰香的药效也退得差不多了,陆珂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 她问道:“你找了很多地方吗?” 原晔:“我找得太慢了。” 原晔将话题岔开:“是谁掳的你?” 陆珂:“我没看到脸,但是失去意识的时候闻到了很重的酒气。全养马场只有一个人能肆无忌惮地饮酒。” 原晔抓着陆珂的手紧了紧:“康联。” 陆珂:“我也猜的是他,但是没证据。” 陆珂说完,被原晔抓着的手忽然一痛,他的力道忽然变得好大,好像很害怕很害怕似的。 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地用了太大的力气,原晔立刻松手。 陆珂疑惑地问:“怎么了?” 原晔将下颌抵着她颈窝:“就是觉得自己真的太蠢了,一个一个地排查,居然最后一个才怀疑他。” 陆珂:“康联表现得那么好,很难被人怀疑。” 原晔摇头:“是不敢怀疑。” 陆珂嗯了一声,原晔将她搂得更紧,他的声音依然平静,陆珂却听出了细微的颤抖。 他说:“魏英进入部队后,跟的第一个人是康联。康联是他的引路人,是他的副将,更是……生死相托的战友。两个人并肩作战,出生入死。 魏英被陷害和金国勾结后,那些昔日称兄道弟的部下,或反戈一击,或明哲保身,或摇尾乞怜。唯有康联和柴志,在夹缝中抱团取暖,一直以来,世人都以为他们二人是将军最忠诚的追随者。如今来看来……” 原晔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讽刺与悲凉:“康联和金国早就勾结在一起了。当年的事,也必定与他有关。” 陆珂沉默了。 是啊,能伤害你的人一定是你相信的人。 因为陌生人是没有这个机会的。 陆珂将头靠过去,抱住原晔,抬起手,一下,又一下,极轻、极缓地拍抚着他的后背。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现在他正被巨大的悲伤所笼罩。 陆珂:“夫君,你还有我。” 陆珂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这样一句话,但是她觉得,此刻原晔是需要的。 原晔的身体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如一道光,穿透黑暗,照在迷路的人身上。 两个人依偎了一会儿,门口传来敲门声,陆珂心惊肉跳,抓紧原晔,原晔安抚道:“别怕,敲三下,是璎柠的人。” 陆珂:“你和纳兰朵相认了?” 原晔:“我偷偷从晖阳潜入金国的领地,然后听说摄政王手下的巫医在对动物生病这方面,忽然医术大进,便猜到你在这里,跟着那几个巫医到牧场,听说你被王上宣召进了宫,又潜入了宫里。 王妃最得王上宠爱,我想跟着她,应该能找到你的消息。没想到,去了她的宫殿,发现纳兰朵就是璎柠。” 陆珂告状道:“她不信我。” 原晔:“我会让她信你。” 陆珂点头。 原晔将陆珂抱到床上:“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去就回。” 陆珂抓住原晔的手,害怕地问:“要去很久吗?” 原晔反握住陆珂的手:“我和璎柠相见得匆忙,没有说几句话便听说你被带走了,所以,过去的事情我需要给她一个交代。等交代完,我就回来。别怕。” 陆珂点点头,松开原晔。 那边姚哥敲了门,便按照纳兰朵的要求静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到原晔,姚哥拿了一套侍卫的衣服,让原晔换上,这才带他去觐见王妃。 纳兰朵的宫殿内。 待原晔被带到后,纳兰朵让所有人都下去。 纳兰朵坐在软榻上,笑盈盈地看着原晔:“哥哥见到嫂子了?” 原晔颔首:“璎柠,你既然活着,为什么没有发消息联系我和璎璎?” 纳兰朵微微挑起妩媚的眉梢:“不急。” 她站起来,对原晔招招手,让原晔来到她的面前,然后一把抽出藏着的长剑,放到了原晔的脖子上。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15节 纳兰朵微笑:“哥哥武功很好,但这皇宫内外高手无数,你一个人跑的了,嫂嫂能跟你一起跑吗?所以,千万别反抗。我一个孕妇,要是受了伤,王上绝对会亲手砍下嫂嫂的脑袋。” 原晔目光灼灼:“我没有想过反抗。” 纳兰朵:“哦?” 原晔:“你问你的问题,你问,我答。” 纳兰朵挑了挑眉:“儒生学子,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六艺,都要涉略,自然是会武功的。但是,我大哥没有你的武功好。你太着急我亲爱的嫂子了,武功暴露得太快。” 原晔抬手,将纳兰朵手里的长剑拨开:“除此之外应该还有。身高不同,性情不似,习惯不一。” 纳兰朵倒也没介意原晔将她的长剑弄开,只警惕地盯着他。 原晔说道:“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完全模仿另一个人的。无论如何都会留有破绽。最了解原晔的人是他朝夕相处的家人,除了你,就是璎璎。我和璎璎一起生活,我的身份自然瞒不过她。” 所以呢? 纳兰朵静等着原晔的下文。 若是他敢说出半句让她不快的话,她立刻假装摔倒在地上,大喊刺客,让他逃无可逃。 自然,眼前这个男人无比重视的陆珂,也活不了。 对了。 顺便还可以把落胎的罪名推到他们二人身上。 原晔面向纳兰朵:“我和你,和原家有相同的敌人,也有共同尊敬的人。” 纳兰朵拧眉。 原晔:“我曾发誓过永远效忠于大梁,于天子,于太子。在太子落难,原家被抄时,曾回过京城。原家如今活着的人,只有,你,璎璎,小满,还有如今远在京城,与我共同苦心绸缪的你大哥。” 第67章 真相 ◎我喜欢透过她的眼睛去看世界。◎ 纳兰朵:“你到底什么人?” 原晔扯下脖子上挂着挂坠,在纳兰朵眼前举起。 那挂坠是用檀木所雕的一片羽毛,雕刻并不精细,甚至稚嫩粗糙。 但纳兰朵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她雕的。 当年原家尚在时,祖父得了一块上好的檀木,他们几兄妹调皮,从祖父柜子里偷出来,切成了好几份,然后拿着小刀一人雕了一个喜欢的。 她雕的就是羽毛。 后来,他们的小行径被祖父发现了,被罚去祠堂面壁思过。 祠堂待着无聊,于是几个人就约定好,相互交换这次的犯罪成果,以后这个挂坠就作为一个信物,谁拿着这个信物出现,并能说出这东西的来历,那么无论是谁,都必须百分百相信对方。 纳兰朵不动声色地看着原晔,直到他一字一句地说出这木雕的来历。 纳兰朵回到软榻上坐下:“说了这么多,无非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又想让我相信你。” 原晔目光沉稳:“我相信过很多人,最终发现能相信的人太少。” 纳兰朵盯着他的眼睛。 这话,别人或许不能理解,但是如她这种活在背叛与算计的人再懂不过了。 原晔:“现在该你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既然做了金国王妃,为什么不设法联系我和璎璎?” 纳兰朵拿了个垫子,垫在身后:“做金国王妃是意外。至于不联系你和璎璎的原因,一么,完颜术一开始对我看管很严,我寻不到机会,在这里也没有培养出可以信任的人。二么,没意义。” 纳兰朵舒服地躺下。 她现在身体太重,双脚浮肿,站久一点就累。 纳兰朵:“我们都是流放的犯人,流放者,这一生只能待在流放地生活,没有官府破格允许不得离开半步。就算我联系你们又能如何?跨越千里,来金国王城,从金国王宫将我掳走吗?其三……我暂时不想走。” 原晔:“理由。” 纳兰朵:“你知道魏英吗?” 原晔点头。 纳兰朵:“这金国王宫只有一个王上,也只有我一个王妃。全金国的人都知道我是最受王上宠爱的妃子,于是很多人会找上我,攀附交情。有人想投奔王上,于是托人找上我,向我递上了投名状。” 纳兰朵指了指一旁的柜子,原晔走过去。 纳兰朵说道:“第三排,里面有个暗格。” 原晔将柜子打开,找到暗格,取出里面的东西,是一些信件。 纳兰朵:“你看了就明白了。” 纳兰朵如今怀着孕,多说几句话都累,便点到为止。反正剩下的,原晔看了也就明白了。 原晔将信件拆开,一封封全是某个化名的大梁朝廷重臣写给摄政王的,里面详细写着他们是如何里应外合,陷害太子。 先是通过内应将麒麟先锋营的一切行动计划提前通知金兵做好准备,紧接着,麒麟先锋营全军覆没。 他们知道魏英功夫好,无人能敌,杀不了也抓不住魏英,便把麒麟先锋营的全军覆没全部推到魏英头上,陷害魏英与摄政王联合,密谋以麒麟先锋营全军覆没为代价,重创大梁士气与国威,诱导大梁与金国议和。 一旦议和,金国便由摄政王这边提出要求大梁皇帝亲临边境谈判,再由魏英和摄政王里应外合,设局诛杀天子,天子已死,留京辅政的太子便可顺利*继位,而届时,新帝将大开互市,并分割一部分土地给金国。 所以,这才是从麒麟先锋营开始,太子被皇上以谋反下狱的原因。 原晔闭了闭眼。 最可笑的是,直到魏英被杀,太子下狱,原家被抄,活着的人都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直到太子自尽,以证清白,直到原家流放,死的死,伤的伤,失踪的失踪,他们才依稀摸清楚这段讳莫如深的意图谋反,到底是意图什么,怎么策划的。 从一开始得知真相的愤怒到如今,纳兰朵已经能做到平静面对了。 只是那份压抑在心中的仇恨,它并没有消失,反而在平静的海面下,越烧越旺。 纳兰朵:“王上宠我,又刚刚亲政。他想对付摄政王,我想让摄政王死。呵……” 纳兰朵嗤笑了一声:“所以,我为什么要以戴罪之身回到晖阳做苦工,我为什么不在这里当我的王妃,和摄政王奉陪到底。” 原晔将信纸叠好,封好:“这些信全部都是化名,唯一的线索便是那位和摄政王联合的人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不可小觑。 但是,这些信很巧妙地停在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一个能激发你的仇恨,但拿回去也做不了证据,报不了仇的位置。所以它的目的仅仅只是单纯地激发你的仇恨吗?” 纳兰朵身子猛然一震。 不是为了激发她的仇恨。 是为了激发她报仇的欲望,又让她无法回大梁报仇,只能留在金国。 所以这些信不是给她的投名状,是给完颜术的。 是完颜术让人将这些东西送到了她面前,好让她心甘情愿地留下,留在他身边,做他的王妃。 纳兰朵被点醒后,微微起身,又随即躺下:“不重要,这些信是真的就足够了。我要他死,要堂堂摄政王,天神的使者,身败名裂,无比悲惨地死去。我要金国那些设计太子表哥,设计我原家的人都去死。” 原晔垂眸,这些信是通过人传递的,传递的过程中自然会沾染上不同时节的印记,从那些印记和纸质的时间变化,以及字迹墨水等,都能确认这些信是真的。 原晔问道:“你将这些给我,是想让我夫人帮你做什么?” 纳兰朵笑了。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纳兰朵:“摄政王培养了很多巫医,以医术之名骗取百姓军队对他的个人崇拜,以至于王上亲政之后,政令推行困难。 我需要陆珂做两件事,第一件事,全心全力培养王上的巫医,让百姓更推崇王上,而不是摄政王。然后,利用教巫医医术的机会,给我准备一碗药。” 纳兰朵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一碗堕胎药。” 原晔的目光划向纳兰朵的肚子,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这个月份,如果堕胎,有极大的可能伤及性命。 纳兰朵扯过一旁的毯子遮住肚子,自嘲道:“大哥,你和嫂子总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生下金国血脉吧?” 原晔:“太危险了。” 纳兰朵:“危险也不能留。” 原晔妥协了:“我会和她说的,但是最终决定权在陆珂自己手里。”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纳兰朵语气也轻松了几分,调侃道:“就这么喜欢我这位嫂嫂?” 原晔声音清淡:“嗯,我喜欢她眼里的世界。” 纳兰朵笑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这位嫂嫂可没大哥的警惕,着实惊了我好一跳。我才刚开了个头,她自己个儿把什么都招了。着实过于天真。” 原晔眸子有星火流动:“不是天真。” 纳兰朵:“嗯?” 原晔:“她只是在用一种盛世昌平的角度在看世界。她眼里的世界,有坏人,但是大部分是美好的,可以信任和团结的。 我的理想,信仰早就湮灭在了阴谋算计,尔虞我诈当中,但是,她的理想还在。我希望存在在她心中的那份理想之火永不熄灭,希望她的未来永远光明灿烂。我喜欢透过她的眼睛去看世界,喜欢她眼里的世界,也想守护她眼里的世界。” 也许,陆珂在陆家的时候,真的曾在梦里见过那个世界吧。 又或许,她投胎之前,在那样的世界生活过。 所以,她的一举一动,一思一虑都带着那份地上天宫的质朴。 纳兰朵无法理解。 这不就是天真的定义吗? 陆珂是陆家的小姐,陆家有那位固守己见,保守腐朽的夫人在,陆珂怕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被关了十几年,能出门的时间寥寥无几,这种没有见过真实的人性,没有被生活反复捶打过的天真,以前璎璎和小满也拥有过…… 纳兰朵忽然一愣。 是啊,以前她不也和原晔一样,拼尽全力想守护璎璎和小满的那份纯真的吗? 只是现在时移势易,她变了,开始忘记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了。 纳兰朵扯动嘴角:“算了,聊多了。” 和纳兰朵谈完,原晔回到偏殿。 可能是受了惊吓又中了药的缘故,陆珂的身体太累了,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16节 原晔无声地走到床榻边,陆珂睡得很沉,眉宇间满是疲惫和惊悸后的脆弱,她的身体微微蜷缩着,一只手无意识地紧抓着胸前的薄毯,指节用力到泛白,整个人形成一个防备的姿态。 很明显,她太久太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原晔躺到陆珂身后,将她揽入怀中。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人,带来的是熟悉的安全感。 陆珂鼻尖动了动,松开紧抓薄毯的手,转过身,抱住原晔,声音细小:“夫君。” 原晔温柔地轻拍着陆珂的后背:“嗯,我在。别怕。” 陆珂:“嗯。” 陆珂从鼻尖发了一个音节,将头靠在他的胸前,沉沉地睡去。 这一觉,陆珂睡到了天黑,又睡到了黎明。 她睁开眼,一眼望进原晔的眼眸深处:“你醒了?” 原晔点头。 他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一夜未眠。 陆珂伸出手,抚摸着原晔的脸,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又变化得太快了,自从重逢后,她还没有仔细看过他。现在才发现,原晔瘦了好多。 以前清瘦有风骨的人,现在瘦得皮包骨。 陆珂的手指在原晔下颌划过细小的胡渣:“你每天都在找我吗?” 原晔将陆珂散乱的青丝理顺:“我找我的夫人,天经地义。” 陆珂:“很辛苦吗?” 原晔:“我在晖阳,无人在意,又会有什么辛苦的?” 陆珂:“可是你瘦了好多。” 原晔:“可能是天气冷了,不爱吃饭。“ 陆珂掐他腰:“你嘴硬做什么?” 原晔闷哼了一声,抓住陆珂的手,亲了亲:“夫人,你受苦了。“ 陆珂不想让他担心,于是说道:“其实摄政王待我还行。他需要我的技术,短时间内不敢对我下手,我每天能吃能喝,还有丫鬟伺候。” 原晔嗯了一声,将陆珂抱得更紧。 要是日子真的过得那么轻松,他抱着她就不会摸到骨头了。 精神的摧残很多时候被□□的折磨更可怕。 两个人依存了一会,陆珂询问纳兰朵相信他们了吗,原晔隐藏了纳兰朵怀疑他身份的那段,只将后面两人的对话说了出来。 陆珂:“她要打了孩子?” 原晔点头。 陆珂:“那会儿我和她见面,一门心思光顾着询问她怎么在金国王宫了,没有仔细看。但是在我模模糊糊的印象里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原晔:“说是五个多月了。” 陆珂:“这么大月份打掉孩子对身体的伤害很大,很可能没命的。” 尤其古代有没有现代抢救治疗设备和药,纯纯地靠中药原始打胎。 原晔:“她不愿意生下有金人血脉的孩子。” 陆珂垂下眸子,其实纳兰朵的想法,陆珂是能理解的。 金人和原家被抄脱不了干系。哪怕当时完颜术还没有亲政,对太子的陷害都是由摄政王主导,那完颜术也是摄政王的侄子,都流着同样的血。 只要是正常人都不可能愿意生下仇人的孩子。 她也没有什么孩子无辜的想法,她犹豫,纯纯是因为太危险了。 都五个多月了,这可是古代啊。 陆珂思考了许久才下定决心:“如果这是她的意思,那我尽量多找些温和的药材配,让她身体少受一些伤害。” 原晔:“嗯。” 陆珂抓紧原晔的衣服:“还有就是,关于帮完颜术对付摄政王,激化他们的矛盾这件事。我可以用我自己的方法和完颜术谈吗? 完颜术和摄政王的侄子,他们流着同样的血,我觉得性情应该也有相似的地方。高位者通常疑心深重。如果我贸然过去说我愿意为他效力,他肯定不会信我。” 原晔:“可以。” 陆珂愣了一下,捶他:“你还没问我的方法是什么。” 原晔笑:“夫人就按自己的想法去试,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为你兜底。” 陆珂:“那我要是惹金国王上生气了,要杀了我,怎么办?” 原晔:“那就先杀了他,我们再慢慢逃。” 陆珂蹙眉:“对哦,我差点忘了。” 陆珂瞪向原晔:“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怎么会武功的?” 原晔讨好地一笑:“夫人……” 陆珂板着脸:“说!” 原晔:“夫人,我是儒生,君子六艺,都要学。” 陆珂:“那你会武功不说,害得我以为你是那种弱不惊风的书生。” 原晔低头:“我弱不弱,夫人不知道?” 陆珂拧他胳膊上的肉:“我跟你说正经的,你个混蛋。” 两人闹了一会儿,说了会儿话,天彻底亮了。 宫女端来了吃的。 下午,处理完政务,完颜术去了纳兰朵的宫里。 完颜术和以前一样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肚子。 这是他的一个孩子,他对此寄予了厚望。 纳兰朵温婉地笑着:“王上,我那位嫂子已经同意了。” 完颜术:“她倒是同意得干脆。” 完颜术放开纳兰朵的肚子:“宣吧。” 姚哥依言,带着完颜术身边的太监去偏殿将陆珂请了过来。 原晔则穿着侍卫的服装,和纳兰朵门口的侍卫换了班。 陆珂跪在地上,叩拜完颜术。 完颜术让殿内的人都下去,站起身,走到陆珂面前。 宽大的身影笼罩在头顶,哪怕没有对视,陆珂也能明显地感觉到完颜术在审视她,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角度审视她。 许久后,完颜术开口道:“你叫陆珂?” 陆珂:“是,我是陆珂。” 完颜术:“听说你嫁给王妃的哥哥两年多了?” 陆珂不明白完颜术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诚实回答:“是。” 完颜术:“你喜欢王妃的哥哥吗?” 陆珂:“我和夫君虽然是大梁皇帝赐婚,但是久慕盛名,心向往之。婚后,也是夫妻和顺,举案齐眉。” 久慕盛名,心向往之? 纳兰朵看向原晔的方向。 哦~还有这一出呢? 完颜术看了一眼纳兰朵,嘴角微微勾起,眼底杀意涌动,他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你愿意效忠于我?” 陆珂挺直脊背:“回金国王上,陆珂是梁人,陆珂不愿。” 完颜术嘴角笑容更深,看向纳兰朵,“哦?你不愿?” 纳兰朵没有丝毫惊慌和讶异,只娇嗔了他一眼:“王上,别吓人。” 完颜术笑了一下,有意思。 陆珂说道:“王上,陆珂是梁人,本就不是摄政王的人,是被他强掳到此,自然不会忠于摄政王,摄政王也不会相信陆珂。将心比心,王上也是一样,不是吗?” 完颜术:“对我没用的人,也不必留着了。” 陆珂:“陆珂不愿意献上忠诚,但是并不代表陆珂于王上无用。” 完颜术迈步回软榻坐下。 陆珂:“陆珂曾经对摄政王说过,陆珂不愿意帮助他的军队伤害自己的母国。但是陆珂愿意为金国子民出一份力。” 完颜术:“自欺欺人。” 陆珂:“王上,这个仗你还愿意打下去吗?王妃说,大梁和金国打了十几年的仗了,两国之间,贸易不互通,全靠行脚商人私自转运货物,互通有无。金国财政空虚,百姓疲于生产,补充军队。” 完颜术目光沉沉地看向纳兰朵:“你还对她说了这些?” 纳兰朵吃着葡萄:“那不然呢?王上,我这个嫂子脾气倔得很,软硬不吃。” 完颜术:“知道我不会罚你,这会儿倒诚实了。” 完颜术对纳兰朵伸出手,示意她分一小串葡萄给他,纳兰朵直接忽视,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葡萄。 他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抬手将纳兰朵咬了一半的葡萄抢回来,送进了嘴里。 完颜术怨怼道:“不贴心。” 说吧,完颜术看向陆珂:“继续。” 陆珂在心里对完颜术丢过去一个大大的鄙视。 陆珂:“同样的,大梁为了防备金国每年国库消耗也十分巨大,其实两国百姓都不堪重负了。王妃说,王上你和摄政王的理念不同,其实已经不想打下去了。但是金国畜牧业十分落后,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又极度迷信天神,更崇拜摄政王个人。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17节 所以,王上,如果金国的畜牧业能发展起来,百姓能够认识到靠自己的双手,不靠神明施舍,也能丰衣足食,那么两国的仗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打下去了。” 完颜术:“你凭什么觉得金国发展起来了,我不会想要吞并梁国?” 陆珂:“因为世上不止一个陆珂,金国的畜牧业在发展,大梁的也在。因为一个国家的强大,不是一个方面的强大,是经济,文化,政治,军事,科技全方面的强大。 并不是单凭一个畜牧业的发展就能带来真正的强大,就能吞并一个国土人口都远比自己更加庞大的国家。因为畜牧业的发展不是一朝一夕的,是几年,十几年的积累。 因为对外扩张,需要百姓的支持,需要他们奉献出自己的骨血,粮食,力量。所以,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没有一个绝对的信仰,百姓不会支持。这也是摄政王需要绝对的个人崇拜,让百姓支持他发动长久战争的原因。” 完颜术面色如常:“继续。” 陆珂:“今日摄政王能让自己成为天神的分身,让自己的个人崇拜成为分割皇家权力的武器,那么别人也行。即便王上将对摄政王的个人崇拜转移到了自己身上,那么你和王妃的下一代呢?他还有这样的能力吗?他有,那下下一代呢? 若是有朝一日,皇权和这种宗1教崇拜的神权出现了冲突,一个极度推崇天神的国家,一群只认可天神,而不知王上的百姓,王上能保证自己的后代都能在这场战场中获胜吗?毕竟,百姓只认天神,敢为天神豁出性命,奉献出全副身家。” 话虽这么说,但这只是取信完颜术,激化完颜术和摄政王的矛盾,逼他们自相残杀的一种手段。 陆珂心里清楚,上位者的野心只会膨胀,从来不会停止。 封建中央集权下,百姓即便不想打,也架不住掌权者的愚蠢。 但确实,两国打了这么多年,朝廷也好,百姓也好,都在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中失去了太多太多,都累了。 所以,除非完颜术和大梁彻底议和,否则她不可能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学识分享给金人的。 第68章 变数 ◎情出自愿,便落子无悔。◎ 听完陆珂的话,完颜术摸着扳指细细思索,评判。 他身后窗外,天空之中,长云弥漫,隐隐雪山连绵千里,苍苍莽莽,雄伟,旷远。 许久后,完颜术让人将陆珂带了下去。 完颜术大手罩在纳兰朵的肚子上,感受着孩子的心跳:“王妃,你说呢?” 破神权,比立神权难,很有可能会被反噬。 纳兰朵嫣然一笑:“那就要看王上心里更看重自己,还是这个国家的未来了。” 完颜术目光幽深:“咱们的孩子如果出生了……” 完颜术忽然扯动嘴角轻笑了一下:“你的这位嫂子真是过于天真。” 纳兰朵笑道:“想好一点,也许不是天真,只是善良和真诚。王上,难道不觉得善良和真诚是这世间最难得,最令人心动的东西吗?” 完颜术忽然抬头看着纳兰朵:“是吗?” 纳兰朵:“人心叵测中,善良和真诚永远是最佳的破局方法。” 完颜术抚摸着纳兰朵的脸:“王妃。” 纳兰朵:“嗯?” 完颜术:“我心悦你。” 纳兰朵愣住了,“什、什么?” 完颜术:“我喜欢你。永远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亲。” 纳兰朵错开完颜术的视线,“王上以前可不会说这些肉麻的话。” 自她被他扛回王宫从来没说过。 完颜术:“王妃不是让本王真诚一些吗?” 纳兰朵横了他一眼,推他离开:“好了好了,太肉麻了。你快去处理公务。” 完颜术笑了:“害羞了?” 纳兰朵:“快去处理公务。” 完颜术亲了亲纳兰朵的额头:“晚上再来看你。” 说完,他交代姚哥她们好好照顾纳兰朵,大步离开。 待完颜术的身影彻底消失,纳兰朵脸上的温柔渐渐冷了下来。 她眉头紧蹙,完颜术是不是疯了? 晚饭时,纳兰朵请陆珂过来吃饭。 清炖的羊肉,红烧猪肘和一些蔬菜被摆在了桌面上。 陆珂问道:“王上怎么说?” 纳兰朵微微有些失神:“什、什么?” 陆珂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纳兰朵垂下眼睫:“没什么,你刚才问什么?” 陆珂:“王上选君权还是神权?” 纳兰朵:“听他的意思,应该是将你的话听进去了。” 陆珂:“嗯。” 陆珂专心吃饭。 饭吃了一半,纳兰朵抓紧袖口:“一会儿你帮我把个脉。” 纳兰朵看向陆珂:“要配药,还是要先把脉确认一下情况,不是吗?” 陆珂点头:“以前都是御医给你诊脉吗?” 纳兰朵:“嗯,毕竟我是大梁人,因此许多人对我这位王妃不满,更不愿意我生下玷污金国皇室血脉的孩子。我身边有不少危险。王上怕有人谋害我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所有照顾我身体的御医和御厨都是他精挑细选的。” 换句话说,连她自己也没有办法找到破绽处理掉这个孩子。 好在现在有了陆珂这个变数。 陆珂咬着筷子,犹豫了许久,还是说道:“你真的考虑好了吗?我不是给人看病的医生。我是兽医。动物和人始终是不一样的。而且你的月份太大了,如果发生意外,你和孩子都会没命。” 纳兰朵:“没关系。反正都是赌。我赌老天流放路上没让我死,就不会让我死。” 纳兰朵的决心坚定,陆珂也不再说什么了。 吃完饭,陆珂给纳兰朵把脉。 陆珂搓了搓手,确定手的温度上升了一些,这才将指尖放到纳兰朵的脉搏上。 “奇怪。” 陆珂怔愣了一瞬,将纳兰朵的手往她这里放了放,重新把脉。 纳兰朵:“怎么了?” 陆珂抬起头,目光担忧又充满震撼:“你说你怀孕五个多月?” 纳兰朵:“御医是这么说的,有问题?” 陆珂:“不是五个月。” 纳兰朵:“什么?‘ 陆珂:“我再确认一下。” 陆珂给纳兰朵换了一只手,再度将指尖放了上去,屏住呼吸,专心感受纳兰朵的脉搏跳动。 许久后,陆珂终于百分百确认。 陆珂:“孩子不能打。” 纳兰朵拧着眉看着陆珂。 陆珂:“孩子不是五个多月,是七个多月,已经不可能打了。打掉孩子,在现在的医疗水平下,动孩子就是动你的命。你们都会没命。” 纳兰朵骇然大惊:“你确定?” 陆珂:“我已经确认了三次。至少也是七个月,甚至就算是八个月,也绝不可能是五个多月。” 纳兰朵:“呵。” 她苦笑了一下:“真是难为他辛苦瞒了这么久。” 陆珂安慰道:“其实孩子也是你的孩子……” 纳兰朵摆摆手,阻止陆珂继续说下去,孩子已经打不掉了,再多的安慰都是空话,还不如好好谋取眼前的利益。 纳兰朵只沉默了一瞬,便立刻说道:“堕胎药你照常准备,把它做成药丸。” 陆珂:“可是这孩子不能打……” 纳兰朵:“我不打,我没那么蠢,拿自己的命去换一个无用的结果。但是我需要那药帮我一个忙。” 陆珂:“好,等我能接触到药材,我会帮你准备好的。” 纳兰朵摆摆手,让陆珂回去:“最晚后天,你就会开始忙起来,趁着有时间多休息休息吧。” 陆珂点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她回头看向纳兰朵。 纳兰朵的脸上满是疲乏。 陆珂又想起了被贬到岭南的柏世安和他们的儿子。 当年原家出事,柏家全力相救,柏世安也是因此被贬官,他和原璎柠只能含恨签下休书,就此诀别。 璎璎说过,她的姐姐璎柠在流放路上一直鼓励她撑下来,也在不断劝自己活下去。 她的姐姐想活下去,不管多苦不累,拼了命地想活下去,想回到柏世安和他们的儿子身边。 如果纳兰朵生下孩子…… 陆珂不敢想未来原璎柠要怎么办。 …… 陆珂一走,纳兰朵抬手将桌子上的所有东西挥到了地上。 新鲜的瓜果滚落,精致的瓷盘掉在地毯上,发出奇怪的声音,却并没有碎掉。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18节 完颜术怕她摔着,在她的宫殿,满宫都铺了这样又厚又软的地毯。 巨大的愤怒下,纳兰朵呼吸急促。 什么怕她摔着,分明是怕她伤了这个孩子! 完颜术,你可真好啊。 一步一步,将我算计了个彻彻底底! 纳兰朵坐在软榻上,骤然之间,全身都卸了力气。 真可笑啊。 她辛辛苦苦谋算,结果却一步一步自愿走进了完颜术的圈套。 从他将她抢回宫里,到后来引导她发现摄政王陷害太子连累原家抄家的真相,让她主动勾引他,投靠他,心甘情愿当他名副其实的王妃。 再到现在的五个多月实则七个多月的孩子。 要不是陆珂和原晔的出现,她怕是到最后连自己都会赔进去。 听见声音,别的宫女都不敢进来,姚哥待屋内声音平息,走近殿内,快速将桌面收拾好。 纳兰朵冷声吩咐道:“今天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姚哥跪地:“是,奴婢的命是王妃救的,今天的事奴婢绝对不会往外吐一个字。” 纳兰朵:“下去吧。” 姚哥依言退下。 晚上,天色暗沉,夜风冰凉。 完颜术走近殿内,纳兰朵躺在软榻上,厚厚的皮草盖在她的身上,她眉心紧皱,似乎梦到了什么很为难的事情。 完颜术在纳兰朵身边蹲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纳兰朵骤然惊醒。 完颜术小心地将她扶起来:“怎么不到床上睡?” 纳兰朵刚睡醒,声音带着几分朦胧的软糯:“刚才坐在塌上想事情,想久了有些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完颜术扶着她到床上躺下。 换了以前,他会把她抱上床,绝对不会叫醒她。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纳兰朵怀了孕,肚子大,身体重,抱的话,对肚子不好,他便习惯了扶她。 完颜术脱掉外套,在纳兰朵身边躺下:“刚才看你皱着眉头,做噩梦了吗?” 纳兰朵将头靠在完颜术胸膛上:“嗯,梦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梦到当时我在逃跑的路上,没遇到你,被抓了回去,严刑拷打。你说怎么就那么巧,我刚跑出来就撞见了你。你还偏偏把我绑回了王宫,让我做王妃。” 完颜术侧了侧身子,手撑着头,在昏暗的烛火中,在纳兰朵看不到的地方,目光极尽温柔。 完颜术:“我是把你扛回王宫的,不是绑。” 纳兰朵:“有什么区别?” 完颜术不说话了,纳兰朵抬起头,横了他一眼:“看吧,你也说不出来。” 完颜术:“别人不敢像你这样呛我。” 纳兰朵:“我说几句实话就算呛了?” 完颜术:“好好好,我错了,我说错话了。” 纳兰朵:“你就是嘴上认错,心里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错。” 完颜术:“不管是抗,还是绑,总归现在你是我的王妃,是我的妻子。” 纳兰朵:“那我要做王后。” 完颜术:“现在朝中阻力太大,等孩子生下来就封你做王后。” 纳兰朵:“没有孩子你就不让我做王后了?” 完颜术笑了,目光之中尽是帝王威严:“没有孩子,那就等过几年,局势稳定了,把那些反对的人一个一个收拾了,再封你做王后。” 纳兰朵这才笑着说:“这还差不多。” 完颜术:“你呀,总是要强,嘴上非要压我一头。” 纳兰朵:“我是嘴上要强,你是心里算计我。” 完颜术微微挑眉:“你指哪件?” 纳兰朵坐起来,作势打了他一下:“你还不止一件?你老实交代到底有几件?” 完颜术也不生气,他反而喜欢纳兰朵这副向他撒娇的小女子做派。 他笑着问:“你先说你说的是哪一件?” 纳兰朵:“那几封信……” 完颜术大大方方地承认:“我喜欢你看到信,跑过来勾引我的样子。那几日,我被你勾得,每次早朝都心痒难耐。” 纳兰朵:“完颜术!” 完颜术抓住纳兰朵的手亲了亲:“是,我的王妃。” 纳兰朵:“你给我正经点。” 完颜术挑眉。 纳兰朵:“你就不怕我生气?” 完颜术:“你会吗?” 完颜术目光深邃:“我的王妃是一个赌得起也输得起的人。情出自愿,便落子无悔。” 纳兰朵借着烛火冷凝着眉。 确实,当初完颜术把她带进宫,虽然封了妃,但是没强迫过她做什么,直到他下了饵,她自己入了套。 现在想想,可能是因为他有绝对的自信她迟早会成为他的人,所以才稳坐钓鱼台,不急不躁地陪她玩。 因此,她能骂他心机深重,但骂不了他无耻下作。 纳兰朵剜了他一眼,妩媚风情:“那当初我勾引你,你还晾着我?” 完颜术:“王妃入宫那么久,难得将心思放到我身上,我总得矜持一些,再从了王妃,才不会显得轻浮,不是吗?” 纳兰朵气得又捶了他几下,完颜术抓住她的手:“别打了,仔细把手打疼了。” 纳兰朵和完颜术大眼对小眼。 忽然,纳兰朵闷哼一声,捂住了肚子。 完颜术立刻坐起来,要宣太医,纳兰朵拦住他:“没事,是孩子顽皮,踢了我一下。” 完颜术松了口气:“等生出来,长大了,打板子。” 纳兰朵:“你舍得?” 完颜术:“除了你,我都舍得。” 纳兰朵:“你今日怎么花言巧语这么多?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完颜术:“这不是顺着王妃,用真诚换真心吗?王妃觉得我表现得如何?” 纳兰朵:“不怎么样。” 纳兰朵抚摸着鼓起来的肚子:“我就纳闷了,这小不点儿才五个多月,怎么这么活泼。” 完颜术:“可能随我,生下来会是个高大威猛的孩子。” 纳兰朵:“其实我最近总是心神不宁,刚才梦到了以前的事情,也梦到了以前在原家的时候,我小娘生孩子,那时候她是八个多月的时候突然早产,她身体瘦弱,本来力气就小,又摔了一跤,羊水破了,早产加难产,没了命。” 纳兰朵目光哀伤:“难产的时候,稳婆问保大还是保小,结果两个都没保住。” 完颜术抿着唇,只看着纳兰朵,似乎在思考她这么说的缘由。 纳兰朵:“我好像害怕了。” 完颜术将她抱进怀里:“别怕,我不会让你出事。” 纳兰朵:“那我要是也难产,你要我还是要孩子?” 完颜术:“傻瓜,没有你,我要孩子做什么?” 纳兰朵:“那我要是伤了身子,生不了孩子呢?” 今天的纳兰朵似乎格外爱撒娇,完颜术还就是吃她这套,他笑着问:“你在担心什么?” 纳兰朵:“你先回答。” 完颜术:“生不了就生不了,到时候过继一个到你名下。” 纳兰朵:“你惯会哄人的。” “我这辈子只哄过一个人。”完颜术大手放到纳兰朵大腿上:“那我再哄哄我的王妃?” 纳兰朵一巴掌拍在他手上:“老实点。” 完颜术:“我可记得,王妃这方面的需求比我旺盛,尤其是——孕后期。” 纳兰朵:“你——” 纳兰朵红了脸。 完颜术:“放心交给我,我会让你舒服的。” 不一会儿,纳兰朵呼吸急促,窝在他怀里剧烈地喘息着。 完颜术问:“王妃舒服了,那我呢?” 纳兰朵丢给他一个不冷不热的微笑:“自己解决。” 说完,纳兰朵转过身背对着他无情地闭上了眼睛。 须臾,她听见完颜术粗喘声越发的沉重,然后渐渐归于平静。 完颜术下床离开,洗漱后,回到床上,从纳兰朵身后将她抱住:“果然,孩子是夫妻生活的绊脚石。” 纳兰朵缓缓睁开眼。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19节 绊脚石吗? 孩子会绊住母亲的一生。 所以她一开始就没想留下,可惜,她棋差一招。 第二天,完颜术召见大臣商议,在王城内划拨了一块地给陆珂进行全城问诊。 第三天,问诊所挂上招牌,陆珂正式上任。 陆珂坐在问诊所内,问诊所周围除了可以看见的士兵和负责畜牧一职的几位官员外,暗处也配备了不少人手。 原晔也在暗处随时待命。 王城在划拨土地之后,便开始在城内大力宣传。 但是,金国百姓对天神的迷信太深了,并没有多少人真的相信普通的凡人也能拥有受过天神祝福的巫医的能力。 因此,问诊所挂牌后,排队的人并不多。 陆珂看了看问诊所那狭小的,只够一人进出的门,看向一旁畜牧司长阿日斯兰:“我们出去问诊。” 阿日斯兰:“出去?不行,太危险了。” 陆珂:“我们问诊的目的是破除迷信,教会百姓自己处理牲畜问题,并且你们也能从旁学会一些知识。* 现在隔着一扇门,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也看不见我是如何治病的。他们只会以为我们偷偷地借助了天神的力量,才能让那些生病的动物恢复健康。那我们出来问诊耗费时间心力有什么用?” 阿日斯兰简单思考了片刻,并没有将问诊桌搬出去。 问诊桌只是一张桌子,但是治病是需要药的,药柜很大,还是固定的。 他们需要让百姓清楚地明白,不是天神在帮助他们,是他们伟大的王上在帮助他们。 于是阿日斯兰下令,将问诊所的小门和周围三分之二的墙壁也砸了,彻底敞开,让所有过路的人都能清楚地看到问诊所内的一举一动。 墙壁和小门轰然倒塌,就像预示着神像的倒塌一样。 陆珂坐下开始正式问诊。 年老的妇人抱着一个衰弱无力的小牛过来。 陆珂询问情况。 年老的妇人打量着陆珂,其实她内心并不信任陆珂,但是她已经去过神庙求过天神和巫医了,所有人都说小牛没救了。 这头牛是他们全家的希望,要是小牛死了,他们欠的债一辈子都还不清。 她是真的没办法了,才会死马当活马医跑来问诊所。 年老的妇人说道:“我这小牛怀着的时候,母牛身体就十分瘦弱,它生下来后就更瘦弱了。一直病怏怏的,刚开始还能站着,也在长肉,但没多久就站不住了。就算我扶着它站起来了,他的背和腰也是拱起的,站不住。” 陆珂:“你把它放到地上,扶起来,我看看。” 年老的妇人照做。 小牛站在地上,背腰拱起,四肢不能伸直,并且想一侧斜歪,很快就又倒了下去。 不仅如此,它的前蹄蹄冠上方的系关节弯曲,还有毛发脱落的现象。 王城繁华,每天人来人往,路过的百姓看见小牛那半死不活地样子,纷纷摇头叹息。 “这牛活不了了。” “唉,与其受苦,还不如让它去天神身边,陪伴天神吧。” “我亲戚家里以前有匹马就是这样,一直不见好,最后花了很多钱,还是去陪天神了。” 围观群众的议论声进入妇人的耳朵,妇人更难过了,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 这可怎么办哟。 小牛死了,他们家就得把房子卖了还债,全家老小都要露宿街头。 陆珂:“你别担心,这病并不是不能治。” 妇人猛然抬头,脸上满是泪水:“能治。” 陆珂:“能,这是佝偻病。病初期不爱吃东西,消化不良,谨慎不振,行动迟缓。它现在几个月?” 妇人:“六个月了。” 陆珂:“但是你看它的身形,明显偏小,说明生长停顿了。它平常是不是喜欢舔墙土或者食槽?” 妇人激动道:“是是,你怎么知道的?是天神托梦给你让你来帮助我们的吗?” 陆珂:“……” 又是天神。 陆珂:“这是佝偻病,很早以前就有人发现并且总结出了经验。只要按时吃药,它就会好。” 妇人:“是天神说的吗?” 陆珂:“是凡人的智慧!” 陆珂深呼吸,不能急躁。 陆珂:“你家有鸡蛋吗?” 妇人:“没有,鸡蛋太贵了,我们吃不起。” 和寮村的村民一样,平时都是菜叶子加糠加点米凑合一顿,过年过节才能吃一顿鸡蛋和肉。 陆珂:“那你能找到鸡蛋壳吗?” 妇人:“鸡蛋壳能。” 第69章 真情 ◎二十二岁之前不想生孩子,到金国倒是养了一个。◎ 陆珂:“你把蛋壳炒黄,研成末,每次取半两,加在它吃的饲料中,每日喂两次,可以改善它的情况。” 妇人不断地点头:“我回去就给它喂。” 陆珂又写下药方递给阿日斯兰:“你再给她拿点苍术,熟地和山药,蛋壳粉加上这些,在补钙的基础上补充维生素能让小牛恢复得更快。” 阿日斯兰:“什么是钙和维生素?” 陆珂:“呃……就是一些长身体所需要的营养,这些不同的营养分布在不同的东西里,吃这些东西就能补充。” 阿日斯兰将信将疑地带妇人去拿药。 妇人:“感谢天神,一定是天神看我虔诚,赐下了恩德。” 陆珂:“……” 得,她干半天活,别人感谢的还是天神。 阿日斯兰:“你错了,不是天神。” 妇人:“什么?” 阿日斯兰:“是王上,这些珍贵的药材都是王上辛苦寻来,并且降下恩泽,给你们免费使用的。” 妇人:“感谢天神,感谢王上。” 旁边围观的金国百姓听见,也单手放在心口位置:“感谢天神,感谢王上。” 陆珂:“……” 这就是她讨厌宗1教治国的原因。 她辛辛苦苦诊病,人家只感谢天神。 算了。 陆珂喊道:“下一个。” 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牵着一头牛走了过来:“姑娘!你看看我这牛!问问天神,怎么办!” 男人嗓门震天响。 陆珂:“给动物治病是医学,和给人治病一样,我是给动物看病的大夫。你们如果学会这些药方,以后也能自己给动物治病,不需要再求助神明。” 男人一张黑脸和胡子挤成一团,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陆珂。 陆珂招招手,让他把牛牵近一些。 牛刚走近陆珂,就发出噗噗的声音,鼻子流出粘稠的鼻汁。 陆珂问道:“它最近吃草的情况怎么样?” 男人:“说起吃草,那就有的说了!我跟你说!我这牛从小就是个宝贝,生下来就比普通小牛犊子壮,长大更不得了了,吃草吃得特别多,你看这体格……” 陆珂:“停——” 男人不满地嘟囔道:“我还没说完呢?” 陆珂:“我没问你它以前怎么样,我问的是它最近几天的食欲怎么样?” 男人:“食欲好啊,它食欲比一般的牛好太多了。现在生病了,吃得少了,也能和一般的牛打平!它肯定是天神见我勤劳勇敢特意降下的恩泽!” 陆珂:“……” 这人是个话痨吧? 陆珂:“知道了,食欲下降。” 陆珂去摸牛的脉搏,毛哦很快,呼吸困难,靠近还能听到肺泡那边捻头发似的声音。 陆珂:“是卡他性肺炎。这个季节降温快,天气冷,很容易发生。它平常的居住环境怎么样?” 男人:“你要问这个,这又有的说了——” 陆珂怕男人长篇大论地回忆,赶紧打断:“你就说它住的地方多久打扫一次。” 男人:“这还要打扫?不每次把粪便一铲就结束了吗?” 陆珂:“居住环境不干净,睡的地方长期不更换稻草,容易滋生细……长出一些有毒的小虫子,很小,肉眼看不到,它在呼吸的时候,就会把这些小虫子吸进去,从而导致生病。你回家之后将它睡觉的地方仔细打扫干净,用热水打扫。” 陆珂一说,其他围观的人不乐意了。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20节 “扯的吧,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东西,还什么看不见的小虫子。这虫子看不见,你怎么知道有?” “大胡子,你别听那小丫头胡说,还什么肺什么烟,听都没听过。她唬人的。你家牛的毛病我都知道,我家马以前得过这个病,到庙里,找巫师拿点香灰和圣水,回家冲了给牛吃了,第二天准好。” 一听这话,大胡子立刻抛下陆珂,去人群中找那人:“真的?你说真的?” 那人说道:“那还有假?香灰和圣水都是天神施过法的,不比那小丫头弄得那些玩意儿靠谱?” 大胡子:“你是我的好兄弟!我这就去!” 大胡子兴冲冲地牵着自己的牛走了。 陆珂也不阻拦,肺炎是一种极难治疗的病,而且很容易复发,卡他性肺炎她在牧场的时候没有教过巫医,金国的巫医根本不会。 这边的百姓太信奉天神,不吃亏到底,认清天神压根儿没有用,他们是不会想着依靠自己的。 人走了,陆珂就叫下一个。 她诊治一个,阿日斯兰便在旁边将她说的话记下,时不时地询问一些病理上的问题。 随着治疗的动物越来越多,阿日斯兰看陆珂的眼神也从怀疑到崇拜。 一早上下来,来找陆珂看病的总共只有六个人。 一会儿就看完了。 显然大家压根儿不相信陆珂,只相信天神和天神派下来帮助他们的巫医。 既然没有人,陆珂就从最基础的病理知识教阿日斯兰他们,教了半个时辰的内容,陆珂便让他们背诵,记忆,然后抽查。 阿日斯兰这五个人都是官员,虽然当官多年,早就荒废了学业,但是到底是有能力的人,很快就能将知识背诵记忆,并融会贯通。 比摄政王当初派来跟陆珂学习的几个巫医能力更强。 考完试,阿日斯兰恭敬地给陆珂倒了杯热茶,又拿来了一些酥饼。 左右无事,陆珂一边等人上门一边和阿日斯兰闲聊:“阿日斯兰大人。” 阿日斯兰:“不敢当,陆大人,您才是大人,您叫我阿日斯兰就是。” 阿日斯兰三十二岁,比陆珂大了十多岁,但是阿日斯兰服陆珂的本事。在阿日斯兰心里,有本事的人才是大人,因此阿日斯兰唤陆珂为陆大人。 陆珂问:“阿日斯兰,金国大约有多少百姓真心信奉天神?” 阿日斯兰:“没具体计算过,不过依我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大约有将近三分之二的人。” 三分之二,那跟全部也没差别了。 破除金国封建迷信这个东西,还真的是一个大工程。 陆珂心里有了计较,却反而对完颜术放心了起来。 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工程,没个十几年的时间,完颜术是干不完的。 换句话说,就算她将自己的所学百分百地无偿分享给金国,金国实力也越不过大梁。 陆珂又问:“阿日斯兰,那你呢?这么多人都相信天神,为什么你不信?” 天神的信奉者压根儿不会陪陆珂来办动物问诊所。 陆珂的话让阿日斯兰想起了很多很多往事。 阿日斯兰抬头看向路上来来往往的金国百姓:“其实我有记忆以来我的父母亲人都信奉天神,耳濡目染之下,我也自然一样。” 陆珂好奇地问:“那后来呢?是因为什么让你转变了想法?” 阿日斯兰:“后来我所在的村子爆发了一场瘟疫,家里的牛羊死了,爷爷奶奶死了,妹妹弟弟也死了,然后我父亲也病倒在了床上。 我们和村子里的其他人在巫师的主持下,一遍又一遍的贡献家里仅存的粮食,一遍又一遍地祈求天神降下恩泽,消解这场可怕的瘟疫。但是没有用。” 阿日斯兰哽咽道:“天神没有理会我们。巫师说是我们的心不够诚,当时我就想,我们的心还不够真诚吗?那到底要付出多少,天神才能听到我们的声音? 后来,瘟疫结束,家里就剩下我和我母亲两个人。我们身上没有粮食,没有钱,没有土地,母亲带着我去投靠远房舅舅。 路途太远了,母亲的身体不好,只走了三天就病了。我知道,她是太饿了,饿得扛不住病,没有力气走下去了。 所以我想到了去偷东西。我当时想的很简单,当初为了乞求天神的帮助,我们家里最后的粮食都奉献了出去。天神那么善良肯定会愿意还给我们一些。” 阿日斯兰收回视线,脸上露出了嘲讽的表情:“我偷偷溜进了神庙,偷偷藏在供奉的桌子下面,想等到天黑,拿了吃的就走。 晚上,天黑了,神庙里没有一个影子。巫师们回来了,将神庙里信徒的供奉全部装入麻袋里,然后留下一袋自己吃,剩下的他们送到了饭店换成了钱。脱下巫师服的男人们,甚至会去妓院寻欢作乐。 真可笑啊。天神如果真的存在,为什么对受尽折磨苦苦挣扎求生的我们视而不见,却任由那些蛀虫,淫1虫,垃圾,抢走他的信徒们最真诚的供奉?我想不明白,于是日日去,日日偷供奉。母亲求我不要去了,她不肯吃我偷来的供品,她说天神知道一切,会惩罚我的。 可是最后,不肯吃东西的她死了,我这个小偷却和那些偷窃供品的巫师一样活了下来,甚至当了官,步步高升。呵,一个连自己供品都守不住的神,一个连侍奉自己的巫师都管理不好的东西,我凭什么信仰它?” 陆珂垂眸思索着。 陆珂:“阿日斯兰。” 阿日斯兰:“是,陆大人。” 陆珂:“我忽然想起梁国有句话。” 阿日斯兰:“请陆大人赐教。” 陆珂:“中原大地不养闲神。如果一个神无法回应或者实现你的愿望,那就是这个神的能力不行,这个庙不灵,就该换一个。” 阿日斯兰不解地看着陆珂。 陆珂:“金国三分之二的百姓都信奉天神,我们很难动摇这一点。但是,如果金国有一百八十个神明呢? 如果我们告诉金国的百姓,神也有高低贵贱,也有法力高低的区别,百姓自然会在心里比较所有神的尊贵程度,自然而然把对神的尊崇转变为功利主义,即对我有用者为神,无用者为妖魔。” 阿日斯兰皱眉思考:“对神的恐惧和信仰很难动摇,不如分而治之?” 陆珂点头。 阿日斯兰:“这是个好主意。我现在立刻写成奏折,禀告王上。” 阿日斯兰说完,匆匆离开。 阿日斯兰离开没多久,就到了收工的时间,陆珂在其他官员的带领下,走进问诊所后面的屋子,宫女送来了饭菜。 这个屋子是单独给陆珂准备的用膳堂,其他人在别的地方吃。 因为饭菜送到后,宫女和其他人便都离开了。 等所有人离开,屋子里只有陆珂一人,原晔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陆珂将饭菜端出来:“可惜只有一个碗,咱们要吃同一碗饭了。” 原晔从怀里拿出一个碗和一双筷子。 陆珂失笑:“你倒是准备得周全。” 原晔:“人是铁饭是钢,必须周全。” 两个人坐下吃饭,今日的菜肴是孜然炒羊肉,面饼炒豆子和炒青菜。 陆珂咬着筷子:“我以前是真的觉得金国的百姓挺难的,这里物资匮乏,经常连年天灾,所以是真心想着,如果这里的老百姓都能吃饱饭,日子稍微好过一些,能用牛羊和大梁交换粮食,兴许就不会打仗了。” 原晔:“现在想法有了改变?” 陆珂摇头:“金国的迷信太严重了。我一开始只当这是迷信,觉得十分厌烦。但是当今日阿日斯兰告诉我金国三分之二的百姓都只信仰一个天神的时候,我觉得太恐怖了。 难怪他们生活已经这么艰难了,摄政王连年耗费大量的物资人力去和大梁打仗,他们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 陆珂脑子里想起了那些以极端□□为主的地区。 太可怕了。 陆珂:“文化是相互影响的,要是真让金国这么发展下去,以后有很大概率成为一个极端宗1教国家。现在大梁处于上风,无所谓。 但是哪天,王朝末年,大梁和历代国家一样步入衰退,开始内乱,一个极端宗1教为主的邻居这时候趁虚而入……把大梁也变成一个极端宗1教的国家……” 陆珂不敢想那样会有多可怕。 不行不行。 她这次是真心实意,百分百愿意帮完颜术对付摄政王,破除一神为尊的封建迷信了。 金国需要神,需要很多神去竞争上岗,去破坏天神的威信,绝对不能让金国变成一个极端宗1教国家。 陆珂见过极端□□国家,学过历史,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是原晔不知道。 他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目光看着陆珂。 他不懂,但努力去理解陆珂的想法。 两个人正吃着饭,门外传来阿保瑾的声音:“陆珂陆珂……” 原晔立刻躲了起来。 陆珂身份特殊,阿保瑾被拦在了外面。 陆珂走出来,让士兵将阿保瑾放开,对阿保瑾招招手:“阿保瑾,你怎么来了?” 阿保瑾跑过来,拉着陆珂的手臂:“陆珂陆珂,我好想你。” 陆珂:“所以,然后呢?你怎么在这?” 阿保瑾笑容灿烂:“罗那叔说你在这里给动物看病,让我过来帮你。” 陆珂礼貌地微笑。 罗那和摄政王这两个人还没对她和阿保瑾死心呢。 陆珂:“我这里没多少人来看病,所以暂时不需要人。” 阿保瑾失落地啊了一声,低着头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羊毛做的小陆珂:“陆珂陆珂,你看,这是上次你走后,我一个人做的。好看吗?” 阿保瑾期待地看着陆珂。 陆珂点头:“真好看,做的是……谁?” 阿保瑾兴奋地点头:“做的是你。” 陆珂低头看着那个瓜子脸,雪白皮肤,脸上有红晕,漂亮得如同仙女的羊毛毡。 这个羊毛毡不仅精细,漂亮,少女还充满了神性。 恍惚间,陆珂有种错觉,阿保瑾好像把她真的当神女了。 陆珂看向阿保瑾的手,十个手指头个个都带伤。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21节 这孩子笨笨的,每次做羊毛毡都做不好。 而现在,她手里这个,精细到了极点,一分一毫的粗糙都没有。 陆珂:“谢谢,太好看了。” 阿保瑾像个孩子一样笑了:“陆珂陆珂,你喜欢吗?” 陆珂:“嗯,喜欢。” 阿保瑾一听陆珂喜欢,感觉自己高兴得快飘起来了。 他留下一句你喜欢就好,然后害羞地飞速跑了。 陆珂拿着羊毛毡回来,原晔坐在椅子上,余光不经意地瞥着陆珂手里的东西。 很漂亮,一看就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原晔:“他就是上次和你一起被关在宫殿里的男人?” 陆珂:“他当时也是被骗了。” 原晔:“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陆珂疑惑地看着原晔,这话怎么听着奇奇怪怪的? 陆珂坐下,将羊毛毡小心地放在一旁。 原晔:“这东西很花心思。” 陆珂点头:“羊毛毡这种东西,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它是用针不断戳戳出来的,不断戳,不断补充羊毛,还要调整形态,还要给羊毛染色。” 原晔:“果然复杂。” 原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羊肉,又不经意地问道:“这种新奇的东西,是你教他的?” 陆珂再度奇怪地看向原晔。 是错觉的吗? 明明是寻常的问话,但语气听起来就是怪怪的。 陆珂:“当时我被摄政王送到牧场教巫医怎么给牛羊看病。罗那派了阿保瑾过来当助手。阿保瑾怀里抱着一只生病的小羊羔,我给小羊羔治好了病,无聊时就薅它的羊毛,薅多了,下不来台,就顺手教阿保瑾怎么做羊毛毡。” 原晔:“那你做的那些羊毛毡呢?落在牧场了?要我去帮你拿回来吗?” 陆珂:“这倒不用,那些我都送给阿保瑾了。” 原晔不说话了,默默吃饭。 陆珂没多想也吃饭。 过了会儿,都吃完了。 原晔忽然说道:“你全都送给他了?” 陆珂咦了一声,讶异地看向原晔:“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原晔没说话,默认了。 陆珂噗嗤一声笑了。 原晔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陆珂笑够了,说道:“你和一个孩子吃什么醋?阿保瑾虽然成年了,也长得很好看,但是他心性还没有成熟,就是个孩子。 他对男女的事情不懂的。上次摄政王给我和阿保瑾下药,那药是能激发人内心的欲望的。但是阿保瑾对我没那方面的想法,他只喜欢羊毛毡。” 原晔:“二十二岁之前不想生孩子,到金国倒是养了一个。” 陆珂:“……” 陆珂:“我也送过你很多东西啊,鞋子,香囊,衣服。” 原晔嗯了一声,默不作声。 陆珂没辙了:“好啦好啦,等回了晖阳,我去找羊毛,也给你做一个羊毛毡好不好?” 原晔对陆珂伸出手:“击掌为誓。” 陆珂磨牙:“我还能爽约吗?” 原晔抓住陆珂的手,啪的一声,击掌为誓。 陆珂无奈地笑了。 …… 王宫,花园内。 纳兰朵悠闲地坐在园子里赏花。 金国位置偏北,到秋天,这温度就赶上大梁京城的冬天了。 昨儿个夜里还下了一场雪,整个花园覆盖了一层白。 纳兰朵一边烤火一边问:“姚哥。” 姚哥:“奴婢在。” 纳兰朵:“今日是谁当值?” 姚哥:“回王妃,是掌管兵马的副将军耶律丛的儿子,耶律麒。” 纳兰朵红唇抿开一个笑容:“把他叫过来,就说本王妃有事要问他。” 姚哥:“是。” 过了会儿,姚哥将耶律麒带了过来。 耶律家说是朝廷命官,其实是摄政王一手提拔上来的家臣,世世代代只忠心于摄政王一人。 上次纳兰朵诬陷耶律丛的姬妾故意把她推倒,就是想找茬废了耶律丛。 可惜了。 摄政王当机立断下令处死了那名耶律丛宠爱的姬妾,没让王上找到错处。 纳兰朵打量着跪在地上的耶律麒。 二十四岁的年纪,风华正茂。 身形继承了耶律丛的彪壮,身披铠甲,腰胯金刀,单膝下跪,一身冷傲。 纳兰朵没发话让耶律麒起来,耶律麒自然不敢。 纳兰朵让姚哥将炭火挑了挑,让火烧得更旺一些,又让姚哥去摘几只梅花。 姚哥立刻摘了一些回来:“王妃,这梅花是王上知道你喜欢,特意让人去梁国寻来的品种,你看这花瓣,多好看啊。” 纳兰朵接过,红梅娇嫩,确实好看。 纳兰朵:“再拿个花瓶过来。” 姚哥:“是。” 姚哥回殿内去拿花瓶。 纳兰朵伸出纤细的手指,捻起一块糕点,慢慢品尝了起来。 耶律麒跪在花园里。 花园积雪很深,事实上,他是跪在雪里。 跪久了,雪化成了水,让裤子沾湿,膝盖被冻得刺疼。 第70章 领罚 ◎他只需要将刀拔出来,就能轻易地割下纳兰朵的头颅。◎ 耶律麒抬起头,咬着牙看着纳兰朵。 纳兰朵裹着厚厚的棉衣,身上盖着皮草,坐在亭子内,丫鬟伺候着,火炉烤着,要多舒适有多舒适。 不过是个梁国人。 耶律麒冷声道:“王妃,可否准臣起来?” 纳兰朵:“呀?” 纳兰朵似才想起来般看向耶律麒:“耶律大人,你还在呢?瞧我这记性,自从怀孕后,越来越差了。” 纳兰朵说完,又让姚哥端了一碗燕窝过来,一勺一勺地吃了起来,还是没松口让耶律麒起来。 耶律麒看着纳兰朵的目光凶狠,如狼一般,仿佛要将她当场撕碎一般:“王妃,臣可以起来了吗?” 纳兰朵:“我不让你起来你就不起来了吗?” 耶律麒:“所以,臣可以起来了吗!” 纳兰朵:“你想起来就起来呗,还非得等我发话?” 耶律麒直接站起来,身上的雪窸窸窣窣掉落:“王妃既然无话问臣,臣、告辞!” 姚哥怒斥道:“放肆!耶律麒,王妃没让你走,谁准你走的?” 耶律麒冷哼一声:“臣自小在草原长大,不像梁国人好逸恶劳,附庸风雅,唧唧歪歪,臣还要带兵巡视王宫安全。” 姚哥:“耶律麒!你这是在讽刺王妃?” 耶律麒回头,迈着大步,来到纳兰朵面前。 他忍够了。 不仅仅是膝盖的刺痛,还有人格上的羞辱。 耶律麒低头冷冷地盯着纳兰朵:“王妃,君王恩宠瞬息即变,我们大金草原漂亮的女人多的是,你今日可以恃宠而骄,嚣张欺辱,他日容颜老去,冷宫萧瑟,你一个异国人,在我大金,到时候怕是孤立无援。” 纳兰朵和耶律麒目光对视,忽然勾唇一笑,艳若桃李。 她语气始终是温温柔柔的,但是句句诛心。 纳兰朵:“本王妃现在是王上最宠爱的妃子,肚子里怀着王上唯一的孩子。将来他生下来就是王子,是王上唯一的儿子。王上已经许诺本王妃,等孩子一出生,就将他封为太子,封本王飞为王后。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22节 将来,就算本宫失宠,王上故去,太子继位,本宫也是唯一的太后。你耶律一家算什么?你以为能越得过本王妃?” 耶律麒身子紧绷,脸色铁青。 很明显,纳兰朵的话打中了他的七寸。 纳兰朵收回视线,轻飘飘地吩咐道:“来人。” 姚哥:“是,王妃。” 纳兰朵:“去把内御军叫过来。“ 内御军被叫了过来。 纳兰朵红唇开合,语气轻慢:“耶律麒对本王妃不敬,甚至恐吓本王妃,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内御军副统领漠稞跪道:“王妃,这中间一定有误会。” 纳兰朵微微一笑:“三十大板。” 耶律麒目眦欲裂,他抓着腰间大刀的手用力收紧,他现在距离纳兰朵很近,近到只有两步的距离。 他只需要将刀拔出来,就能轻易地割下纳兰朵的头颅。 纳兰朵瞥了耶律麒一眼。 冷静到极致的一眼,瞬间让耶律麒清醒过来。 不管他再怎么讨厌纳兰朵,纳兰朵毕竟是王妃。 他若是现在在王宫里杀了纳兰朵,耶律家就是谋逆,株连九族。 耶律麒松开抓住刀柄的手,转身走到亭外:“臣领罚。” 内御军搬来了凳子,解下佩刀,脱下身上的铠甲,只着单衣,趴在长凳上。 漠稞对耶律麒说了一句得罪了,便别开了头。 王妃在盯着,他们连做戏都不能。 啪啪啪。 板子一下又一下,带着沉闷而规律的恐怖声响,重重落下。 每一次落下,皮肉绽开的声音和耶律麒从喉咙深处挤出的、越来越微弱嘶哑的痛嚎,令人心惊。 许久后,耶律麒紧贴着木凳的脸因为剧痛而扭曲变形,冷汗浸透了他的头发和衣衫,在寒冷的空气中蒸腾起白气,宛如他心中此刻蒸腾的仇恨。 雪地被挣扎的痕迹和零星溅落的暗红血点弄污。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 耶律麒是内御军的统领,他受苦,打的其实是内御军的脸。 此时此刻,即便是还在行刑中的两名内御军的脸上也露出了对纳兰朵的厌恶和仇恨。 一个梁国女子,跑到金国王宫作威作福。 简直是欺人太甚! “二十九……三十!” 行刑的士兵停下了动作。 耶律麒双腿被打得血肉模糊,渗出的鲜血染红了身下一大片雪地,触目惊心。 但是他仍然强撑着身体和尊严,手抓着长凳上站起来,然后缓缓跪下。 纳兰朵裹了裹身上的皮草,在姚哥的搀扶下缓缓踱步到亭边,居高临下地俯视耶律麒,然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嗤:“我还以为耶律家的骨头多硬呢,真是白给你机会了。” 耶律麒瞳孔猛然一颤。 刚才纳兰朵是故意诱他入亭,走近她,然后激怒他,逼他动手。 耶律麒左右查看亭子周围,纳兰朵既然敢设计他,那么必然不怕他拔刀。这周围肯定布置了亲信随时候命保护她。 这个贱人! 刺骨的寒意与被设计的愤怒,让耶律麒浑身青筋爆裂。 而纳兰朵只是高高在上地轻笑了一声,让姚哥扶着她走了。 如此轻飘,如此随意,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仿佛耶律家对她而言只是一只随意可以处死的蚂蚁。 耶律麒回头仇恨地看着纳兰朵,纳兰朵怀了孕,步伐很重,她的手放在肚子上,似乎是在保护那个孩子,低着头,看着肚子的目光极尽温柔。 耶律麒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孩子绝对不能让她生下来。 孩子还没出生,纳兰朵这个妖妃就敢明目张胆地迷惑王上,嚣张跋扈,不把大金上下放到眼里,若是她生下王子,成为王后,再到太后,那大金将永无宁日! …… 耶律麒被打了板子,受了重伤。 耶律丛得知消息后,匆匆赶回来,一回来就看到心爱的儿子趴在床上,面色惨白。 房间内弥漫着血腥味和草药味。 耶律丛恨得咬牙切齿:“纳兰朵!” 耶律麒挣扎着抬起头:“父亲。” 耶律丛走过来:“你放心,为父会为你报仇的。” 耶律麒:“父亲,我想说的不是这个。纳兰朵仗着自己怀了身孕,对摄政王,对我们耶律家已经图穷匕见了。我们绝对不能让她生下孩子。” 耶律麒将今日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告诉耶律丛:“我们不能让一个梁国女人当上王后。父亲!” 耶律丛:“我知道。” 耶律丛细细思索,安抚耶律麒好好休息,又去了摄政王的府邸,详细禀告。 完颜弼:“告诉王上了吗?” 耶律丛讥讽道:“王上现在完全被那个梁国女人迷惑了,早就糊涂了。摄政王,你是先王死前亲封的摄政王,你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为大金清除妖妃啊。” 完颜弼放下手中的毛笔:“你先去告诉王上,让他处置纳兰朵。” 耶律丛:“这没有用!” 耶律丛急了:“那女人干过那么多恶毒的事情,王上哪一次怪过她?连骂都舍不得骂一句。摄政王,那梁国女可是姓原,她和咱们有血海深仇,真让她生下王子,咱们可就很难翻身了。” 完颜弼:“急什么?想当王后,也要先把孩子生下来。” 耶律丛:“摄政王!” 完颜弼:“你先去告诉王上。不管王上处置不处置,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 耶律丛不服,硬挺着不回话,直到完颜弼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这才忍下怨气,冲去了王宫。 完颜术听完耶律丛的禀告,问贴身太监福喜:“王妃受惊了吗?” 福喜:“回王上,姚哥那边没有消息,应该没有。” 完颜术:“一会儿孤去看看她。” 金国不像梁国,注重礼仪,完颜术也甚少称孤。这会儿却偏偏当着耶律丛的面自称孤,摆明就是要给纳兰朵撑腰。 耶律丛:“王上处事不公!” 完颜术:“是吗?” 他抬起头,目光沉如阿兰山:“难道耶律麒没有对王妃不敬?” 耶律丛:“王妃欺人太甚。” 完颜术:“她是主子,何来欺人太甚。” 耶律丛咬着牙,满脸不服,胸膛剧烈起伏,他梗着脖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王上!臣斗胆再问一句*,难道就因为她是王妃,怀了龙嗣,就可以随意折辱、打杀有功之臣吗? 耶律麒是御前统领,是护卫王宫的肱骨。今日王妃可以随意杖责他,明日,是不是连摄政王,连臣等这些老臣,都可以……” 完颜术啪的一生放下手中的奏折,沉重的声响在殿内炸开,震得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完颜术视线如冰冷的刀锋,一寸寸刮过耶律丛因愤怒和恐惧而僵硬的脸。 完颜术:“你在教孤做事?” 耶律丛仓皇跪下:“臣不敢。” 完颜术:“孤看你敢得很。连主子和奴才都分不清了。” 这话很明显地意有所指。 完颜术:“王妃性情温和……” 温和? 耶律丛没绷住表情。 完颜术笑道:“……聪明,明理……” 耶律丛低着头,牙都快咬碎了。 纳兰朵那种女人哪个地方和温和明理沾边了? 完颜术:“……又对孤忠心耿耿,若没有缘由,她为何要针对你们?” 这话说到关键了。 耶律丛咬着牙沉默着。 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谁也不敢放到明面上说。 忠心耿耿四个字,说的绝对不是纳兰朵,而是在敲打他。 就在气氛胶着之时,外面的太监过来传话:“王上,大巫师求见。” 完颜术摆了摆手,让太监退下,没说见,意思就是不见。 他前脚刚让陆珂开了问诊所,后脚大巫师就来了,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完颜术看向耶律丛:“你也退下。” 耶律丛:“是,臣告退。” 见耶律丛走了,完颜术轻蔑地扯动了一下嘴角,耶律丛这个老东西没人指挥,是没那个脑子过来找他的。 摄政王让他过来,不外乎就是想让其他老臣看看他完颜术有多么寡恩多么冷酷,让那帮一直不表态的老臣寒心罢了。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23节 到底是年纪大了,眼睛就只会盯着那帮昏聩之徒,全然忘记了,那帮年轻的,正虎视眈眈地等着这帮老东西犯错。 …… 问诊所开了半个月,一开始门可罗雀,但是很快,随着在这里看病拿药的人越来越多,陆珂的医术也越来越受认可,人也多了起来。 与此同时,阿日斯兰开始在金国各地制造神迹。 地里挖出来的神像,草原上雄鹰含着的神谕,羊群自发摆成的神秘文字等等。 各种神迹层出不穷,一开始大家都猜,这是天神给他们的启示,但是很快,不断出现的神迹相互之间印证。 哦,原来还有其他神灵的存在。 “是邪神!邪神!” 巫师们感受到了威胁,纷纷站出来号召大家拥护天神,不要相信那些邪神,他们是来窃取人的灵魂,谋夺天神的信仰的。 绝对不可信! 大巫师五年来首次选定世间,开坛祭法,号召大家齐聚神庙,一起向天神祈求,求天神惩治这些邪神。 陆珂听见消息,摊了摊手。 没用的,目前金国的天神还没有达到极端宗1教的地步,还需要依靠君权背书。 大巫师可以开坛祭法,也可以把目前那些不成气候的神灵打成邪神。 但是,这些邪神是阿日斯兰联合朝廷官员创造出来的,他们可以集朝廷之力不断创造神迹。 例如,牧羊忽然生病,阿日斯兰可以引导百姓祈求他们创造的神明,然后偷偷给牧羊喂药。 例如,贫困潦倒快饿死的人,祈求天神之外的其他神明,阿日斯兰可以让人偷偷给那人送钱。 例如,百姓受灾,朝廷可以说收到神明的旨意过来赈灾。 朝廷有粮,有钱,有军队,天神怎么和朝廷打? 只要时间足够长,胜利一定会站在朝廷这边。 陆珂开了药,阿日斯兰让其他人带人去拿药。 这时,上次那个大胡子男人号啕大哭着跑到了陆珂面前,双腿一弯,扑通一声给陆珂跪下了。 大胡子:“陆大人,哇哇哇……你快救救我家牛吧,它要死了。” 陆珂把他扶起来:“你牛呢?‘ 大胡子:“上次不是有人说吃了神庙里的香灰,我家牛就能好吗?我听了他的话,牵着我家牛去了神庙,供奉了五十文钱,找巫师讨要了香灰,巫师还给另外给了我一些药粉,说放在香灰里,一起喂给我家牛。我回去就喂了……哇哇哇……” 陆珂:“……” 这人还是和上次一样,说话没个重点,不管问什么都要从头捋一遍。 了解来龙去脉也有助于了解病情,陆珂暂时没打断他。 大胡子:“我喂了两次,过了一夜,我家牛没什么反应,还是病怏怏的。我担心喂得不够,就一口次喂了两包,我家牛好像好一些了,可是没过多久,它精神越来越差,还开始吐了,什么都吃不下。呜呜呜,陆大人,你快救救我家牛。” 陆珂问:“你家牛在哪?” 大胡子:“它病了,又吐又拉,走不动,我也没车拖它,就把它放家里了。” 陆珂:“你牛都不带过来,我怎么给它看病?” 大胡子:“上次不是看过了吗?我听说你也是某个神秘神灵的使者,我求求你,陆大人……” 大胡子一边说一边磕头,脑袋都磕破了:“陆大人,你行行好,帮我问问神明,他要怎么样才肯救我的牛!” 陆珂被大胡子一通操作搞恍惚了。 她默了片刻说道:“我这个神明是科学神。” 大胡子茫然地看着陆珂,不明白科学是什么意思,陆珂只好改了称呼:“也就是俗称的知识神。他只负责传授知识,教化众生,教他的信徒,如何种小麦,如何种果蔬,如何给动物治病。但是绝不插手人间自己的事情,人得福报还是恶果,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显然,大胡子从来没想过世界上还有这么奇怪的神。 在他的认知里,所有的神都是无所不能的,只要他们够诚心,供奉得足够多,神明就会保佑他们,挥一挥手,为他们解决所有的问题。 大胡子讷讷道:“那……那……我现在去把我家牛带过来。” 陆珂:“你没有车,不方便,我让阿日斯兰派人给你一起去。” 大胡子:“是是,谢谢,谢谢。” 阿日斯兰立刻拍士兵去借了一辆拉货的马车,然后和大胡子一起走了。 陆珂又看了三只动物后,大胡子带着牛回来了。 陆珂给牛检查后,表情凝重,过了半个月,病情恶化得太严重了。 陆珂问:“神庙里的巫医给你的药粉呢?” 大胡子将药粉拿出来:“我喂了很久了,现在就剩下这一些。” 陆珂将药粉倒到手上,一边闻一边分辨:“瓜蒌,寸冬,百部,平贝母,杏仁,甘草。” 大胡子:“巫师说是天神赐下的神药。” 陆珂:“这是普通的药,治疗支气管炎的。” 以前在被摄政王囚禁在牧场的时候,陆珂带着那五名巫医治疗过支气管炎,相比那些人不知道卡他性肺炎怎么治,于是把老牛的病误诊成了支气管炎,拿了治支气管炎的药给大胡子。 陆珂:“药不对症,又拖得太久,所以病情越拖越严重。” 大胡子:“你的意思是巫师骗了我?” 大胡子刚说完,旁边围观的百姓立刻反驳:“不不不,不可能。天神不会骗我们的。” 陆珂:“天神不会骗你,那巫师呢?如果他们能力不行,压根儿领会不了天神的旨意……” 这下这些人不说话了。 陆珂提笔写下药方,桔梗,前胡,知母,黄芩侄子,瓜蒌,寸冬。 陆珂对一旁拿着毛笔做笔记学习的官员说道:“卡他性肺炎和支气管炎病情相似,很容易误诊。但是病理上有相似的地方,因此他将巫师给的药拿回去喂过之后,牛的病情短时间内有好转,但是毕竟药不对,所以后续反而会越拖越严重。所以我们看病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那几人鞠躬道:“是。” 陆珂说完,又看向大胡子:“你回家之后,按我上次说的,将它居住的地方打扫干净,脏的东西洗了之后还要用沸水煮一遍消毒。” 大胡子:“它住的牛圈,我爷爷的时候就开始建了,到我这一代,都三代了,我们……” 陆珂:“停——别说了,去吧。” 大胡子不满意陆珂打断自己的话,又开口:“它的牛圈里还有被子,那被子是我娘一针一线缝的……” 陆珂:“下一位。” 大胡子还想再说,那边等着的女人已经抱着自家的鸡上前了,他没办法,只好走了。 大胡子跟着士兵去拿药,走了一半回头又看了陆珂一眼,这人怎么不听人把话说完呢?没礼貌! 终于将病看完了,陆珂揉了揉酸疼的肩膀,带着这些学习的官员走近药房,开始一个一个地给他们讲解药物的作用和使用方法。 讲解时,陆珂需要将药从小抽屉里拿出来讲解,她便趁着这个机会,在开始讲解的两三天时间里将纳兰朵需要的药凑齐了,也制成了药丸给纳兰朵。 只是,讲解一旦开始,就不好结束了,于是陆珂便保持了这样的习惯,每日看完病人,都教大家十五种药材的辨认和使用。 天渐渐暗了下来,陆珂笑道:“好了,今天上课就到这里。” 众人:“多谢陆大人,陆大人辛苦了。” 陆珂笑了笑,在阿日斯兰的陪同下去坐马车回王宫。 走出门,陆珂看向原晔的方向,此时他换了金国百姓的衣服,坐在不远处,双手交叉在胸前,后背靠着墙,微眯着眼睛,似闭目养神一般。 阿日斯兰打开马车的帘子,陆珂正要走上去,罗那骑马而来。 他坐在马上,姿态高贵:“陆珂,摄政王有请。” 阿日斯兰立刻警觉地挡在陆珂面前:“罗那大人,陆大人是王上请来问诊所问诊的。如果摄政王想单独召见,需要王上首肯。” 罗那笑了一下:“阿日斯兰,少拿王上当挡箭牌。摄政王只是有几句话要和陆珂说说罢了,又不是要把她怎么样?你要是不放心,一会儿带人守在门口,等她出来,再带她回宫就是。” 罗那指了指不远处酒楼的二楼:“陆珂,走吧。” 陆珂心知躲不过,下意识地看向原晔的方向,原晔微微颔首。 陆珂说道:“好。” 罗那骑马走在前方,陆珂跟在后面,阿日斯兰带着士兵跟在最后。 原晔则利用武功身法,先一步潜入酒楼。 第71章 勾兑 ◎你怕金国内乱,你去自杀啊。◎ 酒楼二楼。 陆珂走了上去,正要跪拜完颜弼,完颜弼招招手,让她在对面坐下。 陆珂依言落座。 完颜弼借着酒楼的烛火打量着陆珂,“长肉了,看来你在王宫的日子过得不错。” 陆珂:“王宫的饭菜都是御厨做的,厨艺好,味道棒,自然吃得多了一些。” 完颜弼轻笑了一声:“本王庄园的厨子都是挖过来的御厨,没见你多吃几口。” 陆珂露出在摄政王庄园内常用的礼貌微笑。 完颜弼摇摇头:“有人说过你作戏起来特别虚假吗?” 陆珂脸上的笑僵了:“摄政王,您叫我来到底所谓何事?” 完颜弼:“本王活了快四十年了,先王去世时,王上才九岁,如今王上二十四,也就是说本王当了十五年的摄政王。本王对大金忠心耿耿……” 陆珂:“……” 完颜弼被大胡子传染了?说话也开始啰里八嗦? 完颜弼:“大金地理位置不好,多草原山地,少河流湖海,常年不是风雪就是霜冻,种不了多少粮食,只能以牧马放羊为生。本王带大金士兵攻打梁国,为的是开疆扩土,是让后世子民有更好的生活。”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24节 陆珂:“你……” 陆珂张了张嘴,又把嘴巴闭上了。 面对完颜弼这种视人命为草芥的人,她还是怂。 完颜弼微微挑起眉梢:“对本王的话有意见就说。” 陆珂:“陆珂不敢。” 完颜弼:“我看你敢得很,每次和本王吃饭说话,面上笑着,心里把本王骂了个翻天覆地。” 陆珂微笑。 她不在心里骂,难不成当面骂? 完颜弼:“本王让你说。” 陆珂:“哦。” 这可是你让的。 陆珂默默在心里吐槽一句:“那梁国的土地好,也是人家自己开垦出来的,你也不能见着好东西就想抢啊?” 完颜弼:“不是打仗打来的?” 陆珂:“人家现在已经融合了,再说了,就算以前打过仗,人家都是汉人,那是内乱。” 完颜弼对陆珂的话轻蔑至极。 陆珂:“就算抛开这个分歧来看,我不觉得金国的土地差啊。这么适合畜牧业的土地,你们有那么厉害的汗血宝马,有那么多适合牧马放羊的草原,完全可以大力发展畜牧业,提高产能,用昂贵的牛奶,羊奶,黄油……” 完颜弼:“黄油?” 陆珂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怎么忘了这个时代没有黄油。 陆珂:“我是说奶酪,羊毛,羊肉,这些可以和大梁互换有无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啊。天天打仗,大梁要把大笔的国库税银往北安府拨,这些税银要是拿来修路建桥不知道要造福多少人。 我也在金国生活这么久了,我也没见着金国的老百姓通过打仗,日子过得多好啊。反而每年要承受远高于和平年份的税额,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自己放牛牧羊,牛羊肉都吃不上。一件棉衣穿上几年十几年,然后为了你一个人的野心……” 完颜弼一个锐利的眼神杀过来:“嗯?” 他好像真的认为自己是在为国为民。 陆珂讪笑了两下,改了说辞:“你觉得打仗是为了金国百姓好,然后就压根儿就不管梁国的国情,不管能不能打赢,就让他们的孩子去送死。 还要纵容天神,巫师的泛滥,用宗1教信仰的力量,推高你自己的个人崇拜,双重绑定打仗。现在好了,打仗打了十几年,人口凋零,税赋沉重,老百姓穷困潦倒。 两国子民相互仇恨,商业也断了,全靠走私的行脚商人,走私风险大,商品价格直线上涨,钱都让他们赚了。然后,已经这么惨了,还要被巫师再刮一层皮。 你说你想让后世子民过上更幸福的日子,但是这一代的子民他们都快被你养死了。照你这个养法,我觉得金国的下一代可能不剩多少人了。” 完颜弼深深地盯着陆珂,眼神极其复杂。 陆珂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陆珂弱弱地补充道:“这是你让我说的,我本来不想说的。” 完颜弼:“本王是为了百姓好。” 陆珂嘀咕道:“你这样和那些以为孩子好为名,逼死孩子的父母有什么区别?” 完颜弼:“放肆!” 陆珂闭上了嘴。 完颜弼:“巧言令色,你就是用这样的话术说服的王上,让他搞出这么多神迹?” 所以完颜弼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就是为了套出她当初是怎么说服王上的? 陆珂僵硬地微笑。 除了笑,她也不知道面对完颜弼这种喜怒不定又可怕的人该露出什么表情了。 陆珂:“那……也差、差不多。” 完颜弼沉着脸,看不出情绪,但陆珂微妙地感知到完颜弼现在的心情极度败坏。 完颜弼:“纳兰朵深恨本王。” 陆珂眨了眨眼。 那自然。 换谁都会对自己的灭门仇人恨之入骨。 完颜弼:“但她同样恨大金。” 那肯定的。 别说纳兰朵,大梁百姓都恨不得一场洪水将金国灭了。 陆珂觉得,她能如此客观地看待金国的问题,很大程度是因为她是穿越的,对大梁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也没有因为两国战争,亲身经历失去亲人朋友的痛苦。 易地而处,如果她真的是从小生活在晖阳的大梁百姓,是纳兰朵,肯定对金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完颜弼勾唇道:“所以,纳兰朵真实的目的不仅仅是本王。” 陆珂看着完颜弼。 完颜弼:“她还想让本王和王上自相残杀,让金国陷入内乱,永无安宁之日。” 陆珂蹙眉。 所以呢? 完颜弼到底想说什么? 完颜弼:“大金绝对不能落入这种狼子野心的人手里。” 完颜弼原本靠着椅背,慵懒地坐着,这会儿慢慢坐直身子,“陆珂,我需要你帮本王做一件事。” 陆珂用疑惑地目光看着完颜弼。 完颜弼:“让纳兰朵肚子里的孩子消失。” 陆珂笑了,是无语到极致的笑。 陆珂:“我是纳兰朵的嫂子,如今还深受王上重视,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而不是帮自己的小姑子?” 完颜弼:“纳兰朵她一个梁国人,在大金当王妃,还怀上下了大金王上的孩子。这个消息传入梁国就是通敌叛国,更加坐实当初沐阳王府的谋逆之罪。你的夫君还在晖阳,里通外敌,你们的梁国皇帝会饶过他吗?” 陆珂压抑着怒火:“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没早告诉大梁朝廷?” 完颜弼:“以前是不想和王上彻底撕破脸,留有三分薄面。现在么,本王也是被逼无奈。” 陆珂握紧了拳头,她就说完颜弼这种人阴险毒辣,不得好死。 完颜弼:“如果你夫君的命不够,本王再帮你加注。阿保瑾……你不做,阿保瑾就要死。” 陆珂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拿你们金国人的命威胁我?” 完颜弼:“那得看你对阿保瑾的感情有几分。” 陆珂彻底被激怒了:“完颜弼,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金国百姓,现在却拿你金国百姓的命,威胁我一个梁国人,你扪心自问,你的鬼话你自己信吗?” 完颜弼:“金国绝不能内乱。” 陆珂:“那你可以自杀啊!金国内乱的根源不就在你和王上权力斗争吗?你大权在握,不肯放权,王上亲政要收回权力,一切根源不就在这吗? 你怕金国内乱,你去自杀啊,你死了。王上和谁打!你自己不愿意死,让金国百姓去送死,你虚不虚伪?” 砰! 完颜弼一掌下去,桌子在陆珂眼前如慢动作一般四分五裂。 完颜弼:“你好大的胆子!” 阿日斯兰听到声音,立刻带兵要上楼,罗那赶紧让人拦住,两边对峙,互不相让。 陆珂咬着牙,胸脯剧烈的起伏着。 原晔抓住窗棱,随时准备进来。 过了一会儿,完颜弼似乎冷静了下来,冰冷地目光再度放到陆珂因为愤怒而憋红的脸上。 完颜弼:“本王知道你心善,演技也差,做不了坏事。” 陆珂:“所以呢!” 陆珂心情败坏,声音也冲。 完颜弼:“本王只需要你保持沉默。” 陆珂:“什么意思?” 完颜弼:“你对药理很熟悉,又心细如尘,本王只需要你在纳兰朵身边时保持沉默,不要把发现的蛛丝马迹说出来。静待事情的发展。” 陆珂攥紧了拳头。 虽然早知道纳兰朵有计划,她暂时答应完颜弼,再将一切告诉纳兰朵,能将计就计,但是陆珂还是很气。 特别想对着完颜弼的脸来一拳,告诉他,你想的美。 陆珂深呼吸,对自己说,忍。 成大事者都要忍。 答应二字就在嘴边,陆珂张了张嘴,说不出口。 她看到完颜弼那一副将她拿捏在手里随意玩弄的样子就觉得恶心。 完颜弼笑了:“看来你是答应了。” 陆珂咬着牙忍:“我会看着办。” 说完,陆珂转身就走,被罗那的士兵拦在了楼梯口。 陆珂恨恨地看向完颜弼。 完颜弼很满意陆珂这副恨不得杀人又不得不听命的模样,这让他极度败坏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完颜弼:“罗那。” 在楼下候命的罗那立刻高声回复:“臣在。” 完颜弼:“本王和陆姑娘聊完了,送她下去。”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25节 罗那:“是。” 陆珂回到马车上,原晔已经先一步进了马车。 陆珂坐下,心里那口气憋在那恨不得杀人。 陆珂见到原晔,气愤道:“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虚伪,阴险,卑鄙,还不自知?” 原晔:“你很生气?” 陆珂:“当然!谁被威胁能不生气!” 陆珂简直气炸了。 最气的是,她人微言轻拿完颜弼这种恶心的玩意儿没办法。 原晔凝视着陆珂,目光微动,陆珂正在气头上,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变化。 原晔:“你最后因为他拿阿保瑾威胁你,特别生气。” 陆珂:“我不是因为阿保瑾!” 原晔抿了抿唇:“那孩子确实很漂亮。” 陆珂看向原晔,仿佛在问你在莫名其妙唧唧歪歪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 陆珂:“我当然生气!他一个金国人拿自己国家的百姓的命威胁我一个外邦人,虚伪狡诈。气死我了!最恶心的是,他拿你的命威胁我。 要不是我知道你在金国,我当时就绷不住了。现在你是安全的,但璎璎和小满还在晖阳,这个狗东西!迟早弄死他!” 原晔那凝重的表情瞬间放松了:“你是因为我和璎璎,小满这么生气?” 陆珂:“当然还有阿保瑾,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前面我就快忍不住了,他还那么虚伪!” 一通发泄结束,陆珂忽然愣住了。 她偏头看向原晔:“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 她太生气了,刚才都没注意听原晔说了什么。 原晔摇头:“没什么,是我胡言乱语。” 陆珂歪头,他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 王妃宫殿内,纳兰朵躺在软榻上小憩。 怀孕后,身体重,总是犯困,一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姚哥端了养胎药过来,见纳兰朵睡着了,便没叫醒她,叫汤药放在一旁。 鼻尖嗅到苦涩的药味,纳兰朵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好苦的药。 好难喝的药。 在原家的时候,她是长姐,她一直觉得长姐要有长姐的责任感,要有长姐的风范,理当照顾弟弟妹妹。 所以,虽然她从小都怕苦,不喜欢喝汤药,但是每次都逼着自己面无表情地喝下去。 因为她是姐姐,姐姐要当好表率。 后来,她出嫁到了柏家,母亲教导她新媳妇入门,要懂规矩,孝顺公婆,不要过于要强。新媳妇一进门就给公婆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后日子不好过。 所以,她端庄优雅,也忍着。 但是柏世安是个很细心的人,她伤寒那次,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喝药,他就发现她不喜欢喝药了。 于是,他特意让大夫少用些苦药,尽量用别的药代替,寻了许多蜜饯果子放在随处可以拿到的地方,保证她只要嘴里没味就能吃到。 她和柏世安婚前只相看过三次,夫妻之间日子过得十分风平浪静,相敬如宾。 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后来回娘家,母亲见到她,呀了一声,打趣道:“你这丫头,在家的时候性子沉稳,怎么出嫁久了,反而越发跳脱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当时她愣了许久。 啊? 她性子跳脱了吗? 母亲拉着她的手,抚摸着她的脸:“看你这模样,日子过得好,娘就放心了。” 后来的后来,她怀孕了,孕后期开始嗜睡,胎不稳,柏世安请了假陪她一直到生产。 纳兰朵不舒服地动了动。 她梦到了她的孩子平川。 柏世安抱着孩子,坐在床边,让她看。 小小的一个,皱巴巴的,丑丑的。 可是没多久,孩子长开了,一下就变得好看了,粉粉嫩嫩。 小家伙迈着小短腿叫着娘亲,朝她跑过来。 忽然,周围的一切变得黑暗。 柏世安的脸变成了完颜术的脸,他手里抱着一个孩子:纳兰朵,过来。 孩子哇哇大哭,对着她张开手,喊着娘亲。 纳兰朵猛然惊醒,脸上全是热汗。 “王妃,怎么了?你做噩梦了吗?” 姚哥将纳兰朵扶起来。 纳兰朵摇摇头,不想说。 姚哥摸了摸汤碗的温度,确定不烫不凉,双手端了起来:“王妃,药汤好了。” 直到纳兰朵不爱吃药,姚哥笑道:“王上让人特意选的温和的药材,还在里面兑了蜂蜜,一点也不苦。” 纳兰朵嗯了一声,下意识地看向肚子。 这孩子来得意外。 不对,说不定是完颜术求来的。 她一开始没想留,所以一直逼自己不去想,不去想肚子里的孩子和她血脉相连,不去想未来要怎么走,就当这孩子不存在。 可是现在,孩子已经打不掉了,只能留下。 此时再胎动,忽然间感受就不一样了。 她会忍不住想孩子生出来什么样,会像完颜术多一点,还是像她多一点。 会和平川一样可爱吗。 平川和夫君在岭南可安好? 喝完药没多久,陆珂求见纳兰朵,将摄政王说的话告诉了她。 纳兰朵疲倦地躺着:“如我所料。” 陆珂:“是你设计的?” 纳兰朵摇头:“我只是因势利导。” 她看向陆珂:“好了,我累了,嫂子,你回去休息吧。” 陆珂:“嗯。” 陆珂点头。 等陆珂走了,纳兰朵沉默地看着窗外。 其实沐阳王府已经没了,原家也没了。 她回大梁也只是流放罪人的身份。 在金国,有完颜术护着,她徐徐图之,迟早可以报仇。等杀了摄政王,抄了摄政王府,也必定能找到证明太子清白的证据送回大梁,为太子和沐阳王府翻案。 如果她没有丈夫和儿子在大梁等着她,兴许真的会死心留在金国和完颜术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下去。 纳兰朵坐了许久,完颜术来都没发现。 完颜术在她身边坐下,将她的两条腿放到大腿上,轻轻揉着。 怀孕后双腿容易肿,御医说需要都按摩。 完颜术:“想什么呢?姚哥说你发呆发了很久。” 纳兰朵:“心情不好。” 完颜术:“你现在身子重,没法出宫游玩。我让人请杂耍班子进来?” 纳兰朵:“不要了,我不爱看那些东西。” 完颜术调侃道:“难道你要我耍给你看?” 纳兰朵:“好啊,王上的马上英姿我看过,耍剑还真没看过。” 完颜术盯着纳兰朵,纳兰朵瞪着眼睛和他对视,他无可奈何地一笑:“真想看?” 纳兰朵:“嗯,想看。” 完颜术:“你今天情绪不对。” 纳兰朵声音倦倦的:“兴许就是因为看不到王上舞剑呢?” 完颜术笑着摇摇头,吩咐人去取剑。 很快福喜公公将剑取来了。 完颜术身形高大,因此他的剑比一般的剑要长两寸。 完颜术接过长剑,长剑古朴,带着岁月的痕迹,不似是寻常杀人的剑,倒更像一柄艺术品。 完颜术随手挥动了几下,那剑竟然发出一声清悦的鸣叫。 纳兰朵惊了一下。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26节 剑势刚猛,长剑劈、刺、撩、扫……如同奔涌的怒涛。 完颜术步伐沉稳,挥舞之间,每一剑都力沉千钧,仿佛能劈开山岳,斩断江河。 纳兰朵忍不住想,所以这就是金国人常说的草原上的雄鹰吧? 一套连招结束,完颜术将剑扔给福喜公公,走到纳兰朵面前。 他刚运动完,靠近纳兰朵时,热气扑面而来。 完颜术:“如何?王妃不点评一下。” 纳兰朵:“力拔山兮,草原雄主。” 完颜术笑着坐下:“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心情不好了吗?” 纳兰朵纤长的睫毛垂下:“可能是怀孕到后期了,最近睡不好,总做梦。上次还梦到咱们第一次见面。” 完颜术:“这次呢?” 纳兰朵摇摇头,只是抬眸看着完颜术:“王上。” 完颜术:“嗯?” 纳兰朵:“我好像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完颜术静等着她的下文。 纳兰朵:“人都说帝王之心难测,但我好像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为什么能那么确认呢。” 完颜术:“继续。” 纳兰朵抿着唇。 完颜术:“纳兰朵,说话要说完整。” 纳兰朵看着他,眼神中情绪翻滚:“我怎么就那么确认你爱我呢?明明一开始的时候,我对你惊惧更多。” 完颜术:“不好吗?我爱你,只要我活着,整个金国就没有人能欺负你。” 纳兰朵:“你喜欢我什么呢?” 完颜术掐着纳兰朵的下颌:“你的眼神,它告诉我你是一匹永远不会屈服的狼。有时候,我真希望你没有这么倔强,可我偏偏就喜欢你倔。” 纳兰朵:“王上,孩子和我,只能选一个,你怎么选?” 完颜术:“纳兰朵。” 纳兰朵:“你选我,我打掉孩子,永远陪在你身边,你选孩子,生完孩子,放我走。” 完颜术眯了眯眼:“你认真的?” 纳兰朵:“嗯。” 完颜术:“你知道,我的答案永远不会有第二个。” 纳兰朵眸光闪动,“我要你亲口说。” 完颜术:“我完颜术,永远只会选纳兰朵。永远会保护她,爱她,不管发生什么,一辈子都会为她撑腰。” 第72章 恃宠生骄 ◎吾妻亲启。◎ 纳兰朵眼眶慢慢红了,纤长的睫毛轻轻扇动,泪水落了下来。 完颜术大拇指擦掉她的眼泪:“哭什么?以前杀人的时候不知道哭,我吓你要砍你脑袋的时候也不哭,怎么这时候哭了?” 纳兰朵红着眼睛瞪她:“你还提吓我的事。” 完颜术:“好,以后都不提了。” 纳兰朵:“我迟早吓回来。” 完颜术:“到时候提前给我打个招呼,我让你吓。” 纳兰朵:“提前打招呼了,还怎么吓?” 完颜术笑了:“那别吓我吓得太狠太久,受不住。” 纳兰朵张开手搂住完颜术的脖子:“我讨厌你。” 完颜术:“嗯。” 纳兰朵:“但既然你选了我,那我也选你。” 完颜术住抓着纳兰朵肩膀的手微微收紧:“你说什么?” 他将纳兰朵的脸往上掰,目光如鹰隼般敏锐:“再说一次。” 纳兰朵抿着唇不说话了。 完颜术急了:“说!再说一次!” 纳兰朵:“我……” 纳兰朵似乎害羞了:“我只是觉得,在大梁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我是被休弃的女子,也是被流放的女子,虽然还有亲人在大梁,但是……但是……” 纳兰朵但是了半天,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借口:“……但我在大金是王妃,未来还会是王后……*还有可能是太后……我在这里要风得风要雨的雨,我回去受苦做什么。” 完颜术了解纳兰朵要强的性子,说虚伪的软话,她很会说,但要说真心话,就会不自觉地别扭。 于是,他压制住内心的欣喜若狂,只笑着点头,免得她又缩回龟壳,他说道:“王妃说得很有道理。” 纳兰朵将陆珂给她的堕胎药丸放到完颜术手里:“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 完颜术盯着手里的药丸,黑眸深深,纳兰朵警告道:“不许翻旧帐。” 完颜术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声音,没答应也没拒绝。 纳兰朵抬起头,亲了他一下:“不许翻旧帐。” 完颜术将药丸捏在掌心,头微微往后:“不够。” 纳兰朵轻笑着又亲了亲他的唇角:“不许找我嫂子的麻烦。” 完颜术:“筹码还差一点。” 纳兰朵又亲了他一下,完颜术仍然得寸进尺,纳兰朵恼了,一脚踹他身上:“你下去,挤着我了。” 完颜术抓住她的脚:“现在对我是演都不演了?” 纳兰朵:“你若不拿乔,我也不会这么对你。” 纳兰朵想收回脚,完颜术死死抓住,他慢慢靠近纳兰朵,压低声音,语气饱含威胁:“以后再敢动歪心思,狠狠收拾你。” 刚入宫的那阵子,纳兰朵摸不住完颜术的心思,只觉得这人长得魁梧高大,模样威严,甚是吓人,完颜术一摆出这副模样吓她,她就心惊肉跳。 后来,她摸清楚了他的脾气,也就越发喜欢踩着他的底线闹。 这会儿,她就更不怕了。 纳兰朵笑道:“那就是这次不追究了。我和嫂嫂感激王上仁慈。” 完颜术:“恃宠生骄。” 纳兰朵耀武扬威地眨眼。 …… 问诊所,陆珂看完病后,给学习的官员布置了试卷,让他们答题考试。 陆珂坐在诊桌后,撑着头思考。 昨日,福喜公公特意过来警告了她一番,让她规矩一些,不要带乱七八糟的药进宫。 也就是说,纳兰朵将堕胎药交了出去。 陆珂模模糊糊能猜到纳兰朵想做什么。 结合完颜弼的话,纳兰朵应该是想利用肚子里的孩子,逼完颜弼对她动手,不给完颜术徐徐图谋的时间,在这两人谁也压不住谁的时候,逼他们自相残杀,最好金国内乱分裂。 但是目前已经确认孩子打不掉了,纳兰朵还是在继续推进自己的计划。 明知孩子打不掉又要了堕胎药,拿到了堕胎药又交给完颜术。 陆珂眉头拧成麻花。 纳兰朵是想取信完颜术,让完颜术百分百相信她会护着这个孩子。 然后呢? 纳兰朵是个很谨慎的人,走一步才会告诉她和原晔下一步要怎么走。 在下一步到来之前,她着实猜不到纳兰朵的谋算。 “陆巫女!” 就在陆珂左右推算的时候,一声惊天大呼喊,大胡子远远地冲了过来,离陆珂还有两米多的距离,一个滑跪冲到了陆珂面前。 大胡子大喊:“陆巫女,我家牛,好了好了。不对,不是好了,是大好了,才吃两天药已经大好了。你可太神了!” 陆珂:“……” 巫女是什么称呼? 陆珂下意识地想起了中世纪女巫。 大胡子:“陆巫女,知识神!对,知识神!” 大胡子双手奉上一大袋羊毛:“陆巫女,这是我娘养的羊,刚割的羊毛,求您帮我奉献给知识神,表达我最真诚最虔诚的感谢。” 陆珂看着那满满一大袋羊毛。 这得做多少羊毛毡才能做完啊? 陆珂打量着大胡子,知识神是吧? 陆珂摸着下巴:“知识神是一位崇高的神明。” 大胡子声音洪亮:“我愿永远追随知识神。” 陆珂:“知识神从来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它需要的是老百姓的真心的敬畏。”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27节 大胡子愣了好一会儿,总算反应了过来:“知识神不要羊毛?” 陆珂摇头,笑容更深:“不要。但是知识神要别的。” 大胡子:“陆巫女您说,您只要说了,我就算是倾家荡产也给知识神寻来。” 陆珂:“知识神讲究信仰,所以,求知识神办事,得需要用信仰交换。例如,你求知识神帮你给你家老牛治病,需要读完一本经书作为还愿。” 大胡子大叫:“啊!” 让他读书?他斗大的字就认识一个一,这还不如杀了他。 陆珂:“知识神赐下了一本经书,叫《二十经》……” 实际上就是陆珂刚写完的《动物常见病二十问》。 陆珂笑眯眯地看着大胡子,用手指了指:“那边,阿日斯兰大人修建了一座修道场,每日会有专门的巫师带领大家朗读背诵,你必须学完一本书作为还愿,不然知识神会生气,对你降下神罚。” 陆珂心里有个小人在哦嚯嚯嚯嚯地叉腰笑。 她感觉自己狐假虎威的样子真像女巫。 听到神罚这么严重的二字,大胡子当即被吓得脸色苍白。 陆珂低头,露出一个邪恶女巫的表情:“还不快去!” 大胡子蹭一下站起来,抓住装羊毛的袋子往肩膀上一扔,迈开腿就往修道场跑,一边跑还一边在心里默念,知识神别怪罪,千万别怪罪,我一定好好学,好好念经。 大胡子到了修道场,立刻在人群中跪下,双手合十在胸前,然后跟着修道场的主持念了起来。 越念,大胡子越尊敬知识神。 果然是知识神,这经书如此奥妙,令人震惊! 问诊所,陆珂笑得肚子疼,金国的老百姓虽然文化水平上比大梁的百姓差不少,但是还挺单纯好吓的。 随着时间退役,每日到修道场诵经的老百姓越来越多,随着大家发现经书上的内容有效,自发传经的人也越来越多。 追随知识神的队伍逐渐扩大,慢慢的,知识神在众多神明中占据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位置。 陆珂拉着原晔笑道:“我这算不算开宗立教?” 原晔声音低沉:“陆大人一直是一位学识丰富又充满人格魅力,值得人追随的人。” 陆珂嗯了一声:“你每次夸我,都给我一种‘我是天上有地下无,世界上最棒的人’的错觉。” 原晔:“事实如此,不是吗?” 陆珂嗔道:“只有你这么认为。” 原晔指向修道场:“大家都这么认为。” 陆珂:“别夸了,再夸我的尾巴都飞到天上去了。总之,只要在你心里陆珂是很棒的,这就够了。” 原晔温柔地垂眸看着陆珂。 不够,还不够。 既有经天纬地之才,自当耀名于天下。 应该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陆珂是最棒的才行。 …… 摄政王府内。 大巫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着完颜弼诉苦。 大巫师:“摄政王,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天神自古以来就是咱们大金的神明。可是现在王上糊涂了,不仅不维护天神的神威,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那帮佞臣弄出什么知识神,太阳神,月亮神,草原神,动摇天神的神威。致使王城之内谣言漫天,人心混乱。 现在就连天神殿内的进贡都少了。我想去求王上,可是王上压根儿不见我。摄政王,你快想想办法啊。不然,等王城的事情蔓延到了整个大金,天神的威严会被严重打击的。” 完颜弼手抓着茶杯,面无表情。 大巫师小心地打量着,摸不住他的想法,只能继续哭:“摄政王,你可是天神在草原的使者,是我们所有天神殿巫师最尊敬的人。摄政王,你和天神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啊。” 完颜弼依然没有说话。 书房内诡异地沉默着。 完颜弼手中茶杯的温度一点点变凉。 原本氤氲在空气中的白雾也彻底消散。 大巫师快疯了。 这王上都快把他们逼死了,但是摄政王一点反应都没有。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呀! 许久后,完颜弼放下手中冰凉的茶杯,无比疲乏地捏了捏眉心:“王上是被人蛊惑了,所以我们要先解决最关键的问题。” 大巫师:“摄政王的意思是……王妃?” 完颜弼:“你回去吧。” 摄政王摄政十几年,在大巫师心里是无所不能,十分强大的,所以,只要有摄政王一句话,他就能安心了。 等大巫师离开,完颜弼喊了一声:“罗那。” 罗那走进来:“臣在。” 完颜弼似极为困惑地问:“你说为什么呢?” 罗那不解地看着完颜弼:“臣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完颜弼摇摇头:“算了。陆珂呢?” 罗那:“在问诊所,现在看病的人越来越多,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她治好一个就把人往修道场送,要求这些人必须还愿。” 完颜弼:“呵,小丫头。在梁国待着,写的书叫《养猪百问》,到了我们大金,就只剩二十问了。心,还是在梁国啊。” 停顿了片刻,完颜弼吩咐道:“和上次一样,我在二楼见她。” 罗那:“是。” 晚上,饭馆二楼,陆珂和完颜弼面对面坐着,脸都木了。 陆珂很想问完颜弼是不是有病,她跟他到底有什么好见的? 他们很有交情吗? 陆珂礼貌微笑:“摄政王,你这次又是有什么吩咐吗?” 完颜弼看着陆珂,眼神带着极深的探究和……难以言说又复杂的疑问。 这个疑问也许不是对陆珂,是对他自己。 完颜弼:“本王从二十四岁摄政,那时王上九岁,当时大金还有不少部族,全靠本王一点点将这些部族笼合。算下来,王上的王位是本王一手保下的,他也算本王一手带大。” 陆珂:“……” 跟她说这些干什么? 完颜弼和大胡子有血缘关系吗? 做什么开头都一顿回忆往昔? 她又不是树洞。 完颜弼:“上次你说你说服王上的理由,和本王猜测出来的差不多。” 陆珂继续微笑。 完颜弼:“既然是差不多,那就是还有差。差哪儿了?” 陆珂无语至极。 完颜弼是不是疯了? 陆珂:“摄政王,您专程过来找我这一趟,就为了问这个?” 完颜弼看清楚了陆珂眼底的莫名,“本王只是好奇。” 陆珂嘴角狠狠地抽了好几下。 不好奇纳兰朵想干什么?不好奇她们下一步的计划,就好奇说服王上的理由。 完颜弼:“本王看着王上长大。王上和先王的脾气极为相似,心思深沉,善谋略,固执,甚至偏执,并且很难彻底相信一个人。” 陆珂:“摄政王,你说的好像和我认识到王上不是一个人。” 完颜弼挑眉:“哦?” 陆珂:“我所认识的王上,善谋略,懂得如何爱一个人,有远见,虽然偏执,但是听劝。看似冷酷,其实心软。” 完颜弼:“呵。” 相当的不屑呵嘲讽。 陆珂在心里疯狂扎完颜弼的小人,这人要听别人说话,又总自以为是觉得别人错的离谱。 完颜弼:“先回答本王的问题。” 陆珂:“我为什么要回答?又想用别的人威胁我?” 完颜弼似乎是早料到陆珂会这么说,拿出几封信:“从岭南来的,不想看看?” 岭南? 陆珂伸手去拿,完颜弼避开:“说吧。” 陆珂深呼吸,将劝说完颜术的话和盘托出。 听着听着,完颜弼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慢,仿佛在说:就这? 完颜弼:“幼稚。” 你骂谁呢? 陆珂咬紧牙关才没脱口而出。 完颜弼如论如何也无法理解地说道:“他居然会被这样的理由说服。” 陆珂握紧了拳头。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28节 这样的理由怎么了? 她的理由很糟糕吗? 明明是有用的,连完颜术都认可了。 完颜弼这种王八蛋到底在不满意什么? 完颜弼:“他怎么会被这样的理由说服?我教了他十几年帝王之术,谋算人心,结果他现在为色所迷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被这种三脚猫的伎俩哄骗。” 陆珂:“我的话怎么了?到底哪里没道理?” 陆珂忍无可忍了。 完颜弼每句话都在贬低她。 她可是被京城第一才子原晔认证过的超级棒的人。 陆珂:“到底是一个国家的强大,是方方面面的强大有问题?还是神权是对王权的分权有问题?摄政王能保证未来某一天,极端神权不会反噬王权,让百姓只知天神,只知大巫师,不知王上吗?” 陆珂语气锋利,完颜弼声音也冷了下来:“时机不对。” 完颜弼:“现在这个时机不对,现在本王还在,他应该利用你将天神的信仰集中到自己身上,才能掌握最大的权力,和本王做对!” 陆珂眉头紧拧,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完颜弼:“有屁就放。” 完颜弼心情败坏,说话也难听起来。 陆珂嘴角抽动:“有没有可能在王上心里,金国的未来比现在短暂的权力斗争更重要?你和他的战争,只要他开了这个口子,其他神明建立起来,自然有各种各样不同势力,心怀鬼胎的人趋之若鹜。他和你之间,哪怕他输了,天神的威严也不可能再恢复了。而这是对未来的保障。” 完颜弼:“呵。” 呵你个大头鬼啊。 陆珂被气到心梗。 完颜弼:“天真,他不是这种人。他只是狂妄,觉得本王老了,他一定会赢而已。” 陆珂:“哪有人在这种事上有绝对的把握……” 完颜弼一个眼刀杀过来,陆珂自觉闭上了嘴。 完颜弼将信扔给陆珂,陆珂接住,拆开第一个,里面还有一个信封。 信封上写着:原晔亲启。 然后是第二个:吾妻亲启。 信封上没有落款,但是吾妻二字,又是岭南,便只有一个人。 被贬岭南的柏世安。 这里总共五封信,从信封的陈旧程度上可以看出时间不短了。 应该不是最近才写的。 陆珂举起信:“你想让我交给纳兰朵?” 完颜弼:“她夫君写给她的信,她不该看看吗?” 陆珂:“你想挑拨纳兰朵和王上的关系?” 这世界上最绝最聪明的计从来不是阴谋诡计,而是阳谋。 坦坦荡荡地告诉你这里有个坑,然后让你心甘情愿地跳下去。 拿到信,陆珂起身就走,走到楼梯口,陆珂回头,完颜弼坐在窗边,夜风冰凉,他一副世间人心尽在掌握的样子,着实令人可恨。 陆珂讥讽道:“摄政王,几封信,几句话的事,明明你派罗那过来就够了。现在却不惜冒着打草惊蛇让王上怀疑的风险,亲自和我见面,说到底,你就是信念崩了。忽然发现,当初那个九岁的小王上已经和你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了。不再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样子。 甚至你开始怀疑,王上到底是看轻你,还是在治理国家上,眼光,见解,心胸,目标都超越了你。而第二个理由,戳穿了你以天神给自己打造个人崇拜,为国为民的虚伪。” 说完,陆珂转身就走,全然不管身后完颜弼多么的愤怒。 他设阳谋算计,别人自然可以反击。 陆珂回到马车上,原晔也摸进马车。 陆珂将信交给原晔:“是柏世安写给你和纳兰朵的。” 原晔拆开写给自己那封,那封信下面有落款和时间,是一年多以前,柏世安写的了,询问他寄过来的银子和衣服有没有收到,询问璎柠可安好,并告之他和孩子的情况。 这封信他并没有收到,说明在从岭南到晖阳的路上丢了。 也可能是送信人起了贪心,将银子和衣服占为己有,根本没有送往晖阳。 岭南和晖阳,一个在最南边,一个在最北边,相隔太远太远了。 原晔比对自己那封信的信封和给璎柠的,明显璎柠的更陈一些,说明写的时间更早。 是给原璎柠的,是丈夫写给妻子的私信,原晔便没有拆。 陆珂:“纳兰朵将来会和我们回晖阳,对吗?” 原晔点头。 陆珂低着头,声音苦涩:“璎璎说,她的姐姐在流放路上,一直靠着团聚的信念支撑着。柏世安贬官岭南是为了帮原家。他们在太子出事之前,感情一直很好。” 原晔察觉到了陆珂情绪不对,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陆珂声音闷闷的:“那以后真的有机会重逢,柏世安知道纳兰朵在金国的事情,会不会觉得她不贞洁,背叛了他,进而嫌弃她?” 原晔:“为什么会这么想?” 陆珂:“陆夫人说,在这个世道女子最重要的就是贞洁,失了贞洁的女子,无颜活在世上,她的夫君,亲人,朋友,都会唾弃她,唯有以死证明清白。就算是二嫁,也不配为正妻,只能当侧室。” 原晔紧皱眉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陆珂:“她为什么这么说?” 陆珂红着眼眶看向原晔:“不是本就如此吗?” 原晔摇头:“不是。” 陆珂懵了。 原晔:“我不知道陆夫人为什么对你这么说,但是据我所知不是。我朝对贞洁确实重视,但千人千面,每个人的看法不同,不可能所有人都只有一种思想。贞洁再重,重不过公道,正义和情份。” 陆珂:“可是陆夫人教我……” 原晔用手指压住陆珂的唇:“不要管别人怎么说,陆珂,你用心想想。你喜欢一个人,会在乎她曾经有过几个男人吗?会觉得她被逼无奈,无力自保时的失身是耻辱吗?不论何事何情,都当以法理道理为先。” 陆珂摇头。 原晔:“正常人皆如此。我是如此,柏世安也是如此。甚至就连皇上也是如此。” 陆珂震惊了:“皇上?” 原晔:“皇上的嘉贵妃曾是江南一名妓,被五安府县令赎身在家,后来五安府县令荣升,到了京城,因貌美被皇上纳入后宫。嘉贵妃后来生下一个女儿,便是如今的裕阳公主。” 那个应知逼她烙印时,晏大人提过的,嫁给培源李氏的裕阳公主? 陆珂猛然想起当初裴彻也和她说过,本朝有女子为官的先例,还有女将军。虽然这些人少,但并不是没有。 而在陆夫人的口中,裴彻说的,原晔说的这些,从来没有存在过。 为什么? 陆珂想不明白,陆夫人为什么要对她隐瞒这些消息,力图将她塑造成一个封建娃娃?图什么呢? 回到王宫,陆珂照例去看纳兰朵,并将信交给了她。 纳兰朵颤抖着手指接过信,陆珂忽然将信封抓紧,她看着纳兰朵惨白的脸,有心说几句安慰的话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纳兰朵开口道:“没关系。我知道摄政王想做什么,我很冷静。” 可是要经历多少痛不欲生,才能修炼出如今这种不管发生什么都近乎冷漠的冷静? 陆珂慢慢松手。 第73章 决裂 ◎是她脚底下忠诚的狗。◎ 纳兰朵将信拆开。 五封信里有三封是给她的。 从信纸的泛黄程度依稀可以推测出前后时间。 纳兰朵先看最早的一封。 这一封约莫是柏世安到岭南之后不久写的,在信里,他用很朴实的词藻勾画出了自己和柏平川安宁的生活,说平川刚到不适应岭南炎热的气候,也会和寻常孩子一样想她,但是三岁的孩子年龄小,很快转移了注意力。 说他告诉平川只要认真读书,很快就能回京城和娘亲团聚,现在平川读书比从前认真了许多。 柏世安在刻意淡化分离的悲伤,尽量用平静的笔触安抚她让她放心。 第二封,应该距离第一封过了许久。询问她,他寄往晖阳的东西,她可否收到。说衣服里面夹着柏平川画的画。 说他在岭南吃到了京城吃不到的荔枝,很甜,以后有机会一定带她到岭南吃一些。虽然是贬官,但是岭南是个好地方,他很喜欢这里,以后他们一家三口在这里定居也不错。 第三封信,带着浓厚的绝望。 前两封都是极其克制的交流,尽量淡化两个人之间目前的艰难处境,营造出一种虚幻的安宁平和。 到第三封,估摸着是听说了原璎柠去世的消息不知道真假,柏世安照旧说了许多他和孩子的事情后,不断地说想她,想她,很想她,希望她能回一封信。哪怕没有信,托人带只言片语也好。 岭南和晖阳太远了,鞭长莫及。 中间寄的信,中间寄的钱,中间寄的物,从岭南到晖阳最快也需要三个月的时间,会在路途中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丢失。 没人知道,除了他们收到的,和现在从摄政王手里拿到的五封,柏世安到底写了多少封。 纳兰朵闭了闭眼,沉默着将信放回信封内,小心收进柜子里。 她看向外面的皑皑白雪,心中一片怆然。 其实就算她回了大梁,重逢也很难的。 没有奇功,皇上不会把外贬到岭南的官员调回来。 就算调回来了,在原家洗清冤屈之前,她都不可能再做回柏世安的妻子。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29节 晖阳很冷,岭南很热,都不是好地方。 纳兰朵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她必须冷静下来。 她一定得冷静下来。 完颜弼让陆珂将信带回来,他知道这是柏世安的信,她一定会看。 他是想挑拨她和王上的关系,让她和王上争吵,让王上因为嫉妒和心寒,放松对她的看护,放松警惕,只有这样,摄政王才有机会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下手。 王上已经信了她要留下孩子。 未来她假意诞下死胎,王上不会怀疑她,只会将怒火撒向完颜弼。 她要冷静。 冷静—— 肚子翻滚得疼。 纳兰朵手撑着窗棱,虚弱地喊道:“姚哥。” 姚哥急忙带着小宫女们冲了进来,姚哥扶住纳兰朵,吩咐小宫女:“快,去叫太医。” 姚哥咬着牙,扶着纳兰朵坐下。 纳兰朵身下渗出点点红色。 很快,太医布尔罕来了,完颜术上也来了。 纳兰朵躺在床上,脸上毫无血色,全身都冒着冷汗。 布尔罕把脉后,跪下道:“王上,王妃是受了刺激,导致胎位不稳。” 完颜术:“受了刺激?” 完颜术看向痛苦的纳兰朵,知道此刻不是追究的时候,立刻令布尔罕去开药。 纳兰朵咬着唇,痛苦地呻1吟,完颜术抓住她的手:“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 纳兰朵疼得嘴唇乌青,只是死死地抓住完颜术的手,缓解疼痛。 很快,药熬好了,姚哥用雪不断摩擦药碗,用最快的速度让滚烫的药汤温度降下来,这才扶着纳兰朵喝下。 喝完药,过了约莫半柱香,纳兰朵惨白的脸色才好了些许,慢慢睡下。 此时,天早就已经黑了。 完颜术将被子给纳兰朵盖好,起身走出卧房,他只冷漠地看了姚哥一眼,姚哥立刻跪下请罪。 其他宫女见姚哥也跪下了,也齐齐跟着跪下。 完颜术:“王妃出事之前,见过谁,收到过什么东西?” 姚哥咬了咬唇:“王上,只有王妃的嫂子,陆珂陆大人来过。” 完颜术:“把她带过来。” 姚哥:“是。” 很快,陆珂被带了过来。 陆珂跪地叩拜。 完颜术坐在高位上,漆黑的眸子没有丝毫温度。 他声音冷若寒铁:“你对王妃说了什么?王妃为什么会突然受刺激?” 陆珂垂眸,并没有回答。 纳兰朵肯定是看了信,挂念柏世安和孩子才会突然流血。 完颜弼的目的是挑拨纳兰朵和完颜术的关系。 纳兰朵没有说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如果她轻易回答,破坏了纳兰朵的计划怎么办? 但是,有一点不会错。 让完颜术怀疑完颜弼,激化两个人之间的矛盾。 陆珂心下有了计较,说道:“王上,是摄政王威逼我,让我带了几样东西给王妃。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完颜术:“他让你带你就带!” 完颜术眼中有了杀气。 陆珂深呼吸,努力稳住:“王上,摄政王说,如果我不把东西带给王妃,就将原璎柠在金国做王妃的消息放到晖阳。 原璎柠为大梁人,却在敌国做王妃,是谋逆叛国。大梁皇帝一旦知道这个消息必然会处死还在大梁境内的原家人。王上……” 陆珂抬起头,目光含着哀求:“我的夫君,王妃的哥哥,我们的两个妹妹都在晖阳。消息一旦传回去,他们都会死。 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王妃也做不到。所以,我只能答应。但是在将东西交给王妃之前,我将一切都告诉了王妃,由王妃自己选择到底看还是不看。” 完颜术脸色稍微缓和了几分。 不一定是东西有问题,也可能是得知自己的哥哥和妹妹性命垂危,纳兰朵才会受了刺激。 完颜术问道:“是什么东西?” 陆珂:“摄政王交给我的时候外面进行了处理,我看不到。” 完颜术不再说话了,他坐在椅子上,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盯着陆珂的目光在审度,思量。 许久后,他站起来。 黑色的靴子来到陆珂眼前。 完颜术微微低头,垂下眼睑,目含杀气:“陆珂。” 陆珂汗毛直立:“是。” 完颜术:“下次,你再敢从外面拿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王宫,就算你是王妃的嫂子,孤也会亲手要你的命。” 天子一怒,血洗千里。 陆珂赶紧俯首:“是,陆珂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 说完,完颜术大步离开。 直到姚哥过来扶陆珂,陆珂才浑身脱力地软下来。 太可怕了。 完颜术生气起来真的太可怕了。 姚哥将陆珂扶起来,陆珂抓住姚哥的手:“带我去见王妃。” 姚哥点头。 陆珂进入寝室,从被子里将纳兰朵的手拿出来,指尖放在脉搏上,确实是受了刺激,吃了药,现下胎相已经渐渐平稳了。 陆珂又让姚哥将药碗拿过来检查。 完颜弼说过,在害纳兰朵肚子里孩子的过程中,她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保持沉默。 那就是说,完颜弼已经将人手插入伺候纳兰朵的人之中了,只是不知道是谁。 她最大的学识是药理学,完颜弼很可能在药里动手脚。 陆珂仔细检查药碗,又让姚哥将药渣拿了过来,检查后确认没有问题,这才放心。 纳兰朵有她自己的计划,这个时候药物出问题,很可能破坏纳兰朵的计划。 而且,纳兰朵对外的身孕是六个多月,实际上已经八个多月了。 这个时候,真吃了什么不好的药,很容易一尸两命。 …… 完颜术离开后,没有让人宣召完颜弼,因为他知道,目前的情况,除非两败俱伤,否则他还奈何不了完颜弼。 但是,既然伤了他的人,那就必须付出代价。 完颜术径直来到书房。 福喜公公很快带人将他的姑姑,娜雅公主带了过来。 寒冬腊月,娜雅公主披散着头发,衣衫单薄地走进书房。 娜雅公主身形单薄,一张脸没有半两肉,瘦到脱相。 娜雅公主双目浑浊,呆滞。 当初她受摄政王蛊惑,去勾引康联,并且生下一个孩子,她以为她将迎来她人生最辉煌的时刻。 摄政王许诺她,将会把金国七大部族中的三个变成她的封地。 但是,事成之后,摄政王却出尔反尔,翻脸无情,立时将她囚禁。 理由居然是可笑的,她的野心太大,不允许她掌握三大部族,不允许给金国埋下分裂的隐患。 整整四年又七个月。 在被层层把手的别院,门窗全部被封死,没有一丝光线。 她度过了暗无天日的四年又七个月,每天,每时每刻,都疯了一样地想报仇。 娜雅公主没有行礼,只是看向完颜术,嘴唇乌青,眼神呆滞:“是王上救我出来的?” 完颜术:“姑姑受苦了。” 福喜公公静立一旁,听到二人对话,哪怕明知完颜术早就知道娜雅公主被摄政王囚禁在哪里,却没有出手相救,只是暗中控制了别院,静等机会,脸上也没有丝毫异样。 娜雅公主:“王上要我做什么?” 她虽然被囚禁了四年零七个月,心中充满了复仇的仇恨,但不代表她已经彻底丧失了判断力。 完颜术:“姑姑是孤的亲人,姑姑想做什么,尽可放手去做。” 娜雅公主:“那就请王上赐娜雅一队亲兵。” 被囚禁四年零七个月,娜雅早就疯了,她唯一的信念就是报仇。 娜雅公主瘦骨嶙峋,整个人如地狱恶鬼。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30节 娜雅公主:“摄政王摔死了我的孩子。” 是的。 那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她满心欢喜地带着给康联看了之后,回王城她就被拿下了。 然后,摄政王让人当着她的面将孩子摔死了。 当时那孩子才五个月。 还是那么小那么小的一个。 她被囚禁的日日夜夜都在想,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有野心是错吗? 不是。 是她信错了人。 是她太天真,和恶魔做交易。 是她在还没有掌握绝对的军事力量之前,就先一步轻率地暴露了自己的野心,然后又太过年轻,没有经验,没有人教,被人利用了。 路是她自己走的,凄惨也好,荣耀也罢,她不后悔。 好在,她现在还有利用价值。 娜雅公主:“……不仅是孩子,他还毁了我。我需要报仇。王上,你将我救出来,又让我放手去做,不就是图的这个吗?” 完颜术:“姑姑做好准备了?” 娜雅公主:“我知道,摄政王身边高手如云,亲兵无数,要报仇很难。但是,王上,姑姑可以承诺你,这一次,姑姑去了,就不会活着回来。即便杀不了他,也会重创他。” 等的就是这句话。 完颜术看了福喜公公一眼,福喜公公立刻走出去,将早就准备好的令牌拿了出来,端给娜雅公主。 娜雅公主将令牌拿起来:“我还差一把剑。” 完颜术解下书房的剑扔给娜雅公主。 这把剑上有金国王上的印记。 他就是要坦坦荡荡地告诉完颜弼,他在为纳兰朵出气。 娜雅公主捡起长剑,转身就去清点亲兵。 三十二名亲兵,整装待发。 她骑在马上,亲领亲兵前往摄政王府。 现在是她和摄政王的私仇了。 原晔也在黑暗中,紧随其后。 娜雅公主带领亲兵很快到了摄政王府。 没人想过,这个时间点,所有人都在睡觉的时候,居然会有人胆大包天带着亲兵包围*摄政王府。 娜雅公主让人将摄政王府的门踹开。 完颜弼披着衣服在王府守卫的护送下,走了出来:“放肆,谁敢在我摄政王府闹事。” 娜雅手执长剑,笑看着完颜弼:“摄政王,好久不见。” 她笑容阴森,完颜弼短暂地惊了一下:“你居然逃出来了?” 娜雅公主:“苍天有眼,让我来报仇。” 完颜弼:“我们的公主现在还是如此天真。” 娜雅公主举起长剑:“天真不天真,我们手底下见真章。” 娜雅公主不再废话,直接下令射杀。 身后亲兵举起弓箭,瞄准完颜弼。 完颜弼后退两步,府卫上前。 娜雅公主总共三十二亲兵,摄政王府府卫就有二十四人。 当然府卫绝对没有训练苛刻的王宫卫兵厉害。 但是,摄政王府不远处还有铁兀术带兵驻扎的训练营,骑马过来,要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两兵交手。 刀剑相向,皆是生死之战。 一个又一个的府兵倒下。 罗那带着十名护卫赶了过来。 娜雅公主提着剑一步一步走向完颜弼,对着他砍了过去,完颜弼接过罗那扔过来的长剑,三两下挑开娜雅公主的长剑,冷笑道:“凭你也配和我动手?” 娜雅公主吐了一口血。 被囚禁多年,她早就病入膏肓了。 死之前,这口气她必须出。 娜雅公主再度举起长剑,砍,刺,她用尽毕生所学,可是就是奈何不了完颜弼。 可恶! 为什么就是杀不了他! 趁着完颜弼戏耍娜雅公主之时,原晔捡起地上散落的弓箭,搭箭拉弓,瞄准完颜弼。 咻。 羽箭射出。 本像逗弄一只蚂蚁一样逗弄娜雅公主,瞳孔猛然放大,抬剑去挡。 叮! 羽箭击中剑身。 完颜弼双手发麻。 “王爷!” 罗那大喊一声,拿着长剑过来护驾。 完颜弼看向漆黑一片,警觉地后退:“还有高手。” 娜雅公主不管不顾冲了过来,罗那一剑贯穿她的腹部。 罗那:“娜雅公主,摄政王毕竟是你的哥哥。” 娜雅公主讥讽地看向罗那:“罗那,亲哥哥会将自己妹妹的孩子摔死,并囚禁她四年吗?” 罗那:“王爷毕竟没有杀你。” 娜雅公主:“罗那,你记得摄政王救过你的命,难道就不记得,本公主当初也在先皇面前为你求过情?” 罗那无言。 趁着罗那自惭的瞬间,娜雅公主用尽力气,举起沉重的长剑,一剑割开罗那的咽喉。 惊天巨变,所有人都没想到罗那都已经赢了,还能被反杀。 鲜血喷涌而出,她也因为反作用力而踉跄后退。 那插在她腹部的长剑也随着她的后退,从她腹部被抽出。 “罗那。” 完颜弼上前两步,接住罗那。 “噗!” 娜雅公主一边吐血一边大笑:“摄政王,自己最信任的亲信死了,滋味不好受吧?我知道杀不了你,但是,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让你痛。黄泉路上,我不会喝孟婆汤,我等你。” 完颜弼当即暴怒:“你这个贱人!” 他举起剑就要了结娜雅公主。 摄政王府外,哒哒马蹄声响起,铁兀术带兵到了。 原晔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料遮住脸,在铁兀术进门前,冲了出来,抓住娜雅公主的长剑,挥剑将完颜弼击退。 完颜弼被震得后退好几步,方才稳住身形。 罗那带过来的兵冲了过来,护住完颜弼。 原晔看了完颜弼一眼,抓住娜雅公主的肩膀,转身杀出去。 完颜弼大喊:“铁兀术,抓住他!” 原晔没有和铁兀术交手,杀了几名士兵,扛着娜雅公主,转身翻墙离开。 待到安全的地方,原晔将娜雅公主放下。 他低头垂眸看着娜雅公主。 她躺在地上,吐血不止,显然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但就算活的下来,原晔也没打算给她上药救她。 一个联合完颜弼,陷害魏英,逼死太子,害原家家破人亡的人,他不会救。 娜雅公主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是谁?” 原晔蹲下,目光冰冷,没有回答,只吐出两个字:“康联。” 娜雅公主眼神充满疑惑。 原晔:“你想让他给你报仇吗?我会把今天的事情,你死的真相,你儿子死亡的消息都告诉他。但是,我需要一个信物,一个只有你和他知道,能取信他的信物。” 娜雅公主笑了。 不管眼前的男人是为什么,但是她需要他这么做。 她的仇还没结束。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31节 康联是她用美色俘虏的男人,是她脚底下忠诚的狗,那么自然应当肩负起为主人报仇的责任。 娜雅公主用最后一丝力气从怀里摸出一个三角黄符。 娜雅公主:“这……是……他……给我们……我们的儿子……求的。” 说完,她含笑而去。 她知道,这么多人盯着完颜弼,完颜弼活不了多久。 原晔将祈愿黄符从娜雅公主手里拿出来,仔细检查,确实是大梁晖阳当地寺庙的。 而且金国信封天神,没有黄符祈福的传统。 原晔将黄符收好,转身回王宫。 …… 摄政王府内,罗那已经没了气息。 亲兵死了一半,其余被铁兀术抓了,但是府兵几乎死了九成。 完颜弼盯着罗那的尸体一动不动。 铁兀术请命道:“王爷,罗那大人已经死了。” 完颜弼握紧了拳头:“谁把娜雅那个贱人放出来的?” 管家连忙颤颤巍巍地上前:“王爷,奴才刚才派人去别院那边看了,说是别院的人都死了。” 完颜弼脸色沉郁。 完颜术,你真要耗尽我们叔侄情份吗? 完颜弼:“进宫。” 现在吗? 铁兀术愣了一下,但还是带人跟着完颜弼往王宫走。 书房内,烛火通明。 完颜术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冷眼看着从前他不敢仰望的摄政王。 他长大了。 完颜弼老了。 完颜术:“王上的亲兵忽然被调动,闯入摄政王府,王上是不是该给本王一个交代。” 完颜术轻描淡写地说道:“哦,这件事啊,刚才王妃受惊,胎相不稳,孤去陪王妃了。这会儿才回来,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福喜。” 福喜公公:“奴才在。” 完颜术问道:“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福喜公公:“回王上。失踪已经的娜雅公主不知道怎么回来了,仗着公主身份,闯入书房,抢走了亲兵调动的令牌,还拿走了您的佩剑。奴才得知消息,第一时间禀告。只是当时王妃还未清醒,您伤心至极,不肯见奴才,是以,耽搁了。是奴才有罪,奴才罪该万死。” 福喜公公跪地请罪。 完颜术看向已经在爆发边沿的完颜弼:“难不成姑姑和摄政王有什么孤不知道的恩怨,所以姑姑才会大半夜的亲自带兵讨伐?” 第74章 哄我 ◎伶牙俐齿,口蜜腹剑。◎ 随着完颜术的话音落下,殿内空气仿佛暴雨前夕一般令人窒息。 完颜弼目光冷冽,“说到底,你现在还是因为纳兰朵。” 完颜术不为所动,面色如常。 完颜弼轻笑一声:“你连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动了胎气,昏迷不醒都不知道就急着给她出气。可笑。” 完颜弼上前一步。 周围侍卫要护驾,完颜术抬手阻止。 刚好,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完颜弼在完颜术耳边,语含挑衅:“我让陆珂带给纳兰朵的信,是她前夫专程写给她的。句句思念,寸寸相思。 王上,本王可听说啊,当初在京城,纳兰朵和她前夫十分恩爱,他们两人还有一个儿子。这女人一旦有了孩子,有了自己的骨血,可就彻底忘不掉那个和自己同床共枕彻夜缠绵的男人了。” 完颜术鹰隼一样的眼睛缓缓眯起,放在身后的手慢慢握紧。 喜怒不形于色吗? 完颜弼退后两步,讥讽地看了完颜术一眼,说了一声本王告退,不需要完颜术同意,径直离开。 待完颜弼离开后,福喜公公小心喊道:“王上。” 完颜术面色沉郁,海面之下暗流涌动。 完颜术:“带人去王妃宫里搜。” 福喜公公跪地道:“是。”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福喜公公就带人将那三封信从宫殿里搜了出来。 完颜术一一拆开。 三封信,哪怕是最平实的语句也能看出里面潜藏的用心。 每一句,不提思念却全都是思念。 他和大梁人不同,和柏世安更不同。 柏世安是读书人,单从信封上的遣词造句都能想像出对方是多么温润如玉的一个人。 能窥见纳兰朵和柏世安相处时是多么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而他长相粗旷,雄壮,魁梧,像一座山,一只鹰。 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这么多年了,只是三封信,就能让一项冷静的王妃激动到流血。 嫉妒似一条猎狗,疯狂地撕咬着完颜术的心。 只是三封信啊。 仅仅只是三封信! 可以想见,在纳兰朵心里,柏世安占据着多么重要又不可动摇的位置。 …… 约莫天亮的时候,纳兰朵醒了过来。 她醒了,却没有睁开眼睛。 她太熟悉完颜术身上的味道了,只一闻就知道是他。 纳兰朵静静地躺着。 完颜弼在等机会,她也在等。 和完颜弼共同等一个破绽。 “世安!” 纳兰朵叫了一声,猛然惊醒般睁开眼睛,一眼对上完颜术那双锋利的眼睛。 完颜术:“你在喊谁?” 纳兰朵眼神闪躲:“我……做了个噩梦,喊的是梦里的人。” 完颜术:“是吗?” 纳兰朵:“我骗你做什么?” 完颜术:“完颜弼让陆珂带给你的东西是什么?” 纳兰朵讪笑道:“就是一些以前的东西,我看到它们想到了以前原家的事情,又联想到原家后来的处境,一时激动。好了。” 纳兰朵握住完颜术的手:“我又不是故意的。以后我一定小心小心再小心,好吗?” 完颜术没有回应纳兰朵的话,只是用漆黑的眸子看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的心里去,想挖开她的脑子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许久后,他嘴角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只是将被子给她盖好:“你身体还没好,先休息。我让姚哥给你熬了滋补的粥,你是现在吃,还是等一会儿?” 纳兰朵:“现在吧。” 完颜术拿了一个大一些的软枕过来,放好,再扶纳兰朵起来,让她靠着软枕,身体会舒服些。 他将被子再度给她盖好,让福喜公公将姚哥叫进来。 姚哥端着粥进来了,那粥里面加了许多滋补的药材和肉糜,闻着味道极好。 完颜术将手放到碗边,确认温度后,将粥端起来,用勺子小心地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纳兰朵唇边。 纳兰朵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吃着。 吃了一会儿,她便吃不下了,打趣道:“王上今日不上早朝?” 完颜术盯着她没动:“你很希望我现在过去?还是你现在害怕看到我?” 纳兰朵能敏锐地感觉到完颜术在极度压抑着什么,她垂下眼睫:“我对你有什么好怕的?” 完颜术将粥碗放回去:“吃不下就别吃了。你还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 纳兰朵:“过一会儿再说吧。” 完颜术嗯了一声,扶着纳兰朵躺下:“别想太多。” 纳兰朵:“嗯。” 纳兰朵躺了一会儿,睡不着,完颜术扶着她坐了起来。 纳兰朵笑道:“别陪我了,我躺在这又不会跑。你去处理公务吧。” 完颜术:“寻常女子在脆弱的时候会更希望夫君陪着。”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32节 纳兰朵嗔了他一眼:“那你是寻常男子吗?处理完公务再过来陪我,我等你。” 完颜术抓住纳兰朵的手,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臂上:“我更希望,你抓着我,任性地说,不准离开半步,要随时陪在你身边,照顾你,听你的吩咐。” 纳兰朵:“原来王上喜欢别人对自己下命令。” 完颜术:“装糊涂你是第一名。” 纳兰朵:“你要再不去,福喜在门口都快急疯了。” 纳兰朵目光看向门口的位置,福喜公公频频往这里瞧,显然已经急得不得了了。 纳兰朵:“王上,去吧。这场战役,我不想你输。” 完颜术无奈道:“等我回来。” 纳兰朵:“嗯。” 待完颜术走了没多久,纳兰朵从床上坐起来,喊道:“姚哥。” 姚哥立刻冲了过来,跪在床边:“王妃。”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纳兰朵:“王妃,你这一晚上吓死奴婢了。” 纳兰朵:“跪着做什么,先起来。” 姚哥擦了擦眼泪,在床边坐下。 纳兰朵问道:“我昏迷后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完颜术极度重视她肚子里的孩子,知道孩子差点出事,肯定会寻根究底。 姚哥将完颜术将陆珂叫过来的事情说了之后,补充道:“后来王上就离开了。当时王上的脸色很可怕,我还以为陆姑娘死定了。幸好,王上还是顾念王妃。 再后来,福喜公公忽然带着人来了殿内,二话不说就开始搜,然后也不知道搜出了什么东西,奴婢远远地偷摸瞧着,像是几张纸。” 几张纸? 那就是信被发现了。 纳兰朵也不意外,她失了冷静,又失去了意识,完颜术清查一下,必然会知道信的存在。 纳兰朵:“之后呢?” 姚哥:“之后福喜公公就走了,也没有对奴婢们做些什么。直到今天早上,奴婢在厨房盯着熬粥的时候,听说昨晚出大事了。” 纳兰朵微微坐直身子,“什么大事?” 是陆珂还是原晔出事了? 姚哥:“说是失踪已久的娜雅公主忽然进宫,抢走了王上调动亲兵的兵符,带着兵去了摄政王府,杀了罗那大人,自己重伤逃走。今早尸体在桥洞下发现了。 罗那大人可是摄政王的心腹,是摄政的左膀右臂。罗那大人死了,摄政王很愤怒,直接冲进宫里质问王上。王妃,奴婢虽然愚钝,但这事不对。 娜雅公主失踪了好几年,在你受伤后忽然出现,还能畅通无阻地进宫,又毫无阻拦,顺顺利利地拿到严密收藏的亲兵兵符。这绝对不对。就算拿到了兵符,也不一定能调动亲兵。亲兵都是听命于王上的。但是她真的调动了。 王妃,王上一定是在为你报仇。你昏迷的事情和摄政王有关对不对?” 纳兰朵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完颜术会那么生气,居然放出了自己的亲兵。 姚哥抓着床边:“王妃,王上真的很维护你。能不能不……” 姚哥怕隔墙有耳,话没有说完。 纳兰朵抓着被子的手紧了紧:“姚哥,你不该对我说这个话。” 姚哥失望地垂下眼睑:“奴婢知道。其实奴婢不是为王上说话,是奴婢自己舍不得王妃。奴婢这辈子除了阿娘就王妃对奴婢最好了。奴婢这些日子看着您的肚子越来越大,心里就知道时间不多了。” 纳兰朵:“傻丫头,你还有你的情哥哥,以后你们会结婚,生子,幸福过一辈子。我只是你漫长生命的微小一段罢了。” 姚哥:“不是,王妃是姚哥的恩人,是姚哥一辈子最亲的姐姐。” 纳兰朵摸了摸姚哥的脸:“傻丫头。” 晚上,完颜术过来陪纳兰朵吃饭。 纳兰朵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 完颜术也放下了筷子:“还是吃不下太多东西。” 纳兰朵:“可能是药喝多了。兴许一会儿就饿了。” 完颜术:“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厨房随时备着。” 纳兰朵摇摇头,两个人各自心里都藏着有事,一时沉默。 许久后,姚哥带着宫女将饭菜撤下去,纳兰朵开口道:“王上,我宫里有东西丢了,能还我吗?” 完颜术起身,移动凳子,走到纳兰朵身边坐下,“丢了什么?” 纳兰朵:“几封家乡来信。” 完颜术:“是王妃哪位亲人写的?” 两个人看着彼此,谁都没把话说透。 纳兰朵胸腔起伏,抬眸,目光清冷,她伸出手:“还我。” 完颜术眯了眯眼:“王妃还没说,是谁给王妃写的。” 纳兰朵:“不论是谁,信是给我的。请王上还我。” 哗啦! 一声巨响。 方桌被掀翻,碗筷落了一地,四分五裂。 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齐刷刷跪下,俯首扣地,不敢抬头。 完颜术强忍着怒火:“明知道孤会生气,还是要问。到底是他在你心里分量太重,还是你觉得孤的脾气太好?” 纳兰朵沉默着。 她越是沉默,于是让完颜术一股无名火往上涌。 完颜术掐住纳兰朵的下巴:“说话,平时不是很能言善道,很会说吗?” 纳兰朵:“我只是想留个念想。” 完颜术死死地盯着纳兰朵:“只是想留个念想能激动到差点滑胎?” 纳兰朵:“那是我仅剩的东西了。” 刚刚经历一场重病,纳兰朵本来就虚弱,脸色苍白,这会儿强撑着精神,脸色更加难看,整个人脆弱易碎,受不得半点风吹草动。 如果其他时候,他大可以狠狠地教训她。 但是偏偏是这个时候。 完颜术放开纳兰朵,“孤已经烧了。” 完颜术说完,转身就走。 再不走,他怕自己盛怒之下,会真的伤了她。 纳兰朵转身冲着完颜术的背影喊道:“完颜术!你要是真的烧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完颜术步伐停滞了一下,加快脚步离开。 姚哥见状,赶紧将殿内的宫女太监赶走,去扶纳兰朵。 纳兰朵脸上的脆弱一瞬间散去,只余冷漠。 纳兰朵吩咐道:“去告诉陆珂,我这里的事情,她会知道怎么办。” 姚哥:“是。” 姚哥将纳兰朵扶上床,这才急匆匆去找陆珂,陆珂一听,看向房间内的原晔。 纳兰朵这么说一看就不是通知她,纳兰朵是需要原晔在暗处盯着摄政王。 完颜术和纳兰朵闹翻是摄政王希望的,王上心神不宁,正是动手脚的好时机。 …… 连日来,早朝之上,群臣无不噤若寒蝉,如履薄冰。 完颜术的雷霆之怒一日盛过一日。若说从前,他对政敌尚存一丝宽容的话,现在则是酷刑严苛,令人胆寒。 他针对的最多的还是摄政王的人,但是这次,完颜弼不仅不生气,反而相当愉悦。 丧失冷静,是判断力下降的标志。 而判断力下降,是一个君王最可怕的事情。 夜晚,完颜术坐在书房之中,批阅奏折的笔触越发杂乱,显示着他内心的烦躁。 完颜术问道:“福喜。” 福喜公公:“是,奴才在。” 完颜术:“她在干什么?” 福喜公公纠结着斟酌措辞:“王妃和往常一样,每日辰时起床,亥时休息。只是王妃怀着孕,这女人到孕后期,胃口难免差了许多,所以用膳用得比较少。” 完颜术放下毛笔,毛笔在桌面发出细小的哒的声音。 福喜公公连忙跪下。 完颜术问的到底是什么,福喜公公心知肚明,但正是因为心知肚明他不敢答。 因为王妃真的没有派人来求情。 完颜术气到七窍生烟:“她这脾气是越来越硬了。” 福喜公公:“王上,王妃怀着身孕,这怀孕的女人本身就会更多愁善感一些。奴才以前的嫂子,怀孕之后也比未怀孕时敏感了许多,甚至会为了半块寻常自己不爱吃的饼和奴才的哥哥闹脾气,责备他看到她吃肉吃腻了,也不分她半个饼,对自己关心不够。兴许王妃只是到了孕后期,情绪上没有控制住。” 完颜术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完颜术:“你先退下。” 福喜公公:“是,奴才告退。” 福喜公公离开,殿内只剩下完颜术一个人。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33节 他看向窗外。 夜色暗沉,隔着紧闭的窗户,外面狂风咆哮,大雪纷纷。 北边太冷了。 他记得刚入宫的时候,每到冬天,纳兰朵就不爱动弹,总是懒洋洋地躺床上。 那时候,纳兰朵一点没把他放心上,他去与不去,从来不在意。 直到后来,他让人将摄政王和梁国官员勾结的信件给了她,让她知道了原家覆灭的真相。 她离不开王宫,想报仇,想活下去,只能依靠他。 如他所愿,没多久,纳兰朵就开始试探地,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讨好他。 他说,是因为要矜持,所以那段时间才会对她若即若离。 实际上,他是厌恶自己。 厌恶自己控制不住。 厌恶自己哪怕用卑劣的算计手段也要留下她。 他堂堂大金王上,完颜术,是草原最英勇的雄鹰。爱慕他,想当王妃的女人多得是,凭什么放不下她这样一个没心没肺,对他压根儿不上心的小女人? 凭什么? 看,他只需要略施手段,她纳兰朵不还是要低头来求他,讨好他吗? 她到底和别的女人有什么不一样,值得他牵肠挂肚,日思夜想? 他只是短暂地看中她而已。 他只是贪慕她的美色而已。 他只是图新鲜感。 他只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她。 见了鬼了。 本来只是一时好奇将人抗回了王宫,怎么就变成他放不下了? 该死! 完颜术推开大门:“打伞。” 福喜公公愣了一下,赶紧招呼小太监将伞拿过来。 大伞撑开,福喜公公小心问道:“王上,摆驾何处?” 完颜术没回答,只自顾自地走。 王宫很大,从书殿到纳兰朵那里有很长一段路,他可以坐轿,可以坐马车,却选择了走路。 就像当初明明有很多简单直接粗暴的方法拿下纳兰朵,他却选择了最迂回,最不会让她恨他的方法。 他需要走这一段路。 迎风踏雪。 让内心的混乱逐渐找回秩序。 完颜术走进纳兰朵寝宫的时候,纳兰朵已经睡了,今夜守夜的人不是姚哥,是另一个宫女笒露。 完颜术摆摆手,阻止了笒露请安,在纳兰朵床边坐下。 一坐下,心情更差了。 他在这里辗转难眠,他的王妃倒是睡得香甜。 是真一点没把他往心上放。 完颜术静静地注视着纳兰朵,表情是少露于人前的温柔与伤感。 她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他气她明知道他会生气,还是要问。 气她明明会说那么多虚伪的甜言蜜语,却会失了智一样为了几封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更气她,这么多天,一点也不哄他。 明明有那么多手段,虚假的,拙劣的,高明的,却一个台阶都不给他。 但是,他最在意的—— 是她自己也没发现过的。 她说过千百种或真或假的甜言蜜语,却唯独没对他说过一句喜欢。 就连最让他觉得接近幸福的一次,她说的都是‘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 像认命一样。 半夜,纳兰朵睡得不安稳,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如山一样沉默地坐在眼前的完颜术,骇了一跳。 她捂着心口:“你吓死我了。” 完颜术:“知错了吗?” 昏暗中,纳兰朵看不清完颜术的表情。 但是她需要和完颜术继续冷战下去,让摄政王找到方向,让所有人彻底入局。 纳兰朵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能沉默。 完颜术:“你的伶牙俐齿,口蜜腹剑呢?” 纳兰朵开口道:“王上有事吗?” 沉默。 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后,完颜术很深很深地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哄我。” 纳兰朵依然没有说话。 黑暗中,沉默似一堵墙,隔绝了一切。 许久,昏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完颜术似乎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走了几步,完颜术忽然止步。 两个人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忽然,纳兰朵感觉肚子里的孩子踢了她一脚,她下意识地闷哼出声。 完颜术垂眸苦笑了下,转身走了过来:“肚子不舒服?” 纳兰朵愣了一下。 完颜术的大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温度滚烫。 完颜术:“先躺下。” 他扶着纳兰朵躺下,自己也顺势躺到她的身后:“这就是你哄我的方式?拿孩子哄?” 纳兰朵:“我没……” 完颜术捂住纳兰朵的唇:“少说不中听的话,睡觉,我很累了。” 事情已经这样了,纳兰朵也只好闭上眼,安静地睡觉。 第二天,纳兰朵醒来的时候,完颜术已经离开了。 她伸手摸了摸身边的被子,已经感受不到另一个人在这里存在过的温度了,说明完颜术已经离开很久了。 这时,姚哥走了进来:“王妃。” 纳兰朵:“王上走了多久了?” 姚哥:“约莫一个多时辰了。” 那就是昨夜没待多久就走了。 姚哥双手呈上:“王妃,王上走后没多久,福喜公公送来了这个。” 纳兰朵看过去,久久无言。 姚哥手上拿着的,竟然是柏世安写给她的那三封信。 她原以为按完颜术那样唯吾独尊的性格,这些信早就被毁了,即便没有,也绝对不会再还给她。 纳兰朵将信拿过来,信像腌咸菜一样皱巴巴的,似乎是被人狠狠揉成一团后又重新展开铺平的。 纳兰朵检查后,让姚哥将信收到柜子里。 她看向窗外。 昨夜似乎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大雪,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 她现在似乎看不懂完颜术了。 第75章 难产 ◎再见,阿姐。◎ 下午,陆珂从问诊所下工,去给纳兰朵把脉检查后,回到偏殿。 原晔正在雕琢手里的木雕。 那木雕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婴儿形态,雕刻还没有完成,只雕出了一个轮廓。 等雕刻结束,在上面还要上一层色和蜡。 陆珂在原晔对面坐下:“是催产药。” 原晔:“谁下的?” 陆珂摇头:“不清楚。有可能是熬药的宫女,也有可能是太医。甚至有可能是小厨房的人。接触过药的人太多了。这些人以前都没出过问题。”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34节 纳兰朵如今怀孕九个月多一点,但是对外是七个月多一点。 七活八不活,按催产药的量和假的孕期来算,极有可能在八个月的时候早产。 完颜弼是铁了心不让纳兰朵将孩子生下来。 陆珂:“好在发现得及时。算算时间,催产的时间和预产期是一致的。完颜弼心黑,完颜术为了留下孩子撒了个谎,没想到两个人正好对上了。” 原晔放下手里的刻刀,拿起打磨的工具,一边打磨一边说:“尸体也找好了。我以配冥婚的名义买通了一个监狱的狱卒,到预产期那段时间,会有一个女死刑犯行刑,她没有家人,她的尸体可以交给我们处理。” 陆珂点头。 剩下的,事情能不能成,就只能看天意了。 一般来说,孕37周至42周之间均属于足月妊娠,到37周的时候,陆珂就不去问诊所了,一直在陪着纳兰朵。 女人生孩子是道鬼门关,尤其还是医疗水平落后的古代。 第三十九周,下午,纳兰朵肚子忽然发动,羊水破了。 姚哥急忙去喊太医。 陆珂则留下和其他宫女照顾纳兰朵,让其他宫女去准备热水,帕子,和剪刀。 年纪大一点的宫女知道女人生产是什么情况,有条不紊地带着小宫女去小厨房烧水。 太医布尔罕带着稳婆背着药箱匆匆赶来。 姚哥将热水和帕子,剪刀拿了过来。 陆珂让姚哥将剪刀和布帕放到沸水里熬煮消毒。 布尔罕则是给纳兰朵把脉,这个时候,宫缩一阵又一阵,她咬着牙,脸色苍白,但一波强过一波的阵痛又让她控制不住地呻吟。 纳兰朵一把抓住布尔罕的手,在这一刻仍然不忘提醒布尔罕:“布尔罕,本王妃还没到生产的时候,怎么忽然早产了?” 布尔罕低着头,声音老迈:“王妃,女人怀孕本身就十分凶险,你前段时间又受了刺激,惊动了胎儿,想必是因此,才会早产。你且安心交给臣。臣一定会竭尽全力保证您顺利生下小王子。” 这时,完颜术也来了,他站在门口就要进来,陆珂连忙阻止:“王上,女人生产十分凶险,请您在殿外安心等候,不要让真龙之气,冲撞了胎气。” 完颜术迈了一半的脚又收了回来。 他在殿外,一会儿坐下一会站起,一会儿来回踱步,整个人焦虑到不行。 羊水破了,不代表马上就要生。 陆珂又让宫女们去熬肉糜粥和糖过来给纳兰朵补充营养,不然一会儿到正式生产的时候,纳兰朵会没力气,生不下来。 粥熬好送过来,陆珂第一时间检查,没有问题。 这个危急的时间点没有问题,说明催产药不是负责熬药的宫女下的。 陆珂和纳兰朵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布尔罕。 随着天色渐渐暗下来,阵痛越来越密集,宫颈口完全扩张,纳兰朵开始正式生产。 纳兰朵也不再压抑自己,痛快地开始大叫。 她真的很痛很痛,也是真的故意大叫,她要让完颜术知道她在痛,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眼看胎儿将要生下来,布尔罕和稳婆对视一眼,将露头的胎儿又推了回去。 不对。 陆珂急忙上前。 布尔罕说道:“王妃生产艰难,需以银针刺激穴位,方能推动胎儿下行。请王妃准臣上前,为您施针。” 纳兰朵痛得意识都有些模糊,只虚弱地点了点头。 布尔罕走上前,让陆珂将纳兰朵的头发撩开,他要在颈部下针。 颅颈交界处是风府穴和哑门穴,一旦施针不当,别说产妇,普通人都很有可能当场死亡。 陆珂一把抓住布尔罕的手:“你想干什么?” 布尔罕:“臣为娘娘施针催产。” 说完,他用只有他和陆珂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陆大人,纳兰朵已经是大金王妃了,只有死了,才叫死无对证。不然,一旦她嫁给王上的消息传回去,你丈夫会死,你陆家全家上下也会被牵连下狱。” 陆珂怒斥道:“混账!” 陆珂一把将布尔罕推开:“你想谋害王妃。姚哥!” 在生产前,纳兰朵已经交代过姚哥,百分百听陆珂指挥。 姚哥当即跪下:“是,奴婢在。” 陆珂命令道:“把这两个企图谋害王妃的家伙抓起来。” 陆珂指了指布尔罕,又指了指稳婆。 稳婆连忙跪地求饶,哭着说:“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陆珂声如惊雷:“你和布尔罕打眼*色,把孩子推回去,以为我没看到吗?姚哥,带下去,带到王上面前,让王上处置。” 姚哥:“是。” 姚哥立即指挥着宫女将布尔罕和稳婆带了下去。 纳兰朵一把抓住陆珂的手:“你来帮我生,除了你,此时此刻我不相信任何人。笒露,你去将本王妃的话告诉王上,让他不用派新的太医。” 笒露跪地道:“是。” 说完,她匆匆出去回话。 此刻殿内就只剩两名宫女了。 殿内,纳兰朵撕心裂肺的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殿外,完颜术心急如焚,心火中烧,心乱如麻。 偏这时候,姚哥带着人将布尔罕和稳婆绑了出来,言明这两人意图墨谋害王妃。 简直是混账东西! 完颜术直接拔出旁边侍卫的长剑,指着布尔罕的脖子:“说,谁让你干的?” 布尔罕哭诉道:“王上,不是臣,臣什么也没干啊,是王妃!王妃力气太小,生不出来,臣只是想施针助王妃生产,没想到那个陆姑娘不问清粉,不分青红皂白就让人将臣绑了出来。王上,请准许臣回去继续协助王妃生产,不然王妃恐有生命之危。” 医术这种事很难说清楚。 完颜术剑尖指向稳婆:“你说,为什么将已经露头的孩子又推了回去?” 稳婆哭着说:“王上,王、王妃生产艰难,孩子胎位不对,不能那个方向生出去。” 姚哥立刻怒斥道:“你胡说!王妃的胎位明明是正的!孩子就该头先出来!我阿娘生弟弟的时候就是这样!” 说完,她流着泪,看向完颜术:“王上,事情不对,很不对。王妃是早产,王妃之前还很正常,忽然下午就开始发动,这不对。这个——” 她哭着指了指稳婆,又凶狠地指向太医:“王上,是陆大人抓住的他们两人,不然王妃肯定会一尸两命。她是在为您生孩子啊。王上,求您为王妃做主。” 完颜术一步步走近布尔罕:“说,谁让你谋害王妃的。” 布尔罕浑浊的泪水不要钱似的流着:“王上!臣真的没有。” 完颜术目光森寒,杀气蒸腾:“没有?” 完颜术看向福喜公公:“他的家人呢?” 福喜公公:“在看管中。” 派到王妃身边的人,全都是王上亲自挑选过的,所有家人都在严密看守中。 等王妃顺利生产,没有意外,这些人就可以全部活下来。 如若不然…… 布尔罕忽然浑身软了下来:“王上,臣……臣……” 他泪水凶猛。 布尔罕:“是摄政王。” 他跪着趴向完颜术:“王上,求您饶过臣的家人。臣也不想的,摄政王令人绑了臣的儿子,威胁臣,臣也是无可奈何啊!” 完颜术:“你还有个儿子?” 布尔罕哭着说:“王上,那是臣唯一的血脉,是臣和妹妹私通生的。” 混账东西! 完颜术抬起一脚,布尔罕瞬间如断线风筝般地飞了出去撞在梁柱上,吐血倒地。 稳婆吓得浑身哆嗦:“我、我……我……” 完颜术抬手一剑,割开稳婆的咽喉,鲜血喷出,喷洒在布尔罕的脸上,身上。 完颜术一步步走近布尔罕:“说,你对王妃到底做了什么?” 布尔罕一边呕血一边哀求:“王上,臣是被摄政王逼的。他拿臣儿子的命威胁臣给王妃下催产药,又让臣和稳婆里应外合,在王妃难产时,杀了……” 话未说完,布尔罕的人头已经被割了下来。 笒露啊的一声尖叫,吓昏了过去。 她出来本来是回话的,但是完颜术一直处于盛怒之下,她胆子小,因此一直不敢打扰。 完颜术握紧了拳头:“去,将所有太医都叫过来!” 兴许是笒露许久未回,里面又出来一个年纪较大的宫女,将纳兰朵让笒露带的话带到了。 完颜术胸脯剧烈的起伏,整个人如同一只在暴怒边缘的猛兽。 里面凄厉的声音还在响着,只是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清晰。 显然,纳兰朵的力气快用尽了。 一盆又一盆的鲜红的热水被端了出来。 全是纳兰朵的血。 完颜术急忙道:“告诉陆珂,不管孩子能不能生下来,只要她保住王妃的命。孤对她重重有赏。” 姚哥抢先应道:“是。” 说完,她急匆匆回到殿内。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35节 陆珂指挥着宫人倒水,烧热水,拿药,熬药等等,将殿内的宫女一个一个指挥出去干活。 大家进进出出,忙起来谁也注意不到谁,压根儿没发现,中间出现了一段短暂的空档。 此时,殿内,只有她,姚哥,和还在生产中的纳兰朵。 终于,孩子生了下来。 姚哥直接泪崩。 虽然知道是假的难产,但是这是她的姐姐啊。 是她一直当亲姐姐的王妃。 她真的吓死了。 太凶险了,一个不留神,极有可能一尸两命! 陆珂拍打孩子的屁股,孩子一哭,立刻将它抱到内殿。 宫殿很大,孩子的哭声传不出去。 陆珂拿来安抚的东西放进孩子嘴里,孩子很快没哭了,原晔敲窗,她将已经包好的孩子递给他,将那打了蜡的木做小婴儿拿了进来。 陆珂将小婴儿放到已经虚弱到完全没有力气的纳兰朵旁边,再将准备好的血撒到婴儿身上。 包裹了厚厚的棉衣,又染上了许多血,别说远看,就是近看,只要不上手,都是看不出破绽的。 纳兰朵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她将婴儿抱进怀疑,看了一眼姚哥,姚哥便明白了。 在其他宫女进来前,姚哥哭喊着往门外跑。 “王上!” 姚哥扑跪在完颜术面前:“王上,小王子……小王子……” 她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面上:“王上,小王子生下来全身发黑,陆姑娘说是催产药太毒,没活下来……” 完颜术浑身一震,身形没稳住。 福喜公公赶紧扶住。 他颤抖着问道:“王妃呢?” 姚哥看向殿内:“王妃……王妃……” 完颜术一把推开福喜公公,大步走向殿内。 年纪大的宫女赶紧阻止:“王上,殿内血气重,会冲撞了您。” 完颜术:“滚!” 他要见到纳兰朵,要马上见到她。 他要确保她没事。 否则,他绝对不会放过这殿内的任何一个人,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完颜术冲了进来。 纳兰朵躺在床上,汗水浸透了她的寝衣和长发,粘在身上。 被子上全是血。 她脆弱地抱着孩子,一声一声地哭着,没有力气,哭声很小。 但是在落针可闻的殿内,极为清晰。 陆珂和其他所有宫女跪在地上。 完颜术走到床边,对纳兰朵伸出手。 他不在乎孩子。 他只是想要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他想说,不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 以后两个人也能好好过。 可是他还没说出口,纳兰朵一把打开他的手。 她抱着孩子,如同那个孩子还活着一样,然后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是恨。 恨他没保护好她,没保护好他们的孩子。 完颜术小声叫了一声:“纳兰朵……” 纳兰朵没有理他,只一味地抱着孩子背对着他,好像那个孩子还活着。 他站在她的身后,只能看见孩子的一隅。 孩子很小,很瘦,脸上全是血,脸色发黑发青,是毒发的征兆。 “我给你报仇。” 完颜术说完这一句话,转身就走。 远远地,纳兰朵听见完颜术说道:“福喜,宣譬斯。” 譬斯和铁兀术都是猛将,手下兵马无数。 铁兀术是摄政王的亲信,而譬斯是完颜术亲手提拔上来的,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等完颜术离开,陆珂和姚哥赶紧以需要静养为由,将殿内所有的人都赶出去。 陆珂来到纳兰朵身边,压低声音道:“人已经走了。” 纳兰朵没动,陆珂碰了碰她:“纳兰朵?” 纳兰朵愣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我原以为,后面的事情结束,他才会和摄政王反目。” 陆珂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完颜术好像比纳兰朵以为的还要更重视她和孩子。 陆珂:“那你……” 纳兰朵:“完颜术和完颜弼反目的时间提前了,我们也要提前走。我们只有这一个机会,趁乱离开金国。” 纳兰朵说完,将孩子放下:“姚哥,你去外面盯着王上和摄政王的消息,一旦有了变故,立刻回来通知我们。” 姚哥:“是。” 姚哥一走,陆珂将事先准备好的平民棉袄从最里面的柜子里翻出来,给纳兰朵换上,又拿了一片人参让她含着,吊着身体的气。 她刚生产完,实在是太虚弱太虚弱了。 等纳兰朵换好衣服,陆珂扶着她到软榻上坐下,原晔从外面,将女尸运了进来,陆珂给女尸换上纳兰朵的衣服,放到床上。 过了一会儿,姚哥回来了,跪地道:“王妃,譬斯带兵进城了,王上也带着亲兵出宫了,此时是王宫戒备最松懈,王城最乱的时候,您要走,只有现在。” 纳兰朵看向陆珂,目光坚定,陆珂点头,给原晔发消息,原晔进来将纳兰朵抱出去,放进马车内的木箱里,木箱内还有纳兰朵刚出生的孩子,孩子嘴里含着一个安抚的类似于奶嘴的东西,没有吵闹。 纳兰朵将孩子抱入怀里,小心哄着。 过了会儿,姚哥和陆珂从殿内出来,将门带上。 姚哥看向左右两边的宫女太监,吩咐道:“王妃刚生产完,身体虚弱,需要休息,没有王妃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殿内打扰,知道了吗?” 宫女太监:“是。” 姚哥走在前面,陆珂跟随在后。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殿外的马车上,姚哥驾着马车,陆珂坐在里面,马车慢悠悠地朝着王宫大门走去。 王宫有三道门,姚哥拿着纳兰朵的令牌过了两道。 最后一道门,内御军将姚哥拦住了,并要检查马车。 姚哥举起纳兰朵的令牌:“王妃有令,让我送陆大人离宫寻药。” 内御军副统领漠稞走了过来:“王上离宫,王宫戒严,谁也不准进出。” 姚哥疾言厉色:“放肆!这是王妃的命令!你们不怕死吗?” 漠稞:“抱歉,姚哥姑娘,这是王上的命令。” 姚哥站起来,一巴掌抽漠稞脸上:“我不管你是什么官位,有多高的背景。我告诉你,王妃难产,小王子遇难,此刻的王妃正是最痛苦最脆弱的时候。 王妃需要药,陆大人出宫是替王妃找药,而我也急着回去照顾王妃。你如果敢拦着,耽误了时间,等王上回来,第一个拿你开刀!” “小王子遇难了?” 漠稞被打了一巴掌,本来恼怒,听到小王子遇难,瞬间冷静了下来。 小王子遇难,纳兰朵生不下王子,她就只是一个大梁女人,王上就算宠着她,她也算不上什么东西。 既然算不上什么东西,纳兰朵又比较疯,他没必要和纳兰朵这种没有依仗的疯女人对上。 卖个面子,静等以后纳兰朵失宠,再报仇就是。 而且,放行不代表就能顺利将药拿回来,等人回来时,再弄点意外阻止就好了。 漠稞后退一步,让出通路,命令道:“放行!” 马车顺利离开王宫,姚哥一路快马疾驰,在黑暗的街道上,拼命往王城外赶。 深夜,王城被切割成了两个部分。 一部分是姚哥这边的通行之路,除了马车上挂着的一盏光线微弱的灯笼,漆黑一片。 一部分,火光漫天,厮杀声震天响。 陆珂通过窗户看向火光的方向,是摄政王府的方向。 完颜弼既然敢对纳兰朵下手,必然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太医没有败露,他尽可自在地继续当他的摄政王。 如果败露,那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完颜术虽然冲动行动,但是前期为了拔除摄政王的势力也是做了许多准备的。 两个人之间,孰胜孰败,很难说。 另一边,原晔留在王宫内,小心计算着时间。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36节 确定陆珂和纳兰朵已经出王宫之后,用刚出生的小羊代替了木制的假娃娃,然后取下了烛台上的蜡烛,点燃了帷帐。 帷帐易燃,很快形成一股不易熄灭的势头。 然后,原晔又在其他几处地方放火。 等外面的宫人发现时,床上的女尸已经被不可熄灭的火势包围。 宫殿外,笒露瞪大眼睛看着冒出来的浓烟,吓傻了眼:“走、走水了!” 王妃! 有人反应过来,赶紧去推门,但是门窗被原晔从里面锁住了,压根儿打不开。 大家一起大喊:“来人,快来人,去叫内御军,让他们把门撞开!” 拿着王妃的令牌,马车顺利走出王城。 陆珂接过了姚哥手里的缰绳,原晔还没到,他们需要再等一等。 姚哥打开柜子,含着眼泪看着纳兰朵。 姚哥:“王妃,我要回去了。” 计划里的最后一步需要她去完成。 纳兰朵眼眶也红了。 这一别,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姚哥眼泪汹涌,从马车上下来,对纳兰朵挥了挥手,在心里说道:再见,阿姐。 说完,她转身解开一匹马。 这马车总共有两匹马,她骑一匹回去,另一匹将托着陆珂和纳兰朵回到梁国。 第76章 回家 ◎铜镯分成了两半。◎ 陆珂和纳兰朵等了没多久,原晔就骑马赶到了。 三个人碰头后,立刻朝南而去。 夜色深重,天地之间一片漆黑。马车上灯笼的孤灯,光芒杯水车薪。 原晔拿着指南针走在最前面,他走过这里的路,知道该怎么走。 从王城到晖阳,需要经过三个城池和中间一片广袤的无人区。日夜不休地赶路,也需要六七天。 纳兰朵刚刚生产,车上还有刚出生的婴儿,马车颠簸,两个人都会休息不好,自然不能日夜不休。 王宫内,大火烧了整整一夜。 等火势扑灭,整个宫殿已经化作一片废墟。 完颜术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石像,僵立在废墟前,许久许久。 他不敢进去,草原最勇敢的雄鹰,此时此刻却不敢进去面对残忍的真相。 他的身上,染血的甲胄还未卸下。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昭示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但是,他好像被永远地抛弃在了昨天夜里。 他听到消息的时候,还在摄政王府督战,形势一片大好。 铁兀术伏诛,完颜弼目眦欲裂。 然后,王妃宫殿走水的消息传来,他急忙往宫内赶。 完颜弼趁乱逃走。 姚哥和宫女们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空气中弥漫着死寂的恐惧和浓重的焦糊味。 他仿佛一尊雕像,谁也不敢惊扰他。 完颜术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最后聚焦在姚哥身上:“你昨夜在哪里?” 姚哥哽咽道:“昨夜……昨夜……王妃抱了小王子许久,忽然放开了小王子,说想静静,将殿内的宫女太监都赶走了。只留下了,奴婢和陆大人。后来,王妃忽然说……她说……” 完颜术:“到底说什么!” 完颜术几乎是嘶吼着问出了这句话。 姚哥:“王妃说,王上去给她报仇了,真好。只是小王子没了……原家不能有一个在金国做王妃的女儿,只有这样才是安全的。 奴婢当时没听懂,王妃休息了一会儿,便让奴婢送陆大人出城。王妃说,陆大人是她的嫂子,合该回家团聚。 奴婢当时没有想太多,只想着王妃刚失去小王子,心里正伤心,送完陆大人就回来陪王妃。没想到……” 姚哥失声痛哭:“没想到,奴婢一回来,看到的就是漫天大火……王上,求您为王妃报仇!” 心脏防备被一只冰冷而巨大的铁手狠狠攥住、揉碎,完颜术身形摇晃,福喜公公急忙抬手扶住。 原家不能有一个在金国做王妃的女儿,所以她死无对证,留在晖阳的人才能安全。 当初完颜弼让陆珂带进来的不只是信,还有这句威胁。 丧子之痛,加上他已经去为她报仇了,所以她相信他一定不会放过完颜弼。 仇了结了,孩子没了,她彻底没了牵挂,又必须保证亲人的安全,所以,她才会自尽。 完颜术踉跄着向前扑去,扑向内殿唯一的位置。 床上,纳兰朵已经烧成了焦炭,旁边的孩子也是一样。 他走到纳兰朵身边,颤抖的手去碰她,却又在最后停了下来。 他哽咽道:“纳兰朵,我回来了。” 巨大的悲痛和滔天的悔恨几乎将完颜术撕裂。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焦尸的手上。 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声如同受伤濒死的野兽,在死寂的废墟前回荡。 此时此刻他不再是那个杀伐果断的大金王上,只是一个失去了挚爱和骨血的可怜男人。 姚哥跪在殿外,听见殿内极尽痛苦崩溃的声音,脑海中想的依然是那个如天神一般强大,如雄鹰一样强壮的王的形象。 完颜术在殿内不吃不喝坐了三天。 三天后,他走了出来,平静,冰冷,甚至冷漠。 他说:“厚葬王妃和小王子。” 说完,他抬步离开。 沾满烟灰和血污的披风在晨风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他的每一步都带着踏碎山河的决绝和浓烈得如同实质的杀气。 姚哥远远地望着完颜术的背影,忽然想起一个词,尸山血海。 铁血帝王,在这一刻,似乎彻底抛弃了人性中温情的一面,完成了蜕变。 …… 白天快马加鞭,晚上休息,这样连续走了五天,终于到了金兵把守的最后一个隘口。 只要通过这里,再走两天就能到晖阳。 马车走到这里,原晔将通关文书拿出来。 那人并没有看,只是敲了敲马车车帘,让里面的人出来。 陆珂掀开帘子,那人看了一眼,抬手放行。 马车走过关卡还不到五十米,忽然蹿出来五百多名士兵将挡住他们的去路,而关卡那边的百余名士兵又围住了他们的退路。 为首的那个面如钟馗,身躯庞大,叫达兰台。 达兰台大声喊道:“摄政王命我等在此恭候陆大人。摄政王说了,纳兰朵流产,王上伤心,陆大人肯定会趁这个机会逃回晖阳。陆大人如不肯为我大金所用,那就只能将命留在大金了。” 陆珂赶紧出来,她和原晔对视一眼。 五六百人。 太多了。 即便是再强悍的猛将,也不可能一个人战六百人,会力竭而死的。 陆珂:“我去和他谈谈。” 原晔一把抓住陆珂:“没用,已经动了杀心,就算现在你说愿意效忠,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 陆珂急红了眼:“可是……” 难道就这么等死吗? 陆珂这边心急如焚,想不出对策,达兰台却已经等不及了。 他高高地举起手,只等落下,六百多人就会举起杀过无数梁人的弯刀,冲过来。 而陆珂这边只有四个人。 她和纳兰朵都不会武功,孩子还那么小。 四个人里只有原晔一个人会武功。 眼看达兰台的手就要落下,原晔将手腕上的宽版铜镯取下来,戴到陆珂手腕上,叮嘱道:“一会儿我杀开一条路,你只管拿着指南针,驾着马车往前跑。” 陆珂很想问原晔一句,那你呢? 也很想说自己不走。 可是不行。 时间不等人,达兰台也不会等他们交代清楚。 他们压根儿没有告别的时间。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37节 她必须走。 只有一次机会。 她得护着纳兰朵和孩子一起逃。 陆珂用力的点头。 原晔抬手拧断一个金兵的脖子,抢走了他手里的弯刀。 才一动手,达兰台立刻看出了门道:“你是谁?功夫怎么这么好?” 原晔横刀挡在马车前,看着达兰台,目光冷峻,如一炳沉寂了千年的长枪。 那一刻,达兰台恍惚之间,差点以为魏英回来了。 陆珂抓紧缰绳,死死地咬着牙,看着原晔穿梭在金兵之间,鲜血逐渐染红了他身上灰扑扑的金人服饰。 阿兰山巍峨屹立在云层之间,如怜悯的神女垂眸看着这一切。 原晔骑马穿梭在黑压压的人群中,鲜血四溅,血肉横飞。 就是这里。 就是这个机会! 唯一的机会! 路开了。 陆珂瞳孔猛缩,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骏马嘶吼,如离弦之箭般,顺着阿兰山脉,朝着晖阳,冲向南方。 达兰台:“放箭!放箭!绝不能让那个女人回晖阳!” 一列金兵将弓箭瞄准了马车方向。 原晔眸光一寒,手中弯刀舞成一团密不透风的银色光轮,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射向马车的箭矢大部分被他击落。 几支劲箭穿透薄薄的马车壁板,深深钉入车厢内部。 纳兰朵抱着孩子,趴在地上,膝盖撞击马车底板,疼痛之下,她闷哼一声,却第一时间捂住孩子的嘴。 不能哭。 哭声会惊动金兵。 万一他们将这些消息告诉完颜术,完颜术绝对不会放弃这个孩子。 这是她生的。 是她的孩子。 陆珂双眼赤红,牙关紧咬,因为过于用力,缰绳在掌心磨出了血痕。 终于,马车跑出了金兵的追击范围。 陆珂站在奔驰的马车上,回眸看去。 距离太远了,她看不清,只看见原晔背对着她们骑在马上,如一堵墙,一座山,一道保护屏障,每一个试图冲过来的金兵都被他无情斩杀。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更没有江湖比武的花里胡哨。 是纯粹杀人的冰冷动作。 是久经沙场,经验丰富才能拥有的精准与狠辣。 陆珂立刻坐下,拿出指南针,对准晖阳的方向。 她没学过武功,不知道原晔在儒生学子学的武功在真正的沙场有多厉害。 但是她知道。 人是有极限的。 无论多厉害的人都扛不住车轮战。 她帮不了原晔,但是麒麟军可以。 只要回晖阳,让麒麟军救人…… 对,只要回晖阳,一切都来得及。 只要麒麟军肯出兵救人。 陆珂眼眶发热,快点,再快一点。 只要进晖阳,让麒麟军救人。 让麒麟军出兵。 陆珂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默念,这个信念支撑着她,无论多害怕,无论多艰难,也一定要进晖阳。 陆珂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跑了多久,她抓着缰绳的手已经没有了知觉。 阿兰山女神被月色黑纱掩盖,太阳从阿兰山脚下升起,天色将明未明,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影子在奔驰。 终于,到了晖阳城门口。 陆珂大喊。 “谁!” 士兵举着火把,警觉地用长箭瞄准陆珂。 这是大梁边境,金兵时常袭扰,绝不可掉以轻心,中金兵的诡计。 “是我!” 陆珂大喊:“我是陆珂!我被金人掳走,逃回来了!我夫君原晔被金人围住了,求你们!快去救人!” 无数火把点燃,将天空照得透亮。 那人终于认出了陆珂,惊喜大喊:“是陆大人,陆大人!快去回禀!是陆大人回来了!” 虽然认出了陆珂,士兵也不敢轻易开城门。 不一会儿,统制薛鹏飞走了过来,他站在城墙上,打量着陆珂。 陆珂消失许久,忽然从金国的方向回来。 一辆马车,一个人,就算再加上她夫君,原晔一个书生,他们能逃回来? 这太可疑了。 但是,陆珂的养猪方子传遍了全国,陆珂身上的价值已经体现了出来,皇上也正在找她。 就算陆珂是金兵拍过来的前哨,他们也得先抓住他。 薛鹏飞布置好人马,以防金兵偷袭,这才命人开门。 所有人紧张地盯着陆珂的马车。 眼睛一眨不眨。 马车一点点前进,走进城门。 马车后面,没有金兵,什么都没有。 城门关上。 放松下来的士兵们热烈地欢呼鼓舞,欢迎陆大人回家,庆贺陆大人死里逃生。 在进门的一刹那,纳兰朵抱着孩子躲进了木柜里。 陆珂从马车上跳下来,冲向薛鹏飞:“薛将军!” 陆珂双目含泪地扑跪在薛鹏飞面前:“薛将军,求你,救救我夫君。我们在逃回来的路上,被金兵围堵了。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了,金兵人很多,特别多,黑压压的一片。我夫君只有一个人啊。求你了……” 陆珂重重地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哭着说:“薛将军,求你了,派人去救他!求你了!你不派人,他一定会死的!薛将军!求求你,求求你们救救他!” 陆珂头磕破了,血流下来,整个人可怜极了。 薛鹏飞抿了抿唇,道:“点兵。” 点兵就是同意出兵救人了。 陆珂瘫软地坐在地上,眼泪流得更加凶猛了。 薛鹏飞带着人去点兵了。 陆珂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看向马车。 木箱只有一个通气口,纳兰朵刚生产完,孩子又还小,连日奔波,必须立刻出来休息。 陆珂挣扎着站起来,强撑着绵软的双腿爬到马车上,驾驶马车回到原家。 原璎慈和原窈月听见声响,立刻出来。 陆珂:“璎璎,小满,原璎……原璎柠,你们姐姐在马车内。别问,一句话别问,先进去。” 原璎慈慌乱地点头:“好好。” 原璎慈和原窈月一起将院门打开,马车驶入院内。 原璎柠抱着孩子出来。 陆珂立刻调转方向,又马不停蹄地走了。 她不放心。 一点也不放心。 她必须亲眼看着麒麟军出城救人,必须亲眼看着原晔安全的回来。 否则,她死也不安心。 原璎慈呆呆地看着原璎柠,看着穿着异国金人服饰的原璎柠,看着抱着孩子憔悴苍白的原璎柠。 “阿姐!” 原璎慈扑抱住原璎柠:“阿姐,阿姐……” 她一声声地叫着。 两个人齐齐落下泪来。 太久了,太久了。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38节 从踏上流放路没多久,姐妹离散至今快三年了。 原窈月站在一旁,眼眶微红。 原璎柠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原璎慈的肩膀,她张了张口,想叫一声妹妹,也想看看原窈月。 小满是她最小的妹妹。 也是他们兄妹几人最疼爱的妹妹。 原璎柠垂眸看过去,瞳孔猛地一震:“小皇孙?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这句问话,原璎慈放开原璎柠:“姐,这个事情复杂,我一会儿再和你解释。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会穿着金人的服饰?这个孩子是谁的?还有嫂子,她怎么连马车都没下又跑了?” 原璎柠简短地将事情概括了,原璎慈皱眉思索:“我刚才看嫂子的脸色也很难看,额头上还有血,身上全是脏污。我去拿点药,给嫂子送过去。至于我们的事情,小满,你和阿姐说。” 说完,原璎慈赶紧去屋里拿了药,再去隔壁叫江小鹤,借驴车去城门口。 …… 城门口。 陆珂紧赶慢赶地赶了过来,这时点兵已经结束了,天也彻底亮了。 陆珂将马车停在一旁,双手紧握在胸前,默默祈祷一定要找到原晔。 此时此刻,她的心无比恐慌,害怕。 原晔只有一个人,金人却有几百人。 她跑回晖阳又用了七八个时辰。 如果…… 不不不。 陆珂摇头,没有如果,绝对没有。 原晔会平安的,一定会平安的,绝对会平安。 薛鹏飞是统制,救一个流放的犯人,犯不着他出手,因此薛鹏飞亲点了燕恒副将带五百兵马去救人。 燕恒骑在马上,命令道:“开城门。” 守城的士兵小跑过去取沉重的门横杠。 呲呀。 门横杠取了下来,四个士兵将门横杠抬向一边。 燕恒抓着缰绳,身上背着一杆银枪。 二十七岁的他,正值建功立业的好年纪。 燕恒:“出发!” 终于出发了。 陆珂悬着的一颗心总算稍稍落地。 她默默在心里祈祷。 忽然—— “站住!” 孟翊快马赶来,手里拿着知州的令牌:“燕副将,知州大人有令,没有兵部调令,谁也不准擅自带兵出城门。” 燕恒只冷眼扫了孟翊一眼:“知州管行政民生,军事上还轮不到他插手。” 说完,燕恒就要带兵出城,孟翊立刻骑马挡在城门口,固执道:“知州大人说了,原晔是流放的罪人,朝廷规定,流放的犯人终身不得离开流放地,若是擅自离开,死罪。原晔擅自离开流放地,前往金国,本身就是死罪,不值得救。” 燕恒板着脸,看向陆珂所在的方向。 陆珂是皇上要的人。 还是救活汗血宝马的功臣。 是他以父亲和弟弟之名投资的银耳场场主。 燕恒收回视线,抽出身背的银枪,指着孟翊:“是不是死罪,那也是我大梁内部的事情,轮不到金人来处置我大梁的人。” 孟翊:“你——” 银枪对准孟翊的咽喉。 燕恒:“再多说一个字,我要你的命!” 孟翊双目圆瞪:“我奉知州大人命令守住城门,没有知州大人的命令,除非我死,否则绝不让任何人走出去半步。” 燕恒眯了眯眼:“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怕不怕死!” 眼看银枪就要刺穿孟翊的脖子,新任北安府经略使李承安到了。 应知和李承安乘坐马车而来。 应知掀开车帘:“燕副将好大的脾气。” 武将和文官本就不对付,燕恒看不惯应知这副德行,也不下马就这么直挺挺地看着他。 应知说道:“燕副将,原晔一个流放的罪人,死就死了,你拿我大梁这么多好男儿的命去换一个流放犯人的命,真当我大梁男儿的命不值钱吗?还是你燕副将有私心。” 燕恒:“你一个文官,我麒麟军的事情轮不到你管。” 应知笑了笑:“那就让李大人说一说,这事该怎么办。” 燕恒拉动缰绳,来到马车前:“经略大人。” 四十岁的李承安看看燕恒,又看看应知,满脸尴尬。 这这这,他谁也得罪不起啊。 他是在小妾床上被应知的人硬拖过来的。 李承安讪笑道:“这这这,两边说的都有道理,原晔是流放犯人,也是大梁人。” 燕恒:“既然都有道理,请李大人明示。” 李承安要疯了。 这这这,干嘛都问他啊。 应知说道:“李大人,原晔是在金国的地盘被围,没有兵部命令,擅自出兵金国,如果造成两国冲突,最后金国以此为借口开战,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李承安吓到了。 他是一府经略使,是北安府最高军事长官。 出了事,第一个问责的就是他啊。 李承安连忙道:“对对对,不能出兵,不*能,绝对不能。” 应知挑了挑眉,看向燕恒:“燕副将,听见了吗,李大人说了,不能出兵。” 说完,应知看向孟翊:“孟翊,还不快将城门关上。城门不关,等着金兵趁虚而入偷袭吗?” 这话说的是孟翊,其实提醒的是城门士兵,士兵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将城门关上,把沉重的门横杠抬起来,重新放了回去。 完了。 陆珂一颗心落入了火里。 李承安是经略使,他不发话,燕恒不可能去救人,薛鹏飞这个统制也没办法。 岑大人呢? 岑大人是副经略使。 岑大人呢? 陆珂快急哭了。 她抓住一个士兵哭着追问岑大人现在在哪里。 士兵摇头:“陆大人,岑大人去广平府了。” 不在北安府。 回不来。 陆珂快疯了。 还有谁? 现在还有谁能救? 对。 北安府司马安。 他是知府,他的官职够高,人也足够公正。 裴彻。 不行啊。 北安府知府衙门距离晖阳太远了,就算求裴彻去找司马安,两个人联系上了,司马安过来也要一天一夜。 多一秒钟,原晔就多一分危险。 说不定,他现在已经逃了,逃进了山,或者躲在什么地方,一个人没有食物没有水,在绝望中等待救援。 陆珂左思右想,想不出办法,只能先去找裴彻。 裴彻看到陆珂,直接泪奔,还没开口,陆珂哭着求他去找司马安。 裴彻赶紧挑了马就去北安府知府衙门。 还有谁? 还有谁可以帮帮忙? 陆珂坐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 到底还有谁能救救原晔。 能压制住李承安。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39节 可是李承安是北安府最高军事长官啊。 没有比他官位更高的了。 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到人。 泪水模糊了视线,陆珂用手背去擦眼泪。 不能再哭了。 要想办法,要救人。 哭有什么用。 因为陆珂擦眼睛的动作太狼狈太着急,那过宽的铜镯在脸上划过,划出了细小的红痕。 陆珂哭着看向那可恶的铜镯,伸手去解它。 她越慌乱,手越是发抖。 好难解。 可恶的东西。 以前就很碍事,现在依旧很讨厌。 忽然,陆珂的手指被扎出了鲜血。 她吸了两口气,看过去,铜镯除了开合的接口处,还有缝隙。 陆珂用袖子擦掉眼泪,将铜镯取下来,沿着缝隙拆开。 咔嚓一声。 铜镯分成了两半。 两半又能继续分。 最后分成四部分。 上面的花纹如同她那次在金国牧场编织颈环时察觉到的一样,好似有某种关联,可以拼起来。 陆珂坐在地上,也不管身上沾有多少脏污,将四块铜块拼起来,前后左右,交换位置尝试。 终于,拼出来了。 奇怪的花纹,奇怪的走向,看不出是什么。 她将拼好的铜块沿着拆开的接口扣上,翻过来。 第77章 重逢 ◎故友◎ 是简化后的麒麟。 陆珂下意识地看向远处飞扬地旗帜。 上面的也是一个麒麟,和铜镯组合成的牌子上的麒麟只有细微的差别。 原晔说过,铜镯是挚友所赠,可以找到旧日认识的朋友兑换一个愿望。 麒麟…… 愿望…… 原晔对魏英那么熟悉,原家是太子母家,魏英一案是整个谋反案的开始。 所以,原晔嘴里的挚友是……魏英! 但是现在麒麟营里魏英的旧部早就调走的调走,撤职的撤职的。 尤其还有康联那样背主叛国的人。 目前晖阳的旧部就只剩下,薛鹏飞和柴志。 所有人都知道薛鹏飞是靠着巴结上级当上的统制。 柴志则是因为不肯和魏英划清干系,喝醉了酒,叫嚣魏英是冤枉的而被撤职。 而柴志一直和康联行踪过密,经常一起喝酒。 两个人从面上看都不靠谱。 但如果要选一个…… 柴志至少当初在对抗金兵的时候杀了很多金人,而康联一直是醉醺醺的状态,回避了那场战役。 柴志也没有参与吴新觉养马场药材贪污一案。 不管怎么说,先试探试探。 陆珂重新站起来,朝着马车跑去。 …… 另一边,城门被关了,应知令孟翊带着府衙侍卫就站在城门口,严禁任何人出入。 事情尘埃落定,应知向李承安表示感谢。 李承安笑着说:“客气客气。” 说完,李承安转身进了马车,然后脸色立刻变了,在心里疯狂骂应知。 狗日的,有病。 他好好地在府里吃香的喝辣的,小日子过得美美的,应知非把他拖过来。 本来事情他不知道,以后出了事,也能推脱。 现在好了,事情他已经知道了,怎么着未来他都推脱不掉,还得罪了岑平常和麒麟营。 “唉……” 李承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好想念京城啊。 晖阳这个破地方,除了肉,其他的方面哪儿哪儿都不如京城。 应知完全不在乎李承安的想法,正要放下帘子,一眼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原璎慈。 两个人对视一眼。 原璎慈极度平静地看着他。 应知从马车上出来,原璎慈讥讽地笑了一下,“我现在看到你这样,好像都不感到意外,也没那么伤心了。” 说完,原璎慈转身就走。 应知愣在当场,脸色煞白。 原璎慈让江小鹤赶车,去县衙。 麒麟营不能不听李承安的命令,但是府衙的衙役不受李承安管辖。 唯二的问题是,晏几道愿不愿意带府衙的人去救人。 府衙的衙役功夫太差了,人数也少,压根儿没法和麒麟营的人相提并论。 但是,事到如今。 她也没别的办法了。 江小鹤咬着牙,用最快的速度将原璎慈送到了县衙。 “晏大人。” 原璎慈冲了进去。 晏几道刚审完一个案子,就见原璎慈不要命似的冲了进来。 原璎慈跪在晏几道面前:“晏大人,求您救救我大哥。” 原璎慈将原晔去金国救人逃跑中途被围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哀求道:“晏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大哥。现在李大人不让麒麟营私自调兵救人,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能求的人只有你了。晏大人,求求你!” 原璎慈一边说一边将头往地上撞。 晏几道蹲下,抬手阻止她:“原姑娘。” 他眼神哀痛,头上的白发夹杂在黑发之间,格外的鲜艳。 晏几道:“原姑娘,县衙总共就八名衙役,就算我全带过去,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麒麟营非令不可调动,府衙的衙役也是同样。应知州在城门口守着,他是我上级,没有他的命令,我也不可能能带着衙役出城门。” 原璎慈:“我……” 她咬咬唇:“我去把应知骗走……” 原璎慈抓住晏几道扶她的手:“晏大人,应知走了,你是不是就可以……” 晏几道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没有命令,我无权带县衙衙役出城。” 原璎慈嘲讽地看着晏几道:“没有命令,没有命令。什么都要命令!什么都讲规矩!难道人命比不过规矩吗? 晏大人,我大哥以前在县衙记录文书,你也曾在公堂之上为我和大嫂仗义执言。我以为你是个正直,不畏强权的人。 可是你现在连试都不试一下,就说一味推诿,你这样还算父母官吗?” 晏几道看着原璎慈,耳边响起司马安离去时和他说的话。 晏几道自嘲地笑了:“我不过一个七品知县,陆珂也是七品。我们这样的品阶说话有用吗? 原姑娘,你想救你大哥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你自己也看见了。连薛鹏飞,燕恒都没有办法,都无法反抗命令。 我一个小小的知县,能反抗得了什么?是对抗得了皇上的刚愎自用,昏聩无能,还是能反抗得了朝廷的上行下效,蛇鼠一窝? 原姑娘,我只是一个知县。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清明盛世才有桀骜少年,腐败肮脏的世道只有教条和规矩。” 原璎慈:“所以你就明哲保身,不,你甚至都不是明哲保身。你只是自怨自艾,置身事外,高高挂起。你句句透着对朝廷的不满,对世道的失望。 可是你却选择成为世道浊流中的一个,晏大人,你恩师就是这么教你的吗?晏大人,你可是父母官啊。是百姓的父母官。如果连你都不作为,那晖阳的百姓要怎么办?” 原璎慈流着泪说:“晏大人,你灰心,你失望,你痛苦。你恩师死于皇上的记恨,死于为民请命。那我原家呢?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40节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落得个家破人亡,流放异地的下场?晏大人,你若真想消极避世,这个官,这个父母官,你大可以不当。整个大梁,如你这样和皇上一样昏聩无能的人,多得是。” 既然晏几道不愿意,原璎慈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站起来,转身离开。 求晏几道无用,这个县衙也就没必要待了。 …… 寮村。 陆珂一路走一路问,终于在路牙子上找到了醉醺醺的柴志。 陆珂去路边的村民那里要了一盆凉水,对着柴志的脑袋倾盆倒下。 刺骨的冬天,冰冷的水。 柴志瞬间清醒了过来,脑袋被冰水刺激得太阳穴直跳。 “谁!哪个王八犊子往爷爷身上倒冰水?” 柴志一边叫着一边爬了起来。 陆珂将铜牌当着柴志的面举了起来。 柴志当即沉了脸:“你怎么会有麒麟令?” 麒麟令? 陆珂看向手中的令牌。 这是麒麟令? 柴志一步步逼近陆珂:“自从将军死后,麒麟令就失踪了,说!它怎么会在你手里!” 柴志目眦欲裂,表情凶狠,仿佛一只盯紧猎物的猛兽。 陆珂强装镇定:“你忠于将军吗?” 柴志一扫酒醉的混沌状态,耳清目明:“你想怎么样?” 陆珂:“帮我救一个人。” 柴志:“谁?” 陆珂:“我夫君,原晔。” 柴志眯了眯眼:“麒麟令是他给你的?” 陆珂没想到平日里浑浑噩噩,看着脑子不灵光像个纯莽夫一样的柴志脑子居然转得这么快,着实惊了一下。 既然柴志已经猜到,陆珂只能赌一把。 赌柴志是站在魏英这边的。 陆珂点头:“对。我夫君说,麒麟令是他的挚友所赠。拿着这个令牌可以实现一个愿望。只是如今挚友已死,不知曾经的旧人可还记得当年的恩情。” 柴志目光死死地钉在陆珂脸上,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柴志:“你可知道这个令牌是什么意思?” 陆珂:“换一个愿望。” 柴志笑了:“那你太小瞧它了。” 柴志抬手将令牌从陆珂手里抢了过来,陆珂伸手去抢,柴志侧身躲开:“放心,你的愿望,我会帮你实现。” 陆珂:“你什么意思?” 柴志:“我要拿着这个令牌才能帮你救人。” 说着,柴志跳上旁边陆珂的马车:“上来,去麒麟营,顺便在路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我说清楚。” 陆珂看不懂柴志,但事到如今,除了相信柴志,她真的已经毫无办法了。 陆珂一边驾马车,一边讲原晔被困的事情。 她哪怕再着急,也记得原璎柠当金国王妃的事情不能暴露,因此只说自己是被摄政王掳到金国,又被原晔所救,两人在途中被摄政王的人马包围,原晔护着她逃走,自己留下断后。 陆珂说完,柴志忽然笑了,哈哈大笑。 他抓着麒麟令,大笑道:“好,好!干得漂亮!” 柴志像疯了一样。 马车来到麒麟营 柴志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大步往里走。 麒麟营有自己的规矩,怎么可能让如今已经没有一官半职的柴志进去。 士兵们直接将他拦住。 柴志举起麒麟令:“我看谁敢拦?” 麒麟令! 时隔多年,看守营门的许多年轻士兵已然不认得麒麟令了,只是疑惑地看着柴志,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那少数几个还认得年长一些的,刚跪下还没说话,那些不认识麒麟令的士兵已经对着柴志冲了过去。 柴志三下五除二,缴了他们的械,大喊道:“薛鹏飞!你给我滚出来!” 柴志一脚将一个士兵踹飞:“薛鹏飞,你个狗日的,你是不是不敢见老子!” 柴志一边打一边喊。 随着惊动的人越来越多,薛鹏飞终于出来了。 薛鹏飞上下打量了一下柴志:“呵!这不是咱们那个刚正不阿的柴副将吗?怎么?外面混不下去,又想回麒麟营了?你当初不是很牛逼很厉害,发誓永远不回来求我吗?” 柴志嗤笑了一声,“薛鹏飞,你可还认识这个。” 薛鹏飞脸色大变:“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 柴志将麒麟令举起来:“军令如山,麒麟令就是军令。” 薛鹏飞冲了过来,揪住柴志的衣领:“老子问你呢!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 柴志一把将薛鹏飞的手拽开:“你管呢!现在麒麟令在老子手上,你就得听老子的。” 薛鹏飞:“我凭什么?” 柴志:“凭这是麒麟令,是军令。凭你薛鹏飞当初自己亲自歃血为盟,说永不背弃麒麟营。” 薛鹏飞咬紧牙根,虎目如炬。 柴志:“跪下。” 薛鹏飞:“是魏英给你的,还是你自己从哪里找来的?” 柴志:“跪下。” 薛鹏飞盯着柴志不动,两人死死地盯着彼此,最终,薛鹏飞还是一点点屈膝跪下了。 柴志找了个高位,踩上去:“麒麟令在此,认得的,跟我走。跟本将军去救人!” “是!” 震天响的声音在麒麟营响起。 一个一个麒麟军走了出来。 一传十,十传百,竟有两千人之多。 麒麟营拆分整改,调走,这么多年,一个麒麟令竟然还能调动两千人马。 陆珂惊住了。 魏英在麒麟军的心中是何等崇高的存在啊。 一个士兵给柴志送来了一匹马。 柴志翻身上马:“出发。” 薛鹏飞拦住柴志:“你至少要告诉我救谁。” 柴志看向陆珂的方向,笑了:“救陆大人的夫君,原晔。” 原晔? 薛鹏飞让开方向,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似乎在思索这中间的关联。 两千人,浩浩荡荡往城门口走来。 黑压压的一片。 陆珂驾着马车走在后面。 薛鹏飞则骑着马跟在最后。 两千人迈着争气的步伐,朝着城门气势汹汹,杀气蒸腾地跑过来。 李承安直接吓得躲马车里不敢出来。 就连应知也被骇得差点绷不住。 这可是整整两千人啊。 两千人排成三列朝着城门一二一二地喊着跑过来,一眼望不到头。 那恐怖的威压感,让应知浑身发抖:“你们干什么?想造反吗?” 柴志没有下马,只斜眼瞧着应知:“救人。” 应知:“没有李大人的命令,没有兵部的调令,我看谁敢出城门!” 柴志没搭理他,直接命令:“开城门!” 收城门的士兵刚要去抱门横杠,孟翊立刻带人去抢:“没有应大人的命令,我看谁敢!” 应知想冲到柴志面前,麒麟军举起长枪,拦住应知。 锋利的长枪在阳光下散发着可怕的气息。 麒麟军的长枪,每一把都染过血,杀过人。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41节 应知暴怒:“谁准你们这么干的?你们想造反吗?” “我准的,怎么样?” 薛鹏飞骑着马一步一步走到最前面:“应大人,本将军准的,你待如何?” 应知:“你——李大人就在马车内,你敢不听经略使的话?” 薛鹏飞冷笑了一下:“是吗?” 薛鹏飞拔出随身佩剑,用剑尖敲了敲李承安的马车:“李大人,应大人说的话是你的意思吗?” 哎呀。 别问他,千万别问他。 李承安装鹌鹑就是不出来,也不说话。 应知:“李承安!你给我出来!” 李承安继续装鹌鹑。 薛鹏飞敲击马车的声音大了几分:“李大人!你是不是应该站出来,明确表明自己的态度!” 表明个屁啊。 李承安抱着头就是不出来。 你们两千人,造反都够了,我表态有个屁用。 应知那个疯子也是。 他自己不要命,别拉上他啊。 薛鹏飞继续敲,一声又一声,李承安就是不出来,应知黑了脸,钻进马车去拉他,他死拉着马车车框,就是不出来。 薛鹏飞勾唇一笑:“看来李大人并不反对我们出兵救人。” 应知踢了李承安一脚,从马车内出来:“薛将军,你想造反吗?” 薛鹏飞:“我看想造反的是应大人吧。李大人不反对我们出兵救人。原晔又是我大梁人,我们有什么理由不救? 流放犯人?就算原晔他今日是个死囚!他也是我大梁的死囚!轮不到金国处置!” 薛鹏飞看向前方:“走!” 麒麟军齐声高喊:“是!” 柴志狐疑地剐了薛鹏飞一眼,这小子今天转性了? 薛鹏飞亲自骑马来到城门:“开城门。” 守城士兵:“是!” 门横杠被抱了下来,艰难地放到一边。 原璎慈看见这一次,泪水夺眶而出。 一方素帕递到她眼前。 原璎慈看过去,晏几道站在不远处,身边跟着几个衙役。 他自嘲道:“看来我这杯水车薪不需要了。” 原璎慈哽咽道:“谢谢。” 就在两边城门被士兵用力打开的时候,城墙之上,守城兵忽然大喊:“将军!有人!有人骑马而来!” 应知问:“是金兵吗?” 守城兵:“不是!是……” 他双手抓住城墙护栏往远处看。 枣红色的大马翻滚着沙尘。 风雪纷纷。 忽然,他惊喜地大喊:“是陆大人的夫君!是陆大人的夫君!” 是原晔! 陆珂立刻从马车上下来,拨开人群,冲到前方。 柴志大喊:“开城门,放他进来!” 城门打开一人宽。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原晔骑着马驰入城门,陆珂泪水滚落。 原晔在马上对陆珂伸出手,陆珂抓住,他一把将陆珂拉到马背上,马儿疾驰,一路奔向养马场。 欢呼声在身后响起。 应知无语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这个原晔,运气还真好,居然能好端端地从金兵中突围安全回来。 李承安也松了一口气。 妈呀。 再继续下去,他魂儿都没了。 李承安掀开帘子,拉了拉车夫的衣服,压低声音道:“愣着干什么?跑啊,回北安府。” 他丫的,这次就不该听下面的人劝谏,搞什么巡查。 说什么巡查威风。 威风个屁。 他要是不巡查,没来晖阳,至于被应知抓过来当冤大头吗? 他以后一定要躲晖阳躲得远远的。 车夫哦了一声,刚拉动缰绳,李承安立刻嘱咐道:“小声点,悄悄跑。” 车夫立刻贼兮兮地轻轻拉动缰绳,高大上的马车像小老鼠似的偷偷溜了。 应知嘴角狠狠地抽搐。 这就是朝廷派来的经略使,真够丢人的。 应知叫孟翊回来,却见孟翊惊恐地看向某一个方向,应知顺着看过去,他的姐姐应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应知皱眉:“你什么时候到的?” 应瑜:“别管我什么时候到的,反正我是看了一出好戏。父亲说,自从你到了晖阳后,一事无成,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弟弟啊,你是真的一事无成。” …… 既然事情已经落定,柴志从马上下来,将缰绳随手扔给一个士兵就想走,薛鹏飞也从马上下来,追了上去:“柴志,你给我站住!” 麒麟令的事还没说清楚呢。 这个死牛脾气居然敢跑? …… 原晔载着陆珂回到养马场才停下。 养马场的人和原晔毕竟一同共事过一段时间,大家见到原晔安全回来也十分高兴。 “原先生,你总算回来了,你是不知道,陆大人今天哭了好多次。我们看着都心疼。”守营的士兵笑着说。 原晔看向陆珂,果然眼睛又红又肿。 陆珂不好意思地低头:“其实,没有那么夸张。” 原晔心疼地说道:“嗯,是我回来得太晚了。” 陆珂:“已经很快了,就比我们晚一点点。” 原晔从马上下来,陆珂抓着他的手也跳了下来。 他将缰绳扔给刚才说话的士兵:“这匹是陆大人从金国带回来的汗血母马。” 陆珂讶异地看向那匹马。 马儿高大英俊健美,若不是原晔说了,她几乎以为是一匹公马了。 难怪当初那匹汗血宝马看不上瘦小的母马,原来汗血母马和公马一样的强壮充满力量。 士兵惊叫:“汗血母马!” 他绕着母马兜圈:“这是汗血母马!这居然是母马!是汗血母马!是我们见都没见过的汗血母马!天啊!我——我现在就去告诉所有人。” “我们有汗血母马了!” “快来,我们有汗血母马了!” 那士兵在养马场内到处跑,到处叫,不一会儿来了许多人围观。 “天啊,它好漂亮。” “这就是汗血母马吗?它好高好壮!” “天啊,它怎么这么强壮!难怪汗血宝马要比我们大梁的马高大,原来它父母的血统都这么优秀。” 许久后,大家从惊喜中回过神来,开始大叫:陆珂陆珂陆珂。 只不过,陆珂已经和原晔离开了。 两个人找回马车,陆珂问道:“你怎么说是我弄回来的?” 原晔驾车,陆珂坐在他旁边,靠着他的肩膀。 原晔:“我是流放的罪人,立再大的功劳对我的身份都不会有变化。但是陆大人,你可是七品守马官。你若立功,那便会仕途平坦。” 陆珂:“可是那不是我弄回来的。” 原晔:“是你的功劳,因为如果陆大人不去金国,我也不会去,自然弄不回这汗血母马。” 陆珂狐疑地看着原晔:“你是什么时候偷的?“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42节 原晔:“汗血母马十分珍贵,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它在哪里。是璎柠拿了地图指给我,我才能顺利找到母马的养马场,并做好标记,在离开前,将马偷出来。” 陆珂忽然啊了一声:“完了。” 原晔:“怎么了?” 陆珂瞳孔放大:“我……我以为你回不来了,想让麒麟军去救你。但是应知一直阻拦,我没办法,我把铜镯弄丢了。现在铜镯在柴志手里,那他们都知道你和魏英的关系了,会不会连累你?” 第78章 相认 ◎拜见将军◎ 原晔将马车停在一旁。 这是进村的路,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在忙,人烟稀少。 陆珂抓住原晔的手臂:“我是不是把事情弄巧成拙了?” 原晔一把将陆珂抱进怀里:“没有,一点也没有。你做得很好。” 陆珂:“那你突然停车做什么?” 原晔将头埋低:“只是……想抱一会儿。回去之后,家里有人。这里没人。” 陆珂环住他的腰,心安了下来。 原晔:“我好想你。” 陆珂:“我也想你。” 陆珂眨了眨眼,眼眶又湿了:“他们说不出兵救你的时候,我真的吓死了。吓得心脏都快停了。” 原晔:“我知道你在养马场失踪的时候也是一样。心脏仿佛被抓紧了,完全呼吸不过来。” 原晔身子微微发颤:“陆珂。” 陆珂:“嗯,我在。” 原晔:“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不要离开我。” 陆珂:“我离开你做什么。” 原晔:“不管我做了什么。” 陆珂迷惑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她刚想开口问原晔这话是什么意思,原晔将她箍得更紧,他好似在害怕着什么。 安抚情绪为先,陆珂急忙道:“好,我答应你。你是我的夫君,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原晔:“嗯。” 两个人在马车上安静地抱了许久,原晔才依依不舍地放开陆珂。 陆珂安抚道:“好了啦,不要板着脸,回家后,咱们晚上想抱多久抱多久。” 原晔:“嗯。” 马车回到原家,原璎慈已经提前回来了。 原璎柠刚生产完,连日奔波,身体耗损极大,便在原璎慈屋子里内躺下休息了。 孩子小小的一个,脸白里透着红。 小家伙躲在襁褓里,靠在原璎慈身上,一双大眼睛圆溜溜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以后长大了一定是个聪明的家伙。 原璎慈和原窈月知道陆珂和原晔他们肯定没吃饭,做了饭。 原璎柠已经吃过了,身子虚弱,便不出来吃饭了。 陆珂和原晔刚端上饭碗,刚吃了一半,柴志来了。 他看见桌子上的肉啊,菜啊,自己寻摸了个椅子,一屁股坐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菜丰富。” 他自来熟地招呼原窈月去给她拿碗筷。 原窈月哼了一声,语气不善:“你让我去,我就去啊?凭什么?” 柴志:“你这家伙,救你哥,我也出了力的好吧?” 原窈月冲着柴志做了个鬼脸,看向原晔,询问意见。 原晔点了点头,原窈月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去拿碗筷。 她将碗筷往柴志面前一扔:“吃吧你。” 柴志也不生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大鸡腿,撕扯了起来。 吃完鸡腿,他一抹嘴:“哎呀,这光有菜,没有酒,有什么意思?” 柴志将腰上的酒袋取了下来,又从怀里摸出两个酒杯,一个放在自己面前,斟满,一个放到原晔面前:“来,原先生,咱们一块儿喝。” 原晔也没说什么,和陆珂对视了一眼,陆珂摇摇头,低头安静吃饭。 她可不要和柴志这样的酒蒙子纠缠,太费劲了。 原晔端起酒杯和柴志碰了一下,将杯中的酒饮下。 柴志拿起酒袋:“这喝酒啊,就是要畅快,一杯怎么够,来,咱今天不醉不归。” 原晔垂眸摇头一笑,用手将酒杯遮住:“我就在家,还要归到哪里去?” 柴志:“哎呀,这不就一句套话吗?咱大老爷们儿喝酒,当然要尽兴。” 原晔:“我夫人不喜欢我喝醉。” 说着,原晔余光似笑非笑地飘向陆珂。 当然,他很喜欢陆珂喝醉。 尤其是喝醉后,大胆又坦诚的样子。 陆珂三下五除二把碗里的饭吃完,“我吃饱了,先走了。” 说完,陆珂就跑了。 柴志来这么一出,非让原晔喝酒,肯定是手里拿着麒麟令,想灌醉原晔,从他嘴里套话。 她相信原晔。 但也理解,原晔有自己的顾虑。 既然原晔没有主动把麒麟令的事情和她说清楚,那他必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所以,她不听,也不问。 等时候到了,一切自会清楚。 就像小满的事情一样。 柴志嘿嘿一笑:“女人走了,是男人,咱就放开喝。” 原晔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柴志。 那眼神如一把刀,将人的皮肉挖掉,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一切阴暗心思被一览无余。 原晔看着柴志不动,那冰凉的空气忽然变得沉重,压得柴志脑子瞬间清明。 原晔:“出去说。” 柴志点头。 原晔走在前面,柴志跟着,两个人来到不远处的一片树林。 此时正值寒冬,树木光秃秃的,脚下是厚重的积雪。 原晔挑了一根木棍,拿在手上,对着柴志攻去。 柴志抬手挡住,抬腿踹,原晔手中长棍,宛如长枪,横,扫,刺。 一招一式,矫若游龙。 手中长棍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随心所欲,灵活有力。 砰! 长棍抵在了柴志的咽喉处。 柴志满头大喊,气喘吁吁,却笑了。 笑得畅快。 他单膝跪地:“末将柴志,拜见将军!” 原晔将长棍扔到一旁。 柴志大喜道:“将军,我拿到麒麟令的时候就在怀疑,后来听说你被几百金兵包围,心里更是充满了疑惑。 一直到你毫发无伤地回来,我心里有了七成的把握。五六百金兵,毫发无伤,全身而退,这世间只有你能做到。” 原晔:“所以你来试探我。” 柴志:“嘿嘿,将军,咱们谁跟谁啊。谈什么试探。” 柴志憨厚地笑着,将麒麟令拿了出来,双手呈上:“物归原主。” 原晔接过麒麟令:“起来吧。” 柴志大喊:“是!” 原晔刚和柴志相认,柴志立刻得瑟起来,开始给原晔打小报告:“将军,你可不知道,自打你死的消息传回晖阳,好多人简直不知所谓。 尤其是那个薛鹏飞,他居然骂你是卖国贼,说你屡建奇功都是因为和金人里应外合,是和金人打配合。那狗东西,可嘚瑟了。跟在吴新觉身边,像条狗似的巴结他……” 唉…… 原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柴志的性格就是这样,武功好,打仗是一把好手,性情也豪爽,就是为人鲁莽,冲动,一旦话匣子打开,嘴上也没个顾忌。 他当初来到晖阳不和柴志相认,是因为暂时不知道是谁与金人勾结陷害他,但是柴志的性格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柴志:“将军,你听我说啊,那薛鹏飞真不是个东西。咱们这些老部下,被他欺负得可厉害了。他还把我赶出了军营。” 原晔转身就走。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43节 柴志追上去:“将军,你去哪儿啊?你别丢下我啊,你想干什么,你和我说,老柴这条命都是你的。” 原晔:“去找你的死对头。” 柴志乐了:“咱们去宰了薛鹏飞?将军,你可不知道。那狗日的,我拿着麒麟令都敢不听我的。我让他跪,他居然还犹豫。 他这是明摆着没把你放在心里。还有,将军,你回来后,他一个劲儿地追问我麒麟令从哪儿来的。咱老柴多聪明啊,我能让他套出话? 我当场就给了他一套虎鹤双拳,那狗东西,被打得可惨了。” 原晔捏了捏眉心:“现在我是原晔。” 柴志:“是,原先生。咱们怎么宰那狗日的?将军,现在是大白天,咱们就这么过去宰他,是不是不合适?要不等晚上,咱们穿上夜行衣,把那老小子绑了……” 太聒噪了。 原晔忍无可忍:“闭嘴。” 柴志委屈地闭上了嘴。 怎么了嘛? 好久不见将军,他高兴一下还不行了? 两个人没去麒麟营,去了薛鹏飞的统制府。 这里也曾是魏英居住的地方。 是每一任统制都会分配的住宅。 柴志问:“将……原先生,咱们来这干什么?这个时间点,就算那姓薛的,不值晚班,他也不在家啊。” 原晔:“他不是你,他在家。” 柴志张大了嘴,满眼不认同。 他当然和薛鹏飞那个狗东西不一样。 他比薛鹏飞那个狗东西有情有义的多了。 原晔抬步走进去,柴志急忙跟上。 门房看到两人,*问:“二位是?” 柴志大喊:“老子是薛鹏飞他爷爷,叫薛鹏飞滚出来。” 门房不仅不气,反而客气地说道:“请问,您是柴大人吗?我家将军说了,您今天一定会来,所以特意交代了我们,如果您来了,让我们直接放您进去。” 柴志脸因为惊讶和对薛鹏飞的鄙视,扭曲成了一个奇形怪状的样子。 咋的啊? 知道死期到了,所以也不挣扎了? 门房打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原晔和柴志走进去。 这地方魏英以前住过很久,柴志也来过无数次,自然知道如何走。 原晔径直来到后院演武场。 薛鹏飞已经等候多时。 演武场大而空旷,即便有人偷听偷看,也只能躲在很远的地方,是听不见里面的人的对话的。 是最好的会面之地。 薛鹏飞已经脱下铠甲,在此等候多时。 只是,等他见到原晔的时候,仍然惊了许久。 薛鹏飞:“竟然是你?” 他绕着原晔走了一圈又一圈:“怎么会是你?将军,你以前可是雄壮威武,现在怎么瘦成这样了?” 他们武将,要打仗,要行军,要杀人,当然要多吃多练,将身体练得壮壮的。 身体必须有肉。 要强要壮,要每寸肌肉都充满力量。 原晔只淡淡说道:“说来话长。” 薛鹏飞:“还有,将军,你这脸?” 原晔叹了一口气。 柴志和薛鹏飞两个人,相认了,都问不到重点上。 柴志大喝道:“薛鹏飞,你少阴阳怪气。将军就算瘦得跟一堆骨头似的,收拾你也不在话下。” 薛鹏飞白了柴志一眼,张开双臂和原晔抱了一下。 故友久别重逢,自是激动万分。 拥抱后,薛鹏飞单膝跪地:“末将薛鹏飞拜见将军。” 柴志指着薛鹏飞:“你你你——你别以为你现在认怂,就可以不用以死谢罪了。” 薛鹏飞继续丢给柴志白眼:“你以为我是你啊?没脑子。让人一激就口出狂言,被赶出麒麟营。 我要是不巴结上面,我能在麒麟营待到现在吗?我能为将军守住麒麟军最后的胫骨吗?要不是我守住了麒麟军的灵魂,你今天拿着麒麟令能调动这么多人?” 柴志:“你你你,你胡说!你这是狡辩。” 原晔开口道:“他没有。他做的一切都是我授意的。” 柴志的天塌了。 原晔又说道:“当初我被抓,严刑拷打,也是他带人劫狱救了我。” 柴志的地也陷落了。 他忽然大喊:“薛鹏飞,你不够意思!你劫狱不叫我!” 薛鹏飞:“当时你被派出去了,我去哪儿叫你啊。” 薛鹏飞继续鄙视柴志,然后才收敛表情:“将军,当初你逃跑后,不是说去京城找太子申冤吗?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何你会变成这样?你又是怎么变成原晔的?” 原晔目光暗了下来:“这事,说来话长,很复杂。” 原晔深吸一口气,身子微微侧过,看向京城的方向,“当初我重伤回来便被抓入狱,逃跑后,一路往南,路上遇到了二十几波追杀的人。 新伤旧伤,死里逃生,逃到京城,却忽然得知,太子已于前几日被囚禁,太子府也被严密监管起来。当时我受了伤,又遇京城司的人巡逻,紧急之下,躲了起来,昏迷了。等后来伤好了,醒过来。原家也已经下狱。 我潜入太子府见太子,听到了太子自尽的噩耗,我询问太子妃,太子妃对一切一无所知,太子自尽,小皇孙和原家有了生路。皇上放了原家一马。 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我暂时无法和你们交代。原家流放后,我在原家进入晖阳,押送士兵和晖阳城的士兵交接时,与原晔换了身份。” 薛鹏飞:“你的脸……” 原晔:“是曾经救下的一个苗疆老人,用蛊虫帮我和原晔重新捏了脸。” 方法很好,只是过程会痛很久。 至少要痛三个月。 脸部肌肉只要一牵动就会疼得生不如死。 因此,他那三个月都没有笑过一下,一直板着脸,璎璎当时还以为他是因为目前的处境而忧心,实际上他是压根儿不能动。 他的武功好,可以保护小皇孙,而晖阳没有人认识小皇孙,所以,由他带着小皇孙在晖阳和璎璎一起生活。 小皇孙男扮女装,顶替小满的身份。 小皇孙失踪,大家寻找的都是男孩,没有人会去查一个女孩。 真正的原晔则带着真正的小满去京城。 小满女版男装,住在京城郊外农家。 真正的原晔熟悉京城,原家与京城中许多人都有交情,更熟悉太子的旧部,便由真正的原晔在京城谋算游说。 真的原晔比他更适合政治。 原晔淡淡说道:“都过去了,不提这些。康联呢?” 薛鹏飞:“在地牢。” 原晔:“哪个地牢?” 薛鹏飞:“我在统制府新修了一座地牢,岑大人和我将他关了进去。” 柴志完全听不懂:“康联?姓薛的,你抓他干什么?他就喝点酒,还能得罪你了?” 薛鹏飞继续白柴志。 原晔:“走,去地牢。” 薛鹏飞前方引路,三个人从假山后的暗道进入地牢。 康联双手被绑,吊在墙上。 康联听见脚步声,大喊:“我承认,陆大人失踪和我有关,我对不起她。你们要是想让我给她赔命,尽管来,老子一个眉头不待皱的。但是,你们别想从我嘴里套到一句话。” 柴志快疯了。 什么意思? 陆珂失踪和康联有什么关系? 脚步声由远及近,康联终于见到了人。 当康联见到柴志的那一刻,他忽然不逞英雄也不喊了,羞愧地低着头,不敢见柴志。 柴志冲过来:“老康,怎么回事?你和陆珂失踪什么关系?将军为什么会把你绑在这里?” 康联赫然抬头:“将军?” 他看向柴志身后,只有瘦得弱不禁风的原晔和薛鹏飞。 康联:“你叫薛鹏飞将军?” 柴志:“你疯了吗?我会叫薛鹏飞那个狗……” 骂习惯了,柴志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44节 柴志:“总之,你先说,你和陆珂失踪的事有什么关联。” 康联低下了头,“这事,你不要问,和你无关。” 薛鹏飞走过来:“我来说吧,他和金人勾结,绑走了陆大人。因为陆大人精通畜牧养殖,以一己之力提高了整个晖阳城百姓的生活,是金人需要的人才。” 柴志震惊:“你和金人勾结?” 康联:“我是参与了陆珂失踪一事,但你们不能冤枉我和金人勾结。” 柴志看向原晔。 他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将军。 原晔没说什么,只是走到康联面前:“我听说,五年以前有一场战役,你失踪了很久,回来后有些神不守舍。 你对上的汇报是,你身受重伤昏迷,醒来后杀了一名金国百姓,换上他们的衣服,躲躲藏藏,养好了伤才回来。” 康联:“是又如何?” 原晔:“四年多以前,金国公主娜雅生下一子,是你的孩子。” 康联突然开始猛烈挣扎:“你胡说,和她没有关系。” 原晔:“你想保护她和你们的儿子。” 康联:“你闭嘴!闭嘴!” 原晔:“娜雅公主是摄政王派来勾引你的,你应该心知肚明。” 康联:“不是的!是我强迫了她,我对不起她。她很善良很单纯,她是偷偷救的我。后来,摄政王发现了,给我们下了药。 我闻到了一股幽兰香,然后我强迫了她。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害了她!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她本来可以好好过日子,是我害了她。” 康联哭着大喊大叫,模样甚是可怜。 但原晔不为所动。 康联若是可怜,那死在他们手里的太子,太子妃,原家那么多人算什么? 还有魏英被埋葬的名誉,功劳,理想,这些算什么? 原晔握紧了背负在身后的拳头,语气平静到冷漠:“幽兰香只会激发人体内的欲1望,如果你对娜雅公主没有那些龌蹉的想法,你压根儿不会动情,更不会兽性大发。幽兰香只是你的借口。” 康联:“所以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害了她。她那么冰清玉洁……” 原晔:“冰清玉洁?到现在你居然还相信她。” 原晔真的没想到康联能这么蠢,蠢到被摄政王和娜雅公主骗这么久。 原晔:“娜雅公主和摄政王是一伙的,她用你换了金国三个部族的土地。” 康联:“不可能。” 原晔:“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但是有一件事,你只能信。” 康联:“我不会受你们的挑拨的。” 原晔:“你的儿子,在娜雅公主抱着他和你见面之后不久,就被摄政王摔死了。” 康联激动大喊:“不可能!我这些年还一直收到娜雅的信,她说她和儿子很好,儿子长得很乖!” 原晔:“这四年多的时间,娜雅一直被囚禁在摄政王完颜弼的别院,你收到的所有信,都是她在被胁迫的情况下写的。” 康联疯狂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摄政王答应过我,只要把陆珂交给他,他就把儿子还给我。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审都不审,把我抓了起来,诈我,才会让我们错过见面的机会。” 原晔:“你们见不了面。不仅你儿子被完颜弼摔死了。娜雅公主也被完颜弼亲手杀死了。就在前不久,娜雅公主被金国王上救了出来,为了报仇,她亲自带兵围攻摄政王府失败被诛。” 康联彻底崩溃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在诈我!对,你们肯定是在诈我!就像你们上次诈我陆珂失踪的事情一样,我就是太老实,才会被你们诈出来!” 原晔知道康联会这样,毕竟正常人面对巨大的打击的时候,第一个反应都是否认。 仿佛只要他不承认,那些可怕的,恐怖的真相就不会是真的。 原晔将怀里的三角祈福黄纸拿出来,举到康联面前。 康联瞬间如僵尸一般没了动静。 康联:“这、这怎么会在你手里?” 第79章 审问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康联猛地冲向原晔,手上的铁链咔咔作响。 康联:“说!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原晔没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康联发疯。 看他一次又一次地挣扎。 看他一次又一次的绝望。 看他嘶吼,呐喊,歇斯底里,像个疯子。 一直等到他彻底地没有力气,心态被彻底地击碎,原晔方才冷漠开口道:“我夫人失踪,我去金国寻她,意外发现真相,救下了和摄政王对战中重伤逃跑的娜雅公主。 我对她说,想报仇吗,想报仇就给我一个信物,一个能让你百分百相信的东西。她给了我这个。” 康联无力地垂下头,泪水滚滚落下。 他喃喃道:“她真的死了。是我害了她,我害了她一辈子,我还害了我们的孩子。那个孩子死了那么久,她被囚禁了那么久,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竟然还一直在帮仇人做事。我害了她,害了麒麟军,害了将军,害了所有人。” 柴志听到现在,已经全都明白了。 麒麟先锋营,麒麟军最精锐的部队,居然是毁在康联手上。 “康联!” 柴志大吼一声,抓住康联的衣领,一拳头砸他脸上,硬生生砸出了一颗牙。 柴志:“你竟然敢!你怎么敢的!麒麟先锋营整整两千六百条人命啊!是整个麒麟军最精锐的部队,是从整个麒麟军挑选出来最优秀的骑兵!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柴志青筋暴跳,整个人因仇恨愤怒而面容涨红,“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眼看柴志要不受控制,薛鹏飞赶紧抓住他,两个人甚至交起手来。 原晔忍无可忍:“住手!都给我安静待着!” 柴志浑身发抖,恨不得离开就杀了康联。 康联已经被原晔磨得没了力气,只颓废地耷拉着脑袋:“对,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活在这世上。杀了我吧,现在杀了我吧。” 原晔:“娜雅公主死前,让你为她报仇。” 康联无神的眼珠子动了动。 原晔:“把当初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你是怎么向完颜弼通风报信,你们是怎么联合给麒麟先锋营和魏英设下毒计。朝中和你们合谋的人又是谁。 你说出来,皇上因为摄政王离间计,失去了亲身骨血,失去了太子,失去了小皇孙,一定会不顾一切,调集兵马,出兵金国。” 康联苦笑:“当初我想保住娜雅和我们的孩子,只能听命于完颜弼,但是完颜弼从头到尾都对我防备至极。他不相信梁国人,他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所以,他每次只交代我要做什么,至于为什么,又或者,他还有什么后手,他全都不会告诉我。并且我和他是单线联系,也就是只能他联系我,我联系不上他。” 原晔:“你自己就没有察觉。” 康联抬起头:“那你呢?你身为原家人就没有怀疑的对象?” 有,但没证据。 原晔:“你和完颜弼是通过什么联系的。” 康联:“北三堂,北面,从下往上数第七个,从东往西第十三块砖。但有个问题很奇怪。” 薛鹏飞:“什么问题?” 康联:“麒麟先锋营全军覆没后,将军也传来了死讯。紧接着太子自尽,原家流放。当时我极度悔恨,不想再帮完颜弼做事了,就埋伏再北三堂那边,将送信的人杀了。 这之后很久,完颜弼也没有再联系过我,我以为事情结束了。没想到,某一天,有个小孩找到我,让我去北三堂。北三堂那边又有了讯息。” 原晔:“你说的某一天是哪天?” 康联:“应该是陆大人进养马场后没多久。” 原晔:“你这之后在北三堂收到过几封信?” 康联:“两封。一封让我杀吴新觉,一封让我出来见面,绑陆大人。” 杀吴新觉和绑陆珂。 绑陆珂不难理解。 杀吴新觉用的是和金人联系的北三堂……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和吴新觉勾结贪污养马场药材库拨款的人,就是和金国摄政王完颜弼勾结的人。 京城那边来的消息—— 吴新觉刚交代出殿前太尉胡须帷,就离奇死在了狱中。 胡须帷曾做过三皇子的太傅。 在晖阳对吴新觉痛下杀手的是应家的人。 应家这边只有一个人在晖阳,应知。 他一直猜和完颜弼勾结的人是三皇子一党,但是没有证据。 现在康联供认了,还是没有证据。 原晔:“你和娜雅公主这么多年通信,为完颜弼办事,肯定留有证据。” 事到如今,如果不是为娜雅公主报仇的信念支撑着他,他早就自尽了,自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很快交代了这些年往来的信件在哪里。 没有问题可问了。 原晔带着薛鹏飞和柴志准备离开。 康联忽然大喊:“你是谁?” 原晔回头,扫了一眼康联,没理他,径直离开。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45节 康联不甘心地问道:“你是谁?原晔你到底是谁!你不是原家世子对不对?” 无人回应。 有了线索,薛鹏飞亲自带人去搜康联的家,他带人砸了康联卧房的墙,果然从里面搜出了不少信件和金国给他的赏赐,甚至还有娜雅公主的贴身肚兜。 薛鹏飞让人全部装进了木箱里。 只要有了这些证据,哪怕暂时没有证据指证三皇子一党,也能洗清太子和原家身上的冤屈,还原家一个公道。 但是最难的问题是,如果将这些东西和康联,安全地,不动声色地,不让人发现地运到京城。 康联目前是被他以渎职为理由派去田间地头监督军队种地为由囚禁起来,暂时还没让人发现端倪。 若是时间长了…… 薛鹏飞将证据抬回统制府,柴志一个人蹲在地上,沉默着。 薛鹏飞又给了他一个白眼,走过去:“干什么呢?挖蚂蚁吗?现在是冬天,没有蚂蚁给你挖。” 柴志:“你个狗……呸!康联才是那个狗日的。” 薛鹏飞:“知道就好。” 柴志:“我就是恨。康联可是将军跟的第一个人,两个人出生入死,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放的交情。他居然就这么背叛了将军。” 薛鹏飞:“他背叛在前,结识将军在后。再说了,若不是能把后背交出去的交情,谁能拿到将军的笔墨,谁能把勾结金国的信件放进将军的家里?” 柴志:“不管怎么样,他怎么能联合金人,背叛自己的国家?你看到了吗?他完全没有后悔,他就是装的。他心里只惦记那个什么金国公主,到现在也不知悔改,只想为那个金国公主报仇。” 说着说着,柴志真的气到心梗:“所以,将军和金国公主那些风言风语,也是替他背锅。好啊,可真好啊。他真是泼了一盆又一盆的脏水到将军身上,真的——真特么的气死老子了!老子想杀人!” 薛鹏飞拍了拍柴志的肩膀:“好了,现在也算水落石出。只要将找到的这些东西全部亲自递交给皇上,皇上就能还将军,太子,原家的清白。” 柴志:“真的吗?” 柴志站了起来:“我虽然是个大老粗,没你们有心眼。但我又不傻。” 薛鹏飞微微挑眉,仿佛在说:是吗? 柴志:“我以前听说书的说书,好多故事我都不记得了,但我记得一句,皇上是天子,天子是不会犯错的。 这个案子涉及到太子,谋反,沐阳王府,屡建奇功的少年将军,这么大的案子,难道要皇上自己认错,下罪己诏吗?” 薛鹏飞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吐出一句:“你怎么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比谁都敏锐。你——真是气死我了!” 薛鹏飞怒而离开。 但其实他也知道,他气的不是柴志,而是那句‘天子不会犯错’。 薛鹏飞去回禀原晔,原晔没说什么,只让他先暗中将康联运往京城。 薛鹏飞:“那你们呢?你现在还是流放罪人的身份,压根儿不可能离开晖阳。而且原家若是偷偷离开晖阳,前往京城,肯定会引起三皇子他们的警觉,到时候路上不知道会埋伏多少杀手。” 原晔忽地笑了,眉目温柔:“我有一个好夫人,能夫凭妻贵。” 他拍了拍薛鹏飞的肩膀:“你前头不是说过,养猪之法传遍大梁,皇上甚为感兴趣,已经询问是谁立下的功劳准备嘉奖召见,只是因为陆大人失踪,所以事情不了了之了。” 薛鹏飞懂了。 原晔:“现在我夫人又带回来了汗血母马,想必皇上的赏赐只会更重。我们只要顺其自然便能名正言顺地回京城。” 薛鹏飞:“陆大人是千古人才。” 原晔:“她本就该走康庄大道,而不是被我困在这塞北苦寒之地。” 薛鹏飞能感觉到原晔语气里的自豪和骄傲,笑着问道:“那陆大人是不是已经知道将军你的身份了?” 原晔那眉眼的笑意温情一下淡了下来。 薛鹏飞立刻知道自己把没开的水壶提起来了,马上闭嘴。 陆大人的脾气,可不像是能忍得了欺骗的样子。 薛鹏飞担忧又同情地看了原晔一眼,以后陆大人知道真相,将军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 原晔回到家的时候,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整整齐齐地堆满了各种蔬菜,肉和山货。 反而是原璎慈的屋内热热闹闹的。 他走到窗边。 原璎柠躺在床上,穿着厚厚的棉衣,戴着帽子。 床头柜上放着陆珂从隔壁借来的羊奶。 她刚生产完,又休息不好,奶水不够,只能让孩子多喝羊奶。 陆珂和原璎慈,原窈月围着躺在床上的小家伙一个劲儿的夸。 陆珂:“你快看,他的鼻子好小。” 原璎慈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小家伙的脸,小家伙一下笑了。 原璎慈:“天啊,他的脸也好软。” 原窈月激动地拉着陆珂的袖子:“快看快看,他冲我笑了。” 陆珂:“他也冲我笑了。” 原窈月:“是我!” 原璎慈:“好了好了,你们俩怎么老是一言不合就干起来。他是对我们笑的。” 陆珂喜滋滋地看着孩子:“他真的好可爱好可爱。” 原璎柠温婉地笑着:“取个名字吧。都生下来这么久了,还没个正式的名字,总不能以后都宝宝、宝宝地叫吧。” 陆珂仰着头思考:“那叫什么呢?” 这孩子虽然有金国的血统,但现在是原璎柠一个人的,是原家的孩子,那自然是姓原。 原璎柠笑着说:“我一时也没个主意。要不,嫂子你帮我想一个。” 陆珂指着自己:“我吗?” 天啊,这还是她第一次接到给新生儿取名字这么重大的任务。 陆珂低着头,努力收刮自己那为数不多的文学素养。 陆珂极其慎重:“真的要我取吗?” 原璎柠点头。 原璎慈和原窈月也好奇地看着陆珂,想知道她能取出什么名字。 陆珂思考了许久,不太自信地问:“原弘怎么样?大气恢弘的弘,希望孩子以后,胸怀广阔,前路璀璨。” 原璎柠立刻表示同意:“好名字,嫂子,你这名字,真的取到我心坎里了。” 陆珂立刻喜笑颜开:“真的吗?你们不反对用这个名字?” 原璎柠点头:“嗯。” 陆珂:“那我们小名叫他小汤圆。你看它圆圆的,小小的一个,可可爱爱,就像个小汤圆。” 说完,陆珂又觉得这名字不太好。 现代大家喜欢用小苹果,小糯米给孩子取名字,是因为觉得很可爱。 但是古代大家大户人家取名字特别讲究,都图一个好意头。 结果她给小原弘取名叫小汤圆,一点都没有原家百年世家的底蕴。 陆珂又不自信了:“那……如果你们觉得这个名字不太好。我们再换一个。” 原窈月冲着陆珂哼了一声:“就是不好——” 好字刚发了半个音,原璎柠立刻截断:“好听,特别可爱。一听就很喜庆。” 见原璎柠同意,原璎慈也捧场道:“我也觉得很喜庆。小汤圆,希望孩子以后长得像汤圆一样白白胖胖。而且汤圆是元宵的时候吃的。一家人团团圆圆,可不是个喜庆的日子嘛。” 陆珂感动极了:“真的吗?你们真的觉得小汤圆这个名字很可爱吗?” 原璎慈点头。 原璎柠也坐了起来,将原弘抱了起来:“小汤圆,小汤圆,以后你就叫小汤圆了,知道吗?这可是你舅妈亲自给你取的好名字。小汤圆……” 小汤圆什么都不懂,只一个劲儿地笑着。 陆珂可喜欢小汤圆了。 这孩子除了饿了会哭之外,见谁都笑,真的是个很喜庆很有福气的孩子。 陆珂想了想,往自己屋跑。 今天小汤圆有了正式的名字,她要给小汤圆包个红包当见面礼。 陆珂打开自己的小金库,从里面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小心翼翼地用手绢包起来,一回头,吓了一大跳。 原晔就那么无声无息地站在她后面。 陆珂拍了拍胸脯:“你干什么?” 原晔身子微微前倾:“夫人,你这私房钱……” 哦豁,暴露了。 陆珂赶紧将钱藏好,理不直气也壮辩解道:“这怎么能叫私房钱呢?这是我的钱。男人的才叫私房钱,这就是我的钱。” 陆珂心虚极了,随即转守为攻,用攻击作为防守。 陆珂:“你呢?我以前听我结了婚的朋友说,男人都会藏私房钱。你是不是也藏了私房钱?” 原晔目光闪烁,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院子里怎么那么多东西?” 陆珂:“你走了没多久,老江和村民们听说我们回来了,带了许多礼物过来看我们。还有!” 陆珂向前一步,盯着原晔的眼睛:“不要转移话题,你是不是藏私房钱了?” 原晔抓住陆珂的肩膀,将她转了一个方向:“走吧,我们去看小汤圆吧。” 陆珂:“哦。” 看来是藏了,估摸着还藏了不少。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46节 哼!男人! 陆珂将红包放到小汤圆的襁褓上:“我那边的习俗,给孩子的见面礼。” 原璎柠抓着小汤圆的小手,对着陆珂挥舞:“小汤圆,咱们谢谢舅妈。” 小汤圆圆溜溜的眼睛像黑曜石一样闪耀,看得陆珂心都化了。 没想到她在现代还没当上舅妈,在古代竟然当上了。 村民们送来了许多吃的,晚上原晔做了两道菜,陆珂炒了一份青菜,原璎慈和原窈月也各自做了一道拿手菜。 满满一大桌。 有肉有菜有鸡有鱼。 原璎慈先盛了一些给坐月子的原璎柠端过去,大家这才坐下吃饭。 中午吃得匆忙,菜也普通。 晚上,一块烧鸡下肚,陆珂快幸福得哭了。 果然还是晖阳的菜最对她的胃口。 金国的不是羊肉就是牛肉,实在是腻得慌。 吃完饭,陆珂抱着原晔一觉到天明。 在金国,总是提心吊胆的,睡觉老做梦,但是回晖阳后,睡着了一个梦都没有,第二天起床神清气爽。 陆珂漱完口后,去了隔壁江大刀家接江小鹤,和他一起去巡视养猪场和银耳场。 这两个养殖场都是日进斗金的大场。 江小鹤细细地说着陆珂失踪后,养猪场和银耳场的情况。 好在大家都撑住了场面,养猪场和银耳场都运行得很顺利,没出什么大乱子。 江小鹤说着说着眼红了。 陆珂摸了摸他的头:“怎么还哭了?” 江小鹤吸了吸鼻子:“刚开始吓死我了,要不是小满妹妹稳住了大家,我一个人肯定镇不住场子。” 陆珂:“那你现在不是做的很好了吗?咱们小鹤这段时间成长了很多呢。我刚才看到你,板着脸,一副小老板的样子,特别威风。” 江小鹤:“是小满妹妹教我的,板着脸,别人就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自然会敬畏三分。” 陆珂:“小满教得好,一会儿我们每种糖葫芦都买两串,买一大堆她爱吃的回家,她肯定很高兴。” 江小鹤擦了擦眼泪,用力点头:“给小满妹妹买二十串,不,三十串。” 陆珂笑着点头:“好。” 过了会儿,巡视完两个养殖场,查看了账本,陆珂想起了被掳前,养猪场恶性竞争的事情,便问江小鹤解决没有。 江小鹤点头:“老师,你走后,那几家老板斗得更厉害了。最后大家都没讨打好,在损失了一大笔银子后,请了方伟讨教建立行业协会的经验,然后自己组成了一个养猪协会,规定了最低的价格,咱晖阳的养猪业这才重新好起来。 他们还在协会里给老师你留了个位置,估摸着知道老师回来后,没多久就会来找你。哼,都怪他们,要不是他们往死里降价,咱们养猪场的猪也不至于拖这么久才卖。” 陆珂:“那不用他们找了,咱们去见他们,把事情解决了,省得这几天总有事。一次性解决了,我也好多休息休息几天。” 陆珂话音刚落,裴彻风风火火冲到她面前,顶着黑眼圈,声音震天响:“陆珂!你丫的没事了不会说一声吗!知道我八百里加急去北安府知府衙门又死命回来,多害怕你出事吗?” 裴彻一脸要杀人的表情,陆珂怂怂地缩了缩脖子:“可、可是我也联系不上你啊。” 这个时代没有手机,传呼机,她难不成飞鸽传书通知裴彻事情解决了,不用将知府大人请过来了吗? 陆珂:“而、而且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你一进城,便能听说事情的经过。” 裴彻指着陆珂的鼻子:“你——” 裴彻:“我马腿都快跑断了。” 陆珂双手合十:“抱歉了啦,裴大人,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联系不上你啊。对了,谢谢你,那么辛苦地帮我找知府大人求助。我和夫君请你吃饭啊。” 裴彻:“呵!鬼才稀罕你的饭!一边去。” 裴彻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说:“休息三天,最多三天,休息够了回养马场。你带回来的汗血母马也需要配种。” 陆珂:“哦。” 裴扒皮,才三天。 她原本打算耍赖休息一周的。 唉,七品守马官也是打工人啊,连个长假都请不到。 …… 鸿运酒楼。 应知,应瑜坐着吃饭。 应瑜尝了一口:“果然名不虚传,这晖阳的猪肉比咱京城的好吃了不只一点。” 京城离晖阳太远了,中间又没水路,那猪风餐露宿,长途跋涉要死一半,等到了京城,活着的一半也不成样子了。 就算京城也学晖阳的阉割放血,那猪的品种不同,味道也不一样。 要么,就是杀了的猪肉,趁着这个天气,冻起来送到京城,这冷冻猪肉更比不上新鲜的了。 晖阳的猪品种和养殖方法都经过陆珂的改良,想吃肥的,想吃瘦的,还是想吃肉质紧实的,都可以选到合适的猪。 应知没心情吃饭,他满脑子都是原璎慈那句:我现在看到你这样,好像都不感到意外,也没那么伤心了。 什么意思? 他想了一天一夜了。 她是对他失望透顶,所以已经心冷了吗? 应知:“你约我出来到底想说什么?” 应瑜扫了他一眼:“让你陪姐姐吃个饭,怎的这么不耐烦?” 应知:“开门见山吧,我不会回京城。” 应瑜:“我知道。父亲让我过来劝劝你,我也知道你这个人的性格,一旦拿定了主意,谁都改变不了。 所以,你姐姐我就是走个流程,装个样子。你呢也配合姐姐把这出戏演完,然后我回京城享福,你继续留在晖阳吃苦受罪。” 应知:“姐,我喜欢璎璎。” 应瑜放下筷子:“没人阻止你喜欢啊。但是弟弟,做人不能太贪心,又要家族前程,又要如花美眷。你对原家做的事情,你觉得你能装无辜,装不知道,骗原璎慈那个傻丫头一辈子吗?” 第80章 崩溃 ◎我公公是殿前太尉胡须帷◎ 应知脸色微沉,左眼跳动了一下。 应瑜:“弟弟,人不能既要又要,既然你向爹献计,保原家那个赌*钱闹事打死人的远方借住亲戚,让他将原家谋反的书信放到祠堂,你就该知道,你和原璎慈那个小丫头已经没有未来了。” 应知:“爹当初答应过我,会私下保住璎璎。” 应瑜叹了一口气:“你看看你,总是什么都想要。弟弟,姐姐当初离家私奔,你是怎么劝我的?你说,姐姐是应家的女儿,享受了十几年应家优越的生活,自然应当为应家效力。姐姐被关到出嫁,也认命了,怎么到你,你就想不通了呢?弟弟,做人不能双标。” 应知:“姐,咱们话不投机,就不聊了。不然我怕伤了姐弟情分。” 应知起身,正衣衫,准备离开。 应瑜红唇勾起:“不急,再见个朋友。” 应瑜看了丫鬟萍萍一眼,萍萍将屏风掀开,露出原璎慈那张泪流满面的脸。 应知恍若雷击:“璎……” 他只能从喉咙干涩地挤出一个音节,什么都说不出来。 原璎慈一步一步走到应知面前,抬手重重地给了他一巴掌:“你真令我恶心。” 应知:“我……不是……” 应知抓住原璎慈:“璎璎你听我说。我知道事情的时候,太子和原家其实已成定局了。我是想抱住你,才会向父亲献计,父亲也答应我了,只是我没想到,最后他会出尔反尔。” 原璎慈讥讽地看着他:“是吗?你说的话,你自己信吗?” 原璎慈拉下应知的手:“应知,咱们以后不死不休。” 原璎慈说完,径直离开。 应知心头闪过一个念头。 这一次,她是真的不会再爱她了。 他疯了一样地冲着应瑜大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应瑜心平气和地看着他:“你想知道明面上的理由,还是真实的理由?” 应知:“你什么意思?” 应瑜红唇抿出一个嫣然的笑:“明面上的理由是父亲让我带你回去,所以,我得让那丫头和你彻底决裂。真实的理由是,弟弟……” 应瑜拍了拍应知的肩膀:“我讨厌你啊。当初我私奔,就是想抛弃一切,搏一个生路,是你带人亲手截断了这条路。让我为了家族牺牲。 怎么到了你身上,你反而不愿意为了家族牺牲了呢?弟弟,姐姐前头说过了,人不能既要又要。 应知:“你——” 应瑜:“你再喜欢装无辜,那丫头也不会再相信你了。所以,弟弟,收拾收拾,和姐姐回京城吧。” 应知阴冷地看着应瑜:“不可能。这辈子,璎璎在哪,我就在哪。她只能是我的。姐,你不要逼我,逼急了,咱们谁都落不到好。” 说完,应知出门,叫上孟翊,怒气冲冲地离开。 丫鬟萍萍担忧地道:“夫人,咱们这么做,把大少爷逼急了,会不会对您……” 应瑜淡淡一笑:“不会,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公公是殿前太尉胡须帷,他分得清轻重。” 萍萍:“是。” ……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47节 原璎慈一路跑回家,她从小和原璎柠最亲,每次伤心了,难过了,都是找姐姐。 这次也不例外。 她下意识地第一反应,就是找原璎柠。 她哭得眼睛红红的,等反应过来,原璎柠还在坐月子,不想让她担心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原璎柠已经看到她狼狈和通红的眼睛。 原璎柠将孩子放到原晔买来的摇篮里:“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和阿姐说,阿姐给你报仇。” 原璎慈眼泪汹涌而下:“阿姐。” 她抱住原璎柠,大哭道:“我们都被骗了。不,是我被骗了。应知骗了我。他从头到尾都在骗我。说什么他不知道,一切都和他无关,事实上,他根本就参与了其中。我们原家覆灭,爹娘二哥惨死和他脱不了干系。” 原璎柠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那是她习惯性安抚宝宝的动作。 原璎柠:“你别急,慢慢说。” 原璎慈点头。 听完一切,原璎柠眼中满是仇恨:“我不会放过应家的。” ……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很快三天假期到了最后一天。 陆珂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 原窈月拆开一个新的糖葫芦,扫了陆珂一眼:“你不会很喜欢养猪养马吗?” 陆珂:“喜欢动物和喜欢上班是两回事。” 原窈月白了她一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原窈月咬了一口山楂,嗯,酸酸甜甜,真好吃。 陆珂:“少吃点,容易蛀牙。” 原窈月:“我每天刷三次牙,健康着呢。哼。” 陆珂:“会胖。” 陆珂上下打量着原窈月:“你好像这两天已经胖了一点。” 她和江小鹤买了三十串糖葫芦给原窈月,这孩子,每天早上吃两串,下午吃两串,睡觉前还要吃两串,一点不带停。 原窈月满不在乎道:“多点肉更好,有力气。” 陆珂愣住了。 这话说得没错啊。 多点肉,有力气,能自保。 她好像被社会规训得太久了,下意识地觉得长胖不好,身为女孩子得纤细苗条。 陆珂想起了岑平常,想起了薛鹏飞,柴志。 这些人都是很有肉很壮实的类型,甚至薛鹏飞肚子还有些鼓鼓的,并不是那种健身男人的八块腹肌健美的类型。 这说明,真刀真枪打仗的身材和健身房那种极致锻炼塑形后的身材是不一样的。 陆珂点头道:“你说的对,人还是要多些肉。以后我也多吃一些。” 原窈月将陆珂从上到下扫了三遍:“你发烧了?” 陆珂:“……” 原窈月:“不然你怎么会认可我的话?” 陆珂:“我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吗?” 原窈月郑重地点头。 陆珂磨牙:“小满,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话音未落,她对着原窈月冲了过去,去哈她痒痒肉:“我让你损我,哼,让你损我……” 原窈月一边躲一边笑,她舍不得手上的糖葫芦被糟蹋,反击不了陆珂,单方面被虐。 原窈月:“好啦好啦,你不要弄我了。太痒了,哈哈哈哈……别弄我了……” 原璎柠透过窗户看到两个人在那边玩闹,也忍不住笑了。 不一会儿,两个人都笑累了,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 原窈月大喊:“你等着,等我吃完糖葫芦,绝对不放过你。” 陆珂:“哼,谁怕谁啊。大不了我找你大哥告状。” 原窈月:“你!你不讲武德。” 陆珂:“我讲美德。” 两个人同时哼了一声别开头,谁也不服谁。 这时,院门被人敲了敲。 陆珂过去开门,一个红娘打扮的中年女人笑呵呵地瞧着陆珂:“这位就是陆大人吧?你看看,果然和传说中一样,模样标志,让人看着心里都高兴。” 陆珂警惕地看着她:“你是?” 女人笑道:“我是隔壁村的媒婆,张桂兰。” 说着,她拿着红手帕对后面的人挥舞起来:“还愣着干什么,把东西抬过来啊。” 一行人抬了十几个箱子过来。 张桂兰笑道:“陆大人,我啊,是过来提亲的。” 提亲? 原窈月拿着糖葫芦,走了过来。 陆珂:“给谁提亲?” 张桂兰:“嗨!还能是谁啊!这屋里不就一个未婚的成年姑娘吗?当然陆大人你和原先生的妹妹,原二姑娘了。” 陆珂:“我的意思是,谁雇佣你的,你为谁提亲。” 张桂兰:“咱们这婚事可是件大喜事,是寻常人高攀都高攀不来的。” 张桂兰挤眉弄眼道:“看中原二姑娘的,那可是咱晖阳州的知州大人,是顶顶的大官。虽说这原二姑娘是流放犯人的身份,当不了正妻,只能做妾,但是应知州还是给足了体面。你看看这十二个箱子,全是聘礼,金银首饰,绫罗绸缎,一个不缺。” 陆珂无语到忍不住笑了。 应知凭什么啊? 凭什么觉得璎璎会嫁给他? 陆珂:“张媒婆,你是帮人说媒,不知道其中的内情,我不为难你。带上这里的东西,离开我家,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原窈月转身往厨房跑。 张桂兰:“哎呀,陆大人。我知道,你心疼妹妹,觉得做妾委屈了她,但是应知州真的是很诚心的。而且人说了,他保证会对原二姑娘好。” 陆珂冷着脸:“你走不走?” 张桂兰:“陆大人,应知州可是知州大人,他品级比你高,难道还配不上……” 原窈月:“让开。” 原窈月大喊一声,陆珂条件反射地让开,他端起一盆冰水将张桂兰浇了个干净。 张桂兰厉声尖叫。 原窈月对张桂兰一行人大喊:“滚出我家,不然我对你们不客气。” 张桂兰大叫:“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陆珂指着离开的方向:“现在立刻马上带着东西离开我家。否则我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不客气。” 陆珂到底是七品官员,张桂兰不敢硬碰硬,只能暂时拿着东西离开。 离开前,她好心劝说陆珂:“陆大人,这门亲事不亏,您再考虑考虑,我过两天再来。” 原窈月:“滚!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张桂兰讪笑了几声,在心里骂了一句不识好歹便走了。 陆珂和原窈月一肚子气地关上门。 幸好璎璎不在家,要是让璎璎知道了,不知道多伤心。 陆珂怒骂道:“狗应知,垃圾,臭虫!” 原窈月也骂道:“禽兽不如!毒虫一个!” 两人正骂着,那边院门被人推开了,陆珂一看,好家伙,是抬箱子中的一个,气死她了,居然还敢回来,真当她不敢翻脸啊。 陆珂带着原窈月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那人趁陆珂还没开口,立刻说道:“陆大人,我是借口放水,特意回来的。” 陆珂愣了一下。 那人:“陆大人,我们这些抬聘礼的人都是在应大人府上做事的。昨日,县丞去了应大人府上。我扫地时听县丞和自己的车夫说,应大人已经打通上面的环节,等上面的消息下来,让县丞将原二姑娘的户籍直接转到应大人名下。我当时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今日被派过来送聘礼,便明白了。” 陆珂也明白了。 先礼后兵。 应知先提亲,若是他们同意,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同意,应知就直接转璎璎的户籍到自己名下。 璎璎是流放犯人,是贱籍,只能做妾,她的户籍本来就不受人重视。 可恶的东西。 陆珂骂了一句,立刻感谢那兄弟,随即又问道:“你为何会专程告诉我一声。我们认识吗?” 那人笑道:“陆大人,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啊。我娘还投资了你开的银耳场呢。好了,我得回去了,不然出来得太久,容易引起怀疑。” 陆珂从怀里摸了一张十两的银票递给他,他摇摇头,没要,走了。 原窈月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我要杀了应知那个狗东西!” 陆珂垂眸思考了一会儿,对原窈月交代道:“你哥回来后,你把事情告诉他,让他请岑大人帮忙。”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48节 岑大人约莫这两天就会回来。 上次柴志去北安府请知府大人司马安。 如她所说,这个时代没有手机,没法联系,柴志快马加鞭回来,知道了她和原晔已经没事的消息也没办法联系上司马安,司马安已经于前日夜晚到了晖阳县。 司马安到了才知道事情已经解决了,但也没急着走,他对汗血母马也十分好奇,便留了下来,准备住几天,并考察晖阳县的民生情况。 所以,此时此刻,司马安还在晖阳。 应知是病急乱投医,如今的晖阳有岑大人和司马安两位比他官职高的大人在,岂是他想强纳璎璎做妾就强纳的。 陆珂对原窈月说道:“你在家等你大哥回来,我去趟养马场见司马大人。” 原窈月点头。 陆珂当即去院子里将马车拉出来,去养马场。 陆珂一走,原璎柠换了衣服,追上了媒婆的队伍,拦住了媒婆。 张桂兰打量着面前这个将自己包裹得厚厚的,戴着帽子围巾的女人:“你是……” 原璎柠:“我是璎璎的姐姐。” 张桂兰狐疑地皱眉。 没听说原家还有一个姐姐啊。 原璎柠:“告诉应知,如果他想娶璎璎,明天同一时间,来见我。” 说完,原璎柠转身就走,也不管张桂兰信不信。 另一边,养马场,陆珂匆匆找到司马安。 司马安这会儿正在欣赏两匹汗血宝马。 司马安感叹道:“唉,这金国别的不怎么样,这马是真好啊。不管是母马还是公马,比咱大梁的马那品质高出了不止一节。陆珂这次是立大功了。” 裴彻嘻嘻笑着:“姑父,你上次可说会为陆大人请功。这次这么大功劳可不能忘了。” 司马安:“忘不了。陆珂的养猪法子,已经流传遍了整个大梁,还有《养猪百问》和《养马百问》两书,皇上听说后,大加赞赏,早就下旨召见了。这要不是陆珂忽然失踪了一段时间,这会儿怕早就在京城了。我看呀,皇上是有意重用她。” 裴彻一下不嘻嘻了:“那陆大人不是要离开养马场?” 裴彻不乐意了:“京城那么多人才,皇上还和咱晖阳这个小地方抢人?” 司马安踢了裴彻一脚:“说话不过脑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的人才都是皇上的,什么叫抢?” 就在两人说得热闹的时候,陆珂远远地跑了过来:“司马大人。 陆珂一边喘气一边说:“司马大人,我要告状。” 司马安:“正说着你呢,你就来了。说吧,告谁?” 陆珂:“晖阳州知州,应知。我要告他以权谋私,强抢民女为妾。” 司马安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严肃起来。 上次猪肉有毒的谣言,他事后不忿,上奏弹劾,没想到应家势大,竟然生生将事情压了下来,最后应知只罚了半年俸禄。 不怪晏几道心寒,这事换了他,也是有些心凉。 司马安:“你且把事情详细说说。” 陆珂将提亲的事情简略说完,说道:“司马大人,我们知道应家如今正得圣宠,也不求能借由此事将应知绳之以法,只求您能帮帮我们,别让他将璎璎的户口落到自己名下。若是户口落了,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妾和妻不一样。 妾是没有自请离去的资格的。 一旦璎璎做了应知的妾,那么生杀大权就全在应知一人之手了,哪怕他们是璎璎的亲人,只要应知不松口,也没办法把璎璎赎出来。 司马安一股怒火蹭的烧了起来:“岂有此理,简直是目无王法,无法无天。放心,有本官在,他得惩不了。” 有了司马安的承诺,陆珂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她立刻跪地谢恩:“多谢司马大人为璎璎主持公道。” 晚上,原晔回来,陆珂将事情和他说了。 原晔:“璎璎知道了吗?” 陆珂点头:“很伤心。应知那个王八蛋,骗了我们那么久。我还以为他真是无辜的。果然一篮子坏鸡蛋里不可能有好鸡蛋。气死我了。他把我们耍得团团转,欺骗璎璎,现在还想强取豪夺。” 陆珂抓狂,她现在恨不得打死应知。 原晔:“应知想纳璎璎为妾只是他一个人的想法,应家不会答应。我让人盯着他,我怕后面会出事。” 陆珂:“你怕应家的人会对璎璎下手。” 说来那个孟翊确实不像个安分的人,说不准还真会对璎璎下毒手。 原晔:“嗯。明天一早,我找人盯着他们。” 陆珂:“好。” 原璎慈的屋子内,这段时间都是她和原璎柠,原弘一起住。 好不容易将小汤圆哄睡着了,两姐妹总算有时间躺下休息了。 原璎柠问道:“璎璎,你对应知纳你为妾的事情什么想法?” 原璎慈攥紧拳头:“阿姐,我和他结束了。在我知道他拦着不让麒麟军出城救人的时候,在我知道他害死了爹娘二哥的时候,我和他就只剩仇,没有别的了。” 原璎柠:“那你想报仇吗?” 原璎慈:“什、什么?” 人的情感没那么容易彻底收回,原璎慈刚刚经历了应知的欺骗,强取豪夺两个打击,还没彻底恢复,忽然被这么问,一下反应不过来。 原璎柠:“我希望你答应和应知成亲。” 原璎慈:“阿姐……” 原璎柠握住原璎慈的手:“你先别急,我不是真的要你和他成亲。这只是一个诱饵。应瑜的公公是殿前太尉胡须帷,胡家和应家是姻亲,更是三皇子身边最大的两个助力。 只有将这两个人扳倒,才有机会将三皇子彻底拉下马来。你和应知成亲,应家绝对不会同意。以应瑜的心狠手辣,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对你下手。 我希望你稳住应知,等应瑜对你下手的时候,让应知来救你。不论应知有没有死在应瑜手上,最后你都要让他死。 应知是应家的独子,他死在应瑜手上,应家绝对不会原谅应瑜。而应瑜给胡家生了两个孙子,胡家不可能不保她。” 原璎柠抓着原璎慈的手慢慢收紧:“璎璎,应知是害死我们父母,二哥的仇人。三皇子,应家,胡家,是害死太子,害原家家破人亡的凶手。无论如何,你一定会为他们报仇的,对吗?” 原璎慈浑身颤抖。 她是想要报仇,但是利用应知对她的感情报仇,这个她从来没想过。 她不知道。 她很混乱。 可是,这是她的阿姐,死的是她的亲人,是她的父母,是疼她的二哥。 凭什么原家无辜受难,凭什么应家就完好无损。 凭什么? 原璎柠捏疼了原璎慈,唤醒她:“璎璎,难道家族血仇比不上那一点儿女私情吗?答应阿姐,说你会杀了应知,给爹娘二哥报仇。” 原璎慈讷讷地看向原璎柠,她没办法对阿姐说不。 阿姐是为了救她差点死掉的人,是因为她才会被卖到金国,还被迫生下金国血脉的孩子。 她永远欠阿姐。 原璎慈:“好,阿姐,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杀了应知,给爹娘,给二哥,给原家报仇。” 原璎柠红着眼点头,一把抱住原璎慈:“做得好。阿姐为你骄傲。” 成长是痛苦的,但璎璎,阿姐必须逼你。 阿姐没有办法护着你一辈子。 原璎柠默默在心里说。 第81章 撒娇 ◎嗯,一直记得。◎ 第二天是陆珂重回养马场上班的第一天。 一进养马场,每个见到她的士兵都要过来打个招呼。 “陆大人,欢迎回来。” “陆大人,你不在我们可想你了。” “陆大人,你若是照顾汗血母马缺人手,叫我啊,我有的是力气。” “陆大人,今天中午,我把鸡腿给你留着,多给你打几个。原先生也在啊,中午也给你留着。” 原晔笑着点头:“好。” 说完,他温柔地看着陆珂,什么叫夫凭妻贵,这就叫夫凭妻贵。 凭借着陆珂的好人缘,他都午膳也能多吃两个鸡腿。 陆珂和大家打完招呼,要去看汗血母马,原晔亦步亦趋地跟着。 陆珂狐疑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原晔:“我给你打下手。” 陆珂眨眼:“你不是在负责记录文书吗?” 原晔:“昨日我申请了,做药房陆大人的助手。” 陆珂恍然大悟:“你是怕我又在养马场出事,所以要盯着我?” 原晔抓紧陆珂的手:“走吧,我们去看看汗血母马。这匹母马是特意挑选过的,是十几匹里面最优秀的一匹,应该没有问题。” 陆珂一边走一边问:“夫君,你不是这种会回避问题的人啊,你说,你是不是怕我又失踪了?”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49节 原晔:“嗯。” 陆珂:“那如果我失踪后,失忆了,有人把我培养成了杀手,过来刺杀你,你怎么办?” 原晔:“……” 陆珂:“说啊,别逃避。” 陆珂又开始逗原晔。 她就喜欢看老实人被欺负到无语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原晔:“武功一道,要从小连起,成年后骨头和小时候不一样。” 陆珂:“我又没说是被培养成武林高手刺杀你,那万一,我用美人计呢?例如,假扮成花魁,勾引你,然后伺机刺杀……” 原晔止步,垂眸看着陆珂,似在思索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原晔:“这个说法很有趣。” 陆珂:“那你会上当吗?” 原晔:“我应该在见到夫人的第一面会怀疑,接近夫人。所以……” 陆珂:“所以?” 这人又吊她胃口。 原晔弯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珂:“所以,我也不知道会不会上当。不如等晚上的时候,夫人演示一下如何勾引为夫,看看为夫定力如何?” 陆珂用手掐他的腰:“你这个人没个正经的。” 原晔:“是夫人先欺负我的。而且,夫人还欠我一个。” 陆珂歪了歪头。 原晔:“马车上的事。” 陆珂脸红了:“都过多久了?你怎么还记得?” 原晔脸不红心不跳:“嗯,一直记得。” 记得你个大头鬼啊。 陆珂掐他。 刚才她是做样子,现在就是真的使劲。 …… 陆珂,原晔,原璎慈都去上工了。家里就只有原璎柠和原窈月两人。 原窈月将羊奶煮好,送到房间。 原璎柠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问:“小满。” 原窈月没注意原璎柠,只聚精会神地盯着吃奶的小汤圆。 虽说陆珂取得小汤圆这个名字真俗,但是还满符合的。 小家伙真的又白又圆,像个小汤圆。 她都爱上这个小弟弟了。 原璎柠:“小满,我记得你天生力气大,武功很好。” 原窈月没注意,嗯嗯地回应着。 原璎柠:“我想让璎璎和应知定亲。” 原窈月:“嗯嗯。” 小家伙吃得好狼狈,满嘴都是。 刚才她还抱了一下,小汤圆身上奶奶的,香香的——不对,等等。 原窈月赫然抬头:“什么?” 原璎柠:“我想让应知死在应瑜手里。应知娶璎璎,应瑜一定会下手。到时候,你埋伏在暗中保护璎璎。如果应知没死,璎璎下不了手,你就杀了他,嫁祸给应瑜。” 原窈月:“大姐,二姐同意吗?” 虽说她真的很讨厌很讨厌应知,恨不得应知立刻去死。 但是二姐对应知那么深的感情,当初金人闯入晖阳抢劫,姐差点为应知死掉。 原璎柠:“她同意了。但是我怕生意外。” 原窈月咬着唇:“二姐,她真的很喜欢应知。” 原璎柠:“你不想报仇吗?小皇孙。” 小皇孙三个字,原璎柠是在提醒原窈月的身份和背负的仇恨。 原窈月目光骤然变得冰冷:“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原璎柠:“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地吩咐你了,小皇孙。” 原璎柠:“晏几道在京城为官时,他老师因为死谏得罪皇上,之后被皇上寻了个细微的错处,入狱。我夫君曾为他求情。晏几道说欠柏家一份情。等我和应知谈妥,应瑜出招,你沿路跟随,留下记号,我会让晏几道带兵随后就到,保证你和璎璎的安全。” 原窈月:“我知道了。” 原璎柠嗯了一声,等小汤圆吃完,轻轻地拍着孩子的后背。 现在就等应知了。 果然,如她所料,下午不多时,应知来了。 应知认得小皇孙的脸,原璎柠让原窈月去后院躲起来。 应知见到原璎柠着实惊了一跳:“你?原璎柠,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璎柠不是在屋子里见应知,而是将他请到了客堂,所以应知不知道她有一个孩子。 原璎柠淡淡地笑着,给应知倒了杯热茶:“说是璎璎的姐姐,除了我,还能有谁?” 应知:“你不是死了吗?” 应知打量着原璎柠,看着比在京城的时候瘦了许多,脸色也差,血气亏损严重,应当是这几年吃了不少苦。 原璎柠抿了口热茶。 她奶水少,但还是要喂奶,喝茶喝多了对孩子不好,所以只是沾湿了唇便当喝了。 原璎柠语气淡淡:“说来话长,也是我命不该绝。崖下水深,被冲到了别处,让一个行脚商人救了。他看到我身上的罪字烙印,知道我身份低贱,便将我卖给了金国商人做女奴,害我吃尽了苦头。也是这次我大哥大嫂去了金国,我们才意外重逢,我才能获救回来。” 应知:“你受苦了。” 应知语气真诚,要不是了解他的为人,怕是真要被他这真诚的语气哄过去。 原璎柠:“你想纳璎璎为妾?” 应知:“我爱慕璎璎许久,此生绝不变。” 原璎柠:“我可以帮你。璎璎那丫头自小就听我的话,更何况我是为了她才流落金国吃尽苦头。只要我开口,她就算再不情愿也会答应。” 应知目光在原璎柠脸上游移,似乎是在探究原璎柠在想什么。 当然,他看不穿。 应知:“条件呢?原家大小姐一向看不上我们应家的任何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帮我?” 原璎柠:“很简单。我在官府的户籍上是已逝的状态,我要你帮我把它改了,不留任何痕迹地该回来。 改成,我顺利到达晖阳,并顺利度过了苦刑期。记住,我要的是不留任何痕迹。不管是未来谁来查,都只能查到原璎柠一直在晖阳,从未离开半步。” 应知眯了眯眼,目光落在原璎柠厚重的棉服上:“你在金国只是当女奴?” 原璎柠:“你说呢?一个漂亮女人被卖到金国会经历什么,应大少爷不知道吗?” 原来如此。 应知明白了。 原璎柠在金国不是女奴,是侍妾类似的奴隶。 如今陆珂声名鹊起,皇上曾经也动过心,召她回京效力,只是碍于陆珂失踪,此事不了了之。 但是陆珂给养殖业带来的影响还在持续扩大。 早晚有一天,皇上会将陆珂召回京城。 届时,作为陆珂的家人,原家也会回京城。 原璎柠是在做梦,梦着和柏世安重归于好,一家团聚。 所以,原璎柠不允许自己的名声有丝毫损害,不允许留下任何污点,破坏她和柏世安的重逢。 原璎柠在自己和璎璎之间,选择了自己。 果然,人都是自私的。 应知:“我可以答应你。” 原璎柠:“不急,这只是其中一个条件。” 应知:“还有什么?” 因为原璎柠的算计里有原璎慈,虽然是有利于应知的,应知仍然记恨上了原璎柠,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不屑和义愤。 原璎柠:“璎璎毕竟是我妹妹。我为自己考虑了,也要为她考虑。” 原璎柠双手捧着茶杯,冰凉的手指在热汤的慰藉下,暖和了许多。 原璎柠:“碍于璎璎如今的身份,嫁给你只能当妾,办婚礼不能大操大办,热热闹闹。但是你不能委屈璎璎。必须给她正妻的体面。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必须齐全。” 应知:“自然,在我心里,璎璎不是妾,就是我的妻子。是朝廷律法不公。” 原璎柠:“你必须立下字据,这一辈子只会有璎璎一个女人,未来如若对璎璎不忠,乱箭穿心而死。” 应知:“可以,要我现在写给你吗?” 原璎柠起身,去拿了笔墨过来:“现在写。” 应知挑了挑眉,接过,一笔写成,并拿出印鉴,在落款上盖了章:“够了吗?” 原璎柠检查后,将上面的墨迹吹干:“聘礼折算成银票,你亲自交给璎璎。不要让我大哥大嫂知道。”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50节 应知:“知道了。” 应知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心中为原璎慈不值,又回身怒道:“原璎柠,璎璎真心把你当姐姐,你却拿她换自己的幸福,你可真是她的好姐姐啊。” 原璎柠不为所动,只是淡定地将茶杯地的水倒掉,重新倒了一杯。 水冷了,已经温不了也慰藉不了凉了的心了。 …… 第二天,趁着陆珂和原晔不在的时候,媒婆送来了聘书,并提前将六礼兑换成银票交给了原璎慈。 原璎柠说道:“收下吧,等回了京城,走动都需要钱。” 原璎慈便收下了。 虽然不能大操大办,请客吃饭,但也不能委屈原璎慈,应知立刻找了工人进府修缮,打扫,贴上大红字和各种双喜字。 尤其是婚房,一应物品都由他亲自挑选。 一连几天,应知都沉浸在马上要成亲的喜悦中,整个人春风得意。 应知还专门挑了一堆鸳鸯佩,打算将来和原璎慈一人一个。 那鸳鸯配是用极好的蓝水翡翠做的,价值千金。 孟翊越看越心惊:“少爷,咱们要不要告诉老爷一声?这事以后若是老爷知道了,怕是会生气。” 应知:“不用。我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 应知抚摸着手里凉快冰透的玉佩:“孟翊。” 孟翊:“是,少爷。” 应知:“以后璎璎嫁进来了,不管对外她是什么身份,对内都是我的妻子。也是你的主子。以后你见到这块玉佩,就必须向对我忠诚一样,对她忠诚。听命于她,保护她。” 孟翊张了张嘴,他不喜欢任何让他家少爷丧失理智的人。 他家少爷如此优秀,胸怀乾坤,本来应该就上好的前程,继承应家,官拜丞相。 但是,应知的心意已决,孟翊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了,只能跪下应允。 孟翊:“是,属下遵命。” 应知:“你去看一看,问问订做的柜子还要多久。不要耽误成亲的时间。” 孟翊:“是。” 应知订做的柜子是挑选的黄花梨的材质,色泽温润、木性稳定,价格自然也比普通的木头昂贵许多。 在他心里,原璎慈是最好的,自然也该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应知花了大价钱,加急订做,每天要让孟翊去盯着,谨防店家为了赶工期偷工减料。 他完美的婚礼,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另一边,养马场。 陆珂失声问裴彻:“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 裴彻点头:“是真的,刚刚得到的消息,金国王上完颜术和摄政王完颜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打了起来,完颜术棋高一招,完颜弼败北逃走,金国封锁消息。 直到昨天,完颜弼在达慕部宣布独立,指责完颜术为美色所惑,动摇国本根基,亵渎天神。他要代天神,将金国拉回正轨。 现在金国内乱*,大战一触即发。朝廷那边也得到了消息,岑大人命令我们趁着金国内乱的机会,大力配种,让大梁战马和有汗血宝马血统的马儿多多配种,争取在金国内乱结束之前,将自己的骑兵组建妥当。不能再让金人趁机侵犯了。” 陆珂默默在心里鄙视完颜弼。 说什么为了金国,一切都是为了金国的未来,为了金国的百姓。 最后还不是为了一己私利,不惜让金国分裂。 不仅自私虚伪,还自我感动,自以为是。 恶心。 裴彻:“我特意过来告诉你们,是因为……” 裴彻摸着下巴,看了看陆珂,又看了看一旁的原晔:“你们俩老实交代,去金国那么久了,完颜术和完颜弼的事情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陆河呵呵干笑:“你怎么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呢?” 原璎柠当金国王妃的事情,暴露就是死。 因此陆珂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 裴彻:“直觉。我总觉得和你们有关,就像上次猪肉有毒谣言一样,我就觉得和你们有关。” 陆珂:“……” 陆珂默了片刻,挽起原晔的手臂,嘤嘤地假哭:“夫君,他冤枉我。” 陆珂:“呜呜呜,刚才我给汗血母马检查身体,说为了达到最佳的配种效果,需要先给母马调理身体一个月。他就凶我。可凶可凶了,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把我吓坏了。说朝廷要求的是立刻配种,说我不配合他的工作,朝廷要砍我的脑袋。” 原晔将陆珂拉到身后,一脸警惕且不善地盯着裴彻,仿佛他真的欺负了陆珂。 裴彻无语至极:“你们夫妻两啊,真的……我……一肚子坏水,坏到一处了。” 陆珂摇了摇原晔的衣袖:“夫君,你看,他骂我。” 陆珂眨巴着大眼睛,表情看起来无辜极了。 原晔安抚道:“心有佛性,见万事如佛。心怀恶意,见谁皆如是。他骂的不是你,是他自己。” 陆珂:“夫君,你说得真好。” 裴彻:“……” 让这两口子去死吧。 裴彻做了个呕吐的表情:“被你们恶心到了。行行行,我的错,我就不该问。你们俩能正常点吗?” 陆珂:“呜呜呜,夫君,他骂我不正常。我要去府衙告他,告他折辱朝廷命官。” 裴彻:“……” 裴彻扔给陆珂和原晔一人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然后愤而离去。 恶心死他算了。 等裴彻一走,陆珂噗嗤一声笑了,“夫君配合得真好。” 原晔也笑了:“怕是一会儿午饭他该吃不下了。” 陆珂:“也没这么严重吧?他若吃不下,一会儿我们多吃点,就当帮他吃了。” …… 轮休日,原璎慈在原璎柠的吩咐下,专门挑了条应瑜要路过的路线买东西。 她挑的新娘红盖头的布料。 应知着急成亲,绣喜服时间上来不及,但绣个红盖头时间还是充足的。 应瑜打量着原璎慈,眼睛眯了眯:“你挑这种布料做什么?” 原璎慈嫣然一笑,满目娇羞:“当然是成亲需要了。” 应瑜:“你哥和你嫂子要再办一次婚礼?” 原璎慈:“应大小姐,为什么你宁肯相信是我哥和我嫂子要再办一次婚礼,也不相信是我和你弟弟应知州将要成亲了呢?” 应瑜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宛如古朴废弃荒宅里的一面铜镜般可怕。 应瑜:“你有胆再说一次。” 原璎慈走到应瑜身边,红唇贴近她的耳朵:“我说,我要成为高贵的应小姐的弟媳了,应小姐开心吗?” 应瑜:“你这么敢?你难道忘了原家是怎么覆灭的?” 原璎慈:“说起来还得谢谢应大小姐呢。要不是应大小姐告诉我真相,我还下定不了决心嫁给应知。应知是你的弟弟,是应家唯一的继承人,而且对我用情至深。 我嫁给他,将会成为插入你们应家的一把刀。让你们彻夜难安。不管我做什么,应知都会护着我。也许那天我不开心了,下个毒,毒死你们应家上下呢。” 原璎慈呵呵轻笑:“开个玩笑。毒药岂是那么容易拿到的。” 原璎慈笑完,目光冷了下来:“应大小姐应该感谢我啊。当初应大小姐和自己的表哥私奔,是应知通风报信,害你被抓,害你表哥出意外断了一双腿。你一直就不喜欢应知,也不喜欢应家。应家完了,你应该高兴啊。高兴自己复仇成功。” 应瑜浑身绷得紧紧的,仿佛下一秒就要伸手掐死原璎慈。 是,私奔那事,她是恨应家,恨应知。 表哥双腿残疾,黯然离开京城,她嫁入胡家,确实心有怨恨。 但是她更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姓应,应家的荣辱就和她脱不了干系。 激怒应瑜后,原璎慈大步离开,等到上了马车,整个人忽然卸力,软绵绵地靠着马车。 她的心好像空了一个大洞。 这几日,她日日做噩梦,梦醒之后,浑身都是冷汗。 在梦里,她好像回到了流放的路上,无数恶魂在撕扯着她,想要将她吞噬。 她耳边是父亲,母亲,二哥的凄惨的哀嚎声。 是他们歇斯底里的恨。 她看见原家被抄家时,应父在笑,三皇子在笑,胡家在笑。 狰狞的,得意的,猖狂的笑。 笑他们愚不可及,笑他们不自量力,笑他们活该坠入地狱。 她梦到太子悬梁自尽。 梦见太子妃匍匐在他的尸体上声声哀嚎。 梦见小皇孙在火中颤抖地亲眼看见太子妃为了保住他葬身火海。 那么多人的命,如一座座山压在她的头上。 然后,她看到了应知。 看在迷雾之中,阿姐问她。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51节 爱吗? 还爱吗? 真的还爱吗? 仿佛一种嘲笑,一种命运的讥讽。 仿佛命运对她优柔寡断拖泥带水的讽刺。 心口的空洞一点点扩大,裂开。 窒息。 恐惧。 痛苦。 如一把把刀将她的灵魂切成一片又一片。 明明知道是正确的选择,为什么还会这么难受呢? 原璎慈捂着耳朵,不是的。 阿姐说的对。 血海深仇,就该报仇。 她怎么能觉得痛苦呢? 是报仇啊。 手刃仇人应该是痛快的,畅快的,酣畅淋漓的。 怎么会是痛苦呢? 不。 她不痛苦。 她要按照阿姐说的,杀了应知,让三皇子,应家,胡家,全部都自食恶果。 要让他们将原家的痛,太子的痛,全都尝一遍! 第82章 报仇 ◎应知死了◎ 不出三天,原璎慈突然收到了应知约她到郊外十里湖见面的消息。 原璎慈前脚离开,原窈月后脚以原璎柠的名义给应知发消息,说原璎柠觉得事情不太对,问应知有没有约原璎慈见面。 紧接着,原窈月先一步前往十里湖。 原璎柠则掐算着时间,约莫比原璎慈慢一炷香后,让江小鹤拿着她的信去县衙找晏几道。 此时正值寒冬,郊外十里湖冻成了冰。 透过厚重的冰层,隐约能看到湖水深处有鱼儿在游动。 原璎慈站在湖边,安静地等着。 等了一会儿,她搓了搓快冻僵的手,又跺了跺快没知觉的脚。 终于,原窈月到了。 原窈月躲在远处的树上,和她打了个招呼。 差不多了。 原璎慈咦了一声:“还没来吗?是不是有事耽搁了?还是去应知府里看看吧。” 原璎慈转身就走。 忽然,一支长箭对着她心口的位置射了过来。 原璎慈虽然不会武功,但是长久地流放之路,让她养成了很警敏的习惯,她立刻卧倒在地。 原窈月拿起弹弓,从兜里将石头拿出来,瞄准长箭,叮,石头打在长箭上,让长箭偏离了方向。 原璎慈起身,拼命地跑。 一箭不成,十几支箭同时发出。 原璎慈躲得开一支,两支,但是躲不开十几支。 “璎璎!” 随着一声呼喊,应知到了。 应知拔剑冲了过来,抓住原璎慈的手,一边拉着她躲避,一边将长箭击落在地。 原璎慈盯着应知抓着他的手,如木偶一般任由他摆弄着。 她恍惚间想起那次金人冲进劳工坊,应知抓着她躲避金人。 明明好多次,他都可以躲过金人的攻击的,但是为了护着她,最后受伤最重的是她。 她想不明白,明明他那么爱她,不舍得伤害她,却舍得伤害她的亲人,却舍得眼睁睁地看着她的亲人去死。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一个人能一边深情一边伤害你。 为什么他可以在害死她父母二哥的情况下,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对她说‘可是璎璎,我是无辜的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原璎慈趁着应知应对弓箭,无法分神的时候,假装崴了脚,蹲在地上。 眼看长箭正对她而来,应知那边又分身乏术,性命攸关时,应知挡在了她前面。 长箭正中他的后背。 应知闷哼一声,担忧地抓着原璎慈的手:“璎璎,你没事吧?” 原璎慈眼神呆滞,应知以为她吓到了,捏了捏她的手:“没事,只是后背。” 原璎慈:“没、没事吗?” 为什么会没事呢? 阿姐说了,要应知死。 原璎慈双目无神,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流放路上的一切。 “啊——” 她尖叫一声,忽然推开应知:“别碰我,别碰我……不要伤害我阿姐……不要……” 原璎慈害怕地瑟瑟发抖。 应知抬手挡住射过来的长箭:“璎璎?” 他伸手去抓原璎慈,原璎慈转身就跑。 她跑得很乱,毫无章法。甚至不像是逃跑,更像是在沿着回忆里的某条路在奔走。 糟了。 璎璎发病了。 应知一边要挡着越来越多的箭,一边要去保护原璎慈,整个人方寸大乱。 原窈月趁乱捡了一支掉落的长箭,从身后去取出一只背着的弓,瞄准应知。 去死吧。 她暗叫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这种重弓拉满。 咻! 长箭挟诛天灭神之势,穿云破雾,直朝应知而来。 他抬剑挡在心口位置,长箭击打在剑身上,叮的一声,气势宏大,力量不凡,只一瞬间,他拿剑的手便已经被震的发麻。 这力道……不是一批人。 应知还没来得及调整,一支箭扎入了他心口的位置。 鲜血一点点渗透月白色的衣服。 他低头看过去,身子摇晃,倒在了地上。 原璎慈此刻还蹲在地上,抱着头,逃避着脑海中摆脱不了的噩梦。 应知躺在地上,对原璎慈伸出手:“璎璎?” “璎璎……” “璎璎,快走……” 原璎慈转动僵硬地脖子,似乎才看到她。 她空洞的眼睛似乎渐渐有了神采。 她扑过来,抱起应知:“应知。” 远处传来金石相击的杀戮之声,原璎慈隐约听见了晏几道的声音。 原璎慈抱着应知:“应知,你怎么样了?” 应知摇摇头,鲜血从嘴角渗了出来,胸口的位置,血染红了一大片。 衙役要过来了。 原璎慈握住应知胸口的长箭,应知无力地抓住她的手:“不要拔,没用的,等孟……晤——” 应知难以置信地看着原璎慈。 然后低头,看向胸口的位置。 原璎慈抓住长箭,用力往下扎入,贯穿了他的心。 他大口大口地吐血,鲜血堵住了他的嘴,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52节 但是他用眼神在质问在控诉。 原璎慈泪流满面:“你害死了我爹,我娘,还有二哥。应知,你害死了他们。你害死了他们……我要报仇……报仇……我必须要报仇……” 原璎慈似乎在说服自己,一直在不断的重复,重复。 应知牵扯了一下嘴角,想自嘲一下,却发现他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孟翊从远处跑了过来,撕心裂肺地哭喊:“少爷!” 应知掏出玉佩,放到已经疯魔一般的原璎慈裙摆上,目光落在原璎慈脖子上的罪字。 是啊,他真该死啊。 要不是他,要不是应家,璎璎现在还在沐阳王府当她的大小姐。 她还是那个心高气傲,骄矜自在的原璎慈。 是那个不服输也绝不会哭的璎璎。 而不是这个,如惊弓之鸟一般,总是哭着,总是害怕,总是走不出阴影的流放罪女。 应知闭上了眼。 孟翊的出现也让原璎慈醒了过来。 孟翊冲着原璎慈大喊:“你又做了什么!” 孟翊跪在应知旁边:“少爷,少爷,你醒醒!少爷,对不起,是属下来晚了。” 孟翊痛哭流涕。 可是无论多少悔恨和呼喊,他都唤不醒一个身体和心都死去的人。 原璎慈将应知交给孟翊,伸手将裙摆上染血的半块蓝水鸳鸯捡起来。 孟翊余光扫见,如遭雷劈。 蓝水翡翠的鸳鸯。 “以后你见到这块玉佩,就必须向对我忠诚一样,对她忠诚。听命于她,保护她。” 言犹在耳。 孟翊收回视线,将应知抱起来,冲向来时的方向。 他不信少爷死了。 他要救少爷。 他不要少爷死。 原璎慈坐在冰冷的雪地上,浑身冰冷。 晏几道指挥着衙役将所有的刺客全部捉拿完毕,走到原璎慈身边:“原二姑娘。” 原璎慈如石雕一般坐在原地。 晏几道伸手轻轻地碰了碰她。 她又哭又笑:“他死了,他的心不动了。他真的死了。” 她似乎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晏几道又唤了一声:“原二姑娘?” 兴许是冻太久了,原璎慈的脑子已经无法转动了,她好冷,特别冷。 咚,原璎慈倒了下去。 晏几道抬手抓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心疼地低声念道:“傻丫头。” 晏几道将原璎慈送回了原家。 回到家,原璎慈就开始发烧。 原窈月一路跟着,等回了家,将一切告诉了原璎柠。 原璎柠小心地将热毛巾放到原璎慈的额头上:“应知死了吗?” 原窈月:“应该是死了,二姐将箭贯穿了应知的心脏。而且我远远地瞧着,落在他鼻子下的雪都没有化,应该是没呼吸了。” 原璎柠:“嗯。” 原璎柠应了一声,心疼地将被子给原璎慈盖好,她轻轻地拍着原璎慈:“璎璎,做得好,你做得很好。应知是罪有应得,他不配你为他这么伤心。” …… 知州府。 孟翊将一个又一个大夫赶了出去。 “滚,滚!少爷没有死!没有!” 孟翊歇斯底里地大喊。 李大夫跪在地上:“孟大人,应大人的箭贯穿了心脏,失血过多,已经没有呼吸了。” 孟翊:“滚!你也滚!” 李大夫连滚带爬地逃了。 孟翊跪在应知床边,失声痛哭。 哭了许久,孟翊总算从悲痛中醒了过来。 到底是谁? 是谁杀了少爷? 对,晏几道。 暗杀的人死了一半,但晏几道还是抓了两个活口。 孟翊用袖子擦掉眼泪,骑马冲到了县衙。 孟翊:“晏大人。” 他一边喊一边往里冲:“我要见害死我家少爷的那两个人。” 晏几道:“孟侍卫。” 晏几道表情平淡,仿佛与这尘世毫无瓜葛:“犯人已经自尽了。但是他们招供,他们想杀的人,不是应大人。而是原二姑娘。所以,我们目前正在调查原二姑娘最近得罪了哪些人。” 晏几道眸光如水,平静地落在孟翊脸上,语气淡漠:“所以,孟大人对此有什么线索吗?” 孟翊猛然一震,脚步踉跄地后退。 对。 少爷是收到消息才会匆忙出门,当时现场有原璎慈在。 少爷的武功很好,至少不比他差,如果只是十来个人放箭,少爷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只有有要保护的人,少爷才能一直留在原地。 孟翊:“箭呢?” 晏几道看向衙役,衙役心领神会地取了一支现场收缴的箭过来。 孟翊拿在手上。 刚才太慌乱了,他一门心思只想救活少爷,所以没有注意。 这会儿才发现,这些人用的箭竟然是含有倒刺的特制品。 是京防司才会有的工艺。 京防司主管是殿前太尉胡须帷。 目前在晖阳,只有一个人和胡家有关系。 少爷的姐姐,应家大小姐,应瑜。 是她。 是她不想让原璎慈嫁给少爷,所以想杀了原璎慈,进而误杀了少爷。 不能放过她! 孟翊转身就跑。 衙役问道:“晏大人,咱们要追吗?” 晏几道双手背负身后,语气淡漠得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让他们狗咬狗。” 衙役:“是。” 孟翊先回知州府,写了书信托人寄回京城应家,然后取了两把剑,冲向应瑜的住处。 应瑜这次过来,胡家给她配了京防司的士兵作为保护。 京防司都是精挑细选,身经百炼的人,岂容孟翊作乱。 孟翊拼命挣扎,但还是被京防司拿下了。 应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孟翊,你是不是疯了?连我你都敢动手?是谁派你来的?应知?他为了原璎慈那个贱人,连自己的姐姐都想谋害吗?” 孟翊:“呵!应大小姐,到底是我家少爷谋害你,还是你故意谋算我家少爷?” 应瑜皱眉:“你什么意思?” 孟翊:“我什么意思?你还问我什么意思?应大小姐,我家少爷死了!你听见了吗?你弟弟死了!被你亲手害死了!” 不可能。 应瑜下意识地否认,然后蹲下来,抓住孟翊的衣领:“你给我说清楚,谁死了?到底是谁死了!” 孟翊双目赤红,恨不得立刻杀了应瑜。 孟翊:“我的少爷,死了。应大小姐,你害死了你的亲弟弟,你很得意吧?你就是恨我家少爷当初阻止你跟人私奔。你才是真的贱货!” 啪。 应瑜的丫鬟萍萍一巴掌抽孟翊脸上:“谁准你这么对夫人说话的? 孟翊嘴角渗出血丝:“打啊,继续打啊,怎么不打了?我告诉你们,你们最好今天就杀了我,否则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杀了你们为少爷报仇!”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53节 应瑜身形不稳,萍萍连忙扶住她。 她对应知这个弟弟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恨他毁了自己的爱情,逼迫她嫁给不爱的人,一方面那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是相互扶持的亲弟弟,她恨他,但也爱他。 她只是想杀了原璎慈,让一切回到正轨,让应知收心回家继承家业,让父亲母亲放心,怎么会误杀了应知呢? 应瑜嘴唇颤抖:“我弟弟……他现在在哪儿?” 孟翊不想告诉她,她抓住孟翊,一巴掌又一巴掌地抽他:“我让你说!” 应瑜打得手都麻了,孟翊整张脸又红又肿,但他就是不说。 应瑜:“他是我亲弟弟,难道我不能见他最后一面吗?” 孟翊:“你配吗?” 孟翊脸被打肿了,说话也有些含混:“你杀死了自己的亲弟弟,你哪来的脸见少爷?” 应瑜:“他到底在哪里?” 孟翊死不说,应瑜快疯了,萍萍赶紧扶着应瑜:“夫人,大少爷在这里只有一个住处。” 丧弟之痛让应瑜失去了一贯的冷静,这会儿萍萍一提醒,她才反应过来。 对啊,应知死了,除了回知州府还能去哪儿呢? 应瑜赶紧往外冲。 萍萍立刻吩咐人备马车。 一行人风风火火来到知州府,此时的知州府已经挂起了白布。 若说刚才应瑜还心存一丝希冀,希望应知去世的消息只是他为了打消她对付原璎慈而吓她的。 那么现在,亲眼看到应知浑身冰冷地躺在床上,应瑜彻底崩溃了。 怎么会? 她没有想过杀他啊。 她哪怕再恨他也从来没有。 应瑜跪在地上,泪水汹涌。 她只是想杀了原璎慈,杀了那个祸害。 她只是想让她的弟弟回家。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应瑜哭得没了力气,一个劲儿地抽泣,萍萍劝道:“夫人,事已至此,节哀顺变。” 应瑜:“节哀?他是我的亲弟弟,他死了,我要怎么节哀?我节哀了,应家能节哀吗?消息传回京城,父亲母亲会放过我吗?你难道不清楚我和应知在父亲母亲心里谁更重要吗?” 萍萍:“可、可是应大人已经死了。” 剧烈的悲痛之后,应瑜是后怕。 她这个弟弟从小优秀,是年轻一辈的翘楚,是家族公认的继承人,而她只是一个女子,是联姻用来辅助弟弟,回报应家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儿。 现在,应家的继承人死在了她的手上。 孟翊肯定是已经给应家发了消息,才会冲过来要杀了她。 孟翊和应家有特殊的联系渠道,她根本没有办法阻止父亲母亲得到消息。 现如今,她要怎么办? 应瑜整张脸毫无血色,她忽然抓住萍萍的手:“回……回……快……我们现在回京城……去找相公,找公公。只有他们能保住我。” 萍萍:“是。”? 应瑜当天就跑了,连最后的告别都没有。 她再爱应知,也不敌自己的命。 …… 养马场,传旨太监带着浩浩荡荡地队伍来了。 陆珂收到消息,洗漱之后,跪在地上接旨。 传旨太监:“奉天启皇帝诏曰:陆氏有女陆珂,博学多才,才智出众……善养殖……助民生,传百姓养猪之法,建树颇丰……引进汗血宝马……居功至伟,特破格晋升为五品司元,于户部行走,并回京任职。” 回京任职? 陆珂呆在了原地。 升官她是很高兴。 但是回京…… 她不想回去。 一旦回去她就要面对陆家人,要面对可怕的陆大人和陆夫人。 她又要被当成阁楼上的疯女人,被当成怪物。 晖阳多好啊,天高皇帝远,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而且这里的人都喜欢她,信任她,不管她想做什么,大家都愿意听她说话,愿意支持她。 可是在京城,她人微言轻,能算得了什么? 见陆珂久久不动,传旨太监催促道:“陆大人,您看,你高兴得都愣住了。快接旨吧。这可是皇上龙恩浩荡。” 不管陆珂多不情愿,也不敢抗旨,只能抬手接下。 陆珂:“臣,陆珂,谢主隆恩。” 陆珂在听到回京城的那一刻,三魂七魄已经丢了一半了,只剩下机械的反应,接了圣旨甚至忘了打赏,裴彻赶紧掏出银子给传旨太监,传旨太监这才离开。 陆珂失魂落魄地带着圣旨找到原晔。 原晔看她表情不对,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陆珂把圣旨递给原晔。 原晔:“升官了不高兴?” 陆珂扁着嘴:“要回京。” 原晔没明白回京和陆珂如今这副样子之间的联系。 陆珂吸了吸鼻子:“我不想回京。” 原晔:“为什么?” 陆珂:“我……” 她抬头,眼睛红红地看着原晔:“夫君……” 陆珂扑到原晔怀里:“我不想回陆家,他们对我不好。老是欺负我,罚跪,罚站,用鞭子打我小腿,把我关阁楼上,让我当疯女人。” 原晔终于明白了。 以前醉酒的时候陆珂提过,陆家对她很不好。 原晔安抚陆珂:“别怕,即便你现在出现在陆家人面前,他们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陆珂:“为什么?” 陆珂扬起头:“因为你会保护我吗?” 原晔:“我会保护你,但是更重要的是,你如今是五品司元,是皇上看重的人才,是户部五品大臣。 你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死,除非上报刑部,禀告皇上,否则任何人都无权动你。若是陆家再敢对你动手,那叫殴打朝廷命官,是要坐牢的。” 陆珂平时很聪明,但是自从穿越后她就被关在陆家,日日规训,动则惩罚,她对陆家有极深的心理阴影,事情一旦牵涉到陆家,她就仿佛回到了那个被当作阁楼上的疯女人的日子。 她什么也思考不了,什么也做不了,只想逃。 正是因为如此,原晔反而更心疼她。 陆珂从来不说她在陆家的遭遇,只醉酒后和这次说了几句。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背后到底要多深的痛苦和折磨,才会一听到回京整个人都失魂落魄,应激到连思考能力都没有了。 原晔对陆家的印象降至了冰点。 原晔一提,陆珂那已经因为应激僵化的脑子总算吱呀吱呀地动了起来。 穿越后到陆家的一幕幕。 陆夫人的规训,让她抄的女戒,挨的每次打,被强迫进行的反省。 裴彻说大梁有女子为官。 原晔也说,万事皆以道理法理为先。 对,她已经是官了,是朝廷命官。 她不需要怕。 她如今有那么多人信任她,支持她,相信她,她可以不用害怕的。 曾经京城是她穿越的第一站,是最阴森可怖的第一站。 她惧怕的,恐惧的,迟早也要走出来,不是吗? 陆珂抓紧原晔的手:“夫君,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原晔:“生生世世,生生死死。” 陆珂:“那……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不怕。” 原晔握紧陆珂的手:“想报仇吗?” 陆珂摇头:“陆夫人虽然总惩罚我,但是长姐和哥哥都对我挺好的。我不想让他们伤心。” 原晔更心疼了。 他家夫人总是太心软,也太心善。 两个人将圣旨收好,下工后,坐马车回家。 虽说陆珂已经下定决心去克服心理阴影,但那么长时间的精神虐待怎么可能是一夕之间就能改变的? 一路之上,她沉默不语。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54节 悲伤的喇叭声响着。 黄纸撒向天空。 陆珂掀开车帘。 孟翊手里抱着应知牌位,旁边几名衙役抬着一樽棺材,一行人朝着南城门走去。 应瑜跑得快,来不及通知歇脚府邸的其他人,其他人也不知怎么处理孟翊,又不敢杀了他,只能任由他逃了。 因此孟翊逃跑后,开始振作起来,带应知的尸身回京。 看到牌位上的应知二字,陆珂呆住了。 应知死了? …… 第83章 痛苦 ◎第二卷 异邦卷完◎ 陆珂和原晔回家后,发现家里的气氛明显不对。 原璎慈一直在发烧,昏迷中不断地说着胡话,一会儿喊爹爹,娘亲,一会儿喊阿姐,一会儿喊应知。 陆珂和原晔对视了一眼,默契地留下照顾原璎慈。 原晔则将原窈月叫了出来,询问情况。 原窈月不需要上工,整日都待在家里,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是最清楚不过的。 原晔目光沉沉地压在原窈月身上:“自己交代。” 原窈月一脸为难:“大哥。” 原晔:“到底怎么回事?” 原窈月低着头,原晔的目光太具有压迫感了,他不敢看。 原窈月:“应知想让二姐嫁给他,我和大姐就利用应瑜,让应瑜知道二姐和应知的婚事,引诱应知入套,趁应知救二姐的时候,杀了他。” 原晔:“谁杀的?” 如果是应瑜杀的,璎璎不会应激成现在这样。 原窈月:“应知为了救二姐中了箭,二姐将箭扎穿了心脏。” 原晔:“整个计划都是璎柠策划的?” 璎璎没有这么狠的心计,原窈月则没有这么深的谋算。 家里三个人,只有原璎柠可以做到,并控制璎璎。 原窈月弱弱地嗯了一声。 她现在突然有些后悔,当时应该她来动手杀掉应知的,不该看着二姐动手。 不然二姐现在不会这样。 原晔问完,胸腔猛然被一团火烧着了。 他虽然不是原璎慈的亲哥哥,但是他和原璎慈,原窈月朝夕相处三年多。 在他心里,他们已经是他的亲人了。 原晔大步来到原璎柠的房间。 他双手垂于身侧,眉目之间极度隐忍,仍然透着一股怒火。 原晔:“璎璎是你的亲妹妹。” 原璎柠看向原晔,将孩子放好,她转过身,正面面对原晔,那双漂亮的眼睛含着偏执:“她只是受到了惊吓。” 原晔:“你知不知道璎璎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你想杀应知大可以和我说。我可以在离京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 原璎柠:“然后呢?” 她从床上站起来,漆黑的眸子似一把利刃。 她双拳紧握,整个人身子紧绷。 她质问道:“然后呢?应知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了,应家的怒火将会无差别的释放。到时候,他们甚至不会和我们讲规矩,可以直接派人来暗杀我们。我们能挡几次?何况,应知死了有什么用?我要的是应家和胡家反目。只有应瑜亲手杀了应知,才能做到这一点。” 原晔:“那璎璎呢?你考虑报仇,权衡了所有利弊,那璎璎呢?你考虑过她的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住吗?璎柠,我们报仇是为了死去的亲人瞑目,是为了昭雪,是为了让活着的人能更好的活下去,而不是不断地折磨活着的人,不断的把自己的亲人往报仇那个洞穴里填进去。 如果有一天报了仇,璎璎崩溃了,成了个一个疯子,你的亲人一个一个的全都失去了,这个报仇还有意义吗?” 原璎柠抿紧了唇。 垂在身侧的手抓紧了棉裤,整张脸苍白得几乎透明。 她似在说服原晔,又似在说服自己:“璎璎是原家的女儿,我相信她能撑过去。” 原晔:“如果我是你,只要能达到目的,哪怕花费的时间多一点,中间的曲折再离奇一些,宁肯绕远路,也绝对不会以伤害自己亲人为代价。璎柠,我希望你不要任由仇恨将自己吞噬。仇恨已经让你差点赔上了自己,难道现在还要再把你仅剩不多的亲人也赔进去吗?” 说完,原晔转身离开。 原璎慈这一烧就烧了三个多时辰。 一直到深夜,外面风雪渐重,世界宁静到了极点,她方才从噩梦中醒过来。 她啊的一声尖叫,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发烧时,她一直在出汗,湿透的头发粘连在她烧红的脸上,脖子上。 原璎慈的精神处在崩溃的边沿,她乌青的嘴唇抖动着。 “不是的,不是的……” 她一直不断地呢喃着:“报仇了,我报仇了,我不痛苦,一点也不痛苦……不是的,不是的……” 她拼命捶打自己的脑袋。 陆珂抓住她的手:“璎璎?” 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原璎慈抬起头,目光呆滞。 陆珂试着问:“璎璎,你不是觉得自己身为原家的女儿,为原家报仇是天经地义的,觉得自己杀了仇人,反而痛苦,觉得自己不孝,不对,是个坏女人?” 原璎慈眨巴了一下眼睛,眼泪簌簌落下。 陆珂抱住她,温暖的怀抱让原璎慈发抖的身体渐渐安静了下来,陆珂说道:“璎璎不是的,报仇一*直都是痛苦的。每个受害人报仇都是痛苦的。他们感受到的从来都是不痛快。只有旁观者看到善恶到头,手刃仇人会觉得痛快。当事人不是这样的。” 陆珂放开原璎慈,将她脸上沾湿的头发拨开,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璎璎,报仇成功的人很痛苦,他们每一个人都很痛苦。因为他们一直在失去。失去亲人,失去朋友,失去名誉,失去荣耀。 那些已经失去的亲人,朋友,爱人,那些在无尽黑暗中,踽踽前行的人,他们耗费了大半的生命,耗费了所有的力气,最重也只是得到了一个残破的结局。所以你痛苦,你难过,是正常的。你不要苛责自己。” 原璎慈声音哑涩:“可是……可是我还为应知难过。他那么坏,害了那么多人……” 陆珂双手抓紧她的肩膀:“是正常的。因为他是你认识的人,是你曾经真心喜欢过的人。我们伤心难过不一定是因为我们还爱着他,也可能是因为那是我们眼睁睁看着的,是我们亲眼看见,曾经以为的那么好的人,就这么烂掉了。 哪怕是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哪怕是只听说过不曾见过的清风朗月的少年。有一天,他变了,变成了我们不认识的样子,变成了可怕的模样,灵魂如烂橘子一样发臭发烂。我们依然会为他难过,伤心,不是吗?” 原璎慈哭着扑到陆珂怀里:“真的吗?我这样真的是正常的吗?我以为自己疯了,我以为自己彻头彻尾的疯了。我怎么能痛苦呢?我怎么能为报仇成功而感到痛苦呢?我以为我应该畅快,应该痛快,应该感到高兴。” 陆珂轻轻拍着原璎慈的肩膀,她能感受到原璎慈那巨大的笼罩在她头顶,如阴霾一样存在的痛苦。 能感受到她灵魂的纤细和脆弱。 能感受到她极力地挣扎,却被束缚在蛛网一样的道德审判中越挣扎越窒息。 可是,为什么呢? 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做出了报仇的决定,杀了害死自己亲人的凶手。 她已经做得那么好了,但是她竟然觉得自己没有痛苦的资格。 怎么会没有呢? 她失去了那么多,才十几岁,要面对家破人亡,要面对流放路上的羞辱,要面对爱人的背叛。 她还那么小,却经历了常人一辈子都不会遇到的折磨。 她应该痛苦啊。 她可以痛苦啊。 她怎么会不痛苦呢? 谁经历了这些,会不痛苦呢? 陆珂守了原璎慈一夜,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痛苦吧,就让身体和心去痛苦吧。 接受自己最真实地情绪,接受一切的情绪。 好的,不好的。 痛苦的,难堪的,悲伤的,丑陋的,可怕的,仇恨的,怨怼的。 一切情绪都可以。 压抑,批判,控制,不应该,不许,不对,这些词都不要存在。 就单纯地去接受,去承认,去释放。 背叛情绪本身就是背叛自己。 逼迫自己去背叛已经产生的情绪,是在逼自己去死。 一直到黎明破晓,原璎慈才渐渐睡着。 陆珂守了一夜,原晔也在门口守了一夜。 原窈月远远地站着,冻了一夜,浑身冰冷。 呼呼地冷风拍打着窗户,啪啪作响。 原璎柠坐在床上,手脚冰凉。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55节 小汤圆张大眼睛看着她,看着他的母亲,眼睛里全是懵懂和好奇。 他才刚出生,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 但是他是她和完颜术的孩子。 她将他带到了这个世界上。 如果当初她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如果她选择一条更艰苦的复仇之路,孩子就不会被她带到这个世界上。 …… 确定原璎慈已经睡着后,陆珂从房间里出来,原晔将她抱回了房间。 她累了,应该好好休息。 原晔躺在床上,陆珂抱着他,头靠在他的身体上。 他的身体很热,像火炉一样,所以到了冬天,很冷很冷的时候,她每晚都喜欢抱着他睡。 陆珂太累了,刚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原晔轻轻抚摸着她疲惫的脸,用手将她搂得更紧。 每当他以为他已经很了解她的时候,总是会出乎意料的发现,他的妻子还有更智慧,更细腻,更令人心动的一面。 原晔吻了吻陆珂的额头:“夫人。” 陆珂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嗯?” 原晔:“谢谢。” 陆珂沉沉睡去。 中午时分,原晔和原窈月做着饭,原璎慈再度醒了过来。 这一次,她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许多。 她睁开眼,漂亮的眼睛又红又肿。 她哭了太多太多,太久太久,眼睛受尽了摧残。 原璎柠听见声音,走了过来。 原璎慈坐在床上,身上的被子滑落,她望着走过来的原璎柠,眼泪再度落了下来:“对不起,阿姐。” 原璎柠:“傻丫头。” 原璎柠声音酸涩,她走过来,用帕子擦掉原璎慈的眼泪:“傻丫头,你怎么这么傻?怎么那么爱钻牛角尖,把自己逼成这样?你为什么不告诉阿姐,你这些年一直在发病?” 原璎慈:“对不起,阿姐。” 原璎柠:“不许说对不起。你从来没有对不起过我。” 原璎慈:“可是……是我招惹了应知,是我害得你跳崖,是我害你被人侮辱了清白,成了金国王妃。” 原璎柠:“没有。” 原璎柠抱住原璎慈,她听着原璎慈的自责,这一刻终于完全明白这个傻丫头为什么会把自己逼得差点死掉了。 她把一切问题都怪罪到了自己身上。 原璎柠哽咽道:“傻丫头,怎么会是你的错呢?太子和三皇子是党争,是天下之争。不管有没有应知,我们原家身为太子的母族都会有此一难。和你无关。 至于阿姐落崖。你是阿姐的亲妹妹啊,阿姐疼你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坐视不管呢?阿姐保护你,是阿姐心甘情愿的。” 原璎慈抽泣着,被蛛网密密麻麻捆绑的心脏好似又可以呼吸了。 原璎柠:“璎璎。” 原璎慈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你看着阿姐,你是阿姐的妹妹,你做得很好。阿姐以你为荣,你也永远是阿姐的骄傲。但是,阿姐和你道歉。阿姐不该逼你。” 原璎慈:“不是的,我也是原家的女儿,我也有责任为父母为二哥报仇。” 原璎柠:“但是,有别的方法,是阿姐选了最残忍的方法。璎璎,你永远是阿姐的妹妹,这一点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 原璎慈抽泣着,紧紧地抱住原璎柠。 她好像活过来了。 这时,原窈月从门口扑过来,抱紧了原璎慈。 陆珂一觉睡到中午之后,等她睡醒,原璎慈已经恢复了正常,招呼着她过来吃饭。 原璎慈的眼睛还没有恢复,一眨眼就疼,但是她的精神头明显好了许多。 她将碗筷摆好:“嫂子吃点饭吧,这些菜都是我们特意给你留的。” 陆珂点点头,坐下,拿起筷子,打量着原璎慈,再三确认她已经从阴霾中走了出来,这才放下心。 她不去问她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想再刺激原璎慈,于是问道:“夫君呢?” 原璎慈:“大哥在后院收拾东西。说是圣旨让嫂子回京述职,需要搬家。” 陆珂点头:“是啊,圣旨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传旨公公的意思是让我们尽快动身。一会儿我也要去将养猪场和银耳场的事情都交代清楚。” 原璎慈:“希望回京的路上一切顺利。” 陆珂:“嗯。” 陆珂低头吃饭。 璎璎的阴霾好似散了。 但是她的呢? 人真的很复杂,她一方面想面对陆家,从ptsd中做回真正的陆珂,一方面又不想离开晖阳。 在这里,虽然有很多波折,但是真的太幸福了。 她以后还会回晖阳吗? 吃完饭,陆珂去了养猪场,江小鹤正小大人似的指挥村民有条不紊地工作。 等知道陆珂要离开,江小鹤扁了扁嘴巴,一下哭了出来,恢复了原样。 陆珂安慰道:“刚才还一副沉稳的样子,这会儿怎么哭鼻子了?” 江小鹤:“老师,我舍不得你。” 陆珂:“傻孩子,有机会,老师会回来的。” 江小鹤吸了吸鼻子:“真的吗?” 陆珂:“当然,晖阳可是老师最喜欢最喜欢的地方。” 江小鹤:“小满妹妹也要走吗?” 陆珂:“她是老师的妹妹,自然也要同行。” 江小鹤:“我会想你们的。” 陆珂:“老师也会。” 去了养猪场,陆珂又去了银耳场,还带了礼物到去见了梅姐他们,又去了村长家,告知村长一声。 村长长长的叹息道:“陆大人升官是好事,去京城也是好事。可我这心里怎么这么难受呢?” 陆珂:“村长,小鹤虽然技术已经熟练了,但是到底年龄太小,还不到十五,您帮着多盯着点,别让他被人坑了。” 村长:“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天,咱这村子里就不会发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陆珂:“嗯。” 知道陆珂要走了,村民们又送来了许多东西。 只是这次知道他们用不上,便没有送蔬菜吃的,而是送来一些日常用品,干粮和为他们祈福的平安牌。 希望陆大人一路顺风,是他们共同的心愿。 离开晖阳的那天,许许多多的人等在城门口相送。 一直到马车步入遥远的云边,看不见影子,这些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陆珂这一次是奉召入京,因此走的官道,住的是驿站,比出嫁来时路舒服了许多。 她掀开马车车帘,看向天空。 浩渺的天,白雪覆盖的草地。 当年十七岁的少女,迎着呼啸北风,黄沙刮疼了脸,红色批帛随风飘扬,如一面自由的旗帜。 萧瑟边关苦寒地。 从京城来的少女,满心只有对自由的欢喜。 而如今,生活日渐好转。 她南下回京。 北风呼啸,天地银装素裹。 她身边有丈夫,有妹妹,却依然忧心忡忡。 自由二字,是世间最珍贵的两个字。 陆珂看向原晔,忽然开口道:“夫君。” 原晔握住她的手:“别怕。” 陆珂摇摇头:“我是想问,咱们回京以后,原家沉冤昭雪,所有事情都解决了,我们能不能回晖阳?” 原晔握着陆珂的手骤然收紧:“你知道?” 陆珂点头:“回京是顺其自然,但沉冤也是势在必得。” 原晔心下撼动,他的夫人太懂他,也太体贴了。 陆珂:“如果你不想走,那我一个人回来可以吗?” 原晔:“不可以。” 陆珂:“你怎么这么霸道?我都让步了,你还不放我走?” 怕陆珂误会,甚至想休了他,原晔急忙说道:“我是说,我和你一起回。以后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陆珂:“可是,沐阳王府那么大,你是长子嫡孙,要继承侯府,还要……”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56节 原晔截断陆珂的话:“不重要。” 他不是原晔。 即便他是,那也不重要。 从魏英被定罪叛国,死亡的消息传遍大梁时开始,他的理想,他的信念,他的一切就都不在了。 从此,他的目标只有一个,为太子伸冤,为魏英正名。 等目标实现,其他的一切便都不重要了。 现在,陆珂的理想是他的理想。 未来,陆珂的方向才是他的方向。 …… 距离京城还有两天的路程。 原晔停下马车。 后面坐着原璎慈,原璎柠,原窈月的马车也随之停下。 原晔紧张地抓住陆珂的手,掌心全都是汗。 他看着陆珂,欲言又止。 他的喉咙似乎堵着一块石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陆珂:“怎么了?” 陆珂横坐在他腿上。 古代的路不平稳,马车跌跌撞撞,陆珂坐的屁股疼,原晔便抱她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左手放在陆珂的腰上,犹豫许久,开口道:“如果有一件事,我骗了你。” 陆珂:“啊?” 陆珂打趣道:“你在京城有老婆?” 原晔:“……没有。” 陆珂:“有小老婆?” 原晔:“夫人,我说正经的。” 陆珂逗他:“这怎么不正经了?” 原晔嗔着陆珂:“夫人。” 陆珂捧着他的脸:“好了,不闹你了。我只是看你太紧张了,想让你放松放松。说吧,你想告诉我什么。” 原晔:“小满……” 原晔手抓着陆珂的腰,下意识地将她往怀里按,他怕她生气,更怕她不要他。 陆珂:“小满怎么了?” 原晔:“小满不是我妹妹。” 陆珂:“那是璎璎的妹妹?还是你收养的妹妹?” 原晔:“夫人!” 眼看原晔真急了,陆珂立刻坐好,双手规规矩矩打在原晔肩膀上:“你继续说。” 原晔:“小满,不姓原,姓……” 陆珂:“梁。小满姓梁,名允正,字祯,是前太子的儿子,当今陛下的孙子。是在大火中失踪的小皇孙。” 原晔凤眸满是疑惑地看着陆珂,两只手死死地抓着她的腰。 等陆珂说完,他忽然笑了,抓着陆珂腰身的手慢慢放松。 原晔:“夫人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珂:“很早了。首先,小满的性格不像传说中原家小女儿的性格,其次,我骟公猪的时候,小满和小鹤齐齐闭紧了双腿,只是男人才会有的条件反射。 第三,小满知道太多京城的事情了,而那些事情都是在流放开始之后发生的,说明他是在流放开始后许久才离开京城。 第四,我看到了小满身上的红色胎记。皇家发寻人榜的时候,我阿姐回来说起过这件事情,然后说起小皇孙身上的特征,说起过那个胎记。那时我就已经百分百确认了。” 原晔:“知道怎么不说?” 陆珂亲了亲原晔,眉目温柔:“你不也没问我,为什么会养猪,为什么会懂那么多和动物养殖有关的知识吗?好了,不紧张了吧?” 原晔点头。 陆珂:“既然不紧张了,那么夫君,你能告诉我,现在突然提起这件事情,是因为什么吗?” 陆大人在京城 第84章 入京 ◎对爷爷真诚,对皇上敬畏◎ 原晔:“马上要进京,京城之中,认识小满的人很多。所以小皇孙不能再冒充小满的身份。时隔多年,搜查小皇孙的力度也小了很多,大家只会怀疑小皇孙离开了京城,已经不会在京城中搜查。” 陆珂:“所以……” 原晔:“真的小满过一会儿会过来和小皇孙换身份。小皇孙将会待在远郊的农户家里。” 陆珂听完,搂着原晔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处:“真好。” 原晔:“什么?” 原晔没理解陆珂的话。 陆珂:“我的意思是,真好,真的小满还活着。” 原晔嗯了一声。 马车等了一小会儿,有人赶着驴车过来了。 两头驴拉着一个小几号的车厢。 车厢内下来一个男孩打扮九岁多的孩子。 小姑娘脸圆圆的,被冻得红红得,一双大眼睛格外地明亮。 紧接着,车夫从马车上下来,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虽然陌生,但长相清俊,而且这个车夫的气质极好,似是饱读诗书之人。 陆珂站在原晔身边,远远地看过去。 原晔上前一步,挡住陆珂,陆珂拉了拉他的衣袖:“你挡着我的视线了。” 原晔没动。 车夫牵着真正的原窈月走了过来,对着原晔笑了笑。 原晔对小皇孙招招手,小皇孙走了过来,小姑娘看向车夫,车夫点点头,小姑娘乖巧地来到原晔身边,小手抓住了原晔的手。 那车夫说道:“京城中已经打点好了,这是给你们租的住处。” 车夫拿出一张租契,“你们先进京,我随后就到。” 陆珂从原晔身后探出半个身子,车夫对着她和善地笑了笑,陆珂也礼貌地微笑。 原晔向左一步,挡住陆珂的视线,将怀里从金国带回来的信件和康联的供词,交给车夫。 从晖阳到京城太远了,交给任何人托运他都不放心。 直到现在,命运相连的人面对面。 车夫接过,检查后,放进怀里:“放心,除非我死,否则这些东西,只会出现在皇上的御案上。” 车夫说完,牵起小皇孙的手。 原晔:“嗯。” 小姑娘忽然喊了一声:“大哥!” 车夫给了小姑娘一个安心的眼神:“过两日,大哥去找你。” 小姑娘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小皇孙看了看原晔,又看向陆珂:“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 陆珂眨眨眼:“收敛点脾气,小心人家受不了你那别扭的脾气,把你赶出来。” 小皇孙:“不用你管。” 陆珂:“哦。” 陆珂从原晔身后绕出来,弯腰看着小皇孙:“小满,不对,小皇孙。” 小皇孙哼了一声,别开脸。 陆珂:“既然换了身份,也有了证据。我猜,你很快就会回到皇宫,面见皇上,对不对?” 小皇孙:“哼,又如何?你不会想让我帮你在皇爷爷面前美言几句吧?” 陆珂笑了笑,伸手将小皇孙那高高扬起,又偏向一旁的脑袋掰过来。 陆珂:“小皇孙,我呢,不懂政治,但也算饱览群书,看了不少宫斗剧。” 小皇孙:“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宫斗剧是什么? 陆珂:“我呢,和你说几句话,你觉得对就听,觉得不对就不听。皇上是天子,而且已经老了。年纪大了的人,尤其是身处高位的人,特别害怕别人把他拉下来。 你现在的身份,是一个九岁多的孩子,是他的孙子。这是你天然比三皇子,比其他皇子都更有利的条件。” 小皇孙皱紧了眉头:“你唧唧哇哇地说什么呢?有本事把话说清楚一点。” 陆珂:“太子去世,三皇子这么久都没有被封太子,说明,皇上对他心存怀疑,忌惮他。你才九岁,没人会忌惮一个九岁的孩子。但是如果你表现得太聪明,那就不一样了。 皇上是九五至尊,但同时也是你的爷爷。他越是忌惮儿子,越是害怕身边人的谋算,便越是渴望亲情。那什么样的亲情是皇上目前最需要的呢。 是一个努力上进,聪明但又没有经验,赤诚但不懂变通,遇事有自己的想法但又毛躁,需要他这个做爷爷的拿主意,想办法,托底的孙子。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57节 正因为这个孙子需要他,正因为这个孙子天真又上进,所以遇事,会求助自己的爷爷,会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的爷爷,会和自己的爷爷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只要凡事,你和皇上商量过,那你们就是一头的,谁也动摇不了皇上对你的信任。真诚是一切阴谋诡计的必杀技,对爷爷真诚,对皇上敬畏,君臣,爷孙,这中间的尺度,你要自己把握好。” 车夫听完,对陆珂投来赞赏的目光。 小皇孙拧着眉头思考了许久:“哼!我知道了,以我的聪明才智,没有把握不了的分寸。” 陆珂摊摊手:“那好,分手吧。我现在有了一个这么乖,不会嘴硬的妹妹了。” 小皇孙炸毛:“陆珂!” 陆珂:“叫嫂子。” 小皇孙:“哼。” 车夫看向另一辆马车,原璎慈和原璎柠从马上下来许久了。 他走向二人。 原璎慈热泪盈眶,“大哥。” 她背对着陆珂他们,声音刻意压得很低,没有让其他人听见。 原璎柠赫然看向原璎慈,然后扭动脖子,看向车夫。 这么陌生的一张脸,如果不是璎璎叫了一声大哥,她怕是一辈子都认不出来。 车夫:“这三年,过得好吗?” 原璎慈红着眼点头:“他和嫂子对我都很好。” 车夫看向原璎柠:“你呢?” 原璎柠:“我你还不知道吗?我在哪都能过得很好。” 车夫:“那倒是我多虑了。” 他明明笑着,眼神却十分悲伤。 怎么会真的过得好呢? 只不过彼此都不想让对方担心,所以总说过得好罢了。 车夫:“你们进京之后,拜高踩低者许多,凡事要多加小心。若是有机会,可以和裕阳公主多走动。” 原璎柠:“裕阳公主?” 嘉贵妃的裕阳公主? 嘉贵妃是妓馆出身,不是清倌,被五安府县令赎身在家,后来五安府县令荣升,到了京城,因貌美被皇上纳入后宫。一直荣宠不断。 更重要的是,嘉贵妃生裕阳公主时伤了身子,无法再生育,所以她只有这一个女儿。 再加上,和虞贵妃一直不和。 若是虞贵妃得势,三皇子登基,虞贵妃肯定不会放过嘉贵妃这个一直和她争夺圣宠,做对的女人。 所以…… 原璎柠转念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所以,嘉贵妃愿意辅佐小皇孙?” 车夫点头。 原璎柠:“我知道了。” 既然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车夫带着小皇孙走了。 陆珂和原晔一人牵着原窈月的一只手,将人带回了马车上。 陆珂从包里翻出一个布娃娃给原窈月:“小满妹妹,我叫陆珂,是你大哥的妻子,是你的嫂子。我们一起相处了两年多,快三年了。虽然吵吵闹闹,但感情一直很好。” 原窈月眨巴着大眼睛,没有接布娃娃,反而看向原晔:“嫂子?” 原晔点头:“她是我的夫人。” 原晔将布娃娃从陆珂手里拿过来,递给原窈月:“这是你嫂子给你的见面礼。你要尽快习惯和我们亲近,不然入京之后,很容易被看出破绽。” 原窈月懂事地点头,将布娃娃拿到手里。 原来的小满小皇孙性格是傲娇毒舌的,但是真正的原窈月性子更为腼腆。 不过…… 陆珂目光在原晔和原窈月之间来回游走。 错觉吗? 她总觉得原晔刚才的话怪怪的。 原晔不是小满的亲哥哥吗?什么叫尽快习惯和‘我们’亲近? 难道几年没见,兄妹之间生疏了许多? 陆珂:“哦,对了,刚才那个车夫看起来气质不凡,是什么人啊?叫什么名字?他和你们是什么关系?他能照顾小满这么久,一定是你们很信任的人。” 原晔幽怨地目光飘落在陆珂脸上:“你对他很好奇?” 陆珂:“我看他和璎璎他们也说了许久,估摸着是你们认识的人。” 原晔:“才见了一面,你对他就这么好奇?” 陆珂:“这不正常吗?” 陆珂对原晔这莫名其妙的态度非常莫名其妙。 总共他们就见了两个人,一个真的原窈月,一个车夫。 那车夫能拼着性命,帮助原家,又气质不凡,看着非池中之物,是个正常人都会好奇那人和原家什么关系吧? 原晔:“他叫纪梁。” 陆珂:“哦。” 原晔:“他长相不错。” 陆珂:“?” 原晔:“诗词歌赋方面,颇有建树。在我们流放到晖阳没多久之后,便已经高中状元,拜入太尉门下。” 陆珂竖起大拇指:“厉害啊,难怪一看就和普通人不同。” 原晔盯着陆珂,不说话,也不动,看得陆珂心里发毛。 陆珂默了许久,恍然大悟说道:“你不会吃醋了吧?” 陆珂哭笑不得。 才见了一面。 就一面。 他还挡着她,她都没看几眼。 她就是单纯的见那人气质挺好,加上路上无聊,随口问问罢了。 原晔到底把她当什么了? 见到长得好看,气质好的男人就发情的野猪吗? 陆珂也生气了,夫妻这么多年,她随口问一句,原晔就吃飞醋。 简直毫无道理。 陆珂双手交叉胸前,哼了一声,扭头不看原晔。 原晔察觉陆珂生气了,拉了拉她的衣服,陆珂不理他。 全天下男人那么多,若是以后她多看一眼,原晔就吃醋,她以后在朝当官还怎么处理事情? 这种乱吃飞醋的破毛病,绝对不能惯。 原窈月拿着精致的布娃娃,时不时地偷瞄原晔和陆珂,她歪了歪头,这边的大哥大嫂感情好像没有那边的大哥大嫂感情好。 真苦恼。 她要不要想办法缓和缓和气氛? …… 进入京城,原晔驾驶马车按照纪梁给的租契,找到了房子。 房子是位置偏僻的一处府邸,考虑到他们目前的经济水平,房子并不大,只有一客厅,一书房和三间卧房,以及一个院子,一年租金五两银子。 马车进入院子,陆珂扶着原窈月下马车。 原窈月手里抱着布娃娃。 过了一会儿,原璎慈和原璎柠也下了马车。 原璎柠手里抱着小汤圆。 原窈月惊掉了下巴:“阿、阿姐,这、这……平川弟弟变回去了?” 原璎柠走过来,敲了敲她的脑袋:“几年没见,人没变聪明,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 原窈月:“那那那……” 原璎柠弯腰,让原窈月将小汤圆看得更清楚一些:“他是阿姐新的儿子,叫袁弘,你可以叫他小汤圆。” 以后…… 原璎柠看向陆珂,以后她希望这个孩子叫陆珂娘亲,大哥爹爹。 总之,这个孩子在皇上为原家平反,柏世安回来之后,不能再是她的孩子。 除非逼不得已,否则她绝不会去赌人性。 房子提前打扫过了,他们只需要将带来的东西整理好,就可以直接入住。 原晔将马车上的东西一一搬出来。 陆珂,原璎慈,原窈月将东西搬到各自的房间。 原晔则负责整理厨房。 半个时辰后,一切都打扫干净了,原晔准备烧火做饭,可惜,新房子没有柴。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58节 京城城里人家的木柴要么是让周边的农户送,要么是自己去郊外。 平常是没有卖的。 既然做不了饭,那就出去吃。 原璎柠要照顾孩子就不出门了,等他们带饭回来。 陆珂,原晔,原璎慈和原窈月走在繁华的街道上,随机在附近寻找一家吃饭的饭馆。 陆珂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心里百感交集。 离开又回来。 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回陆家看看。 陆家除了她讨厌的陆大人和陆夫人,她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柳姨娘,她的哥哥陆荆,长姐陆雁都很疼她。 只是他们面对陆大人和陆夫人的固执,训诫,也做不了太多的事情。 察觉到陆珂的情绪低落,原晔抓住她的手:“别怕,你已经今非昔比了。” 陆珂点点头。 一行人止步。 原璎慈打量着这家名为福运满的饭馆,笑道:“看装修,这好像是一家新开的店。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听见原璎慈的话,出来拉客的小二赶忙说道:“几位客官,咱这饭店,味道顶顶的好。这猪肉,羊肉啊,都是咱老板大老远从晖阳运来的。那味道香着呢。” 听到这话,陆珂和原晔相视一笑。 原璎慈:“那感情好。” 她问陆珂和原晔的意见:“大哥,嫂子,咱们吃这家吗?” 原晔:“就吃这家吧。” 陆珂一行人走进去,问道:“你们这有什么主推的菜肴吗?” 小二推荐道:“红烧肉,红亮,香。炭烤乳鸽,肉质劲道,糖醋鲤鱼,酸甜可口。再来份冬瓜圆子,炒时蔬。您四个人,够吃了。” 陆珂:“那就来这些。” 小二:“好嘞。” 很快,菜肴端了上来,陆珂夹了一块红烧肉。 嗯,怎么说呢,比以前那腥骚的猪肉好了许多,但到底是冻猪肉,味道比晖阳还是差上许多的。 陆珂和原晔细嚼慢咽,原璎慈则一边吃饭一边照顾着原窈月。 陆珂心里琢磨这家的糖醋鲤鱼好吃,一会儿再让小二打包一份清淡的鱼给原璎柠带回去。 陆珂正想着,便听见隔壁桌在谈事。 那穿青衣的男子一边喝酒一边嚼着花生米说道:“听说了吗?” 背对陆珂这边的蓝衣男人礼仪似乎好一些,他放下筷子:“什么?” 青衣男子:“我表叔昨日回府,忧心忡忡,说是边关那边八百里加急来的消息,完颜弼死了。” 蓝衣男子:“金国摄政王?” 青衣男子:“是啊。金国内乱本来对我国是好事,没想到那个完颜弼这么不中用,才不到三个月就被自己亲手辅佐出来的金国小王上给剿灭了。唉,那个金国王上看起来是个厉害的,怕是以后大梁和金国还有一战。” 蓝衣男子:“倒也不必如此忧心。我看那金国王上不像是个好战的人。” 青衣男子:“如何见的?” 蓝衣男子:“我听说那金国王上是为了给自己的王妃报仇,才突然出兵。深情的人一般不会恋战。” 青衣男子:“你呀,也太想当然了。唉……不知道等金国发作,我们这边能不能等到一个空缺。你说说,咱们考中进士都两年了,还没等到一个官职。人在晖阳,一个女子居然升到了五品。” 蓝衣男子:“这与陆珂无关。” 青衣男子:“怎么没关系?她一个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跑出来抛头露面,丢人现眼。要不是她,那五品司元的空缺原该是我的。我表叔本来都已经为我打点好了,没想到北安府司马安一道请功的折子,前功尽弃。” 蓝衣男子似乎看不惯青衣男子这副占不到便宜怨天尤人的样子,声音冷了下来。 蓝衣男子:“陆珂救了汗血宝马,又冒着生病危险从金国带回来了汗血母马,解决我们大梁战马弱于金国的危机。又提高了猪肉品质,母猪产崽数,本就功勋显著,获得……” 青衣男子不以为意:“哎呀呀,我说陈炎,你能别开口闭口什么猪啊羊的,这都是下九流才会掺和的东西,咱们是读书人,说话要文雅。” 陈炎? 陆珂皱眉,同名同姓吗? 陈炎白了青衣男子一眼:“猪,公猪,母猪,牛,羊,马匹,没有那些人辛苦养殖,哪有我们吃的?难不成你以为你吃的这盘子猪肉是凭空冒出来的?” 青衣男子:“懒得跟你说。” 两个人不说话了。 陆珂挪动屁股看过去,只是侧面,便已经确认是老熟人了。 陈炎,陆家管家的儿子。 她以前被陆家逼疯的时候,还拉着陈炎让陈炎带她私奔。 怎么这么巧? 她回京才第一天就撞见了。 陆珂小心地打量着原晔,原晔可是个醋坛子,不能让他知道她和陈炎的过去。 而且,她真的还没坐好回陆家的心理准备。 她原本的打算是能拖一天是一天的。 这要是让陈*炎撞见了,再把消息带回陆家…… 陆珂急忙问:“吃完了吗?” 原璎慈和原窈月点头。 原晔将盘子里剩下的肉往碗里倒。 他原来因为重伤又没有治疗条件,身体一下瘦了二十多斤,后来为了贴合原晔清瘦的身材,又硬是饿着减了二十多斤,这里外里就是五十来斤。 如今已经回了京城,他坦坦荡荡地出现在京城许多原家“老朋友”面前,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长胖,就不怕别人怀疑了。 金国和大梁一日不和谈,便一日有重新开战的危险。 他是武将,必须尽快恢复体能和身材。 所以,他要吃的比在晖阳时多两倍才行。 陆珂抓住原晔的手:“你吃好了吗?” 原晔看了看堆满了肉的碗,用疑问的目光看着陆珂。 陆珂将他的手往下压,把筷子抽出来:“你吃好了。我们结账回家。” 原晔:“是吗?” 陆珂点头:“是的,你吃好了。” 陆珂拉着原晔走去柜台结账,小二将他们打包的清蒸鲈鱼和清炖乳鸽端出来,交给原璎慈。 陆珂抓着原晔加快脚步:“璎柠还没吃午饭,这会儿该饿了,我们快点回去。” 原晔,原璎慈和原窈月一脸茫然地跟着陆珂加快脚步。 那边,陈炎听见熟悉的声音,追了出来,只看到陆珂的背影。 原晔看向身后,一眼看到焦急张望的陈炎。 原晔了然了。 他抓紧陆珂的手,眸子眯了眯。 他家夫人这是见到旧情人,心虚了。 回到家,将吃的交给原璎柠,原晔将陆珂拉回房,压在门上亲。 陆珂呼吸不过来,用力地拍打着他的肩膀。 许久后,原晔放开她,喘息着将下巴放在她的颈窝。 陆珂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大白天的,你干什么?” 原晔声音沉闷:“吃醋。” 啊? 陆珂无奈了。 她就说男人吃醋这毛病不能惯。 她上次和车夫说了几句话,这人就胡乱吃醋。 现在她和店小二说几句话,这人又胡乱发疯。 再惯下去,迟早有一天,她在街上和男人擦肩而过,这人都要闹一通。 陆珂推开原晔:“你不能总这么无缘无故地吃醋。” 第85章 运司 ◎那夫人亲亲我,亲亲我,我就相信夫人。◎ 陆珂双眸莹润,含羞带怨。 陆珂:“我和车夫说话,你吃醋,我和店小二说话,你也吃醋。那大街上那么多人,我总不可能以后只和女子说话,见到男子就躲吧?你太霸道了。” 原晔:“我……” 原晔欲言又止,一堆又一堆地话挤在喉咙里,就是没法说。 她说她对原晔久闻郎君诗文,心向往之,可是他不是原晔,车夫才是真的原晔。 这事他没法说。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59节 陈炎是陆府管家,她曾经拉着陈炎说让陈炎娶她,或者带她私奔。 这事发生在原家落难流放后,如果他是原晔,就不可能知道。 他依然没法说。 他吃醋,嫉妒得发狂,但是没法说,也解释不了。 原晔抓着陆珂的肩膀的手微微收紧。 所以,现在的他在陆珂眼中,是一个随便吃车夫,店小二的醋的极品控制狂。 原晔沉默太久了,陆珂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亲了亲他的嘴角:“我是你夫人,我们都相处这么多年了,我的夫君又帅又才华出众,还能干,家里家外一手抓。我怎么会看上别人呢?你说对不对?” 不对。 才华出众的人不是他。 原晔肠子就快纠结断了,他感觉自己像一条阴暗爬行的蚯蚓。 原晔眼睑低下,抬手将陆珂抱入怀里:“夫人,你如今是五品司元,可我只是一个流放的罪人,是贱民。其实从身份上来说,我连车夫和店小二都不如。” 陆珂顿时明白了。 原来是因为她如今升官升得太快,原晔没有安全感。 正所谓,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他是怕她成为陈世美,抛弃他这个糟糠之夫。 陆珂抱住原晔,轻轻靠着他。 陆珂:“夫君,是我不好。我只顾着担心回京后要面对的陆家,忽视了你的感受。夫君,你是我夫君,不管我以后官位多高,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陆珂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后我的俸禄都给你管,这样我就没钱出去花天酒地了。” 原晔被陆珂的说法逗笑了,嗯了一声,放开她。 他深深地看着陆珂的眼睛:“那夫人亲亲我,亲亲我,我就相信夫人。” 陆珂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他滚烫的唇,双手顺势搭在他的肩膀上,亲了亲他的下巴,吻着他的喉结。 原晔的大手在陆珂的纤细的腰上抚摸游走。 陆珂温湿烫人的唇贴在了他的锁骨上。 原晔抓住陆珂的腰往上一抬,陆珂双腿盘在了他的腰间。他抓着她的腿,两个人唇齿交缠,倒在床上。 原晔反客为主,疯狂又密集的吻让陆珂逐渐迷离。 窗外杏花雪白。 …… 许久后,陆珂沉沉地睡着。 原晔侧躺在床上,手指从她的眉眼轻描,从高挺的鼻梁顺滑到唇峰。 窗户开了一条缝透气,一片雪白的杏花花瓣飘进来,落在陆珂的脸上。 原晔伸手将花瓣拈掉,躺回床上,看着那片花瓣发呆。 当年他入京,身上又是毒又是伤,还要躲避巡城的侍卫,仓皇中,翻墙进了一处院子,刚落地没多久便昏迷了。 迷迷糊糊时,他闻到了一股异香。 后来他醒来,是在陆家马厩的储物房里,陆珂在他身边,那香味便是从她腰间的香囊散发出来的。 他流血过多,没法动弹。 陆珂照顾了他两日,很温柔很细心。 但那时情况特殊,他也没做其他想法,只想着,若有朝一日,沉冤昭雪,恢复名誉,他一定千两金,万两银报答她。 后来,离开那天,她抓着他的手,剪水杏眸如兔子一般含羞带娇。 他一时看呆了。 忽然,陆珂垫起脚尖亲了他一下。 很轻,如一片羽毛飘落在唇上。 她抓着他,眼眶含泪:“你娶我好不好?” 原晔愣了许久,方才反应过来:“姑娘,你说什么?” 陆珂又伸长脖子去亲他,他急忙躲开,陆珂见他不让她亲,急了,拽着他的袖子不放,声音含嗔带怨:“人家不是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吗?那我救了你,你是不是应该娶我?” 原晔:“姑娘,你还不认识我,也不了解我。” 陆珂:“我不管,我亲了你,也救了你。你就得以身相许。不然,你不准离开。” 原晔:“姑娘,成亲这件事情不是儿戏……” 陆珂紧张到发抖:“我认真的。” 原晔沉默了。 他好像被一个疯女人救了。 陆珂摇晃原晔的手臂:“你到底娶不娶我?你不答应,我不让你离开。” 以他的武功想走很容易,但是他还是点头答应了。 陆珂听到他答应了,忽然整个人明媚了起来,她伸出小手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等你。” 原晔勾住她的小手指:“好。” 后来,事情接二连三不停歇地发生,太子自尽,原家流放,小皇孙危在旦夕。 太子妃放火烧太子府的那日,将小皇孙交到他手上。 离京前一夜,他回过一趟陆府。 他想说,如今他的身份怕是兑现不了承诺了。 结果,他看到陆珂拉着另一个男人的袖子,像那日对他一样对那个男人。 她说:“陈炎,你说你喜欢我。那你娶我?” 陈炎:“二小姐,我身份卑微,只是管家之子,老爷夫人不会同意的。” 陆珂急切地说:“那我们私奔,你带我私奔。去哪里都可以,我们一起离开京城。” 原晔扯动了一下嘴角,嘲讽自己居然稀里糊涂没了初吻,还把一个疯女人的话当真。 人家呢? 人家转眼相中了其他男人。 也要和其他男人成亲。不能成亲,还要私奔。 这女的,简直可恶至极,见一个爱一个,一点良心都没有。 原晔越想越气,侧过身子,用手里纤薄的杏花花瓣扫着陆珂的眼睛。 痒痒的。 陆珂嗯了一声,抬手推开。 原晔从唇缝挤出三个字:“没良心。” 和他才两日,便让他以身相许。 他不过才几月没回,便要和管家之子私奔。 私奔不成,又对原家世子心向往之。 陆珂啊陆珂。 原晔咬着她的唇:“你这心里到底放了几个男人?” 陆珂迷迷糊糊手绕过他的后脖:“什么?” 她好累,听不清。 原晔顺着她的脸,咬上她的耳垂:“以后心里只准有我一个。” 陆珂嗯嗯呀呀地应着。 许久后,醒过来的陆珂木着脸:男人自卑真可怕。 一自卑就疯了一样地想证明自己。 折腾来折腾去。 一次是绝对不行的,非得两次三次四次…… 把她这个成婚多年的老司机都羞得要死。 陆珂暗暗下定决心,这是因为原晔没安全感,她才心软放纵他一次,以后绝对不可能。 以后他就算再闹脾气,也不行。 …… 两日后,陆珂进宫觐见皇上。 御书房。 陆珂俯首跪地,拜见皇上。 皇帝则高坐龙椅之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陆珂。 单看模样,就是一个小小的,娇娇柔柔的小姑娘,没想到居然在晖阳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关键是,这人原是从京城去的晖阳。 哦,对,还是他指婚指过去的。 皇帝笑了笑:“陆爱卿,起来吧。” 陆珂:“臣遵旨。” 陆珂站起来。 皇帝也起身,从高台上走了下来:“正好今日天气不错,御花园的杏花开了,景色正好。陆爱卿和朕一起去逛逛。” 陆珂:“是。”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60节 皇帝走在前,陆珂落后一步。 首领太监德福带着太监侍卫走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不远处。 皇帝带着陆珂在御花园散步。 昨夜下了一场雨,杏花到了后期,快落了,而梨花却满了枝,花朵重重叠叠,交相掩映。 空气中充斥着两种花香。 偶有燕子掠过花枝。 皇帝笑道:“陆爱卿是从何习得这畜牧养殖之法?又是如何得知猪的阉割放血之法?” 陆珂谨慎道:“臣在家中,母亲教导严苛,常叮嘱臣要多看书多学习。但臣偏是个叛逆的性子,不喜四书五经,就爱倒腾一些乱七八糟的杂书。还因为到处搜罗这些书被母亲责罚了多次。 后来有一次,臣贪吃,到后厨偷吃的,厨娘买了猪回来,刚杀了,还没来得及处理,便被叫走。那猪血滴了许久,臣好奇一头猪的血有多少,便拿了盆去接。阴差阳错发现放了血的猪肉味道更好。” 这当然是陆珂编的。 毕竟她不可能说自己是穿越过来的,放血也好,阉割也好,那些给动物治病的法子也好,都是她受现代教育所习得的。 陆珂:“至于阉割,便是融会贯通,灵感所致了。只是臣一直居于京城,家教严格,没有尝试的机会。得蒙皇上赐婚,去了晖阳之后,正好家中有两头借钱买的小猪,臣便主动担了照顾之责,慢慢摸索。” 皇帝点点头。 陆珂见他信了,也便放心了。 晖阳距离京城那么远,她身边发生的事情皇帝不可能全都能查清楚,这中间便给她留了许多圆谎的空间。 皇帝:“大梁幅员辽阔,北边放羊牧牛,东边以河鲜海产为主,南面倒是什么都能养,可惜地理位置不行。西面瓜果丰盛。陆爱卿对此可有见解?” 这是皇帝在问陆珂国政,也是在考验陆珂的真实水平。 陆珂笑道:“东边河流多,海产丰富,渔民靠海吃海,靠水吃水。目前主要还是以出海捕鱼为生,但是鱼类,藻类,贝类都是可以人工养殖的。例如……” 陆珂从东谈到西,从北谈到南。 从养猪养牛养羊,谈到各种羊奶牛奶制品,河鲜海鲜养殖,谈到规模化养殖。 这些是皇帝从未听大臣提过的东西。 越听,皇帝对陆珂的目光越是赞赏。 粮食产量增加一成,国力便能比周边国家强上三分。 更何况是肉这种东西。 若真如陆珂所说,这牲畜的产能大幅度提升,经济蓬勃发展,那国力强盛何止是三成? 皇帝仿佛看到了自己名垂青史,千古一帝的画面。 顿时圣心大喜。 皇帝盛赞道:“好!陆爱卿见识卓越,学识丰富。就按你说的办。” 陆珂:“臣惶恐。” 皇帝:“陆爱卿,从今日起,朕特设牲畜管理司……叫……就叫运司。由你主管,朕晋你为三品运司司度,与大司农同级,主管全国牲畜事宜,制定产能提高之事。朝中大臣,你尽可抽调入司。朕给你三年时间,三年,你若是能让朕看到如你所说的盛景,朕必定大大有赏。” 陆珂赶紧跪下:“臣万分惶恐。” 皇帝:“陆爱卿,你再这么谦虚下去,朕可生气了?” 陆珂赶紧谢恩:“臣领旨,臣必定鞠躬尽瘁,回报陛下。” 皇帝:“起来吧。” 退下后,德福公公送陆珂出御花园。 德福公公笑道:“恭喜陆大人,贺喜陆大人。陆大人前途无量,这正式升任的圣旨将会在今日黄昏之前下发,请陆大人耐心等候。” 陆珂:“皇上圣宠,下官唯担心辜负皇上信任。” 德福公公提点道:“陆大人的婚事是皇上所赐,皇上知道委屈了陆大人。只是圣旨已经下了,不可出尔反尔。但若陆大人有别的什么想法。” 陆珂:“臣不敢。” 德福公公:“奴才的意思是,陆大人是国之栋梁,绝不能委屈了陆大人。若是陆大人还有别的人,能入得了眼,尽管和皇上提,纳入府也是没有问题的。” 陆珂尴尬地笑着。 她现在总算完完全全地明白原晔在担心什么了。 还别的入得了眼的。 一个原晔都有够折腾的了。 别的,真不行。 陆珂:“公公,陆珂和夫君虽然婚前不认识,但是毕竟在晖阳相互扶持这么多年,已经有了感情。” 德福公公:“奴才明白了。陆大人是个重感情,知感恩的人。” 德福公公笑了笑,又勾着身子说道:“不久后皇上将会为陆大人赐下府邸。府邸修缮,陆大人有什么要求,届时尽管向工部负责人提。” 陆珂:“多谢公公提点,下官明白了。” 德福公公:“陆大人的大福气还在后头呢。” 德福公公说完皇帝不方便说的话,走了。 陆珂拍了拍胸脯。 真吓人。 赏赐越多,盯着她,嫉恨她的人就越多。 她升得太快了,还要由她抽调官员进运司。 皇帝是对她抱有极大的期望,一旦期望不达标,她怕是要人头落地。 还有那什么,皇帝老儿居然觉得亏待了她,暗示她立侧室,甚至纳妾,疯了吧? 说好的女子地位低下,名节为主呢? 陆珂从皇宫出来,原晔正戴着斗笠,手里拉着缰绳,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陆珂加快脚步走过去,陈炎拦住了她的去路。 陆珂脸木了。 她就知道陆家这一劫躲不过。 陈炎静静地看着陆珂,看着看着眼尾慢慢红了。 他垂放在长袖中的手慢慢捏成拳头。 陈炎问道:“你过得好吗?” 陆珂:“我在晖阳很好。” 陈炎:“怎么会好?塞北苦寒之地,吃的不好,穿的不好,还是流放罪人的妻子。” 陆珂:“陈炎,时过境迁了。” 陆珂小心地看了一眼原晔的方向。 这个没安全感的醋坛子,连车夫和店小二的醋都吃。 这要让原晔知道了,今晚别想睡了。 陈炎脸上的血色尽数退去:“对不起,当初是我胆怯了。” 陆珂:“那我走了。” 陈炎:“今天。” 陈炎叫住陆珂:“今天是陆中丞让我来的。他说既然回来了,晚上回家吃顿饭。柳姨娘很想你,你长姐和哥哥也很想你。” 让陈炎过来,是陆中丞觉得她和陈炎有几分交情。 提柳姨娘是因为陆中丞知道,陆家逼她出嫁,她心里再有怨,也不可能放任自己的亲生母亲不管。 陆珂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陈炎:“嗯。” 陆珂回到马车上,还没歇口气,原晔问道:“他是谁?” 陆珂:“陆家的人,陆中丞……不,我父亲,他让我回家吃饭。” 原晔:“嗯。” 原晔驱车离开。 一路上,他沉默不语。 陆珂不解释陈炎的身份和过去,他心里芥蒂,又不能问。 陆珂郁闷了一会儿,从车厢内出来,和原晔一起坐着,她想吹吹风,冷静冷静。 许久后,陆珂终于发现原晔情绪不对了。 她仔细回忆进宫出宫这一路的事,不会是皇帝暗示她娶侧室或者纳妾的事情让原晔知道了吧? 消息传这么快? 陆珂心虚极了,赶紧抓着原晔强调:“夫君,我是个很传统的女人。” 一句话扫清了原晔心头的雾霾。 原晔嗯了一声,嘴角高高翘起。 是的,夫人是很传统的人。 所以,以前的那些莺莺燕燕现在已经是过眼云烟了。 他身为正牌夫君,就大度一些吧。 黄昏前,传旨的人到了,陆珂惊讶地发现,传旨的官员竟然是纪梁。 纪梁身材单薄,穿了一身红色的官服,整个人卓尔不凡。 联想到原晔的没安全感,陆珂赶紧收回视线,低垂着眸子,尽量不看纪梁。 纪梁除了带来了圣旨,还带来了一箱官员资料。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61节 纪梁笑道:“陆大人,这些便是可供你挑选入运司的人员。除了已经当职的官员外,还有近三年高中进士候职等空缺的人员,皇上有旨,这些人都皆可由陆大人调用。” 陆珂:“是,劳烦了。” 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侍卫太监,纪梁不好和原璎慈他们打招呼,办完公事后便径直离开了。 原晔将那一箱官员资料抬进书房。 这么资料怕是一时半会看不完。 陆珂见他沉默不语,就是一个字干,有些心虚:“你不会又吃醋了吧?” 原晔:“夫人是个传统的人,不是吗?” 陆珂:“对,没错,我很传统的,相当传统。” 原晔:“既然如此,我会尽量相信夫人。” 尽量? 陆珂嘴角狠抽了好几下。 依原晔的性子,这时候一般会说,既然如此,那我便相信夫人。 他们的信任已经这么脆弱了吗? 居然用到了尽量两个字。 陆珂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回京真烦。 收拾好一切,晚上,陆珂和原晔一起回陆家吃饭。 到了陆府门口,陆珂抓紧原晔的手,浑身发抖。 恐怖阴森的记忆让陆珂实在没有办法面对陆府。 原晔放下帘子:“如果你还没做好准备,我们便不去。” 陆珂抱住原晔,害怕地缩在他怀里:“可是,我娘还在陆家,我如果不去,他们会对我娘不利。” 原晔:“夫人。” 陆珂:“嗯?” 原晔:“你现在是陆大人,是朝廷的三品大员。和陆中丞同级,没人敢对皇上看重的臣子的亲生母亲不利。” 听原晔这么说,陆珂稍稍放下了心。 她不是不懂原晔说的这些道理,但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对陆家有极其恐怖的ptsd。 就像幼年时期被从卧室绑架的人,被救回来之后,往后十几年都不敢睡在卧室里。 她真的害怕。 原晔:“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将柳姨娘接出来。” 陆珂摇头:“我了解我娘亲,她是个很柔弱的女人,一辈子也不会离开陆家。对她而言,父亲是她的相公,是她一辈子的依靠。女儿再有出息,也只是女儿,不是儿子,不是丈夫,更不是靠山。” 原晔心疼地抱紧陆珂。 柔弱无法自保,更保护不了女儿的母亲。 心存偏见的母亲。 残忍冷酷又偏执、极端保守的嫡母。 还有不问后院,只关心自己官位的父亲。 这是怎样可怕的地狱? 陆珂深呼吸,慢慢站了起来:“还是要回去,迟早要面对的。” 原晔:“但不急于一时。” 陆珂:“我知道,但是早晚要面对的。” 陆珂扣着手指甲。 原晔抓住她的手。 明明都这么焦虑了,还是拼命逼自己去面对。 这是坚强吗? 如果这是坚强,这份坚强未免太心酸了。 两个人从马车上下来,门房看见陆珂,立刻道:“二小姐,你回来了。老爷和夫人已经备下了饭菜,正等着您呢。” 原晔:“叫陆大人。” 门房愣了一下。 陆珂也愣了一下。 原晔再度强调:“叫陆大人。你家二小姐如今是三品大员,无论如何,你都该称呼一句陆大人。” 门房立刻跪地行礼:“陆大人。” 陆珂:“起来吧。” 门房小心地在前方引路。 陆珂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原晔,原晔摇摇头,没解释。 称呼看起来不重要,但实际上很重要。 唤陆珂二小姐,她就只是陆家不受重视的二女儿。 但尊称陆大人,从心理上,门房就会下意识地恭敬起来。 更重要的是…… 门房引陆珂来到饭厅,回禀道:“老爷,夫人,陆大人到了。” 原晔挑眉。 门房叫陆大人,不需要他和陆珂再去提醒,饭厅的人就会知道,这是陆大人,而不是还下意识地还将陆珂当作家里无足轻重的女儿。 旧有的惯性心理印象被彻底打破。 第86章 选官 ◎陆夫人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盯着陆珂。◎ 门厅内,听见陆大人三个人,陆中丞,陆夫人,长姐陆雁,大哥陆荆的表情各异。 到底陆珂还没正式入朝,陆大人对陆珂如今的官职没有实感。 而现在门房一句恭敬的陆大人,忽然一下全都有了。 陆珂和原晔走进来。 陆珂正要向二位行女儿礼,原晔先一步拉住她,以官场礼仪说道:“岳父,岳母安好。” 陆珂顿了顿,也双手抱拳,以官场之礼说道:“父亲,母亲,许久不见,近日身体可还康泰?” 陆中丞表情微妙,眨了好几下眼睛,声音僵硬:“好,尚好。” 陆夫人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盯着陆珂,仿佛她是什么眼中钉肉中刺。 那眼神,看得陆珂直发毛。 陆珂往原晔那边躲了躲。 整个陆家,她对陆夫人是最怕的。 陆中丞让陆珂坐下,自己也和陆夫人坐下,开始询问陆珂在晖阳过得如何。 陆珂一一作答,客套疏离。 陆中丞瞧了一眼原晔,说道:“当初这婚事是父母之命,皇上之恩。” 碍于原晔也在,陆中丞没把话说太明,只说道:“好在你是个温婉体贴的性子,你夫君也是个会疼人的。你们夫妻两琴瑟和谐,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陆珂淡淡地笑着:“父亲说得是。” 陆中丞:“听说你在晖阳立了功,皇上很是欣赏?” 陆珂:“只是一些旁门左道罢了,皇上圣恩浩荡,给了一些赏赐,晋了一些官位。” 陆中丞也客套地笑着:“是吗?” 两个人都没把话说透。 陆雁用余光打量着一旁安静坐着的原晔。 陆荆听不下去了,直接插话道:“小妹。” 陆珂:“大哥。” 陆荆:“听说皇上封你为三品司度了,还准你兴办一个新的管理机构运司。着你在朝中文武大臣中挑选合适的人和等空缺的进士学子入运司行走?” 陆珂:“是有这事,不过一应事宜还需要明日去吏部之后才能厘清。运司刚开始,需要的工作很多。以后怕是不能多回家了。” 对陆家,陆珂的态度是能不回就不回。 陆荆:“那小妹,你看我怎么样?” 什么? 陆珂疑惑地看着陆荆:“我啊,你大哥我。怎么样?” 陆荆站起来转了一圈:“你看看你大哥这胳膊,魁梧有力,你再考考你大哥的文采,保准不让你失望。你大哥我已经等一年多的空缺了,再坐冷板凳,怕是要坐两年。” 这几年,陆家虽然极力和原家划清干系,但是曾经那二十多年和原家的交情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撇干净的? 就算撇干净了。 人原家以前对你多好啊,兄弟相称,还定了娃娃亲。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62节 结果你倒好,别人一出事,你就翻脸无情。 这种背信弃义的做派,别说皇上看陆家膈应,别的大臣也不敢和陆家深交,以至于陆荆高中进士之后,竟然走不通门路,一直坐冷板凳,等不到空缺。 陈炎是当年的进士第十三名,比陆荆还要高五个名次,按理说应该是能等到空缺上任的。偏偏他也是出身陆家,说白了也是受到了陆家牵连。 陆荆这话一说出来,一直沉默的陆雁冷了脸:“哥,小妹刚上任,刚得圣宠,运司还没建起来。这枪打出头鸟,她如今越是被皇上看重,盯着她的人越多,你这样明目张胆的要官,不是害小妹吗?” 这时候,陆珂最该做的是选人的时候避开陆家和以及与陆家有牵扯的人,彻彻底底地避嫌。 陆荆:“你说得也有道理,是我太着急了。” 陆荆垂头丧气地坐下。 陆夫人忽然重重地呵了一声:“雁儿,你这说得什么话?这人发达了,不帮着自家人,难道帮外人吗?我们陆家培养了她这么多年,要点回报还不成了?我看啊……” 陆夫人轻蔑鄙视的目光将陆珂从头到尾地扫描了一遍:“有些人是没那个本事。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女人,皇上其实也没多重视,只是把她当个玩物罢了。” 陆夫人平常不管多看不上陆珂和柳姨娘,外人面前还是要装一装的。 对其他人,不管职位高低,说话都端庄有礼,如此刻薄歹毒还是第一次。 她这一插嘴,不仅是陆珂惊着了,其他人也被吓到了。 陆中丞连忙道:“珂儿,别听你母亲胡说八道,她最近病了,脑子糊涂了。” 陆珂淡淡地笑着。 陆荆也赶忙说道:“对对对,饭菜应该好了,咱们上菜吧,我都饿了。” 陆中丞:“是饿了,我也饿了。上菜吧。” 说完,陆中丞狠狠地剜了陆夫人一眼,趁着陆珂和原晔去落座的功夫,他压低声音对陆夫人警告道:“说话动动脑子,要是今天你再说这种没分寸的话,就给我回去闭门思过。” 陆夫人不服地辩解道:“我说错了吗?她不过一介女流之辈,还是个庶女,哪家能看得上她?更别说皇上了,不过拿她当个玩物罢了。” 陆中丞:“你——给我闭嘴!饭桌上不准说话。” 很快,珍馐摆了一桌,大家陆陆续续地落座。 每个人身边都配备了一名婢女,用餐时,一个眼神,婢女便会恭敬地用公筷将菜肴夹到盘子里。 陆中丞指着一盘子猪肉说道:“这肉就是从晖阳运来的。京城中也有按照珂儿你的法子养猪,不过到底是没有晖阳的味道好。” 陆珂笑道:“品种不同。晖阳的猪经过杂交改良,肉质会更紧实一些。” 陆中丞:“我听说你还开了个银耳场。这银耳可是个好东西,和燕窝齐名,一朵要二十两银子。为父还是第一次听说可以人工养殖。这一个银耳场,怕是日进斗金。” 陆珂:“谈不上,银耳场是晖阳百姓集资建立的,大家一起出钱出力,我只占一小部分份额,所以分得的并不多。而且晖阳的气候并不太适合银耳生长,若是将同样的方法放在长江以南,产量还能翻倍。” 陆雁笑道:“父亲,我听说小妹养出来的银耳比咱们以前吃的还要更白更嫩,味道更好。所以,以前小妹说的那些都是对的。父亲,母亲,我们以前误会了小妹,做了许多不好的事情。” 听到陆雁这维护陆珂暗暗指责自己的话,陆夫人心如刀绞。 这就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女儿,每次胳膊肘都往外拐。 陆荆这个缺心眼儿,一点没听说谈话中的机锋,哈哈笑道:“我当时也说了,小妹提了,甭管对不对,咱先试试啊。娘,都怪你,你就不让试。 不然,就是咱们京城有好吃的猪肉,有好吃的银耳。哪像现在,我想给月月送一颗饱满漂亮的银耳,还要花高价钱到处去求。” 说着,陆荆讨好地看向陆珂:“小妹,当官的事,咱得避嫌,这银耳铁定不用。你给大哥走走后门呗,给大哥弄两朵。等大哥把你嫂子娶进门,一定给你封个大红包。” 陆珂笑着点头:“好,我帮大哥问问。” 陆荆:“那哥哥就提前谢谢你了。” 眼见家中气氛活跃了起来,陆中丞摸着胡子乐呵呵地说道:“看,都是一家人,和和美美多好啊。以前的事,不提了不提了。” 陆珂:“父亲,怎么没见到我娘?” 陆中丞:“你娘啊,唉,你还不了解她,身子弱,三天两头的生病,不愿意出门。这会儿在屋里休息呢。一会儿吃完饭,你去看看她。这么久没见了,她见到你肯定很高兴。” 陆珂笑了笑,没说话。 听陆中丞的口气,肯定不是什么大病。 若真是想念她,想见她,柳姨娘早迫不及待过来见她了,哪会躲在屋里不出门。 陆珂垂着眸子,原晔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两个人相视一笑。 陆珂用眼神说自己没事。 柳姨娘不是她的亲娘,原身和柳姨娘的关系还好,但陆珂一直和柳姨娘不亲近。 柳姨娘一直自责自己没生下一个儿子,对原身十分挑剔。 但陆珂不一样。 她生在一个有爱的家,虽然父母因为性格不和离婚,但是给予她的爱并没有减少。 她的家也并不重男轻女。 吃饭到了尾声,气氛越来越热络。 陆珂心头的阴霾散了许多。 大概是碍于她如今的身份,陆中丞对她十分客气,陆夫人一直不说话,长姐和大哥对她又十分疼爱,陆家似乎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陆夫人夹了一筷子绿叶菜放陆珂碗里。 贵族吃饭,不兴夹菜,都是由婢女伺候。陆夫人这突兀的举动,立刻引来了所有人的侧目。 陆夫人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陆珂:“珂儿,我听说你在晖阳的养马场做工?要给公马母马配种,很辛苦吧?” 陆珂客气地说道:“养马场的同仁十分照顾我,我也喜欢和动物接触,所以还好。” 陆夫人:*“我听说你是在养马场失踪的?你失踪的时候,那养猪的法子刚好传遍京都,皇上对你产生了兴趣,宣召你,没想到晖阳来报,你失踪了,这事便耽搁了下来。” 陆夫人这挑的话头不太对,陆珂就没接。 陆夫人:“你最后似乎是从金国逃回来的?” 陆夫人说着,又夹了一筷子绿叶菜放原晔盘子里:“珂儿啊,这金人凶恶,你一个人被掳到金国,那么长时间,不会出什么事吧?” 原晔将陆夫人放盘子里的绿叶菜倒了:“陆夫人在暗示什么,不妨直接一点。” 陆夫人:“这一个弱女子,孤身被劫掳到异国他乡。周围全是豺狼虎豹,都是凶悍的金兵,这日日夜夜被男人围着,要是不付出点什么,是怎么活下来的呢?你们都不好奇吗?” 陆珂气得发抖。 她从金国回来那么久,晖阳城上下,麒麟军全体,养马场所有人,没有一个人问过她这种问题。 进了京城,也没有。 没想到,回了陆家,反而被怀疑了。 怎么? 非得让她说一句,她在金国卖身保命,被人凌辱,才符合陆夫人的想象吗? 陆珂就要开口驳回去,原晔抓住她的手。 如陆夫人这种肆意揣测他人的人,根本不存在被辩倒的可能。 因为他们这种人有自己的一套逻辑,荒谬,固执,前后矛盾,但又坚信不疑。 无论你给出多少证据,给出多少条理清晰的理由,以他们的脑子都理解不了,他们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 他们的脑子理解不了复杂的世界和人性。 就在空气极度尴尬之时,原晔开口道:“岳父,你这酒尝起来不错,可是成都府的锦江春?” 陆中丞呼出一口气,急忙接上:“是啊,贤婿行家,一口就尝出来了。” 陆雁也立刻将话题顺过去:“原……哦,不,妹夫,这酒父亲珍藏了好几年了,就等贵客临门拿出来品鉴。今儿个,知道小妹要回来,特意让人拿了出来。正所谓酒逢知己,有你这个赏酒人,也不枉这瓶酒了。” 陆荆:“锦江春?” 陆荆尝了一口:“我咋觉得没什么区别呢?” 陆雁:“你那大舌头,再好的酒都吃不出差别。” 陆荆嘿嘿一笑。 趁着这个机会,陆中丞第一次用十分憎恶地眼神看着陆夫人。 只是饭桌之上,他不好说话。 但是让陆夫人闭嘴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陆夫人攥紧了拳头,脸上满是羞恼。 此时此刻,她就像一个小丑。 所有人都将她当作一个透明人一样,忽视她,忽略她,轻视她。 明明她是陆家的当家主母,但是她的丈夫,她的女儿,她的儿子,全部都围着陆珂这个庶女和原晔这个流放罪人套近乎。 简直岂有此理。 陆夫人不管不顾道:“陆珂,你在金国的经历很难以启齿吗?” 没人搭理她。 大家继续吃饭,聊天,喝酒。 陆中丞看了丫鬟一眼,陆夫人的贴身丫鬟轻红,飞绿赶紧上前,扶陆夫人离开。 陆夫人甩开那两个丫鬟,双手死扣着桌子,就是不走。 陆夫人:“有些人啊,被戴了绿帽子,还得瑟呢。” 仍然没人搭理她。 陆夫人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在她的想象中,应该是陆珂自觉心虚,与她争辩,她唇枪舌剑,引经据典,将陆珂驳倒,大获全胜,而原晔被戴了绿帽子,被她点醒,忽然暴起,狠狠地掌掴陆珂。 可是这一切爽到极点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大家压根儿不接她的话。 她反而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凭什么? 她可是陆家的当家嫡母啊! 陆中丞面色铁青,却还努力笑着,维持体面。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63节 陆雁和陆珂聊起晖阳的风俗特色,偶尔用余光瞥着原晔。 陆珂:“长姐,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陆雁给陆珂使眼色:“一会儿,咱们私下说。” 陆中丞放下筷子:“你娘在屋子里估计等你等着急了。珂儿,你要是吃好了,就和你夫君一起去看看她。” 陆珂:“是,父亲。” 陆珂和原晔牵着手离开。 啪! 陆中丞砸了筷子,目光阴冷:“你疯了是不是?谁准你在饭桌上胡说八道的!” 自打成亲后,这么多年,陆中丞甚少对陆夫人如此疾言厉色。 她顿时害怕了,却还犟嘴道:“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陆雁:“娘,小妹被掳到金国,且不论你的凭空猜测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她真的蒙难,难道我们不该更心疼她吗?而且,小妹是因为养殖技术出众被掳到金国的。她自身的价值远超她女人的身份,金国怎么可能用对女奴的方式,对待一个人才?” 对陆中丞,陆夫人敬畏,对陆雁就不是如此了。 陆夫人耻笑道:“你是我生的,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你和陆珂是亲姐妹吗?为娘就纳闷了,从小你就护着她。到现在,在这种事关女子贞洁的事情上,还为她开脱。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 陆荆:“娘,你讲讲道理,小妹已经很听话了,她在陆家的时候你让她往东她就往东,她还要怎么做你才满意?” 陆夫人恶狠狠道:“你也闭嘴!不中用的东西。陆珂一个女的,都做上三品官了,你一个男人,还不如她这种女人,废物!” 啪! 陆中丞一巴掌打桌子上。 周围的婢女立刻跪下。 陆中丞脸色铁青,“骂谁呢?” 陆夫人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陆中丞这个御史中丞已经在三品上待了十年了,十年无寸进。 陆夫人缩了缩脖子,眼泪汪汪道:“好啊,你们一个二个的,为了一个庶女,全都跟我做对。” 说着,她幽幽地哭了起来。 陆夫人:“我对你们掏心掏肺地好,结果你们现在,觉得我老了,无用了,一个二个的心都偏向外人。” 这么一大定帽子扣下来,陆雁和陆荆不能违抗孝道,不再说话了。 多年夫妻,不过今天稍微不得心一点,也不可能休了。 陆中丞深吸一口气:“今天饭桌上的话,以后不许再说了。” 陆夫人:“凭什么?她陆珂做得,我说不得?原晔好歹以前也是侯府世子,他被戴了绿帽子,已经够可怜了,还要被蒙在鼓里吗?” 陆雁:“娘!你能不能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我都说了,小妹的能力受皇上认可,也是金国需要的。金国是畜牧为主啊!” 陆夫人:“呵。” 陆夫人一脸你编你继续编的表情。 陆夫人如此坚信,陆中丞也没法说服她,只好说道:“陆珂现在正得皇上圣宠,只要皇上还要用她,还宠信她,你别说陆珂在金国失身,就陆珂在金国生了孩子,现在要养十个八个男宠,都没有人敢说什么。” 陆夫人:“凭什么!” 陆中丞:“凭皇上要用她!只要皇上还没用完她,只要她能证明自己的价值,只要运司能提高全国经济,就算陆珂今日贪污受贿,杀人放火,强掳世家子弟,要嫁给皇子当正妃,都要等皇上用完了人,再处理。你给我记住了!” 陆中丞目光森寒:“以后在陆珂面前也好,出门在外也好,不许将今日的话说出去半个字,否则我们陆家不仅会得罪陆珂,还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陆夫人张了张嘴还想辩驳,但是陆中丞的目光实在是太可怕了,要杀人一般,她默默将话吞了回去。 她在心里不屑道:还说不重要,不重要陆家怎么会因为陆珂成为笑柄?说白了,陆珂现在不过就是个被人玩烂了的破鞋,原晔被戴了绿帽子,说不定心里怎么嫌弃她呢。 原晔现在是罪人身份,找不到妻子罢了,要是翻身了,早把陆珂踹了。到时候,她一句话不说,陆珂也会成为被全京城嘲笑,没男人要的弃妇。 …… 陆珂来到柳姨娘的房间。 柳姨娘没什么病,只是单纯地不爱出门,她一边绣花一边叮嘱陆珂:“你啊你,我听说你好像当官了?你一个女孩子,不要太逞强,这样会让夫君嫌弃的。 什么官不官的,不重要,咱们做女人的,最重要的是绵延子嗣。你娘我呢,就是这辈子福气,没给老爷生个儿子。你是娘的女儿,你要争气,争取早点给原家生个儿子……” 这话,陆珂在陆家的时候听了无数遍了。 当初出嫁前,柳姨娘还在叮嘱她早点生儿子。 陆珂头疼。 陆珂烦躁。 陆珂无语。 最后,陆珂胡乱应了几声,两个人没什么可聊的了,便从柳姨娘屋里出来了。 陆珂小心地关上门。 她揉着泛疼的太阳穴,有时候陆珂觉得柳姨娘和陆夫人才更像亲姐妹。 唉。 她叹了一口气,走向院子,去寻找原晔。 她和柳姨娘都是女子,原晔便等在院子里。 找到了。 陆珂刚朝原晔的方向走了两步,便看到站在原晔对面的陆雁。 两个人似乎在说些什么,一人几句,似有不少话题可聊。 陆珂忽然想起,以前长姐便喜欢购买原家世子的笔墨,还时常在她面前夸奖原晔。 不然,她也不可能在出嫁前就对原晔有那么好的印象。 陆珂走过去,陆雁见到她,赶紧快步过来,拉着她的手:“小妹,我好想你。” 陆珂也激动极了:“长姐,我也想你。” 陆雁拉着陆珂往一旁走:“走,长姐跟你说说体己话。” 走了一半,她回头看向原晔:“妹夫,你可不能偷听哦。” 原晔笑了笑:“嗯。” 两个人来到小亭子里。 虽说是小亭子,但是四面都做了避风处理,里面还放了暖炉。 春天了,天气还是凉,吃完晚饭,天黑了,风也冷。 第87章 吃醋 ◎一个少女对未婚夫的仰慕之情。◎ 姐妹俩多年未见,坐在亭子里有说不完的话。 陆珂说自己在晖阳的经历,向陆雁撒娇,说自己被应家人欺负了。 陆雁则和陆珂讲陆珂走后她在京城是如何利用猫儿,接近裕阳公主,如今已经是裕阳公主府内的常客了。 陆珂:“裕阳公主?” 陆雁:“嗯,裕阳公主是嘉贵妃的独女,平日里喜欢种些牡丹,养养猫。她家里有两只猫,有一次那只最漂亮的雪团生病了,我想起你以前在府里和我说的治病的法子,便按照你的方子,调了药给雪团吃,没几日,雪团就好了。从此之后,我和裕阳公主就亲近起来了。” 陆珂:“这太危险了。万一药方不对,那猫儿病情加重,裕阳公主必定会怪罪长姐的。” 陆雁:“那没办法。我想接近裕阳公主就必然要冒险。” 陆雁说完,对上陆珂疑惑的目光,总感觉哪里不对。 陆珂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接近裕阳公主么? 原晔没说吗? 陆雁:“只有接近了裕阳公主,才能接近嘉贵妃,为原家和嘉贵妃牵线搭桥。当时原家落魄,在京中人人避之不及,只有少数几个太子施恩过的人愿意搭把手,但是这些人还不够。三皇子和虞贵妃又得皇上宠爱,唯一能与虞贵妃相抗衡的便是嘉贵妃。” 陆珂:“那……” 陆珂紧张地抓紧袖子,掌心洇出了湿汗。 她低着头:“长姐,那时母亲和我说你不愿意出嫁,病了,临走时,我们都没来得及见上一面。当时,我是不是误解了?” 陆雁握住陆珂的手:“这事是我和母亲对不住你。其实,我和原家世子都知道婚约一事,所以我们私下见过许多次。只是碍于男女之别,没有对外说。 那日皇上下旨赐婚,我是愿意去的。没想到,母亲知道我的想法后,将我锁在了房里,不准我出来。等我被放出来的时候,你已经被母亲逼着远嫁去了晖阳。” 陆雁也不是没有反抗过,但是陆夫人掌管着后院的管家之权,她的贴身丫鬟被关进了柴房。 她被锁在房间内,每日不管她如何哀求,陆夫人都不肯放她出来。 她能理解陆夫人身为一个母亲,不愿意亲生女儿远嫁塞外吃苦的想法,只是没有办法赞同陆夫人让别人代为受罪,又不顾她的意愿的行为。 不过,幸好…… 陆雁垂眸一笑,神情温柔:“幸好,你去晖阳之后过得不错,琴瑟和谐。也幸好我和他再次相遇了,也确认了彼此的心意。” 陆珂忽然浑身冰凉。 是啊,她那时在陆家快被逼疯了,只要能离开陆家,再渺茫的希望她也会拼命抓住。 所以,她忽略了很多很多东西。 例如,长姐常常在她面前提起原晔,夸赞原晔的才华,赞美他的人品。收集原晔的笔记,在得知原家落难后,寝食难安,日渐憔悴。 那时她自顾不暇,所以什么都察觉不到。 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一言一行无不是一个少女对未婚夫的仰慕之情。 那现在…… 陆珂小心地观察着陆雁的表情,甚是娇羞。 长姐说,幸好她和原晔再次相遇了,也确认了彼此的心。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64节 这是两个人再度重燃旧情了吗? 陆珂心里酸酸的,一方面心里怨原晔,和长姐两情相悦不告诉她,一方面又十分内疚。 是她想逃出陆家,才会忽略那么多蛛丝马迹,才会在陆夫人刚提出代嫁的时候就义无反顾的答应。 说白了,其实她才是那个介入长姐和原晔之间的坏人。 陆珂低垂着眼眸,声音细小:“那……长姐,你们要重新在一起吗?” 陆雁声音清澈坚定:“我和他说了,我随他。不管结果如何,成功还是失败,刀山火海,我都随他。我已经错过一次了,所以这一次,哪怕是母亲也不能阻止我。” 陆珂:“嗯。” 说了许久的话了,陆中丞那边派人回来询问,两个人也便起身从亭子里出来,回前厅。 陆中丞又客套地询问了几句柳姨娘的情况,陆珂敷衍了几句,这场团圆饭便当吃完了。 陆珂和原晔告辞。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从陆府出来。 到了马车那,原晔伸手去扶陆珂,陆珂心里难受,躲开原晔,自己上了马车。 原晔愣了一下,右手还放在半空中。 他抿了抿唇,解开绑着的缰绳,上了马车,驱动马车离开。 回到租住的房子,陆珂径直回了房间。 她一个人坐在床上,身形单薄。 烛火摇曳,窗边缝隙不断将冷风吹进屋子。 两个人离开陆府前,陆中丞让人收拾了一些陆珂的旧物送到马车上,让他们带回来。 陆珂先一步进了房间,原晔便抬手将装有陆珂旧物的箱子搬了进来。 原晔说道:“陆中丞说是你以前屋子里用习惯的了的东西,你要不要过来整理一下?” 陆珂:“我不想看。” 原晔:“我帮你整理?应该就是一些衣服首饰之类的。” 陆珂没回答,原晔便当她默认了,将箱子打开,最上面果然是一些金器首饰,对三品大员家的千金来说算比较素净的了,但是对于小门小户和普通老百姓来说仍然是十分华贵的东西。 将首饰拿出来,第二层便是一些料子极好的衣服。 衣服放进衣柜后,便是最后一层,似乎是一些书和字画。 原晔将书和字画拿出来,弹去上面沾着的毛屑,打开一看。 原晔的诗集和笔墨。 原晔薄唇抿成一条线,内心汹涌异常。 果然是久闻郎君诗文,心向往之啊。 原晔那边没了动静,陆珂也看了过来,然后就看到原晔拿着陆雁买的诗集和画作发呆。 原家出事后,陆夫人怕被牵连,开始销毁家中与原家有关的东西。 长姐那些年爱买的东西自然瞒不过陆夫人,于是便拿了一些经常翻动的东西藏在她的屋内。 她和原晔又没有旧情,陆夫人自然想不到搜她的屋子。 想来是陆中丞让人收拾她的东西时,那些婢女不知道这些不是她的,便全都装进去了。 陆珂见原晔盯着那几样旧物发呆,心里涩涩的,原晔也是想起以前和长姐私下约会的事了吧? 那他现在到底怎么想的? 长姐说他们已经再度确认了心意,那他们肯定是要重新开始的。 本来就是她阴差阳错介入了别人好好地一段圆满感情,她似乎也没资格吃味。 过了会儿,陆珂洗漱后躺床上。 被子刚暖,原晔也躺了进来。 原晔侧身面向陆珂:“夫人。” 原晔手搭在陆珂腰上,陆珂抬手将他的手拿开:“别碰我。” 原晔手僵住了:“夫人?” 陆珂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我累了,想睡觉。” 渣男! 陆珂咬着手指。 坏男人! 都和长姐旧情复燃了,都再度确认彼此的心意了,说不准还许诺了长姐什么。 结果现在还想碰她。 坏人! 死渣男! 陆珂原本的难过忽然被愤怒代替。 难不成原晔是觉得她和长姐可以娥皇女英,共事一夫? 对哦。 肯定是这么想的。 这可是古代,男人三妻四妾多正常啊。 他已经和她成了亲,长姐又为了帮原家不惜冒着巨大的风险,接近裕阳公主,是恩,也是情。 他舍不得她,又放不下长姐,所以打算把她们都娶了。 想的美! 她才不要成为长姐心里的一根刺。 她才不要当二女共事一夫中的一个! 陆珂越想越气,越想越难过,眼眶都憋红了。 她气鼓鼓地转过身,一脚将原晔踹下床:“你走开。” 原晔不明白陆珂在生什么气,他仔细回想了自己这一天的所作所为,好似没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吧? 陆珂将枕头砸原晔身上,然后将他赶出了屋子。 陆珂:“你走,不许碰我。你混蛋!” 砰! 房门关上了。 咔。 房门锁上了。 冷风呼呼,原晔抱着枕头站在门外。 原璎慈听到动静,披上外套走了出来。 她看到原晔在门口罚站,小声地叫了一声:“大哥?” 原晔那张英俊的脸此刻变成了苦包子。 原璎慈走近:“嫂子把你赶出来了?” 原晔点头。 原璎慈惊讶极了:“大哥,你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居然能把嫂子惹急眼?” 原晔长叹一口气:“我也不知道。” 他想起了箱子里的诗文和画卷。 他虽说介意,但应该不是因为这些,毕竟陆珂还不知道他不是真的原晔。 原晔抱着枕头:“你先回去吧。” 原璎慈点点头。 夫妻之间的事情啊,外人别掺和。 她刚才听到动静,只是担心出了什么事才会出来看一看。 原璎慈走了。 原晔敲了敲门:“夫人?” 原晔:“夫人,为夫若是有哪里做得不对的地方,你说,为夫可以改。” 陆珂堵住耳朵,不想听他辩解。 呵! 男人! 还是古代的男人! 果然改不了朝三暮四,三妻四妾的臭毛病! 他以为就他喜欢三妻四妾吗?她还喜欢三夫六妾呢。 皇上都说了,她有相中的男人,大可以和皇上提。 她明儿个就开始相男人,一边选官一边相男人。 然后和离,娶夫,纳妾。 屋内没动静,原晔以为陆珂睡着了,只好抱着枕头去书房将就一晚。 他趴在书桌上,睡不着,又起来,走了一圈,还是睡不着。 大脑疯狂运转,将今天一天的所有事情都全都捋了一遍。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65节 然后第二遍。 第三遍。 原晔抬头望想弯月,难不成是因为他太久没有写诗作画,他家夫人怀疑他了? …… 第二天一早,陆珂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一转身,就看到了那么大一个原晔。 陆珂张大了嘴:“你怎么在这?” 原晔揉了揉太阳穴,看向一旁的窗户。 陆珂:“你出去。” 原晔将床头连夜写的诗作拿出来:“请夫人品鉴。” 陆珂垂眸看过去。 日暮斜阳归家急,深冬庭前月色浓。 妆台尘满菱花暗,幕帘暗藏心头忧。 忽忆梦中深浅事,汗湿轻绡浑不透。 惊觉长梦终会醒,梅蕊枝头点春容。 陆珂默了许久,很好,完全看不懂。 原晔忐忑地看着陆珂,他是武将,打仗还行,诗文着实是比不得浸润诗书多年的原家世子的。 陆珂抬头看着原晔,他是不是在羞辱她? 她哼了一声,将诗作砸在了原晔身上,起身就走。 陆珂:“我去书房挑官员了。” 原晔拉住陆珂。 陆珂甩了一下,没甩动。 原晔:“夫人,你不喜欢吗?” 陆珂:“长姐会喜欢的。” 长姐喜欢就好,她喜不喜欢又不重要。 原晔坐在原地,眉头再度皱了起来,其实他很想问陆珂在生气什么,但是又不敢问。 他怕一问,陆珂将真相解开,便不要他了。 但无论如何,他们新婚夜都承诺过,除非死,否则没有和离。 陆珂去了书房,便开始挑适合的官员。 其实她也是第一次接下这么大的一个case,心里没底得很,也不知道要选些什么人。 不过,有一件事,她知道。 纪梁送资料过来后,让原晔告诉她,箱子里放了一份名单。 名单上的人都是胡家的核心人员。 当然,不能全部将胡家的人从朝堂上剔除出去,但是可以将一些比较重要岗位的人挑出来。 陆珂根据名单上的记录,将这些人的资料挑出来,尽量挑履历丰富,能力出众的,这样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 勤政殿,皇帝上完早朝后,太尉谢植来到了书房。 皇帝一边批阅奏折一边笑道:“谢爱卿早朝上说得还不够?” 这谢植上了年纪之后越发喜欢絮絮叨叨了,一件事要唠个两三遍,生怕有什么细节交代不清。 皇帝看重谢植,也欣赏他的能力,虽说人老了话多了,但是看在过去的功劳份上,皇帝对谢植算得上包容。 谢植撩起官袍,郑重地双膝跪地:“陛下,老臣有本启奏。” 堂堂太尉,一品大员,如此郑重,必定是十分重大的事情。 皇帝放下了手中的朱笔:“说。” 谢植颤抖着满是皱纹的手,从怀里掏出几封信:“皇上,金国内乱,那摄政王完颜弼起兵造反,金国国王完颜术举全国兵力对抗,最终诛杀完颜弼。” 皇帝:“这事,你已经回禀过了。” 谢植:“是,老臣是回禀过了。但是,完颜弼落败后,家中家丁丫鬟争抢财务,仓皇逃跑,我朝留在金国的探子,从家丁手中高价购得了完颜弼留下的书信,其中几封……其中几封……” 谢植声音哽咽。 这会儿,皇帝再看不出其中深有门道,那就不必当这个皇帝了。 皇帝声音沉了下来:“其中几封到底怎么了?” 德福公公走下台阶,伸手将信件接了下来,双手呈到御前。 皇帝将信件拆开。 殿内气温一点点下降。 谢植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连呼吸都不敢重一分。 啪! 信件被重重地地砸在了龙案上。 德福公公和其他小太监赶紧跪地。 气氛仿佛被冻结了一般。 皇帝没说话,谁也不敢吭声。 皇帝苍老的手抓在龙椅上盘旋的龙头上,脸色铁青,他手撑着龙椅,一点点站起来,浑身发抖。 “岂有此理!” 完颜小人,竟然还联合朝中奸佞谋算太子! 皇帝怒吼一声,因为过于激动,猛然心悸,重重地跌回了椅子上。 “陛下。” 皇帝跌坐在椅子上,德福公公连忙冲过来,扶他。 德福公公重新倒了一杯热茶,然后跪地道:“请陛下息怒。” 皇帝:“息怒?朕要如何息怒?那可是朕的亲儿子!” 从太子自尽开始,皇帝就已经开始怀疑谋反这件事情的真伪了。只是,人已经死了,又没有证据,案子也不了了之。 他一边恨原家撺掇太子谋反,一边又恨原家全部都是废物,如果太子是冤枉的,竟然无法为太子脱罪。 所以,他将原家全部流放。 所以,信件一出现,他就立刻相信了。 皇帝手抖动着抓住茶杯,杯盖因为颤抖而不断跳动,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温热的茶水入胃,皇帝问道:“除了这些信,可还有人证?” 谢植:“陆珂失踪是在养马场失踪。自她失踪后,麒麟营统制薛鹏飞便一直着手调查,却意外发现麒麟营前副将现守马官康联,与金国完颜弼勾结,将麒麟先锋营的作战计划泄漏给金国,导致麒麟先锋营全灭,并伪造书信,藏于魏英卧房之中,陷害魏英,意图将太子拉下水。这之后,又蛰伏于养马场,协助完颜弼绑架陆珂。” 皇帝:“押上来。” 谢植:“老臣领旨。” 谢植出去不到一炷香,康联便被押了上来。 如上次魏英审问他时一样,他将自己于金国公主的一切和盘托出。 他已经不想活了,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皇帝手抓着心脏的位置,这里像被生生剜去了一块肉。 那可是太子啊。 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太子。 是他最看重的儿子。 太子活着时,是皇权的威胁,皇帝忌惮胜于亲情,如今太子已死,还是用最惨烈的方式自尽以证清白,时隔多年,没有了对皇权的威胁,亲情又再度占据上风。 皇帝流下泪来。 他站起来,取下挂着的尚方宝剑,抽出剑,一步一步走向高台,剑指康联:“说,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康联低垂着头,毫无生气:“还有养马场药材贪污案,罪臣曾经受命灭口吴新觉。给罪臣发消息的是晖阳州知州应知。” 原晔他们有怀疑的对象,但是没有证据。 在康联说的金兵留讯息的点等了半个多月也没有等到任何人。 但是不妨碍将脏水泼应家头上。 不妨碍他们将显而易见的真相揭露出来。 当初他们是这么捕风捉影陷害太子的,如今他们自然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康联说道:“吴新觉贪污的养马场的药材费,每年会分给臣一百两银子,其余的三成上供给殿前太尉胡须帷,吴新觉再拿一成。剩下的罪臣便不知了。 应知州当时在晖阳,吴新觉被岑大人严密看押,他派了几波杀手都没有成功,便想到了罪臣,只是可惜,罪臣也未能成功。” 皇帝:“应知为何要杀吴新觉灭口?” 康联:“罪臣不知。” 皇帝:“混帐东西!你什么都不知道,却敢干出这等诛九族的大罪!朕的太子,太子啊!他竟然死在你们这些吃里扒外,背主叛国的狗东西手里!” 皇帝手中锋利的长剑划过康联的咽喉。 鲜血喷出。 康联死了。 皇帝以剑为杖支撑着老迈的身子,嘴里不断地念着:“太子,太子……朕的好太子……”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66节 浑浊的泪水落下。 是迟来的悔恨。 皇帝:“太子,朕对不起你,朕不该听信谗言,不该不信你。朕无用,朕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先皇后。也没有保护好朕的孙子!” 皇帝身子摇晃,德福公公连忙扶着他重新坐回轮椅上。 谢植忽然说道:“皇上,老臣有罪。” 皇帝摆摆手,似乎心灰意冷,不想再听。 谢植却并没有识趣地告退:“皇上,小皇孙,老臣找到了。” 皇帝猛然坐起:“什么?他在哪里?” 谢植:“太子死后,小皇孙屡次遭人下毒,谋杀,后又被关于房中放火,老臣的学生的一个亲戚,当晚在太子府值班,念及太子仁德,便将小皇孙救了出来,一路北上逃亡。近日,老臣托此学生查当年之事,他看到了希望,便将小皇孙带了回来。” 这话当然有问题。 皇帝也不会轻易相信。 但是,不相信,也不代表会怪罪。 毕竟,私自拐带小皇孙是死罪。这中间参与的人不敢说出实情也是情有可原的。 皇帝也不追究其中内情了,只让谢植赶紧将小皇孙带回来。 要从郊外回京城,再入宫,皇帝这一等就等到了黄昏。 随着一声清脆的皇爷爷,小皇孙一路小跑,跑了进来,扑进了皇帝的怀里。 小皇孙哇哇大哭:“皇爷爷,孙儿……呜呜呜……孙儿好想你。” 第88章 结案 ◎她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坏女人。◎ 听到孙子撕心裂肺的声音,皇帝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皇帝将小皇孙抱到大腿上:“朕的好孙子,好孙子,你可算回来了。” 小皇孙泪眼汪汪地看着皇帝:“皇爷爷,爹爹和你的误会解除了吗?我是不是能回家了?” 一说到这个,汹涌的愧疚在皇帝心里一浪高过一浪。 皇帝连连点头:“回家……以后皇爷爷这里就是你的家,皇爷爷就是你的依靠,谁也不能再欺负皇爷爷的好孙儿。” 小皇孙搂着皇帝的脖子含着眼泪点头。 过了会儿,小皇孙累了,窝在皇帝怀里睡着了。 德福公公上前道:“皇上,奴才带小皇孙去寝殿休息吧。” 皇帝点点头。 待小皇孙离开,皇帝这会儿已经从情感的浪潮中恢复了。 他开始仔细思量康联临死前的话。 吴新觉是在入京后受审前于刑部自尽。 照康联的意思,养马场药材贪污一案是殿前太尉胡惟庸主使,指使康联在晖阳杀人灭口的又是应家。 应知之父,应政昊乃吏部尚书。 应政昊和胡惟庸是姻亲,暗中勾结也不是不可能。 应政昊多次在朝堂上为三皇子说话,胡惟庸身为殿前太尉,看似公允,但在太子一案中,十分沉默。 皇帝忽然脊背发凉。 难道,朝中两大重臣已经私底下联合起来,以他家三儿为尊,而他这个皇帝居然不知道?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皇帝此时再在回忆中细想,不管是可疑的还是不可疑的一系列细节,都变成了细思极恐。 皇帝让人将谢植叫了进来。 如今谢植年岁已高,早已有退隐的打算,因而皇帝对他比较放心。 谢植跪在地上,皇帝连忙让他起来。 皇帝:“你说,太子的案子,你怎么看?” 谢植:“老臣惶恐。虽然老臣因金国内乱,意外在摄政王府邸发现了密谋的书信,但书信上的落款全是化名,老臣也没有头绪。” 皇帝:“你说……会不会是……老三?” 谢植:“老臣惶恐,老臣不敢擅自揣度。” 皇帝冷凝着脸:“自太子离世,小皇孙失踪后,朕对朝堂*确实放松了不少,引得某些人多了许多不该有的心思。” 这话皇帝能说,身为臣子不能提。 于是谢植没有说话。 皇帝又问道:“谢爱卿,如今太子一案真相大白,可惜朕终究还是失去了这个好儿子。你说,朕该如何是好。” 谢植:“老臣不敢揣度圣心,还请皇上明示。” 皇帝:“当初太子在定案之前割腕自尽,留下血书,以证清白。是以,案子一直没有结案。” 谢植低着头,银白的头发束在了黑色的官帽之中。 他看着青石地面,眼神中并没有对皇上反应的意外,只有深深的失望。 谢植沉声道:“皇上说的是,案子没有结案,太子也没有定罪公布,沐阳王府和其他一众人等,皆非因谋逆定罪而流放,是以辅佐太子不利为名。自然不存在翻案的说法。” 可当初若不是太子自尽以证清白,案子早就定论了。 若不是太子自尽,原家九族连一线生机都没有。 皇帝:“原家辅佐太子不利,但罚得到底过重了。” 谢植:“是,皇上仁德。老臣以为,目前最要紧得是重修被火烧毁的太子府,迎小皇孙回府。在太子府为修缮完成之前,可暂留小皇孙住在宫中,以解皇上对小皇孙的思念之情。” 这话很得圣心,皇帝甚为满意。 谢植:“外间流言蜚语不断,对太子和太子妃的清名有损。皇上可以令枢密院编修官,编修太子生平仁德之事,供百官学习,发放民间,使百姓歌颂。 至于沐阳王府和太子妃母家龚家,流放路上,死的死伤的伤,因辅佐太子不利一事已经受过惩罚了,皇上可再施以仁德。 三日后,是小皇孙的生辰,正好借此机会,免除原家和龚家的罪责,恢复身份。并嘉奖他们保护小皇孙的功勋。” 皇帝:“你是说,他们参与了保护小皇孙一事?” 谢植:“小皇孙失踪这几年,这些人无论如何拷打,也没有透露小皇孙的行踪,也算是对小皇孙的一种保护。” 皇帝:“爱卿此言有理。但是,魏英……” 谢植这个就说不出话了。 无论如何,他也没法昧着良心说,魏英这等征战沙场,铁血奋战的好男儿,被冤枉通敌叛国,还不能翻案。 皇帝:“魏英的父母呢?” 谢植:“魏英是孤儿,被太子府的管家收养,后来太子死后,太子府中的旧人也相继被发配,太子府的管家夫妻两口子,年龄太大,在路上病逝了。” 皇帝:“也就是这世间,已经没有挂牵他的人了。” 谢植忍不住地摇头。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魏英是晖阳城的英雄,是本朝最年轻,前途最广大的少年将军,是麒麟军心中的神,是晖阳百姓心中的信仰。 如果皇上承认杀错了,而且还是错杀了这样一个人。 那么,一向注重身后名的皇上必定会在史书中遗臭万年。 皇上怎么可能会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所以魏英的案子必须是铁案。 这世间已经没有挂牵魏英的亲人了,那恢复魏英的名声好处也落不到任何人身上,所以又何必恢复呢? 谢植恍然惊觉,皇帝盛怒之下为何要杀康联。 只有杀了康联,才没有人证。 没有人证,只有几封信,压根儿不足以翻案。 哪怕做足了充分准备,谢植仍然被皇帝的冷酷绝情惊出了一身冷汗。 谢植声音一涩:“是,这世间魏英已无亲人了。皇上,魏英一案,事关重大,证据不足,可暂且搁置。” 皇帝:“既然如此,你去办吧。” 谢植:“是,老臣告退。” …… 朝中百官人员众多,陆珂初步挑选出名单后便来到了吏部,和吏部侍郎傅察,以及一众吏部官员商议人选。 为了避嫌,陆珂将等空缺的候职进士的选拔名单一事交给了傅察负责,自己不参与,只专注于确认当朝官员的选拔。 吏部上上下下审阅候选官员和候职进士人员的资料,这一忙就是三日。 黄昏时分,陆珂还在审选出来的名单,外面忽然传来热热闹闹的声音。 陆珂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喜事吗?” 傅察还没说话,过来送资料的翰林学士纪梁走了进来,他看向陆珂,眼神悲凉:“是大喜事。” 陆珂不解地看着他。 既然是喜事,为何他的眼神如此悲伤? 纪梁面向陆珂,背对着其他人。 陆珂是自己人,面对她时,他的情绪可以稍稍放松一些。 纪梁:“皇上找回了小皇孙,又恰逢小皇孙生辰,皇上大赦天下,免了原家的罪责,恢复了原家的侯位,并归还了沐阳王府的一切殊荣和田庄地产。”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67节 陆珂无法理解目前的情况,她眼底满是疑惑,仿佛在问:“只是这样?” 纪梁眼尾发红:“吏部这边发了调令,柏世安也将从岭南调回。” 陆珂:“还有呢?” 纪梁:“太子府也开始重新修。” 陆珂抓住纪梁的袖子:“还有呢?‘ 纪梁看着陆珂,他知道她在问什么,但是真的没有了。 他对着陆珂摇头。 陆珂颤抖着唇,用唇形问了两个字:“魏英。” 纪梁再度摇头:“陆大人,天子永远不会犯错。” 陆珂感觉眼前一黑。 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坍。 原晔,铜镯,魏英,麒麟令。 魏英敢将麒麟令交给原晔,原晔也说他们是挚友。 挚友啊,是生死相托的挚友啊…… 而如今,原家勉强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那魏英呢? 魏英身上的污名怎么办? 原晔…… 陆珂转身就跑。 这些日子她生原晔的气,不愿意做他的马车,便让吏部派了一个会功夫的马夫,这会儿原晔应该还在家。 到了租住的宅子,陆珂从马车上下来,拼命地往前跑。 房间里没有人。 院子里也没有。 书房…… 陆珂打开书房的门。 原晔坐在窗边,一动不动,如一尊蜡像。 他看着窗外,也或许看着的不是窗外,是跨过窗,跨过院子,跨过京都的某个地方。 天子不会犯错,所以错的只能是他。 “夫君……” 陆珂走到原晔身边,一把将他抱住。 千言万语,最后安慰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证据有了,人证也有,案子很清楚了。 可是皇上不愿意翻案。 这就代表,这案子是铁案了,魏英身上的污名永远都洗不掉。 感受到忽然而来的温度,原晔僵硬的身子动了动,他抬起手,放在陆珂的后背上,然后将头靠了上去。 他头靠在陆珂的身上,鼻尖嗅着熟悉的味道,许久没有说话。 说什么呢? 好似什么也不需要说。 其实在来京之前,他们就知道这个结果。 只是,没想到,辛苦努力一遭,等答案真的来了之后,会这么难受。 太子的谋逆没有澄清。 原家的苦难没有结果。 魏英仍然背负污名。 一切好像改变了,又好像没有什么改变。 过了许久许久,感觉原晔的情绪恢复了许多,陆珂推了推他。 原晔将陆珂箍得更紧:“再抱一会儿。” 陆珂:“可、可是……” 陆珂咬着唇。 原晔:“我很久没抱过你了。” 陆珂:“哪有很久,才两三天。” 陆珂嘀咕了一句,然后又觉得自己太冲动了。 明明都决定划清界限了,还忽然跑回来。 陆珂:“那……要不要我叫长姐过来。” 原晔嗯了一声:“什么?” 陆珂低着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难过的时候,想让长姐陪在你身边,我可以去找她。” 原晔抬起头,他好像终于明白陆珂这两天在生气些什么了。 陆珂:“就是……你现在也算恢复身份了,如果你想和离和长姐重新在一起……” 原晔:“陆珂!” 陆珂抿着唇不说话了。 他现在心情不好,她不跟他炒。 原晔质问道:“我为什么要和你长姐在一起?” 陆珂声音酸涩:“我以前不知道你和长姐情投意合,还以为长姐不愿意嫁给你。现在既然你们已经重逢,又把误会说开了,还确认了彼此的心意……所以,我想……反正,我是不可能二女共事一夫的。” 原晔气到心梗。 倒不是气陆珂,而是气自己。 气这个天大误会。 陆雁喜欢的是真的原晔,是现在的纪梁。 上次在陆家园子里,他和陆雁说的就是这件事,还祝陆雁和纪梁早日终成眷属,结果…… 唉…… 他要怎么解释? 解释自己骗了陆珂这么久,她会不会更生气? 原晔抓着陆珂的衣服不放:“夫人,我和陆雁没有关系。” 陆珂念着他还在为挚友伤心,不愿意说重话,只说道:“长姐不会骗我。” 原晔:“我……” 也是真急了,原晔委屈地说了一句:“陆珂,你还有没有良心?” 陆珂:“我怎么没良心了?我都说了,你要是想和长姐在一起,我一定会成全你们。我就是不想二女共事一夫,不想成全你的大男子主义,我怎么没良心了?” 陆珂委屈,特别委屈。 难道非要让她和长姐同嫁一个男人,在他们这些古代男人眼里才是大度,有良心吗? 陆珂眼眶红了,原晔心疼地去擦她的眼泪,陆珂别开头:“我又没阻止你奔向幸福,你凭什么骂我?” 原晔:“我不是骂你,我是无可奈何,又……” 陆珂:“又怎么样?” 原晔:“我……” 原晔心梗到极致:“你就是没良心。” 陆珂:“你又说我。” 原晔:“你若是有良心,怎么会忘记我们成婚当日的承诺,终其一生,唯有彼此。“ 陆珂:“可是长姐不会骗我。” 原晔:“她是没骗你,是你没良心。” 原晔又气又急又恼,先下手为强,占领道德高道:“不然,你怎么会忘了我后背的伤,那个你说粗糙难看的疤痕,是你亲手缝的? 不然你怎么会前脚强吻我,逼我娶你,后脚就跟那个陈炎拉拉扯扯,要和他私奔? 你前脚让他带你私奔,后脚欢欢喜喜嫁到晖阳,还久闻郎君诗文,心向往之。陆珂,你这一颗心,装的人可真多啊。” 陆珂恍若雷劈,呆若木鸡。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陆珂:“什、什、什么?” 原晔:“呵。” 原晔轻笑一声,站起来,对陆珂步步紧逼:“枉我一直担心你看到我后背的伤认出我,一直小心翼翼不让你碰我的后背,结果某个没良心的,压根儿不记得我是谁。还见一个爱一个。我看金国我要是去晚了,你这心里怕是还要多一个阿保瑾。” 陆珂脑子宕机了,她指着自己:“我、我、我……” 原晔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啊——” 陆珂尖叫一声,跑了,原晔赶紧去追,陆珂飞速跑回房间,锁上了门。 原晔用力敲门:“陆珂,你敢做不敢认,是吧?别躲,出来面对!” 陆珂捂着耳朵。 不要。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68节 她脑子一片浆糊,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理不清楚。 过了会儿,到了进宫谢恩的时间,原晔和原璎柠,原璎慈,原窈月进了宫。 原璎柠过来,将小汤圆交给陆珂。 陆珂不敢见原晔,默默地抱着小汤圆继续躲屋子里。 等大家都走了,陆珂戳了戳小汤圆的小脸蛋:“呜呜呜,小汤圆,婶婶被欺负了。” 陆珂将小汤圆轻轻地放在床上,然后将头埋进了被子里,僵硬的脑子吱呀吱呀地开始运转。 她开始理原晔说的话。 什么后背亲手缝的伤。 还有什么强吻,什么逼娶。 什么和陈炎私奔。 陆珂猛然从床上做起来,张大了嘴。 她想起来了。 那段时间,她被陆夫人关了半个月,从狭小的阁楼放出来,整个人已经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 她想离开陆家,只要能逃离陆家,怎么样都行。 然后,她在崩溃的边缘,捡到了一个男人。 一个身受重伤的男人。 那时,她看着那个男人,想起了一句话,路边的男人不要轻易捡,不是虐身就是虐心。 但是那时候她已经疯了。 她觉得虐身也好,虐心也好,无所谓,先离开陆家再说。 于是她把人拖进了柴房,缝了伤口,上了药。 她出门有时间限制,一旦超时,陆夫人就会罚她,于是她缝合的时候很匆忙,伤口也就缝得很随便。 后来,男人醒了,要走。 她拉着男人,让他娶她。 他不同意,她想起小说里都要先有肌肤之亲,就亲了对方一下。 嘴对嘴,蜻蜓点水。 终于,在她的色1诱加威逼下,男人说日后过来娶她。 结果她等了好久好久,都没等到。 这时候,她听见丫鬟说陈炎总是偷看她,于是她就疯疯癫癫地去问陈炎是不是喜欢她。 陈炎红着耳朵承认了。 她让陈炎娶她,陈炎说身份有别,陆家不会答应,于是她拉着陈炎让陈炎带她私奔。 私奔也好,逃亡也罢,先离开陆家再说。 当时的她是真的被陆家,被陆夫人逼疯了,所以整个人也疯疯癫癫的。 所以,那个男人就是原晔? 陆珂将记忆深处模糊的影子拉出来。 长得不一样啊。 完全不一样啊。 而且原晔那时候不是已经流放了吗? 他是不是在唬她? 陆珂咬着手指,好像不是唬她。 因为原晔后背真的有伤。 而且那些事情,只有她和那个男人知道啊。 那如果,原晔不是原晔,是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又是谁? 陆珂脑海中闪过两个字,魏英。 所以长姐说的确认了心意的男人是真的原晔? 啊啊啊啊! 陆珂再度将头埋进被子里。 她好像真的遇见了以前调戏过的男人。 她好像真的是原晔指责的那种没良心的坏女人。 陆珂在被子里沽涌。 好丢人。 好尴尬。 她每一次发疯都被原晔撞见了。 然后他们还做了夫妻,还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 她是个坏女人。 是个见一个爱一个,见一个逼嫁一个的坏女人。 陆珂无法面对这么尴尬的情况,于是等原晔他们回来后,将小汤圆往原璎柠手里一塞,然后又把房门锁起来了。 三姐妹齐齐看向原晔。 原璎慈打趣道:“大哥,你这回房之路漫漫啊。” 原晔丢给原璎慈一个眼刀。 半夜,原晔从窗户那翻进房间,又摸到了床上,顺其自然地抱住陆珂。 陆珂睡梦中,挣扎了下,就没动了。 第二天天明,她睁开眼,原晔那张熟悉的脸闯入视线,她吓了一跳:“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原晔看向窗户。 陆珂暗恼,都怪昨天脑子太乱了,忘了锁窗户。 原晔将陆珂往怀里拉,陆珂别扭地挣扎。 原晔抱着陆珂,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夫人,我很难过。” 陆珂想起魏英的过往心疼他,不动了。 原晔:“夫人已经猜出我的身份了吧?” 陆珂点点头。 原晔:“所以,夫人还要我吗?” 陆珂:“怎么会这么问?” 原晔:“我不是夫人所想的那个君子儒生,也不是如今平反,继承沐阳王侯位的原家前世子,只是一个通敌叛国的罪人。” 陆珂:“你不是罪人,我知道。” 原晔身子微微发抖,声音脆弱:“夫人,抱抱我。” 陆珂伸出手,抱紧原晔:“你是我夫君,便一辈子是我夫君。” 原晔:“那夫人不躲我了,好不好?” 陆珂点头:“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再想办法翻案。” 原晔嗯了一声,轻轻蹭了蹭陆珂,“将证据呈给皇上之前,我和纪梁就商量过了,如果能顺利翻案,我们便将一切告诉皇上,如果不能,那我们的身份就暂时不换回来。” 原晔顿了顿,埋在陆珂耳边:“夫人,要不要陪为夫赌一把。” 陆珂笑了:“谋反都陪你。” 这话一出,原晔便知道陆珂猜到他们想做什么了。 既然已经背了谋反的罪名,那就真的造一次反吧。 往后几天,沐阳王府被重新打扫干净了。 因为皇帝心中愧疚,沐阳王府里多了许多赏赐。 陆珂和原晔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回沐阳王府。 陆珂正收拾着,原璎柠抱着孩子走了过来,直接对着陆珂跪下:“嫂子,求你帮我。” 第89章 开府 ◎你怎么这么封建◎ 原璎柠将孩子举起来:“嫂子,求你认小汤圆为子。” 陆珂和原晔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将原璎柠扶起来:“璎柠,其实我和你大哥在晖阳的时候就商量过了。如果你不想让金国的一切被人知道,我们可以对外说孩子是我和你大哥的。只是小汤圆是你的孩子,这话不该由我们提。” 一开始,她真的以为原璎柠让她给孩子取名字,是因为她是原璎柠的嫂子。 后来每次她去探望原璎柠,原璎柠都会主动让她抱抱孩子,慢慢地她就琢磨出味了。 只是就如她所说,这话不该她和原晔提,只能孩子的母亲提了他们表示同意。 所以他们这么久没提。 原璎柠到了最后一天才提,想必也是因为舍不得孩子。 原璎柠愣住了,她没有想到陆珂这么好说话。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69节 陆珂对着她点点头,她又看向原晔,原晔也颔首示意。 原璎柠哽咽道:“谢谢,谢谢你,嫂子,大哥。” 陆珂:“小汤圆这么可爱,我们喜欢还来不及呢。” 不一会儿,东西都收拾好了,陆珂,原晔,原璎慈,原璎柠,原窈月和小汤圆,一起坐车到了沐阳王府。 原晔是长子,如今也是原家唯一的儿子,侯位自然是由他继承。 原家以前遣散的婢女和家丁大多都被找回来了。 缺少的,皇上又重新赐了一些。 按理说陆珂和原晔成婚多年,有一个孩子也不足为奇,因此下人们看到陆珂和原晔让奶妈照顾好小少爷,也并没有露出太多惊讶的表情。 原晔带着三个妹妹进宫谢恩,再搬回沐阳王府。 剩下的就是重新开府。 开府日,皇上又赏赐了许多金银财宝,大多数人已经从皇上的态度和最近的变化中琢磨出味儿了,自然而然地登门恭贺。 从早上开始,沐阳王府门庭若市,大小官员携带妻女纷纷上门。 陆珂和原晔在前厅谢客,原璎慈,原璎柠,原窈月便在后面招呼贵族夫人和小姐们。 原家落难时,不少人划清界限,落井下石,大家再度相见,说话即便还和以前一样,空气中仍然弥漫着尴尬。 原璎柠打发走了一个以前的闺中友人,眼睛里的笑不达眼底。 忽然,她听见一个老迈的声音:“璎柠。” 原璎柠扛过去,眼眶瞬间红了。 她提着裙子,一路小跑,穿过假山回廊,来到柏母身边,“母亲。” 她喉咙干涩,眼眶湿润,一声母亲所有的回忆全都涌了上来。 柏母也红了眼眶,她抚摸着原璎柠消瘦的脸:“跑这么急做什么?当心摔了。你看看,才多久没见,瘦了这么多。怪心疼人的。” 原璎柠拉着柏母坐下,她在柏母面前蹲下,将头依恋地靠在她的双膝上:“父亲没来吗?” 柏母:“他去接世安了。皇上下旨将世安调回来了。” 原璎柠眼泪哗哗落下:“母亲,您不怪我么?如果不是被我连累,世安还好好在京城做官,说不准这会儿已经升了好几级了。哪用在岭南吃苦受罪。” 柏母擦了擦眼泪,将原璎柠扶起来,“这世界上,除了有财富,权势,地位,还有公允,情谊,天理。怪只怪,世道弄人。好在,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天即便没有大亮,咱们的日子也好起来了。” 柏母拉着原璎柠的手:“如今你身份恢复了,世安也快回来了。等他回来,你们就复婚,以后你和世安还是夫妻,还是娘的好儿媳。” 原璎柠用力点头。 沐阳王府门口。 陆中丞,陆夫人,陆雁,陆荆也到了。 家丁将礼物递给门房记账的伙计。 陆中丞对陆夫人警告道:“今天这么多人在,一会儿闭紧自己的嘴巴,少说些有的没的。” 陆夫人撇撇嘴,“你以为我是那种分不清场合的女人吗?” 陆雁和陆荆听见两个人的对话,不约而同地摇头。 陆中丞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原家这么快就重新得到了圣宠。” 陆夫人也不甘心地说:“可不是嘛,当初说好的,婚约指的是我们家雁儿,是陆家的嫡女和原家的嫡子,结果白白便宜了陆珂一个庶女。” 说着,陆夫人白了陆雁一眼:“你说说你,当初知道原家出事,又哭又跪求你爹帮忙,锁房间里都要绝食抗议,要嫁给原晔,说什么此心不改,此情不渝。现在呢?人家娶了你妹妹,和和美美过日子,还能想得起你?” 陆夫人在心中暗骂陆珂,怎么什么便宜都让陆珂一个庶女占了。狐媚子果然手段了得。 陆雁知道以陆夫人的固执,没法交流,直接先一步走进了沐阳王府。 陆夫人又对陆荆抱怨道:“你瞧瞧你妹妹,这几年脾气是越发的大了,我当她娘都说不得她几句了。” 陆荆无奈道:“这是别人府邸门口,少说几句吧。爹都要生气了。” 陆夫人哼了一声:“进门我就不说了。” 陆中丞:“行了,进去吧。这么多人来来往往,在这吵起来,像什么样子?” 三个人这才不和谐地走进了沐阳王府。 家丁带着三人到庞大的会客厅,此时里面已经有不少官员了。 到了会客厅门口,自有人来请陆中丞和陆荆进去。 婢女婉容则笑着对陆夫人和陆雁说道:“女眷会客厅在这边。” 说着就要带路。 陆夫人目光在会客厅转了一圈,指着挤在一群男人中间周旋的陆珂说:“她为什么能在里面?女孩子家家的,被一群男人围着,羞不羞?” 婉容没想到一个三品大员的夫人,还是陆珂的嫡母,说话能如此刻薄,脸上的笑僵硬了一下。 婉容不冷不热地说道:“陆夫人,陆大人和您家老爷同朝为官,也是三品。在大梁境内,不管在哪儿,陆大人都是陆大人,不会是原夫人。” 陆夫人古怪地盯着婉容许久,忽然激烈地嗤笑了一声:“我倒要看看,她这一出陆大人的游戏,能玩多久。” 一个低贱的女子,还真把自己当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了,以为在这个封建社会,能和男人平起平坐? 愚蠢,无知,痴人做梦! 过了会儿,原晔发现陆珂心不在焉。 实际上是累了。 招呼客人,不断客套,说一些有的没的套话,还要一直维持着官场礼仪,不断地笑。 陆珂很心累。 原晔找了个机会,将陆珂拉到一边:“你长姐也来了,就在女眷厅,你去找她吧。” 陆珂:“我不在可以吗?” 陆珂担心地看着原晔:“我刚才就偷懒走开了一会儿,就有人问我去哪里了。我这要是去和长姐玩去了,他们不得烦死你?” 原晔:“无妨,只是人际维持,比打仗轻松多了。而且,我的夫人,你已经灵魂出窍了,再待在这,身心都受折磨,我心里也难受。” 陆珂拉着原晔的衣袖:“那我过去招呼一下长姐,就一会儿,一小会儿,休息好了,我就过来陪你。” 原晔笑笑:“嗯。” 陆珂想了想,趁着没人注意这边,偷偷亲了原晔嘴角一下,这才转身跑去了后院。 “长姐!” 陆珂欢快地扑向陆雁。 陆夫人站累了,这会儿和其他夫人去亭子里休息了,正好不在。 陆夫人不在,陆珂就更放松了。 陆雁拉着陆珂的手,打量着她身上的官服:“这就是你的官服吗?和父亲的好像不一样。父亲这边的边沿是深蓝色,你的颜色要浅一些。” 陆珂摇了摇脑袋:“还有帽子。” 陆珂一摇脑袋,帽子两边长翅就上下晃动,duangduangduang的。 陆雁刮了陆珂的鼻子一下:“你呀,都当官了,还穿着如此正经的官服,怎么还和以前一样,一点不稳重。” 陆珂挽着陆雁的手:“在长姐面前,我要稳重做什么?” 陆雁嗔了她一下:“你招呼了小半天客人,肯定很累了,走,咱们找个地方坐着,一边休息一边聊。” 两个人走过流水小桥,在一个小亭子内坐下。 亭子两旁桃花艳红。 陆珂说道:“一会儿吃饭的时候,长姐,你多吃右边摆放的几道菜。那是我通过晖阳到京城的运输线,专门运来的肉,特别好吃。对了,我还找到了两朵完整的干银耳,泡发了,格外水润。一会儿你走的时候,给大哥带去。” 陆雁给陆珂倒了一杯茶,送到她嘴边:“瞧你,嘴都干了,说话还不停。” 陆珂:“还是长姐疼我。” 陆珂喝了半杯茶,解了渴,拉着陆雁着急地问:“长姐,你和那个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夫君又卖关子,不告诉我。你快点告诉我。” 陆雁:“你夫君那是逗你呢。我和他的事情,你夫君怎么会清楚。” 陆珂:“可恶的原晔,他还逗了我好几次,让我……” ……亲了好几下。 骗子,混蛋,王八蛋。 她迟早戏耍回去。 陆雁开始说她和真的原晔的事情:“说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一开始我没认出他,一直在调查当年的事情,有一次我借着去给应家贺寿的机会,混进了应家书房,想看了一看有没有什么证据可找,和他撞上了。外面来了人,我们两个只能合作离开。” 陆雁说道:“那时他不信我,试探了我好几次。我也只当他是个陌生人。直到后来,他说让我去接近裕阳公主,雪团的药一开始没起什么作用,裕阳公主盛怒之下要处死我,我差点没命,他才真的信我。 被背叛过的人,要重新信任一个人太难了。何况我是陆家人。” 这点陆珂深有体会。 她也是陆家人,一开始进入陆家,璎璎和小满也十分不信任她。 陆雁:“后来……” 后来,陆雁和原晔,一个努力靠近裕阳公主,接近嘉贵妃,引导嘉贵妃重视自己和虞贵妃的矛盾,帮助嘉贵妃借由皇上对三皇子的怀疑争宠,一个在朝堂上运作,努力去找曾经太子府的旧人,试探,确认他们对太子的忠心,重新将这些人联络起来。 太尉谢植其实算不得太子的人,是一个有点良心明哲保身的人。 毕竟,谢植年岁大了,已经到了快卸任回乡养老的年纪,不愿意冒险也是应当的。 不过谢植还是愿意在关键时候,提点他们一下。 然后在这些人的共同努力下,连同陆珂在晖阳阴差阳错的帮助下,时至今日,小皇孙才能回宫,原家才能重震沐阳王府。 只是,皇上的心狠还是太让人心寒了。 若是皇上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们在背后谋算,势必感到危机,重新清算。 所以他们只能继续隐忍下去。 陆珂听完,抓紧陆雁的手:“长姐,你在京城也好辛苦。”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70节 几次生死,一不小心就真的死了。 陆雁笑了笑:“没关系,现在你回来了,原家也好了。以后会越来越好。” 两个人正说着话,身后传来细微的声音。 吏部侍郎的女儿傅祯走了过来,她面向陆珂行礼:“陆大人,抱歉,打扰了你和你姐姐说话的兴致。” 陆珂:“是有什么事吗?” 傅祯淡淡地笑着:“也没什么,只是刚才在那边望春亭,陆夫人好像有些不舒服,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大家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先散开。我远远地瞧见二位在这里,故而过来说一声。” 傅祯看向陆雁:“陆夫人要是身体不舒服,雁儿姐姐不妨带她回家,找大夫诊治诊治。不然坏了和陆大人的情份。” 陆雁:“多谢祯妹妹提醒。” 知道陆雁领了自己的好意,傅祯对陆珂行了个礼,告辞道:“我父亲是吏部侍郎,时常在小女面前提起陆大人,说陆大人是养殖的一把好手。未来咱大梁的经济一定会更上一层楼。我和父亲一样,相信陆大人。” 说完,傅祯走了。 傅祯一走,陆雁表情立刻沉了下来,她对陆珂说道:“抱歉,母亲肯定又说了一些损你名声的难听话。” 陆珂摇摇头:“长姐,和你无关。” 以前在陆家的时候,长姐是陆夫人的亲生女儿,陆夫人很疼长姐,但这份疼爱,陆珂却并不羡慕。 当时原家尚兴盛,陆夫人会时常提起原家,夸奖原晔才子之名,要求长姐配得上原晔,故而对长姐的诗词歌舞,琴棋书画的要求,比对她高了不止一倍。 她若离经叛道,陆夫人是抽打小腿,将她关在阁楼上,长姐若是一言不合,陆夫人就会自己跪在祖宗牌位前,长姐不认错她就不会起来。 对,她舍不得罚自己的亲生女儿,但是她用了另一种精神凌迟的方式对待长姐。 然后长姐只能更加刻苦地联系,哪怕练习到手烂了,腿断了,也要继续练。 大哥也是一样。 对陆夫人而言,任何人都不能违背她的固有认知。 也许是这几年,长姐经历得多了,也或许是陆大人如今不得志了,她上次回陆家之后,能明显得感觉到长姐的态度强硬了许多。 这一点,陆珂很高兴,非常高兴。 高兴她和长姐,终于用自己的翅膀飞出来了。 陆珂和陆雁沿着长廊走了许久,才到望春亭。 此时的望春亭极为萧索,因为除了陆夫人,亭子内没有任何一个人。 偶尔有人想进来休息,也会被同伴立刻拉到别处。 陆珂和陆雁走了进去。 陆雁看着陆夫人,无力感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叫了一声:“母亲。” 陆夫人看过来,一眼看到的是陆珂,对陆珂的厌恶瞬间充斥她的眼睛。 陆夫人脸部肌肉抽搐,露出一个阴森的笑:“陆珂,你抢了你姐姐的好姻缘,很得意吧?” 陆雁:“母亲,当初不是你逼小妹出嫁的吗?” 陆夫人暴怒嘶吼:“我那时候是为你好!” 她真的不懂。 这些人都疯了吗? 以前明明对她尊敬有加的人,这一次在听*到她说陆珂在金国失踪很久,早就是个破鞋之后,立刻默契地散开了。 丢下她,走了。 和上次在陆府一样,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把她当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子,当一个陌生人。 她曾经也是令人艳羡的官太太一枚啊。 怎么遇到了陆珂,就成了个笑话? 陆夫人咄咄逼人道:“陆珂,既然你也觉得你姐姐对你好,那你就报答她。把侯夫人的位置还给她。” 陆雁受不了了:“母亲,你疯了吗?” 陆夫人:“我疯了?我看是你疯了!” 陆夫人大叫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在干些什么吗?要不是我帮你瞒着,你在裕阳公主那里惹事的时候,早就被你爹关起来,随便找个外地的男人嫁了。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我帮你瞒着,怕你连累家里,呕心沥血为你谋算,你呢?胳膊肘永远往外拐?你帮他们原家有什么用?现在享福的还不是你妹妹!” 陆雁:“你知道?” 陆夫人:“对,你母亲我知道你在背地里调查真相,想帮原家洗冤。你母亲我看着你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上蹿下跳。要不是你和裕阳公主结交,能利用裕阳公主的情份,帮你谋个好夫君,我早就向你爹高告发了。” 陆雁:“母亲,到底为什么?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想着让你的女儿嫁人?难道除了夫君,你的女儿这一辈子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吗?” 陆夫人:“你一个女人,不嫁人还能怎么样?只有嫁个好夫君,才能保证你的荣华富贵。可惜你就是扶不起的恋爱脑,要不是为了你那可怜兮兮爱情,你会那么努力的帮原家翻案吗?” 陆雁:“母亲,我承认,我喜欢原晔,所以我想帮他。但是,这不是唯一的理由。母亲,我们陆家和原家交好那么多年……” 陆雁说着,落下泪来:“母亲,原家帮过我们不止一次。你和原伯母也是有情份在的。当初和她甚至姐妹相称。难道一定要是因为对倾慕一个男人才会那么做吗? 母亲,这个世界,还有情份,还有公道,还有正义。难道我就不能因为这些去做吗?母亲,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以前我只觉得你过于古板,教条,严苛。但仍然是一个令我尊敬的,爱护我的人。可是自从原家出事后,你和父亲翻脸无情,立刻和原家和太子划清界限,就好像过往的情份从来不存在一样。 我真的不懂。母亲,你是忽然变的,还是一直都是这样冷酷无情,刻薄残忍,自私自……” 啪。 陆夫人一巴掌狠狠地抽在陆雁脸上。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打陆雁,还是打脸。 她气得浑身发抖:“在这个封建社会,我这么为你谋算,你却指责你的亲生母亲?要不是我,你能跨越阶级,当上三品大臣的女儿吗?要不是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为你筹划,你现在也不过就是个商户家的女儿,等到了成年,被父母随便嫁出去换资源!” 陆雁捂着脸,她失望地看着陆夫人:“母亲,在你心里除了利益,什么都没有吗?” 陆夫人:“我是为你好,蠢货。” 陆雁摇摇头,擦干净眼泪:“母亲,我想当个正常人。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可以吗?” 陆夫人:“你——” 陆夫人再度举起了手。 陆珂挡在陆雁前面,狠狠地剜了陆夫人一眼,扶着陆雁去厢房上药。 上完药,陆雁想安静地待一会儿,陆珂也不勉强,离开后,交代婢女不要打扰。 然后,陆珂再度找上了陆夫人。 陆珂目光锐利,步步紧逼:“你是不是应该给我解释一下。” 陆夫人厌恶地看着陆珂:“你一个低贱的庶女,有什么资格质问我这个嫡母?” 陆珂没有理会这句话,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恋爱脑,封建社会这几个字?” 陆夫人浑身一震。 陆珂一步一步靠近她:“这个时代的人,不会称呼自己是封建社会,也没有恋爱脑这个词。” 陆珂来到陆夫人面前。 陆夫人坐着,她站着。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也是穿越的。” 这句话,陆珂是陈述,而不是质问。 【作者有话说】 预收,求收藏 《晏姑娘逼疯整个京城了吗》 人人皆知,开封有个晏大人,为人正直,极其正直,非常正直。 每天定点定时,弹劾皇亲国戚,文臣武将。 满朝文武被她得罪了个遍,连皇上见到她都躲得远远的。 因此,晏同殊自打入仕后,被排挤到了一个十分边缘的位置,无权无势,也没事干。 当然,穿越过来的晏同殊也乐的躺平。 晏同殊:谁懂啊,家人们!我一穿过来就犯了女扮男装的欺君之罪,要不是反应快,立了个过于正直的人设成了边缘人,早被整死了。 就在晏同殊快乐躺平的时候,新皇登基,晏同殊被提拔为开封府府尹。 开封府府尹,正二品,看着官职很高,但是管理的却是皇城脚下,在这里,一板砖下去,砸死五个人,有四个都有后台有背景,能捏死晏同殊。 没办法,圣旨已下,晏同殊只能硬着头皮,顶着自己“为人正直,极其正直,非常正直”的人设,试图逼疯整个京城。 无头案。 离奇分尸案。 新陈世美案。 一个个案子查下来,别管是皇亲国戚,一品大员,公主驸马,太后王爷,犯了案子,就没有人能从晏大人手上疏通关系,网开一面。 晏大人放话:只要本官坐在开封府府尹的位置上一天,任何犯罪者都休想从轻发落! 晏大人os:所以赶紧把我拉下来吧,我想回家躺平。 …… 秦弈此人,心思深沉,手段狠辣,隐忍蛰伏十年,终登帝位。 而晏同殊是秦弈登基后,整肃朝纲的一枚棋子。 她过分迂腐,正直,不通变故,正好拿来收拾那帮冥顽不灵,腐朽僵化,倚老卖老的名公巨卿和王孙贵戚。 所以,晏同殊查案,他打配合,铁血清洗之下,京城百官,人人自危。 然而,令秦弈没想到,配合着配合着,晏同殊这颗棋子竟然爬到了他的头上,耀武扬威。 那日,紫宸殿。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71节 白玉台阶下。 天子一怒。 侯王将相俯首跪地,心惊肉跳。 晏同殊拉着帝王龙袍,分毫不让,言明,若陛下不答应彻查先帝皇陵枯井女尸一案,不让下朝。 秦弈眸子漆黑,面色铁青,气得磨牙:“你要查是吧?行行行,查!去查!把先帝皇陵挖出来让你查,够不够!” 晚间,他起驾来到晏府。 晏府大门紧闭。 敲门后,门房回禀:晏大人说今夜谁来都不见。 “呵!” 秦弈气笑了:“白天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朕下不来台。晚上,她倒还使起性子了?真当朕离不开她是不是!” 秦弈拂袖而去。 侍卫随从跪了一地,没有陛下命令,不敢起身。 首领太监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在心里吐槽:那您白日都不高兴了,晚上还眼巴巴地跑来做什么?侍寝么? 第90章 穿越 ◎两种极端,都是信念的崩塌。◎ 陆珂质问道:“你是从哪个时代穿越过来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穿越的了?” 陆夫人感觉自己被逼到了绝境。 陆珂抢了她女儿的好夫婿,好前程,成功挑拨了她和她女儿儿子的关系,甚至还影响到了她和老爷的关系。 还让她成了众人眼中的脏东西。 凭什么? 陆夫人语气激烈:“是又如何?我是穿越过来的。也早就知道你也是穿越的。又怎么样?要不是知道你和我都是穿越的,你以为你一个卑贱的庶女在陆家的日子能过得那么好吗? 要不是看在你也是穿越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管你去死。要不是怕你离经叛道,仗着自己穿越的身份,连累陆家,我早就不管你了。” 陆珂完全无法理解陆夫人的脑回路。 陆珂:“所以你一直知道我说的都是对的。你一直都知道我说的那些提高牲畜养殖产能的方法是对的,但是你偏偏要否定我,折辱我,把我关在阁楼里,让我成为一个疯女人。为什么?我说的那些东西,难道不能为陆家带来利益吗?” 陆夫人:“利益?你一个庶女有什么资格代表陆家?这是封建社会,你以为是现代吗?身为女子就应该以夫为天,辅佐丈夫,循规蹈矩,守好自己的清白,当好一个丈夫的夫人,管理好后宅内院。只有这样才能过上好日子。你追求的那叫什么东西?自由?饭都吃不起的时候,自由算什么?” 陆夫人就像看着一只不自量力的蚂蚁一样看着陆珂:“你以为这个世界是什么世界?你以为你是什么天之骄女,能像小燕子一样,在琼瑶创造的童话世界里为非作歹? 像你这种低贱的庶女,就不该活在世上。不过就是一个被金兵玩烂了的破鞋,给自己老公戴了绿帽子,居然还有脸活着,我要是你,早就一根白绫吊死了。” 陆珂后退两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陆夫人:“你疯了吧?” 是疯了吧? 不然她实在是理解不了陆夫人的想法。 陆夫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蠢。让你嫁到晖阳,你就满心欢喜地嫁过去了,晖阳那种地方,跟东北纬度差不多了,天寒地冻,到了冬天,能冻死人,远不及京城繁华,更没有下人伺候。我就是没想到,你居然活下来了,还好生生地回了京城,给我找晦气。” 陆夫人站起来,反而对陆珂步步紧逼:“从古至今,女人都是靠男人跃升阶级,从来没有改变。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 你看看我,我穿过来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商贾之女,家里稍微有点钱而已。但是我一眼就相中了我丈夫,用尽家中的钱财辅佐他上位,帮他当上了御史中丞的位置。连带我也野鸡变凤凰,成了令人艳羡的官夫人。” 陆夫人:“我才是最清醒的。你们这些穿越女,简直令人恶心。以为自己是独特的,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以为自己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做梦呢。” 陆珂静静地看着陆夫人。 自从穿越后,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面对陆夫人的时候,如此平静。 那以前对陆夫人深深的惧怕和忌惮,此时此刻都消失了。 她很平静,前所未有的平静。 陆珂:“所以,你给你夫君纳姨娘,帮他找女人。做一个宽容严苛的当家主母?” 陆夫人眼睛浑圆,就像是说服自己一样,张开双手,仿佛天地乾坤尽在掌握:“有什么不好?我永远是嫡母,其他的女人只是姨娘而已,你们见到我,还不是要行礼,要像丫鬟一样伺候我。男人三妻四妾,但是正妻永远都是正妻。” 陆珂:“你是真的疯了。” 陆夫人:“我只是适应天道罢了。而你,才是那个异端。陆珂,你活该。你要是循规蹈矩一点,听话一点,就不会被金人玩烂,给自己的夫君戴绿帽子。 看着吧,天下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自己被戴绿帽子,原晔现在已经继承了侯位,成了新的沐阳侯,迟早有一天,他会想起你在他身上加诸的侮辱,会休了你。到时候,他就会想起雁儿,想起她的好。到时候赢的还是我!还是我的女儿!” 陆夫人说完,瞪着陆珂,眼珠子外凸,她急需陆珂的破防和痛苦来证明自己的正确。 然而陆珂很平静。 陆珂只问她:“那你高兴吗?‘ 陆夫人:“高兴啊,我为什么不高兴?我是嫡母啊,我生了嫡子嫡女,将来有一天我的女儿会成为侯夫人,我的儿子会继承老爷的位置。将来有一天,我会是最大的胜利者。那些贱民,只要我一句话就能要了他的命,我想发卖谁就发卖谁。” 陆珂:“那你怎么不杀呢?你怕什么?” 陆夫人如同固定好的程序卡住了一样。 陆珂问:“陆大人在外面豢养的春风坊头牌,你怎么不杀呢?家中惹你生气的奴仆,你怎么不打死呢?不听话的婢女,你怎么不发卖呢?为什么呢?是因为你不敢吗?” 陆夫人脸上青筋暴跳。 陆珂:“是因为你杀了春风坊的头牌,杀了她生的孩子,怕陆中丞对你不利吗?是因为家中的奴仆和婢女没有卖身给你,所以不敢吗?是因为你要是杀了人,衙门会抓你吗?” 陆夫人:“你闭嘴!” 陆珂:“你说女人失了清白就是给夫君戴绿帽子,就该去死。那么嘉贵妃在进宫之前,曾经被迫卖身在青楼,又曾经当过官员的小妾。为什么她还活着呢? 为什么你需要你女儿去巴结一个低贱的妓女生的女儿,裕阳公主?这个时代确实封建,很多东西,我也很厌恶。你说我追求自由,我不否认。” 陆珂:“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不自由,毋宁死,这确实是我的人生信条。 我也在小心翼翼地活着。活得很艰难,好几次差点死掉。晖阳确实很冷,许多百姓一年到头吃不到一次肉,甚至只能有一两天能吃饱饭。 尤其是女子,规训很多,能做的活很少。没有娘家可以依附,也没有夫家可以依附,单身出门就是一块大肥肉。她们都很艰难。 你说应该顺应时代苟活,我说也许可以试试,结果不知道,但是至少要有尝试的勇气。我成功地活下来了,并且活得越来越好。” 陆夫人:“你也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陆珂:“我承认,是运气,我运气很好,遇到了一群很好的人,长姐,大哥,原晔,璎璎,小满,璎柠,还有寮村的老江,村长,小鹤,养猪场的金老板。 我运气真的很好,而其他人不一定有我这样的运气。也许这世界上不止你我两个穿越者,也许其他人没有这样的运气,惨烈地死在了滚滚黄土之中。可是,你为什么对我们充满这么深的恶意呢? 为了理想为了自由为了信念,为了内心仅存的一点善良飞蛾扑火,换来惨烈的结局,而没有得到你所追求的财富金钱地位,到底对你造成了什么伤害?你为什么对她们充满恶意?” 陆珂不明白。 她真的想不明白。 陆珂:“被赶出朝堂的女子,被逼立贞节牌坊的寡妇,寮村挑粪砍柴的女人,在战争中流离失所,被掳到金国的人,你为什么对她们有这么深的恶意? 逼良为娼,逼良为妾,在大梁法律上,都是要判刑的行为,说明就连大梁压迫她们的人都知道这些人可怜,要保证社会的一个基础运行底线。为什么偏偏你的恶意这么深呢?” 陆珂:“假如今日,我真的是作为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女人,被掳到金国,被人强1奸,羞辱,百般折磨,苟延残喘地活着回来了。 为什么你觉得这样的我就应该被嫌恶,被所有人憎恶,就应该去死?难道你不应该同情我吗?难道凡事不应该以情理,道理,法理为先吗?” 陆夫人呵了一声:“同情?像你这种不安分的女人,死了也活该。” 陆夫人忽然放声大笑:“最后还是我赢了。陆珂,你总算承认了,你在金国早就被人玩烂了,你就是一只破鞋。迟早原晔会在戴绿帽子的羞辱中,休了你,将你赶出侯府。到时候你会人人喊打,流落街头,沿街乞讨。到时候我绝对不会施舍你一个铜板。” 真是完全无法沟通。 陆珂摇摇头,直接离开。 以前在陆家的时候,陆夫人永远板着脸,永远一副严厉的当家主母的样子,但是至少面上对她还是十分客套有礼的,说话一板一眼,固执刻板,也没什么大问题。 但是自从这次回京之后,陆珂就发现,陆夫人对她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怨恨,乃至怨念。 她以前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明白了。 因为她的存在不符合陆夫人的想象,不符合她对世界的认知。 是异端,是异类。 陆夫人恨的不是她,是这个不符合她想象,没有给‘循规蹈矩’的陆夫人带来足够回报的世界。 就像一个信奉公平公正的人,第一次步入社会,被狠狠地教训了,发现象牙塔里教的都是假的。 就像一直活在黑暗中的人,第一次看见阳光,深深地嫉妒这个有光的世界,恨不得毁灭世界。 两种极端,都是信念的崩塌。 就像当初完颜弼不惜亲自来见她,非要问出她是怎么说服完颜术的。 …… 忙了一天,陆珂看着库房内摆满的礼物,成就感满满。 还好还好,没有白忙活。 他们赚了不少。 晚上,陆珂拿着账本清点,她碰了碰原晔:“你说这些东西虽然是送给沐阳王府的,但是咱们毕竟也出力了,是不是这些礼物里也有咱们的一份。” 原晔笑着点头:“我和夫人忙了一天,辛苦费自然不能少。那依夫人的意思,我们应该分多少?” 陆珂指着账本:“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喜欢。” 原晔:“好,我让人单独装起来,送到夫人房里。” 原晔这么说了,陆珂又开始不好意思了:“这样好吗?真的原晔会不会不高兴?毕竟这些是送给沐阳王府的。” 原晔:“那找个机会,我去问问他,也问问璎璎他们的意见。” 陆珂点头。 过了许久,陆珂还在喜滋滋地清点礼品,这些可都是特别昂贵的东西,随随便便卖出去一两个,都不愁吃喝了。 原晔哀怨地从陆珂身后靠过来:“夫人,时间很晚了,该入睡了。”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72节 陆珂啪的一声放下账本。 原晔喜上眉梢:“夫人。” 陆珂回头,恶狠狠地看着原晔:“不对啊。” 原晔心头咯噔一下:“什么不、不对?” 陆珂:“你骗我。” 原晔暗恨。 当初他先下手为强,抢占道德制高点,就是赌陆珂心虚。 现在,时过境迁,他家夫人反应过来了。 陆珂转身,彻底面向原晔,又强调了一遍:“你居然骗我。” 原晔:“我……” 陆珂:“还骗我那么久。” 陆珂掰着手指头算:“新婚夜你拿到香囊,你就认出我了,然后你骗我。后来你骗我你不会武功,在别人面前一碰就倒。 不对,这之前,你还骗我你是儒生君子,我一碰你你就脸红,结果,你每次都折腾我到半夜。回来了京城,你坦白了小满的身份,还骗我。” 原晔心虚地辩解:“事出有因。” 陆珂:“你有因,你就是不相信我!我们夫妻那么久,你居然不相信我?” 原晔:“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怕你……” 陆珂指着门口道:“出去。” 原晔告饶道:“夫人,我们好不容易才恢复夫妻生活几日。” 陆珂:“你!出去!去书房反省。” 原晔拉了拉陆珂的衣袖:“夫人,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陆珂将袖子从原晔手里抽出来:“你少装可怜,你就是用这副样子骗我的。我现在不会上当了。出去。” 陆珂将枕头砸原晔怀里:“去书房反省。” 原晔抱着枕头默默走了,到了门口,又可怜巴巴地叫了一声:“夫人。” 奈何陆珂心硬如铁,一点没动摇,原晔最终还是睡了书房。 …… 书房内。 皇帝刚批阅完奏折,小皇孙端着滋补的汤水进来了:“孙儿拜见皇爷爷。” 皇帝笑着抬手:“起来吧。你来皇爷爷这还跪什么跪,以后不许跪了。” 小皇孙立刻欢天喜地地端着汤水跑了过来:“皇爷爷你尝尝,这是孙儿亲手炖的鸡汤。” 皇帝宠溺地笑着:“好。” 喝完鸡汤,小皇孙拉着皇帝的手撒娇:“皇爷爷。” 皇帝笑着说:“有事求皇爷爷?” 小皇孙撅着嘴:“皇爷爷,你这段时间不是让太傅教我朝政吗?” 皇帝点头:“你失踪前就在学,现在该把功课重新拾起来了。” 小皇孙:“那皇爷爷,我能找个人上奏重启晖阳养马场药材贪污案吗?” 皇帝目光凛了凛。 皇帝:“你想查案?” 小皇孙:“皇爷爷,养马场事关边防,这么严重的事情,绝不能放过一个犯案者。” 皇帝:“还有别的理由吗?” 小皇孙眼眶微红:“皇爷爷,我不是傻子,我问了太尉,知道案子和父亲的案子有关。我想给父亲报仇。” 皇帝心疼地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是个孝顺的。” 其实皇帝早就想重启养马场药材一案。 皇帝:“需要名正言顺。” 小皇孙:“那就先让人暗查,查出来了,再办。” 皇帝:“你想让谁查?” 小皇孙拉着皇帝的袖子:“孙儿不知道,皇爷爷,你帮帮孙儿。” 皇帝抚摸着小皇孙的脑袋。 是啊,小孙儿如今才九岁多,又远离朝堂两年,在朝堂谁都不认识,除了他这个皇爷爷又能求助谁呢? 皇帝:“其实皇爷爷已经派人暗中去查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小皇孙:“皇爷爷,是谁啊?可以相信吗?” 皇帝:“新进翰林学士纪梁。此人出身贫寒,性格孤傲,不懂变通。正是最适合的人选。” 想了想,皇帝又说道:“以后,你多和他亲近亲近。他是你谢叔叔引荐的人,你谢叔叔年纪大了,需要培养接班人。皇爷爷看他的意思,很看重这个后辈。” 小皇孙:“那孙儿以后有机会多向纪大人请教功课。” 皇帝默许了小皇孙这个说法,毕竟太傅也年纪大了,甚少接触朝政,这对于培养小皇孙的政治嗅觉不利。 等小皇孙走了,皇帝忍不住想,他真的要越过儿子培养孙子吗? 自从太子自尽后,他对老三和虞贵妃确实生了疑心,康联之事后,这份怀疑就更重了。 但是,朝堂之争向来如此。 老三毕竟是他如今最出众的儿子。而小皇孙年纪太小了,将来能不能担起大任,还不知道。 如果老三能通过他的考验,他或许可以暂且放下一些芥蒂。 …… 转眼由春入夏,运司经过选人和场地建设之后,正式成立了。 运司成立那天,陆珂需要和整个运司超七十多人开会。 这一天,陆珂迎来了自己研究生后最大的挑战。 七十六个人,一人一句,为谁亲自去各个地方实地考察记录数据,为谁负责猪品种优化和改良,为谁负责沿海地区鱼类养殖分析,为谁提早防控蝗虫灾害吵翻了天。 陆珂头都大了。 她第一次管理这么大一个部门,脑仁疼。 会后,陆珂精疲力竭,陈炎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陆珂惊愕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 陈炎盯着陆珂,目光一寸寸暗了下来:“刚才开会我就在,你没看到我吗?” 陆珂木着脸。 七十六个人,吵死了,她谁都看不见。 陈炎抿了抿唇:“我以为是你选中的我。” 陆珂:“候选的进士,是吏部选的。” 陈炎:“嗯。” 两个人彼此沉默着,气氛十分尴尬。 陆珂干笑:“你想去江南实地考察吗?” 公费出差,江南十分富庶,不算亏待陈炎。至于她薅到运司的胡惟庸的人,自然是全部派往沙漠地区。 陈炎:“你不想我留在京城吗?” 陆珂脸更木了。 当初私奔是陈炎爽约,两个人才断了的,为什么陈炎摆出一副被抛弃的样子? 陆珂:“陈炎,我成亲了,我和我夫君很恩爱,我们现在只有上下级的关系。” 陈炎:“我可以等。” 陆珂:“等什么?” 陈炎:“等你和原晔和离,或者,等他死。” 陆珂默了片刻,拿起毛笔,提笔落字,定了陈炎去江南考察。 陈炎表情更哀怨了。 陆珂:“……” 别哀怨,家里有个醋坛子,现在还每天写诗给她看呢。 她根本看不懂啊,每天都脑壳疼。 这陈炎不走,回家后,难受的是她。 陆珂这边运司刚开始各部门不协调,总是充满了各种争吵,但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各部门之间默契度越来越高,也逐渐走向了正轨。 陆珂甚至写信到晖阳,询问江小鹤愿不愿意带领养猪场的熟手过来帮她。 她真的被这些官员气得肝疼。 这些官员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聪明人。 但是这些人当了很多年的官,个顶个地自负甚高,理工科知识储备低就算了,还总是有各种各样天马行空的想象,老是擅作主张。 陆珂气得,一天肝疼,一天肺疼,一天心悸。 几乎是从头到尾,从最基础的知识开始给这些官员补课。 陆珂这边越来越顺利,但是三皇子那边就不太愉快了。 陆珂抽走了胡惟庸的人,虽然都是五六品的小官,最高的一个也才四品。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73节 但是,这些都是在关键职位上的人,这些人就像是润滑自行车车链的润滑油。 把这些人抽走了,车链就生锈了,一动就涩,他再办事就多了许多掣肘。 一开始,胡惟庸还以为是巧合,或者陆珂背后的原家在作祟。 但是渐渐的,这些新人替补上来,事情就不对了。 这些人都是吏部应尚书提拔上来的。 胡惟庸气得指着应瑜的鼻子,指桑骂槐。 难怪呢,难怪陆珂选拔官员的名单递上去,他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难怪,陆珂的官员选拔名单一点阻塞都没有就顺利通过了。 合着,应家在这里等着他呢? 怎么?应家是看他如今不得皇上信任,被贬了官,不再是殿前太尉,就想全盘接收他的势力了吗?想得美,他绝对不会放过应家。 陆珂忙碌的空闲中,偶尔会听原晔提到胡应两家的内斗,三皇子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时,陆珂会和原晔喝一杯酒庆祝一下。 陆珂和原晔正喝着酒,婉容急匆匆地敲门:“陆大人,原大人。” 陆珂问:“怎么了?” 婉容:“府里来稀客了。” 陆珂:“谁啊?” 婉容:“是柏世安和小少爷,他们回来了。” 婉容今年二十七岁,是沐阳王府的老人,不是卖身的,是雇佣的那种,因而原家被抄时,躲过了一劫。 她从十三岁入府,待了十年,对原家的每个人都有极深的感情。 自然,她是知道原璎柠和柏世安的事情的。 这会儿看到柏世安回来了,她立刻激动万分。 第91章 团聚 ◎你居然还有这个心眼?◎ 听到这个消息,陆珂和原晔放下所有东西,跑了出来。 婉容在后面追:“陆大人,原大人,方向错了,不在前厅,去大小姐院子了。” 很快,三个人来到了原璎柠的院子,原璎柠和柏世安深深地拥抱着。 三个人赶紧躲起来,别打扰他们。 过了会儿,原璎慈和原窈月也来了,柱子后面总共躲了五个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柏平川拉了拉柏世安,对原璎柠张开手:“娘亲,我也要抱。” 原璎柠抹了抹眼泪,点头:“好,平川,娘亲抱。” 原璎柠伸手去抱柏平川,岭南在大梁的最南边,太热了。 柏世安和柏平川都黑了许多。 原璎柠刚把柏平川抱起来一点点,柏世安便伸手去抬:“这几年,他长高了许多,也比以前重了许多。” 说话时,柏世安的目光一直落在原璎柠身上。 她也瘦了许多。 原璎柠生产后,从金国逃回大梁,一路颠簸,路上伤了身子,一直没养好,又要照顾孩子,又要喂奶,身量自然比以前消瘦了许多。 原璎柠:“一直站着不是事,我们进去吧。” 柏世安点点头,伸手将柏平川接过来,孩子大了,她太瘦,抱着累,他抱习惯了。 眼看,原璎柠和柏世安进去了,陆珂他们也看不到了,便各自散开。 陆珂嘀咕道:“怎么就没亲一下呢?” 亲一下多好啊。 像浪漫的电视剧一样,再配一个背景乐,撒点粉色的花瓣。 对,刚好今年桃花谢得晚,树上还有不少。 那多美啊。 可惜了,这个时代的人比较保守。 陆珂正思量着,脸颊被亲了一下,原晔笑道:“亲了。” 陆珂伸手拍他:“不是这个亲啦。” 两个人一个闹一个躲。 屋内,原璎柠和柏世安有说不完的话,关于岭南,关于晖阳,关于平川的教育。 说到最后,原璎柠搂着孩子静静地靠着他,两个人什么也不必说了。 许久后,柏世安抓着原璎柠的手,眼红猩红:“他们说你死了,我不相信,写了很多封信,也偷偷北上过,可惜,半道岭南台风来了,又只能回去。后来,父亲来了岭南,将我训了一顿……” 原璎柠:“父亲训得对。皇上令你驻守岭南,你身为岭南的父母官,突然离开,若是被皇上发现了,不仅会连累平川,也会害了柏家。” 柏世安抓着原璎柠的手慢慢收紧:“你没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原璎柠垂了垂眸子:“世安。” 柏世安:“嗯?” 原璎柠:“流放路上也许会发生许多意外。你……我的意思是……你在岭南也过了许多年,如果有红颜知己……” 柏世安:“没有。” 柏平川着急地喊道:“娘亲,我盯着爹爹在呢。我盯得很紧,他不敢。爹爹的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没有。” 柏平川知道原璎柠在担心什么,这也是他担心的。 分开太久了。 他也怕她心里有了其他人。 柏世安忐忑道:“你还想和我复婚吗?” 原璎柠拼命点头,热泪盈眶:“我想和你复婚。我想和你,和平川永远在一起。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流放路上,我一直是靠着这个信念支撑下来的。” 柏世安:“我也想,父亲带圣旨到岭南,回来的路上,我每一天都想,但是我不知道你想不想。我害怕你不想。” 原璎柠抓着柏世安站起来:“我们现在就去,去户部婚姻司登记。” 柏世安没动。 原璎柠疑惑地看着他,一股恐慌在心底蔓延。 柏世安眼神飘忽:“其实……当初,我写的那封休书是给皇上看的*。” 所以呢? 原璎柠不解。 柏世安:“我没把我们的休书,递交户部下属衙门。所以……我们其实并没有真的解除夫妻关系,还是合法夫妻。” 原璎柠惊呆了:“你居然还有这个心眼?” 柏世安冲着原璎柠一笑:“约莫皇上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觉得我这种腐儒应该没这个心眼,所以也没细查。” 原璎柠嗔了柏世安一眼:“那要是我这次回来不想复婚呢?” 柏世安伸手将原璎柠抱入怀里:“好在,夫人和我两情相悦,死生不弃。” 柏平川吃醋了:“娘亲,你总是和爹爹单独抱,我也要抱。” 原璎柠笑着对柏平川伸手:“好,快来,娘亲和爹爹一起抱你。” 这边原璎柠和柏平川相依相偎,另一边,陆珂和原晔回到书房。 书房隔壁是育婴室,两个奶娘正在轮班照顾小汤圆。 婉容提了一个饭盒过来:“陆大人,原大人,你们猜柏大人从岭南带什么回来了。” 陆珂:“是什么?” 婉容娇嗔道:“陆大人~哪有你这样直接问的。都说了,要猜。” 陆珂手里的毛笔撑着下巴:“岭南……” 岭南的话,相当于现代的海南一带。 陆珂:“荔枝!” 婉容:“对!陆大人,你太厉害了。就是荔枝!” 婉容笑着将盖子打开,木盒里,下面铺了一层冰,上面放着冰鲜的十二颗荔枝。 婉容:“不止有新鲜的荔枝,还有荔枝干,带了可多了,整整两大箱呢,特别大的箱子,有这么这么大。” 婉容伸手比划,那箱子有她一半高呢。 婉容:“陆大人,原大人,能不能也赏奴婢一两个荔枝干尝尝啊。” 陆珂点头:“一会儿给你抓一大把。” 婉容立刻将木盒放到桌上,弯腰行礼感谢。 原晔用手拿了一颗荔枝,正准备从头剥,陆珂连忙阻止:“不能这样剥皮,要从屁股开始。像这样。” 陆珂拿了一颗,在屁股那里一捏,壳开了:“你看这里,这里如果是干净的,代表没虫就能吃了。” 陆珂将白白的荔枝送到原晔唇边,原晔让陆珂先吃。 陆珂咬了一口,汁水丰盈甘甜。 陆珂美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没想到在古代,在古代的京城,她能吃到海南的荔枝。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74节 太幸福了吧。 陆珂吃了一半,原晔将另一半吃了:“原来荔枝是这个味道。以前听说了许多次,馋了许多次,奈何从未吃过。” 陆珂:“那以后等事情结束了,咱们周游全国,南下岭南,去吃个够。” 原晔看着陆珂的眼睛,也跟随着她的畅想幸福的笑了:“好。” 陆珂放下核:“璎璎和小满那里送了吗?” 婉容:“您放心,柏大人考虑得可周到了,每个人都有呢。陆大人,原大人,你们就放心吃吧。” 晚上,吃饭时。 柏世安一出来,原璎慈和原窈月齐齐上前:“姐夫~谢谢姐夫的荔枝。” 陆珂也凑过去:“谢谢妹夫辛苦带回来的荔枝,太好吃了。” 柏世安笑道:“我在岭南认识了不少朋友。若是你们喜欢吃,明年可以托他再带一些。” 众人:“谢谢姐夫(妹夫)。” 两天后,原璎柠搬回了柏家。 于此同时,江大刀,李美玲,江小鹤带着五个养猪场的老员工过来帮她了。 呜呜呜。 陆珂感动得快哭了。 她要让江小鹤带着村民狠狠地监督这帮官员,好好地训一训他们。 让他们知识储备不过关,还格外自信,总是灵光一闪,不管不顾。 气死她了。 陆珂让人将养猪场的村民带去休息的地方,江大刀没走,给陆珂行了个礼:“陆大人,借一步说话。” 陆珂心里正在盘算怎么监督运司的官员,心不在焉地问:“怎么了?” 江大刀压低声音:“晖阳那边很奇怪。” 陆珂:“啊?” 江大刀:“忽然多了很多陌生人,四处走访调查你和原先生的事情,还问了小满姑娘。我们什么都没说,那人还掏出了银子,逼我们说,特别奇怪。” 陆珂:“我知道了。” 他们从晖阳回来后,京城发生那么多变化,盯着他们的人自然会好奇晖阳的事,也必定会去调查。 陆珂:“老江,你和嫂子先去休息,明天我带你们去运司。” 江大刀:“陆大人,你和原先生,小心一些。” 陆珂:“我知道,别担心。” 江大刀一走,陆珂将江小鹤带回了沐阳王府。 已经有人在调查晖阳了。 他们要提早做打算。 陆珂将原窈月带了出来,“小鹤,这是你小满妹妹。” 江小鹤爆发出一声惊天大吼:“小满妹妹!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闭嘴!” 江小鹤脑袋上挨了一下。 他转头一看:“怎么多了一个小满妹妹?” 小皇孙白了他一眼。 小皇孙走到院子里陆珂这边:“我和皇爷爷说,农业养殖业都是提高老百姓收入的重中之重,也想学一学,所以皇爷爷让我过来跟着陆大人多了解运司的运作。” 陆珂:“只是这样?” 小皇孙:“不然呢?” 陆珂:“不是因为想我们了?” 小皇孙呵了一声:“我想你?你做梦!我要想也是想大姐二姐和大哥。” 陆珂:“不诚实的孩子一点都不可爱。” 陆珂对江小鹤招招手,指着原窈月说道:“小鹤,你要记住,以后这就是你认识的小满妹妹。” 江小鹤一脸茫然。 陆珂又对原窈月说:“小满,这个是你在晖阳相互不对付,但又一直相互帮助,在养猪场工作的哥哥,江小鹤。” 原窈月:“小鹤哥哥。” 小皇孙:“不对。” 原窈月歪头:“我叫错了吗?” 小皇孙:“叫错了,你要叫他喂,那个谁,笨蛋。” 原窈月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样不礼貌。” 小皇孙:“……” 陆珂哼了一声:“你看,小满都懂。” 小皇孙又哼了一声:“小满,你不这么叫,会露馅。” 原窈月犹豫了,她抿了抿唇,小声地叫了一声:“笨、笨蛋。” 小皇孙满意了:“这就对了。” 江小鹤还没搞清楚状况,陆珂又向他解释了一番,只是她隐去了许多朝堂内外的事情,只告诉江小鹤,他认识的那个小满妹妹有危险,所以才会冒名顶替藏在原家,请江小鹤保护好小皇孙和现在的小满妹妹。 江小鹤用力点头:“老师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两个小满妹妹的。” 陆珂抬头去摸江小鹤的头,手快碰到了,又放了下来。 现在的江小鹤已经是个小大人了,不再适合这种小孩子的安抚方式。 安顿好一切之后,陆珂抬头看着天空,忽然发觉回京城也不错。 她现在已经不怕陆夫人了,已经放下了曾经恐怖的心理阴影。 璎柠也和柏世安复婚了。 江小鹤和小皇孙都来运司了。 大家又能一起工作了。 好似,还不错。 如果魏英也能翻案就完美了。 转眼深秋,树叶枯黄。 有了许多人的协助,运司运转一切顺利。 陈炎也从江南考察回来了,陆珂主导在江南海边建了一个巨大的养殖场,养鱼,养虾,养鲍鱼,养海带。 自然成长的鲍鱼一般需要三年左右,而经过陆珂改进的方法,人工养殖的鲍鱼,一年左右就能成熟。 时值九月,第一批鲍鱼苗投了进入。 鲍鱼在这个时代的珍贵程度和银耳,燕窝一样,产量低,价格昂贵。 如果试验场能成功,就可以将方法推广开来,江南那边的经济就能更上一层楼。 而在岭南旁边的两广地区,是天然适合种植银耳的好地方。 大梁本身是有人工种植银耳的,一般采用的是椴木种植法,费时间,辛苦,而且产量低。 陆珂在晖阳的时候,用木屑稻谷壳米糠麸皮混合作为培养基,进行银耳培植,只不过晖阳那地方气候不适合银耳生长,产能受到了巨大的限制。 银耳一般两个月左右就能成熟。 陆珂刚刚上任运司,被皇帝寄予厚望,正是所有人都盯着的时候,急需功劳稳定地位。 而相对于,猪牛羊的生产周期,品种的改良,海产养殖的所耗费的长时间,两个月就能成熟,价值昂贵的银耳是最适合的。 于是,陆珂将京城中的事物大多交给运司的官员,江小鹤和小皇孙后,和原晔亲自带人到两广地区,组织群众开始建立银耳生产坊,大批量地生产银耳。 两广地区因为地理气候的原因,相对于江南和北方多地,更为贫穷。当地知府得知陆珂是过来带领百姓致富的,更是全力支持。 毕竟,银耳养殖是陆珂牵头的,失败了,错在陆珂,成功了,功劳可是大家的。 而他这个知府,就能凭借功劳升迁,离开两广这个穷乡僻壤了。 四十天后,大批银耳长了出来。 陆珂组织当地村民进行采摘,去除根部,清洗,晒干,然后通过朝廷的渠道,进入各大商铺进行售卖。 甚至许多银耳还翻了两倍的价格售往了周边国家。 眼看哗啦啦的税银入账,当地知府喜笑颜开,上奏将陆珂和运司狠狠地夸奖了一番。 皇上龙心大悦,特下旨嘉奖,并叮嘱陆珂再接再厉,让当地知府继续阻止扩大生产,一定要让两广成为和江南一样的富庶之地。 皇帝看着两广地区的奏折,喜不自胜:“这还只是在三个县城的试点,这要是推广到两广全境,那两广的经济可就再也不用朕操心了。” 皇帝看向下面站着的三皇子和小皇孙:“你们说说,这个陆珂可真是个人才。王怔忡那个人,以前一门心思地想调回京城。现在看到了两广经济起飞的苗头,这次立了功,居然没上奏请求回京。这个老小子!精得很。” 三皇子皮笑肉不笑:“是啊,陆大人学识渊博,能力出众,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三皇子年岁大,稳重,小皇孙才十岁,不必稳重,甚至越不稳重,皇帝越放心。 他上前,撒娇道:“皇爷爷,那我呢?我也帮了陆大人很多忙。我带着很多大人去新建养猪场,给百姓一个一个的普及养猪知识,还协助陆大人培育了一批优良品种的小猪。 陆大人说这一批非常不错,以后只要持续稳定的改进,过个五六年,这批猪的后代绝对是肉质紧实鲜美,块大,能生。” 皇帝笑得脸都开了:“好好好,你也是皇爷爷的好孙子。是皇爷爷的宝贝。” 小皇孙:“皇爷爷,你赏了陆大人那么多东西,也要赏我。” 皇帝:“你说,你要什么?” 小皇孙:“我要……皇爷爷按时吃药。”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75节 皇帝:“你这孩子,在这等着我呢?知道了,知道了,皇爷爷以后再忙也不会忘记吃药。行了吧?” 小皇孙:“嗯,孙儿满意了。” 爷孙俩感情这么好,三皇子眼热得紧。 他比小皇孙大十六岁,自然不可能如孩童一般撒娇。 甚至他和小皇孙一般大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伴君如伴虎了,根本不可能这样自然地闹腾。 他总觉得有高人指点,这次小皇孙回来后比以前更加难缠了。 上次,小皇孙私下会见翰林学士纪梁,着纪梁重启养马场药材贪污一案弹劾胡惟庸。 他特意引了父皇去发现真相。 按理说皇子私会大臣,密谋朝中大臣,父皇会十分生气。 但是,那次父皇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你就那么容不下你侄子吗?” 三皇子不知道,小皇孙私会纪梁是经过皇帝同意的,他只觉得委屈。 凭什么父皇对小皇孙如此宽容,如此信任,但是对他却严苛无比? 甚至当年太子在的时候,都得不到如此待遇。 就因为愧疚吗? 因为愧疚,所以父皇就全然纵着小皇孙吗? 呵。 三皇子垂眸,扯了一下嘴角。 他倒要看看,真相揭开,父皇这份愧疚荡然无存,小皇孙还能不能继续嚣张下去。 陆珂和原晔回京那天,大雪纷飞。 狂风乱做。 是胡家被抄家的日子。 应瑜从胡家逃了出来,跪在应家门口,求应尚书救救她和她的孩子。 应夫人走了出来,下人给应瑜撑了一把伞。 应夫人看着应瑜的目光有心疼,怨恨,但又无可奈何。 应夫人:“瑜儿,不是爹娘不帮你,实在是你错的太离谱了。” 应瑜凄惨地哭着:“娘,我说了,弟弟的死是意外,我没有想杀他。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想杀他。” 应夫人:“真的吗?” 应夫人低头,与应瑜对视,目光锐利:“你难道不恨你弟弟?” 应瑜百口莫辩:“我恨过他,但是他是我弟弟啊,我真的没有想过杀他。我想杀的是原璎慈,弟弟要娶她,娘,难道你知道弟弟和原璎慈搅合在一起,不想杀了原璎慈吗?” 应夫人:“那之后呢?” 应瑜愣住了:“什么?” 应夫人目光冷漠:“你回京之后,不敢回家,但是敢回胡家,不向父母解释,但敢帮着你相公,帮着你公公对付你的亲爹娘。 女儿啊,你真的让爹娘很寒心啊。回去吧,胡家犯的案子是诛九族的大罪,皇上只是要你们一门的命,已经很仁慈了。” 希望彻底落空,应瑜暴怒而起:“娘,难道只有弟弟是你儿子吗?我也是你女儿啊。你和爹就如此狠心?难道我生的孩子不是你们的孙子吗?再说了,我帮我相公,帮我公公有什么不对?不是你们对我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 弟弟的死讯传回来的时候,爹提剑上门要杀了我,不是我公公和我相公护着我,我当场就没命了。现在弟弟已经没了,我是你们唯一的女儿,唯一的孩子。难道你们真的要亲眼看着我去死吗?” 应夫人啪的一巴掌打应瑜脸上:“我就知道你是故意害死你弟弟的。” 应瑜捂着脸笑了:“我就是故意的又怎么样?” 她破罐子破摔:“我不杀了他,怎么做爹娘唯一的孩子?娘,这是你教我的啊,爹后院那些女人的孩子不都是你弄死的吗?你能杀人我不能吗?凭什么!” 啪! 应夫人抬手又给了应瑜一巴掌:“闭嘴!” 应瑜:“我闭不闭嘴有什么用?弟弟死了,马上我也要死了。娘,你辛苦谋算一辈子,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哦,对,还有爹,他也是。你们蝇营狗苟谋划了一辈子,到头来,相互伤害,都是断子绝孙!” 说完,应瑜一把抓住应夫人扇过来的手,狠狠甩开,转身就走。 她逃不了。 她的夫君孩子都在胡家。 她一个人逃不了。 既然逃不了了,那就一起死吧。 应瑜踉踉跄跄地走着,肩膀撞到了一个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她闷哼一声。 插入她腹部的刀被抽了出来。 鲜血落在地上,应该是红的,但是雪没有停。 鹅毛大雪,瞬间将艳红覆盖。 天地之间,一片苍茫。 第92章 议和 ◎拿着鸡毛当令箭。◎ 应瑜慢慢抬起头,看到孟翊那张扭曲的脸。 她颤抖着唇,只发出一个音节。孟翊便将刀抽了出来,再度插进了应瑜腹部。 一刀两刀三刀。 直到应瑜彻底断气。 孟翊冷漠地看着应瑜:“你杀了少爷,你该死!” 远处的应夫人看到这一切,带着应家家丁冲了过来,孟翊仓皇逃跑。 大雪下了很久才停。 陆珂和原晔回到沐阳王府。 原璎慈抱着小汤圆,小汤圆会说话了,只是说得还不清楚,呀呀乱叫,但依稀能辨别这小家伙叫的是爹爹,娘亲。 陆珂将小汤圆抱怀里,好重,原晔连忙伸手接过来。 陆珂戳了戳小汤圆的脸蛋:“你这小家伙,才半年多没见,怎么长这么快。” 小汤圆甜滋滋地笑着。 原窈月笑着说:“小汤圆现在可厉害了,已经会走路了。” 原晔将小汤圆放下来,原璎慈蹲地上对小汤圆招手:“小汤圆,来,到姑姑这里来。” 现在是冬天,小汤圆穿着红色的喜庆棉衣,头上戴着虎头帽,虎头虎脑,又圆滚滚的。 他迈着小短腿,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每走一步,都让人有种错觉,他下一步就会摔地上。 好在,小家伙歪歪扭扭还是走到了终点。 原璎慈立刻夸奖道:“真厉害,我们的小汤圆最厉害了。” 小汤圆咯咯笑,“姑姑,姑姑……” 陆珂笑着说:“我这次回来带了许干银耳和山货,今晚咱们有的吃了。对了,婉容。” 婉容:“是,陆大人。” 陆珂:“马车里那个小号的箱子,里面放的是我带给长姐和大哥的,你一会儿让人给他们送过去。” 婉容:“是,陆大人。” 原晔:“别弄错了。小号箱子旁边,还有一个稍微大一点的中号箱子,那里面是陆大人给你们带的礼物,一会儿让管家给你们分一分。” 婉容立刻喜笑颜开:“是,原大人,陆大人。奴婢给你们行谢礼了。” 陆珂:“快去吧。” 婉容欢快地跑去拿礼物了。 晚上饭菜还在做,小皇孙和江小鹤闻着味儿来了。 江小鹤去找原窈月和小汤圆玩了。 小皇孙哼了一声:“陆珂,你不地道,你带了那么多礼物,连江家都有,没有我的。” 陆珂白了他一眼:“我用得着给你送吗?你自己会亲自来拿的啊。” 小皇孙伸出手:“那我的礼物呢?” 陆珂:“在后院,一会儿吃完饭,你走的时候拿上就是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确定陆珂没忘了自己,小皇孙也去找小汤圆玩了。 小汤圆现在还走不快,小皇孙就喜欢欺负他。 他一会儿跟小汤圆比跑步,一会让和小汤圆比爬台阶。 他一抬脚就上了台阶,小汤圆爬不上去,小皇孙叉着腰,手里拿着糖葫芦:“上来啊,你上来啊,你上来,我就给你吃。” 小汤圆试了好几次,都爬不上去,急得嗷嗷哭。 原窈月将小汤圆抱上去,一本正经地看着小皇孙:“皇长孙殿下,你不要欺负小汤圆。” 小皇孙:“我这是在帮他练习。” 小皇孙说话时,江小鹤抬手抽走他手里的糖葫芦,然后飞速分了一颗给小汤圆。 小皇孙怒道:“江小鹤!我要诛你九族。” 换刚来京城那阵子,小皇孙这话还真能把江小鹤吓得好几夜睡不着,可是这会儿嘛,他已经知道小皇孙就是嘴硬了。 江小鹤嘿嘿一笑:“老师说了,在沐阳王府,我们都是她的学生,谁也不能用身份压人。”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76节 小皇孙:“哼,臭陆珂。” 过了会儿,大家都玩累了,江小鹤和小皇孙坐着休息,顺便闲聊。 小皇孙:“听说皇爷爷看在你有苦劳的份上,也给你封了个官?” 江小鹤点头,挺了挺胸膛:“十品。” 小皇孙最佳抽了抽,“十品那叫吏,最低等级了,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 江小鹤:“可是,我们家世代务农,从来没人当过官。对于我而言,十品已经很厉害了。我爹我娘还特意买了鞭炮回来庆祝。” 小皇孙:“是吗?” 小皇孙阴险地打量着江小鹤。 这家伙现在仗着陆珂越来越得瑟了,连他这个小皇孙都不放在眼里。 那他就好好吓一吓江小鹤。 哈哈哈哈。 小皇孙心里的小人叉腰奸笑。 小皇孙:“江小鹤。” 江小鹤一脸没有防备:“什么?” 小皇孙阴险地笑着:“你知道这次陆珂在两广推广银耳场立了功,为什么皇爷爷只赏赐了她许多金银珠宝,田庄地契,没有再给她升官吗?” 江小鹤一脸天真:“为什么?” 小皇孙:“因为皇爷爷已经提前赏过陆珂了。” 江小鹤还是不懂。 小皇孙:“陆珂一到京城,和皇爷爷阐述完自己的韬略,皇爷爷觉得可行,便一步到位将她提拔到了三品,并让她主建运司。这就叫预赏。是预期陆珂将会建功立业,所以提前给她的赏赐。 一是表明皇爷爷对她的看重和信任,二是表明皇爷爷对运司的支持态度,让文武百官做事有个度,对陆珂都忌惮着些。而如今陆珂立了一点功劳,才勉强算回报一部分皇爷爷对她的提拔。” 江小鹤恍然大悟。 小皇孙:“天家的一份赏赐要两份功劳,才算不负所望。如果不能达到预期,那就要三倍受罚。” 说着,小皇孙故意在脸上摆出一个阴森的表情,吓唬江小鹤:“所以你现在,皇爷爷给了你赏赐,你要是不能立功……” 小皇孙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江小鹤一下吓得脸色煞白。 这下,小皇孙高兴了。 嘿嘿嘿,吓到了吧? 让他跟着陆珂一起欺负他。 江小鹤吓得一动不敢动,好像真的吓坏了,小皇孙也有点吓着了。 这傻小子真当真了? 小皇孙想了想,拍了拍江小鹤僵硬的肩膀:“这样吧,看在咱们有几分交情的份上,你以后做我小弟。到时候你要是没立功,皇爷爷要处置你,有我这个皇爷爷最宠爱的孙子为你求情,一定能保住你的命。” 江小鹤已经吓得一点主意没有了,一听能保住自己的命,立刻给小皇孙跪下了。 原璎慈过来叫两个人吃饭,远远地看着江小鹤双膝下跪给小皇孙磕头,小皇孙一脸得意洋洋,立刻明白了,她远远地喊道:“小皇孙,你是不是又欺负小鹤了?” 小皇孙手背在身后,目光闪烁:“没有啊,我只是说我以后会罩着他,他跪下给我谢恩而已。” 这时,陆珂也路过院子。 她走过来,一把揪住小皇孙耳朵:“你敢说你没有欺负小鹤?” 小皇孙:“臭陆珂,你再动手试试,我可是皇长孙殿下。” 陆珂:“我管你呢,在这里,我是你老师。皇上说的,你由我管,不好好学还能打手心。” 江小鹤见小皇孙耳朵都被揪红了,赶忙说:“老师,小皇孙没欺负我。他还说以后我要是犯了错误,皇上要罚我,帮我求情。” 陆珂半信半疑:“真的?” 江小鹤点头。 小皇孙:“哼。” 要不是他主动请缨过来跟陆珂学习,哪里轮得到陆珂当他的太傅。 哼!臭陆珂,拿着鸡毛当令箭。 过年是原璎柠少数时候能光明正大过来见小汤圆的日子。 拜年日,柏世安和原晔坐在茶厅,赏景吃茶。 原璎柠便牵着柏平川和小汤圆一起玩。 柏平川做了一把木剑送给小汤圆。 那木剑很小,但拿在小汤圆手里显得给外大。 柏平川抓着小汤圆的手教他:“汤圆弟弟,你快快长大,这样我就有伴了,以后我们一起骑马射箭,比武。” 原璎柠脸上笑着,眼底却有淡淡的伤感:“很快的,小孩子长得很快的。” 吃完饭,晚上有花灯节。 陆珂和原晔手牵着手,在街道上走着。 陆珂:“以前我在陆家的时候,有一次过花灯节,我被陆夫人关在阁楼里反省,不能去,长姐给了带了一个小兔子花灯回来。那个小兔子特别可爱,尾巴是一团白色的毛球,拎着花灯走的时候,毛球尾巴会上下一跳一跳的。对,就是这个……” 陆珂拉着原晔来到卖花灯的摊位:“就是这种,特别像。你看,好看吗?” 陆珂抬头看向原晔,一眼撞见他眼底的心疼。 陆珂:“我现在已经很好了。” 原晔将钱给老板,浅浅地笑着:“我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我爹和娘比较忙,每次只能在花灯节后,府里清净下来,再带我出来玩。不过,花灯节,我会自己偷偷跑出来玩。” 原晔又挑了一只老虎花灯。 原晔:“京城的花灯节有很多好玩的。蹴鞠投篮,投壶,射箭,猜灯谜。到了快结束的时候,还有官府组织燃放的烟花。一会儿,我们每一样都试试。” 陆珂笑着点头:“嗯。” 蹴鞠投篮,陆珂以前没玩过,原晔先示范了一次。 蹴鞠投篮的摊位前面,有一个被绑在半空中的大框,投篮的人,只能用脚踢蹴鞠,将蹴鞠球踢进竹筐里。 踢中的人,能得到一个小糖人。 两个铜板一次。 原晔站定在两米开外,先用脚将球勾起来,左右运球,玩了个花活,然后将球踢到半空中,来了个倒挂金钩,直接入篮。 “好。” 陆珂跳起来鼓掌:“夫君真棒。” 周围围观的百姓也纷纷喝彩。 老板笑呵呵地递过来一个小糖人,原晔接过,示意陆珂过来试试。 陆珂走过去,她没原晔的技术,把蹴鞠放地上,然后瞄准竹筐。 啪! 球砸竹筐上,弹出来了。 原晔:“再试一次。” 陆珂:“嗯。” 啪啪啪。 十次了,一个都没中。 老板看陆珂玩了十次,递给她一个小糖人。 陆珂扁着嘴:“夫君,我没中。” 原晔笑着:“没关系,以后在家里咱们做一个,我陪你练。” 有了这话,陆珂沮丧的心情一下好了:“嗯,我们回去就做。” 一样一样玩下去,陆珂玩得不亦乐乎,终于到了射箭这里。 陆珂挑了一把弓,等站在了台子上,才发现自己的对手是长姐陆雁。 陆珂摩拳擦掌:“长姐,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陆雁挑眉:“好啊,我倒要看看你现在有多厉害。” 两个人同时举弓,瞄准树上绑着的羽毛。 咻咻两声。 陆珂的箭准确地将羽毛钉在了树上。 老板都哇了一声:“这位夫人好箭术,百步穿杨。” 陆珂再度拉弓。 第二箭,中了挂着的红布带。 第三箭,准确熄灭了摇晃的烛火。 陆雁放下弓箭,鼓掌:“小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陆珂骄傲地昂着头:“当然。我在晖阳养马场可不是白待的。” 陆雁小小的弹了陆珂眉心一下:“好了,别臭美了,去拿奖品吧。” 陆珂冲着陆雁灿烂地一笑,跑老板那里拿了今日的奖品,一小包柿饼。 陆珂回来,将纸袋拆开,让陆雁拿着吃。 陆雁拿了一块递给旁边的人,陆珂这才发现陆雁还带了朋友。 陆雁对陆珂和原晔介绍道:“这位是三皇子府的文鸳姑娘。” 文鸳穿着厚厚的衣服,披着披风,手里抱着一只黄色的小小猫。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77节 她温婉地对陆珂和原晔一笑。 陆珂:“文鸳姑娘好。” 文鸳淡淡地笑着:“陆大人好,最近听了许多陆大人的故事,文鸳十分敬佩。希望以后有机会能一起喝茶。” 陆珂:“一定一定。” 说完话,陆雁带着文鸳走了。 陆珂用手肘捅了捅原晔:“长姐怎么会和三皇子府的人那么亲密?” 原晔低下头,拿了一块柿饼,在陆珂耳边说道:“文鸳是三皇子的侍妾。” 陆珂:“啊?三皇子和三皇子妃不是伉俪情深,三皇子对三皇子妃十分钟情吗?我记得,我以前在府里的时候,听人说过,三皇子妃出身不高,本来虞贵妃选定的三皇子妃人选不是她,是三皇子非卿不娶,一意孤行,娶了三皇子妃,两个人是打小的情谊,青梅竹马。” 原晔:“京中传言,不可尽信。三皇子和三皇子妃十六岁成亲,现在已经七年了。说两个人的感情好,那也确实如此,但表皮之下,肮脏处也不少。 三皇子和三皇子妃成亲后,三皇子妃一直没有生育,三皇子至今没有娶侧妃,但,没有侧妃,不代表没有侍妾。三皇子妃第一次怀孕是四年前,三皇子喝醉了酒,耐不住寂寞,强行宠幸了院里的一个侍女,并将其抬为侍妾。 后来,三皇子妃五个月身孕的时候,发现了此事,两个人大吵一架,侍女被三皇子妃杖毙,死前,那侍女心中怨恨,拼着一口气,冲撞三皇子妃的肚子,导致三皇子妃流产。 三皇子和三皇子妃冷战了许久,三皇子也在外面找了不少女人。直到三皇子妃低头求和,两人才和好。 而现在三皇子妃又怀孕了。三皇子再度耐不住寂寞,又找了一个侍妾,便是文鸳。只是这一次,三皇子找侍妾,是三皇子妃主动帮他找的。” 咦—— 陆珂越听越觉得恶心。 什么强行宠幸,说白了不就是强j吗? 陆珂问:“那死去的侍女是自愿当侍妾的吗?” 原晔摇头:“她是人牙子买进三皇子府的,卖身契在三皇子府,由不得她选。” 陆珂出离愤怒了:“也就是说,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由不得那侍女自己选,那凭什么把错怪到她头上?她又没勾引三皇子,又没有祸害任何人,三皇子和三皇子妃的问题,凭什么用她的命填?” 原晔:“世道如此,无可奈何。不过,这世间因果轮回,终有一日会还世人一个公道的。” 陆珂也知道世道如此,普通人无可奈何。 只是觉得悲凉。 普通人的命从来不是命。 她当初在晖阳也差点被应知他们随便找的一个借口,烙印。 原晔:“不说这些了,我们再逛逛。” 陆珂点点头。 只是再看繁华的京城街道,再瞧头顶明亮的彩灯,没了刚才的兴致。 陆珂问:“真的会有一个公道吗?” 原晔:“我保证,会有的。” 欸? 陆珂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随即目光和原晔对视,一切明了:“那我就这么相信了” “嗯。”原晔双手抓住陆珂的肩膀:“夫人,前边有个看烟花的好位置。” 陆珂:“哦。” 好吧。 原晔他们肯定有他们的计划,她耐心等着就是。 片刻后,焰火腾空,似火树银花,炫彩夺目。 陆珂双手合十,默默在心里祈祷,新的一年,一切顺利。 年后,果如陆珂所期待的那样,一切顺利。 两广地区的银耳出了三批,相对于猪肉的不好运输,银耳晒成干银耳之后,运输十分方便,加上它的价格比过去一朵银耳二十两银子的价格低一些,一朵两广产的银耳十九两,两广地区的银耳非常受欢迎,甚至是供不应求。 两广地区再南边,是一些小国,本身对大梁的丝绸茶叶瓷器等就很喜爱。 他们和两广地理位置更近,两广卖出去的银耳便有不少流到了*这些国家。 昂贵的银耳让这些国家也看到了发展的机遇,中秋前,其中一个国家,南岑,那边的使者到了京城。陆珂受诏与众大臣一同接见。 接见他国使者,一般是国信所,和运司八竿子打不着,因此一开始陆珂并不知道这些人叫她过来做什么,直到南岑使者听说了陆珂的身份,立刻热情地打招呼并问好,陆珂咂摸出了一点门道。 南岑使者赵蒙是一位三十多岁胖胖的大叔,穿着他们国家的官服,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 赵蒙:“陆大人,久闻大名,赵蒙我早就想一睹您的风采了。没想到今日见着了,您不仅是才华出众,年轻有为,容貌更是倾国倾城。” 陆珂礼貌微笑。 不得不说,赵大人这话有点太假了。 她穿越过来的这个身体,长得是真不错,也算小漂亮了。 但是倾国倾城,实在是谈不上。 光她认识的人里,长姐,璎璎,璎柠都比她漂亮多了。 就连她讨厌的陆夫人,从现在的容貌来看,陆夫人年轻时也比她漂亮许多。 赵蒙拉着陆珂聊天,从南岑和大梁的友好史,一路谈到两国边境百姓的友好通商,终于,赵蒙谈到了正事。 赵蒙:“陆大人,听说两广地区的银耳养殖的产量提升都是您的功劳?” 陆珂谦逊地说道:“不敢不敢,我只是提了一些改进的经验,银耳场的建立,百姓的配合,周边的运转等都离不开各位同仁的帮助。” 赵蒙:“您太客气了。我听说两广地区,你还提了许多关于养殖的建议,例如改进猪的品种,使其更适合两广的气候,划分河流海洋区域,进行人工养殖海产和珍珠等。” 鲍鱼,珍珠,和银耳一样,都是高附加值产品。 别说在现代都能致富,在古代,生产力低下,这些东西远远比现代更值钱,更昂贵,甚至一物抵千金。 若是真能成功,两广地区的经济富庶程度说不定不会弱于江南。 陆珂:“这些都是陛下的长远发展规划,我也只是在陛下的宏图上面添了一些微末的砖瓦罢了。” 赵蒙:“您太谦虚了。大梁有您这样的人才,以后国力一定蒸蒸日上。” 陆珂微笑。 一个时辰的会见,陆珂听赵蒙夸了她半个多时辰,剩下半个时辰,赵蒙提出希望陆珂能接受他们南岑派来的学习的使团,南岑和两广气候相似,极其需要经济发展。 陆珂继续微笑,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说一切听皇上的意思。 赵蒙立刻明白了。 经过一周的谈判,大梁和南岑谈好了经济条约。 再加上,南岑一直很乖,很听大梁的话,而大梁也需要南岑作为一个招牌,用以敲打其他不安分的国家,告诉这些不安分的国家,跟着大梁有肉吃,不跟,就是战斗。大梁答应了和南岑共同发展养殖业的建议,并同意南岑先期派一支二十余人的学习队伍,入京拜陆珂为师。 陆珂站在御书房内,整个头都大了。 她刚刚才把运司那群上蹿下跳,特别自信,特别有想法的大臣驯服,现在又来了二十个。 陆珂很头疼,很心累,但是皇帝很开心。 皇帝满面春风:“陆爱卿。” 陆珂低着头,眉目温顺:“臣在。” 皇帝:“你可真是朕的福星啊。” 陆珂:“臣不敢。” 皇帝:“夸你你就受着,朕难道还会夸错人?不仅仅是南岑,自从在你的建议下,晖阳养殖业发展越来越好之后,金国现在也有意议和了。” 陆珂猛然抬头。 金国? 也不是不可能。 完颜术和完颜弼打了一场内战,完颜术虽然赢了,但是金国长久地和大梁打仗,本就国力空虚,内战之后,情况就更严重了。 这个时候,完颜术愿意议和,对金国对大梁来说都是一桩好事。 皇帝让德福公公将奏折拿下去给陆珂看看。 陆珂翻开,确实和她猜测的差不多,金国阐述中,虽然没有明提,但是国库空虚的问题很明显。 尤其是,完颜术也提出了和南岑差不多的条件,甚至更为激进。 他要求陆珂毫无保留地教授金国畜牧养殖和副产品开发技术,并且每隔三年,要到金国待一年,传授金国百姓。 中间还附加了一系列条件,例如退兵的要求,边境线的划分,两国开通互市,大梁卖给金国的产品不得高于国内价格等等。 当然,这只是谈判前的条件,谈判后两国都需要让步。 陆珂拧眉。 这些条件里,全是国事,没有丝毫别的。 所以,完颜术到底知不知道,纳兰朵还活着? 第93章 金国来访 ◎你让孤没了一个孩子。◎ 和皇上商议完,陆珂忧心忡忡地回到沐阳王府。 彼时,原晔出去处理公务了,还没回来。 陆珂想了想,还是去了柏府,见原璎柠。 陆珂和原璎柠坐在荷花池不远处的小亭内。 原璎柠垂着眸子思索:“在晖阳的时候还能瞒一瞒,但是一旦回京,沐阳王府平反,我就必须以原璎柠的身份出来见人,估摸着瞒不了太久,他那边就会知道消息。 但是,两国议和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需要商讨的东西很多,一般都是派遣使臣来京觐见。商议具体的议和细则。” 陆珂:“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金国到京城路途遥远,一来一回要一个多月,这中间的安全很难保证。”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78节 所以,应该不是完颜术来京城。 就是不知道他会派谁作为使臣。 可是,万一呢? 陆珂看着原璎柠,不敢提这个万一。 她摇摇头,在心里安慰自己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哪有一国君主,去敌国京都的,这万一擦枪走火,这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吗? 大梁和金国议和,金国派遣使臣来京,这是大事,自然要谨慎对待。 因此两边陆陆续续官方通信了许久,制定了各种细则章程,来来回回谈判了许久,经过了长达两个月的磨合,这才确定了金国出使名单和大梁接待官员名单。 陆珂作为两国都看重的技术型人才自然在接待官员名单之中。 陆珂一颗心放不下来。 当初他们为了不让人起疑心,将小汤圆介绍给众人的时候,故意将小汤圆的年龄报大了几分,说小汤圆是在金国生下的,因为有三个月孩子容易夭折的说法,故而在晖阳时,一直没让孩子出来见人。 这要完颜术派来的使臣,将小汤圆的事情说给完颜术听了,而她当初在金国压根儿没怀孕,完颜术立马就能知道小汤圆是纳兰朵的孩子。 他们一直所依仗的是,金国不可能在大梁都城为所欲为。但是万一呢? 原晔安慰陆珂道:“无妨,是人皆有弱点,贪嗔痴恨,美色名利。金国使臣也不会例外。” 原晔的想法是从金国使臣的弱点入手,让金国使臣助他们将小汤圆的事情瞒着。 陆珂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点了点头。 确定了双方官员名单,礼部便要策划主持各种接待流程,与地方各级官员沟通好,一路如何护送金国使臣。 皇帝手拿着两份策划方案,一份是三皇子的,一份是小皇孙的。 三皇子办事素来牢靠,小皇孙么,年龄到底太小了,才十一岁多,方案并不严谨。 皇帝拿不定主意。 大梁和金国议和,结束长达几十年的战争是大事。 交给三皇子,他放心。 但是他私心里,又想让自家小孙子多锻炼锻炼。 小皇孙的方案是纪梁和他斟酌许久后,共同制定的,详细之余,故意留下了许多“不严谨”。就是要让皇帝知道,小皇孙需要他,离不开他这个皇爷爷。 皇帝也确实如此,因为知道自家小孙子更不成熟,更依赖自己,反而心更偏。 晚上,到了就寝的时间,原本今日,皇帝该去虞贵妃的宫殿,却在起驾前,转去了嘉贵妃宫里。 嘉贵妃得知消息,立刻着人将皇帝喜欢用的茶具,喜欢吃的东西端来上,自己也换上了皇帝喜欢的衣服。 夜幕沉沉,云雨结束。 嘉贵妃趴在皇帝身上轻微地喘着气。 过了许久,两个人都缓了过来,嘉贵妃笑道:“皇上宝刀未老。” 皇帝捏了捏她的手:“你就哄朕吧。“ 皇帝虽然嘴上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却是对嘉贵妃的话十分受用的。 两个人打情骂俏了一会儿,嘉贵妃靠着皇帝:“皇上,刚才你进来的时候,臣妾瞧着您眉宇间有些愁容,可是有忧虑之事?” 嘉贵妃是妓女出身,皇帝对她的印象就是漂亮,温柔,善解人意,但是不懂宫廷险恶。 因此,对她一直比较轻视,也就少了几分防备。 皇帝:“老三和允正都写了一份和谈的接待策划……” 嘉贵妃:“那选一份不就好了吗?” 皇帝:“你呀,哪有那么简单?老三的比较稳妥,谨慎,允正的欠缺了一些经验。” 嘉贵妃垂了垂眸子。 皇帝这话表面上是说三皇子的策划更好,但是遣词造句上却是偏心小皇孙的。 嘉贵妃笑了笑:“那选小皇孙的。” 皇帝:“哦?” 他来了兴致:“来,你说说,为什么选允正的。” 嘉贵妃:“这简单啊,三殿下都那么大了,又有能力,又不缺经验,小皇孙还小,他是叔叔,叔叔让侄子一次,给侄子积累经验,以后陛下就有两个好儿孙了,这不是好事吗?” 皇帝点了点嘉贵妃的鼻子:“你呀,当了这么多年贵妃,脑子里还是只有民间几兄弟的那些事。” 嘉贵妃:“臣妾说错了?” 皇帝:“没你说的那么简单。” 嘉贵妃:“那给三殿下?” 皇帝眉头一下皱了起来,“老三,心思重,不如允正干净。” 嘉贵妃偷偷翻了个白眼,这不还是偏心小皇孙吗? 皇帝摸着下巴:“你说,老三和允正谁更能继承大统?” 这次到礼部主持和金国和谈的事宜,代表的是大梁,换句话说,这次的主持人选,将会和金国建立起一段深刻的友谊。 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的是皇帝的倾向,这份友谊也会成为这次主持人选的政治资本。 嘉贵妃毫不犹豫地说道:“小皇孙。” 皇帝略带好奇地看着嘉贵妃:“你这么喜欢允正?” 嘉贵妃:“小皇孙聪明有礼,还孝顺皇上,是顶顶的大孝子,臣妾自然喜欢。” 皇帝:“这不是实话。” 嘉贵妃:“好吧,那臣妾和皇上说实话,皇上不要生臣妾的气。” 皇帝:“你先说说。” 嘉贵妃:“皇上你舍不得小皇孙,太子府修缮好了,还是让小皇孙住在宫里,这相处的日子久了,臣妾自然和小皇孙更亲近。臣妾入宫时,三殿下都已经外出建府了,臣妾只和三殿下在宴会上打过几次罩面,压根儿不熟。” 皇帝:“还有呢?” 嘉贵妃:“臣妾和虞贵妃不对付。以后三殿下继承大统,虞贵妃就是太后,肯定把臣妾迁到又偏僻又冷又没人气的地方住着,欺负臣妾,臣妾不愿意。” 皇帝白了嘉贵妃一眼:“你呀,心眼儿比针尖还小,又记仇。那是国家大事,和你老家乡下,三间土房妯娌婆媳的问题不一样。” 嘉贵妃:“那臣妾又不懂。反正皇上是帝王,谁当太子皇上心里自然有定数,臣妾就是随便想想,又影响不了皇上的抉择。” 皇帝无奈又宠溺地笑了。 小女人,心眼小,见识短,说不出什么有见地的话。 过了会儿,要熄灯了,嘉贵妃问道:“皇上,你考虑好了吗?” 皇帝:“听你的,选个孝顺的。” 嘉贵妃笑了:“皇上真疼臣妾。” 皇帝也笑了笑,没说话。 他就喜欢嘉贵妃这脑子不清醒,又容易满足的性格。 第二天,圣旨下来,令小皇孙去礼部主持金国使臣入京一事,三皇子脸色阴沉。 他看过小皇孙的策划奏折,十分不严谨且疏漏不少,因而他并没有设计阻拦,没想到父皇的心竟然这么偏。 在明显他更优秀的情况下,竟然选了小皇孙。 欺人太甚! 小皇孙只淡淡地扫了三皇子一眼,便带着礼部官员商议去了。 这一商议,商议了一上去,午膳时间,小皇孙抱着和礼部商议后的修改流程面见皇帝。 小皇孙一边跑一边喊:“皇爷爷,礼部的人为难我,你快帮帮我。” 皇帝一边让德福公公接过文书,一边责备道:“你呀,不要什么事情都想着皇爷爷帮你,万一哪天皇爷爷不在了呢?” 小皇孙:“皇爷爷为什么会不在?皇爷爷永远都是孙儿最坚实的后盾。” 皇帝:“你这孩子,还真是没长大。” 皇帝嘴上这么说,眼神却十分温柔。 皇帝:“来吧,让皇爷爷帮你看看还有哪些要修改的。” 小皇孙清脆地应着:“是!” 三皇子没被选中主持礼部金国和谈一事,私下令吏部尚书应政昊联络礼部的一些好友,在小皇孙的计划中挑刺,弹劾。 然而,小皇孙的计划是皇帝亲自过目修改的。 小皇孙和皇帝是一头的。 说小皇孙的计划不好,不行,不够用,那不等于说皇帝能力不行吗? 很快,这些给小皇孙找茬的全都被皇帝厌弃了。 朝堂之上,这会儿彻底回过味来了——小皇孙是真得圣宠啊。 春日,草长莺飞。 金国使者七名乘坐马车到了。 小皇孙穿着金贵,站在打头的位置,他的身后站着的是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之后是各大小官员。 陆珂,原晔,纪梁也在其中。 马车停下,礼部尚书上前欢迎。 打头的马车车帘掀开,是主管金国畜牧业的大臣金圣安,已经升至二品的阿日斯兰。 紧接着是末尾的马车,先下来两名大臣,紧接着,阿保瑾跳下了马车。 他一眼看到陆珂,兴奋地跑了过来,拉着她的官服袖子:“陆珂陆珂,真高兴,我们又见面了。你见到我开心吗?”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79节 陆珂实在是开心不起来。 她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阿日斯兰走到中间那辆最低调的马车边,抬手掀开了车帘。 完颜术没有下来,只是淡淡地看向众梁国大臣。 礼部的人也乱了。 金国没说,金国王上完颜术要来啊。 陆珂下意识地看向原晔的方向,纪梁也看了过来,三个人面面相觑。 完颜术疯了吧? 他一个金国王上来大梁干什么? 这可是大梁京城,万一和谈不成,他逃得掉吗? 完颜术目光落在陆珂身上,千钧之重,他勾了勾唇,放下帘子,阿日斯兰和小皇孙,礼部尚书说了一些感谢的话,便向阿保瑾打招呼,让他回来,然后阿日斯兰上了车,马车继续前行,去往打扫出来的使臣国宾院。 纪梁跟着小皇孙和礼部尚书一起前往国宾院。 原晔走到陆珂身边,陆珂有些慌:“糟了。” 原家长女在金国当王妃,这可是死罪。 更何况前面还有原家和金国勾结谋反一案。 若是皇上知道,势必会怀疑当初递交的那些完颜弼的信件是假的。 原晔握住陆珂的手:“静观其变,顺其自然。” 陆珂也知道除此之外,没有办法。 可是…… 完颜术是疯子吧,他真的就不怕大梁对他动手吗? 陆珂感觉头都要炸了。 陆珂作为和谈中的重要条件之一,是不可能不去国宾馆的,她纠结了一会儿,也只能和原晔一起来到国宾馆。 陆珂在大厅内,对完颜术行礼:“王上。” 完颜术坐在椅子上,手撑着头,目光上下打量着陆珂:“陆大人,许久不见,丰腴了不少。看来还是我大金的水土太贫瘠了,没有梁国丰盈养人。” 陆珂僵硬地露出一个礼节性的笑容。 “不过。” 完颜术话锋一转:“也可能是坐月子营养太充足,胖了不少。” 陆珂:“呵呵,呵呵呵。王上真会说笑,女子坐月子也就一个月。” 完颜术:“陆大人在我金国的时候,出了不少力,也只是让我金国的牧羊牧牛生病的数量少了一些。回到梁国后,陆大人却实力全开,屡建奇功。你们梁国有句话,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此言,果然不虚。” 陆珂:“……” 损谁呢? 别以为她对古文研究不深就听不出这拐弯抹角的话在骂她。 原晔笑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但是哪怕土壤贫瘠,如果主人用心,也能养出适合的花。如果土地的主人过于疏忽,强行移栽丰盛的花,最终也只会日渐枯萎。” 完颜术看向原晔,陆珂介绍道:“这是我夫君,沐阳王,原晔。” 完颜术没说什么,转过身和小皇孙,礼部尚书聊了起来。 陆珂松了一口气。 沟通完讯息,知道第二天皇家设宴款待,礼部尚书和小皇孙要带着人告辞,陆珂也原晔自然也要跟随离开。 完颜术忽然喊了一声:“陆大人。” 陆珂浑身一震。 完颜术笑着对小皇孙说道:“孤和陆大人曾经在金国见过几面也算老朋友了,晚上,孤想请她吃顿饭。” 到底完颜术是金国王上,人家王上亲自过来和谈,诚意不可说不大。 礼部尚书一口答应,小皇孙压根儿来不及阻止。 于是,陆珂和原晔留下了。 完颜术让众人退下,屋内就剩他,陆珂,原晔三人。 完颜术开门见山道:“她呢?” 陆珂微笑。 完颜术抬手将茶杯甩出,攻向陆珂,原晔接住:“谢金王赠茶。” 完颜术眯了眯眼,好俊的功夫。 完颜术锐利的目光再度落在陆珂脸上:“纳兰朵呢?” 完颜术不客气,陆珂也冷了脸:“京城没有纳兰朵,只有原璎柠。” 完颜术目光似一把锋利的尖枪,而陆珂则似一堵墙,分毫不让。 原晔挡在陆珂前面,似乎在说,有他在,谁也伤不了她。 完颜术:“好,很好。” 完颜术笑了一下:“知道是谁请孤来的吗?” 陆珂:“和谈?” 完颜术:“有人将京城原家平反的事情传遍了大金王城,并且四处打听你陆大人被虏劫到大金之后的事情,最后通过一些摄政王当初留下的人,联系上了孤。所以,陆大人,你说孤是被谁请来的?” 陆珂抓紧原晔。 能联系上完颜术,在金国王城打听消息,联合江大刀说的,有人在晖阳打探细节。 这说明,那人基本已经摸清楚他们的情况了。 晖阳也好,金国也好,许多东西事出突然,他们顺势而为,根本不可能做出周全的部署。 陆珂有预感,三皇子那边,快对他们下手了。 陆珂:“你答应了吗?” 完颜术:“这就要看谁给孤的诚意更高了。” 陆珂:“我可以答应每隔三年到金国待一年,也可以答应百分百尽心竭力教导金国的使团,教授他们专业的知识。这个诚意够吗?” 完颜术身子向后靠:“还差点。” 陆珂:“那你开价。” 完颜术幽深的眸子动了动:“你让孤没了一个孩子。” 陆珂不解地看着他。 完颜术:“那就还孤一个。你和阿保瑾生个孩子,生个有金国血脉的孩子,还给孤。” 陆珂:“你——” 陆珂话音未落,原晔已经先一步将手里的茶杯砸了回去。 茶杯凌厉,似挟着千军万马而来。 完颜术抬手挥开,茶杯裂开,划破了他深色的袖子。 他垂眸扫了一眼:“陆大人,你这夫君醋性可真大。” 陆珂:“金王,请你不要开玩笑。” 完颜术:“孤确实是开玩笑的。但是,孤失去了一个孩子,也确实要带一个有金国血脉的孩子走。” …… 晚上。 原璎柠和柏世安,牵着柏平川出来游玩。 今日大梁最大的杂耍班来京表演,在城南租了最大的戏台子。 柏平川特别喜欢热闹,一大早就吵着闹着要出来看杂耍。原璎柠好说歹说哄了许久,他才勉强接受杂耍晚上才开始的现实。 柏平川一只手拿着糖油果子,一只手牵着原璎柠,头上还戴着一个老虎的面具。 刚回京的那阵子,他和柏世安都被晒黑了不少。 如今在京城待久了,渐渐地白回来了一些,人也抽条了,现在有了小大人的模样,但和父母戴着的时候,还是爱撒娇。 原璎柠笑着拿出手帕:“吃慢点。” 她笑着将柏平川的嘴角擦干净:“吃完了,娘亲再给你买,不急。” 柏平川将最后一个糖油果子递到原璎柠唇边:“娘亲也吃一个。” 原璎柠:“我可不吃,你都吃脏了。” 柏平川呜呜地闹:“娘亲吃嘛,吃嘛。” 原璎柠:“不吃,小花猫。” 柏平川:“我是大老虎。” 原璎柠:“你是小花猫。” 柏平川:“大老虎。” 原璎柠:“那让你爹爹评评理,看看你是什么。” 柏平川期待地看着柏世安:“爹!” 柏世安不理他,牵着原璎柠的另一只手:“你娘亲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 柏平川:“哼!等以后我长大了,也要娶个媳妇回来,让她帮我。不然,你们夫妻两个老欺负我。” 原璎柠点了点他的眉心:“人小鬼大,你才多大啊,就想着娶媳妇。人家姑娘喜欢你吗?” 柏平川:“我这么可爱,肯定会有姑娘喜欢我的。”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80节 原璎柠弯下腰,将柏平川的脸当汤圆揉:“是是是,我们家平川又聪明又可爱,肯定会有很多姑娘喜欢的。” 柏平川:“那我不要。我要和爹爹一样,只要我喜欢的姑娘喜欢我就好了。”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很快到了戏台。 柏世安将票递过去,检查后,三个人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号。 原璎柠买的是最前排的号,三个座位挨着,柏平川做柏世安旁边。 柏平川不乐意了:“哪有这样的,我要坐中间。” 柏世安:“不行,爹爹要挨着娘亲。” 柏平川:“讨厌。” 他坐在椅子上,将柏世安怀里放着的米花糖抢了过来,气鼓鼓地吃了起来。 柏世安从怀里拿出一包蜜饯:“一边吃一边看。” 原璎柠点头:“嗯。” 随着时间推移,进场的人越来越多,戏班子也开始表演一些小戏法热场子。 燃着火的铁圈,被戏班子的人抛在空中又落下,然后他将火圈举起,一只小狗跳了过去。 下面喝彩声不断:“好!” 柏平川也开始鼓掌。 接近着,狮子巡场,叠罗汉,仙女撒花,胸口碎大石…… 柏平川跟随着观众鼓掌,手都拍红了。 等散场,柏世安将捂着原璎柠耳朵的手放下,原璎柠摇摇头,“平川,下次还是让你爹带你来吧,娘可受不了。” 柏平川:“不要,我就要娘亲陪我。” 原璎柠摊摊手:“好吧。” 谁让她是平川的娘亲呢。 忽然,原璎柠看到柏平川手里拿着一个木作的老虎玩偶。 原璎柠:“这是?” 柏平川:“是刚才半路过来,坐我旁边的一个叔叔给我的。” 原璎柠将玩偶拿到手里,骤然变了脸色。 这是完颜术当初亲手给她肚子里的孩子雕的。 她看向来来往往的人群,试图找到什么,却什么也找不熬。 柏世安目光落在原璎柠手里的玩偶上,那玩偶雕刻得很精细,打磨得十分光滑,没有毛刺,不会伤人。 但这么用心但东西,为什么要随手送给平川? 他看向原璎柠,抓着原璎柠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她好像很害怕,很惊骇。 这个东西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第94章 对峙 ◎相貌必定绝色。◎ 次日,宫廷设宴,觥筹交错。 皇帝和完颜术举杯共饮,气氛融洽。闲谈时,两个人还说起了不少趣事,仿佛两国之间长达几十年的战争,仇恨从来不曾存在一样。 一场宾主尽欢的宴会结束,阿日斯兰扶着醉酒的完颜术坐上了马车。 但是马车并没有离开。 阿日斯兰拦住时任大理寺卿的柏世安:“柏大人,我家王上有请。” 柏世安微微皱眉,不明白金国王上找他作甚。 他的官职与和谈毫无关系。 柏世安和身边的同僚说了几句,便随阿日斯兰来到了马车上。 完颜术坐在马车内,手撑着头,脸上带着些许的酒醉。 柏世安也喝了一些酒,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 阿日斯兰叫了完颜术几声,完颜术似乎喝醉了,没有应,阿日斯兰只好对柏世安说道:“抱歉,我家王上喝醉了。” 柏世安:“无妨。既然金王喝醉了,下官便先自行回府,待金王醒来后,再正式拜见。” 阿日斯兰:“柏大人,我家王上只是一时酒醉,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能醒来,请你耐心等上一会儿。” 到底是金国的王上,又事关议和大事,柏世安不好驳了对方的面子,只好听命。 不一会儿,马车到了国宾馆。 完颜术缓缓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柏世安,然后忽然叹了一句:“倒是个好相貌。” 柏世安再度疑惑。 完颜术下车,阿日斯兰将柏世安请到里面会客厅。 婢女送上了清茶。 完颜术慢悠悠地喝着茶:“孤曾经有一个王妃,名唤纳兰朵,那小女人性格倔强,一言不合,连孤都敢打。” 柏世安礼节性微笑。 完颜术:“不过,她有一个怪癖,喜欢看美男子。当年听说阿保瑾长得好看,还真让人寻了画像,带回宫,好好欣赏了一番。落得她记恨的人,十个里面九个都讨不了好,能讨得好的那一个,相貌必定绝色。” 柏世安笑了笑,客套道:“既如此,金王相貌堂堂,想必王妃是喜欢到心里去了。” 完颜术:“呵。” 完颜术轻笑了一声:“孤没柏大人长得清俊,粗旷雄壮,怕是没入她的眼。” 什么意思? 柏世安眉头拧得更深。 完颜术将茶杯端起:“柏大人,我那王妃,性格和你家夫人十分相似。孤和陆珂见过几面,以前听她说过夫家的事情,听说你和你夫人是患难夫妻。” 柏世安:“是有一些坎坷,所以下官与夫人分开了几年。好在,她心似我心,从不改变。” 柏世安坦然抬头,和完颜术对视。 完颜术眼角跳动了一下,目光幽深。 柏世安语气平稳:“听金王的意思,这位纳兰朵王妃是梁人。” 果然是聪明人。 完颜术:“是梁国商人卖到我金国的流放罪人。本王宠爱了她好几年,甚至许诺她,生下小王子,便封她做王后。” 柏世安脸色微微泛白,他袖中双拳紧握,淡淡道:“听说金国至今没有王后,那想必王妃不愿意。” 完颜术:“是啊,王妃性格倔强,决定了的事,就连孤都只能让着她。孤宠爱她的那几年,她把孤吃得死死的,有时候把孤惹急了,孤会咬着她大腿根的蝴蝶……” “王上。” 阿日斯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柏大人的夫人求见,说是过来接自己的夫君回家。” 完颜术笑了一下:“看来柏大人的夫人十分紧张柏大人,一步都离不开啊。” 柏世安目光森寒:“夫妻之间,如胶似漆,如影随形,本就应当。她紧张下官,着急下官,是爱之深,忧之切。下官尊她,敬她,自然也会信她。” 完颜术挑了挑眉。 是吗? 那就拭目以待了。 完颜术看向门外,人已经到了。 纳兰朵啊纳兰朵,你小心翼翼守护的家庭,孤倒要看看,有多坚固。 门推开,原璎柠走了进来,跪下向完颜术行礼:“臣妇大梁大理寺卿之妻,拜见摄政王。” 完颜术沉沉地目光落在原璎柠身上。 她似乎赶来的很急,脸颊带着着急赶路的驼红,衣衫也有些凌乱。 完颜术:“起来吧,天寒地冻,小心膝盖。” 原璎柠身子僵了一下。 这话哪里是关心,分明是挑拨。 原璎柠站起来:“金王,臣妇家中幼子高烧不退,一直喊着爹爹,请准臣妇带夫君回家,以安幼子。” 完颜术:“说起来,孤也有一个儿子,将心比心,孤就不留柏大人和柏夫人了。” 原璎柠走到柏世安身边,手抓着他的小手臂:“世安,我们回家。” 柏世安垂眸看向原璎柠的手,十指纤纤,细嫩无比。 从重逢开始,她的手便是如此。 原璎慈的手却长满了老茧。 原璎慈说家中的大部分劳务都由原晔包了,但是只要在晖阳生活就少不了干活,手自然就粗了。 即便原晔将九成以上的活都包了,陆珂的手仍然留下了一些茧子。 后来,原晔寻了许多好的香膏,每日都帮陆珂擦,这一两年,陆珂的手才养回来。 柏世安对着担忧的原璎柠笑了笑:“好,回家。” 他将原璎柠的手从手臂上拿下来,放到掌心,十指相扣,牵着她回家。 随着两个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完颜术抬手砸了茶杯。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81节 阿日斯兰跪在地上,不敢呼吸。 马车内,原璎柠掌心湿濡:“完颜术是不是说了什么?你不要相信他。” 柏世安将原璎柠的手抓得更紧,甚至细微地发抖:“我们先回家。” 原璎柠:“世安?” 柏世安:“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先回家。回家后,我想听你说。我只相信你说的。” 原璎柠很想说好,可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口。 她要说什么?说完颜术说的都是真的?还是说她和完颜术有一个孩子? 原璎柠说不出口,只能沉默。 回到柏府,柏平川冲了过来:“爹爹!” 柏平川保住柏世安的大腿。 柏世安笑了笑,蹲下来:“这么热情,今日的功课是不是被夫子批评了,所以故意讨好爹爹?” 柏平川吐了吐舌头:“昨日贪玩,忘了背功课。” 柏世安小小地拍了拍柏平川的屁股:“该打。” 柏平川求饶道:“爹爹,我知道错了。” 柏世安:“去书房把功课补上。” 柏平川噘嘴,讨好地看向原璎柠,原璎柠假装看不见。 见娘亲也不帮自己,柏平川哦了一声,乖乖地去书房了。 原璎柠和柏世安回到房间。 屋内,婢女离开,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柏*世安拉着原璎柠坐下,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组织语言。 沉默许久,原璎柠说:“我不知道怎么说。” 柏世安:“那我问。” 原璎柠点头。 柏世安:“你是纳兰朵吗?” 原璎柠点头。 柏世安抿了抿唇,红了眼:“好,我知道了。” 原璎柠小心翼翼地拉着柏世安的袖子:“我……我当时……” 柏世安一把将原璎柠拉入怀里:“好了,我都知道了,不用说了。” 原璎柠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柏世安声音哽咽:“不是你的错,你是被卖的。是我没用,没保护好你。你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又是大梁女子,身上带着流放的印记,周围金人凶悍,虎视眈眈,如果不低头,压根儿活不下去。” 原璎柠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抱紧柏世安:“世安,我……我对不起你……” 当时她被仇恨冲昏头脑了,一心只想着报仇,哪怕不惜一切代价。 原晔说的对,如果她愿意选一条更艰难的路,她根本不需要委身完颜术。 可是,她没办法把这件事告诉柏世安。 她怕她说了,他会怪他。 所以,就让一切误会下去吧。 误会她没得选。 原璎柠是为自己当初选报仇而道歉,柏世安却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和完颜术有过一段而道歉,他将头埋在原璎柠颈间,声音哑涩:“不是你的错,夫人,是苍天不公,世事艰难,是我没能为你挣一条活路。” 原璎柠:“和你无关,是我原家,是太子,在政治斗争中落败了。是我们输了。你已经尽力了。我知道,我真的知道,你尽力了。” 君要臣死,只有四品的柏世安又能做什么呢? 柏世安尽力了,柏家也尽力了。 反而是原家连累了他,连累了柏家。 连累柏世安贬谪岭南,连累柏家多年无寸进,在朝堂逐渐被边缘化,直到多年后,原家平反才重获重用。 柏世安小心问道:“他说,还有一个孩子。” 原璎柠:“嗯。” 柏世安:“是小汤圆?” 柏世安放开原璎柠,紧张地看着她:“小汤圆是陆珂在金国时生下的,如今原家只有这一个孩子。” 原璎柠:“我不会让他成为我们之间的问题……” 原璎柠下意识地抓着衣袖:“他现在是原家的孩子,姓原。” 柏世安:“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逃回来的吗?” 原璎柠点头,隐去她收到信件决定报仇勾引完颜术那一段,将自己被卖,杀人,被完颜术扛回宫里,以及她和陆珂,原晔如何设计假死,如何带着孩子千里逃亡的一切都告诉了柏世安。 柏世安垂着眸子:“他待你很好。” 一国之君,为了璎柠,能做的都做了。 柏世安眼尾泛着红:“你……” 原璎柠一颗心悬在半空中。 柏世安问:“你还爱我吗?” 原璎柠:“爱,当然爱。在流放路上,在逃亡路上,支撑我的,一直是你和平川。从来没有别人。世安,你相信我,我爱你,也爱平川。你们是我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兄妹之外,最亲最亲的人了。” 柏世安看着原璎柠,深深地看着她。 其实,分开的那几年,他在岭南时就做过无数次最坏最坏的噩梦了。 梦见在晖阳有了照顾她的人,那个人比他更好,比他更懂她。 梦见,他们日久生情。 梦见,他在大梁的最南边,她在大梁的最北边,他们苍苍老迈,仍然没迎来平反,天涯海角,永不相见。 每次从梦中惊醒,他就恨不得抛下一切去晖阳。 说他自私也好,什么都好,他不想她离开他,他想占有她的心,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她的一切,成为她心里独一无二的存在。 柏世安一瞬不瞬地看着原璎柠,轻轻地抚摸她的脸。 所幸,他们都回了京城。 所幸,一切还来得及。 所以,他不敢问。 不敢问,完颜术对她那么好,那么顺着她,做戏做了那么多年,同床共枕,还有一个孩子,她有没有对完颜术动过心。 不敢问,不敢想。 柏世安动情地吻了吻原璎柠地唇:“以后,你会一直在京城,一直在我和孩子身边吗?” 他甚至必须要加上孩子,才敢问。 原璎柠坚定地回吻他:“除非你不要我,否则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直到老,直到死。” 柏世安在吻中点头:“嗯,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什么。” …… 第二天,原璎柠和柏世安沟通之后,两个人来到了国宾院。 原璎柠进去,柏世安在门口等她。 原璎柠掀开车帘,柏世安抓着她的手不放:“你还会回来吗?” 原璎柠:“我和他说清楚就回来。” 柏世安还是紧抓着不放。 原璎柠:“现在,有你和平川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柏世安嗯了一声,慢慢放开手:“别说太久。” 原璎柠:“好。” 原璎柠走进国宾院,让人通报,很快阿日斯兰出来将她迎了进去:“王妃,王上在东院。” 原璎柠:“叫我柏夫人。” 阿日斯兰:“请。” 东院,完颜术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匕首一点点地削着手上的木剑。 那木剑刚修出一个雏形,还没有细化。 原璎柠走过去:“我们谈谈。” 完颜术看了她一眼:“你梁国的夫君,知道你在金国的事情,不要你了?” 原璎柠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完颜术:“跟我回大金,带着孩子一起,过去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你仍然是我的王后。” 原璎柠:“他没有。” 完颜术削木剑的动作停住了。 原璎柠:“他没有对我说一句重话。” 完颜术垂眸笑了:“不错,我的纳兰朵看人真准。很好,那孤就去杀了他。” 原璎柠:“完颜术!” 完颜术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原璎柠:“怕了?”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82节 原璎柠抬头,静静地看着他:“你的王妃是纳兰朵,在大梁只有原璎柠。我和他十六岁就成亲了,我们还有一个孩子。” 完颜术:“我们也有!” 完颜术说完,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说。” 原璎柠:“我嫁给了他,就是他的妻子,我和他已经谈好了。生死不弃。” 完颜术怒极反笑:“好一个生死不弃。那就让他去死吧。” 原璎柠:“完颜术,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完颜术向前一步,逼近原璎柠:“你应该知道,孤现在已经是极力忍着和你好好说话了。” 原璎柠:“我不会跟你走。孩子也不会。他现在姓原。” 完颜术怒目圆瞪:“他是我完颜术的儿子。” 原璎柠:“但是你说过的……” 原璎柠抬眸看着他的眼睛:“你承诺过的,你完颜术,永远只会选我。永远会保护我,爱我。不管发生什么,一辈子给我撑腰。我不知道三皇子和你之间有什么协议,但是完颜术,你说过,你只会选我。所以,我不会跟你走,孩子也不会。” 完颜术抬手掐住原璎柠的下巴:“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原璎柠皱眉,等他的下文。 完颜术:“孤当初承诺的是永远只会选纳兰朵。但是在京城,在你们梁国的京城,没有纳兰朵,只有原璎柠。要么你带着孩子,跟孤回金国,做回纳兰朵,要么孤亲口告诉你们大梁皇帝,你原璎柠在金国做了些什么。让原家所有人给你陪葬。” 原璎柠:“完颜术!你敢!” 完颜术:“急了?” 原璎柠抓住完颜术的手,将他从自己的下颌拿下来:“完颜术,我也告诉你,如果原家出事,我会杀了你。如果杀不了你,我会杀了小汤圆,再自尽。你了解我,我说得出做得到。” 完颜皮面上的肌肉抖动。 确实,他了解纳兰朵,她是个无比残忍的女人,她说得出就真的做得到。 原璎柠:“完颜术,你可以和我赌,赌是你输,还是我们一起输。” 说完,原璎柠转身离开。 阿日斯兰上前,“王上。” 完颜术阴沉着脸,手中木剑上面的小刺没有修干净,扎进了肉里,鲜血缓慢地渗透进木头里。 …… 沐阳王府。 阿保瑾欢乐地跑了过来:“陆珂陆珂。” 陆珂走出来,快乐地和阿保瑾打招呼:“阿保瑾。” 阿保瑾是个单纯的孩子,只要不是在一个紧张的氛围下,陆珂十分愿意和他做朋友。 阿保瑾将背上的包袱拿下来,解开,里面是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羊毛毡。 阿保瑾:“陆珂陆珂,你离开后,我特别想你,听说你生宝宝了,所以我做了很多很多给小宝宝。” 陆珂:“你是怎么知道我生宝宝了的?” 阿保瑾:“王上告诉我的。他说要来梁国京城,说你也在这里,问我要不要一起过来,我说愿意,就来了。对了,这个——” 阿保瑾在一大堆羊毛毡中拿出一把木剑,木剑上的血已经被剃干净了。 阿保瑾:“这是王上让我带给小宝宝的礼物。” 木剑剑柄上挂着一个青铜所做的吊坠,上面有王室印记。 陆珂忽然意识到,完颜术应该是想孩子了。 陆珂笑了笑:“阿保瑾,我带你去见见小汤圆好不好?” 阿保瑾:“小宝宝叫小汤圆吗?” 陆珂点头。 两个人来到内院的保姆房。 原窈月和奶妈正带着小汤圆在院子里散步,原窈月在小汤圆的帽子上放上了一朵小花。 小孩子又白又嫩,摘一朵小粉花装扮,看起来就更可爱了。 阿保瑾兴奋地绕着小汤圆转:“哇,陆珂陆珂,他是你的宝宝,他好可爱。” 原窈月走到陆珂身边用眼神询问,陆珂笑道:“他是……嗯……天神的孩子。” 原窈月:“他好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男人,不,人。” 陆珂:“大抵是因为天神把爱都给了他吧。” 原窈月点点头,没说什么了。 阿保瑾跑够了,蹲在小汤圆面前,小汤圆伸出手,小手碰到了阿保瑾的额头,阿保瑾握住小汤圆的手,用额头紧贴着他的手,闭上眼睛,诚挚地说道:“小汤圆,你听见了吗?天神在祝福你,他说,他会永远保护你。” 小汤圆不明白阿保瑾在说什么,只是咯咯地笑着。 阿保瑾睁开眼睛,将脖子上挂着的绿松石和檀木做的珠串摘下来,挂到了小汤圆脖子上:“阿嬷说,这是天神赐福过的珠串,它会保护阿保瑾,也会永远保护小汤圆。” 陆珂将木剑交给原窈月:“这是……有人托阿保瑾送给小汤圆的,你先帮小汤圆保管,他太小了,容易弄丢。” 原窈月点头。 原窈月走过去,将木剑在小汤圆眼前晃了晃:“来,小汤圆,想不想要?想要就追姐姐,追到了就给你。” 小汤圆摇摇晃晃地跟着原窈月跑,他好像特别喜欢奔跑,每次一跑起来就乐得没完。 这时,外面传来婉容焦急的声音:“诶,你这个人,都说了,陆大人在忙,你作何硬闯?” 陈炎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他来到陆珂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为什么?” 陆珂一脸懵:“什么?” 陈炎:“你以前不是说喜欢我吗?” 陆珂没良心地回忆,说过吗? 她那时候疯疯癫癫的,自己做过什么说过什么,着实记不清。 而且她都已经嫁人了。 陈炎一脸受伤:“你明明说喜欢我,我能理解你对你长姐的心意,也能明白你从一而终的想法,可是为什么?明明我们有机会在一起的。” 陆珂:“陈炎,私奔那件事,我们以前不是说清楚了吗?” 陈炎:“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当时我胆怯了,没有去。” 陆珂:“我的意思是,其实当时我……”精神不太正常…… 陈炎:“可是我们现在明明有机会在一起,你为什么要拒绝?是原晔他威胁你吗?” 陆珂实在是没听明白:“陈炎,你才从江南公干回来。这段时间,我也仔细思考过了,我觉得,让你一直纠结于过去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和你说清楚……” 第95章 难哄 ◎他是自由的附赠品。◎ 陈炎:“是,我是才回来,我一回来,皇上论功行赏,我向皇上请旨,让你重新选一次,我才知道……” 陆珂头疼:“谁让你向皇上请旨,重新选一次的?你疯了吗?谁让你这么干的?” 陈炎:“我是疯了。我后悔了,后悔得不得了。我后悔当初少了一点勇气,我当初应该勇敢一点,这样,你是不是就是我的?你是因为被逼无奈嫁给了原晔,所以才会认定他,那如果当初我和你一起走,你现在坚定选择的人是不是会变成我?陆珂,我可以让步的。” 陆珂一脸懵。 陈炎:“皇上不是说你可以娶侧夫吗?我可以当你的侧夫。” 陆珂磨牙。 德福公公那个大嘴巴,是怎么当上首领太监的。 陆珂:“不是……” 阿保瑾凑了过来:“什么侧夫,侧夫是什么?陆珂陆珂,是你的第二个丈夫吗?” 他抓着陆珂的袖子:“陆珂陆珂,我也可以,王上说,带我来就是让我给你当夫君的。他说带我来和亲,让我嫁给你。” 陆珂:“他哄你的你也信?” 阿保瑾:“啊?王上为什么哄我?” 陆珂急了:“谁家好人和亲是这么和的?他要真带你来和亲,早在来京之前就会把这个条件摆出来了。他入京这么久没提一句,摆明是来找茬的。” 完颜术那个损货,绝对是知道她家有个醋坛子,故意带阿保瑾这个单纯的孩子过来搅浑水,给她找麻烦,报复她当初把纳兰朵拐跑。 陈炎:“那我呢?” 陆珂无可奈何道:“陈炎,你别发疯。当初我疯了,但你没疯啊。你也别装糊涂,你当时是胆怯了,怕私奔被陆中丞追责,怕误了自己的前程。但是,你心里也清楚我当时疯疯癫癫,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你才不敢接纳我的飞蛾扑火。咱们其实都心知肚明当时的状态。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话说的太白,谁都尴尬。 陆珂当初就是不想太尴尬,才没有和陈炎说透。 陈炎面色惨白:“原来你把我看得这么透。” 陆珂:“所以,不要再沉湎于过去了。你有你自己的抱负和理由,你在江南不是做得很好吗?” 陈炎:“可是我后悔了。我以为我放下一切过来,你至少会给我个机会。你又不爱他,你不能因为阴差阳错,被逼着嫁给了他,就认定了。 陆珂,你以前没得选,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现在可以重新选了。你和他和离,皇上不会怪罪你的。如果你担心,我可以再去立功,我把我所有的功劳都给你。” 陆珂头疼:“我不需要。陈炎,这是我跟他的事,和你无关。请你离开沐阳王府。” 陈炎不肯走,陆珂:“婉容,送客。” 陈炎见陆珂眉目冷峻,最后还是走了。 陆珂看向阿保瑾:“以后不要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 阿保瑾:“可是王上说……” 陆珂一个眼刀杀过来:“你信完颜术,还是信我。”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83节 阿保瑾想了想:“阿保瑾永远相信陆珂。” 陆珂:“那你就回去告诉完颜术,让他管好自己,少挑拨别人夫妻。” 气死了。 陆珂气炸了。 死完颜术,在阿保瑾这等着她呢。 陆珂指着大门方向:“你现在就去,告诉完颜术,还想让我尽心竭力地帮金国发展畜牧业,就少挑拨。” 上次在国宾馆,完颜术提出让她和阿保瑾生一个孩子,还给他。 后面她哄了原晔好几天。 她简直不敢想,要是原晔那个醋坛子知道完颜术想让阿保瑾给她和亲,那醋味她得哄多久才能散掉。 陆珂正想着,一抬头就看到了原晔熟悉的身影。 陆珂浑身僵硬。 她要公报私仇,假公济私,自私自利地把陈炎再派出去出差。 这次派去岭南。 陆珂:“那个……” 陆珂上前拉了拉原晔的衣袖:“我可以解释。” 原晔面色平淡:“不用,我没吃醋。” 陆珂小心地瞧着原晔的脸色:“真的……吗?” 原晔:“嗯。” 陆珂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原晔:“我哪敢吃醋?再吃醋,怕是很多人要趁虚而入了。” 别说陈炎了,自打陆珂立功巩固圣宠后,盯着想上位的小门小户的嫡子庶子,候补的进士多了去了。 在陆珂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处理了很多了。 陆珂:“……” 原晔:“有些人不是情根深种,是想卖身上位,真以为那点小心思我看不出来。” 陆珂:“……” 原晔笑眯眯地低头,看着陆珂:“但有些人么……意志不坚定……” 陆珂无奈:“我哪儿意志不坚定了?” 陆珂强烈反对这个说法。 原晔:“夫人说话,不当时时,大胆奔放。正当时时,却总顾左右而言他。” 陆珂:“……”求汉译中。 陆珂冲着原晔灿烂一笑:“夫君~我的好夫君~你不要中了完颜术的计,他就是记恨我协助纳兰朵假死出逃,故意找我麻烦。” 原晔看着陆珂,话几次在喉咙里打转,就是不敢开口问。 就像当初他不敢开口坦诚自己的身份。 他想问,如果当初不是阴差阳错嫁给了他,如果真的可以重新选一次,陆珂还会选他吗? 会吗? 如果当初在离开陆家,获得自由,和嫁给他之间选一个,她会选谁? 不敢问。 一而再再而三,所有的疑问一次次盘旋在心里,就是不敢开口问。 以前在晖阳时,还不能理解,但到了京城,亲眼目睹了她对陆家的抗拒和恐惧,他就知道她为什么当初说自己是自愿嫁到晖阳了。 也懂了她为什么那么喜欢晖阳。 她喜欢的不是嫁给原晔,是自由。 她热爱的也是自由。 他是自由的附赠品。 就像当初,谁出现在她面前,她都会飞蛾扑火,和对方私奔。 那个受伤被救的他是,陈炎是,后来的原晔也是。 谁都可以。 谁都不特殊。 陆珂见原晔久不说话,以为他更生气了,摇晃着他的手臂:“夫君,我对你一心一意,绝对没有二心。我发誓。” 陆珂伸出三根手指。 可是,既然是一心一意,为什么就是不肯说呢? 在陈炎说不爱他的时候,斩钉截铁地告诉他,陆珂爱原晔。 只要五个字,陈炎便不会再纠缠。 原晔眸中星光流溢:“夫人。” 陆珂:“嗯?” 原晔:“我心悦你。” 陆珂:“哦。” 陆珂左右看了看,确定这个方位别人看不见,踮起脚尖,在原晔脸颊上落下一个吻,“走啦,不要生气了,我们回屋。” 回屋慢慢亲。 她的夫君,她可以想亲就亲,亲很多次。 …… 七日后,和谈进入中期阶段。 陆珂正在运司处理公务,宫中黑甲禁军忽然进入运司,来势汹汹。 禁军首领赵飞铁面无情,他看着陆珂:“陆大人,皇上宣召。” 陆珂放下手里的文书:“只召见了我吗?” 赵飞:“卑职奉皇上之命,请陆大人入宫,其他诸事一概不知。” 陆珂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官服和官帽,跟着赵飞离开。 陆珂被带到了资政殿门口。 她深呼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皇帝高坐于龙椅之上,台阶之下,跪着原晔,应尚书。 太尉谢植,三皇子,小皇孙站于一侧。 最末尾,跪着一男一女,两人低着头,看不见脸,身材消瘦,头发花白,身上的衣服打着补丁。 陆珂从这两人身边走过时,还能闻到一股猪腥味。 陆珂看向原晔,原晔微微颔首,让她安心。 陆珂再度深呼吸,面朝天子,跪拜行礼:“臣,陆珂,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珂用余光偷瞄天子,皇帝面色沉郁,心情明显不好。 皇帝:“陆珂,你在晖阳兴办养猪场,与养猪场的各家老板都相熟?” 陆珂不解其由,只能实话实说:“是。” 皇帝:“那你可认识这二人?” 陆珂看向那一男一女。 德福公公压低声音对那二人命令道:“把头抬起来。” 见到二人的脸,陆珂愣了片刻。 这就是三皇子派人在晖阳找寻了半天,找来的证人? 陆珂心下定了,面圣道:“皇上,此二人,男的姓孙,名叫孙多财,女的姓钱,名唤钱二妹,原在晖阳经营养猪场,人称孙老板和孙老板娘。 这二人仗着自己的姐夫是晖阳县县丞,售卖生病的小猪,讹诈欺压百姓,后来自作孽,惹了得了猪瘟的猪,导致孙家养猪场被查封。臣嫁到原家时,家中借钱买的两头小猪,便是这二人卖给臣夫君的病猪。” 原晔说道:“皇上,陆大人所言不虚。因为陆大人曾经揭穿孙家养猪场的恶性,此二人对我们夫妻俩一直记恨。” 孙老板和孙老板娘瑟瑟发抖地缩在一起。 两个人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更没见过皇帝,纯纯就是被二百两银子糊了眼,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会儿,真上了堂,面了圣,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祸。 可是,这时候,他们就算后悔,也没有回头路了。 孙老板娘颤抖着身子说:“皇、皇上,我们、不不不,草,草民和陆大人,原大人确实有些过节。但是我们说的都是实话。我们见过的原家三小姐,原窈月,外号小满的那个,真的……就是……” 孙老板娘指向小皇孙。 皇帝没有偏听偏信,看向陆珂:“陆珂,你来说。” 陆珂摇头,装糊涂道:“皇上,臣……臣刚进来,还没搞清楚状况,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陆珂一脸焦急又茫然,显得无辜极了。 应尚书立刻进言道:“皇上,晖阳县县丞于一次偶然的机会,看到了朝廷下发的皇长孙殿下的寻人启事,认了出来,并向此二人确认皇长孙殿下在失踪的几年时间里,一直借用原窈月的身份,生活在晖阳,向上汇报。臣得知后,并没有立刻采信,而是派了亲信前往调查。 除了这二人之外,臣还有晖阳县寮村的村民三人可以作证。陆大人嫁到晖阳后,依托嫁妆,不到半月便搬到了寮村,这之后,几年时间,原家一家一直生活在寮村,这三个村民和他们朝夕相处,全部都见过原窈月。并且,原窈月还参与了寮村养猪场和银耳场养殖场的管理,这两个养殖场的人也全都见过她。” 陆珂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应尚书的意思是,皇长孙殿下失踪的这几年,他一直冒名顶替,和下官,以及下官的夫君生活在一起?那何必呢?” 陆珂看向应尚书:“若真是如此,原家护佑皇长孙殿下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可直接向皇上求赏,何必隐瞒?” 应尚书:“因为原家,图谋不轨。”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84节 应尚书看向皇帝,一副忠心耿耿,苦口婆心的模样:“皇上,原家已经被抄家流放,皇上仁慈,放他们一马,他们却还有余力和人勾结,拐走皇长孙殿下,皇上,不得不防啊。” 原晔笑了一下:“应尚书,捕风捉影,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事情做过一次之后,有了经验,现在又想将皇长孙殿下和本侯一起打成谋反吗?” 应尚书:“那就叫证人上来。” 皇上端坐上方,面沉如墨,手死死地抓着龙椅上的龙头,“允正,你和皇爷爷说,应尚书说的是真的吗?你好好和皇爷爷说,皇爷爷不会怪你。” 小皇孙眼睛汪汪:“真的假的,我怎么知道?” 小皇孙一副闹了脾气,爱信不信的样子。 谢植:“皇上,小皇孙年纪尚小,还不成熟,一下被冤枉了,难免沉不住气。” 眼看皇帝的心又偏向小皇孙了,三皇子连忙说道:“父皇,不如先宣证人,有了证人,才能还允正的清白。” 皇帝眯了眯眼:“宣。” 德福公公立刻退着出了门,指挥小太监去将证人带进来。 原晔:“皇上,既然应尚书说皇长孙殿下是冒充的臣的妹妹,那么不妨将臣的妹妹带来,和皇长孙换上同样的衣服,再让证人辨认。” 皇帝允了。 不一会儿,三个村民被带了进来。 陆珂看过去,是石皮和寮村的张丁,牛三。 小皇孙也进了内屋和原窈月换上了同样的男装,两个人同时走了出来。 应尚书让石皮他们指认。 石皮哆哆嗦嗦地抬头,目光从原窈月脸上滑动到小皇孙脸上,又滑动回原窈月脸上。 皇帝:“说,谁是你们在寮村认识的原窈月。” 石皮:“我……草、草民不认识原窈月,就认识小满姑娘。” 石皮指着小皇孙:“他、他、他是小满姑娘。” 皇帝:“放肆!” 石皮惊恐地埋首地上。 应尚书勾了勾唇,双手将证物呈上:“皇上,这是皇长孙殿下在寮村养猪场时,签单的收据,上面有他的字迹和指纹。” 德福公公将证物接过,双手端给皇帝。 皇帝看完,利刃般的目光看向小皇孙,小皇孙无措地摇头:“不是……皇爷爷,我没有……” 原晔立刻护住小皇孙:“皇上,应尚书有证据,臣也有。” 皇帝:“你也有?” 原晔:“是,臣也有证人,可以证明小皇孙的清白。臣的证人,也是寮村人。” 应尚书警觉地和三皇子对视。 他也有? 不可能啊。 他们是秘密行事。 原晔对德福公公说了几句话,很快,江大刀江小鹤他们被叫了上来。 原晔:“皇上,他们也是寮村人。” 应尚书:“不可。” 应尚书启奏道:“皇上,这些人是陆大人的好友,甚至专门被请到京城进入运司协助,这些人和陆大人关系匪浅,绝不可相信。” 陆珂反击道:“和我关系好的不可信,和我关系不好的就可以信了吗?” 三皇子:“父皇,这些人都靠陆珂吃饭,是陆珂提拔的,绝不可信。” 原晔:“既然和陆大人关系好的不可信,我陆大人关系差的不可信,那什么人可信?” 应尚书指着石皮三人:“这三人就是普通村民。” 原晔冷笑了一笑:“难道寮村就这三个人吗?” 应尚书惊觉不对:“你什么意思?” 原晔:“寮村两百多户村民,就光凭这三人,应大人就想定我原家的罪,是不是太想当然了?” 原晔面向皇帝:“皇上,皇长孙殿下在运司工作多日,字迹指纹无数。证物可以伪造,证人也可以收买一二,但是,清白就是清白。有些人能收买一个证人,两个证人,但绝对收买不了整个村子。皇上,臣请皇上,宣召寮村其他村民入殿,还小皇孙清白。” 皇帝:“寮村其他人?” 原晔:“皇上,寮村是一个很小的村子,家家户户都沾亲带故,祖祖辈辈生活在同一个村子,大家都相互熟识。因此一旦有外人进入,必然会引起大家的注意。前不久,有人书信来京将养猪场和银耳场的分成寄给陆大人,书信中说起有人四处拿着银子打听原家在晖阳的事情,立刻引起了臣的警觉。因而,臣特意请了一些寮村村民过来做客。此时他们就在京城。” 皇帝略微思量:“宣。” 二十二名寮村村民被带了进来。 他们乌压压地跪着,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是吕婶子,人还没站稳,看见了原窈月,远远地打招呼:“小满姑娘,你也在啊。” 咳咳。 谢植咳嗽两声。 吕婶子赶紧缩着脖子,跪好。 谢植问:“你刚才在和谁打招呼?” 吕婶子进京之后,原晔已经安排他们见过真正的原窈月了,自然是认识。 吕婶子弱弱地说:“小满姑娘啊,那不是在那儿吗?” 谢植指着原窈月:“你说她是小满?” 吕婶子:“啊?” 谢植:“是还是不是!” 吕婶子害怕地瑟缩着:“是、是,她不是小满姑娘谁是?” 谢植:“她是和你们一起在晖阳生活的小满姑娘?” 吕婶子奇怪地看着谢植:“那还能有别的?” 应尚书脊背冰凉,立刻跪地大喊:“皇上,此人绝对是被收买了。” 原晔:“皇上,臣可以收买一个,两个,三个证人。就像应尚书一样。但是,臣能收买整个寮村,整个晖阳城吗?” 说罢,原晔看向应尚书:“应尚书如果觉得本侯说得不对,尽可以让人将整个寮村的人,整个晖阳县的人都叫过来,让大家认一认。看看谁才是那个居心叵测,妄图故技重施,指鹿为马之人。” 应尚书:“臣,臣……皇上,这事不对,皇上,请皇上相信臣,臣绝对没有收买过任何一个人。” 原晔:“是吗?” 原晔看向石皮:“石皮,你是寮村一个地痞流氓,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欢赌博,欠了不少钱。现在,你来说说,你的赌债是谁给你还的。” 石皮:“老子赌不赌,关你一个流放罪人屁事!” 谢植:“放肆!在皇上面前还敢猖狂。” 石皮立刻害怕地趴地上。 谢植:“皇上,此人小混混一个,不用重刑不会说实话。” 应尚书:“谢植,你不要在这里搅浑水。” 谢植:“应大人是怕问出实话吗?” 石皮一看要用刑,立刻招了:“别别,我把钱还你们还不行吗?一百两?我就剩一百两了。” 这下不打自招了。 张丁,牛三一看石皮招了,自己也招,哭着说自己老婆孩子被应尚书的人给抓了,不出来作证,老婆孩子就没命了。 他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要多真情实感有多真情实感,看得皇帝烦躁不已。 孙老板孙老板娘见势不好,赶紧哭着大喊:“皇上,皇上,我们是收了钱,但是我们没有说谎啊,我们见的原家老三,真是就是皇长孙殿下。” 皇帝头疼:“带下去。” 他的忍耐快到了极限。 就在这时,小皇孙泪汪汪地吸了吸鼻子,小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皇帝这会儿更偏信小皇孙,看得心疼。 应尚书跪着*往前爬行:“皇上,您切不可被原晔此人蒙蔽啊。陆珂在晖阳声望很高,这些人肯定帮她……臣……臣是被人算计了。臣这边证人刚带出来,原晔那边就有新的证人。这摆明了,他们早有防备啊。” 陆珂耻笑道:“我倒不知,是我和联合寮村整个村子,晖阳县整个县城的人布了这么大一个局来害应尚书。我这本事可真大了,能收买这么多人。” 应尚书:“你不要在这里强词夺理。” 陆珂:“谁强词夺理,皇上自有定夺。” 三皇子见势不妙,提醒应尚书道:“父皇,此事,是应尚书的疏忽,应尚书平常是个谨慎的人。想必也是被人误导了。” 应尚书哭道:“皇上,臣冤枉。臣绝无谋害之心。” 三皇子:“皇上,儿臣相信应尚书,也相信陆大人。陆大人当初被掳到金国,仍然拼死回晖阳,对大梁一腔忠心,绝不该被质疑。” 这一提醒,应尚书想起来了,赶忙说道:“皇上,原家长女原璎柠在流放路上就失踪了,但是在她的案卷中却记录她一直待在晖阳。陆大人失踪前,从来没人见过她怀孕,从金国回来后不久却公开自己有了一个孩子。这一点难道不可疑吗?” 陆珂偏头看向应尚书:“应大人,你又想造什么谣?难道你想说我陆珂去金国不到半年,被金人侮辱,怀孕,赶着五个多月就给金人生了一个孩子?你说说这话,就算你信,皇上会信吗?天下人会信吗?” 应尚书冷嗤一声:“那如果是失踪两年多快三年的原家长女,原璎柠呢?” 第96章 质问 ◎赌人性◎ 陆珂丢给应尚书一个‘你有病’的眼神。 陆珂:“对对对,应尚书,你说的都对。我家璎柠长了翅膀,能从流放路飞过边境线,跨过无人区,进入金国,就那么巧,还和金人苟且,生下了孩子。偏就那么巧,我被金人掳到金国,就那么巧地偶遇了她,还顺道把她和孩子带回来了。应尚书,你听听这话,这么多巧合,它合理吗?” 原晔也笑了一下:“大概应大人最近去戏班去得勤,看戏看多了。”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85节 应尚书:“陆珂,你敢说,你家那个孩子和原璎柠无关。” 陆珂:“当然有关,璎柠可是孩子的姑姑。” 见应尚书一脸不服,陆珂无奈道:“应大人,我就假如你说的是真的。我就当不知道璎柠为什么就那么偏巧地到了金国。那璎柠一个女孩子,手无缚鸡之力,身体纤细柔弱没有自保的能力,脖子上带着流放罪字烙印,谁看到了都能踩一脚。 若是她当真在金国,受了委屈,生了孩子。那又怎么了?她这样的遭遇,难道不该得到同情吗?她是我大梁女子,大梁的百姓,受了辱,被金人欺负了,难道我大梁官员士兵不该心疼她,不该愤怒,不该举起长枪为自己守护的百姓报仇吗?” 陆珂说得情真意切,饱含对战乱的血泪控诉。 小皇孙也听得动容,大喊:“皇爷爷!陆大人说的对!难道我大梁的百姓,被金人欺负了,还要被问罪吗?” 小皇孙说完,转身面向三皇子:“三叔,你说呢?” 他这一转身,眼神一扫稚嫩,反倒多了几分挑衅。 而他这话,问得更是诛心。 若是三皇子不认同,那就是无视百姓血泪疾苦,没有仁德之风,不配为储君。 可若是他承认了,对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利。 因为原璎柠一旦占据了一个弱小被欺压的位置,不管是金人,还是金王,都是迫不得已,都是被迫害的一方,都是无辜的。 三皇子没答,应尚书说道:“若是被欺凌,自然可怜。那若是有意攀附呢?” 原晔:“攀附谁?” 应尚书:“金王完颜术?他的王妃,名唤纳兰朵。” 应尚书从怀中取出画像:“这是,金王宫廷画师于两年前所画,画的是金王和她的王妃纳兰朵。” 德福公公将画像接过,呈给皇上。 有些事,应尚书不能明着说,但是,看了画像,皇帝自会怀疑。 原家有一个在金国做王妃的妹妹,还是金王盛宠的王妃,还与金国内乱,摄政王完颜弼之死有关。 紧接着,小皇孙又疑似一直与原家人生活在一起。 种种关联,很难让皇帝不疑心,当初所谓的证据是伪造的。 应尚书:“皇上,金王就在京城,是真是假,请他来一问便知。” 陆珂:“皇上……” 原晔一把拉住她,微微摇头:“既然清白,便不怕。” 可是…… 原晔给陆珂打眼色,陆珂只能压下内心的忧虑。 谢植:“皇上,那纳兰朵王妃,臣也有所耳闻,听闻是金王最宠爱的王妃,若非因产子而死,早就是王后了。如今两国议和,贸然请金王过来,问及他的伤心事,实在是过于失礼。” 应尚书:“当初皇长孙殿下是谢大人你找回来的,谢大人莫不是怕了?” 谢植:“应大人,本官一把年纪,都快入土了,有什么好惧的?” 皇帝端坐高台之上,眸光幽深,似乎在衡量什么。 殿内安静了许久,皇帝最终开口道:“德福。” 德福公公:“是,奴才在。” 皇帝:“去请金王。” 德福公公:“是,奴才遵旨。” …… 国宾院。 屋内,完颜术和原璎柠相对而坐。 阿日斯兰过来禀告:“王上,梁皇请你入宫。” 完颜术声音冷淡:“就说本王需要更衣。” 阿日斯兰:“是。” 待阿日斯兰离开,完颜术好整以暇地看着原璎柠:“考虑好了吗?要不要跟我回王都。” 原璎柠冷着一张脸,似被逼到了绝境:“完颜术,你非要这样吗?” 完颜术:“既然你下定不了决心,那孤这就入宫。” 原璎柠站起来:“完颜术!” 完颜术抓住原璎柠的手:“和我回去,带着孩子一起。以前的事情我全都可以不计较。你继续做纳兰朵,做我的王妃。” 原璎柠:“你说过你永远会选我。” 完颜术撩起原璎柠的一缕头发:“你如果是纳兰朵,孤永远选你。” 完颜术垂眸看着原璎柠。 她越沉默,他越恨。 完颜术:“柏世安难道比你原家满门的性命更重要吗?” 原璎柠:“我是相信你。” 完颜术把玩青丝的动作顿了顿。 原璎柠纤长的睫毛抬起:“完颜术,我是相信你不会害我。” 完颜术轻蔑地笑了一下:“现在才想起哄孤,是不是太晚了?纳兰朵,你在孤身边那么久,你的甜言蜜语,口蜜腹剑,孤领教过无数次了。以前纵着你,顺着你,不是因为孤分不出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是因为孤宠你。” 原璎柠:“那就再宠我一次。” 完颜术:“你现在有资格跟孤讨价还价吗?” 原璎柠:“有。” 原璎柠一瞬不瞬地看着完颜术:“我是你儿子的母亲,不是吗?我说过,你动我的家人,我会杀了你,如果杀不了你,我会杀了你儿子,再杀了我自己。” 完颜术咬着牙道:“威胁我?” 完颜术抬手将原璎柠拉到自己面前:“好,你杀,你死了,孤给你陪葬。到时候,孤和你也算是生同衾,死同穴。” 说完,完颜术转身离开,原璎柠着急地一把抓住他的衣角:“我选你。” 完颜术回头。 他太了解她了。 他的纳兰朵可没这么容易答应。 原璎柠:“我就算现在选你了,事后我也可以反悔,不是吗?” 原璎柠劝说道:“我们各让一步。” 完颜术挑眉。 原璎柠:“我留在京城,小汤圆也留在京城……” 完颜术:“看来是谈不了了。” 原璎柠拉住他:“但是!你先听我说完。” 原璎柠张开手,挡住完颜术:“五岁前,小汤圆留在京城,五岁后,他和你去金国。但是,每两年,你要让他回来一次。回来探亲。” 见完颜术面色没有松动。 原璎柠说道:“以前……以前我不是没有顾及你。我怀着孩子的时候,你说选我的时候,我真的很感动,也想过把小汤圆留下。但是,我做不到。他是我的孩子,是我拼命生下来的。完颜术,生他的时候我快死了。这一点我没有骗你,生小汤圆的时候,我死了两次。” 完颜术那双似鹰隼的眼睛动了动。 原璎柠眼眶微红:“我真的没骗你。生小汤圆的时候,我昏过去,差点死掉。刚生下他,就要一路逃亡,我坐在马车上,日夜不停,刚生产完身体本来就弱,差点就没命了。一直到入京,身体都没有养好。完颜术,你看看我。我养了两年多了,我还是没恢复。” 完颜术抬手抚摸着原璎柠的脸,确实,比在金国的时候瘦了许多。 原璎柠:“我死了两次,我舍不得他。我想过把他留给你。可是我舍不得。我也怕。我怕他留在金国。我怕你太爱他,我怕,你真的让他当金国的继承人。我怕有一天,他会挥刀面向我的亲人,我更怕有一天,大梁和金国开战,他陷入两难。我都怕……” 说着,原璎柠落下泪来。 原璎柠哭着说:“我真的很害怕。” 完颜术:“你……” 半分真半分假。 明知道原璎柠是为了让他心软,可是完颜术还是抬起手去擦原璎柠的眼泪。 这是这么多年的习惯。 他太习惯宠她了。 原璎柠别开头,躲开完颜术的手:“可是现在你来了,你说要和谈。我害怕的事情好像没了。可是我还是舍不得。所以,我求求你,让小汤圆以后可以回来好不好?让他回来看看我。” 完颜术:“既然舍不得,就和他一起回大金。” 原璎柠:“完颜术你知道的。我做不到。这里有我的哥哥,妹妹,我除了小汤圆,还有平川。我求求你,我们各退一步吧。陆珂很疼小汤圆的。如果小汤圆在金国,只要两国一直和平,陆珂会全心全意帮小汤圆的。你不是说你想做草原最伟大的君主吗?你想将草原的孩子都当成自己的孩子。” 完颜术沉默地看着原璎柠,许久后,他扯动了苦涩的嘴角:“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你在梁国的这个夫君。死到临头了,都不肯松口!” 说完,完颜术拂袖而去。 …… 资政殿。 所有人等了许久, 终于,门口传来德福公公的声音。 陆珂紧张地看过去。 但是,完颜术没来,来的是阿日斯兰。 阿日斯兰走进殿内,恭敬地行礼:“阿日斯兰拜见梁国皇上。” 皇帝:“起来吧。” 阿日斯兰起来后,说道:“回禀梁皇,我家王上知晓事情后,让阿日斯兰带来了这些东西。说,梁皇你一看便明白了。” 阿日斯兰将手中用黑布包裹的东西呈上。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86节 应尚书顿感不妙。 三皇子也大为警觉。 德福公公将黑布端到皇帝面前,皇帝打开,里面只有一纸誓约。 由应尚书签字,约定由金王揭穿纳兰朵的身份,待原家覆灭后,三皇子登基,割让五座城池给金国。 一国皇子,为了登上皇位,割让自己国家的土地给敌国。 何其歹毒,何其可恶!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 阿日斯兰说道:“梁皇,我家王上说,大金和梁国诚意议和,自然该坦诚相待。” 说完,阿日斯兰退下了。 皇帝忍着一腔怒火,挥了挥手,让陆珂等人退下,让应尚书和三皇子留下。 皇帝拍桌而起:“混帐东西!” 应尚书和三皇子仓皇跪下。 他将誓约书扔给三皇子。 三皇子脸上血色尽数退去,“父皇,这……这事,儿臣不知道。儿臣冤枉。” 皇帝:“你还敢说你不知道!” 应尚书也面色惨白,形同死人:“皇上。” 他面如死灰:“这……这是臣自作主张。臣得知原家联合原璎柠,伪造金国摄政王信件意图翻案。那完颜术宠爱他的妃子纳兰朵,臣实属无奈,才瞒着三殿下欺骗完颜术,想让他揭穿原家的恶行。请皇上明鉴!” 三皇子哭道:“父皇,儿臣是父皇的儿子,是大梁的皇子,受百姓养。儿臣就算再荒唐,也绝对不会做出这等卖国的行径。” 此时三皇子哭得情真意切,但是他就算此时此刻演得再真,皇帝也不会信了。 皇帝从高台上下来,推开要扶他的德福公公,一巴掌抽三皇子脸上:“你以为把一切推得一干二净,就没事了吗?” 三皇子倒在地上哭喊:“父皇——” 咚。 皇帝一脚将他踹翻,胸脯因为盛怒剧烈地起伏:“他完颜术,一国之主,有什么必要陷害你?” 三皇子:“父皇……” 啪! 皇子又抽了他一巴掌:“一个两个冤枉了你,那么多人,整个寮村,整个晖阳城能都冤枉了你吗?你以为朕眼盲心瞎,不知道你演这一出戏是为了什么吗?” 啪! 皇帝怒道:“你以为朕真的不知道太子一案中有你的手笔?朕一直容忍你到今日,是因为覆水难收,是因为太子已经死了。而你!你是朕现在最优秀的儿子!是朕寄予厚望的人。” 过于的愤怒加剧烈的情绪波动,让皇帝身形有些摇晃。 德福公公连忙扶住皇帝。 皇帝指着三皇子道:“朕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朕以为你是可塑之才,没想到,背地里,你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猪狗不如!滚!滚出朕的皇宫!德福。” 德福公公:“奴才在。” 皇帝:“宣禁军,将三皇子幽禁府邸,没有朕的命令不准出来!” 很快,禁军过来带走了哭着诉说自己委屈,坚持自己一无所知的三皇子。 皇帝又看向应尚书。 应尚书跪在地上,两股战战。 他一边磕头一边求饶:“皇、皇上,臣知错,但是这件事,确实是臣的自作主张。皇上,臣、臣一定是被人蒙蔽了,皇上,求您给臣一点时间,臣一定找到证据,证明臣的清白。” 皇帝:“清白?你跟朕说清白?你真以为朕是个瞎子聋子吗?” 皇帝:“来人!” 禁军:“臣在。” 皇帝:“拉下去,就地处决。应家三族,杀。” 应尚书瞬间软如一滩烂泥:“皇、皇……” 禁军堵住他的嘴,将他带了下去。 …… 从皇宫出来,陆珂腿软,原晔一把扶住她。 陆珂手也在发抖:“吓死我了。” 原晔弯腰将陆珂抱上马车:“别怕,有我。” 陆珂窝在原晔怀里,抱着他不放,似乎这样才能安心。 陆珂:“我知道江大刀他们会来,知道石皮是我们的人。可是我没想到完颜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完颜术不会帮三皇子?” 原晔:“我不知道,不过璎柠让我相信她。” 陆珂:“幸好幸好,我真的当时听到完颜术要来,我心脏差点直接停了。” 陆珂靠着原晔休息了一会儿,忽又坐直身体:“这次石皮可是冒着死的风险,给我们通风报信,还当着皇上的面演戏……” 原晔轻轻地拍着陆珂的肩膀:“放心,那边安排好了,纪梁会用死囚替代石皮。石皮会安稳回到寮村。” 陆珂:“把银耳场的份额转给他。这次要不是他提早报信,咱们防不了这么严实。” 原晔:“嗯。” 回到沐阳王府,陆珂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原晔回来。 她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原晔:“应家诛了三族,三皇子圈禁。” 陆珂:“只是圈禁?难道他还能翻身?” 原晔:“虞贵妃还在宫里,而且我听说应尚书将所有罪责都揽下了,没有往三皇子身上推脱。如今皇上盛怒,但并没有轻易下定论。若是时日久了,三皇子拿出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以皇上的疑心,肯定会疑心到小皇孙身上。说到底,皇上其实谁也不信。” 陆珂:“那怎么办?” 原晔握住陆珂的手:“放心,翻不了身。” 陆珂:“你又打哑谜。” 原晔:“有人等这一刻等很久了。” …… 深夜,三皇子府。 皇帝下旨圈禁,府内的下人全部被下狱审查,只留下了三皇子,三皇子妃,和侍妾文鸳。 府内昂贵的珠宝瓷器,珍贵的绫罗绸缎,来往的书信,墨宝,全部被搬走调查。 大门上贴上了封条。 三皇子和三皇子妃哭了许久。 文鸳安静地待着。 三皇子是个谨慎的人,联络外人都是由其他人代劳,从来不在任何文书,纸张上留下自己的命令。 所以,他死到临头,还能当着皇帝的面说自己全然不知。 所以那份和金国的誓约书,只有应尚书的签字盖章。 只要不是铁证如山,就总有翻盘的一天。 原晔陆珂知道,三皇子也知道。 所以就连哭,都是他演出来给皇帝看的。 府中没有了下人,三皇子金贵,三皇子妃怀着孕,因此一切的劳务就落到了文鸳头上。 文鸳没说什么,只是如过去一样温柔又听话,默默地干着活。 …… 次日清晨,原璎柠来到了沐阳王府接小汤圆。 陆珂拉着小汤圆肉肉的小手,这么肉乎乎,白白嫩嫩的小汤圆,现在要带到完颜术那里去,以后还要去金国,变成如完颜术一样的猛兽。 舍不得。 原璎柠哭笑不得道:“现在还没到离京的时候,我只是带他出去玩玩,天黑前就回来。怎么弄得像见不着了似的。” 陆珂摇晃着小汤圆的手,和小汤圆说了会儿话,问道:“真的决定了吗?” 原璎柠:“嗯,我和他谈好了。” 陆珂:“原晔说,你早就知道这个结果。” 原璎柠:“对,从完颜术入京开始,我预期的谈判结果就是这个。所以我踩着他的底线谈。” 原璎柠抬头看向天空:“嫂子,我以前和你说过吧。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如非逼不得已,绝不赌人性。我在京城,小汤圆在京城,完颜术在京城,我们一家三口的命都在京城。事实上,不管我怎么做,完颜术都不可能帮三皇子。就算三皇子给他承诺,事成之后,将我和小汤圆交给他。他也不敢赌。 他不敢赌我会乖乖听话,不敢赌我恨他。更不敢拿整个金国的命脉赌。就算三皇子言而有信,那皇上呢?他在京城,他的儿子在京城,还是有一半大梁血统。皇上会怎么想?杀了原家,杀了我,杀了金国王子,议和还能进行下去吗?不杀,那原家怎么办?皇上容得下欺骗,谋反吗? 皇上若是一怒之下,对完颜术和小汤圆动手,胁迫金国怎么办?他不敢赌,我也不敢。谁都不敢赌一个疑心深重的帝王。” 陆珂:“那你为什么让小汤圆回金国?” 原璎柠收回视线,淡淡一笑:“因为我不赌人性啊。以前啊,不想让小汤圆留在金国,是怕两国打仗,他为难,怕他杀自己的亲人。现在两国议和了,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打仗了。我也试出完颜术对小汤圆的重视了。 如果不出意外,小汤圆将会是未来金国的王上。那么大梁和金国会有长久的和平。其次,小汤圆会长大。世安已经知道了小汤圆的身份,小汤圆一天天地长大,他一天天看着小汤圆越来越像完颜术,他今日说不在乎,未来呢?我不敢赌。 而且,嫂子,你和大哥认了小汤圆当儿子,那将来呢?将来各归各位,小汤圆是继续当你的儿子,还是当我真正大哥的儿子?若是他当你的儿子,嫂子,那你的孩子怎么办? 若是小汤圆当我真正大哥的儿子,那大哥的儿子怎么办?难道让小汤圆继承沐阳王府吗?这样是在往我大哥和未来大嫂心口扎刀。不管怎么做都不行,也尴尬。 小汤圆长大,会有自己的抱负,也会有自己的野心,他若知道我这个亲生母亲让他痛失了一国之王的位置,又没办法让他继承沐阳王府,他会不会心生怨恨?人性本就复杂,我从来不赌。所以,让他回金国,是最好的。” 原璎柠冲着陆珂一笑:“嫂子,谢谢你。” 陆珂摇摇头:“我也没做什么,就是认了一个小汤圆母亲的身份。真正付出最多照顾小汤圆的是奶娘和璎璎。”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87节 原璎柠牵起小汤圆的手:“走吧,小汤圆,我带你去见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小汤圆虽然没听懂,但清脆地应了一声:“嗯。” 陆珂抬头看向天空,赌人性吗? 好难啊。 …… 第97章 离开 ◎我家相公相貌堂堂,长命百岁。◎ 此后几天,原璎柠每天都会带小汤圆去和完颜术相处一两个时辰,到黄昏时分,再将小汤圆带回来。 每次回来,小汤圆手里都会多许多新奇的东西。 今天回来,小汤圆手里多了一把木刀。 原晔从小汤圆手里将木刀讨了过来:“这完颜术做木工活倒是个好手。” 说着,他看向陆珂:“以后我也给我们的孩子做。” 陆珂:“女孩的东西也会做?” 当初说好二十二岁之前不生孩子,现在陆珂已经快二十二岁了。 原晔这时候提起来,陆珂也有心理准备。 原晔:“我现在开始学。” 陆珂:“那你要学的可多了,我知道特别多女孩喜欢的玩具。” 现代早教玩具,那可比古代丰富多了。 她随便画几个出来,都够原晔琢磨了。 第二天,完颜术的金国使团离开京城。 陆珂,原晔,原璎柠,柏世安等送行的大臣们都离开后,在城门口送他。 完颜术骑在马上,弯下身子,如草原的狼盯紧猎物似的瞧了柏世安一眼,在原璎柠耳边,用她和柏世安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纳兰朵,我瞧你选的这个夫君,弱骨纤纤,不像个长命的样子。等他死了,来金国,继续做王后。” 原璎柠:“完颜术!” 柏世安握住原璎柠的手:“失败者逞几句口舌罢了,不需要在意。” 完颜术挑了挑眉,坐直身体,往后瞧了一眼,陆珂正在和阿保瑾说话,阿保瑾拉着陆珂的袖子依依不舍。 完颜术扯动嘴角:“陆珂。” 陆珂警惕地看过来。 完颜术:“你要是舍不得,孤可以将阿保瑾留下,给你做个侍妾。” 陆珂咬紧了牙根,都要走了,不犯个贱,完颜术是骨头痒吗? 阿保瑾激动地摇晃着陆珂的袖子:“陆珂陆珂。” 他双目哀求,他想和陆珂待在一起。 原晔一把将陆珂拉回身边,给了完颜术一个警告的眼神。 完颜术拉动缰绳:“陆珂,孤这次回金国后,学习使团就会立刻出发来京学习,你要是改变主意了,让人带个话到金国,我让人在使团名单里加上阿保瑾的名字。” 阿保瑾坐在马车内对陆珂挥手:“陆珂陆珂,我下次过来看你。我们两国不打仗了,阿保瑾随时可以来京城。” 面对原晔杀人一样的目光,陆珂低着头,不敢回应。 过了许久,完颜术一行人总算走了。 柏世安抓着原璎柠也上了马车。 原璎柠小心地打量着柏世安:“他胡说八道的。我家相公相貌堂堂,长命百岁。” 原璎柠哄着柏世安:“我们会一起白头偕老,一起看着平川长大成人,结婚生子,还要看到平川子孙满堂。” 柏世安被完颜术破坏的心情好了一些:“以后……” 原璎柠:“嗯?” 柏世安:“小汤圆不是还在在京城住五年吗?大哥和大嫂公务繁忙,怕是没多少时间照顾小汤圆。” 原璎柠朝柏世安坐近了一些。 柏世安:“我们有过孩子,以后,可以将小汤圆接到身边,以帮忙照顾的名义。平川也很喜欢小汤圆,两个孩子可以一起玩。” 原璎柠一把抱住柏世安。 总是这样。 这就是她永远无法舍弃他的原因。 他太好了。 好到愿意用一切善意宽厚这泥泞又污浊的人间。 这边原璎柠将人哄好了,那边陆珂哄不好人了。 陆珂三两步追上原晔:“哎呀,夫君,那完颜术居心叵测,他是故意挑拨我们的夫妻关系,你那么聪明,不会上当的,对吧?” 原晔止步,双手交叉在胸前:“呵。” 陆珂:“……” 这人醋味是不是太大了。 原晔一一算账:“咱们不翻旧账。” 陆珂点头。 没问题,不翻旧账就好。 原晔:“不提陈炎和久闻大名,心向往之。” 陆珂:“……”你这不就是在提吗? 这事过不去了是吧? 原晔:“当初在陆家,某人见色起意,强吻我,让我娶她……当初能见色起意,现在有个更漂亮的阿保瑾,前车之鉴,后车难保。” 陆珂:“没有吧?当初明明是你拒绝娶我,我没有办法,才亲你的。” 陆珂这么一说,原晔更气了。 原晔:“是你先见色起意,亲了我,再要求我娶你,我意志坚定,不为女色所惑,没有答应。” 陆珂一脸迷惑:“是吗?我怎么记得,是我先让你娶我,你不答应,我想赖上你,才亲的你。当时,我想着先弄个男女肌肤之亲,你想抵赖也不行。” 原晔:“是你先亲了我,才开的口。” 陆珂:“可是在我的记忆中……” 原晔目光似刀,陆珂不继续了,只是弱弱地说:“其实,是先亲还是先说,都过去了,不重要,不是吗?” 原晔太阳穴猛跳:“很重要。” 陆珂:“……” 这到底有什么可重要的? 原晔:“先亲,说明你是见色起意,对我至少有一分真心。” 后亲,那就纯粹是计策了,全是谎言。 陆珂完全没想到原晔在意的是这个。 陆珂挽上原晔的手臂:“夫君,不管以前是因为什么,现在我们是夫妻啊,只要现在我们在一起不就好了吗?我们夫妻携手,共同前行,谁也挑拨不了。” 原晔垂眸看着陆珂的手,白皙纤长。 陆珂:“我始终相信,无数的巧合即是命运安排的缘份,刚好在那一刻出现的人是你,刚好我们相遇了,刚好我们有缘有份。” 听到这话,原晔嘴角上翘,他抓住陆珂的手,将陆珂的手放到掌心:“夫人说得对,是命定的缘份。但如果夫人这话再加几个字就更完美了。”例如,喜欢。 嗯? 什么字? 陆珂话锋一转:“不过,有些账还是要算一算。既然夫君你都翻旧帐了,那咱们是不是得算一算你骗我的事情。” 原晔:“……” 陆珂掐原晔:“那能赖我吗?爽约的是不是你?没来求婚的是不是你?骗我的是不是你?” 这下轮到原晔心虚了。 原晔求饶道:“夫人……” 陆珂:“哼。” 原晔:“夫人,情非得已。我知道错了,以后夫人问什么答什么,绝无隐瞒。” 陆珂:“哼。” 自己都不清白,还敢跟她翻旧帐。 哼。 陆珂一把甩开原晔,大步流星往前走。 原晔弱弱地追上去:“夫人,为夫错了。” 陆珂双脚迈得飞快,跟小跑似的,原晔在后面哭笑不得,又只能一路追着。 忽然,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撞向陆珂,原晔一把将陆珂拉开。 女人摔倒在地上。 后面几个壮汉手里拿着木棍追了过来:“贱货,还敢跑。” 女人抬起头,看到陆珂的脸,连忙爬过来:“陆大人!”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88节 她大喊:“我是你小娘!” 陆珂愣住了,小娘? 女人将散乱的头发拨开,不顾身后几个男人的拉扯大喊:“陆大人,我是你父亲,陆中丞养在奎台巷的寻春。” 陆珂连忙叫住那几个男人:“等等,放开她。” 得救了。 寻春卸了力,瘫坐在地上。 陆珂和原晔走上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寻春:“陆大人,我生的两个儿子长大了,陆中丞要接我回府。陆夫人知道了,追出来,将我卖到了柳巷的妓馆,这些人是妓馆的打手。陆大人,我虽然是贱籍,但到底是陆中丞孩子的娘,您不看僧面看佛面,求您救救我。” 陆珂看向原晔。 这事难管。 若是陆中丞真的将寻春接进府,寻春生了两个儿子,这两个孩子认祖归宗,势必要和陆荆陆雁分家产。也难怪陆夫人睁一只眼闭只眼这么多年,如今突然破罐子破摔。 可是陆珂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个人被陆夫人卖进妓院。 见陆珂没说话,寻春以为陆珂不愿意救她,哭诉道:“陆大人,按照大梁律法,买卖贱籍妾室必须经过丈夫同意,否则就是犯罪,轻则杖三十,重则一百。陆大人,你不能不管啊。” 寻春幽幽地哭着:“陆大人,我也是大梁的百姓,我爹赌博将我卖给了春风坊做一名妓女,您看不起我,我理解,但我也是可怜人啊。谁在春风坊那种可怕的地方,见到一条活路不死命抓住?陆大人,你也是女子,我求你,你帮帮我,我只是想要一条活路。” 陆珂将那几个打手叫过来,给了他们银子,算是替寻春赎身。 寻春激动磕头:“谢谢陆大人,谢谢陆大人。” 陆珂又给了寻春一笔银子:“你自己逃命吧。” 寻春拿着银票,赶紧逃走。 本来送完完颜术,陆珂和原晔要去书局给小汤圆定制一些启蒙的书,这会儿也没心情了。 寻春是可怜人,想逃出妓院的火坑,就像当初她想逃出陆家。 任何人这个时候,伸出手,都会飞蛾扑火般地抓住。 妓院的女人,大多活不过二十。 就算活过了二十,全身都是病。 寻春只是想活下去。 陆夫人倾尽家产扶持陆中丞上位,人到中年,儿子女儿都长大了,结果陆中丞要把外室娶回家,让外室的两个儿子过来分家产。 陆夫人咽不下这口气也很正常。 只是将人卖进妓院,着实过于恶毒。 但说到底,怪世道不仁,怪陆中丞是条狗。 陆珂握紧了拳头,一个眼刀杀到原晔身上:“你以后要是敢……” 原晔发誓:“绝无可能。” 陆珂收回视线。 原晔抓住她的手:“这事说到底是陆中丞惹出来的。你没必要将自己牵扯进去。” 陆珂声音闷闷的:“就是觉得难受。” 原晔*再度说道:“我不会。” 陆珂:“哦。” 即便原晔这么说了,陆珂心底还是堵得慌。 莫名地她忽然想起原璎柠那句,除非逼不得已,我绝不赌任性。 …… 深夜,三皇子府鸦雀无声。 三皇子落难,三皇子心情不好,日日饮酒,三皇子妃怀着孕,三皇子还指望着三皇子妃生下这个孩子,重获圣宠,怕自己酒醉不小心伤了她,因此两个人晚上都是分床睡。 好在看在三皇子妃肚子里皇孙的份上,三皇子一家虽然被幽禁三皇子府,一应吃穿皆不缺,还有文鸳这个侍妾伺候,三皇子妃身体康健。 文鸳白天要洗衣服做饭,伺候尊贵的三皇子和三皇子妃,到了晚上,还要给三皇子妃守夜。 而现在,她悄无声息地拿着白绫,站在了三皇子妃床边。 文鸳借着微弱的烛火,走到三皇子妃的床头,如鬼魅一般地笑了。 她将白绫缠在三皇子妃的脖子上,一点点地收紧。 终于,三皇子妃醒了。 她一把抓住白绫:“你干什么?” 文鸳呵呵笑了起来:“你说呢?尊贵的三皇子妃。” 文鸳是苦日子出身,哪怕当了侍妾,也只不过晚上多了陪睡这一项工作,白天的活又没少,她的力气,自然比三皇子妃这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大太多了。 她手中的白绫一点点收紧。 三皇子妃喉咙剧烈的疼着,窒息让她眼前发黑,她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更遑论求救了。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文鸳,仿佛在说:“你这个贱婢,你怎么敢?我肚子里怀的可是皇孙!” 文鸳只一味收紧白绫,她似乎并不急于弄死三皇子妃,她只是在享受此刻。 享受虐杀的快感。 终于,漫长的等待中,三皇子妃断气了。 文鸳放下白绫,坐在三皇子妃床边,轻轻地抚摸着三皇子妃的脸,然后一巴掌抽了过去,紧接着两巴掌,三巴掌。 文鸳:“你不是很能耐吗?你不是觉得自己是皇子妃很了不起,看不起我们这些卑贱的下等人吗?怎么样?没想到吧?没想到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都死在了你最看不起的贱人手里。呵呵呵……” 文鸳笑了:“当初你杀我姐姐的时候,不是很得意吗?贱婢,贱货?现在看看,谁才是那个贱玩意儿。” 文鸳杀死了三皇子妃,还不解恨,又去厨房生火,烧了一锅热油。 感谢皇上的仁慈,这落难皇种的家里,还是比他们这些贱民家里富裕多了。 要换了她和姐姐以前的家,连一碗油都凑不出来。 文鸳端着锅来到了三皇子的卧房。 这么大的皇子府,走了许久,她都怕热油凉了。 文鸳放下油锅,轻轻地推开门。 三皇子喝了许多酒,喝醉了,听不见声响。 文鸳双手举起油锅,对着三皇子的脸倒了下去。 热油如仇恨,在三皇子脸上沸腾。 尖叫。 怒骂。 嘶吼。 在文鸳耳中,如此悦耳动听。 三皇子挣扎许久后,没了力气,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文鸳拿起桌上的烛台,在他身边蹲下:“三殿下,舒服吗?” 三皇子眼睛被热油泼了,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他听出了文鸳的声音:“贱人!” 文鸳笑声如银铃:“对,就是我这个贱人。再次见到我,开心吗?” 三皇子手不断地抠着地,他挣扎了太久,脸被热油毁容了,眼睛瞎了,身上也全是烫伤,已经没有力气了。 文鸳一脚踩上去:“你是想问为什么是吗?” 文员将烛台上的蜡烛取下来,放到一旁,举起烛台,将烛台的尖刺对准三皇子的手腕:“因为我讨厌你啊。” 啊—— 一声惨叫。 三皇子的手筋被挑断了。 然后是另一只手。 文鸳一边说,一边完成自己的杰作:“我讨厌你们这些人的高高在上,讨厌你们不拿我的命当命。讨厌你强迫我姐姐,侮辱了她,最后还要说她勾引你。讨厌你和你那个贱妻,拿我姐姐撒气,弄死了她。我忍了这么多年,盼来盼去,盼的就是今天。” 文鸳来到三皇子的下半1身,再度举起了烛台:“我就是讨厌你们。多了不起啊,有钱有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有你们是人,别人都是贱货。自以为矜贵,自以为聪明,自以为下层人都比你们蠢。可是怎么办呢?现在你们就是死在了我这个贱婢手里。” 挑断手筋脚筋,文鸳擦了擦脸上的汗。 这会儿,三皇子脸上的热油已经不烫了。 他奄奄一息,连哀嚎都没有力气了。 可是,他那紧咬的动作,仿佛在说,等他翻身,不会饶了文鸳。 文鸳掐着他的脖子,“三殿下,以前啊,我从来不信什么活着比死了痛苦。但是,后来我发现,有一种方法活着确实比死了痛苦,呵呵呵,就是像你这样活着。” 文鸳用烛台扎进了三皇子的舌头。 他剧烈地,如濒死的鱼一样在砧板上扭动。 文鸳搬过来桌子,将他压住,又去熬了一碗热油,对着他的嘴,给他灌了进去。 然后,她站起来,享受这一刻。 享受虐杀的舒爽。 文鸳走出门,将早就写好的遗书贴到了墙上,拿着白绫,回自己的小房间,悬梁自尽了。 第二天,给三皇子府送菜的人敲响了三皇子府的后门,没有人应。 看守的士兵进门去叫文鸳,看到了悬梁自尽的文鸳,看到了一尸两命的三皇子妃,看到了惨不忍睹的三皇子。 士兵急忙将三皇子送去抢救。 是幸运,也是不幸,三皇子被抢救了回来。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89节 消息没拦住,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一些人感叹万分,但更多的人在叫好。 尤其是文鸳的遗书不知道被谁传了出来后,贵族老爷们吓得瑟瑟发抖,老百姓们却齐声叫好,满大街都是喜悦祥和的气氛。 皇帝看到瞎了,哑了,双腿双手残废,毁容的三皇子,吓得做了三天噩梦。 虞贵妃跪地求皇帝彻查,她不相信一个贱婢没有人指使有这样的胆子杀害一个皇子,一个怀着孕的皇子妃。 可是皇帝此时已经不想看见虞贵妃了。 曾经他宠爱她,喜欢她的美色娇嗔,但是现在他一看到虞贵妃就想起三皇子那可怕的模样,一看到她晚上就做噩梦。 他这么大的岁数了,受不了这个。 皇帝将虞贵妃打入了冷宫,虞贵妃似乎也没想到皇上会这么绝情,绝望中,在冷宫自尽了。 虞贵妃的死,又让皇帝受到了打击,一下病了,嘉贵妃奉召贴身伺候。 …… 陆珂听到三皇子府的惨案也愣了许久。 文鸳应该在心里已经模拟过无数次杀死三皇子和三皇子妃的方式了。 然后就是等。 一直等。 等到三皇子落难,等到三皇子府的侍卫,家丁,婢女被撤走,等到三皇子府里没有人能保护三皇子和三皇子妃。 等到她恨的人,沦落到和她一样任人欺凌的地步。 得多恨啊,才会选择用这种惨烈的方式同归于尽。 陆珂正想着,陆雁来了。 她眼睛红红的,似乎哭了许久。 陆珂急忙扶着她坐下:“怎么了?” 陆雁摇摇头,“爹撤了娘的管家之权,将她关了起来。” 陆珂错愕地嗯了一声。 陆雁手撑着额头,疲惫不堪:“爹在外面的那个女人,好像叫什么寻春,娘把她卖了,寻春逃跑了。具体我也不知道,我听说,好像是逃跑后回去接孩子,打算一起跑,没想到回去的时候听说两个儿子也被卖了,绝望之下,去开封府敲响了登闻鼓。开封府府尹审案后,将娘抓了起来。 幸好后面那两个孩子被从人贩子手里救了下来。听说那一伙人贩子,买七八岁的男孩是专门用来培养小倌的,两个孩子刚被喂了药,好在那药要长期吃才有效,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未经夫家同意,私卖妾室是重罪,私卖庶子更是死罪。 幸好,爹把人救了回来,让两个孩子说是自己贪玩被人绑走的,才免了娘的死罪。娘被打了三十大板,现在躺在床上,爹盛怒之下,撤了她的管家之权,将她关了起来。” 陆雁抬起头:“我真的好累,我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办。我可怜那两个孩子,他们还小,什么都不懂,差点喝药变成小倌。但我也不能怪我自己的娘。我知道她的良苦用心,她也是为了我和大哥才会拼命想绝了后患。 但是我也不能怪爹,身为子女,孝道大过天,我若是怪爹,天下人都会耻笑我,骂我。可是……可是……我真的好难受。” 陆珂抓住陆珂的手:“小妹,你懂吗?我好像谁都不能怪,但是我心里又忍不住怪每个人。我怨恨爹家里有了娘,娘也为他纳了姨娘,他还要跑到外面去,从青楼里赎一个出来。我又怨恨寻春,怨恨那两个孩子,他们为什么要存在?为什么要破坏我的家庭。我还怨娘,她怎么能这么恶毒。 她可以用别的方法啊,可以和我说,和大哥说,哪怕是和你说,我们想办法,把人送走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把人弄到青楼,卖去小倌馆。她不知道这是犯罪吗?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好像所有人都责怪不了,又在心里怨着每个人。我怎么这么圣母,又这么恶毒?” 第98章 大结局 ◎全文完◎ 陆雁陷入了深深的痛苦。 陆珂抱住陆雁,她能理解她的挣扎。 这个时代,孝道大过天,长姐从出生开始就受到孝道的规训,父母为天,父更是一个家庭的至尊。 就像当初陆夫人可以用惩罚自己逼长姐听话,逼长姐妥协。而长姐那时只能被迫顺从。 就像长姐可以和陆夫人单独吵,单独闹,但是绝不可能在外人面前说陆夫人一句坏话,不可能恨陆夫人。 她不能那么对陆夫人,现在就没办法去怨恨陆中丞。 因为在她的自我认知中,社会给她的教育中,孩子不能忤逆父母,不能不听父母的话,不能不顾孝道。 你若不听话,一个孝字压下来,全天下的人都会指责你,骂你。 可是长姐也是人,是人就有天性,有天生的善恶是非观。 她不能违背教育给她的规训,又从内心深处鄙视陆中丞,不认同陆中丞的所作所为。 于是她陷入了两难。 陆夫人也是一样,她的善良告诉她,不能那么恶毒的将人卖进青楼,卖进小倌馆,但是她又知道陆夫人本质上是为了她,为了自己的子女谋算。 孝道,理智,善良,相互拉扯,就成了现在的局面,成了她摆脱不了的痛苦。 待陆雁激动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陆珂轻声说道:“长姐,有些话,可能在你听来大逆不道。但是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 陆雁抬起头,眼睛又红又肿。 陆珂:“我讨厌父亲,讨厌母亲,甚至不愿意称呼他们为父亲,母亲。也许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都会说我这是不孝,是要遭天谴的。但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孝道这种东西,我不认。我只认道理。” 陆雁:“可是……这就是不对的。” 陆珂蹲下来,和陆雁平视:“长姐,说实话我挺同情寻春的,她爹赌博,把她卖了。为什么一个人可以把另一个人卖进青楼,逼另一个人去被人侮辱?因为孝道大过天,因为寻春是她爹的私人财产。这个世道的法律是这么规定的。于是她爹这个主人,把自己的私人财产卖给了妓院。 从此,寻春从自己爹的物件,变成了妓院的物件。妓院里的女人,不是人,是花瓶,是桌子,是凳子,是物件。花瓶是没有财产权的,她在妓院里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属于妓院背后的老板的。和她本人没有任何关系。 她没有财产怎么为自己赎身,怎么救自己于水火之中?这个世道用孝道,用一个户籍,一个卖身契,切断了她所有的求生路,只留给她一条路,找个新的主子。找个主人,花钱把她这个物件,从青楼买出去。她只有这一条路,所以,陆中丞只要开口,她只能抓住这唯一一条路。 就算她被赎身后想逃,她一个贱籍,无主的物件,能逃到哪里去?出入城门每个人都要查户籍,查出来就是死。她必须给自己再找个主人,才能不被抓。这个主人就是她的儿子。她回去找她的两个儿子,甚至可能都不是出于母爱,而是,她必须给自己找个主人。有这个主人在,她才不会被抓。” 陆珂:“长姐,所以我最讨厌陆中丞。他是这个世道的既得利益者。陆夫人虽然恶毒,甚至歹毒,但是她至少用自己全部的嫁妆,娘家能给她的所有资源,倾尽全力扶持他有了今天的地位。 到了今天,陆夫人的财产铺就了他的锦绣前程,成了他的官位,他的俸禄,他的钱庄地契,陆夫人已经没有依仗了,她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陆中丞和你,还有大哥。但是他背弃了陆夫人。所有人都可能是被逼无奈,为世道所迫,但是唯独陆中丞是自己选的。” 陆雁流着泪:“可是我不能恨他,我若怨他,恨他,就是不孝,就是忤逆,会被全天下人唾弃。” 长达二十余年的洗脑,指望陆雁一夕之间推翻深植在脑海里,根深蒂固的孝道,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陆珂说道:“那你就漠视他。就像他对你们一样。演一出面上过得去的父慈子孝,然后该怎么过怎么过。” 陆雁擦了擦眼泪,没有反驳陆珂的话。 陆珂:“而且你和大哥确实需要继续演下去。不能和陆中丞闹翻。因为你和大哥还要靠他过活。因为陆夫人的财产已经在扶陆中丞的青云志的时候,不知不觉中全部变成了陆中丞个人的财产。” 这话很残忍,却是现实。 长姐和纪梁的事,现在没有公开,也不可能公开。 现在大哥和长姐名下没有任何财产。 陆夫人也没有,她的嫁妆早就在铺就陆中丞的锦绣前程中消耗了。 大哥的亲事刚定,必须依仗门当户对,依仗陆中丞支援。 陆家除了她,除了她这个有官位的人,现在所有人都依附陆中丞活着。 陆珂紧紧握住陆雁的手:“长姐,我不会站在陆夫人陆中丞那边,但是我永远会是你的依靠。我永远站在你这边,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我会和你一起面对。” 陆雁沉默了许久,点了点头。 之后,陆雁去洗漱了,她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陆珂陪着她回家。 陆中丞将寻春和她生的两个儿子接回来了。 这次惊动了开封府,过了明路,已经不可能再将人养在外边。 陆雁见到陆中丞向他行礼:“女儿拜见父亲。” 陆中丞:“回来就好。哭着跑出去像什么样子?你呢,待会儿去看看你娘,劝劝她。你看看她,哪有一星半点的当家主母的样子。谁家丈夫纳妾,想她这么闹腾。简直不像话。” 陆雁:“你——” 陆雁将话憋了回来,忍着道:“是,父亲。” 告别陆中丞,陆雁和陆珂来到了陆夫人的房间。 陆夫人挨了板子,趴在床上,眼神怨毒。 其实以陆中丞的官位,能操作让两个孩子说自己走丢的,就能操作让寻春改口。甚至陆中丞随口一句,陆夫人问过他了,就能让陆夫人免了这顿板子。 但是陆中丞偏偏不这么做,目的就是要让陆夫人挨这顿板子,受到教训,变得老实一点。 陆夫人挨了一顿板子,就算传出去了,坏的也是陆夫人的名声。 别人只会嘲笑她,笼络不住自己男人的心,不够大度,善妒,跟一个小妾斤斤计较,没有主母风范。 陆中丞不外乎就是多了段风流韵事。 甚至,别人还会夸他,夸他尊重妻子,因为疼爱妻子,竟然硬生生把两个亲生儿子在外面养了快十年,才想着带人回家。 这已经够好了。 多好啊。 三品家的官员,纳个妾而已,多正常啊。 兴许是已经明白了陆中丞那刻意给陆夫人教训的想法,陆夫人此时此刻恨毒了他。 陆雁摸了摸旁边的碗,药汤都凉了。 陆雁:“娘,你怎么不喝药?” 陆夫人咬着牙:“你娘我喝不下。陆尚那个狗东西,居然敢背信弃义。当初他是怎么说的?当初他说不管他有多少个女人,我永远是正妻,家里的一切都是属于嫡子嫡女的。这才多久,他就忘了。” 陆雁让丫鬟迎柳将药拿下去温一温再端过来。 陆雁:“娘,这事爹做的不对。他对不起你。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我和大哥会想办法,凑一笔银子给他们,保证他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把他们送出京城,去别的地方生活。” 陆夫人:“什么?” 陆夫人猛然抬起头,用一种‘你怎么如此废物’的眼神看着陆雁:“你居然还要给那个贱人和那两个孽种一笔银子?你不想办法杀了他们,居然还想把他们送出京城,让他们好好生活?” 陆雁:“娘,杀人是重罪,一旦事发,就算爹和小妹加起来,都保不住你。” 陆夫人:“那就别让人知道!” 说着,陆夫人凶恶地看向陆珂:“陆珂,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寻春那个贱人就是你救下的。要不是你,她早就被拖进青楼让人玩死了!都是你,是你这个贱人害了我,害了我的孩子。”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90节 陆珂敏锐地眯了眯眼:“什么叫做早就让人玩死了?你给了青楼钱,让他们故意找人将寻春虐杀?” 陆夫人:“那又如何?不该吗?她一个贱人小三,就该被人轮死!你也该死!陆珂,你当初就该被金人玩死!原晔迟早会休了你这种不贞洁的贱人!” 陆雁:“娘,你冷静一点。” 陆夫人:“我冷静?你觉得你娘恶毒?” 陆雁抿着唇不说话。 陆夫人伸出手推了陆雁一下:“那你去官府举报你娘啊,让他们将你娘抓走,让他们把你娘砍头了。到时候,看看天下人会不会夸你这个忤逆的不孝女,看看天下人怎么骂你这种害死亲娘的孽女!” 陆雁:“娘,你明知道我不会这么做?” 陆夫人:“那你就去想办法,杀了寻春和那个两个孽种。这是娘对你唯一的期许。” 陆雁:“对不起,娘,我不能那么做。” 陆夫人:“呵呵,这就是我养出来的好女儿。好啊,你不做?你不做,娘就不喝药。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要看着你娘去死!” 陆珂听不下去了:“够了!” 陆珂将陆雁拉到自己身后:“陆夫人,你也是做娘的人,你听说过亲娘逼自己亲女儿去杀人的吗?你也是受过现代教育的人,杀人是怎么样可怕的事情你不知道吗?你逼自己亲女儿去杀人,你考虑过她的感受吗?你有想过她如果真的听了你的话,逼自己动手,以后日日噩梦要怎么过吗?” 陆夫人:“我这是为她好!” 陆珂:“不要再把你自己的自私自利,疯狂野蛮,恶毒残忍包装成为她好。你要是真的为长姐好,你就应该多替她想想,想想她的心理健康,不要再精神虐待她。” 陆夫人被陆珂气笑了:“我虐待她?我要是今日不逼她一把,等以后那两个孽种凌驾在她和她大哥头上,抢走了陆家大部分的家产,苦日子临头,她就能得了好?” 陆夫人:“陆珂,你觉得你很了不起吗?你凭什么用这种可怜的眼神看着我?你以为我是个笑话吗?我告诉你!全天下的人都是这样。大家都在争名夺利,所有的人,夫妻,兄弟,姐妹,都为了钱财在争在抢。” 陆珂:“我没有用可怜的眼神看你。” 陆夫人:“你有,你就是看不起我。你觉得我愚蠢,恶毒,自私。可是,我是成功者,我是胜利者。你才是失败者。迟早有一天,原晔会因为你早就失身休了你。 我讨厌你们这种自命清高的贱女人。我讨厌你这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我讨厌你们这些穿越女假装遗世独立,可怜王孙贵族的贱样。 看啊,王孙贵族多可怜啊,那些皇子要争夺皇位,为了一个皇位闹得手足相残,多不幸多痛苦啊。 陆珂,你是想这么劝我吧?劝我别为了一点钱财,闹得子女不安,劝我大度一些,让一步,对吗?但是全天下,不管是王孙贵族,贩夫走卒,都是这样的。” 陆珂实在是觉得和陆夫人沟通很累。 陆夫人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完整的逻辑,不管她有没有说,有没有提,只要陆夫人在乎,陆夫人想,陆夫人就觉得你是在讽刺她,辱骂她,对抗她。 陆夫人:“陆珂,我亲眼看见的。” 陆夫人像个疯子一样地笑着:“兄弟两个人,他们的爹死了,只留下了一间茅草屋,和一把菜刀。那是他们全部的财产,为了争抢这一把菜刀的继承权,兄弟两个人从争吵,到互殴,到其中一个打死了另一个。手足相残,多可怜啊。陆珂,你不觉得吗? 我还看到了,城东倒夜香的,偷偷藏了几桶粪水,想给自家菜田施肥。他爹疼爱小儿子,将粪水偷偷分了一半给小儿子,他气不过,把他爹打断了腿,将剩下的粪水全部灌进了他爹嘴里。 你看,有什么区别?别人为了皇位,为了田庄地契,手足相残,杀父弑兄,皇家没有亲情,多可怜啊。但是,那些没钱的穷逼呢?还不是一样。至少人家是为了几千几万两银子在争在斗,是为了至高无上的皇位在斗。 穷逼呢?为了家里的三瓜两枣。什么骨肉亲情,什么天家无亲情可怜,说得跟穷逼家里就有似的。 陆珂,无论如何,我都是胜利者。我不用去倒夜香,不用为了一把菜刀打得死去活来。我是为了绸缎铺,为了田庄,为了官位在争在斗。我和那些贵族一样,高高在上,还有一群贱婢伺候。” 陆珂看着陆夫人。 她以前说陆夫人疯了,是一种“你疯了吧”的语气。 是一种质问和不理解。 不理解一个正常人怎么能说出这么不可理喻又可怕的话。 但是这一刻,她忽然理解了。 陆夫人真的疯了。 就像她当初在陆家被折磨得快疯了一样。 陆夫人也是真的疯了。 成为了这个可怕的时代和世道中的一个疯子。 陆夫人无数次地说服自己没有错。 对,她亲眼看见了。 也许陆夫人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就是她自己口中厌恶的穿越女一枚,后来她看见了。 看见了底层的痛苦,底层的手足相残,底层为了一把菜刀杀人放火。 看见底层的老百姓为了一口大米饭苦苦挣扎,看见底层的老百姓卖儿卖女。 然后陆夫人怕了,她不顾一切地往上爬,她要当官太太,要当贵族,要当上流社会的一份子,要成为加害者,而不是被害者。 逐渐地,在这个过程中,她丧失了人性。 但是,其实陆夫人还保有一点人性,没有完全丧失,所以当初陆夫人逼她出嫁,会自责,会内疚,会给她银子补偿。 所以陆夫人需要不断的,一次又一次地说服自己没有错。 说服自己会成为最终的赢家。 她为了这个目的,已经付出了自己的一切,付出了自己的灵魂,人格,价值观,是非观,财产,人生,孩子…… 她已经无路可退,输不起了。 陆珂看着陆夫人,看着看着,忽然心底涌现出一股恐慌,脊背一片冰凉。 她无力地想。 赌上一切,上了赌桌,全部的筹码都压上去,拿自己的全部身家下注,所有人都会变成那个杀红眼的赌徒。 而她陆珂,现在是赢家,不代表永远能赢。 因为世道如此。 陆夫人是强撑着力气给自己洗脑一样地输出。 她所倾述的对象不是陆珂,是她自己。 力气没了,又受伤太重,陆夫人直接昏了过去。 陆雁没办法,只能留下亲自照顾她。 陆珂独自从陆府出来。 她抬头看着天空,天空雾蒙蒙的,和那天原璎柠第一次带小汤圆去见完颜术的时候是一样的。 陆夫人其实有一些地方说得没错。 世道如此。 王孙贵族,贩夫走卒都一样。 女子需要依附于男人活着。 寻春需要一个主子。 女人需要一个男人。 她现在比陆夫人好,是因为她对皇上而言有极高的价值。 她是陆大人。 但事实上,对至高无上的人而言,所有人都是工具。 陆中丞是,她也是,原晔也是。 所以,当一个工具有用的时候,皇上可以无限宠爱这个工具。而当一个工具无用时自然可以轻易扔进垃圾桶。所以太子死了,没了价值,被扔进了垃圾桶。皇上甚至可以不追究三皇子。 所以,当她的价值足够高,而原晔还只是一个流放罪人的时候,为了笼络这个工具,皇上可以暗示她,娶男子为妾。 若有朝一日,她卸下官位,没了价值,就会成为一个普通的女人。 成为丈夫的一部分。 这何尝不是和陆夫人殊途同归? 陆珂不知不觉来到了柏家,门房见到陆珂,赶紧恭敬地将人请了进来。 原璎柠见到陆珂,甚是惊讶:“嫂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陆珂:“我……” 陆珂声音有些发哑。 陆珂:“我突然想起,好像有一个问题忘了问你。” 原璎柠实在是不解陆珂在说什么。 陆珂:“你选择留在京城,是因为这里有柏世安,有平川。” 原璎柠点头。 陆珂:“还有呢?” 还有? 原璎柠拉着陆珂坐下,“你是问我,留在京城的其他理由?” 陆珂:“你应该有的。” 原璎柠:“确实有。” 陆珂:“我想听。” 原璎柠嫣然一笑:“嫂子,你是第一个这么问我的人。” 陆珂只看着她,原璎柠收敛了几分笑意:“在金国,我是备受王上宠爱的宠妃纳兰朵。他很爱我,很宠我,也很爱我生的孩子。但是,如果在金国,我和我的孩子永远都需要仰仗他的宠爱活着。 我没有夫家,没有亲人,更是个异族人。金人不会真心臣服我,做我的助力。在京城,只要原家能翻案,那么我就是沐阳王府的女儿,哪怕出嫁,我身后也站着整个沐阳王府。” 陆珂:“这就是你的从不赌人性。” 原璎柠:“当然,我真的很爱世安和平川。” 陆珂:“那完颜术呢?” 原璎柠:“他有他的草原。” 陆珂:“我明白了。” 陆珂起身告辞,原璎柠抓着她的手不放,只说道:“嫂子,大哥他很爱你。”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91节 陆珂:“我知道。” 从柏府出来,陆珂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以前,她向往自由,总想着,等原家翻案了,她辞官,任天高海阔,鸟飞鱼跃。 等倦了,乏了,就回晖阳。 但现在她改主意了。 她想保留官身,永远做陆大人。 就像她曾经在晖阳时做的那样,身上绑定的利益越多,在这个世界,才越安全。 自从看了三皇子的惨状,皇帝接连生了好几次病。 寿诞日,小皇孙里里外外忙碌,组织礼部筹办,让皇帝高兴了许久,眼看着精神头都好了起来。 寿诞后不久,皇帝便写下圣旨,昭告天下,奉皇长孙梁允正为新的储君。 陆雁和陆荆给了寻春和两个孩子一笔钱,在外地置办了宅子,将人安顿了过去。两个人口风紧,陆夫人也问不到什么,陆中丞也问不到。 年后,陆荆成亲。 陆中丞忽然感觉家里的气氛不太对。 陆雁和陆荆对他客套恭敬,但也就只剩客套恭敬了。 礼上挑不出任何毛病,但就是没有了以前的亲近感,好像他和这个家总隔着一层冰。 陆夫人重伤后清醒过来,整个人瘦脱了相,变得十分阴郁,看谁都带着一股怨气,陆中丞一见到她就躲,柳姨娘身体不好,也不方便伺候陆中丞。 于是陆中丞又在外边养了只小雀。 听说这只小雀是新卖进青楼的,才十六,比陆雁和陆珂都要小上几岁。小雀入门不到两个月就怀上了。 陆夫人这次发了狂,带着人去把陆中丞打了一顿,妻打夫,岂有此理,陆中丞也发了狠,要休妻。 但是陆中丞娶陆夫人是在贫时娶的,没有富时休的道理,最终休妻作罢。 陆中丞成了京城的笑柄,笑他一个大男人连一个女人都管不住,陆中丞被贬官两级,罚俸三年。 陆夫人也没讨到好,她没有了管家权,陆中丞又不给她银子,生活拮据,全靠陆雁和陆荆贴补,两个人整日里相互折磨,看样子,会一直这样相互折磨一辈子。 四月,陆珂敏锐地察觉到了京城中的变动。 皇帝宣布了小皇孙的储君身份,小皇孙自然要开始参政,皇帝分了一部分朝政给小皇孙处理。 然后,纪梁和一些陆珂觉得眼熟的人开始调动上位。 陆雁也忙了起来。 陆珂问原晔,才知道这是在暗中交接京城的守军力量。 九月。 原璎柠模仿完颜术的笔迹写了一封信,通过纪梁和原晔的人脉传到京城,到了皇帝御案上。 上次签订的两国议和是初步协定,协定了一年的磨合期。 完颜术邀请梁皇十月前往晖阳一聚,签订一份长久的议和协议。 一年期快满了,提前续约也是正常,而且上次完颜术亲自到京城议和,已经显示了自己的诚意,这次邀请梁皇去晖阳,何尝不是一种对等? 于是,皇帝和留在京城与陆珂学习的金国官员都没有怀疑。 只是,皇帝还是犹豫。 毕竟晖阳有些远,他不放心京城。 晚上,皇帝和嘉贵妃一番云雨后,夜话私聊。 嘉贵妃趴在皇帝身上娇气地说道:“皇上,去嘛。臣妾听说晖阳的肉和咱京城的不一样。就算是同样的品种,吃起来也不一样。” 皇帝:“你砑,都跟你说了,这是国家大事,不是你们村。怎么能*为了一口肉就御驾晖阳?” 嘉贵妃:“皇上,难道你真的不好奇晖阳的肉是什么味道?” 皇帝:“这理由不够。” 嘉贵妃坐起来,绞尽脑汁地想:“那……对……让小皇孙锻炼锻炼。皇上,您看,小皇孙太不像话了。你让他处理朝政。他每回碰到棘手的问题,就撒娇让你这个皇爷爷帮忙,一点也不独立。他太依靠你了,你得让他学着自己处理问题。” 皇帝白了她一眼:“想了半天,肠子都刮干净了,就想出这么个理由?” 嘉贵妃继续想:“那……大梁和金国从先皇开始就打仗,打了几十年了,结果到了皇上这,那完颜术主动议和了。是皇上的圣威令金国臣服。皇上万岁。皇上威徳远播内外,令完颜术心悦臣服,亲自入京。大梁和金国签订长久的休战协议,皇上丰功伟绩,一定名传后世,堪称千古一帝。” 这话说到皇帝心坎里了。 他是有心让小皇孙锻炼一下,但是永垂不朽更令他心动。 他亲自签下的和平协定。 连先皇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做到了。 他给大梁带来了和平,他是一个伟大的帝王,一定会名垂青史。 没有一个帝王能抵抗名垂青史的诱惑。 皇帝仔细思考后:“那就去吧,正好,朕也好奇这晖阳的猪肉和京城的到底有什么不同。” 皇帝将亲自前往晖阳的消息传来,原晔开始擦院里的银枪。 几年过去,原晔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皮包骨的瘦弱书生了。 他在京城吃好喝好,每日锻炼,长了许多肉,身体也强壮了许多。 刚开始那阵子,陆珂总是害羞。 他变得太壮了。 熄灯后,两个人在床上,他抱着她,肩胸宽阔,她总有种陌生感。 明明是同一个人,但是他的身体更大了,更强健了,肌肉更硬了,好像另一个人。 陆珂适应了许久才彻底适应。 作为和谈中的关键人物,皇帝出行晖阳,陆珂自然随行,原晔作为家属也在。 小皇孙留守京城,处理朝政,纪梁也留在京城。 进入晖阳城,沿途百姓见到陆珂,纷纷打招呼。 皇帝笑道:“陆爱卿,你在晖阳很受百姓爱戴啊。” 陆珂:“皇上说笑了,陆珂就那么点小本事,最终靠的还是朝廷的好政策,不然哪有晖阳养殖业的迅猛发展。” 这话说得皇上很高兴,便不计较了。 陆珂松了一口气。 在改建的行宫落脚后,陆珂和原晔去了驿馆休息。 之后几日,陆珂看到许许多多的人在深夜出入驿馆,都是些老朋友,薛鹏飞,柴志,岑平常。 到了约定和完颜术见面的前一日深夜。 晖阳开始飘雪。 这是第一次,晖阳的雪下得这么早。 原晔换上了麒麟军的铠甲。 陆珂拉住他:“小心一点。” 原晔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夫人。” 陆珂:“嗯?” 原晔:“我心悦你。” 陆珂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在此刻说这些。 原晔:“我喜欢你。” 陆珂:“我知道,你说过。” 原晔:“我心慕你。” 陆珂:“我知道了。” 原晔:“夫人,该你了。” 陆珂脸一红,推着他:“快走吧,什么时候了,还搞些儿女情长,黏黏糊糊的东西。” 原晔走了。 陆珂更心慌了,搬了把凳子,坐在门口等。 不管成功还是失败,她都想最早知道消息。 白雪纷纷,一片肃杀。 麒麟军先锋营悄无声息地潜入行宫,一个接着一个,捂住看守士兵的嘴巴,直接割喉。 血腥味被大学掩盖。 银白色的铠甲在黑夜中,与雪融为一体。 终于,第一层守卫被清理干净了。 麒麟军冲入行宫。 厮杀声响起。 负责守卫皇帝安全的士兵敲响安全锣,睡梦中的士兵全部被惊醒。 只是这里是晖阳,皇帝带来的亲兵再多也不可能多过晖阳城。 这里注定是他的葬身之地。 今夜,岑平常没来,他留在了自己的府宅。 他是经略副使,他不能参与谋反,但也不能辜负先太子的提拔之恩。 原晔带着薛鹏飞和柴志杀了进去。 鲜血染红了银色的铠甲,又被落雪覆盖。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92节 砰! 大门被打开。 风雪冲了进来。 皇帝瑟瑟发抖地躲在德福公公身后:“放、放肆!原晔!朕待你不薄,你怎敢谋反?” 原晔手持银枪,一步一步走到皇帝面前。 德福公公两股战战:“你——你敢?” 原晔勾唇一笑,一把将德福公公扔开:“皇上,你再仔细看看我,看看我到底是谁。” 皇帝仔细观察着原晔,“大胆!你这是谋反,是要诛九族的!” 原晔:“皇上忘了,臣是孤儿,没有九族。” 皇帝愣住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原晔:“皇上你不就是因为魏英是孤儿,所以才宁肯让他背负冤屈,也不肯给他一个清白吗?” 皇帝愕然,后背紧贴着暖和的墙面。 他所在的行宫,墙是特质的,到了天冷的时候,会有专人烧热。 可是此时,他浑身发寒,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皇帝:“你、你是魏英?” 魏英:“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么皇上应该知道我要什么。” 皇帝立刻识时务地说道:“朕知道。你想要翻案,想要平反,想要清白。魏英,只要你放下武器,朕立刻就为你平反,朕下罪己诏,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忠臣,是天下最大的忠臣。” 魏英挑眉:“那皇上还在等什么呢?” 薛鹏飞端来了文房四宝,哒的一声放桌子上。 魏英:“写!现在就写罪己诏!” 皇帝颤颤巍巍地拿起笔。 魏英:“将来龙去脉,对先太子的冤屈,对原家的错判,对魏英的陷害,全部都写清楚!” 皇帝抖着手一笔一画,亲手写下罪己诏。 魏英将罪己诏拿起来,扫了一眼,眼中寒光闪动。 眼看外面自己的亲兵已经全军覆没了,皇帝心中恐惧,连忙求饶:“魏英,魏将军,朕已经按你说的做了。朕可以向你道歉。等朕回京,朕会向太子道歉,向天下人道歉。朕还会给你升官晋爵,会让你配享太庙……” 话音未落。 银色长枪闪过,割开了皇帝咽喉。 道歉。 不需要。 口头上的一句道歉,毫无价值。 只要皇帝活着,对小皇孙,对原家,对魏英,对今夜陪着他冒险的麒麟军都是危险。 他不可能赌。 柴志从外面回来,带着嘉贵妃。 魏英将罪己诏扔给嘉贵妃:“皇上发现自己误害了先太子,逼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愧疚难忍,痛苦万分,旧疾复发去世了。” 嘉贵妃应下:“是,本宫知道了。” 嘉贵妃带着罪己诏和皇帝旧疾复发去世的消息快马加鞭回了京。 小皇孙听到消息,哭得几度昏厥,在众大臣的联名上书下,勉强同意择吉日登基。 纪梁,也就是真正的原晔,魏英以及太子旧部将其他蠢蠢欲动的大臣和皇子看押了起来,一直到小皇孙正式登基为帝,方才放那些人出来。 京城气候比晖阳晚。 晖阳下了雪,但京城还没有雪。 乌蒙蒙的天,在正式登基那日,天亮了。 紧接着,新帝将先皇的罪己诏公布,恢复了先太子的清誉,澄清了案子,恢复了魏英的名誉。 纪梁恢复身份,搬回了沐阳王府。 陆珂也和魏英搬进了当年先皇赏给她的宅子,陆宅。 沐阳王府,一片欢庆。 陆珂和魏英也送来了礼物。 原璎慈看到陆珂,喊道:“嫂子……啊,不对。” 陆珂笑道:“有什么不对?都叫了那么多年了。” 魏英也笑道:“莫不是沐阳王府的二小姐嫌弃魏某的身份,不愿意认我这个哥哥。” 原璎慈被欺负得急了:“大哥!不许取笑我。” 魏英和陆珂对视一眼:“恭喜。” 原璎慈跑去房里拿了礼物,递给陆珂:“也恭喜大哥和嫂子,拨云见日。” 魏英和陆珂收下。 今日是大日子,大喜的日子。 原璎慈带陆珂和魏英去落座,吃席。 没一会儿,陆雁和原晔也来了,两个人都是克制的性子,没有特别逾越的举动,只是眉眼对视,满是柔情。 陆珂拉了拉魏英:“原来话本里的才子佳人是这个感觉。含蓄的美。” 魏英抬袖遮住,亲了陆珂一下:“我喜欢这样的。” 陆珂:“哦。” 魏英直勾勾地看着陆珂:“那夫人呢?” 陆珂抿唇笑:“那等回去,我们生个女儿。” 魏英恨恨地瞪了陆珂一眼,想从他家夫人嘴里套几个字,可真不容易啊。 陆珂:“话说,你为什么要拒绝官复原职?” 魏英握住陆珂的手,十指交叉在她的指间:“我在晖阳的声望太高了,对陛下而言是个威胁。” 陆珂张了张嘴,原晔摇摇头,让她听他说完。 魏英:“也许现在新帝不这么想,但是迟早有一天,他会这么想。所以,麒麟军要重整。等有朝一日,麒麟军只认陛下,不认我的时候,我就能回去了。不过,回不回去,对我而言,现在都不重要了。” 陆珂不解地看着他。 魏英浅浅一笑:“以前的魏英已经死了。现在的大梁和金国已经不打仗了,魏英也不想再上战场了,只想当个普通人。夫人,以后,你的方向才是我的方向。所以,夫人。” 陆珂:“嗯?” 魏英:“你想往哪里走?” 陆珂握紧魏英的手:“我想过了,南岑和金国都要派学习使团来学习养殖技术,我每年都需要挑时间教他们。那我就继续当这个陆大人吧。然后,每年教完他们,我们就去大梁的各个地方进行实地考察,在当地住下,协助当地发展经济。 如果去的地方和南岑,金国的气候环境相似,可以带着他们实地学习。考察后,也可以将经验和建议写成奏折,上奏陛下。这样,我们能去很多地方,自由和为陛下效忠两不误。” 魏英:“那么第一站决定好了吗?” 陆珂:“还没有。” 魏英:“金陵如何?” 陆珂:“金陵?你想去金陵?” 魏英微微低头,在陆珂耳边压低声音道:“是我爹娘想见夫人很久了。” 陆珂惊喜道:“魏管家和夫人还活着?” 魏英点头:“当年在发配的路上,我收买了看押的士兵。发配的人很多,每天都会死一批人,也没有人会特别注意死的到底是谁。所以我把人带走,托人安顿在了金陵,而看押的士兵上报了死亡。不过夫人,你现在是不是应该改口了。” 陆珂:“等见了面,收了改口费,就改。” 魏英笑:“好。”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新帝的声音:“好啊,你们这么热闹不叫朕。” 新帝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来,大家齐齐跪拜。 新帝扫了一眼陆珂,微微抬了抬下巴,走到陆珂面前:“你说,后不后悔当初对朕那么不客气。” 陆珂:“臣可太后悔了。” 阴阳怪气。 哼。 新帝哼了一声,看向远处跪着已经九品的江小鹤,走过去,压低声音道:“江小鹤,你知情不报,等回去,看朕怎么收拾你。” 江小鹤:“……” 这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 原家设宴,全京城都知道,他报不报有什么关系? 他怎么感觉新帝就喜欢欺负他? 新帝入座:“起来吧,今天吃席,朕特批,不分尊卑。” 话是这么说,大家也不敢懈怠。 不过好在,宴席之上,气氛活泼热闹,也不显得拘谨。 吃完饭,从沐阳王府出来,陆珂没有上马车:“夫君,我们走回去吧。” 魏英:“嗯。” 两个人牵着手,在这个寒冷的日子就不冷了。 雪花飘落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娘子说她会养猪和我 第193节 两个人并肩走过,留下一大一小两对脚印。 马车跟在身后。 热闹的京城市集,摆摊叫卖,车水马龙。 已经有店铺开始卖春联了。 又一个新年快到了。 陆珂:“夫君,我们这次在金陵过年吧。” 魏英:“好。吃一碗真正的团圆饭。” 陆珂:“嗯。” ……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写长篇写多了,下一本想写《我捡到了一条迷你人鱼》写个二十万字的小短篇过度一下,写完后,应该会再写长篇,目前比较有灵感的是《晏姑娘逼疯整个京城了吗》和《大师姐情绪过分稳定》,这两本应该是前后脚写的关系,具体先后还没想好,因为都挺想写的,^o^[橙心][橙心][橙心]。 《晏姑娘逼疯整个京城了吗》预收比较少,容我打个广告[彩虹屁],哈哈哈,求收藏[橙心]求收藏,求收藏^o^,比心。 人人皆知,开封有个晏大人,为人正直,极其正直,非常正直。 每天定点定时,拿着边角料弹劾皇亲国戚,文臣武将。 满朝文武被她得罪了个遍,连皇上见到她都躲得远远的。 因此,晏同殊自打入仕后,被排挤到了一个十分边缘的位置,无权无势,也没事干。 当然,穿越过来的晏同殊也乐的躺平。 晏同殊:谁懂啊,家人们!我一穿过来就犯了女扮男装的欺君之罪,要不是反应快,立了个过于正直的人设成了边缘人,早被整死了。 就在晏同殊快乐躺平的时候,新皇登基,晏同殊被提拔为开封府府尹。 开封府府尹,正二品,看着官职很高,但是管理的却是皇城脚下,在这里,一板砖下去,砸死五个人,有四个都有后台有背景,能捏死晏同殊。 没办法,圣旨已下,晏同殊只能硬着头皮,顶着自己“为人正直,极其正直,非常正直”的人设,试图逼疯整个京城。 无头案。 离奇分尸案。 新陈世美案。 一个个案子查下来,别管是皇亲国戚,一品大员,公主驸马,太后王爷,犯了案子,就没有人能从晏大人手上疏通关系,网开一面。 晏大人放话:只要本官坐在开封府府尹的位置上一天,任何犯罪者都休想从轻发落! 晏大人os:所以赶紧把我拉下来吧,我想回家躺平。 …… 秦弈此人,心思深沉,手段狠辣,隐忍蛰伏十年,终登帝位。 而晏同殊是秦弈登基后,整肃朝纲的一枚棋子。 她过分迂腐,正直,不通变故,正好拿来收拾那帮冥顽不灵,腐朽僵化,倚老卖老的名公巨卿和王孙贵戚。 所以,晏同殊查案,他打配合,铁血清洗之下,京城百官,人人自危。 然而,令秦弈没想到,配合着配合着,晏同殊这颗棋子竟然爬到了他的头上,作威作福。甚至一言不合将他从床上踹下去。 那日,紫宸殿。 白玉台阶下。 天子一怒。 侯王将相俯首跪地,心惊肉跳。 晏同殊拉着帝王龙袍,分毫不让,言明,若陛下不答应彻查先帝皇陵枯井女尸一案,不让下朝。 秦弈眸子漆黑,面色铁青,气得磨牙:“你要查是吧?行行行,查!去查!把先帝皇陵挖出来让你查,够不够!” 晚间,他起驾来到晏府。 晏府大门紧闭。 敲门后,门房回禀:晏大人说今夜谁来都不见。 “呵!” 秦弈气笑了:“白天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朕下不来台。晚上,她倒还使起性子了?真当朕离不开她是不是!” 秦弈拂袖而去。 侍卫随从跪了一地,没有陛下命令,不敢起身。 首领太监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在心里吐槽:那您白日都不高兴了,晚上还眼巴巴地跑来做什么?侍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