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轨[骨科]》 疏离 徐因在谢津房间里看动漫。 她按下鼠标暂停,退出去查了一个繁体字的简体字形,又倒了回去。 重点进网页时徐因看到了盗版网站上方的小广告,上面的图片一下下震动着,是个穿日式学生装的女优掀开裙子,跪在地上一脸娇羞。 徐因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些黄色视频网站有本事用国内校服拍av啊,保准看一个萎一个。” 谢津躺在床上看书,他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口无遮拦的妹妹,“你再在网上看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就把电脑密码改了。” 介于母亲对一切电子产品深恶痛绝,作为一个即将升入高三的学生,徐因被断绝了所有手机电脑的使用权,想要上网只能来谢津这里借用。 “别别别,我错了。”徐因飞速道歉。 谢津合上书,走到徐因跟前,“半个小时到了,你该写你的卷子了。” 徐因撇着嘴角,不情不愿,“知道了,谢、老、师。” 谢津拉了把椅子坐到她旁边,头也不抬说:“免了,我爸倒是真谢老师,你可以拜托他帮你补课。” 徐因:“……” 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生物,没有之一! “开学你就要高三了,就你上学期考的四百分,你打算怎么去上美?” 徐因含恨拿笔,心想要不是你在燕城美院,她何必把目标定成上美? 不想跟他一个学校处处被管着,又不想输他一头。 谢津并不在乎她怎么想的,他只求徐因不被她拉胯的文化课成绩拖累,考个好点的美院。 徐因写卷子写得揪头发,在和一道题纠缠了五分钟后,她放下笔,喊道:“哥——” 谢津问:“哪道题不会?” 徐因用笔尖点了点最后一道选择题,“这道不会。” 谢津拿过草稿纸和笔,他的手指无意蹭过徐因的手指,一触即分。 盛夏酷暑难耐,房间里没有空调,只一台老旧的风扇转着脑袋呼呼吹着,带来一些凉气。 徐因冬天怕冷夏天怕热,夏天在家则永远是吊带衫和短裤,轻薄得令谢津无法直视,想动手将她卷起的短裤拉下去,却怕触碰到她的身体。 屋外有人敲门,“出来吃饭了。” 谢津松了口气放下笔起身,“先吃饭吧,吃完饭再算。” 徐因说:“吃完饭我要午休。” “随便你,”谢津推开门,“考不上大学别怪我。” 门外的人皱着眉,呵斥道:“谢津,你怎么对妹妹说话呢?” 谢津当没听见,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这是徐因16岁的暑假。 四年前父亲徐云林去世后,母亲罗廷芸不知怎么又联系上了她的前夫,于是在一年前,徐因从永川转学到了长吉。 不得不说,这是件极其利于高考的事,毕竟长吉的分数线要比永川低上一大截。 但徐因本人不是很高兴,任谁一下子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都会觉得不适应。 好在有谢津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在。 徐因小时候其实没弄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哥哥只在暑假的时候在,长大后她才知道,原来哥哥并不是父亲的孩子,他的家在另一个地方,所以只能暑假的时候能带她玩。 小时候徐因和谢津关系极好,她是哥哥的小跟屁虫,跟着他去河里抓蝌蚪,打知了,摘莲蓬。 每次谢津在开学前离开,她都会抱着他的胳膊哭得撕心裂肺,死活不叫他走。 甚至一度试图钻进后备箱里跟他一起回长吉,被妈妈哭笑不得地拎了出去,对她说“等寒假的时候,妈妈带你回长吉见哥哥好不好?” 小徐因抽抽搭搭地,“中秋也要回去。” 母亲无奈同意了。 或许是因为聚少离多,每年也就见两三个月的时间,所以再多争吵和隔阂都会被忘记,漫长的等待后,只余下深深的惦念。 甚至因为谢津从小学习绘画,徐因看到了,也吵着闹着要学,跟他去同一所美院。 我们是亲兄妹,世界上除了父母外,我们就是最亲近的人。 徐因一直都这样想着,偏她来到长吉后不久,谢津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疏远之余还有些冷淡。 她和自己的朋友抱怨,朋友敲了六个点给她,过了一会儿又发过来一条消息:你这都登堂入室了,还不满意啊? 徐因很不服气地强调:我们是亲兄妹,我妈就是他亲妈,出生证上写着呢! 而且谢津自己小时候也不止一次说过,要妹妹也去长吉。 这种话到他长大懂事弄清徐因为什么姓徐不跟他一样姓谢,才不再提起。 可时过境迁,曾经亲密无间的亲人,现在却疏离了许多。 徐因走进厨房,去端自己的碗盛饭。 谢家每个人的碗筷都是固定的,造型花纹都不一样,徐因的碗筷是一套的,浅棕色碗沿和筷子上面有一圈拿画笔棕色小熊,每只的造型都不一样,圆滚滚地憨态可掬。 这套餐具是谢津初次接触釉下彩时烧制的,图案也是他亲手绘制,据说画了许多套才烧出来一套颜色正正好的,送给徐因做欢迎她到来的礼物。 那个时候他们的关系还没有闹僵,徐因想了下,她和谢津关系闹僵好像是今年五一过后,没有任何前因后果。 分明刚搬到长吉的一年里他们相处得无比融洽,谢津考上燕美后也时常和她在网络上联系,甚至徐因班级里的人,谢津跟她一样熟悉。 他会帮忙写徐因在假期瞎玩没写完的卷子,给她寄各种精巧有趣的手工品,甚至给她织了一顶毛茸茸的帽子,那顶帽子被徐因拿到学校里显摆了一周,引得学校一堆人竞相模仿——并通通失败,转而集体投奔打围巾的海洋。 因而在徐因意识到谢津有意疏远她时,她感到很茫然。 徐因下意识从自己身上找原因,隐晦地向谢津询问是她哪里做得不好。 发出去的消息24小时过后才有回复,聊天界面上,谢津的头像后挂着一句简单的“在忙”。 随后再也没消息。 总之,如果徐因不主动给他发消息,他就不会再理会她。 徐因问过家里有哥哥姐姐的同学,说上大学后是不是真的这么忙,两天抽不出空回消息。 同学想也不想道:“怎么可能,上大学又不是进监狱,再说,进监狱还能写信呢。大概率谈恋爱了吧,没空理你。” 徐因大脑空白,她慢半拍地意识到,是啊,谢津是会和别人谈恋爱的。 心里蔓延上的滋味说不出到底是酸涩还是苦意,徐因只晓得那天她的脸色很差,差到班主任给她写了假条,让她去医务室看病休息。 莫名其妙的冷遇让徐因很不舒服,她性格本就敏感,能委婉地问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已经是她的底线了。 偏等谢津放假回家,对她却还是一如往昔地照顾,在父母都上班时给她做午饭,督促她学习,晚上从画室接她回家。 青春期的少女敏感骄傲,接二连三的冷遇让徐因气闷,如果不是她的文化课成绩确实一般,被母亲罗廷芸强制要求她在暑假里跟着谢津补课,她大概会一直跟谢津冷战下去的。 哦对,这个冷战还是私下里的,明面上为了不让妈妈唠叨担心,徐因会努力维持和谢津明面上的和睦。 她照常和谢津说话,借用他房间的电脑,向他询问自己不会的数学题——却再没和他讲过自己遇到的烦恼和日常生活中的点滴。 徐因有时候会想,她其实是在照着谢津的模样照猫画虎,他怎么样对她,她就怎么样对他。 但偶尔夜深人静时,听到隔壁房间打开门的细微动静,还是会怀念曾经无话不说的亲密与信赖。 暑假 谢津的父亲谢铭是高中老师,学生放暑假他也放暑假,于是理所应当地负担起暑假时照顾两个孩子的任务,每天给他们做饭。 徐因很难说这个继父不好,谢铭虽然话少了一些,为人严肃了一些,对她却还是很不错的,天知道她刚来的时候推开门看到那个明显是重新装修过的卧室有多诧异。 一路的忐忑不安在看到崭新的实木家具和明显被太阳晒过的松软被褥时,通通化为乌有。 谢津在徐因后面拉着她的行李箱,伸手扯了下她卫衣上的帽子,略低下头,语气里满是笑意,“还不错吧,我画的设计图,我爸找木工做的家具。” 可那都是一年前的事了。 徐因扫了眼坐在她对面低头吃饭的谢津,捏紧了筷子。 “我买了西瓜放在冰箱里镇着,一会儿午休睡醒谢津把瓜杀了,拿给妹妹吃。” 快吃完饭的时候,谢铭讲道。 谢津点了下头,“好。” 徐因不吭声,如果罗廷芸在,又该念叨她连句谢谢也不说了。 “明天我有点事要去学校一趟,谢津你记得送妹妹回画室。” 谢铭交代完儿子,又看向徐因,“手里钱还够吗?我记得你哥学绘画的时候,总是缺钱买纸笔颜料。” 徐因摇摇头,“不缺,我妈上次给的生活费还没花完。” “好,缺钱的话记得管我要,不要不好意思。” 谢津在旁边说:“爸你说这话的语气跟上课和学生说不会题一定要来问我一模一样。” 谢铭:“……” 徐因心里刚升起的寄人篱下感瞬间烟消云散,莫名想笑。 吃完饭后谢铭在厨房刷碗,徐因回自己房间睡觉,她的房间按了空调,就是运作起来有些吵又费电,不经常开,依旧用风扇。 床上铺着一卷凉席,在这个西式风格的房间内颇有些格格不入,但罗廷芸说铺席子容易杀菌消毒。 去年夏天刚搬过来不久的凌晨,徐因忽地感到身上奇痒无比,直接在睡梦中把自己挠醒了,爬起来开灯一看险些被身上从脚趾连到手臂的风团疹子吓得半死,急忙去敲主卧的门。 可她敲了半天都没回应,只吵醒了谢津。 “爸妈回老家开证明了,后天才回来,你怎么……” 谢津听到徐因急促的声音,拉开门,他一眼看到徐因赤裸着脚站在走廊处,回头惊慌失措地望向他。 徐因看到谢津如看到了主心骨一样,扑了过去,“哥!” 谢津皱着眉拉过徐因的手臂,看到她除却脸和脖子以外,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全是连片的疹子,十分吓人。 徐因忍不住去抓自己的身体,向谢津描述她的感受,“痒,还疼。” 谢津拍开她的手,“别挠了,可能是水土不服过敏,我带你去医院。” 徐因稍微定了定神,“我去换衣服。” 谢津的年龄还没到,考不了驾照,加上家里唯一的汽车也被谢铭开到了老家,他就只能骑着电动车送徐因去急诊,凌晨三点半街上基本没人,徐因身上发冷,坐在后面搂住谢津的腰。 急诊灯火通明,这个点来医院的全是不省心的,考虑到过敏严重的也会有生命危险,徐因被排到了前面。 谢津陪她一起,最后得出结论是水土不服,开了一堆内服外敷的药回家。 徐因从医院出来时嘀咕,“靠谱吗?以前也不是没来过这边。” “你听医生说话不要只听一半,也有可能是新换的房间有问题,回去后你先睡我那里,我把你床上的被子拆了洗洗。” 谢津揉了一下徐因的头发,安慰她讲:“回家吃了药就没事了。” 徐因“哦”了一声,小声道:“谢谢哥。” 谢津姓谢这件事就很烦人,跟他道谢总容易变味儿,分不清是喊名字还是在道谢。 回到家时天已经亮了,谢津看徐因已经把手和腿挠破了,就先叫她涂止痒的药。 徐因坐在沙发上把药膏抹在手臂与腿上,和谢津说:“痒是不痒了,但又凉又热的。” 谢津端着水和内服的药走过来,“涂完后把内服的药吃了去睡觉,睡醒后再去医院做过敏原测试。” 徐因拿着药膏没吭声。 谢津问她,“怎么了?” “背上也有,够不到。”徐因说完,迟疑地望向谢津,含糊地喊他,“哥。” 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清晨的日光透过窗户,落在徐因仰起望向他的脸上,将她的皮肤映得雪一样白。 谢津顿了一下,对徐因说:“你去换件衬衣。” 徐因听懂了,从沙发上爬起来换掉T恤,反着换了件衬衫出来。 她双手交叉环在胸上,衬衫的领子与下摆前倾,肩头圆润。 谢津沉默地看着她细白的后颈,冷不丁想,虽然他和徐因的皮肤都偏白,但她的白是透着血色看起来生机勃勃的,如暖玉般温润。 “哥?” 谢津回神,“嗯,我看一下。” 徐因背对着他坐下,双腿屈起放在身前,后背弓起。 “背上还好,不算很严重,”谢津的手指顺着徐因脊背上的风团向下擦去,“后腰这里比较严重,你已经抓出血了。” 徐因的脸不自觉红了,身上肿起处的皮肤似乎变薄了许多,敏感发热,谢津的手碰过去时格外地……刺激。 不算疼,是种很微妙的感觉。 谢津将止痒的膏药涂抹在徐因的脊背与腰上,他扫了眼说明书,按照上面写的“轻揉片刻促进吸收”,在徐因的后腰处揉着。 膏药似渗进了皮肤,烧起一团火来,徐因忍不住躲了一下,“嘶,好热。” 谢津掐着她的腰把人拽回来,“别乱动,热说明起效果了。” 徐因有些尴尬,她规规矩矩地坐回去,痛苦地想这些风团疹子长得真不是地方。 脊背处落下的呼吸忽地轻了许多,徐因扭了下头,被谢津按着肩膀推了回去,“不舒服吗?” 徐因闷着声音,“有些痛。” “是涂到你抓出血的地方了,很快就好,因因乖,再忍忍。” 徐因后悔睡前看那本由新同桌倾情推荐又大方出借的漫画了,里面男二号的台词跟谢津的话如出一辙。 “好了。” 谢津给徐因上完了药,去卫生间洗手。 徐因伸手拿起桌子上杯子,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谢津从卫生间出来,正巧看到这一幕,无奈道:“因因,那是给你喝药的水。” 徐因就起身去倒水,反穿的衬衫在她身前晃晃悠悠,圆润的弧度一闪而过。 谢津回避开视线,僵硬地转身走进徐因的房间,将她床上的夏凉被和床单,全塞进洗衣机中。 半自动洗衣机需要手动将搅洗完的衣服塞进甩干桶,谢津无所事事地站在洗衣机旁边等待,蓦地,他想到刚刚瞥到的画面。 ……好像发育得不太好。 等等,他在想什么东西。 集训 整一个暑假,徐因都在画室集训。 她现在上的画室是过去谢津待的那个,到现在走廊上宣传墙上还挂着谢津的照片,徐因每天进画室,都会停在脚步看一会儿。 老师看到了,调侃说你们这些小姑娘,都喜欢长得好看的,荣誉墙上这么多人,就盯着一个人看。 画室的同学笑嘻嘻地,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不喜欢好看的,难道还喜欢丑的? 话说完,她用手肘捣捣徐因的腰,问她说:“你说对不对?” 徐因停顿一下,讲道:“我想超过他。” 她一定要超过谢津,比他更优秀出色。 徐因说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跟谢津较劲,好像做到比他更厉害,就能向他证明她是对的。 但证明她是对的又有什么用?徐因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隐约有种预感,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徐因在绘画上颇有天赋,加之为人勤恳,肯花时间下功夫,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画室的老师给她估成绩,说联考本省前十不成问题,校考除了八大美院其他不用看,保二争一可以试试燕美。 徐因想了许久,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两个月的暑假一晃而过,谢津也到了入学的时候,他出发那天是周末,一个人拉着行李箱下楼。 徐因站在卧室的窗户处往下看,看谢津独自一人往小区的大门走去。 而就在谢津即将走出徐因视野时,他忽地停下脚步抬头,徐因吓了一跳,蹲在窗台下面。 不知道在窗台下躲了多久,徐因揉着发麻的小腿缓缓起身,楼下的小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的影子。 徐因稍稍松了口气,她一歪一斜地到床边躺倒,闭上眼睛。 谢津返校开学了,那她下次再见到他,应该就是寒假过年的时候了。 对于集训的艺考生来说,暑假结束与不结束也没什么两样,反正都是埋头苦练,徐因也不例外。 不过徐因的刻苦,依照她的同学来看,是有些疯魔了。 “我一直以为我妈说我数学学累了学英语休息休息,英语学累了换地理休息休息是修辞手法,但是姐们儿,你画画累了去刷数学卷子休息是不是有点、学贼啊。” 徐因继续在草稿纸上埋头苦算,回复说:“工贼就工贼,学贼是什么概念?” “意思是,”同学蹲在了徐因桌子前,悄声问:“陈瑞阳说你暗恋他想跟他一起去鸿美,鸿美不是出了名的文化课分数要求高嘛,邪了门的,排名比不过燕美凭什么文化课分数比燕美还高。” 徐因差点把笔捏断了,“你说谁?” “陈瑞阳啊,咱们不都一个班的吗?” 徐因现在上的高中是长吉本地知名美术类高中,班里不少人都选择了额外出来集训,与徐因同样选择在这家画室的同学不少,分到一个班的也不少。 比如现在和她讲话的穆妍儿,比如穆妍儿提到的陈瑞阳。 徐因对陈瑞阳有些印象,在学校的时候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成绩不错,人长得也凑合,属于班级活跃人群。 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徐因印象里她都没跟这个人说过几句话! 穆妍儿戳戳她,“你怎么了?” “……有种寡妇被造黄谣的无力感,”徐因匪夷所思道:“我都没和他说过几句话,怎么到他嘴里就成我暗恋他想跟他去鸿美了?” 穆妍儿“欸”了一声,意外道:“你不喜欢他?那之前班里聚会,玩真心话大冒险,你怎么说的理想型是他啊?个子高,学习好,皮肤白,会唱粤语歌。” 徐因脱口而出,“当然不是他,他也配?” 穆妍儿:“……” 徐因抬手撑着额头,穆妍儿说的是去年班里一位同学过生日的事了,下学后一群人要去ktv庆祝,歌唱累了就开始玩真心话大冒险,她当时被问到理想型是什么样的,就随口扯了一些“个子高”“冷白皮”“手好看”“学习好会画画”一类的,属于万金油式回答。 谁知道会被强关联到同班同学身上? “随便说的,不都是些常见标准吗?长得帅个子高成绩好。” “真的没原型吗?我不信,没原型你具体到唱粤语歌好听?那天就陈瑞阳唱了一首暗涌。” 那是因为—— 谢津喜欢唱。 他以前放假在家的时候,偶尔会来接她回家,路上会哼一些调子,徐因说他的歌单老掉牙,他也只是笑笑,不反驳。 徐因突然有点不知所措起来,她为什么会在旁人问她理想型的时候,下意识去依照谢津的标准来讲? 并且又在旁人追问的时候,不敢开口? “……漫画里男主的设定,之前看过一个漫画,里面男主就是这个设定。” 徐因反复说着,像是要把自己也说服了。 最后,她笃定地和穆妍儿讲:“纸片人而已。” 穆妍儿也不知道信没信,嘀嘀咕咕地说:“那以后再听陈瑞阳瞎扯,我就过去骂他,你要是骗我你就死定了。” 徐因敷衍地点头,“绝无这种可能,我瞎了眼吗?看上陈瑞阳……他可有够自信的。” 穆妍儿破功,笑出了声,“你也有够损的。” 徐因不再掺和这个话题,她写完了卷子,翻对最后对答案给自己算分数,算完叹了口气。 一天为什么是24小时而不是48小时?她真的很缺时间学习。 徐因搞不懂她的同学们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能想着谁喜欢谁,但对此她其实很乐见其成。并且思想阴暗地希望这群人最好全都去谈恋爱,谈到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成绩下降,免得跟她争名额。 毕竟,燕美是真的很难考。 杂念 寒假谢津申请了留校,没有回长吉。 徐因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已经和父母商量好了,徐因不清楚以罗廷芸的脾气是怎么答应谢津过年不回家的,她只是没由来地想,谢津会不会是在躲她。 对此,徐因面上风轻云淡,行动上则表现为除夕夜里,罗廷芸和谢铭在看春晚,她抱着书猛背。 徐因美术统考成绩很不错,这个成绩足矣让她拿到各个美院的校考资格,不过徐因还是觉得竞争压力太大,决定校考和文化课两手抓,主打一个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罗廷芸和谢铭面面相觑欲言又止,半晌罗廷芸还是开口了,她说:“因因啊……咱们要不,先休息会儿?” 这孩子读书读疯魔了一样,别最后成绩没出来,身体先垮了。 徐因把语文必背古诗词递到她手里,“妈,帮我提问。” 罗廷芸:“……” 她反手把资料塞进了谢铭手里,推他说:“你专业的,你来。” 谢铭只想劝劝继女劳逸结合。 但他作为一个教师,从来都是催学生抓紧学,还没遇到过徐因这种学生,一时间也没想出个托词,最后在和儿子的电话中,试图将这个任务交给谢津。 谢津在电话那边沉默许久才应下,“我知道了,我会和她讲的。” “你们年龄相仿,肯定知道要怎么说,”谢铭说:“有些话我和因因讲不大方便,你这个做哥哥的要多和她沟通。” 谢津并不知道要怎么和徐因沟通。 他完全无法面对徐因,甚至无法给她发一条拜年的短信。 时至今日他仍然记得,去年五一他提前从燕城回家发生的事。 谢津记得当时他并没有提前和徐因讲五一要回家,想给她一个惊喜。 那天从燕城赶回来后,谢津急匆匆回家一趟放了行李,晚饭也没顾得上吃,就立刻出门了。 十二中晚自习八点半才结束,谢津八点二十到的学校门口,他在门口买了两杯奶茶,想既然明天开始放假,那晚上可以带徐因出去吃饭。 他看着学生们因第二天放假叽叽喳喳地欢呼要去哪儿玩,目光在一张又一张陌生的脸孔上扫过。 直到他看到徐因。 她寒假的时候不小心在画室把颜料弄在了头发上,一气之下干脆拿剪子把头发剪短了,这段时间长长了许多,不过还扎不起来,便买了许多发卡。 谢津给她买过,也给她做过,例如现在徐因身边男同学手里的那个,就是三个月前,他在学校用羊毛毡做的。 是他第一次接触羊毛毡,不小心在指腹上扎了四五下,才戳出来一个像样的企鹅幼崽。 谢津面无表情地看着徐因和她身边同样穿着十二中校服的男生,那个男生手里拿着他送的发卡,摸了摸徐因的头发,把发夹别在她的耳后。 得益于他良好的夜视能力,谢津清晰地看见徐因抬手抚了一下发卡,对那个人笑了一下,她对面的男生瞬时红了脸,抬手小幅度地晃了晃。 抑制不住的怒意从身体里每一根毛细血管溢出,谢津生生把手里的奶茶杯捏爆开了。 冰块与小料顺着他的手指淋湿了小臂,他冷冷地注视着徐因,几乎被怒火燃烧尽理智。 她不应该和其他人恋爱,她只能是—— 谢津还没来得及抓住自己潜意识的想法,徐因就看到了他,她朝他跑了过来,脸上是溢于言表的喜悦,“哥,你回来了!” 克制住自己的怒火,谢津紧绷着脸,冲徐因说:“他是谁?” 徐因莫名其妙,她看到了谢津一塌糊涂的袖子,忙从书包里翻出湿巾,擦掉他手上粘腻的小料。 “好好的奶茶怎么洒了?”徐因完全忽视了谢津问她的那句话,她拎着他的袖子,说:“哥,你这身衣服不能要了。” 谢津看到徐因身后,她的那位同学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朝他们走了过来。 鬼使神差地,谢津伸手搂住了徐因的肩膀,他稍偏了下脸,低下头与徐因耳语,“封杯没封好,一会儿再给你买,晚上吃什么?我请客。” 他的嘴唇略擦过徐因的发顶,神态自如,“今天怎么出来这么晚?” “有吗?平常也是这个时间下晚自习。”徐因继续低着头拿湿巾给谢津擦手,“你要不要先回去换身衣服?” 谢津把袖口撕了,强行把长袖变七分袖。 徐因钦佩说:“……你厉害。” 谢津摸摸她的头发,把她的发卡摘了,拿在手心,“头发又长长了,不剪短一点吗?” “剪太短不好看,一直反复修太麻烦,我想再留长好了,一劳永逸。” 徐因说完,朝谢津伸出手,“发卡还我,头发扎眼睛了。” 谢津抬手在她头顶按了一下,拎走她的书包背着,“脏了,一会儿给你买个新的。” “不要,这个是你给我做的,买的才值几个钱。” 谢津面不改色,“下次回来给你新的。” 徐因觉得他有点奇怪,不过想想发卡本来就是他送的,没有和他再争什么,转而说起了在学校的事。 刚结束的校园歌手大赛,没想到一群画画的美术生里还有几个画乐双修的,学校里点的歌今天是小鳄鱼之歌,点名道姓给某班某同学的,广播站放了一分钟的“沙币”才反应过来,紧急停了,之后没再放歌,她的前桌在谈恋爱,分手哭了四个星期,人先是瘦了十斤又胖了十五斤。 谢津一直听着,冷不丁问:“你有谈恋爱吗?” 徐因想也不想地道:“没有,一个两个都奇形怪状的。” 谢津总结说:“所以是想谈,但没遇到合适的。” 徐因跟他关系好,不怕他会告诉罗廷芸,承认得干脆,“好奇嘛,我还没谈过恋爱呢。” “没什么好好奇的。” “你谈过了?”徐因拽着他的衣角,不高兴了,“怎么不和我说?我有什么事都和你讲的,你还当不当我是妹妹了?” 谢津任凭她拽着,”没谈。” “那你怎么知道没什么好奇的?”徐因怀疑地盯着他,随即大惊失色,“你该不会是出去找人419?” 谢津气极,他扯住徐因的脸颊,往两边拉着,“再胡思乱想我就把你藏我书柜的漫画全部扔了,每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哥在你眼里就这种人?” 徐因求饶,含糊不清地开口,“我错了、呜,哥疼……” 谢津松了手,表情依旧不太好看。 徐因偷偷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虽然不知道他到底生哪里的气,还是双手合十地道歉,“真生气了?我错了嘛,以后不说了好不好。” 谢津烦得要死,他想你什么都不懂,但——他想让她懂什么? 被打断的思绪恢复如初,谢津一时间连自己都无法接受,他希望徐因只是他的,她只和他笑,只在他面前撒娇玩闹。 ——我对因因的占有欲是不是太过了? ——那是因为她还小什么都不懂,高中生谈恋爱会耽误学习。 ——因因很有分寸,这个年纪的人正是对异性好奇的时候,好好教她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凭什么?她是我的。 纷杂的思绪在脑海中争不出高下,谢津忽地握住了徐因的手,拉着她往前走。 徐因的手摸着并不软,甚至有些粗糙,她每天画画刷颜料盘洗笔,再柔软的手也会磨出茧子,夏天还好些,冬天总容易有裂口,书包里常备创口贴。 这只手他还能牵多久? “哥?”徐因奇怪地喊他,“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谢津说:“突然发现你长大了。” 徐因战战兢兢,“这话的意思是,你以后不管我了?” 谢津:“……” 就她这样还谈恋爱,他估计她脑子里那根弦都没长出来! 谢津瞥了她一眼,“呵。” “你笑我?”徐因挣开他的手,抬手按在他肩上晃他,“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谢津心不在焉,“没事。” 他在想自己的控制欲可能太高了一些,以至于连徐因和旁的同学走近一些都接受不了。 但很快谢津就意识到,不是这样的,他对徐因不仅仅是一句轻飘飘“占有欲”能概括的。 究竟是何时意识到自己不可告人的想法? 是桃色梦境中的女主角,有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还是那天晚上,她穿着吊带睡裙从浴室出来,胸口没擦净的水迹浸透了衣服,让他一眼口干舌燥? 无数次因她升起欲念时,谢津恨不得把自己吊死在绞刑架上。 他无比憎恶自己的身体和想法,只得对徐因退避三舍,离她远一些,再远一些,以保证自己的目光和行为,不会给徐因造成困扰。 她应该无忧无虑地长大,正常地恋爱结婚,永远都不要知道自己的哥哥,对她产生过的觊觎与妄念。 春雪 短暂的寒假结束后,徐因开始跑校考,罗廷芸和谢铭一开始不赞同她一个人跑,轮流请假陪着她去了三所学校后,决定还是让她自己去吧,他们陪着貌似帮不上任何忙,徐因还会嫌他们添麻烦。 对此,徐因不做任何表态。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自己的时间行程,平静地参加每一场考试。 长吉春天来的晚,即便是二三月份,也时常会下一场大雪。 徐因背着画材画具站在楼下,身上落了一层斑驳的白,她抬头看了一眼楼上亮着灯的窗户,呼出一口白汽,上了楼。 供暖没停,一进走廊都能感受到股热哄哄的暖意,徐因肩上的雪渐渐消融,她摘掉手套,用钥匙开门。 罗廷芸听见声响,纳闷说:“谁回来了?” 谢铭的声音一并从厨房传出,“小津没说这周要回来。” 罗廷芸拿着锅铲急哄哄出了厨房,看到徐因后她惊道:“我天,下这么大雪你怎么回来了?飞机没有延误吗?不是说这两天下大雪让你在山城那边多待两天,正好考完了放松放松。” 徐因把颜料放下,脱了外套轻描淡写道:“我坐火车回来的,等高考完再说去哪玩好了,现在也没心情。” 罗廷芸把锅铲塞给谢铭,接了徐因的外套抖掉雪,拿毛巾擦了擦后把衣服挂了起来,笑道:“这孩子,以前怎么催着哄着骂着都不肯学,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长大懂事了。” 谢铭说:“小孩子都这样。” 徐因没有讲话,她靠在暖气片旁边驱着身上的寒意,抹着护手霜。 她想人的长大既不是“一夜之间就懂事了”,也不是“慢慢地就大了”,而是一种迭加态,在日复一日领悟到某一瞬不明所以的事,就会不自觉为之影响,从而变得冷静理智。 晚上吃饭时罗廷芸问徐因这次去山城美院考得怎么样,徐因喝了口汤,说道:“一般般,随缘吧。” 罗廷芸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参加考试前认真得要命,考完试就是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谢铭拉了她一下,让她不要打扰孩子的心情。 徐因吃完了饭,放下碗说:“明天我去看补习班,妈和谢叔陪我一起去吧?” 罗廷芸吃惊,“这么着急?你不多休息两天吗?” 徐因脸上没什么表情,“校考没考好,只能在文化课上下功夫了,我不想明年复读。” 罗廷芸无奈,答应她明天早上带她去看辅导班。 徐因抿了下嘴唇,想还是时间太紧了。 晚上主卧里,罗廷芸和谢铭商量,“你说因因到底怎么回事?她原先对学习的事一点都不上心,从去年升高三开始,就跟那电视剧电影里一样,突然就开始发奋图强了。” 谢铭当老师这么多年,见多识广,“正常,以前遇到过这种学生,高一高二只知道玩,高三开始头悬梁锥刺股。” 罗廷芸还是觉得不对,徐因是她生的,她了解,“不可能,因因这孩子做事总是有原因的,你要不要打电话问问小津?他们兄妹关系好。” 谢铭让她自己打。 “我自己打就自己打,小津这孩子也是,大半年了没回来过。你说要不这样,今年暑假刚好因因高考结束,让他俩出去玩吧,你带着。” 谢铭想也不想地拒绝,“我不去。” 罗廷芸气得拍他,“让你干什么都不行,要不咱们两个换换,我去当老师有寒暑假带两个孩子出去玩,你来当会计!” 谢铭尝试为自己辩解,“两个孩子都成年了,让他们自己去出去就行了,我跟着他们不自在。” 罗廷芸想了想,觉得也是,谢铭当老师太久过分严肃,有时候她看着他都会心里一哆嗦,让他跟着两个小孩儿肯定玩不自在。 正想着,电话通了。 “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你妹妹这不是校考都结束了,跟你说一声。小津呐,妈有件事要问你,因因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啊?这几天长吉下大雪,她去山城那边考试,路上不方便,我跟她说让她在那边玩几天,谁知道她坐火车回来了。” 罗廷芸话多,稍微不注意就罗里吧嗦讲多了,等她把对徐因没由来奋发图强的忧虑讲完,通话时间已经五分多钟了。 谢津一直听得很耐心,但等罗廷芸讲完,他也只是说:“她想去上美,不好考。” 罗廷芸叹气,“我一直以为她胡说的,上美离家那么远。” 谢津又不说话了。 “小津?” “我这边还有点事,”谢津在电话里说:“这两年我在学校不在家住,和因因聊得不多。” 罗廷芸只好挂了电话,她躺在床上和谢铭说:“这两个孩子以前玩那么好,怎么长大就生分了?我记得小津小时候去永川,还说要把因因装起来带走。谢铭?谢铭?又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罗廷芸打着呵欠从床上起来,难得的休息日,她比平常晚了一小时起床。 谢铭和她一样赖了床,罗廷芸拍了拍丈夫,催他起床做饭。 十分钟后,两个人一起到了餐厅,徐因正坐在那里吃早餐,旁边是放着英语听力的随身听。 罗廷芸忍不住道:“你早有这毅力该多好。” 徐因两耳不闻窗外事,继续埋头苦读。 她搬到长吉的第一年刚好是谢津高考那年,他读书也用功,很多时候徐因熬夜看小说漫画忘了时间,半夜蹑手蹑脚洗漱时,会发现谢津房间里灯还亮着。 而后,谢津就会因听到她的动静,没好气地开门说她又熬夜,要没收她的漫画。 徐因推搡着他进房间,把门关上后对他说小点声,真让妈听见就完蛋了。 并顺手在谢津房间搜罗一番,找些零食水果吃。 谢津看她夜猫子作息,一到晚上精神百倍,想了想干脆让她晚上到他房间写作业,写完再看她那堆花费了大半零花钱的漫画,省得她天天摸黑看,把眼睛看坏了。 徐因顺杆子上爬,双手合十许愿,“哥,那我能玩你的电脑吗?” 谢津和颜悦色,“你说呢?” 徐因厚着脸皮说:“我觉得每天玩一小时没问题,哥你放心,我只打单机,不开语音。” 谢津和她约法三章,每天作业写完后可以玩一个小时电脑,不许抄别人的。 那时候徐因才高一,作业也不重,就一口答应了下来,每天晚上跑去谢津那里写作业打游戏看漫画。时间久了也瞒不过大人,罗廷芸还特意找过徐因,让她不要影响谢津学习。 后来徐因升高二,谢津考上了燕美,离开家念书,临走前他说房间钥匙留给你了,但你打游戏还是克制一些比较好,不要一直玩。 徐因一口应了下来,想等你走之后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可莫名其妙地,真等谢津走了之后,她反而没怎么进过他的房间。 车窗 长吉冬天冷得能冻死人,夏天的温度倒不是很高,徐因以往在永川时,总觉得夏日难捱能把人活活晒死,现在搬到长吉才觉得夏天好过起来。 徐因运气不错,高考分到的考场就在家附近,因此高考结束那天,谢铭和罗廷芸都没有去接她。 她一个人慢吞吞地往家走,不像刚高考完的学生,毫无激动之色。 回家的路上,徐因给自己买了一瓶冰汽水,全当庆祝。 橙子味儿的气泡水在口腔溢散,徐因含着咽下,皱着眉想怎么这么甜。 家里罗廷芸和谢铭都不在,他们最起码还要两个小时才下班到家。 徐因换了拖鞋,走到自己房间,她从书柜里拿出一个串着水晶挂件的钥匙,打开隔壁卧室的门。 谢津将近一年没回来过一次,他的房间却是徐因每周按时打扫的,不曾落过灰。 徐因反手将门锁上,躺在床上,她熟练地抱住床上的被子,闭上眼睛。 谢津离开的时间太久,久到房间里属于他的味道变得格外寡淡。 他在学校用的不是这个。 徐因冷不丁地想,他上次回来的时候,衣服是山茶花味儿的。 他暑假还会回来吗? 徐因不知道,她很想他,不过就算谢津不回来又怎么样?他还是会见到她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罗廷芸再三打电话催促谢津,拒绝在在留校申请上签字,总之徐因高考成绩出来后不久,谢津回来了。 一年没见,他看起来没太大变化,见到徐因也没什么表情,只是问她考得怎么样,能不能过上美的分数线。 徐因咬着雪糕含糊说:“嗯,过了——妈让你暑假带我出去玩。” 谢津下意识拒绝,“我不方便陪你去。” “怎么不方便?你暑假有什么安排吗?我只去一周。” 谢津一时做不出正确的反应,他应该答应的,徐因是她的妹妹,带刚高考完的妹妹出去玩,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 “好。” 徐因意外地看向谢津,他没有看她,只是问:“具体去哪个城市?” “凉快一些的,夏天太热了。” 夏日避暑不外乎海边山区或草原,远离城市的地方大多清凉,但交通一般都不太方便。 徐因把她有意向去的地方写成纸条抓阄,然后意外抓到了藏区。 她看了看谢津,迟疑道:“是不是过去不太方便?” “报旅行团吧,”谢津说:“不然吃住都不方便。” 徐因应下,打算下午出门去本地的旅行社问问,谁知道才睡了一个午觉起来,谢津就把事情处理好了。她茫然地把身份证交给谢津拿去复印,接过他递来的红景天。 “你没去过高原地区,不知道能不能适应那里的环境,提前几天吃着药以防万一。防晒衣帽都有吗?景区卖的质量不一定好,没有的话明天我出门陪你去买。” 徐因攥着药瓶,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 罗廷芸习惯了什么事让她自己处理,谢铭和她不熟,唯独谢津会把各种杂事一并拦走,让她只用顾着玩就好了。 “因因?” 谢津喊了她一声,徐因回神,“怎么了?” “问你有没有冲锋衣。”谢津的神色有些迟疑,他停顿了一下,又说:“这两年有买过吗?” 徐因倏地想起来一件事,谢津过去对她的衣柜很是熟悉,有时候出门买衣服,在她还浑然不觉时,他会拉着她去看某一件衣服,说这件和你衣柜里有一件很搭。 “没买,”徐因看着他,用词很客气,“但我记得你有多的,可以借我一件吗?” 谢津在思考要怎么回答徐因,这听起来很合理,他大学室友甚至会拿他姐姐的衣服穿,于是,他点头说:“可以。” 两个人一起罗列好了出行用品与衣物,缺的这两天出去买齐后,各自回去自己的房间。 临进门前,徐因转过身,朝谢津伸出手,“你这一年的房间都是我打扫的,补偿呢?” 谢津仓促地避开她的视线,她比一年前长高了,五官也更显得出众,眉目间稚气褪去,沉静如月。 “……我去给你拿。” 谢津略显狼狈地转身推门,片刻后,他从屋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徐因。 徐因当着他的面拆开了,里面是条手链,金子做的圆形通宝一个个串在一起,光放在手里垫垫重量就知道价值不菲。 她有些意外,“真金?” “真金,”谢津不自在地开口,“我自己做的,就当是给你的升学礼物好了。” 就当是,也就是说原本不是。 徐因攥紧了手链,追问说:“原本是给别人的吗?” 谢津否认说:“不是,就是给你的。这一年辛苦了,因因。” 徐因想说你既然知道我辛苦,那为什么还一直不回家?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不理会我? 可她没能问出口,就像她之前也没敢问,你不回家,是不愿意见我对吗? 谢津报的旅行团不包往返,需要他们自己坐飞机过去集合点,考虑到直接坐飞机过去容易高反,谢津订下的行程是先坐飞机到藏区附近海拔低的城市,再坐火车过去,会比直接坐火车进藏节省不少时间。 徐因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她一心一意摆弄着罗廷芸和谢铭给她买的相机,心满意足地一通乱拍。 谢津一直观察着她的状态,免得她高反身体不适发现不及时。 徐因在挎包里装了一个随身水彩本,上车后不久她就打开迷你颜料盒,对着车窗的景象描绘。 不过谢津和她是面对面坐着的,对于她具体画了什么,谢津并不知情。 他猜测可能有他,因为徐因时不时会抬头看他一眼。 不出所料,在路程进行到一半时,徐因把本子扔给了谢津,要求他补上有她的那一半画面。 随身本上徐因提前画好了全景的构图,是她和谢津面对面坐在车窗两侧的位置,却并不看向彼此。 谢津看向徐因笔下的他,和她如出一辙的冲锋衣与黑色短发——徐因高考结束后又将头发剪短了,烫了发尾,从身后看时,颇有些雌雄莫辨的意味。 “我画画不如你,风格也和你大相径庭。”谢津提前和徐因讲道:“或者我帮你画线稿,上色你自己来。” 徐因婉拒了,“没关系,这又不是考试。” 谢津在心里发愁,他想这还不如考试,他宁愿回学校面对一百场期末考试,也不愿意在这里面对徐因。 早先电话里听父母讲她长大了许多,好像一夜之间变得稳重起来,那时候谢津还无法想象,谁知道这次回来,他发现徐因是真的变了许多。较之一年前,可谓是翻天覆地。 她遇到什么事了吗? 谢津忽地后悔这一年没怎么和徐因联络了,如果她真的遇到什么事,却因为他的故意疏远选择一个人面对—— 怎么好像无论他作何选择,都是错的? 谢津烦躁地拿起了画本,依照徐因事先勾勒的草稿画了起来。 不过在着笔于人物面部时,他笔尖一滞。 ……徐因打的草稿里,她是悄悄望向他的。 以徐因的绘画功底,谢津不信她画错了草稿,更何况她画的时候也并非一气呵成,纸页上有存在修改印迹。 对面的少女专注地调试着相机的参数,买这台相机的钱原本是罗廷芸准备给她买电脑的,是徐因自己提出她不要电脑,想要一台相机。 出于对她高考成绩的奖赏,罗廷芸没有过多犹豫,就同意了这件事。 因因,你究竟在想什么? 面前的少女举起相机,对准他,“哥,笑一下。” 谢津没能笑出来,可这不妨碍徐因对着他按下快门,将他的神色定格在相机中,满意地笑了。 冷战 尽管提前做了不少准备,真等上高原后,谢津和徐因不约而同地出现了轻微高原反应。 好在不严重,不至于耽误正常的旅途。 这趟旅途遇到的唯一插曲是,中途他们要换酒店时没房了——谢津原本订的是两个单人间,但新换的酒店大床房不够,只剩双床间,导演问他们要不要住在一起,可以退一部分钱,或者开两个双床房,再补一些钱。 两个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片刻后,又看向彼此。 徐因率先开口,她若无其事道:“那就一间房吧,省钱。” 谢津否认说:“开两间房,需要补多少?” 徐因的脸色有些阴沉。 导游挠挠头,觉得这对兄妹很莫名其妙,好像关系不错,但又好像关系没那么好。 从下车到新酒店的途中,徐因全程没有和谢津说过话,谢津静默地坐在她身旁,推测徐因什么时候会忍无可忍和他吵一架。 他知道正常一同长大的兄妹在这种情况下有很大概率会选择双床房,只是住同一间房而已,又不是睡同一张床。 但他却需要避这个讳。 但出乎谢津意料的是,在新酒店休息一晚后,第二日徐因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照常和他讲话说笑。 谢津不知道要不要庆幸,她没有生他的气。 旅途的最后一日,徐因说:“我不想回家。” “还想去别的地方玩?” 徐因拉着背包的带子,对谢津说:“这次不报团了,我们坐火车回去,路过想去的城市就停下来玩几天。” 谢津答应了。 徐因其实是个很好的旅游搭子,她没有制定计划一定就要去的强迫症,也不会有太多突发奇想,一切都可以商量,除了体能差一些远一些点的路就要打车外,没有任何问题。 但就是没有任何问题谢津才觉得问题很大。 他终于理解母亲忧心忡忡地说“因因变得懂事了”时的心态,相较于一年之前,她不再撒娇赖床,也不挑剔食物的味道,更不在意裙子上的印花和发卡的颜色,但这种包容和懂事无关,她更像是……不在乎了。 因为总是在想旁的事,所以不在乎。 她到底遇到了什么? 谢津想不通,他试探着向徐因询问发生了什么,可得到的答案不过是轻描淡写地几句“没什么意思”。 但很快,谢津就明白徐因偶尔看向他时,隐秘的挑衅与快意是源自于何了。 在他们回到长吉的那日,徐因的录取通知书也刚好送到。 不是她一直挂在嘴边的上原美术学院,而是燕城美院。 她瞒着所有人改了志愿,谢津甚至不知道她去过燕美的校考。 他去找同学打听这一届校考的名次,过了许久同学给他发了一个文档,谢津在造型艺术那一栏找到了徐因的名字,他的妹妹果然刻苦勤勉,是那一届造型艺术的状元。 能拿到这个成绩,已经不能说是天赋和努力并存的结果了,而是她特意针对燕美的风格,做了大量练习与调整。 谢津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他想质问徐因为什么要改志愿,但一旁的父母却分外高兴。尽管两所学校在专业名次上相差不大,可燕美显然更出名一些,更何况燕城离长吉也远,两个孩子同在一所学校可以互相帮衬。 徐因则是仔细收好了录取通知书,解释她为什么报考了燕美——随便报的,反正她成绩好。 谢津要被她气笑了,他单独找徐因询问原因,她则定定地看着他,讽刺道:“怎么,你就这么讨厌我?跟我上同一所学校都不愿意?” “不要偷换概念。”谢津把话题拉回去,“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和我重复你对燕美毫无兴趣的同时,在适应燕美的风格练习。” 徐因讥诮地笑了,“我乐意这么做,还是说只能你去燕美?” 兄妹两人不欢而散,彻底陷入冷战,气氛僵地连谢铭也发现了不对劲。 他私下里找谢津出去,问他最近是怎么回事。 谢津低垂着眉目,说是和朋友吵架了,心情不好。 谢铭看他明显顾左右而言他,只好和罗廷芸私下谈了谈,让罗廷芸去问徐因。 罗廷芸满不在乎,说亲兄弟姐妹吵架的多了去,她同事家两个孩子差三岁,五天一大吵三天一小吵,这有什么要紧的。 不过罗廷芸嘴上这么说,实际上还是找徐因问了问,谁知道徐因说是她哥谈恋爱太木讷,被女朋友分手了,拿她撒气。 谢津平白背了一个大锅,又不方便和谢铭罗廷芸他们解释,气得头疼,转而私下里跟罗廷芸说徐因在学校里早恋。 当天晚上,饭桌上的话题成了“青少年早恋的危害与影响”,课题主要讲解人为罗廷芸,论据提供人为谢铭。 徐因冤得要死,无论她怎么否认,罗廷芸都一心一意地认为她在狡辩,并恍然大悟说怪不得她这一年这么拼命,原来是有原因的。 “依照您这么说,我早恋这不是好事吗?”徐因夹着菜,试图把话题扭转走,“更何况我已经毕业了。” 罗廷芸很严肃,“但你还没成年,徐因我跟你讲,女孩子在外面很容易吃亏的,你就算在学校谈恋爱,也要注意分寸,绝对不能在婚前发生关系。” 徐因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知道了,不过婚前不验货万一不行呢?” 谢津呛住了,他就知道徐因看那么多杂七杂八的漫画不是件好事。 罗廷芸:“……” 她转移了目标,看向谢津,“也说你呢,不要当没听到,要负责懂不懂?你们两个在学校里互相监督,不准乱搞男女关系。” 交代完,罗廷芸利落地转移走话题,生怕谢津也学徐因呛她一句。“小津的生活费是一个月2000,画材费额外报销,不过从来没要过都是自己挣,因因好像没做过兼职,给多一点没问题吧?” 谢铭说:“多给一些,买化妆品和衣服也贵。” 罗廷芸嫌弃地瞥了一眼徐因的短发与黑色T恤,摇头叹气,“以前还知道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买个带花带蝴蝶结的小裙子。现在倒好,衣服跟你从你哥衣柜里拿的一样,领出去从背后一看,不知道的以为我又多了个小儿子。” 徐因敷衍说:“好知道了,军训过完我就把头发留长。” 罗廷芸又问她,“去学校需要我们送你吗?” “不用,”徐因看了一眼谢津,“我哥去学校的时候你们也没送。” “那到时候多给你点钱,日用品这些去学校再买,小津你记得陪你妹妹一起去,她没去过燕城。” 谢津面无表情,他想那可不一定,徐因去燕城校考的时候一个人跑得挺利落。 她就不能联系他吗?还是说她觉得他不会帮忙? 谢津胸口发闷,他点头说:“我知道了。” 争吵 去燕美报道那天,徐因没有和谢津一起。 准确来说,是她从出租车上下来后就直接拉着行李箱走了,看也没看谢津一眼。 “徐因。” 身后传来谢津的声音,她回头看过来,冷淡问:“什么事?” “需要帮忙吗?” 徐因拒绝了,“不用,我一个人可以。” 说完,她直接进了学校大门,根据指引找到报道处。 大一刚开学,没有家长送的学生是少数,徐因一个人拉着箱子穿梭在校园里,很快就被志愿者拦住,问她要不要帮助。 徐因再一次婉拒,她找到自己的宿舍楼,拎着箱子上楼。 燕美的宿舍是四人间,上床下桌有独立卫浴和小阳台,徐因来得有些晚,宿舍里就剩一个落灰的空床铺了。 有个女孩儿正在铺床,看到她只拉一个行李箱,惊讶道:“你没有带被子吗?” 徐因摇头,把箱子推到空书桌那里,“一会儿去买。” 女孩儿“哦”了一声,说道:“我叫薄禾,禾苗的禾,你可以叫我薄荷。” “徐因,双人徐,因为的因。” 薄荷朝她笑了一下,从床上下来,“你先把床和桌子擦一下吧,你要抹布不要?我这里有多的——学校超市就有卖被子的,这附近也有一个大型商超,去那里买也可以。我出去吃饭了,我爸妈还在下面等我呢。” 徐因和她道谢,拿抹布擦床桌和衣柜。 手机上罗廷芸和谢津都给她发了消息,前者问她到没到宿舍,后者问要不要出去吃饭,他可以带她认一下学校的路。 徐因讥诮地笑了,看,非要她到他面前,谢津才会主动联系她。 她给母亲回消息说刚到,还没收拾好,至于谢津——徐因没理他。 开学总是繁忙,忙到不回消息合情合理,就像他当时应付她的理由一样。 燕城是个颇为干燥的城市,这导致从开学启,大一新生们就在集体作法求雨,妄图逃避军训。 也不知道这群学生都向老天爷、雷公电母、四海龙王都供了什么,军训时还真下了几场大雨,没让徐因彻底被晒化。 出于对一群美术生身体素质的照顾,燕美的教官十分良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让他们混完了大半个军训。 中场休息的时候,室友拍了拍徐因的肩膀,问她要不要去买水喝。 “好。” 旁边薄荷抓住她的裤脚,奄奄一息道:“因妹,求带水。” 另一个室友小芳也一并倒下,“因妹,舒姐,求带柠檬水七分糖大杯加冰。” 薄荷补上,“或者西瓜冰茶也可以。” 舒瑶冷漠道:“冰镇矿泉水爱喝不喝,走了,因妹,别理她们。” 徐因笑着应下,和她一并往学校超市去。 蓦地,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徐因看到了谢津,他不知道是刚下课还是有意路过操场,正远远看她。 和她对视后,谢津犹豫了一下,抬起脚步朝她们走过来。 舒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欸”了一声说:“这不是那个谁、工艺美术大三的那个,隔三差五上表白墙。嘶,照片给人照丑了。” 徐因避开谢津的视线,低下头,催促舒瑶说:“走吧,一会儿要集合了。” “哦好,不过也是可惜,听说这位学长貌似不想谈恋爱,入学两年一直是单身,每天泡在工作室忙活。” 舒瑶若有所思道:“但是他同学都说他可能在谈异地恋。” 徐因攥紧了手指,“是吗?” “嗯,因为他经常会做一些一看就是女孩儿的首饰用品,”舒瑶回忆说:“像是给一个人的,每次只做一套,可也不说是给谁的。这年头谈恋爱也要谈这么隐蔽吗?” 徐因发怔,半天说不出话。 舒瑶换了话题,“差点忘了,因因,你也上表白墙喽,有人管你要联系方式。” 徐因拒绝说:“不想给。” “那我就不回复了,”舒瑶兴致勃勃道:“也不知道是谁,我猜应该不是大一的,大一的就直接过来和你搭话了。” 徐因对这些不感兴趣,她买了水回操场,不抱希望地想谢津是故意来看她的吗? 吃过晚饭后新生们集体去参加军事理论课,教官管得松,在讲台上和他们讲闲话,徐因坐在后排,拿着笔在本子上描绘。 她习惯性地勾勒出一双重瞳的眼睛,谢津是先天的多瞳孔症,简单来说就是虹膜里有两个瞳仁,很是独特。 这双不同寻常的眼睛在现实里总是招惹来异样的目光,需要谢津常常用美瞳做遮掩,落于纸上,就更显得诡谲妖异。 谢津是较为明显的眉压眼,配上他奇特的双眼,冷着脸时简直能夜止小儿啼哭。不过他情绪大部分情况下很稳定,认识这么多年,徐因印象中他情绪爆发的次数寥寥无几。 上次见他生气好像还是看到她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看着好像想骂她。 徐因觉得自己很奇怪,她现在无比热衷于看谢津情绪失控,手机上挂断他的电话,对他的消息爱搭不理,故意在他面前和室友说自己说不认识他——反正他们不同姓,长得也不是特别像,没人会觉得他们是兄妹。 薄荷凑过来看她的画,压低声音问:“这是哪个ip的角色?” 徐因思考了一下,对她说:“我自己的原创角色。” 薄荷哇塞一声,“眼睛的设定好酷。” 徐因礼貌性笑了一下,心不在焉地继续想着谢津。 谢津白天出门在外习惯戴美瞳,晚上和阴雨天光线不好时则懒得带,徐因曾经嘲笑他像是暮光之城里的吸血鬼,要靠美瞳遮掩瞳色,谢津听完没什么反应,结果几天后他就换了一幅暗红色的美瞳在半夜吓了徐因一跳。 那是徐因刚搬到长吉时的事了,她夜里边看漫画边写作业,磨磨唧唧拖到凌晨一点才把作业全部搞定,打着呵欠去洗漱。 谁知道刚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就见门口站着一个人,走廊的白炽灯开着,雪白的灯光下谢津皮肤苍白得不见血色,眼睛的颜色却浓郁如血。 徐因很难准确描述那一瞬的心情,尤其是谢津作势抓着她的手腕要咬她,紧张慌乱与恐惧并发,吓得她险些尖叫出来。 只是她才发了个音就被谢津捂住嘴拖到房间里,惊魂未定地瞪大眼睛看着他。 谢津看她是真吓到了连忙小声跟她道歉,他安抚地拍着徐因的后背,语气里带有自责和歉意,“别怕别怕,没事了因因,我和你闹着玩呢。” 徐因过快的心率过了许久才逐渐平缓,她甩开谢津的手,拿起他的枕头用力砸他。谢津很有参与性地躲了躲,但最后还是让她泄愤砸得头发凌乱。 分明是两年前的事,现在想想却恍若隔世。 徐因撑着下巴发呆,晚上回到宿舍,她给谢津发了条消息,问他去不去看电影。 谢津问她看什么电影,最近好像没什么好影片在映。 徐因盘腿坐在床上,发消息:惊情四百年。 [Acubens]换一个。 徐因撇了下嘴角,她就猜谢津不会答应跟她一起看这部电影。 她打字问:为什么? [Acubens]你看过了。 [Acubens]你上初中的时候跟我说过,画面拍得确很漂亮,但剧情一般,推荐我去欣赏一下服设和色彩。 徐因计划失败,悻悻打字发消息:那去看暮光之城,我想重刷。 [Acubens]我找找附近的放映厅。 徐因已读乱回,问他这周末可不可以。 [Acubens]好,周末我去找你。 徐因想也不想地拒绝,和谢津约在学校外见面,谢津没有回复她。 手机上的时间往缓慢向后跳了两个数字,谢津的消息也抵达了徐因的手机中。 [Acubens]你是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你哥哥? 徐因躺到床上选择无视,下一秒,谢津的电话弹了出来。 毫不犹豫地,徐因把电话挂了。 但谢津执着起来也要命,在他坚持不懈打了十几个电话后,徐因放弃了,她认命地从床上下去,出门。 室友在身后喊她,“你干什么去?还有二十分钟宿舍就锁门了。” 徐因晃了晃手机,“接个电话。” 她下了楼,这个时间点女生宿舍外全是难舍难分的小情侣。徐因拍掉腿上的蚊子,接通电话先发制人,“你烦不烦?” 电话那边的人语气像压着火,“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徐因说:“我不想让你管我,不行吗?” “那你为什么考燕美?” “我乐意,我能考上我为什么不上,还是说你根本不想我和你上同一所学校?” 长久的寂静过后,谢津说:“对。” 徐因差点把手机摔了,她冷冷道:“既然这样,何必问我是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你连见我都不想。” 说完,电话挂断,而这一次,谢津没再回拨。 蜜糖 由于徐因明显是带着怒意回的宿舍,室友们向她表示了关怀,问她发生了什么。 “跟一个认识的人吵架了。”徐因端起牙杯去洗漱,“没什么大事。” 室友们看她不想说,也就不再多问,纷纷洗漱完上床睡觉。 到周末时军训也正好结束,徐因非常冷静地给谢津发消息,问他今天还出不出去看电影。 谢津给她回了一个问号。 五分钟后,新的消息发进手机。 [Acubens]看 [Acubens]校门口见? 徐因让他把放映厅的地址发过来。 [Acubens]…… 有时候底线就是这么一而再再而三退让的,譬如谢津在发了一串省略号后,还是给徐因发了放映厅地址。 徐因查了地址出门,谢津找的这家放映厅就在大学城里,旁边是一家拳馆和舞厅,周六周末格外热闹。 她赶到的时候谢津已经到了,他似乎刚洗过澡,发梢还是湿的,肩上挎着一个灰色的挎包,拉链没拉全,露出衣服的一角。 徐因走了过去,“你怎么到这么早?” 谢津收了手机看向她,视线落在她耳后,“你给我发消息前我就在这边,什么时候染的头发?” “周五晚上,室友给我染的,我觉得挺好看的。” 徐因现在的头发长度只到下颌,她高考完剪头发时把发尾烫了,染发也只染了发尾,深浅不一的灰紫色,轻盈灵动。 “很漂亮。” 谢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对徐因说:“生日送你一个紫水晶发卡怎么样?” 徐因的生日在十月末,算下来不到一个半月,她想起来之前室友说过的话,提要求说:“我要你自己做的。” 谢津想不通她怎么能前些天和他大吵一架后,又这么若无其事地约他出门,可他不想和她吵架,也无意再惹她发火。 “18岁生日,不会敷衍你的,”谢津后退了半步,错开和徐因的距离,“走吧。” 谢津找的这家放映厅只有独立的小影厅,最小的单人间,最大的十人间。徐因来得时候谢津已经付过钱了,一直在前台等她。 徐因很遗憾自己没中途放他鸽子,但她也知道,如果这么做谢津恐怕真的会给她拉黑,再也不理她。 不过也没白来,最起码生日的时候能拿谢津一个紫水晶发卡。 等几部电影结束,天色已经黑了,从放映厅出来后外面街上都是人,徐因活动了一下肩膀,问谢津,“吃饭吗?我请客。” “你现在还有钱吗?还是说要请我吃食堂?” 因为考上大学的奖赏被徐因自己换成了相机,罗廷芸就没给徐因买电脑,只多给了她一些钱。 徐因从某方面来讲是个物欲很低的人,她开学后基本没买什么东西,每天只吃食堂,用之前攒的钱和罗廷芸给的生活费凑了凑,买了一部笔记本电脑,配置还凑合,加了内存条,方便她下游戏。 这件事她没和谢津说,但发了空间找人联机打游戏,被他看到了。 “你这么关心我吗?”徐因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她转到谢津面前,倒着走路,“那想必我亲爱的哥哥也不会忍心看着他可怜弱小的妹妹一穷二白、饿死异乡吧?” 谢津受不了她的阴阳怪气,他按住徐因的肩膀把她转过去,“走路看路。” 放在她肩上的手一触即分,徐因低头看了一眼,语气正常了不少,“请你吃一顿晚饭的钱还是有的,除非你要去吃米其林三星。”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津想了下,对徐因说:“没钱的话可以找我,该买的东西还是要买。” “恋爱资金也可以找你要吗?” 血液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似乎尽数凝结在体内,心脏和大脑一并停止运行,谢津愣了好一会儿才想,她是有办法让他难过的。 “……怎么问这个?” 徐因慢慢悠悠走在他身侧,语调轻快,“和室友聊天时讲到的,有个室友说她来学校前,家里讲要是谈恋爱的话,每个月额外给一笔恋爱资金,她现在考虑要不要随便找个人谈恋爱,因为真的很缺钱。” 谢津由衷期望徐因只是找个理由管他多要一些零花钱,而不是为了和人谈恋爱。 “可以。”他答应了。 徐因扯了一下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真大方。” 谢津完全没有精力和她吵架,他忍耐下她青春叛逆期似的尖锐与刻薄,对她点了下头,“我身上没带太多现金,明天给你,一个月一千够不够?” 他的思维完全乱掉了,没注意徐因说的只是“和室友聊天讲到的”,而非她已经恋爱。 “可以适当收一些礼物,太贵的超出你回礼水平的不要收。吃饭不要AA,你一顿饭才吃多少,在电影票景区门票和路费上还回去就够了,不许出去过夜——徐因,你笑什么?” 徐因站在路灯下面,收敛了笑意,正经地问:“没谈恋爱能给吗?可以打折,高于5折我都接受。” 谢津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他应该是说错话了,但他的妹妹应该不会注意到这些。谢津收回纷乱的思绪,回复说:“给,不打折。” 徐因扬起嘴角,声音很甜,“谢谢小谢哥哥。” 谢津叹了口气,想她真是把唯利是图这四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以后真被些小恩小惠哄骗走。 徐因的心情很好,晚饭后她拖着谢津去逛附近的商业街,在电玩城抓娃娃玩游戏机。 谢津给她买了一堆游戏币,围观她和娃娃机死磕,徐因努力半天最后抓了一只丑丑的灰色纽扣眼毛绒兔子,嘴巴缝得歪歪斜斜,放在商场上可能十块钱也卖不出去。 徐因拿着毛绒兔子放在眼前,食指与中指按在兔子脑后朝谢津点点头,声音掐得很软,“哥哥,你喜欢我吗?” 心跳不受控地加速,在胸腔中剧烈跳动,谢津第一时间感受到的竟然是恐惧,他几乎要立即转身逃跑,逃离这光怪陆离的世界。 好在很快谢津就意识到这句话不是“徐因”说的,她是在以手中玩偶的身份和他讲话。 “喜欢。”谢津调整着心情,配合她的心血来潮的戏码,“要和我走吗?” “妈妈说不能跟陌生人走。” 小兔子晃晃脑袋,表示拒绝。 “可我不是哥哥吗?哥哥不是陌生人。” 玩偶的身后越出一双眼睛,明亮的、漆黑的眼睛,徐因歪了下头,“那我就跟你走啦。” 她把玩偶系在了谢津的挎包上,毛茸茸的兔子就这么耷拉着脑袋靠在谢津的腰上,他伸手摸了摸小兔子的脑袋,捋顺被徐因揉乱的绒毛。 “还抓娃娃吗?”谢津问。 徐因摇摇头,“不抓了,我本来就对娃娃不感兴趣,这只丑得比较独特,正好送你。” 谢津:“……” 他伸手在徐因头顶按下,把她的头发揉乱。 徐因拍开他手,到处找能映出人影的地方整理头发。 谢津捏捏灰兔子的耳朵,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容。 他还是喜欢她,喜欢到会因为她一句话一个动作心情忽上忽下,如升天堂,如坠地狱。 失控 那一场电影过后,徐因和谢津的关系微妙地达成了平衡,尽管学校里他们还是没什么接触,徐因也继续对谢津视而不见,拿他当陌生人对待。可私下里,他们会一起外出吃饭游玩,在十一小长假到山里徒步,在周六周末时去周边的城市进行短途旅行。 徐因到燕城读书这半年来,他们几乎把周边能两日往返的城市玩了个遍。 分明在学校和他装不熟,一到车站却又亲密地拉着他合影留念,相机里全是他们的旅行合照。 谢津隐约察觉到些什么,却不敢深想,唯恐是他的臆想与自作多情。 他不清楚徐因到底要做什么,青春期的少女心思出了名的难猜。谢津和寝室里一个有妹妹的男生聊过,对方对他的困境嗤之以鼻,说你妹妹不过在外面不好意思喊哥哥,顺带管你要点零花钱,我妹妹可是初中时期就谈恋爱,两个人在楼下搂搂抱抱,他高血压都快气出来了。 谢津想他可能省略太多,例如他妹妹现在和他在同一所学校,而她之前信誓旦旦说傻子才来燕美被他管着。再例如她每周问他这周末去哪玩,然后自顾自安排好行程,订下车票。 十月下旬徐因生日恰好也是周末,这个周末她没找谢津出远门,而是在城郊一家度假酒店订了房间,宽阔的落地窗外能看到青色的山峦,如身处密林。 谢津问她为什么不和同学在学校里过,还要自己在这里布置气球和花朵,全然没有惊喜所在。 徐因坐在阳台上抱着一束玫瑰,头顶是挂在窗帘上Happy Birthday字样的气球。 她将脸埋进馥郁的花束中,嗓音含糊,“我不需要惊喜。” 谢津把她的礼物交给了她,一整套的紫水晶饰品,项链手链发卡耳坠应有尽有。银针弯曲成藤蔓与枝叶的造型,将透彻的紫色晶石包裹在其中,设计繁琐,配色简约,适用于多种场合。 徐因把发卡别在头发上,藤蔓的形状若蝶翅也如羽翼,点缀在上面的水晶很衬她的发色。 “这不算惊喜吗?”她看着镜子里的身影问。 谢津站在她身后稍远的位置,酒店的镜子只照得住他一半的身影,徐因牢牢注视着他的身体,被白色高领衬衣裹住的身体。 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将他的身体完全遮掩住,不留任何可窥视的地方。徐因很心理阴暗地想泼一杯水在他身上,反正他说生日应该有一些惊喜。 但谢津这两年实在很注意和她的肢体接触,除非徐因动手拉着他故意把水杯往他身上倒,否则很难做到。 计划遗憾停留在脑海,徐因看谢津把蛋糕上的蜡烛点燃,关掉酒店房间的灯。 漆黑的房间里烛火摇曳,映在皮肤上有蜜糖般的色泽,徐因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许愿。 她求一切皆如愿,她爱的人也爱她。 蜡烛吹灭的那一刻,酒店的灯光亮起,谢津屈膝坐在蒲垫上,对徐因讲:“十八岁生日快乐,因因。” 徐因坐在他的面前,生日蛋糕与矮桌将他们的距离拉长到一米以上,是安全的熟人社交距离。 她将餐刀切入蛋糕,心平气和地想进展不错,半年前他们的社交距离在千里之外,连陌生人都比不上。 谢津不确定徐因这个生日过得怎么样,她现在的喜怒哀乐都十分收敛,大部分时间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冷淡而疏远。 应该是满意的,最起码她拿着相机拍了许多照,照片里她有露出笑容。 步入十一月后,气温再没有反弹,随后没过太久燕城便下了雪,宣告短暂的秋日彻底结束。 圣诞节那天谢津有课,他的室友翘了选修课和女友出去约会,谢津则在下课后接到了徐因的电话。 她很少和他打电话,大多数时间都是几条简短的短信。 前几日下的大雪未化,校园里随处可见奇形怪状的雪人,谢津路过一尊张牙舞爪的章鱼,问电话里的人在做什么。 “吃饭,这边西餐厅今天晚上情侣八折优惠。” 谢津听到了刀叉触碰到瓷盘的清脆声响,以及若有若无的小提琴曲调。 他平静道:“我记得你现在有一门选修课。” “是的,我逃课了。”徐因语调懒散,“不过这个不是重点,我是想问你元旦有安排吗?” 自从徐因时常要求谢津在周末陪她去燕城周边城市短途旅行后,谢津便习惯不在周末安排事项,他问:“你想出去跨年?” “对,我们去江城吧。” 完全陌生的城市,和燕城的距离差不多比得上从燕城到长吉,虽然繁华但似乎没什么特别值得去的必要。 谢津对徐因的安排提出了异议,但没什么用,他在徐因面前底线脆弱到像是肥皂泡,针一戳就破。 电话挂断前,他已然同意了徐因的安排,在31号放假当天,陪她前往江城。 徐因的旅游观念只有四个字,玩得高兴。她出门很少做攻略,只大致罗列一个要去地点的名单,然后揣着她的随身水彩本和画笔,兴致来了可以在一个地方待大半天画画。 谢津早已习惯,他很难拒绝徐因的要求和言语,如果不是这样,徐因高三那年他也不会一次家都没回过,强行让自己不去见她,可现在她到了燕美,他就再没办法忽视她。 去江城的路上徐因看起来一切如常,谢津想问她你圣诞节那天晚上逃课是为了和谁一起出去吃饭,话语在嗓间徘徊,咽不下,说不出。 他们抵达江城时已经是下午了,放完行李后各自洗了澡换好衣服,徐因补了妆后才不紧不慢地出门吃饭赶到商业街去。 步行街人潮汹涌,谢津不得不握紧徐因的手以免她挤丢了,徐因则买了两个氦气球,缠绕着手腕上。 周围行人太多,声响也嘈杂,到处是穿着荧光马甲的秩序人员拿着喇嘛喊着小心踩踏,早点回家别凑热闹。 徐因听见了,和谢津讲:“人都来了还说这些,这个时候谁会走啊?” 谢津没听清,他稍弯了下腰,将耳朵贴近徐因,“你说什么?” 距离就这样缩短了大半,徐因贴在他耳旁说:“倒计时就要开始了!” 商场的大屏上闪现出30秒倒计时,等计时归于个位数时,杂乱的人声汇聚成阵阵整齐划一的浪潮。 “——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无数彩色的气球脱离引力的牵扯,轻盈地升向天空。 谢津没有抬头,他垂下视线,讲道:“新年快乐,因因。” 商业街灯火通明,霓虹灯牌与广告牌在街道两侧交错,将夜晚也照得亮如白昼。 徐因清晰地看见谢津的眼睛,独特又漂亮的眼睛从始至终便注视着她,与她笔下的冷淡与疏离不同,这双眼睛现在看起来很温柔。 可惜温柔只留存于短暂的一瞬,在徐因看过去后,谢津迅速移开了视线,问她怎么不放气球。 徐因扯动着她手腕上的心形银色气球和圆形红色气球,简单道:“想拿回酒店拍照。” 谢津问要不要再给她买几个,徐因摇头拒绝,随后侧过视线,看向他的身后。 灰色纽扣眼的毛绒兔子被挤歪了脑袋,可怜兮兮地趴在谢津的腰上,和刚从娃娃机里夹出来的时候相比,它的身上多了一套整齐的衣服,卡其色连帽卫衣和一条破洞牛仔裤,打扮得颇为潮流。 “要喝水?”谢津问她。 徐因点点头。 她和谢津出门除了手机外什么都不拿,偏偏她的东西最多,保温杯充电宝湿巾水彩本迷你颜料盒,谢津随身挎包里大半都是她的东西。 谢津从包里拿出徐因的保温杯拧开给她,徐因小口抿着热水,觉得暖和过来了。 把杯子递给谢津后,她清了下嗓子,说道:“我们回去吧。” “要走很长一段路。” 时间太晚,所有公共交通都已停运,至于指望在这种堪称人山人海万人空巷的地方打车——恐怕打到明天他们都不一定能回酒店。 来之前谢津就和徐因确定过这件事,和她说回去的时候一定打不到车,要走很长的时间的路,当时徐因一口应了下来,说没有问题。 现在,她的回答是:“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走不动了,你就把我扔到路边不管我了吗?” 谢津觉得她一定要和他一起出门,单纯是为了给自己走不动路时准备一个代步工具。 和他们一样,步行街参加跨年活动的人大多没打到车,三五成群地往不同的街道走去,分明身处其中时感到人多得要命,但真当徐因迈上离步行街不到一千米的天桥时,四周空阔得没多少人在。 徐因拉着氦气球细细的线走着,身后的人有意迁就她的步伐,走得很慢。 脚下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阴影交错,远比他们本身来得亲密。 徐因低头看得出神,摇晃的气球在地面上也映出长影,将好端端的心形扭曲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欸,还有人在江滩放烟花!” 路边的人兴奋喊着,徐因停了脚步,烟火在江滩盛放,照亮了谢津的侧脸。 他在看她。 因为她措不及防的转身,那双眼里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收敛,夜风吹乱了头发,拂过眼睛。 谢津下意识抬手触碰上徐因的脸颊,指腹下的皮肤因气温显得温凉,他撇开那几缕恼人的发丝,别在徐因耳后。 随后他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这个动作过分亲昵,传达了错误的信号——最起码对谢津来说是这样的。 徐因踮起了脚尖。 谢津没有来得及拒绝她,又或者说他的不能不想拒绝。 浑身的血液急速涌向大脑,嘴唇上的触感柔软清甜,他情不自禁地箍紧了怀中少女的腰,急切地索求她的温度和气味。 五秒钟后,谢津猛地松开徐因,脸上血色尽失。 徐因看着他,忽地笑了,说:“哥,你嘴唇上粘到我的口红了。” 荒唐 酒店房门重重关上,徐因松开了手里的气球,踮起脚尖搂住谢津的脖颈。 他推着她的身体往后,生疏地亲吻着她的嘴唇。 谢津记得上一次抱住徐因还是她上初中的时候,他们一起出去玩时徐因扭到了脚,他把她抱到景区提供的轮椅上,送她去附近的医院。 那时候她在他怀里小小一个,现在长大了,却还是能被他轻而易举抱起来。 徐因的手放在谢津的脸颊上,她不得章法地回应着这个弄得她嘴唇发麻的吻,更用力地咬在谢津的唇瓣上。 潮湿的气息混杂着铁锈味儿弥漫开,徐因冰冷的手指顺着谢津脖颈伸入领口,抚摸他温热紧实的身体。 和她想象的一样,有着坚硬的骨骼和绷紧时结实的肌肉,里面蕴含的力气能轻而易举将她单手托抱起来。 徐因迷恋地触碰着谢津的身体,汲取他身上的热度,她的后脑紧靠着墙壁,灰紫色的发梢蹭歪了,毛燥地翘在脸颊旁。 “因因,够了,停下。”谢津攥住徐因的手拿了下去,他呼吸急促,嘴唇上沾到了徐因的口红,晕染开的淡红色暧昧缱绻。 徐因还挂在他身上,她歪了下头,屈起膝盖蹭了蹭,“哥,你亲我亲硬了。” 谢津不用她提醒也知道自己身体的变化,否则他不至于这么快恢复理智叫停。 握着她手腕的手在不自觉颤抖,徐因正视着她的兄长,他的神色看起来很痛苦,可悲又可怜。 “就这样。” 谢津松开了手,他仓促地后退,惯性拉开和徐因的距离。 徐因挪动步子靠在门上,手背在身后,“你要走吗?” 谢津避开她的视线,“不走我还能做什么?好了因因,我们只是一时失控。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大事。” 他语速稍快,像是在说服自己。 “胆小鬼。” 徐因把外套扔到一旁,随后是内搭和打底衫,脱到最后一件时谢津阻止了她,他把外套披在她身上,捧住她的脸颊亲了下去。 脚步不自觉地后退,直到徐因感到她的小腿撞到床沿,跌坐在床上。 她的指尖搭在谢津的手臂,向下勾去。 谢津握住了徐因的手腕,问她到底想做什么。 “你嘴唇上粘着我的口红,身上蹭到了我的香水和头发,问我想做什么?” 徐因承认得坦荡,“我想睡你。”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徐因眼睫微颤,她停顿片刻,做好被他审判的准备,斩钉截铁地回答:“兄妹,同母异父的兄妹。” “……” 她的直白让谢津无法继续逃避,他逃避了她将近三年的时光,而后把一切变得更加扭曲荒诞。谢津的视线落在徐因身上,他看到酒店昏暗的灯光下缓慢漂浮的细小浮尘,那些东西让徐因看起来有些模糊,他不得不靠近一些,去看她的脸。 徐因稍微侧过脸颊,贴上谢津的手心,她望向他,“你要对我说什么?和小时候一样批评、教导我吗?” 谢津否认说:“你长大了,我不会再像对小孩子一样对你,还是说你十五岁过后我有像你八九岁时那样训斥你吗?” 徐因说:“谁知道呢,你这两年都不怎么理会我。” “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伤害到你,因因,你应该明白……” 谢津思考了一下措辞,握住徐因的手腕,而后对她讲:“你看,你挣不开的。” 徐因条件反射地挣扎了一下,没有晃动丝毫,但这双手无数次牵住过她,带着她向前走,她从没想过要挣开,更不愿意挣开。 于是她费劲地想要回握住那只手,牢牢地拉住谢津,不让他离开。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算以前不清醒,现在也清醒了。哥,我想了两年。” 从谢津疏远她开始,徐因就一直在想,想谢津,想她自己,想她和他。 两年里她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想明白了谢津为什么会回避她的视线的同时又不拒绝她堪称无礼的一系列要求。 他当然是喜欢她、甚至爱她的,因为他看向她的目光总是那么痛苦和悲哀。 徐因冰凉的手指放在谢津的脸颊与耳根,她触碰他的身体,像幼时拿到一件新奇的玩具。 谢津没有拒绝她,也不想拒绝她,但他限制了徐因伸手摸向床头柜的手,提醒她她对橡胶过敏。 徐因的表情显然说明她忘了,她对自己的过敏原一直不太上心,反正和谢津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她的生活里不会出现那些会令她过敏的东西。所以尽管被谢津耳提面命地记住了自己所有过敏原,徐因偶尔还是会出现这种慢半拍的情况,她记得自己对某样东西过敏,却没记住它的不同制品。 谢津摸了摸徐因的脸颊,对她说:“以后要记住。” 徐因把脸埋进他怀中,“你帮我记就好了,你是我哥哥。” 谢津对这个称呼反应很敏感,他亲吻上徐因嘴唇,将她的话语隔绝在口中,手指顺着她的腰际下滑,而后托住丰盈修长的大腿,往上推去。 温热柔软的吻一路下滑,徐因的身体逐渐紧绷起来,她无意识地攥紧了床单,身体发热。 恍惚间徐因觉得她像是一条在捕鱼季被捕捞入网的鱼,捞她的人在评估她的份量,思考是把她带回家吃掉还是放回水中,再养一养。 生理性的泪水顺着脸颊垂落,徐因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控制不住地发出声音,身体绷得越来越紧,又似山崩海啸般猛然松懈,瘫软在床上。 谢津撑在她身体上方,摸了摸她的脸颊,他嘴唇红润潮湿,视线垂落,“还好吗?” 徐因不好意思说话,她胡乱地想要把自己塞在谢津怀里,弯下了腰。 谢津把她拎了起来,没话找话,“你的妆花了。” 不得不说,这种时候能让徐因一秒冷静的也就这种话了,她彻底把脸埋在谢津怀里不让看了。 “卸妆水在哪?” “箱子里。” 谢津去给她找卸妆水,徐因把脸埋在膝盖里露出一双眼睛,问他说:“你不要紧吗?” 谢津还是感到尴尬,他舔了下一下嘴唇,看到徐因的表情变得怪异起来,才慌忙想起什么到卫生间漱口洗脸。 徐因卸掉脸上的残妆,她化妆化得很淡,本来就年轻皮肤好,也就遮了遮黑眼圈,画了眼影眼线眉毛,薄薄的一层口红晕染在唇周,轻轻一擦就掉了个干净。 心不在焉地把脸上的化妆品擦净,徐因看到谢津从卫生间出来了,他的下颌和衣领都沾着水,衣领更是洇湿了一大片。 谢津的神色中流露出几分无措,徐因觉得他好像在发怔,又有些脆弱。 徐因朝他伸出了手,谢津迈步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徐因抬头亲吻着他的下颌,手指触碰到他的身体。 谢津捂住了她的眼睛。 “哥?” 落在她颈侧的呼吸炽热,徐因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以及谢津克制的声音,“别看我。” 他无法接受徐因看到他的丑陋与不堪,却又觊觎她的一切。 徐因伸手在空中虚抓了一下,谢津回握住她的手,吻在她的手指上。 “因因乖,把眼睛闭上,好不好?” 温柔稍哑的嗓音诱哄着徐因闭上眼睛,被剥夺视线后感触在黑暗中渐渐变得敏锐,她膝盖晃动一下,随后被谢津按住推在一起。 徐因浑身都是汗,她的两腿打滑颤抖,汗珠沿着脖颈下坠,汇聚在锁骨凹陷处。 意识如春日堆雪般迅速在日光下消融,残余一地水迹。 谢津躺到她的身旁,拥住她的身体,他的手轻轻拍在徐因背上,这个动作把徐因逗乐了,她想她大概知道谢津为什么这么纠结了,理智上他知道她已经是个成人,情感上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拿她当小孩儿看待。 “因因。” 轻微的呼唤唤回徐因的神智,只是她有些累,所以迟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我爱你。” 刻意放轻的话语低得像是不想被听见,徐因抬了一下脸,听到谢津的声音,“嘘,别说话。” 徐因不听他的,“你不想听我的答案?” 谢津沉默了许久,半晌他才倦怠讲:“太沉重了,因因,我原本以为你疏远我、讽刺我才是最沉重的,但现在我发现,你爱我才是最令我难过的……原本只是我一个人的事,现在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了。” 他说得含糊,徐因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是单方面的爱,那喜悦是自己的,痛苦和歉疚也是自己,现在变成他们两个人的事,愧疚和痛苦也都变成了双倍。 “所以先不要回答我,因因,再等等吧。” 等到你厌倦了这一切,或者我接受了这一切。 可耻 徐因第二天中午醒来后发现她躺在谢津怀里,他显然醒很久了,一手揽着她一手拿着手机。 “几点了?” 她揉着眼睛去看谢津的手机屏幕,发现谢津在和人聊改稿的事。 “十一点半。”谢津收回手机,揽着徐因的肩膀坐起身。 徐因这才发现他早换好了衣服,明显是洗漱过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奇怪,“你怎么起来了又回来躺着?” 谢津伸手在她额头按了一下,“自己想。” 徐因揉着额头,莫名其妙地想他发什么神经,终于在站在卫生间洗漱时,才慢半拍地意识到谢津应该是为了安抚她的情绪。 她不自在地活动了一下腿,还是有些酸。 镜子里明晃晃地映出她衣领下的皮肤,锁骨胸口上有明显的咬痕与印迹,暧昧到一看就知道发生过什么。 但他们没做彻底。 徐因也不认为谢津会和她做彻底,他显然比她更克制,最大的失控就是在她亲他的时候回应了过来,至于后续的一切——徐因觉得全在他的可控范围内。 徐因用力地刷着牙,脸侧半长不长的长发无意蹭到了牙膏沫,被她嫌弃地蘸水捋掉。 谢津路过看到,伸手帮她把头发潦草地扎在脑后。 徐因没忍住想,正是因为谢津的克制,反而令她更加冲动,想要剥掉他的理智与清醒,让他彻底沦丧。 不过这也能说明一件事,最起码昨天晚上他心甘情愿。 徐因愉快地哼着小调,跑调跑得太过,谢津听了好半天勉强听出来她在唱“好运来”。 谢津:“……” 从没想到有人能把这首歌的调子都唱错。 徐因漱完口,拿毛巾擦干脸上的水迹,和谢津交换了一个薄荷味牙膏的吻。 “你的衣服我收起来了,衬衫皱得太厉害,先放我那里,回去后给你洗好熨一下。” 谢津顿了一下,“内衣应该是不能要了,扯破了,你如果还要的话我可以给你缝一下——下次别买这个牌子,质量太差。” 徐因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尴尬,她想她恐怕跟任何一个人上床第二天都不会有比这还奇怪的对话。 男朋友不会说我帮你缝内衣,炮友不会说下次别买这个牌子,唯独谢津,他会额外在意一下她平常买衣服的质量。 不过她也没和别人上过床,无从比较,只是揣测。 谢津大概也意识到这话说出来太奇怪,他耳根有些红,手掩饰地在脸前挡了一下,转移话题,“下午要出去逛逛吗?” 徐因默默低头,“不要了,扔了就好。我腿疼。” 谢津:“……” 两个人兀自站在卫生间门口平复着情绪,良久,谢津率先讲:“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徐因喊住他,“等下。” “怎么了?” “你现在怎么看我,妹妹还是女友?” 谢津已经拿起了包,他答得很快,也很平静,“这个问题看你,你希望我是什么就是什么,我认同你的所有想法。” 他从没有选择。 徐因追了过去,她将手指伸入谢津的指缝,不容拒绝道:“恋人,会接吻上床的恋人。” 谢津说:“我不会和你上床——指纳入式性行为。因因,你没必要追求这个,你不需要这个也获得快乐。” “那你呢?你连我用手帮你都不愿意。” 谢津看她的眼神很烦恼,像是在看一个天大的麻烦,他拉着徐因亲了一下,行为举措像打发要糖吃的小孩子,“别让我的负罪感再加深了,因因,我已经足够歉疚了。” 两个人走到电梯口,谢津按下下行键,徐因看了他一眼,“如果我坚持的话?我需要心理上的满足。” 电梯在谢津思考怎么回答中打开,里面有人,徐因下意识松了手。 谢津笑了一声,他嗓音轻快,“不,不会的。” 他爱怜地望向徐因的眉目,补充完后半句话,“你其实无所谓这些,只要我还和小时候一样和你亲密无间,你就满足了。” 徐因僵住了。 电梯门打开,谢津拉着她往外走,他竟然在笑,温柔又满足的笑。 “……你并非真的爱我,只是对我有很强的占有欲,接受不了我和你疏远。尽管未成年时我们足够亲密,但就社会论调上,成人后的另一半才是大众认可的第一位。从遗产分配上就能看出来,配偶子女父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兄弟姊妹只是第二顺位继承人。你察觉到了这些,所以想要和我拥有更密切的关系确定我们之间的无任何人可以涉足。” 谢津发自内心地庆幸,他终于不必要为徐因爱上他感到恨不得死掉的自责,但与之而来的,是更糟糕的愧疚。 “归根结底,你会这么做还是我的过错。我因为对你起了不该起的心思选择疏远你,害得你觉得失去了独有的玩伴,因因……我好像怎么做都是错的。” 徐因已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她惊诧地意识到谢津说得这些印证了她大部分的心态,唯独一点说错了,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不只是占有欲,”她说:“你知道我最开始怎么发现的吗?我的同学问我,你一年前说得理想型原型到底是谁时,我才发现那时候是依照你的条件讲的。” 陌生的城市里,冬日的风远不及燕城和长吉凛冽,徐因无奈笑了一下,“没有你想得那么不堪,哥,我有时候真的好奇你道德标准怎么这么高。” 高吗? 如果真的高他不会对她产生妄念,更不会拥抱回吻住她,在她身上倾泻欲望。 谢津揉捏着徐因的手指,“所以还是有占有欲和报复心理,对吗?” “……对。” “不过没有我突然疏远这一遭,即便发现理想型和我相关也没什么大不了吧?家庭幸福的小孩儿很容易将理想型对标家庭成员。” 徐因想辩驳对你来说这个家庭真的幸福吗,但谢津说得人是她,她顿了顿,讲道:“但问题是我当时想歪了,依照你所讲,我应该把理想型对标成你当成理所当然的事,而不是解释为我喜欢你——你和我说这么多,是为了告诉我,我对你不是真正的爱情,想劝我放弃?” 意外的,谢津否定了,他握紧了徐因的手,语气笃定。 “不,我是想说,尽管我后悔这两年的所有选择,对你无限愧疚和自责。可是……因因,我很高兴,这是我两年以来,最高兴的一天。” 他从来没有那么高的道德感,在徐因踮起脚尖吻住他的那一刻,在她主动张开手臂拥抱他的那一刻,甚至是她顺着他手上的力道打开双腿的那一刻,谢津都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愉悦与兴奋。 “这些年我时常在睡觉前幻想这一天,你觉得我道德感高,只是不知道我多少次睡觉前在意淫你。” 谢津声音低微,“就算无数次痛斥自己有多卑劣,偶尔还是会放纵这种幻想,因因,我真的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高尚。别再讲那些话了,你以后会后悔的。” 他的爱意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么纯粹,因夹杂着情欲才被他察觉,从此更是饱含肮脏恶心的欲望。 在糟糕透顶的青春期,他的性幻想对象只有徐因一个人。 被他牵住的人似乎愣住了,步子变得很慢。 徐因思维和言语一并卡壳,她失去组织言语的能力,好半晌才冒出一句“论迹不论心”。 谢津听到后忍不住笑了,“因因真可爱。” “……我觉得事情没有你说得那么、”徐因词穷,她无法准确表达听到谢津着一番话时的心情,他听起来说得是真的,但这种真实反而是为了恐吓她让她离他远点。 “糟糕。” 徐因用了这个词来形容。她感到烦躁,事情虽如愿发生,进展却不是她以为的,谢津的情感和想法远比她想象中的复杂。 有点神经质。 “你害怕这段感情曝光吗?因因。” 徐因看他的眼神大概是觉得他疯了,她脱口而出说“绝不能被发现”。 谢津嗓音很轻,“我不怕,我只担心你会不会恐惧。” 所以,理智一些吧,我亲爱的妹妹。我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可耻。 家庭 徐因觉得谢津脑子大概是有大毛病。 他显然很享受和她的亲近,出门在外肢体距离就没有超过45厘米以外的情况,自然地与她十指相扣,搂她的腰,摸她的脸颊和头发。 如果是在酒店就更夸张了,恨不得一直抱着她——仅限于此。 他不是不会对她产生反应,甚至有时候徐因觉得自己好像没做什么他也会有欲望,但谢津不让她碰他,徐因力气比不上他,几次想偷袭都被无情镇压。 “东西都带齐了吗?主要是身份证学生证。” 谢津顺手接过徐因的证件放进包里,拉过行李箱往外走,徐因拉着自己的箱子跟上去,表情恹恹的。 假期太短了,回到学校后她必然要和谢津保持距离——之前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就遇上过同学,也不知道燕城那么大,她的同学是怎么恰巧选了和她同一家饭店的,幸好那位同学是个话少的,回去后也没有在学校乱讲。 徐因把额头贴在谢津背上,撒娇,“哥——” 谢津很自觉,反手去拉她的箱子,“行李箱给我。” 徐因抱住他的手臂晃了晃,“我们寒假可以不回家吗?” “妈大概会直接杀到燕城来,你确定?” “你去年是怎么说服她的?” “有个外企的实习,放假天数太短,回去一趟麻烦。” 谢津说完笑了一下,“确实有这么个实习,顺带又做了点别的兼职,赚了些钱买了根金条,给你打了一条手链。” 徐因闷声道:“我不想回去。” “去度假怎么样,”谢津握住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我们两个出门度假应该很正常?” 徐因勉强被安抚好了。 回到燕城后一切如常,区别在于徐因不会再故意忽视谢津的消息,他们还是会在学校偶遇时装不认识,小心地隐瞒着与对方的关系。 唯独周末的时候,他们会出去短途旅行,相互依偎若恋人。 寒假到来后两个人一起回家,罗廷芸和谢铭还是老样子,在他们回来的前三天忙前忙后,第四天急转直下。 徐因趁机提了出门度假的事,罗廷芸想也不想地应下,不过要求他们过完年再去,年前留在家里帮忙,并大方地给他们塞了红包——徐因不想收。 诚如她的道德压力没谢津那么大,但那仅仅只针对谢津,对于母亲和继父,徐因依旧万分愧疚。 谢津则正好和她相反,他对父母没什么内疚,也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心里想得只是徐因会如何。 “我一直觉得妈是在你出生后,才对我有些好印象的。” 午后,徐因躺在谢津的床上,她身上衣服散开,裸露的皮肤上留有鲜明的红痕,眼尾泪花将散不散,胸口起伏剧烈。 家里没人,罗廷芸在上班,谢铭今年带高三,假期随着即将高考的学生一并缩短,每天忙得昏天地暗。 谢津用手指抚摸过徐因的皮肤,引起她身体的一阵颤栗,徐因蜷缩起双腿,缓和着呼吸。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的眼睛,她害怕是自己有病,或者是我爸有病,你出生后她才松了口气,觉得这不过是个基因突变的意外,在那之前她没回过长吉。” 谢津含住徐因的唇瓣,慢慢吮咬摩挲着,他垂下头,与徐因额头相抵,语气里没什么感情,“我爸和她差不多,他一直没有另娶的原因是怕再生一个有问题的孩子。” 徐因伸手去摸他的眼睛,谢津的虹膜颜色不是很深,在有光的情况下他眼睛的异样看起来就很明显。小时候徐因来长吉时,没少见他同学指着他说是怪物。 那些孩子说他的眼睛会传染,用石头砸他,编一些难听又过分的童谣。徐因气得冲上去打架,打输了就哭,哭到路过的大人看不下去,把一群小学生轰走。 她抽抽搭搭地抱着谢津,说我的哥哥才不是怪物,并且在回去后和罗廷芸告状,但妈妈只是很尴尬地说都是闹着玩的。 小时候徐因没觉得罗廷芸的做法有问题,她那时候的理解能力和认知水平都有限,长大后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谢津的经历和父母的不作为意味着什么。 身体交缠得越来越紧密,谢津声音含糊,“小时候所有人都庆幸你的眼睛和我不一样,我庆幸着,又很妒忌……因因、哈……” 怎么可能会不妒忌她? 明明是从同一个母亲子宫中诞生的,她却拥有一双正常的眼睛,享受着所有大人的宠爱与偏颇,却傻乎乎地拉着他,委屈巴巴说自己也想要哥哥那样的眼睛。 可这世界上只有她会喜欢他,没有理由地信赖着他递给他的任何一样东西,就算铁盒里装着的会是用于恶作剧的虫子。 她紧紧抓着铁盒,眼里满是惊喜,衣服上有灰,那是因为徐因看到他后连忙跑过来不小心摔摔的,她没有哭,爬起来又踉踉跄跄地奔向她。 直到谢津不由分说把盒子从她手里抢走扔掉,她才懵了一下大哭起来。 那时候是怎么想的?又妒忌又不忍心过分吓她,抱着安慰了很久才哄好,回去后又被母亲指责说他没有看好妹妹,她大声反驳是我自己摔的和哥哥无关,把母亲气的够呛,让她自己去洗弄脏的衣服。 谢津紧紧搂抱着徐因的身体,他想自己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了,除了徐因之外没有谁还会无条件爱他。 “嗯、因因,求你了……” 徐因想让谢津别喘了,这和听r18乙女抓有什么区别?还是3d环声定制版的。 谢津的身体温度高得吓人,他低声在徐因耳旁恳求,“因因……求求你、碰我一下……” 这段时间谢津的道德滑坡得很明显,他一开始很抗拒在徐因面前显露欲望,也不愿意让她碰他,看都不能看一眼。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自暴自弃起来,除了不肯做到最后外,其他什么都尝试过。 可见当时和她说的话确实没掺水分,他的道德水准并没有高到哪去。 手掌下的皮肤紧实发热,徐因坐在谢津身前,怀疑他下一秒可能会哭。 谢津看起来完全被情欲所淹没,他捧着徐因的脸亲吻她的嘴唇,但很快又克制地将吻落在她的肩上,以防留下太过明显的痕迹。 徐因眼睫微颤,嗓音很轻,“哥,你之前不在家的那一年我帮你收拾房间,经常在这张床上睡觉还有、自慰。” 最后两个字咬得很清晰,容不得谢津错听。 “用腿夹着你的被子,幻想是你在摸我……” 谢津捂住了她的嘴,拉住她的小腿把她压在身下。 指腹下的躯体紧绷着,徐因没忍住用指甲剐了几下,听到谢津闷哼了一声,眼尾的潮红更加明显。 徐因忽地明白为什么谢津热衷于取悦她了,在这种引导的过程中的确会感受到另类的满足。 不过谢津有些难搞,他很固执,也不太容易满足。 折腾到最后徐因出了一身汗,她手指发酸,被谢津套好衣服,到卫生间冲澡。 罗廷芸回来的时候谢津刚把弄脏的毛毯和衣服洗好搭上阳台,她没发现异样,只觉得最近这孩子衣服洗得挺勤快。 今天晚上谢铭没有晚自习,回家一起吃饭,饭吃到一半,罗廷芸讲谢津和徐因都大了,所以今年过年的年货,由他们两个安排。 徐因最烦这些需要她自己忙活的仪式感,在她的观念中,过节是要享受的,一切需要自己动手劳作的都叫工作,奈何她妈不同意,徐因才冒出一句“饺子可以吃速冻的”,就被罗廷芸瞪了回去。 她悻悻吃着饭,在桌子下面踩了谢津一脚。 谢津觉得这任务九成九要全落他头上,徐因只负责监工。 事实也的确如此,晚上两个人在徐因房间商量明天买年货的事,谢津要徐因早起和他一起,徐因则表示早上起不来,天太冷也不想出门。 “你自己去好不好?”徐因双手合十祈求,“顺带帮我买一盒巧克力,买最贵的。” 罗廷芸所在的单位和谢铭任职的学校过年都发了本地连锁商超的购物卡,加起来大几千块钱,全在晚饭后塞给了谢津和徐因。 谢津说:“不行,我一个人拿不完。” 徐因答得格外无情无义,“你可以多跑两趟。” 四目相对,房间里爆发了大战,动静大得罗廷芸路过倒水都听见了,她探头往徐因房间一看,兄妹两个又是扯头发又是拿枕头互砸。 罗廷芸:“……” 罗廷芸怒道:“你们两个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徐因,松开你那爪子!哪有当妹妹揪她哥头发的?!还有你谢津,你就不能让着妹妹吗?!” 兄妹两个齐刷刷松开手,目送她离开。 徐因从床上跳下来躲到门口,她头发被谢津用被子盖着揉得乱糟糟的,凌乱地贴在脸颊上,很痒。 反手将卧室的门反锁住,徐因一把抓着谢津扔来的玩偶,和垂耳兔玩偶一同跌进谢津怀中。 她仰头去亲谢津的嘴唇,默数三秒后情深款款地开口,“你一定不舍得我在零下二十度的天气出门、徒步几百米才能到公交车站,然后坐六站公交车只为了采买年货吧?” 谢津毫不犹豫地推开她,“舍得,以及我会帮你打车。” 徐因大怒,连哥都不喊了,“谢津!” 谢津揽着她的腰倒在床上,他抬起徐因的下颌,看着她的眼睛说:“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徐因警惕地看着他。 “返校后申请走读吧,因因。”谢津揉捏着徐因的手指,在她指尖落下一吻,“我想和你单独住在一起,又或者说——同居。” 同居 大学申请外宿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只要不在乎弄虚作假,整件事就变得极为轻而易举。 徐因的申请资料是谢津帮她准备的,中途她只跟着他去医院神经内科开了一个有关睡眠障碍的证明,就这样顺顺利利地搬进了学校旁的居民小区中。 房子是谢津提前返校找好的,一室一厅,南北通透,7楼有电梯。 搬进去的第一天徐因心情不错,订了蛋糕和鲜花来庆祝,她热衷于在住的地方放鲜切花,但寝室里有人对花粉过敏,她知道后就没有再买过。 从学校搬离对徐因的生活没太大的影响,她早已习惯和谢津的朝夕相处,没有遇到任何同居磨合期生活习惯不同导致的问题。 不过有问题也好解决,她会和谢津互相迁就,虽然大部分时间,是谢津迁就她多一些。 偶有例外。 “你确定不去吗?这个舞剧巡演到燕城就周末晚上的一场,我好不容易抢到的票。” 谢津试图和徐因商量,“下周剧团去永川巡演,我们可以到时候去永川。” “——我已经买到票了,你这周到底有什么事要忙?” 谢津停顿了一下,改口说:“好,我陪你去看。” 徐因意识到不对劲,她屈膝压在谢津腿间,刑讯逼供,“你这周末原本打算做什么?” 谢津没吭声。 徐因狐疑地看着他,以谢津的性格,他不太会瞒她什么事情,越藏着掖着不说,说明和她有关的可能性就越大。 “家里的事?” “不是。”谢津终于开口了,他揉了下自己的额角,“你就当我一时冲动。” 徐因不可置信,“你和别的人上床了?” 谢津:“……” 他阴恻恻道:“你再说一遍?” 徐因还没讲话,谢津就掐住了她的脸颊,“一天天就知道造谣诽谤我,我哪天没和你在一起?” “唔、唔错了。” 徐因口齿不清地道歉,随后挣开他的手,揉了揉脸颊,“所以到底什么事啊,有必要这么遮遮掩掩吗?你再不说我真要合理怀疑了。” 谢津又是沉默,良久,他把脸埋在徐因怀里,低声说:“我预约了一个手术……结扎手术,避孕的。” 徐因并没有感到多意外,谢津的自制力再强也抵不住在他本身就有所渴求的情况下,她还在不停地撩拨他。 这就像是一只猫本来就对河里的鱼垂涎欲滴,鱼还主动蹦上岸,用鱼尾一直蹭着它的嘴巴说“快来吃我”,能忍住的就不是喵了。 谢津攥紧了徐因的衣服,声音压抑,“因因,劝劝我。” 徐因只觉得他在负隅顽抗。 她将手指没入谢津的头发中,不轻不重地按着,慢吞吞道:“我可以一个人去看演出。” 谢津的思绪极其紊乱,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更不应该有这方面的念想。 她会不会觉得他很可笑?嘴上标榜着一套,行为里又是一套,分明骂了自己无数次无耻不堪,却还是纵容着自己的欲望。 徐因一下下抚着谢津的头发,“在我的想法里其实没什么,该做的都做了不差这一步。” 谢津说:“所以这只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需求。” 徐因发现他的确油盐不进,思想非常顽固,她捏了捏谢津的耳垂,叹了口气,“随你便吧,我都可以。” 谢津似乎下好了决定,他在徐因怀里蹭了下,握住她的手,“我陪你去看演出。” 徐因眨了下眼睛,没说话。 不过在周六晚上的时候,徐因在谢津在清理卫生间的水迹时,站在卫生间门口轻咳了一声,“我明天要跟薄荷一起出门看演出。” 谢津问她到底买了几张票。 “两张,所以不带你。”徐因一派坦然,“友情也需要经营的,我现在不住宿舍,平常也就上课的时候见,总要在周六周末抽出时间出去走走逛逛。” 谢津意味不明地看着她说:“你们中午经常一起吃饭,偶尔晚上有选修课的时候,下午也会一起去食堂——因因,你只经营和别人的感情,不经营和我的感情吗?” 徐因把自己睡衣领口扯开,指着上面残余的咬痕说:“这不算经营感情吗?刚刚还爱不释手、口的。” 谢津移开视线。 徐因振振有词,“再说以我们的关系,有什么好经营的?就算分手了也还在一个户口本上。” 谢津不知道她是宽慰他,还是在气他。 他拉过徐因在她嘴唇上咬了一下,“知道了,回卧室去,不要打扰我干活。以及你的衣领开了,系好。” 徐因莫名其妙,“我哪里打扰你了,你自己过来的亲我的。” 谢津把她推出了卫生间,继续打扫浴室里糟糕的一地水迹。 第二天徐因如约到了和薄荷约定的地方。 薄荷一脸憔悴地和她打招呼。 徐因见怪不怪,“又没睡好?” “因妹、不,因姐,你回来行不行,真的求你了。”薄荷抓着徐因的手声泪俱下,“我去找隔壁寝室的人打听了,她是真有精神方面的问题,根本没人欺负她,是她自己有病!” ——因为徐因从宿舍搬走,宿舍里空出一个位置,辅导员就把隔壁寝室一个和室友有矛盾的女生调过来了,谁知道刚来没两周,宿舍里其他人就崩溃了。 “她每次进门后都要把椅子放在门后面堵着!谁晚上回来一推门特别刺耳!而且还不让我们拉帘子,神经病啊学校都没禁止挂床帘她凭什么不让拉,哦忘了她本来就有病。最奇葩的还不止这个,最奇葩的是我们问她为什么不让拉床帘,她居然让我们写一份800字拉床帘理由给她!” 薄荷激动地控诉着,“她之前在隔壁也是这么干的!我说怎么隔壁寝室天天一幅没睡醒的样子,那天舒姐差点跟她打起来,她还找辅导员哭,说我们歧视霸凌她。我的天,她一个人霸凌两个寝好吗?我现在都跟隔壁寝产生革命友谊了!昨天晚上我跑她们宿舍睡的!” 徐因听完,试探着问:“这么说隔壁寝是空了一个床位出来?” 薄荷看了她一眼,搓了搓脸,“我跟舒姐还有小芳去找辅导员了,不许往隔壁寝调人,谁扛不住就过去睡——小芳最近在减肥,争取两个人睡一张床。总之谁去申请换宿舍就是背叛革命友谊。” 徐因很愧疚,“我真不知道有这事。” 薄荷身心俱疲,“没怪你,你也是因为身体原因,就是觉得她真不能休学吗或者跟你一样出去住,呜呜呜我们做错了什么……” ——徐因没跟薄荷她们说自己搬离宿舍是为了和谢津同居,而是用的官方理由,睡眠质量不好。 介于她上学期确实为某些事情失眠,室友们都纷纷表示体谅,并找辅导员帮她证明,说徐因在宿舍确实睡不太好。 “晚上请你们三个吃饭,小芳今天有没有空,她每周末不是还要去学跳舞吗?” “我给她发消息,大不了晚一点回去。”薄荷低头按着手机,过了会儿她抬手和徐因比了一个ok的手势,“晚上她和舒瑶到这边来找我们,咱们先去剧院吧,我带了自己做的小卡物料,看能不能和人互换。” 徐因意外,“这才几天啊,你就搞好了?” 没记错她问薄荷要不要出来看舞剧也才三天吧?三天就能出一套小卡吗? “是我之前画的图,这部剧不还是我推荐给你的吗?可惜没抢到票,说远了——小卡是在学校打印店做的,我之前想要不要在网上定做,怕时间来不及。结果和舒瑶提了一嘴后,舒瑶说学校打印店就能弄,还能做烫金。” 薄荷把物料分给徐因,神采奕奕,“我发到网上了,好多人问我什么时间开通贩,还有商家找我问要不要合作,下周他们就把合同寄过来。等钱到账了我请你吃饭,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想着把画印成小卡拿到线下互换。” 徐因有些心虚,她咳嗽了一声,“谢谢。” “没事哒,不过你这个手速也太强了,我当时鼠标都点烂了也没抢到票。” “有没有可能是学校的网太差了?” “你接代抢不接,作为报答,可以给你cp画同人图。” “不穿裤子的能画吗?” “……等我再练练人体。” 越轨 徐因到家时很晚了,她和前室友们A了车费打车回来,室友们先送她到居民楼下,再一起返回学校。 家里灯开着,谢津在家。 徐因磨磨蹭蹭进了家门,看到谢津在沙发上坐着,神色很阴郁。 他的视线落在徐因身上,嗓音里没什么情绪,“回来了。 客厅里的灯最近出了问题,有一半灯带不亮了,整体照明暗了许多,房东说这周末去建材城买灯带,下周才能过来给他们换。 黯淡的灯光下,谢津脸庞的轮廓也变得模糊。 徐因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把门关好,换拖鞋进卫生间洗手,然后期期艾艾挪到谢津面前,语速很快,“我知道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但是我们是四个女生一起,她们把我送到小区门口才回去宿舍的。” 出于来自于血脉的压制,徐因对于晚回家这件事,是有一些慌张的。 她在家的时候罗廷芸给她下的有门禁,超过十点还没回家徐因就可以收拾收拾等死了,时间久了养成习惯,以至于忘了谢津根本没给她设置门禁。 谢津抬头看向她,“你之前给我发过信息,说十一点后才回来。” 徐因记起来了,她纳闷问:“那你现在是怎么了?” “我去医院了。”谢津枕在徐因腿上,把脸埋在她的腹部,声音轻地如梦呓,“对不起,因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徐因怔了一下,低头在谢津头发上亲了一下,“没关系呀,我都说了我都可以的。” 谢津抱着她不松手,声音低低的,“嗯,因因疼我。” 之后的日子十分平常,不过在暑假的时候,谢津和徐因不约而同地选择留在燕城。谢津给的理由还是实习,徐因则是说报了一个暑期班,有关历史人文的,她这段时间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罗廷芸在电话里责怪她出去上学心思上野了,随后叮嘱她有什么事去找谢津,家离得太远,只有哥哥在她身旁,让徐因不要跟谢津闹别扭了。 徐因挠了一下脸颊,不自在道:“哥就在我旁边,妈你有什么话要跟他说吗?” 电话那边传出清晰的女声,“他都多大了,也不是第一次离家,还用得着我交代。” 徐因握紧手机,应了一声。 “对了因因,燕城下周好像要下暴雨,你一个人在学校注意一点,晚上别一直开空调,容易生病,听到了吗?” 徐因抬起眼睛看向谢津,他很安静地坐在阳台上修剪花枝,把一束小雏菊放进粗陶花瓶中。 手机开了免提,谢津不会听不到罗廷芸的声音。 “我知道了。”徐因答得很局促,“妈我还有事,先挂了。” 电话挂断,微弱的电流声消失。谢津放下剪子,将剪下来的枝叶扔进垃圾桶。 “……哥。” 谢津拿起花瓶换了个位置,头也不抬问:“喊我做什么?” “看电影吗?”徐因含糊道:“在家用电脑看,下午不是没课吗?” 谢津放好了花瓶,到卫生间洗干净手,走到徐因面前,在她额头上按了一下,“想半天就想出这么一招安慰我?” 徐因:“你看还是不看?” “看,不过你不用在乎这个。因因,我早就习惯了。爸妈喜欢不喜欢我、在意不在意我都无关紧要,我如果在乎这个……” 指腹摩挲过唇瓣,探入一节指尖,谢津注视着徐因,扬起了下唇角,“就不会这样对你。” 徐因皱着眉在谢津手上咬了一口,“你这么说,会让我觉得你在通过我报复妈。” 谢津眨了眨眼睛,意外道:“是这样吗?好像确实可以,你介意把我们的照片匿名发给他们吗?” 徐因面无表情地拍开他的手,“滚,你敢发我就敢说是你诱奸我。” “是我的过错,法律上追诉时效在十五年以内,”谢津思考了一下,“也就是说在你33岁以前,你都可以起诉我。” 徐因:“你确定你不在乎?” 不在乎说这种疯话? 谢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环住徐因的腰,“不在乎和厌恶是两回事。因因,说实话这件事跟你关系不大,我不希望你要夹在里面为难。时间久了,你会感到厌烦的。” 一旦厌烦,就是感情消磨的开始。 谢津这么努力赚钱的大部分原因也来自于此,从家庭中汲取的越少,他就越自由。 但徐因没考虑过这些,又或者说她毫无和家庭决裂的想法。谢津想在这段感情中徐因才是最清醒的那一个,她根本没想过以后,又或者说她只希望得到一段普通的校园恋爱,至于往后的事——反正就算分手了,也还是一个户口本上的兄妹。 她大概率还是会结婚、生子,回归正常生活。至于这一段恋情,无非是青春年少时一颗没长熟的果子,青涩,酸甜,可以解渴,却不能示人。 谢津抚过徐因的脊背,夏日炎炎,她在家时嫌热不穿胸衣,上身穿了件吊带,手一伸就能顺着衣摆摸进去。 徐因弓起身体,“你当我面团吗?揉来揉去的。” 谢津抱起她到卧室去,他拉了卧室的窗帘,遮住明晃晃的日光,最后打开了室内的灯和空调。 徐因坐在床上,批评他,“白日宣淫。” 谢津屈起她的一条腿,定定看向她,“我上周去医院复查,检查结果已通过。” 徐因蜷缩起脚趾,拖长语调,“所以你现在想上我,因为你心情不好。” “我现在确实心情不好。” 徐因从他手腕中抽回脚踝,她别过脸,“那我拒绝,我不是你泄欲的情趣用品,也不是你报复爸妈的工具。” 谢津困惑问她,“我哪里表达这个意思了?” 徐因谴责地望向他,“你说你心情不好,在妈妈打了一通电话对你表示漠视后,接着你就跟我说你想上我。” 谢津一时失语,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行为言语里有这么多歧义,他头痛说:“因因,这三件事有存在因果关系吗?我不在乎妈妈的电话,心情不好不是因为这个,以及你不觉得你的用词太过夸张过分了吗?” “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谢津没办法和她讲实情,他不太想给徐因太大的负担,但其实依照这么来看,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确实很不得当。为了满足自身卑劣的念头,妄图把这段关系彻底钉死为男女情爱欢好,甚至不是出自于情欲而仅仅是他希望能拥有她。 徐因不能理解地看着谢津笑出了声,他坐在了她的旁边,回身亲吻住她的嘴唇。 极具侵占欲的吻,连氧气也要被掠夺走,徐因换气都换得艰难,她的身体被谢津压住了,这人重得要命,不想放她走的时候根本挣不开。 “啪!” 清脆的声响过后,徐因手指发麻,她蜷缩起指尖,不敢看谢津的神色。 徐因的力气不小,谢津被她这一巴掌扇得半个身体都偏过去了,他坐在那里没用动,脸颊上渐渐浮现的指痕触目惊心。 “你清醒了没?” 徐因心脏跳得很快,她意识到谢津如果真想对她做什么她根本反抗不了,只是她不愿意相信他真会违背她的意愿。 谢津转过了脸,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抬手擦了一下嘴角,指腹上有血迹。 鲜红的血迹在他指腹上格外刺目,徐因吓到了,她手足无措,“怎么会有血、我不是故意的,哥……” “没事。”谢津像是被呛到了,他咳嗽了几声,随后解释说:“牙齿磕到肉了,不严重。” 徐因想要伸手却又不敢,谁知道谢津看了她一眼,下一秒就把脸颊贴上她的掌心蹭了蹭。 谢津握住徐因的手腕,在她掌心轻吻了一下,“抱歉,失控了。” 徐因手心发烫,她猛地抽回手,觉得他还是没控制住自己。 谢津放下手,稍微和徐因拉远了一些距离。徐因攥住自己的手腕,感到掌心在发烫,她皱起眉问:“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意识到我太贪得无厌了,因因,要和我分手吗?” 徐因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谢津平静地重复,“我说,要和我分手吗?当然,只是分手,不是断绝兄妹关系。” “你疯了?”徐因不可置信说:“就因为我不让” “跟这个没关系。”谢津打断她的话,“我刚刚在想,你其实很在乎妈妈对吗?你希望让她对我好一些,调和我们的关系。” 徐因不知道该摆出什么的表情,她费解问:“这不对吗?” “不对。”谢津答得毫不拖泥带水,他看向徐因,眼里没有笑意,“你之前和我说就算分手了,我们也是一个户口本上的兄妹。因因,你明明和我谈着恋爱,却已经想到了分手后的事。我对你来说算什么?是小时候的玩伴,陪你长大的哥哥,青春期的性启蒙对象,还有成年后初尝情欲的男友,唯独不是相伴一生的爱侣。” 徐因明白谢津的意思了,他想要更长久的关系,为此可以和家庭决裂。 她呐呐地讲:“一直瞒着” 徐因的话说不下去了,一直瞒着并不现实,依照她对罗廷芸的了解,母亲一定会在她大学毕业后就开始关心她的感情状况,如果超过25岁还没有男友那天都要塌了。 就算留在燕城工作也没用,她总不能一辈子不回家,不面对母亲。 “你很早就意识到,我们并不能长久。”谢津的视线落回徐因身上,“我不接受。” 徐因挣扎着讲:“最起码还有四年、不,六年或者七年,为什么现在就要分手?” 谢津的眼里浮现出微薄的血色,“因为我贪心不足。因因,我从一开始想,得到你的一个吻就很满足,后来想,要和你每天都见面才好,现在我想要更多,想你永远和我在一起。截止到眼下你还能满足我,但以后呢?你总有满足不了我的一天,到那时候你要怎么办?” 他的视线变得模糊,有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徐因的指甲划破了皮肤,眼泪垂落在伤口上,泛起鲜明的刺痛。 “而且,”谢津停顿片刻,笑了,“你说为什么是现在,也就是说你能接受以后分手。” 徐因语塞,无可辩驳。 她从来没想过这段感情能够长久,那太过越轨了。他们的人生应该如并行的轨道,短暂的交轨已经是桩险事了,在享受完过后回到各自的轨道方才不至于车毁人亡。 “我接受不了,”谢津用最淡然的声音说徐因最恐惧的话,“如果六七年后,你扛不住家里的压力,选择和其他人结婚生子。因因,我会在你婚礼上放录像和照片,主演是我和你,我不在乎身败名裂,也不在乎让你身败名裂,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 “啪!” 徐因捂着手,她惊惧交加,不敢顺着谢津的话往下想,“闭嘴!” “因因,我早和你说过,你会后悔和我在一起的,我远比你想象的要无耻不堪。” 谢津很耐心,他无所谓脸上的伤痕又一次迭加,面颊上的伤有多狼狈,只是继续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不过其他事你不用太担心,我还是会帮你,房子你也可以一直住到毕业,我会搬走。” 徐因僵在原地,耳旁一阵嗡鸣。 “算了,你不用讲,我知道你的答案是什么。”谢津站了起来,他最后看了一眼徐因,“我先走了,你过两天去学校考的时候,我再过来收拾东西。” 这句话说完,他的身影消失在徐因的视野。 良久,徐因听到了一声门扉落下的声响,她踉踉跄跄地下床,鞋也忘了穿。 可客厅里已经没有人了,房间寂静的可怕,唯有窗外的蝉鸣聒噪喧嚣。 聚会 he h u an1.c om 徐因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她庆幸期末考试已经结束,分流也顺利进入自己想去的壁画专业,不然在分流前搞这么一出,她可能惨遭三轮未录取。 七月初,燕美公示分系结果,意味着暑假即将开始。 趁着还没放假的时间,薄荷打电话喊徐因一起聚会庆祝,她心不在焉地去了,见桌子上三个人抱头痛哭说寝室里那个有病的女生终于决定休学了。 徐因上课的时候和那位同学打过几次交道,就这短短几次,她已经深刻体会到和对方沟通之难,所以对于和此人朝夕相处的薄荷舒瑶小芳三人,徐因深表同情。 “苦尽甘来,”徐因端起桌子上的啤酒,喝完后扣着杯子亮出杯底,“我干了。” 舒瑶端着杯子和她碰杯,“对,不用哭了,以后就算她复学也不会再跟我们安排到一个寝!让她去折磨新生吧!” 小芳碎碎念,“新生真倒霉啊,哎呀你们喝慢点,我还没喝呢就没了。” 徐因开始喊服务员上酒。 薄荷坐到她旁边,给她炫耀自己的粉丝数,“我的粉丝现在破万了,前几天还有一个人管我约商稿,一张稿子四五千块!” 徐因拿起桌子旁挂着的开盖器,利落地将啤酒倒满杯子,认认真真说:“请我吃饭。” 夏夜的风吹过烧烤摊上的烟火气,扑了女孩儿们满身,和花露水风油精的味道相互混杂,薄荷豪迈地端起杯子,“随便吃!今天我请客!” 舒瑶打了个响指,“老板,再来二十只生蚝和一斤虾尾!” 小芳细致地吃着烤鱼,含糊不清道:“你悠着点,别把孩子稿费吃完了——我天,因妹,你这都第二瓶了吧?” 徐因放下了酒瓶,“没事。” 舒瑶满不在乎地挥手,“怕什么,因妹长吉人,她们那边人都能喝,不过你也别光喝啊,吃点东西。” 徐因开始剥桌子上的麻辣小龙虾,她含糊不清地说:“我不是长吉人。”指定网址不迷路:heh uan 2.c om “欸?你资料上写的不是长吉吗?” “我妈二婚、三婚把我带到长吉的,我是永川人,在永川出生长大,后来才去的长吉。” 舒瑶“哦哦”几声,反应过来不对劲,“永川那边也挺能喝的啊,等下,你是不是喝醉了?” 徐因严肃道:“我没喝醉。” 小芳说:“完蛋了,只有醉鬼会说自己没喝醉。” 徐因重复并强调,“我没有喝醉,我只是稍微喝得有些多,不太清醒。” 这段话她说得很顺,薄荷狐疑说:“听着确实不像喝醉的样子。” “那继续吃,因妹你别喝了,吃点烤鱼、算了有刺,吃点烤串。” 舒瑶把烤羊肉串塞给徐因,“多吃肉少喝酒。” 徐因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进去。 薄荷谈起分流的事,说在纠结要不要从造型转去设计,舒瑶劝她想去就申请,越往后越难申。 “不过你要是忙得过来的话,可以挑战双学位,”小芳同学语出惊人,“挑战一下自我。” 薄荷嘴角微微抽搐,“不想跟你这种下课还有精力去学古典舞的人讲话。” 小芳谦虚道:“哪里哪里,也就是除了雕塑没我感兴趣的课,否则我高低再学一门。” “一般人不要和她们这种高精力人群比,小芳睡五个小时顶我们睡九个小时,你说对不对我去!”舒瑶一转头看到徐因和她手旁的空酒瓶,大惊失色,“怎么又喝一瓶,她什么时候让服务员上的酒?” 这下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小芳伸手在徐因面前晃晃,“因妹?” “这怎么还哭了?”舒瑶纳闷。 徐因红了眼眶,她稍抬起下巴努力把眼泪憋回去,用手背蹭了下眼周,摇摇头有,“我没哭。” 薄荷忧心忡忡,“你这可不像没事的样子,跟家里吵架了?还是分手了?” “没分手!我没同意、他凭什么……” 舒瑶被酒呛住了,手忙脚乱地抓起抽纸擦掉嘴角溢出的酒液,“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去年。” 薄荷:“……” 小芳:“……” 舒瑶:“我草!” 酒桌上的三个人齐齐朝徐因看来,尝试套话。 薄荷整理了一下思绪,先问徐因,“你男朋友是我们学校的吗?” 徐因点头,“是。” “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徐因捧着空掉的杯子,下意识要喝,小芳拿了一只一次性纸杯,给她倒了些温水递过去,“喝这个。” 喝掉一杯温水,徐因似乎好受了一些,她揉了揉太阳穴,含糊道:“不能说、不能告诉,任何人。” “你是因为他才搬出去的吗?”小芳提问很犀利,“他让你搬的?” 徐因努力回想了一下,“嗯,是他让我、办理走读。” 舒瑶震惊了,“不是吧?他说什么你听什么?让搬出去住就搬出去,让不公开就不公开?” 徐因抱住自己膝盖,下意识想要蜷缩起来。 小芳琢磨出不对味儿来,“……我们因妹是什么拿不出手的女朋友吗?因妹,你男朋友多大年纪啊?” 薄荷显然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连忙把徐因扶起来,“因因?” 舒瑶:“不会吧,我们学校那群男老师应该都结婚了吧?” 徐因听到了,否认说:“他大三的。” 小芳松了口气,“不是老师就好。” 舒瑶震怒,“既然不是老师,那有什么不能公开的,我们因妹跟他谈恋爱给他脸的,别不是脚踏两条船,谈了不止一个吧?” “不可能。”徐因摇摇晃晃地坐直了,“他不会、不是那种人。” 小芳问:“你男朋友大三的,叫什么名字啊?有没有照片,给我们看看。” 徐因喝再多也记得谢津不能示人,攥住自己的手机不松手,“不能看。” 舒瑶彻底无语,“我天啊,她这是让人给骗了吧?” 徐因意识昏沉,靠在薄荷肩膀上,把脸埋了进去。 薄荷半搂半抱着她,发愁,“现在怎么办?她晚上住哪,一个人住也不安全吧?” 舒瑶冲她招招手,指了指徐因手里的手机,“给她前男友打电话。” 小芳反应过来了,“她是指纹锁。” 薄荷:“你们知道她前男友是谁吗就打电话?” “同校的随便问问就知道了。”舒瑶说:“不要小看我的社交能力好吗?” “这样不太好吧。” 舒瑶把徐因晃起来,问她,“给你男朋友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你怎么样?” 徐因迷迷糊糊地应下,“好。” 小芳震惊:“问醉鬼这种问题你有没有道德?” 然而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晚了,醉鬼被提醒可以打电话,伸手摸了个东西,在侧面按了一下,开始划拉,“……电话、电话……在哪呢?” 舒瑶面无表情地把徐因手里商家赠送的盒装乳酸菌饮料拿走,插上吸管,送到她嘴边。 薄荷从徐因的口袋里拿出手机,用徐因的右手在手机侧面的指纹解锁键按了一下,开机解锁成功。 小芳:“她通讯录里的联系人怎么都没备注?而且他们住一起的话平常也不会很频繁打电话吧,看通话记录没用。” 舒瑶立刻说:“看相册。” 徐因的手机里照片很多,一眼看过去基本都是画和各种无法分类的人像风景。 小芳嘴角抽搐了一下,“你看这个意义何在,全是平常保存的参考素材。” “翻相机。”舒瑶说:“总不能翻她聊天记录。” “你们给孩子保留点隐私好不好?” 薄荷说着,点开相机的图片分类,几秒钟后,她陷入长久的沉默。 舒瑶干巴巴问:“长的好眼熟啊。” 小芳:“大三。” 薄荷僵硬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前段时间bbs论坛匿名贴说大三有个特别帅的学长,不知道干什么事被女朋友打了,打得还挺严重的。” 燕美有个校内bbs论坛,名字叫妙笔生花,上面有不少过往学生的精华帖留下,其中不少人在眼下已功成名就,故而新生们虽然对这种古早的社交平台不太感兴趣,却还是前仆后继地注册加入。 小芳:“我看了,有爆照,还保存了。” 薄荷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保存这个干什么?” 小芳幽幽道:“因为他女朋友只打了一边的脸,另一边好端端的,没有影响到他的颜值,我想拿来做参考。” 舒瑶:“后来那层被版主涉嫌隐私删了。” 小芳默默把手机拿出来,找出她存的照片。 那是一张偷拍的照片,拍摄者站位应该是有些距离,像素颇低还带噪点。发照片的人后期顺手调了个色,导致照片的人黑发白肤对比鲜明,眉目冷淡如冰雪覆盖,脸上的伤痕也因此格外刺目。 薄荷托着徐因比划了一下,“我当时刷到这个帖子,感慨居然有人这么暴殄天物,对着这么一张脸都舍得下手。” 小芳:“我倒是没想那么多,以及你小心点,别把我手机摔了。” 薄荷连忙把她的手机递回去。 舒瑶犯愁,“我原本打算在论坛上挂他来着,现在还挂吗?” “问因妹,等她酒醒了再说。”小芳小心地摇了下徐因的肩膀,“因妹?今天晚上睡酒店怎么样,我们陪着你。” 徐因闭着眼睛靠在薄荷肩膀上,没有发出声音,看起来睡着了。 “你现在问她也没用,我先看看附近的酒店,反正今天晚上也回不去。” 薄荷费劲地把醉鬼搀起来,小芳去结了账,回来后发现徐因在路边蹲着不肯走,她一脸疑惑,“怎么醒了?” “我没搀住她,摔了一下就醒了。”薄荷心累地补充一句,“多少钱,我回去给你,说好要请客的。” “482。那现在怎么办?”小芳试着把徐因拉起来,没拉动,她蹲在徐因面前,听到她小声地在喊哥哥。 “因妹有哥哥吗?我一直以为她是独生女。” 舒瑶麻木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哥哥有时候还是一种情趣称呼。” 薄荷打了个寒颤,“给谢津打电话?” “他会来吗?” “会。” 三个人齐刷刷低下头,地上蹲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脸听她们讲话,徐因坐到地上,看向自己的膝盖,略微蹭破了些皮,她昏昏沉沉说:“他会来的。” 谢津不会不管她的。 小芳和舒瑶面面相觑,过了会儿小芳说:“先打吧。因妹?你看要不要联系你、男友。” 把手机给徐因后,她低头找了找,播出一个电话。 而对方几乎是秒接,“怎么了因因?这么晚联系我。” 徐因喝多了失去空间辨别能力,小芳见她手机拿太远听不清,就举着手机放到徐因耳旁。 她神志不清地喊谢津,“哥。” “嗯,我在。” 徐因听到他的声音,鼻尖发酸,她语无伦次道:“你凭什么和我分手,我又没说我后悔了、你就不能、不能再让让我吗?” “我已经让你很多次了。” 徐因几乎是胡搅蛮缠,“继续让着我不行吗?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不能不管我。” 眼看她半天扯不到正题,小芳清下嗓子,对着电话说:“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她喝多了。” 谢津这才意识到徐因身旁有人,他不跟醉鬼多纠缠,直接问:“你好,请问你是?” 小芳利落地报了名字身份,随后是大排档的地址。 “好,谢谢,我马上到。” 小芳把电话挂了,和薄荷舒瑶面面相觑。 “怎么听着跟我们猜的不太一样。”薄荷抓了抓头发,“好像我们因因才是理亏的那个。” 小芳扶着徐因在马路旁坐好,“清官难断家务事,等吧。” 好梦 谢津大概是在电话挂断的20分钟后到的,他这几天住在学校附近的酒店,今天白天刚考完最后一门试,晚上失眠才躺下不久,就接到了徐因的电话。 夜里出租不好打,他借了酒店的车,开车到大排档门口。 远远的,谢津看到了坐在路边的人,她喝多了酒,脑袋埋在膝盖里面,看到他过来后别过脸,不看他。 谢津在徐因面前低下身体,“怎么摔着了?地上脏,你先起来,我送你回去。” 徐因电话里发酒疯,现实里见到他却一言不发。 谢津叹了口气,她是有办法治他的,分开时话说那么绝情有什么用?她有事他还是放心不下。 “你室友还在等你,你不起来,她们怎么回去?” 徐因终于看向他了,她把腿伸出去,“腿疼。” 旁边薄荷看了一眼,嗯,蹭破点油皮,再晚两个小时估摸就痊愈了。 谢津很耐心地和醉鬼沟通,“我抱你起来可以吗?” 徐因不情愿地点头。 谢津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和膝窝,将徐因抱在怀里,对她的几个前室友说:“学校宿舍这个时间已经关门了,我送你们去酒店怎么样?刚好借了酒店的车。” 薄荷捣了捣小芳的腰,问她的意见。 “没问题,”小芳说:“麻烦了。” 谢津抱着徐因往车的方向走,徐因酒品尚可,喝多了并没有过多闹腾,谢津把她放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车后座上三个女生挤着,拿起手机在小群里聊天。 [薄荷花]现在什么情况? [小芳]好复杂 [舒瑶]谁问问 [薄荷花]我不敢 [小芳]我不敢 [舒瑶]怂 [薄荷花]你去问 [舒瑶]告辞,我也怂 [薄荷花]看着都挺余情未了的,应该不会分,估计明天就和好了 [小芳]容我提醒一句,这是个四人群 [薄荷花]…… [舒瑶]谁去拿因妹手机把她群记录删了 [薄荷花]我举报,是上面这个人让我拿你手机的@洇 [舒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洇是@小芳说你手机可以用指纹解锁的 小芳:“……” 酒店到了,谢津把车停在酒店的停车场,抱着徐因下车。 小芳镇定开口,“晚上我们四个一起住吧,可以照顾一下因妹。” 薄荷悄悄比了一个大拇指。 谁知道谢津敛了一下眼睫,拒绝了,“不用麻烦,我会照顾好她的,你们不一定能抱得动她。” 徐因身高不低,加上谢津会拖着她健身,体脂率也不怎么高,体重长期稳定在115左右,她寝室里最高的女生个子和她差不多,虽然也不是不能搬动她,但问题是徐因喝了酒还没睡死,这就有些难搞了。 最重要的一点——谢津不确定徐因在喝多了的情况下,会说些什么出来。 小芳遗憾败北,耸了下肩膀,“好吧,麻烦你了。” 毕竟人家同居过的小情侣,扯男女有别也没什么用。 于是,舒瑶看见群里又冒出来一条消息。 [小芳]@舒瑶 她怂恿的 舒瑶:“你们真的够了。” 征求她们的意见,谢津给她们三个女生开了一间套房,随后就带着徐因回到自己房间。 时间太晚,他并不打算送徐因回出租屋去。 怀里的人闭上眼睛,似乎又睡了过去,谢津把徐因放在沙发上,帮她身上弄脏的衣服脱掉。 她这个时候倒是乖,不吵不闹的,任由谢津用热毛巾将她身上不小心蹭到的灰尘沙砾擦干净。 “才离开你几天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是不是故意的?” 徐因闭着眼睛,眼睫长若蝶翅,谢津碰了碰她发热的脸颊,微不可闻地笑了,“电话里闹那么厉害,真看见我又不说话。” 手掌下的人稍微睁了下眼睛,声音哑着,“你想让我说什么?” “醒了?” 徐因拍开他在她眼前比划的手,“没睡。” “好,那要我帮你洗澡吗?” 徐因说:“你嫌弃我。” 谢津哭笑不得,“你这又是从哪得到的结论?天天都在乱给我扣帽子。” 徐因又不说话了。 谢津回到卫生间,将毛巾用热水洗了洗拧干,听到徐因喊他,“哥。” “怎么了?” 徐因背着手在后面,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闷,喘不过来气。” 谢津帮她把内衣搭扣解开,“好点没?” 徐因躺了回去,她嫌弃地把胸衣扔到一旁,抱怨,“天天都要穿真的好麻烦,又热又勒。” 谢津用热毛巾帮她把胸口也擦了擦,随后说:“我觉得你可以不穿,并不是很明显。” 徐因:“……你在说我胸小吗?” “b罩杯无论如何也不能评定在大的范围内吧?”谢津微妙地看了徐因一眼,“你在乎这个干什么,你平常穿衣服不是说平胸显瘦吗?运动的时候也不容易坠痛。” 徐因盯着他,“那你这个眼神什么意思?” 谢津:“没什么意思。” 徐因把胸贴在他脸上,她从沙发上撑起身,手臂压在谢津头顶,“小怎么了,我看你也平常也挺喜欢的。” “没说你不好,”谢津把徐因从他头顶揪下去,无奈道:“就是想你和15岁的时候没什么变化,是不是营养没跟上。” 徐因看着他,强调,“我比15岁时长高了6厘米。” 谢津觉得他们说得应该不是同一件事。 他从衣柜里翻出自己的T恤给徐因穿上,敷衍说:“我知道,你每年长高多少我都有记录。乖,来这边洗脸刷牙。” 徐因不悦道:“我没有喝醉。” “……没有说你喝醉了,只是让你过来洗漱。” 徐因愣了一下,“对不起。” 谢津想笑,忍了回去,他挤好了牙膏,“张口,给你刷牙。” 徐因被伺候着刷牙漱口洗脸,一套流程结束后,谢津帮她涂水乳面霜。 她坐在床边,闭着眼睛,“你用我的护肤品。” “我自己买的。” “你买和我一样的护肤品。” “又没有规定是女士专用。” 徐因嘲笑他,“学人精。” 谢津收回新买不久的护肤品,“好了,关灯睡觉。” 徐因拉住他,“你不和我一起睡吗?” 谢津原本打算睡沙发,他并不打算占醉鬼的便宜,一言一行都很克制,也就帮已成年的妹妹擦身这一条说不过去,其他行为都限制在兄妹之间。 但徐因可能是喝多了不清醒,她看见谢津没反应,就蹭到他身前亲他。 徐因刚刷过牙,用的牙膏不是家里常用的薄荷味儿,而是谢津随手在超市买的白桃,很甜。 潮热的气息落在谢津皮肤上,徐因咬着谢津的唇肉磨着,在他张开口后又把舌头伸过去舔弄着,加深了这个吻。 真要命,之前亲她要挨两巴掌,现在又主动过来吻他。 谢津倒在床上,手掌按在徐因后脑,让她趴在他怀中。 过了会儿,怀里的人动了动,问他,“做不做?” 谢津想也不想地拒绝,“不做。” “为什么?” 因为他虽然道德沦陷,但不至于沦陷到这个地步。 “不想当你消磨情绪的情趣用品,睡觉。以及你目前的脑子只有平常的50%,跟弱智上床犯法。” 徐因沉默良久,缓慢讲:“你现在说话好刻薄,和我上床犯法,跟我接吻脱我衣服就不犯法了?” 谢津:“……”她的逻辑怎么一会儿在线一会儿不在线的? 他忍无可忍地关了灯,把空调开了后调低了两度——刚刚为了给徐因擦洗时不冻着她,谢津把空调关了。 无情地把人塞进被子里,谢津搂着徐因的腰抱紧她,“犯法,你去法院告我去,把我抓走你就安全了。” 徐因挣扎了两下没挣开,识时务地选择放弃,她在谢津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腿搭在他的腿上,咕哝说:“不要,我要和你一起。” “徐因。” “嗯?” “给你三秒时间,闭上眼睛,睡觉,不许再说话。” 这话很久之前徐因听过,那时候她年纪还很小,依稀记得如果哥哥说完这句话后还不睡,他就会残忍地让她起来写作业。 怀里的醉鬼终于安生了,乖巧说:“晚安,哥哥。” 谢津的声音于徐因即将沉入梦乡时响起,和很多年前一样。 “晚安因因,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