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王爷(女尊)》 第1节 锦王爷(女尊) 作者:梅香涟漪 文案: 她知道自己美得祸水,名头响得罪过。 只求清清静静地过上一辈子。 怎么着就都一个个地就见不得她过安生日子,只想着早日把她骗上了床? 她玉锦瑟不就是想做个老chu女么,到底招谁惹谁了?? 宫廷文,但没有太多的阴谋诡计和勾心斗角,只是用风花雪月,谈情说爱所构筑的一个女人为天的浪漫世界。 女主桃花多多,可惜本文目前思路是1v1。 但现在好像又有不少人认为我是np,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定义了,只能说,就算身被np了,女主的心还是1v1…… 第一卷 大周才女篇 第1章 第一章 锦王爷回宫的那日,几乎整个京城的少年公子们都痴痴地挤上了街头,只为看她一眼。哪怕只是远远瞅到她的一片衣角,想来也是好的。 正值阳春三月,柳絮纷飞,桃花满枝,青烟淡薄和风暖的季节 锦王爷那日只穿了件月牙白的衣装,却是薄衫若玉,人淡似影,衬得初雪般的淡雅。 远远望去,仿佛是烟水笼罩着寒露,无暇玉石般的脸难描难绘。 她从容而淡然地步下撵车,优雅而行,仿似衣不沾尘般的高贵,却也缥缈而傲然。 世人都知,锦王爷是世间第一美人。自小便是文武双全,天下无双。 关于她的故事很多。 听闻,曾有一位名门的公子因得了一首她幼时所作的诗,为其倾倒,特地买通了宫内的画师,得了副她的画像,竟从此得了相思病,茶不思饭不想的病入膏肓。 也曾听闻,有位北方颇为自负的美貌花魁,来到京城后无意中见了锦王爷一面,从此羞于见人,拒不见客,郁郁寡欢而终。 传言也许有夸大之处,然而锦王爷之美貌却还是传遍了天下,成为了无数世人心头最大的好奇之处。女身男相,甚至美得倾国倾城,怎能不吸引住猎奇之人。 然而,这样一个传说中的俊美王爷人前却是甚少而笑,时常淡淡蹙着眉头,似是聚拢了难以言说的忧郁。轻轻一声叹息,倒教人仿佛心头揪紧了去。已近成年,却连个侧君侍郎都不立,虽全了不少闺房男子的春梦,却也让整个皇宫的人都头痛不已。 也因此,世人更道,锦王爷若不是眼光太高,便该是清心寡欲之人。 “王爷,该歇了!”小青掌着灯,轻轻推开王爷面前的书卷,“这样看书,眼睛都坏了。” 锦瑟微微一笑,如若空谷幽兰:“小青可越来越似我的王君了。整天唠叨,从头到脚,可无一不管。” “这算是什么话?”小青啐道,红了一张薄面,“王爷也是老大不小了,此番回京,也该好好地为自己打算打算了,这诺大的王府,没个王君便也罢了,就是那侧君侍郎也一个没有,我是跟着王爷长大的,自是知道王爷是个洁身自好,冰清玉洁的人,可外头人会怎么想,保不准什么人背地里乱嚼舌根,说王爷好女色。” 锦瑟失笑,摇了摇头:“那可真委屈了小青你了,如花似玉的一个大姑娘,如今倒被传成了我的内宠,可真真是个天大的冤屈。” 小青冷哼道:“我不过是个奴才,旁人怎么想我可管不着,王爷可是天人一般的人物,寻常人家的大家小姐,哪个不是一过十三便有了内侍暖房的?王爷您倒好,堂堂的天皇贵胄,还被上门服侍您的一侍给吓得夺门而出……” 说起这桩往事,小青便来了气。她是一向在锦瑟面前没大没小惯了的,也从不和她主仆相见,倒似一对知心姐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念叨个不停。 锦瑟放下书,苦笑:“可难为着你还惦记着这桩陈年旧事。” 小青挑眉:“能忘得了么?当年先皇特地为您选的三个一侍,那可都是名门公子,国色天香,我见犹怜的人物,以往其他皇女的一侍不过都是选宫中老资历的人儿来教,先皇可是煞费苦心,特地为您精挑细选……” 锦瑟轻咳了一声:“母皇的心思我自然明白,只不过……” 只不过她实在接受不了,旁人看来是天大的艳福,与她来说,却是惊竦的境遇, 有时对于这个世间的法则,她有种很深沉的无力感,难道身为女子身为皇女,便可以随心所欲地与无数男子发生关系?岂不知,无爱便无欲,在她看来,若无感情,即使美若天仙也不过是一堆白花花的肉罢了,实在没有半分兴致。 然而,这番想法却是这个世间的女子甚至男子都无法理解的,在她们眼里,男子不过就是传宗接代,为她们带来欢愉的侍妾玩物罢了,只有那些家贫到一个夫郎都娶不起的女子们才会直至成年仍是处女之身。否则像她这般的皇亲贵胄那个不是三夫四伺的,连房内无名五分的暖床小厮都不知几个。然而,即使是小青这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如姐妹的人也压根不明白她心头的执着。 “您实在是被宠坏了。”小青冷哼一声,嘴下却没停着,“从小您的规矩就比旁人多,这身边不用小侍只用女侍,沐浴更衣净身都不要小侍只要我小青一人,旁人道我得您的宠,却不知道我这差事干得多苦多累。” 锦瑟脸红了红,摸了摸鼻子讨好地道:“还不是小青你最得我心,能者多劳么。” 小青斜眼看着她:“照我看,王爷您就是一没开过荤的雏,比那男儿还要男儿,若非我知道您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女子,我还真要以为您就是个男扮女装的皇子了,甚至还有人背地风传说,您若不是好女色,便是压根不能的主……。“ 锦瑟一口茶险些没喷了出来,她抚了抚额头,觉得周身凉风飕飕。 叹了口气,她有些无奈地道:“小青,何必管他人说什么……” “怎能不管!“小青答得斩钉截铁的,“王爷,这一过年的,您可就二十五了,皇上都发话了,哪怕是路边卖鱼卖菜家的儿子,只要您喜欢,就给您娶进门来,皇上连这话都发下来了,就盼着您早日成人哪。” 这和成人有什么关系?她有些目瞪口呆,难道非得如此,才能证明她身体健全? 早知道做个王爷这么累,她还不如避世进个深山老林,永远都别出了。 她有些后悔自己干嘛要回京,不回京也不过落个抗旨的罪名,至少犯不着落得这个下场啊。 皇姐也真是的,瞎操个什么心,整天都召了一群御医往她府中跑,似乎真以为她不纳男宠便是身子有病。 小青碎碎念了半日,却还是没忘记了正事,将手中的一杯温汤递到锦瑟的手中。 锦瑟则一脸菜色:“可不可以不喝这个?” “不行!”小青挑眉瞪眼。 锦瑟乖乖就范,叹了口气,这才端起碗喝了个干净。 唉,看来连小青都觉得她是“不能”,不过就算是如此,每日这样鹿茸参汤燕窝的补法,就不怕她内火过重而亡么?? 锦王爷——是谁? 说起她,故事可就长了。 她是先皇的第九个皇女,襁褓中便已是生得姿容非凡,额间那一点与生俱来的花形胎惹人惊艳。 色若满月清辉,形若芙蕖灼灼,顾盼间自见绝世风华 三岁作诗,五岁脱口成章。 琴棋书画一点即通,诗词歌赋过目不忘。 惊才绝艳,容貌非凡,见者无一不喜。 世人道她是个奇才,连先皇都赞不绝口,褒扬有加,直赞她是大周国最灵慧聪颖的皇女,年方十岁便已封王加爵,隆宠不断。直教人赞叹此女未来前途无可限量。 然而,人无完人。 锦王爷有一大避病亦是人所共知的,却也不能宣之于口的。 说的好听点那是生性腼腆害羞,说的难听些,便是——不能。 她遇男便躲,除了躲,还逃。 任凭你是国色天香,还是倾国倾城,环肥燕瘦,只要一沾到闺房乐事,鱼水之欢,她一律逃之夭夭。 如今的皇帝正是锦王爷的亲姐姐,据闻她也曾在锦王爷成年后赏下无数美人,甚至言明,谁人可服侍王爷一夜便立为锦王侧妃,圣旨立下。 其实莫说是皇上金口御旨,便是无名无份地服侍锦王爷,只怕愿意的人也要踏破门槛。 单单看她远胜无数男儿的美貌与令人倾慕的才华,便早已教无数人芳心暗许了。 只可惜,她一个不要!! 据说她为了躲避府内美人们的殷勤献媚,逃得夜夜上树而眠,此事早已引为笑谈。惹得人人都背后戏称这锦王爷是这世间最不像女子的女子。 若是别家女子听了,只怕便要羞愧或是勃然大怒了,偏偏锦王爷浑然不觉,丝毫不以为意。 皇上曾大怒问之,她亦只笑笑,回了一个字:怕! 这言论可当真惊世骇俗。 从未听说说一个女子会怕区区男儿的,何况这个人还是整个大周最出类拔萃的人物。 难道在她眼里,美人儿都是豺狼猛虎不成。 其实锦王爷只是后几个字没有说出来 怕麻烦!! 第2章 第二章 和风徐徐,杨柳依依。 亭心中,桌旁的雕栏畔的贵妃椅上正倚着一抹皓白身影,如墨青丝枕于肩头,薄薄地银纱制成的衣裙似乎没有穿好,露出了小半边白皙的肌肤,如冰雕玉琢般,完美无暇,一身淡白内衫上绣着精致的白荷,陪衬着腰间一条银色的缎带,更显出了主人的翩若惊鸿,冠世风华! 若说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的话,那对锦王爷来说,则是她的绝美衬出了衣服的不凡。 “瞧瞧,这才是真正的美人美睡图,可比春秀坊那几个强多了,无需惺惺作态,自有一番风情。” 有人暗咳一声:“子雁,你这话可不厚道,怎能把堂堂王爷比作秦楼楚馆的妓子?” 来者毫不在意地大笑:“都是自家姐妹,锦瑟的性子我还不清楚么?她怎么可能会恼。” 说话间,来人已悠然落座于亭中。那是两个华贵衣饰打扮的女子,若说容貌,也算的是俊眉秀目,人中龙凤。正是锦瑟的四姐子雁与尚书令雨淮。 锦瑟无奈地叹了口气:“是啊,我有什么可恼的,四姐总爱拿我开玩笑,这些话无非是讥讽我行为处事过于男儿气罢了。” 来人挑眉:“你倒也清楚明白得很。” 锦瑟懒洋洋地朝着两人撇了一眼:“我可比不得你们,身边总那么多争风吃醋的人还要处处风流,还不若一个人潇洒自在地好。” “一人有一人的妙处,然而,琴瑟和鸣,鱼水之欢的滋味亦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之妙。” 锦瑟将小桌上的一颗葡萄细细地剥了,自己投入口中,淡淡道:“我可不上你们的当,真到了那个时候,也就是怎样都回不去一个人的逍遥自在了。”她说着,还以略带同情地眼神看了下子雁,“前日听说你又新纳了一房侍妾,怎么还得空朝我这跑,不怕小美人吃味么。” 子雁大笑:“你倒是消息灵通,怎么,羡慕我?” 锦瑟摇摇头:“我会羡慕你这气虚体弱,明显夜夜奋战过多的生活?得了吧。” 第2节 雨淮又轻咳了一声,两位王爷真是越说越不靠谱。 “现在全京城都盛传堂堂的锦王爷好女色,整日里专宠着你那美貌的通房小厮青儿。” “他们自传他们的,管我什么事?”锦瑟轻抿了口茶,惬意地舒了口气,复又躺下。 “你是不打紧,人家青儿可不能一辈子陪着你瞎胡闹。你不娶夫,难道她还要陪着你打一辈子光棍儿不成?” “殷王爷可真真是说了句公道话啊。”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小青眼见着自己多了个知己,不由感动地直眨眼:“看我都一把岁数的人了,到今天也没能娶个正夫郎君的,为了伺候王爷,我这些年可熬得不容易啊。” “可不是,往日里没人管也就罢了,今日本王可得替你做主,想你青儿的品貌,到哪儿不是一等一的人才。锦王爷跟着胡来,本王可不会亏待了你。今日就到本王府中任职。别管你们家主子,她正觉着一个人逍遥快活着呢。” 锦瑟一口茶险些呛着没咽下。瞧这两人,今天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小青。”她谄着脸,“你这可不是当真呢吧。你要娶夫郎,十个八个地尽管娶,本王何曾阻拦过了?” “您是没有阻拦过,可是外头人都认为我是您的内宠,这谁还敢把自家的公子嫁给我?”小青朝她翻翻白眼。 “可不是,若是让殷王爷带着青姑娘走了,这谣言自然也不攻自破了。”雨淮算是看出门道来了,适时地又给推了个波,助了个澜。 锦瑟这可坐不住了:“好姐姐,好四姐,这没了小青,往后谁来服侍我啊,我自小可都是小青替我打理的,这……” 子雁冷哼一声:“真是笑话了,堂堂的王爷居然还找不到人服侍?这王府敢情是摆设来的?管家都是光拿俸禄不办事的?我大周国哪个皇女成年后身边没有十个八个小侍服侍着的?” “我这不是不惯身边太多人么……” “不惯也得惯,你是王爷,可不是平头百姓,可由不得你怎样。皇家的脸面和气派你不要,我们可要。”子雁一句话将她大堆的理由都堵得牢牢的,“若府里找不到贴心的人,我自派人给你送些家奴过来,不过仅一样,我子雁送来的人,你若是冷落了怠慢了,以后可别认我这个四姐。” 雨淮听着,扑哧一笑,这不是逼着人家锦王爷收人么,这锦王爷什么都好,就是一直以来性子疲软了些,不认识的道她性情温和,只有她们这些熟悉的,明白她可是男儿气十足。也正因此,子雁和众姐妹都想逼着她早日成人娶夫,不待见她这么浑浑噩噩过日子的。 锦瑟巴巴地瞅着几人,就差没哭天抢地起来 “小青,好青儿,青姐姐,这没了你我往后日子可怎么过啊。” 她就知道这两人今日上门没啥好事,如今果真是设了个大坑让她跳。 小青白了她一眼:“王爷,您是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前日里皇上赏下的成群美姬可各个都是宫内拔尖的人才,琴棋书画不说,服侍伺候那更是一等一的贴心贴意,放着旁人早感激涕零,感恩戴德了,偏生您躲着不见,把那群大美人都远远晾在了王府的角落里。一点儿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子雁接话道:“连皇上赐下的人都敢打法,锦瑟,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哪。” 锦瑟叹了口气:“正是不敢打发出府,方才远远地安置在王府的庭院里,谁曾想皇姐一回京便给我设了这么大个难题,都是些如花好男儿,这不白白地跟着我蹉跎岁月么。” “你既知道是蹉跎了人家如花儿郎,为何不干脆纳了他们?”雨淮问道。 锦瑟微微皱眉:“若只为了服侍我而纳了他们,岂非委屈了他们?” 子雁冷嗤:“你这歪理可真真是好笑,嫁给堂堂王爷还说是被委屈了,你且问问这份委屈天下多少人正趋之若鹜着呢。” 锦瑟笑了:“皇姐,也许这便是我个人的心结吧,在我的眼中,这世间的男子并不比女子低下,他们生儿育女,相妻教子,亦是一生艰辛,本该都能得个真心待之,好好疼惜他们的妻主。而我,虽身为皇女,却从不艳羡你与皇姐的三千佳丽,我只愿只得一心人,从此一生一世,我不负他,他亦不负我。否则我若夫郎无数,三心二意,又怎能要求他人待我一心一意。” 她说完,悠然自得地拿了盘中一只橘子,慢条斯理地剥了起来。 她虽早非第一次重申她的弱水三千只愿取一瓢饮的道理,然而这一番理还是如往日里一样,说得三人目瞪口呆,露出呆滞的表情。 第3章 第三章 “唉~~~” 好容易打发走了子雁和雨淮,可也连带看着青儿挤眉弄眼地,春风得意地跟着去了,锦瑟一时间忽觉得有些寂寞,青儿这蹄子,往日里还亏得她将她视为亲姐妹一般地待着,到头来胳膊肘朝外弯,连同着外人一起欺负她这个主子。 “管家!”她起身。 刘忠立即会意,跑到亭下:“王爷有何吩咐。” 这刘忠不是旁人,可是看着锦瑟长大的宫内麽麽,自她成年后便也一起任做了锦王府的管事。往日里调度整个王府的事务也算得是井井有条,只一件事,多年来她一直放心不下。 那就是王爷的终身大事。 这些年来,她瞧着王爷出落得姿容非凡,才华横溢,却也遗憾于她始终孤寂一人。 如今小青干脆来了记猛药,直接抽身走人了。 这回可得看王爷到底还开不开窍了。 锦瑟不知道廊下的刘忠和其他人一样,急于早点把她的清白给办了。 只是愁眉苦脸地道:“你今日到府里调两个手脚伶俐的丫头上来,青儿这一走,本王身边可就没人了。” 刘忠倒是答得脸不红气不燥的:“王爷,如今府里成年的丫头们干的都是些粗活,像服侍王爷近身伺候的事情怕是做不来。而年纪小些的丫头,想必做事也没个准头更是不懂规矩,怕是到时候不称王爷的心意。” 锦瑟略一沉吟,琢磨出味道来了:“照你所说的,府里竟就真的没人了?” 刘忠不疾不徐地道:“上个月王爷回京,皇上赏赐的那十个美人个个都是玲珑剔透的妙人,本就是赐来伺候王爷的,王爷又何必暴殄天物呢。” “你说的倒轻巧。”锦瑟嘀咕着,有些烦躁地起身,“你不是不知道,本王自小就不喜男子近身。” 刘忠仍是老神在在:“王爷,凡事总有个头一回,有些事纵然没试过,焉知便不合适呢?” “罢了罢了,和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真是对牛弹琴,大不了往后本王不用人服侍便是。”她有些恼了,干脆转头直接朝着屋内走去。 走到一半,想想又觉着不对,回身,又道:“刘忠,怎的皇上赏赐的美人你还没有偷偷发落出府?” 以往每回如此,不都是轻松打发的了么?她锦瑟可不想白白养活一票吃白食的啊。 刘忠摇头:“王爷忘记了?皇上这次赏人时说了句话,这些美人若是王爷不收,也绝不许送出府或是解除奴籍,王爷若是不要,就让他们无名无份地老死在王府。” 赌的,就是锦瑟的心软。 锦瑟这回可真的一个头两个大了。 怎么一个个地,就这么不待见她冰清玉洁哪? 她玉锦瑟不就是想做个老处女么,招谁惹谁了? 进了屋子,生了会闷气,锦瑟忽觉得口渴。 想唤青儿,忽然意识到青儿早早地又寻了新的高枝了,不由地在心理又暗骂了遍这混账。 自己拿起茶碗,却发现精致的壶里一滴水都是不剩了。 怔了半晌,终于还是放下茶盏,走出房门。 她平日喜静,又极怕男子的纠缠。 因此立下规矩,任何人不得靠近她所居的庭院半步,平日里青儿会替她把所有事都处理得妥妥当当的,但是现如今,看来这身边没有人,也着实是太不方便。 “王爷有何吩咐?” 走了些许步子,终于见着了个人,低着头看不清面貌,但是瞧着打扮和声音,该是个年轻的少年。 锦瑟心头一惊,刻意朝后退了两步站定,这才淡淡地开口道:“管家呢?” “管家大人有事出门了,嘱咐奴才在此敬待王爷吩咐。”少年低着头,眼见着锦瑟退了两步的动作,却是不动声色,更不抬头,仍然本本份份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既然如此,那便你吧,替本王准备沐浴澡池。” “是!” “顺便吩咐任何人都不准进来。本王不需他人伺候。” 少年的眸子闪了闪,仍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是!” 见他如此规矩,不似其他男子那般一身的脂粉香气,像苍蝇似的一见着面便粘上来或是刻意地媚态横生,娇声脆语地挑逗她,锦瑟有些满意,于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君紊。” 这名字平平无奇,倒也好记,她生平也最怕听见那些个花呀香呀的男儿名字。 “我似乎从没见过你。”锦瑟有些狐疑。 “奴才是皇上赏赐的,前个月刚入了府,王爷有些眼生也是自然的。”少年答道。 锦瑟吓了一跳,立马又后退了几步:“你是皇上赏的?” 少年中规中矩地回道:“是!” “那你……”锦瑟想说,那你便是派来服侍我的那些美姬? 她再次细细地端详了一遍这个低着头的少年,因着对方没有抬头,看不清容貌,只依稀瞧着他仿佛宝石玉器一样的细腻的脖颈,交缠在一起的那手指也仿佛是羊脂玉雕出来的工艺品,指甲带着莹润的绯粉色,晶莹犹如水晶宝石。 一身简单的墨绿色衣衫,绣着暗银色的碎云纹,倒也雅致,没有扑鼻的脂粉味,与令人觉得头晕的眼花缭乱的满头珠翠。 点点头,锦瑟道:“去吧。” 少年行了个礼,转身去了。 锦瑟舒了口气,心理却是又骂了一遍青儿的背信弃义。 世人都道她怕男子,其实并非如此。 她只是极度地受不了穿着裙装,翘着兰花指,甚至涂脂抹粉的男子面容。 尽管那些都被视作是这个世界男子该有的仪态,然而对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锦瑟来说,实在有种到了泰国的感觉。 当然,也不是没有见过素面朝天,自成天然的男儿面容,然而那大家闺秀的模样与作派却还是改变不了,轻轻地一记嗲音便引得她浑身汗毛林立,鸡皮疙瘩满地。 渐渐地,她开始与这个世界所有的男子保持距离。 她生在二十一世纪之时,便是个才女,书读了无数,也颇爱涉猎一些琴棋古艺,彼时刚来到此异世,发现自己是个婴儿之时,还颇是自得其乐了一番,然而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自己每日所允吸的,是男子的□□,不由大惊。 然后渐渐地了解到,这原来是个女尊的世界。 女尊男卑,与自己所学的古历史封建社会一样。 男子在这个社会是弱势,他们依附与女子而存在,在家相妻教女,遵从三从四德,而女子则出相入士,经商谋生,维持一家生计。 有权有势者家中更是夫君成群,秦楼楚馆中,也皆是精装细扮的妙龄少年。 若非性别颠倒,这个世界真是与锦瑟当年所学的历史中的封建社会没什么两样。 而孩子,更是男子所生,这亦是锦瑟对这个世界的男子避而远之的另一个缘由。 她实在难以想像这一切,更不想细究或是与一个人妖般的男子过一生。而前生良好的家教更使得她一夫一妻的观念根深蒂固。 久而久之,锦瑟终于不得不自生感慨,看来老天虽然待她不薄,让她入了一处女尊世界,更让她生来富贵,奈何她本不是个随性之人,更带有前世宁缺毋滥的耿直个性。若是换成了旁人,也许早就入老鼠入了米缸,乐不思蜀了。 对于受过高等教育的她来说,最无法接受的便是封建社会里极度的男女不平等,也因此,她颇为同情这个世间的男子,更不愿以异样的眼光来看他们。 虽拥有着倾倒众生之貌,虽拥有着比旁人多了数十年的学识,受尽世间男子的仰慕,却还是自觉无法适应这里的婚姻观,爱情观。 只得苦笑自己,看来孤独终老的命运,是跑不掉了。 第3节 第4章 第四章 饭后,锦瑟早早地回了房,连一向爱看的书都没再去翻动。 青儿不在身边。管家刘忠刻意地避而远之,无一不让她心烦气躁。 那个叫君紊的自下午在院中见到后便一直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听着她的吩咐,虽然她对管家刘忠如此先斩后奏的所为有些怨言,然而见她派来的人倒也合心意便也不再计较。 这个少年想必是被刘忠精挑细选了而来的,年纪轻轻倒是稳重沉静,不浮不躁,举止端庄,更从不正视于她,为她准备好了沐浴澡池之后便屈身退下,不多问一句,更没有让任何人前来打扰。待她用饭前,也只是来书房前轻叩了门,提醒了一句便退了下去。 算是知情识趣,安守本分。 可这,到底算是个什么事啊。 以往早习惯了小青在自己身边的呱噪的锦瑟,如今骤然间安静了下来,反倒不习惯了。 她来回地在房内踱着步,抚了抚额头。 回京已是一个月了,皇姐除了自以为是的给她赏了一大堆的美人,更放了她三月的大假。 私下更给了她的一句不像懿旨的懿旨 “等你真正变成了个女人,再来上朝。” 听听,这是一国之君该说出来的话么!!! 她这是缺胳膊了,还是少腿了?做个处女招谁惹谁? 得,不上朝就不上朝。正中下怀。 本来她就压根懒得管什么政事。 可是回回进宫见父妃,就得忍着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在那里哭个不停。 念叨着:我苦命的皇儿啊,也怪为父不好,怀你的时候没好好保养着身子。待你成年了又没好好地照看着你,如今害得你一把年纪了,竟还不能人道…… 这……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弄得她生生的一个头两个大。 “君紊!”她高声道。 片刻之内,青衣的少年进了屋子,垂着眼低着头,静静地站着。 “王爷有何吩咐?” “刘忠派你来我身边时,是怎么吩咐的?” 少年声音平稳地回道:“管家大人说了,王爷喜静,让我平素不得多打扰。” “恩……”锦瑟点点头,犹豫了半晌,仍是开口道,“我这的规矩,说多不多,但有一条,你虽是我房内的人,但并不意味着我要你侍寝,只需照顾我日常起居,还有……”她轻咳了一声,“我平素更衣净身之时都不喜有人打扰,你还是……” “奴才明白。”他仍是答得简单。 锦绣又思忖了半晌:“看你也是个机灵的人,我也不多说了,以后在我这里,不必自称奴才,跟刘忠说,以后你的俸禄双倍,房内也不要再派其他的小厮来了。” “是……” “好了,你下去休息吧。我这也没什么事,不用你服侍了。” 君紊应了声是,转身退开时,眼角正拂到王爷那一身白衣似雪,面容如玉,傲雅胜梅,真正是秋水为神玉为骨。 顿时心头一凛,再不敢多看。慌忙退了出去。 幸好此时锦瑟半眯着眼睛揉着额头,并没有朝他这里瞥来一眼。 锦王爷,果然如传言中的那般绝代风华。 君紊用了好久,方才压下心头的悸动。 只是想起管家刘忠意味深长的嘱咐,便也按捺住了心神。 细水长流,来日……方长。 不同于往常,今日的的父后一见着锦瑟的面,便喜笑颜开。 “乖孩子,可终于长大了,叫为父省心了不少。” 出什么事情了,难得见着父后一张笑脸的锦瑟赶忙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思忖着是否有什么地方不对。 “听说你房内终于收了个暖床小厮了?” 原来是这么一出啊。怎么好事不见得传千里,这种事情,父后倒是关心得紧呢? 锦瑟这才恍然大悟,正想开口,却见父后又忍不住拿起帕子擦拭起了眼角。 “这可好了,为父可也安心了。” “父后……我……” “好了,不必多说,乖孩子,父后不会逼你,你自然还可以慢慢来。以后再多收几个,现下你顾忌着身子,只收一个也是好的。” “……” “等过些日子,你再来父后这里,看看父后为你物色几个大家公子中意哪个,便娶回家做正夫。” “……” “眼下虽然你还没纳正夫,夫郎,但若你想要孩子,父后也不会反对。” “……” “生男生女都是好的,你这孩子只要能开了窍了,父后便也欣慰了。” “……” 锦瑟蠕动了半天嘴唇,看着越说越离谱,越扯越远的父后,已经不知道如何解释真相。 想象着父后如黄河般泛滥的,资源丰富的泪腺水库,她得瑟了一下。 得,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任你们想去吧。 她如坐针毡,又听着父后絮絮叨叨地说了半日的育儿心得——天知道他怎么会想到这么老远的事情去,估摸着再逗留下去,连儿孙都要满堂了,锦瑟长这么大,既不擅长骗人,亦不擅长哄人,只能僵直了个身子,红着个脸,听着自己的父后在那里憧憬美好的未来。 满头黑线。 她这个父后好是好,生她时尚还年幼,如今虽过了中年,却也仍算得是个大美男,芝兰玉树般的人物,若是放在一个武侠世界里,保不准就是个玉树临风的俊雅公子。想当年她在襁褓之中时,也曾痴迷了不少时日,整日里就爱窝在他的怀里,看着他对着自己微笑——当然,除了喂奶的时候。 老天,你可真是暴殄天物啊!!! 第5章 第五章 “今日一共是十份请柬,有各王爷的,也有朝中各大臣的,无非是请您去赏花,喝酒,或是府中一聚。” 锦瑟眉眼未抬:“全推了。” “又全推了?”刘忠讶然道,“这……该用什么说辞?” 锦瑟终于笑了,她抬头定定地看着刘忠,扯出了一抹极淡的微笑,淡的像是雪地里的白梅花,阳光映到她脸颊上仿佛笼了一层绯霞,难描难绘,无可形容。 “你是管家,自然由你决定,想着怎么说,就怎么说。” 刘忠愁眉苦脸:“王爷,您自从回京,便足不出户,老奴都替你推了一个月了,什么说辞都用尽了。” “那就直说本王不想去。弯弯绕绕的折什么大圈子。” 她干脆地道,不是不清楚那帮姐妹的劣根性。 邀她出门一聚的,无一不是聚到了秦楼楚馆。邀她上门的,无一不是围了一圈自家未婚的亲戚兄弟们,邀她赏景的,无一不是请了一帮舞姬歌郎,对着她百般挑逗,似是想着怎么下口似的。 至于上街,更是敬而远之,原本远在她的封地徐州之时,她便格守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宗旨,能不出门便绝不出门,或者便乔装出门。否则是什么下场,她清楚得很。 都说大周国的男儿矜贵矜持,可一个个地见了她便都使出了浑身解数。 锦王正君的名头,再加上一个从未纳过半个一侍妾侍侧妃的美貌王爷。人人都清楚明白,若是哪个让她开了头荤,日后必定过得比宫里的凤后还要舒坦风光。 今日的她仍旧是一身素白雅装,底下是浓淡不一的璃络纹纱内衫,如一轴才完卷的水墨丹青,都说锦王爷一笑倾天下,确实不假。也因此,唯有她这般的人物才能将极简的装束穿出不一样的味道。锦瑟喜爱简洁淡雅之色,尤其嗜白,这是君紊这几日得出的结论。 如今他一人负责打理了她周身的一切琐物,自然便也看到了她的坠饰实在乏陈可善。 名贵的锦缎绫罗皆是月牙白与素淡花色,不若寻常女儿家最爱的名贵发饰和花样繁多的发髻,锦王爷时常的便以一根最简单不过的银色发带将脑后的墨黑长发整齐的束在胸前。 光如水月,皎若琉璃。 也难怪男儿们见着了她便要失了分寸。 君紊自小便在宫内受了极严格的□□。他们原本是作为取悦君主及传宗接代的内侍而存在,君王喜怒无常,伴君如伴虎,而他们又不同于宫内的其他妃子,无背景亦并无任何地位可言,一个不慎便可能会丢掉小命。也因此,察言观色,一叶而知秋的本领对于他们在这样的人来说便颇为重要。 从他与他的兄弟们被赏赐到锦王府的第一天开始,他便知道自己的命运除了伺候的主子改变了以外,其他的一切都不会不同。 锦王爷之名,他即使身在深宫也早有耳闻,相比之下,这样的人儿未必便比九五至尊的帝王更好伺候,往往可能还要花费更多的心思使她允许自己接近她。 从见着她的第一次面看她惯常装束的时候开始,君紊便明白了眼前的这个王爷必是个极爱洁净,不爱脂粉气的女儿。他当机立断地摘下所有的男子饰物,洗净一身香气,并在她面前出现时维持着稍远的距离,不娇不媚,语调平和地请示于她。 果然,她留下了他。 “王爷已经回京这么些日子了,难道当真不预备出门了?”刘忠试探地开口道。 “出什么门,我还嫌自己招的蜂引的蝶不够么?”锦瑟冷哼一声,“你知道本王平日里最喜清净了,还巴巴地指望着我朝火坑里跳?” “不敢不敢,老奴也就是多嘴那么一句。”刘忠讪讪地笑着,目光朝一旁的君紊悄悄地瞥来一眼,见他垂首恭敬地立于锦瑟身后三步之外,显见得是已经被王爷认可,不由得放下了一百二十个心,退了下去。 这个君紊可是她特别地从那是些个美姬里挑选而出的,论容貌,他虽也美但并非最出挑的。但是论气度,则非他第一了。 她自小是看着王爷长大的,最是清楚王爷的性子。只不过世间的男儿少有不被她的容貌所迷惑的,见面无一不失了分寸,反倒引得她忌惮不已。 这君紊果真是明白她的意图,知道在王爷面前,首先该表现的,便是一个本分平静的样子,让王爷不怀疑他的用心,她从没有提点过他,只是先前带着他数次远远地观察了几次王爷,这少年便聪慧地将自己一身的男儿脂粉与装饰去得干干净净,好,很好,果然不愧是她选出来的人儿。接下去,该如何做,就全凭这小子自身的造化了。 “君紊!” “奴才在!” 锦瑟抬眼瞅了他一眼,君紊立即会意。 “君紊在!” “替本王准备案笔,摆在太液池旁!” “是!” 第4节 锦瑟站起身来,神清气爽地举步便走。 还真以为她不出门便会被闷死? 在这个朝代当个王爷最大的好处便是不用愁吃穿,不用忙着去赚钱,更没有那些个令她头痛的勾心斗角,皇朝夺嫡之战。 也因此,她自小到大,十有八九的心思便都放在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之上。 其他皇女们笑话她整日里就爱摆弄这些男儿家的东西。 然而锦瑟却不这么想。 前生在二十一世纪,她虽对这些有兴趣,却因着生活的原因不得不整日为生计奔波,哪有这些闲情逸致。如今可好了,总算可照着自己的心意活这一辈子了,怎能不好好把握。 雪白的宣纸前,她提笔徐徐落下。 两世为人,她的画功早已堪比大师,常人道她有天赋,她却是心知肚明自己是前生底子打得好,今生得名师指点,自己又专精于上。 想她没了风花雪月的时间,自然也就靠这些琴棋书画的爱好打发时间了。 也因此,锦王爷名动天下的才名,其实是实至名归的。 苍劲有力的笔力下,一抹娇艳的海棠豁然之上。 再飞快地抹过几笔,补上了数片清脆的芭蕉。郁郁葱葱,仿佛随时便可迎风而动。 锦瑟再抬头,又细看了片刻,补上了几只栩栩如生的翠莺。 大半日过去了,她依旧在树荫下埋头细绘,丝毫不觉时光流逝。 待觉得口渴时,案边一盏清茶与几盘糕点已准备妥帖。均是她日常最爱的口味。 这君紊,倒和青儿一般懂得她的心思。省了她不少气力。 她放下笔,活动了下握笔的手腕,温言道:“在我身后站了半日,想必你也乏了,去一旁坐着歇会吧。” “君紊无碍。”他淡淡地答道。 锦王爷虽然不近男色,但对下人还是极好的,这些君紊早已体会了出来。然而多年的宫内生活,早已让他养成了恪守自身本分的个性,轻易不会逾越了去。 笑了笑,锦瑟不再勉强,在这个世间待得久了,她早已不再强求他人平等待她,既身为皇族,便善待他们也就罢了。 第6章 第六章 一层一层的粉色轻纱和柔软的丝绸,包裹住白晰,柔软的躯体,虽不似太液芙蓉未央柳,却堪比昭阳飞燕轻盈姿。精致的珠翠簪花,斜插在黑亮的头发上,俞发显得娇嫩。桃花如面柳如眉,湖水般温柔婉约的小脸白里透红,不用施粉便已经极美,一双大眼半睁半闭睡眼朦胧却更显勾人,樱桃唇上略抹了些胭脂,那是宫内最好的水粉,幽香阵阵。 然而坐在他对面的锦瑟却是难以自持的浑身颤抖了一下,用了些气力才稳稳地拿住了手中的杯子。 “锦姐姐~~~”一声不依不饶的娇音传来,锦瑟的手终于抖了三抖,洒了半杯的茶。 天知道她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安然地坐在她这小皇弟的对面而没有落荒而逃。 “你到底答应不答应人家嘛!”瑞儿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胳膊,锦瑟虽然试图想要不动声色地抽出来,远离这扑鼻的香气,却还是没能得逞。 眼前的这个让她头痛不已却还不敢轻易落跑的正主正是她这一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若是换成其他寻常男子,她早就溜得远远的了,哪里还犯得着受这份活罪呢。 这辈子,她最大的克星的便是那个哭哭啼啼的父妃,和眼前的小皇弟。 也因此,她绝对不允许自己屋里还出现这样几个男版林黛玉。 “瑞……瑞儿,我说!你能不能先放开姐姐。有什么事……慢,慢点说。” “不行,秦公子和林公子都是我最好的朋友,若你不应,我以后可怎么还有面子与他们相交。” 是的,这是个非常简单易懂的情况。 瑞儿虽才年仅十六,却也在年前被皇上指给了秦家。 这秦家是将门之家,秦将军有两女和六子,除了出阁的,便只有一个最小的秦若临还待字闺中。 锦瑟的父妃这一辈子只生了锦瑟与瑞云一对姐弟,瑞云是先帝晚年所得,宠得自是上了天。 皇姐也是向来有求必应,这秦将军的女儿与瑞云的姻缘便是他自己求来的。 在宫廷的宴席上,皇姐特地让他坐在帘后,清清楚楚地看了一圈朝堂上出类拔萃的大周女儿们,这才选定了秦家的女儿。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秦若临与瑞云也是自小相交的闺中密友,少不得有些来去,和秦家早有些渊源了。 “你姐姐我又不是三头六臂的人物,犯得着被你这么当活宝似得拿出去显么?” 锦瑟苦笑,瑞云仍是不依不饶地瞪了大眼,气得直跺脚。 “姐,早在你回京前,我便应下了这约的,如今你回京都个把月了,我还带不出你来,旁人会怎么看我,亏得我还是你唯一的亲弟弟,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好?”瑞云说着说着,便佯装拿气帕子抹起了眼睛,“不就是见个面,邀副字么?我的朋友又不会吃了你去,不过是想见见你,让你给他们的扇子题个字画个小画,就这么点子小事,你也不答应,我还算是你的皇弟么?” “别别别,你别哭啊。”一见得自己的小弟弟掉泪,锦瑟便浑然没了主意。 一旁的君紊暗自递过来一方男儿家用的帕子,锦瑟感激地笑笑,接了过来就朝瑞儿的脸上轻轻抹去。 “那你先应了我!”瑞云别过头,闹起小男儿气性,他知道自小到大,姐姐对自己这一哭二闹的样子最是没摺。 “瑞儿,姐姐这不是在和你商量着嘛。”锦瑟赔着笑脸,在心底里哀叹着自己的命运。 “不就是要几副姐姐的字画么,把扇子拿来也是一样,不管十把还是百把,姐姐一律给你画的漂漂亮亮的……” “这怎能一样?不当面替他们题字画画,怎知是出自你亲笔?” “我敲上王爷的印章!” “你……”见她仍是如此一意孤行,瑞云脸色发青,气恼道,“你若还这么推三阻四的,我这就哭死给你看。” “应,应……我自然是应了。”锦瑟忙不迭地道。 “真的?”瑞儿犹自不相信地追问着。 “自然是真的,你便是要天上的星星,姐姐也替你摘了来,可别再哭了啊。” “那你可记得了,三日后一早,可要准时来呀。”瑞云想了想,又道,“不成,还是我三日后一早亲自过来,押着你上车,听见没。”他恶狠狠地道,这个姐姐开溜的本事向来第一,若是不盯紧了,保不定到了那天又装病不出了。 “是是,谨遵懿旨。”锦瑟有些垂头丧气。 瑞云终于被逗笑了,嗔了她一眼,锦瑟摸了摸鼻子,自己在心底里唾弃自己了一把。 再次庆幸自己没有娶夫,否则除了哄小弟哄父妃,还不知道要哄多少男人。 真是想想就得哭的事 一旁的君紊心头微动。 锦王爷的这一面,寻常人等大约是见不着的了。 看她这样,若是娶了夫郎,想必也是极温柔极疼男子的人。 看来她虽在人前待男子清冷了些,却仍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即便无法忍受男子的脂粉味,却还是百般宠溺着自己的小弟。 如此的人物,并非真正对男子无情,只不过,要真正成为她的家人亲人,为她所认可。 这边厢,君紊心头千回百转。那边,瑞云想的亦是一样,他笑道:“锦姐姐,虽说你自小便好女色,不能行房事,但我知道你是个温柔的人,将来若是痊愈了娶了夫郎了,定是个善待男子的妻主。” 锦瑟脸色忽白忽红,终于忍不住咬牙从牙缝里挤了句实话:“小弟你不要被世人的流言迷惑!” 无奈瑞云与世人的看法一致,锦瑟当然再怎么说也是无用。 这大约是锦瑟生来最苦不堪言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冤屈了吧。 第7章 第七章 马车停在了秦府前,锦瑟是踌躇了好是一会儿才被瑞云半拉半扯地带下了车。 这扭捏劲让门房一路伺候的小厮们红着脸地偷偷看了好一会儿。 “瑞儿,你还是放开了手让姐姐自己走吧。” “这怎么行,若是不看着你,指不定一会溜到什么地方去了。”瑞云的语气突然变的咄咄逼人,简直如临大敌。 “姐姐哪敢乱跑呢,这可是人家的府上,拉拉扯扯的让人看了笑话。” “笑话便笑话,你可是答应过了都听我的。没得商量。” 锦瑟苦笑:“行行,今儿个都听你的。” 遂愁眉苦脸地活似上刑场般地一路任凭瑞云死拉活扯地朝厅内走去。 以前只知,这女人不讲理的时候是让人很无奈的,如今换了个身子,换了种活法,深切地领悟到这里的男人蛮横起来可一点也不落后。 还未到厅堂,便听到了一阵喧哗。原来除了众家姐妹还有不少平日里的损友们都聚了过来。 锦瑟忽地想掉头就走,这些损友看来今儿个都是得了风声来看她笑话的,看来都是清楚任凭她千算万算的,左躲又藏的,终归还是躲不过她家小弟的眼泪攻势。 “锦瑟啊锦瑟,老话怎么说来着的,躲得了今朝,可躲不了明日啊,可不,总算让我们给揪了出来了吧。” 瑞云得意洋洋地拽着直想落慌而逃的锦瑟,落落大方地朝各位皇女们拜了拜:“各位皇姐好。” “小皇弟果然不负重望,不辜负姐姐们的疼爱啊。”十王爷清絮是个直性子的人,朝着锦瑟直挑眉,“这个把月可叫你在家藏得舒服,今儿个得好好地罚上你几杯,不醉不归啊。” 锦瑟斜睨了她一眼,这家伙心理打什么主意她还不清楚? 先把她灌醉了再朝某个清白男子床上一丢,整个一逼良为倡的祸害,整日里就琢磨着拿这些个手段来害她。 雨淮趁机跟道掺和了一把:“可不,今天你可是主角,自从回了京,姐姐们的风流之名可都生生地被你盖了过去了,待会在众家公子面前,你可得好好表现一番,别丢了姐姐们的脸面。” 锦瑟吓得那是一个哆嗦,试探地开口道:“不是说只有秦家和林家公子么?怎么……” 怎么还众家公子?这两人,可谈不上个“众”字吧。 她嗅到了一丝麻烦的味道。 瑞云笑道:“锦姐姐,这里是秦家,秦公子和林公子自然是来的,只不过其他众家公子听说了今日你来,都好奇得紧,我便一并都邀了来,让他们见识见识。” 锦瑟差点没吐出三升血来。 “瑞儿,可不带这么把亲姐给卖了的啊。” “哪里是要卖了姐姐?”瑞儿笑得要多甜有多甜,“谁让姐姐是我们大周出了名的才女,又是这般出色的品貌,好容易回了京,各家公子当然都想结识一番了。” 锦瑟的眼神飘忽,开始向门口瞄去,思索着一会看着情势不对,能否及时开溜。 子雁却是早看透了她的用意,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道:“瞧你这没种的样,小皇弟也是一片苦心,今儿个你可得乖乖地给我坐着,要敢丢了我们王爷们的脸面,众姐妹可都不依,若再敢表现得像是老鼠见了猫,回头便绑了你去青楼,把你脱光了架床上,给你挑几个久经□□的,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倒是自己估摸着要不要,可别逼着我出这种狠手段。。” 第5节 “是啊,是啊。”众人跟着附和,个个都闪着看好戏的眼神瞅着她。 这一番威胁可真是够□□裸的让人汗颜。连瑞云都有些面红耳赤地转过了脸去,却是在偷笑。 估计都在幻想着她的下场,有些跃跃欲试。 本来锦瑟还想来个装晕装病,被这么一吓可再不敢了。 “是,是,四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小妹绝不敢造次。” 众人见她吓得脸色都白了,不由都扑哧一笑,一群人便拥着锦瑟浩浩荡荡地出了大厅朝花园走去。 锦瑟却仿佛是被霜打焉了的茄子似的,有气无力地跟随在子雁的身后,及至瑞云朝她的腰间狠狠地捏了一把,这才惊痛地回过神来。 只见和暖的春日下,庭院里,小桥上,站的坐的都是些盛装的美人,端庄娴雅地互相轻声细语着,他们都是头一次真正地瞧见锦瑟,有几个胆大的已心生荡漾地含羞着对上她醉人的琉璃美眸,却又忍不住娇羞地立即转过头去,以扇掩面,和旁边的别家公子偷偷地说上了几句知己话。让锦瑟心底好一阵抽搐。 以这个世间的审美观来看,锦瑟无疑是个美人,只是美得过分男儿气了一点,她的眸子总含着仿佛能淌出水来的清澈,又带着些许诗意的烟雨蒙蒙。白皙如凝脂的脸蛋,唇红齿白的干净,长发如水般往身后流泻随意地以缎带束了,没有玉簪金冠点缀,却带着别样的风情,今日虽依旧不过是一身银丝边绣着的白纱轻裹着底下织锦的浅色束腰内衫,却无意中却勾勒出了那副曼妙迷人的身姿与曲线。 她是柔美的,却清润纤秀,有芝兰玉树之容,丰韵入骨之姿,实不负那倾国倾城的大周女儿美名。 对那些千娇百媚的京都世家公子们来说,锦王爷的美名自然早不陌生,然而头一次见着了,总还得维持着几分大家公子矜持,心理都明白今日的踏春会明为诗会赏景,实则正是各家王爷们为锦王爷选择王君而来,不由地目光都有些热切与含蓄。 “锦瑟,你总是躲躲藏藏地站我身后做什么,这么多公子在这,也不知道打个招呼问声好?”清絮是个粗线条的,直接就一把将正不断朝后躲着的锦瑟大力拉了出来。用力将她朝公子们所站之处推搡着,“去,打个招呼!” 锦瑟只看得眼花缭乱,被清絮这么一推更是粹不及防,待回神时,已站在了脂粉花香堆前,正眼对上了一张张精描细绘的……少年面容。一时间脸色发黑,只觉得头晕目眩。 她尽量不直视眼前穿着裙装,满头簪花,画着柳眉敷着粉面的公子们,只低头作揖道:“在……在下玉锦瑟,见过……见过各位公子。” 这番表现就活像个还未过门的小君郎似的,害羞的简直像个小男儿。 只听得旁边众王爷欲笑不敢,一个个的只得脸肉抽搐,眼神诡异。 公子们倒是爱煞了她这副清纯的模样,知道她成年后从未纳过一夫半侍的,有此表现也属正常,更是心生爱慕。 瑞云体贴地看出了她的紧张。 落落大方地便带了其中一个秀美少年拖到了锦瑟的面前,脆声道:“锦姐姐,这便是我常与你提起的秦家小公子,若临。” 眼前的少年虽是红了一张薄面,却还是仪态万方地弯腰福了福,声如蚊蝇地道:“若临见过王爷。” 锦瑟活了两世,哪里受得住一个小弟弟般的少年在她面前这般多礼,条件反射般地伸手,扶住他的身子:“公子不必客气。” 少年被她的手一扶,脸色更是红得似要滴出血来。忍住心下的欢喜,娇羞地朝她一笑,便闪到了瑞云的身后。 这娇羞一笑实在太过惊魂,锦瑟险些石化,瑞云又拉了一个楚楚动人的少年上前来。 “还有这位,是林家的公子,林素衣。” 这亦是个玲珑的玉人儿,只是这回他盈盈行礼时,锦瑟再不敢伸手去扶,只也忙不迭地回礼道:“公子不必多礼。” 心理却是琢磨着是否和这一圈公子们都打过了招呼后便可以结束这苦差事,回府定魂去了。 谁料这个林素衣却并非是个省油的灯,他抬起头,那双神采飞扬的眼睛将锦瑟的紧张尽收眼底。随即微翘起自信的嘴角,说道:“听说锦王爷文采风流,画艺不凡,今日借此良辰美景,素华可否大胆讨一首王爷的诗?” 第8章 第八章 “请王爷赠诗一首!” 少年虽是娇声软语,但却无法掩盖语意中的坚决。 这林素衣倒是个美人,单看那红润诱人的小嘴,吹弹可破的细嫩皮肤,更是艳若桃李、千娇百媚。放在这个世间其他女子的眼中,自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只可惜锦瑟是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有着正常取向的大好青年。 因此,她并不怎么好这一口。 无视一旁瑞云那小家伙正对着她挤眉弄眼的忙活劲,她温声道:“公子想要什么诗?” 若只是讨些小诗小词,也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功夫。 反正她原本就是来替瑞云做人情,为这些男儿家题几个小字作两副小画的。 “请王爷以素衣为诗,王爷如何看素衣,便请如何作诗。” 闻言,锦瑟的脸绿了,众公子的脸白了,王爷们眼亮了。 这素衣可不简单,这可是变相地邀情诗哪,明日大街小巷的,只怕都会传遍了锦瑟为林家公子所赋的新诗了,这也等于隐约地昭示两人之间的关系。 好,好一招先下手为强啊! 做诗对锦瑟来说本不是难事,锦瑟前生便是北大中文系的才女。别说胸中自有丘壑,便是这辈子认认真真地跟着宫中太傅学得的东西也是不少。基本上已达到自给自足的境地,很是有几分真才实学,本不用剽窃现代所学的那些前人古词。 然而做诗,凭得是心境,更是感觉。 此时此刻的锦瑟,只怕没了这份心思,而是满脑袋糨糊了。 她能强逞着站在这里,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胆大的少年提出这样的匪意所思的要求来,便已经是勇气十足了。 锦瑟的额头开始沁出了薄汗。 “这……这……”她的眼神开始朝后瞥去,想暗示众家姐妹来替她解围。 显然,她是把这群爱看好戏的豺狼女们想得太善良了。 “这可是好事啊,锦瑟,今日难得林公子看得起你,你便满足了佳人这一个小小的愿望又有何妨?” “是啊,不就是区区一首诗嘛,又怎难得住我们大周国的大才女锦王爷?” 众人七嘴八舌的,惟恐天下不乱。 子雁更是冷冷地瞥来了一眼:“若是诗做的不好,林公子不满意,你知道自个儿的下场。” 说着,也不去看锦瑟僵硬的脸,直接吩咐了下去。 “来人,取纸笔!磨墨!” 子雁是个言出必行的人,锦瑟自然知道她不是说笑,为了自己的清白着想,还是先乖乖地听话。 锦瑟接过了笔,无奈地叹了口气,脑海里随便挑了几句现代学的诗词东拼西凑了一下,遂挥洒而下。 清水出芙蓉 天然去雕饰 静似花照水 行若柳扶风 众人都啧啧称奇,尤其赞叹于她那一手圆润流畅,苍劲有力的字体。 放下笔,锦瑟看到那叫林素衣的少年始终认真地端详着她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及至最后落款处,少年的嘴角慢慢上扬,最终绽放出一个淡雅而傲然的微笑。 “很好!素衣很是喜欢,谢谢王爷。”他轻声道,锦瑟若不仔细听,还压根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只不过……”林素衣再度抬眼,正视着她,悠然道,“只不过素衣还有个不请之请” “请王爷能在这诗旁为素衣再画一副小像。” 这林素衣,果真不同凡响,说他大胆吧,他却没有徐州那些个见了她便扑上来想献身的少年公子们大胆,说他是大家公子吧,偏生面对着她,如此自然而自信,什么要求都敢提,毫不矫揉造作。 “王爷可是不肯?”似是看出了锦瑟的勉强,林素衣目光炯炯地正视于她,不退不避。 “哪里,只是……要画一副画,怕不是片刻的功夫,这……”锦瑟原本也不过是推脱之词,却又怕伤了对方的自尊心,说的那是一个温言细语,简直就和哄自家小弟一般的语气了。只是那飘忽的眼神显出了些许的言不由衷。 谁料那林素衣像是早料到她有此一说,他平静地道:“这么说并非王爷不肯,只是不便而已。” “正是……正是。”锦瑟干笑。 林素衣的嘴角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那也好办,这画我并不急着要,王爷改日有空,也是可画的,只要王爷应下了素衣这请求,不会食言便可。” 锦瑟嘴巴开了合,合了开,半晌才明白他说了什么。 却见他更向着锦瑟身后的众王爷盈盈一拜,曼声道:“众位王爷俱可为素衣鉴证。” “正是这般的,林公子放上一百二十个心,锦瑟这丫头若是敢食言,我们姐妹们绑也会把她绑到府上来,让她为你画上这副画。”清絮大声嚷嚷道,众人连声附和。 雨淮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一向冷傲的子雁也难得勾了勾嘴角,看来都是十分乐见锦瑟眼前的窘境。 “还有哪位公子想要字画的,大好时机,可也别错过啊。如今大才女在此,想要的想求的,都上来了,有我们众家王爷替你们作主,不用担心锦王爷食言。”更有姐妹这么一幺喝,惹得众王爷俱是哈哈大笑,公子们则含羞带怯的,却又分明是高兴得紧的神情 这些个损人,还真是跟她八字不合,这样都能亏她一把? 锦瑟左顾右盼,低声道:“喂,都是自家姐妹,不带这么落井下石的吧。” “旁人求都求不来的艳福,你还推三阻四的,大周国从没一个女人过了二十还没尝过男人的,说出去简直都丢我们姐妹的脸。” 锦瑟咬牙:“你怎么知道……我没碰过男人。” 她额头那梅型胎记又不是守宫砂,她们这都长的什么眼睛? “就你这未□□的小雏样,还用得着问么?”嗤之以鼻地一声冷哼,是来自清絮的声音,“只怕真让你进了洞房花烛,你也只知道吹个灯,生生地让人家王君独守空房。” 锦瑟发起了抖,是被气的,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 “谁没有个头一回,想当年你姐姐我,十二岁时便一晚上了两个小侍……”清絮话还未完,子雁已是出言斥道:“都是些什么混帐话,眼见着那么多大家公子在这里,说话还没个分寸。你不是不知道锦瑟没经人事,又是个长不大的面皮薄的,少不得还得靠将来的正夫王君们好好□□,你现下谈这些有的没的,又能顶什么用。” 这话说的,生怕这里的公子们听不懂么? 锦瑟抚着额头,满心满脑想要撞墙的冲动。 第9章 第九章 到了晚宴的时候,锦瑟才终于见着了秦家的家主——秦岚将军。 瑞云虽是仍还未过门,却因着打小便与秦家公子相交,颇有着几分渊源。 秦岚自然也极是乐意将自家的花园和宅子借给几位王爷胡闹。尤其是在知道今儿个的主角正是那个惧男闻名的锦王爷之时,更是乐见其成。 她今日亦是头一回见着锦瑟,那双锐目在她的周身掠过几圈后,便连声地说了几个:“好,好!”那声音浑厚有力,果然是将门虎女。 “早听闻锦王爷是个人中龙凤,如今得见,果是名不虚传。” 锦瑟被她夸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并不知道秦岚一眼就看出了她虽是个名满天下的王爷,却温文尔雅毫不引以自满,那笑容如沐春风,举止谦逊而优雅,不带半分其他世代贵族的奢侈淫贵之气,一双美目清澈通透,显然不是个好酒好色之人。自是越看越觉得与自家的若临极是相配,不由满意地直笑。 锦瑟不知道自己已成了对方眼中的香饽饽,不由受宠若惊,波澜不惊地笑道:“锦瑟自小便仰慕将军风华,为我大周安邦定国,将军数年来驻守边关,保家安国,又是骁勇善战之人,实在钦佩不已。” 秦岚大笑,遂执起她的手,真是婆婆看媳妇,越看越满意。 一顿晚宴,自然也是吃的宾主尽欢。 锦瑟只要自己身边没了那些脂粉花香的男子,便能维持正常,不再手足无措,更不会闹出笑话。 第6节 众王爷虽然有心调侃她,但也是知道对她这种男儿气的女子,也是下不得猛药的。几个姐妹自小一起长大,怎么不知道锦瑟的怪脾气,今日她肯难为屈就至此,亦是很难得的了。 待着席散宴终,众王爷纷纷告辞之后,秦岚将自己尚未出阁的小儿子唤到了书房。 秦若临年方十五,照着平常人家的公子来看,应是可以嫁人的了,只是身为她秦岚的掌上明珠,她也舍不得随便地就将他嫁了出去。 自家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她最是清楚,若临年纪还小,资历生嫩了些,若是嫁给官家女子,即使做了正夫,只怕也很难压得住底下的夫郎侍从们,大周的女子们,但凡有些身家身份的,即使没娶正夫,家中也定然早已夫侍与君郎成群,若临是个善良的孩子,怕是入了豪门也要受人欺负。然而要将他嫁给平常人家而屈就他,秦岚自然也是不愿的。 “娘亲。”秦若临来时,见着的便是皱着眉头的秦岚负手站在窗前沉思的模样。 一回身,见着自己最爱的小儿,秦岚笑了,便是那历经风霜的脸也染上了几分柔和。 若临的五官精致,眼睛如杏含水,皮肤白的素净,透着荷花般的清雅。想他自及笲后,也有不少贵族世女们上门提亲,奈何秦岚她一直为了这些原因而顾虑重重。 “若临,今日可见着了锦王爷?你觉得她如何?” 秦若临一怔,没有想到自家的母亲竟如此直接地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不由地面色绯红,低头局促地搅起了手中的帕子。 秦岚怎么不了解自家的儿子的小男儿情态,她温言道:“娘亲问你的话,可要照实答,否则……”她故作沉吟,“娘亲日后只怕也很难为你的人生大事做主了。” 若临心头一惊,忙低声答道:“自是……自是喜欢的。” “你喜欢她什么?品貌?文采?” 秦若临窘了:“孩儿今日才见了她这么一面,怎能知这么多?” 秦岚明知故问:“你若不知,为何房内满满地,收的都是锦王爷多年来的诗集。”顿了顿,她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其实,对你来说,锦王爷也实在是大了些。料想你们也并不合适。” “不……怎么会。”秦若临抬头急忙道,待见着母亲眼中的促狭笑意时,方才明白刚才母亲之言只是试探罢了。 “娘!”他嗔道。 “好了好了,乖孩子,娘知道你的心思。”秦岚温和地笑道,“你是娘如今身边唯一没出阁的儿子,娘自然要为你精挑细选一个好人家。” “娘……孩儿还小,想在娘亲身边多留几年,不想嫁人。” 秦岚自然知秦若临这番话是明显的口是心非,儿大不中留,何况锦王爷又是这般如此出色的人物。 她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叹道:“如今你也大了,娘亲也老了,而你的终身大事,亦是娘亲一直悬而未决的心事,本来没见着锦王爷之前,娘亲也曾为流言所惑,以为她不过是个普通的皇家女子,如此身份却多年不娶定是身有残疾,或是其他隐衷。今日一见,才知,闻名不如见面,如此人物必非凡品,也难怪一直孑然一身了。” 听得秦岚对锦瑟的评价如此之高,秦若临不由心头一喜:“娘亲如何看出?” 秦岚道:“娘亲这些多年南征北战,阅人无数,什么人没有见过?这锦王爷是个文质彬彬的妙人儿,虽然略嫌文弱而男儿气了点,实则却是个心气高洁,品性端正之人。我见她息纳平稳,谈吐温雅,不但不可能有什么难言之疾,甚至也绝不若某些人流传的那般是好女色之人。相反,定是因着她多年来浸淫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而心气平和,过管了清净的日子。” “以她的容貌身家,便是不学无术也定然不乏有无数的大家公子会想要嫁给她,然而单看她这些年来的名声,想来定是个洁身自好的人。虽说面皮薄了些,那也不过是因着从不近男色而不擅交际,若是娶了夫,定然是个长情的女子,绝不用担心会受委屈。” 秦若临被自家的娘亲一番精辟的分析说的思路清晰起来,自然觉得颇为有理。 “若临,若是你能嫁给她,不仅不用担心着她会亏待你,照她这样的性子,只怕还更会把你呵护照顾得妥妥帖帖,甚至她这样的女子也必不是个风流之人,将来也不会娶太多的夫郎,让你夜夜独守空房。” 秦若临被秦岚说的又是一阵面红耳燥,想到下午那庭中的玉雕般的面容,那样温柔的手扶住他,那样温言软语却又紧张的模样,不由心头一动,一颗心不受控制地憧憬了起来,却又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黯然道:“娘,锦王爷这般出色的人,又怎么会看上若临。” 秦岚知道自家的儿子已是动了凡心了,不由笑道:“若是你真的喜欢她,娘亲自会为你全力争取。” 见到自家的娘亲如此说,若临自然觉得大有希望,秦家是大周的镇国将军,世代手握兵权,立国时的先祖更是随着太祖南征北战,为大周朝开疆扩土,如今代代名将,忠心耿耿地将整个周朝的大好江山都牢牢地固守着。秦家的几个女儿都是边关勇将与朝上重臣,最不济的也是个都统,在西宁防守着西塘国的进犯。 若是由她去向皇上请旨,必不会被驳回。 “只不过,这样的人,即使你真的能入得了王府之门,娘亲也只怕你镇不住她。”秦岚沉默了半晌,终又为难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镇住?”若临有些不解,锦王爷这般好性子的人,为何还非要镇住不成? 秦岚点头道:“若临,你尚年幼,还不明白,这待妻主之道,除了温柔体贴之外,更需有坚韧的心与折服她的气度与魄力,你除了要撑起一个王府之外,更要得到王爷的敬重,让她明白你绝不只是个绣花枕头,像锦王爷这般翘楚的人物为何多年来仍是独身一人,恐怕正是因为她一直以来等待的不只是个美貌的王妃,而是一个能与她并肩而立的男儿,若临,你是我秦家的儿子,自然会明白这一点。” 秦若临认真地思忖了半晌,终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10章 第十章 此时好容易已经回到王府忙着压惊的锦瑟还压根不知道无数人正在背地里算计她的终身。 她懒懒地躺倒在椅上,长吁了一口郁气,庆幸着自己还能活着回来。 天知道她压抑得是多辛苦,以两世累计活过的年龄来算,她都可以算是活过五十的人了。 虽然自己现在的身体只有二十多岁,可也算得是个不折不扣的成年人,别说让她这样对着一堆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们,光是想象着要娶一个这样的回家,她就满心的罪恶感。 她这到底算是当妈还是当老婆呀。 想当年她即使活在现代,也是个异常乖巧听话的主,从没有什么让父母操心的早恋问题,或者也可说是朋友嘴里的没开窍的家伙。认真地读书,毕业,工作。还没来得及把心思绕到男女之事上转转,就因着一场意外转世重生了,一个连男人的手都没拉过一回的女人,居然会被丢到一个女尊男卑的世界,也不知道是老天厚爱她,还是想耍她。 论书,她读的是不少,可是论男女之事,说白了根本就是个一窍不通的主。 回想她以锦瑟的身份活到十三岁时,根本不知道所谓的皇女成人礼便是□□,也因此当她回宫看到三个脱得光溜溜的俊美公子正躺在自家寝宫的床上忐忑不安地等着她所谓的宠幸时,她毫不意外地做了件日后被所有皇室姐妹们耻笑的事情。 那后来名满天下的锦王爷当时竟毫无风度地大叫了一声,即刻夺门而出。 甚至因为逃得太匆忙,还在出门时摔了个大跟头,在床上足足修养了十天。 锦瑟其实是条件反射,以为自己遇到了色狼,但先帝对外则宣称锦王爷身子孱弱,大病了一场,锦瑟这才躲过了一劫。 当然,这些宫中秘闻秦岚将军是不可能知道更不可能想得到了,否则她也不会把锦瑟想得那么高尚,十成十的坐怀不乱柳下惠。 “君紊,你说我若是一辈子不娶夫会怎样?” 锦瑟完全是喃喃地自言自语,但是君紊就站在她的身后,自然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然而他聪明地没有接话,而是维持沉默。 以他这些日子以来对锦瑟的观察来看,他正渐渐地在掌握锦瑟的喜好,性情,也因此,他很清楚锦瑟此时,完全是去了秦府后的有感而发。 看来她被瑞皇子拉去秦府去见其他公子的经历,并不怎么愉快。也压根没有半点蝶入花丛的自得之情。君紊不知道该如何看待锦王爷这种心态,却知道她这样的女子,也算得是大周国的一绝了,也难怪皇上时不时地要派御医来替王爷把脉,甚至赏了无数的补品,也不怕她虚不受补。若是第一次侍寝的人,只怕少不得要多费些心思,还得顾着她的身子,绝不能一味求宠。 ——显然,君紊也是个容易想歪的人。 锦瑟烦躁地起身,来回地踱着步:“也罢,若不给本王安生日子过,本王便离家出走。或者出家,对,大不了我出家去。”她这么一说,倒觉得心理舒坦了些。 她因为身边没了小青,便也只有君紊这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了,偶尔有时候,也会在他面前流露出自己的一些真实想法。 当然,这也是因为君紊一直以来的表现良好,让她忘记了他其实也是个男子,甚至也是个想要替她了解清白人生的男子。 “君紊!” “在。”君紊这时方才应了一声。作为一个久经□□的宫侍,他显然很清楚什么时候该答,什么时候不该接话。 “你今年几岁了?” 锦王爷甚少问他自身的事情,君紊于是知道自己已经开始成功地跨出了第一步。 但他是个极聪明稳重的男儿,一点亦不喜形于色。 “十八。” 锦瑟叹道:“十八了?可一点都看不出啊。” 的确,君紊的沉稳气质与简素装扮是不符合他该有的年纪的。 锦瑟没有想到的是,君紊这样的宫侍原本就是个极容易按照主子的喜好而改变自己的男儿,他们不像那些大家公子,受尽呵呼长大,亦不是平常人家不解世事的小家碧玉型男儿。 他们自被卖进选进宫的那日开始,便只有一个目的而存在,取悦主人,顺从,并且……在服侍她们后获得自己在这世上活下去的一席之地。 若是锦瑟是个好色之人,君紊自会显露自己娇媚诱惑的一面,若锦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君紊也会懂得使自己变得楚楚可怜,使人怜爱。 不过虽然锦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君紊却仍需要费尽心思。 “你将来可有什么打算没有?” 君紊答得很是平静:“伺候好王爷,听从王爷的吩咐。” 他答的本是常理,好在语调平和,没有任何波动,也因此,君紊的意思和锦瑟的理解完全便不是一回事了。君紊的“伺候”自然包括日后的方方面面的所有一切,锦瑟的理解,不过只是他会和小青一样,管她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罢了。 “我这其实没这么多规矩,只怕你日夜在我身边也会耽误了你,日后你若是遇到可心的人,或是有什么打算,别忘记告诉我,我自会为你作主。” 若是换成了寻常的男子,此时少不得要惊慌失措,跪下大哭一声:主子您不要我了,我是主子您的人,一辈子伺候您,哪也不去。 然而君紊又怎么是普通的小厮,他很明白,王爷那话不过是随口一说,甚至是抱着好意为他打算。 锦王爷是个无心的人,无心自便无情,这样的人最是难接近,然而,却也最干净而青涩。 这世上无意中被她伤过的男子,只怕数也数不过来,更可惜的是,不少人被她伤了,她还丝毫不觉,然而也正因此,君紊知道自己不能以平常男儿的态度应对。 对这样的女子来说,第一个能成功沾光的,准是近水楼台的人,所以君紊不但不担心,反而心理很有把握。 于是,他仍然是不动声色地答道:“多谢王爷关心。” 锦瑟又问道:“你以前在宫里是做什么的。” 君紊顿了顿,似是没有想到锦瑟会问这个 “君紊不过是个被□□出来宫内低等的奴才罢了。” 他们这些少年,都是因着长得有了些资色,才会特别被公公麽麽们选出来严厉□□,说不上谁比谁高尚。宫里除了贵妃王君们,什么男子都是最低贱的。只是为了伺候帝位上的那一个人而已。 “□□?”锦瑟这句话只不过是无心一问。 君紊答道:“是的,□□承欢之术。” 锦瑟被自己呛了一下,尴尬道:“承欢之术?” 君紊低着头,没有回答。 锦瑟想了想,忽然想到无论是什么封建社会,到哪里都是一群这样的人最可怜。 语意中便流露出了几分怜惜:“你也是不容易啊。” 君紊心头一动,克制住了自己,依旧神色如常。 “你放心,如今你既被分到了我的府中,我自不会干涉你,甚至把你当奴才玩物看待。” 锦瑟这句话倒确是出于真心,而君紊等的,亦也是这样一个机会。 他第一次抬头,开始正视锦瑟,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要求。 “那君紊可否请王爷教习写字读书?” 要接近这样一个王爷,靠的不能是容貌,不能是才情,不能是承欢之术,更不能是媚态横生的诱惑手段。只能是一步步地,由接受,到习惯,再慢慢地在王爷面前占有一席之地。 终有一日,水能穿石,而这功夫,也绝不会白花。 君紊,正在缓缓地迈出他的每一步。 第7节 第11章 第十一章 当刘忠一路小跑着好容易找到她家王爷时,锦瑟正正襟危坐着让君紊替她一层层地在手臂上包上白纱。 刘忠不由一楞,惊讶地喊道:“王爷您受伤了?这怎么受伤的?重不重?可要找太医来瞧瞧?” 锦瑟不耐地打断她:“别嚷嚷,吵得本王头都晕了。” 她抬起手臂,左右端详了一下,遂满意地对君紊说道:“不错,可以假论真了。” “假的?”刘忠张大了嘴,王爷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 “自然是假的,不然我还真去什么公子府上画画?”锦瑟冷哼一声,“若是瑞儿来了,你就直接和他说我不小心折了胳膊,吩咐下人们也闭紧了嘴,若敢漏一句半句的口风,你明儿就别来见我了。”整日的去让她哄小弟弟们,她这日子可真没法过了,一个瑞儿也就罢了,现下还来十个八个的要她应付,还不如直接去撞南墙来得爽快。 刘忠顿时哭笑不得,这躲世家公子们而躲到这种地步的,大概这世上也就她们家王爷一人了。 “看你这满头大汗的,到底有什么事找我?说吧。” “王爷,有贵客来了,请您速至正厅。” 锦瑟脸色一变:“什么贵客?男的女的?若是男的便说我病了。” 刘忠听着好笑:“女的,王爷请宽心!” “谁?几个人?”锦瑟仍是警觉地想要刨根问底,若是那些不怀好意的姐妹们上门,也是不好打发的。 “这个……王爷去了自然便知,老奴可不敢多嘴。”刘忠眼神飘忽,欲言又止,显然是有所顾忌。 “吞吞吐吐个什么劲,往日也不见你这么不干不脆的。不说清楚,本王也就不去了,叫她自个儿来见我!” 刘忠可吓得一身冷汗:“王爷这话可不能乱说。”她朝四周瞥了几眼,随即至锦瑟身边悄悄地覆耳道:“是皇上!微服出宫来看您了。” “什么?”锦瑟被激得跳了起来,皇姐来了,准没好事,她指着刘忠,险些连话也说不全了,“快,快让那些后院的美姬们出来,统统梳妆打扮了站我身边,哎,算了,别打扮了,就让他们这么过来吧,快!!!” “什么?”刘忠呆呆的还未会意,锦瑟却是急了:“你这木鱼脑袋,皇姐微服来看我,就是特地来瞧我过的什么日子的,若是知道我压根没动过那些她赏下的美人,肯定又不知道得给我出什么难题了。” 刘忠傻了眼似的瞅着自家王爷失态的表情,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试探地问道 “王爷,这算不算得是欺君?” “欺什么君,你家主子我的清白重要还是欺君重要?再多嘴一句我让你自个儿去面圣。” 刘忠的嘴角抽搐了两下,终究还是忍住了到嘴的腹议。 ——主子,您又不是男子,在乎什么狗屁清白哪。 女帝安澜是锦瑟的二姐,亦是周朝现如今的女帝,她比锦瑟大了整整十四岁,也因此,她是看着自家这个小妹长大成人的,如姐如母。 自小,她这个妹妹便爱书胜过其他,总是摇头晃脑地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真是胡扯,书难道还能为她传宗接代不成?别的皇女风流成性得教她头疼,根本管教不了,她这个妹妹倒好,却是过分自制得让她无奈。本来想着让她长大些,自会慢慢懂得些男女□□。谁料如今都二十有五的人了,仍是半点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当她在王府正厅坐等了整整一柱香的时辰锦瑟还不出现时,她便已经猜透了这个自家小妹又在费什么功夫了,不由觉得好笑,也不恼怒,只想着看看她今日又给自己闹什么洋相出来。 果然,过不了片刻,锦瑟便簇拥了一群美少年们,春风得意地入了厅来。 “二姐!你来了,哎呀,都怪小妹招待不周,在房内忙活了半日竟忘记了时辰,这不,怠慢了二姐了。”女帝既是微服,姐妹两人自然也就心照不宣地以姐妹名讳相称。 她故作自然地在椅上坐下。 身后的美少年们依势上前,有的为她按肩,那手劲柔软的让她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的为她奉茶,她看也不看一口喝光,还有的为她捏腿,她压抑住自己心头不断涌起的罪恶感,努力地维持镇定。 女帝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心理盘算着,若是锦瑟别四肢那么僵硬,脸色别显得那么菜,倒确实是可以蒙一蒙她的了。 这些美少年们自从被赐到王府后便再未见到王爷,本以为自己是不受锦王爷待见,怕是一辈子这么过下去了,谁料今日刘忠忽然将他们都召了来,耳提面命地吩咐他们好好地伺候主子。 锦瑟哪里知道这个刘忠的滑头,她故意不说实话,只说伺候得好了,王爷以后便会收进房里,于是这些个美人们,无一不使出浑身解数,一个个地显山露水,千娇百媚地用心伺候起了主子。 “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安澜挑眉 “哪里哪里,还不是二姐为小妹挑得人好?。” “你既喜欢,我改日再为你选些更可心的。” “别别别,二姐千万别这么客气,有眼下这些,锦瑟便已是知足了。” 锦瑟依旧笑颜如花,却是离苦菜花不远了。 安澜斜眼看她:“你当真喜欢?” “自然自然。”锦瑟顺势拉过身边一个美人,将他抱到自己的腿上,“本王最喜欢的便是云儿了,今日亦是他伺候本王。” 那被锦瑟拉到腿上的美少年本来还是面色一喜,及至听得她的话,不由汕汕地接话道:“回王爷。奴家不叫云儿,奴家名叫绿倚。” 锦瑟脸色一僵,心理有种想骂人的冲动,你叫红的绿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些话就不能等皇上走了再说吗? 锦瑟自然是不曾想到刘忠背地里摆了她一摆,根本不曾像她吩咐的那样把实情都和这些少年们说了。 当然刘忠也有她的难处,这种事叫她怎么开口,难道说:你们去和王爷做场戏,省得旁人看出来王爷还是个清白之身。 “看你乐不思蜀的样,倒仿佛真是大有长进了。” 安澜的脸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锦瑟不过是一懒人,没什么大志,谈不上有何长进,只求清清静静地过上几天安生日子,便也知足了。”锦瑟这回倒是说了句真心话。 安澜冷笑一声,锐利凤目在她身上转了半晌,玉锦瑟也任凭她打量,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终于女帝一拍桌子,冷哼道:“给朕跪下!” 女帝一怒,自然雷霆万钧,锦瑟浑身一震,立即老实地跪下了。 一旁的少年美姬们不由面面相觑,但见着自家美貌的王爷面色哀怨地跪下了,除了心疼之余也跟着一起跪了。 “玉锦瑟,你可知罪么?”连名带姓的喊,可见是真怒了。 锦瑟心理连声喊倒霉,嘴巴上却是乖乖地答道:“知罪,知罪。” 她答得很是没有诚意,安澜倒也不计较,只是冷笑:“自己说说,什么罪。” 锦瑟作出努力状:“容锦瑟想想。” “预备想到几时?”安澜又是一拍桌案。 “本是已想到了,但是方才被皇上一吓,怕是吓忘了。” 见她这种时候还有心调笑,身后的美姬们不由暗自都替她捏了把冷汗,却又不由地不佩服起她的气度。本来因着女帝那一声大喝而发现到眼前剑眉星目的中年女子竟是九无至尊时,不少人已经吓得腿脚发软,不知如何是好了。如今却因着锦王爷而放松了不少。 “朕把诺大一个徐州封给了你,你自个儿说说是给朕怎么管的。” 锦瑟道:“臣一向恪尽职守,不敢有负圣恩。”心理却是想着这老套的电视剧词句,果然是到了哪里都可以借用的,只是说的时候却是快把自己的大牙酸掉了。 “好好想想你在徐州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臣既没调戏良家妇男,也没强抢民男,更从来没吃饭不给钱,臣这模样,只有别人想对臣干坏事的份,从没臣什么事。” 身后的众男儿见她如此回答,一个个想笑却又不敢,于是嘴角抽搐着仿佛都得了颠症。 女帝起身,啪的一下甩出一本黄皮封面的奏章:“自己看!!” 拿起折子,锦瑟看了半晌,终于愁眉苦脸地道:“皇上,这可怨不得臣啊。” 第12章 第十二章 “你还敢糊弄朕?”安澜在房内来回地踱着步,也不看跪在地上的锦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斥道,“西塘国的皇子曾数次偷偷私下派人来约你,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问也不问朕一声,便统统地都给推了?” 锦瑟不满地在心底嘀咕了起来,怎么到了女尊世界,还有人这么在乎她的终身大事的,又不是二十一世纪,整日里被人唠叨着要变老姑娘,年纪大了没人要之类的。女尊世界不是该女人家做主的事情嘛。 “臣以为这不过是臣的家事,不敢劳烦皇上。” “家事?”安澜脸色铁青,“你既是我大周国的王爷,便没有家事一说。朕以前看你胡闹,也睁眼闭眼由着你去了,如今可好,你问也不问朕一声,你可知西塘这次有心与大周结盟,臣服于我大周年年进贡,从此两国便可各安无事,永不相犯。” 锦瑟心道——关我屁事。嘴上却是说:“恭喜皇上,这可真是件喜事。” 安澜冷嗤:“本是件喜事,可因为你,怕是要大费周折了。” 锦瑟还在那边厢装傻,女帝也不再和她绕弯子,干脆挑明了道:“你若是当时能顺势与西塘皇子相交,眼下早没了这些麻烦事,他既千里迢迢前来会你,你又为何不干脆践约而行。” “皇上,这可怎么使得。”锦瑟大声喊冤,“这不等于牺牲了臣的色相去换来两国之盟吗?皇上,我们大周有的是俊美的女子,为什么非要臣做出如此牺牲?若是一个不慎,臣被占了便宜,该由谁来负责?” 除了女帝,众人俱是脸部一阵抽搐,忍得颇是辛苦。 女帝亦是强自克制着冷咳一声才压抑下脸部的表情而没有失态,这锦瑟的油腔滑调,她早不是第一次见识了,但不知道为何,回回都能逼得她忘记了帝王的威严。 人人都以为以锦瑟之聪慧,此言不过是特意逗帝王一笑,缓解气氛。却不知道那确确实实是她的真心话。幸好女帝和其他人一样,高估了锦瑟,否则若是知道了真相,保不准会被气得吐血。 “你今日在这里,老老实实地回答朕,是不是当真一辈子不预备娶夫了?” 锦瑟原本就想顺势回答一个“是”字,却在面对安澜几乎想要吃了她的眼神前怯懦了下来,极没志气地,小小声地吐出了两个字:“不是!” 安澜满意地点点头,终于坐了下来:“那你今日给朕说说,你到底喜欢怎样的男子,朕就不信,翻遍了整个大周,就找不到合你心意的。” 锦瑟听皇姐的口气,心里那是一个得瑟,来者不善,今日看来眼前的皇帝是不会轻易地放过她了。 她没有回答,只一味地低着头眼珠乱转,寻思着变通之道。 “锦儿…朕知道你自小便聪明,总有自己的主意…”她以小名称呼锦瑟,显示亲厚之意,“可如今你也大了,自然该明白我们玉姓贵族乃是皇家,不比寻常人家,娶夫不只为了传宗接代,开枝散叶,有时更是为了巩固皇权,维护一国安定。你已是而立之年了,也该有个大周女儿的样了,为大周出一分力了。”她说着,一边伸手亲自将跪了半日的锦瑟扶了起来。 锦瑟慌得脱口而出:“皇上难不成当真是要牺牲了臣?说实话,您别单看臣的容貌便以为臣有能耐使那美人计,臣可完完全全地,就是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绣花枕头一包草的主。” 这回别说是那些跪在锦瑟身后的少年儿郎了,便是女帝身后如木头般面无表情的严谨侍卫们也有些破功的趋势。做个王爷做到她这副窝囊相的,也真是天下地下,仅此一家了。 “胡闹,朕说一句,你便推诿十句,”安澜咳了一声,“如今那西塘国皇子的事既已过去了,二姐也不想再罚你了,只是从今往后,你得听二姐地话,好好地为大周出力。” 只要别出力出到床上去,我便什么都好说。 锦瑟心底里嘟囔道。 她由着安澜说教,半晌才道:“二姐,您这吓唬了我半日,先兵后礼的,必不是为了那什么劳什子的皇子吧。”见女帝亦消了气,锦瑟便又开始以二姐想称,也是为了顺便套套近乎。 安澜笑了:“你倒是聪明!” 锦瑟立即心头警铃大作,佯装抚着头朝后倒去:“哎呀呀,怎的跪得久了,有些天旋地转的呢?” 身后众美姬慌忙搀扶住她,锦瑟此时也顾不得被他们怎么吃豆腐,只想着躲过眼前这一劫再说。 女帝安澜怎会识不破她的这个把戏,她知道自己一向疼爱她,惯得她如今早已没大没小。 想到这,倒也不恼,只是笑着说道:“也好,既然你身子不适,朕便长话短说。昨日秦将军特地向朕请旨了,请朕作主,为你和秦家小公子赐婚。” 这回锦瑟是真的觉得天旋地转了起来。 “那个,二姐,您不会已经答应了吧。”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说呢?”安澜倒是气定神闲,卖起了关子,“怎的,头不晕了?地不转了?” “二姐,这可是大事,怎的也不事先和我商量一下?” 安澜横了她一眼,威严十足:“别在朕面前装傻,秦家公子与你可是见了面的,便是林家公子,你不也是提过了诗送了人?林家亦是官宦世家,将来即便不能做你的正夫王君,也配的上你锦王爷侧君的位子了。” 第8节 这能是一回事么?锦瑟哭丧了个脸:“二姐,你知道小妹的这点小心思。那两家公子无一不比锦儿小上了近十岁,这可叫我怎么与他们相处啊。” 安澜听着好笑:“这没出阁的公子,自然是妙龄男儿了,莫非你还想找个老男?” 锦瑟急道:“二姐您是知道的,锦瑟自小便没啥本事应付那些娇滴滴的男儿们,您总得给个适应期不是?”她谗着脸,心理琢磨着是能拖一时便是一时。 “西塘的皇子你不要,秦家的公子你亦不要,莫非还真想娶个天仙不成?” 错了,便是天仙我也不要。 锦瑟这话只敢在心底嘀咕,可不敢放上台面。。 谁让这世间的男子都比她前生的女人还女人,那能一起过日子么?她又不是娶他们回家当摆设,更何况她既没恋童癖,也不好同性恋这一口。她可不敢想象自己每日回家对着一堆幼齿,涂着厚厚的脂粉,对着她盈盈下拜,娇声软语,甚至争风吃醋。更不敢想象在床上时,她能和其他大周女子一般大展雄风,将那些如花似玉的男儿们“□□”得醉生梦死。 她玉锦瑟自问无福消受,更没那个能力消化。 复又直直地跪下,锦瑟正色道: “恕臣直言,臣对这两个公子如瑞儿一般,并无任何男女之情,臣无法答应皇上将他们娶回王府,请皇上恕罪。”身后的美姬们都料想不到她会如此悖逆女帝之言,皆大惊失色,忍不住为她担忧了起来。 “这么说来,你宁肯违背朕的旨意也绝不肯娶那秦家林家的公子?”女帝不怒反笑。 “是……请皇上成全,臣此生此世,绝不愿娶不爱之人。即便真要娶,臣也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与他相濡以沫,举案齐眉。” “看来一直以来,朕还是太纵容你了。”安澜冷哼一声,“来人,把锦王给朕拿下。” 身旁的两个皇家侍卫便立即飞身上前,一把按倒锦瑟。两个女子都是身量高挑,体格雄壮的高手,锦瑟虽然也曾学过些武功,然而根本不可能是这两人的对手,但即使能抵抗, 她也不会傻到在帝王面前有所反抗,在锦瑟的心中,自己今日虽然在劫难逃,但终归胜过被强押上一堆男人要她娶回家。料想女帝也是她自小便最疼她的二姐,至多不过是去天牢里吃几天苦头,小命是绝丢不了的。 锦瑟无疑是想的太美好了。 安澜玉指一伸,锦瑟身后的美少年们立即复又呼啦啦地跪下低头,大气亦不敢出一声。 “你们皆是朕赐给锦王爷的侍姬们,今日,朕便给你们明旨。三日之内,你们要替锦王完成皇女成人之礼,无论你们之中的谁人做了她的一侍,或是能予以侍寝,朕都会赐他锦王贵君之位。” 众人神情俱是一凛,以他们原本低贱的身份,能得如此名分,简直是不敢想象。 “可,若是做不到!”安澜慢条斯理地开口,却是语中透着狠厉,“三日后,便是朕替你们收尸之日了。” 锦瑟目瞪口呆,想要开口却忽地被身边的侍卫压制住了穴道,成了十成十的哑巴。只剩下涨红了的脸与支支吾吾的唔咽声音。 真要命,原本激怒皇姐就是为了能到地牢里躲上几日,顺便还可以逃掉小皇弟与众家公子的邀约。谁料弄巧成拙,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锦瑟在那里欲哭无泪,当然不可能注意到正优雅地举起茶盏的女帝微微挑眉的神情。 ——玉锦瑟,想和朕斗?再过个一百年吧! 第13章 第十三章 呜呜咽咽的,整个上午,锦瑟的房内便是一片停不了的男儿哭声。 搅得她是一个头两个大。 自从昨日二姐下了这么个摆明要整死她的旨意扬长而去后,这一排溜溜的侍姬少年们便哭哭啼啼地站在她面前,眼泪都流成了河。他们自然不敢对堂堂的王爷来“强”的,就只有使这哀兵政策了,想来也是算准了锦王爷是个软性的男男腔的王爷,自然绝不会不顾他们死活。 锦瑟是无语望青天,天知道她也想哭啊。 “够了够了,都别哭了,且让本王安静片刻,好好想想。”她无奈地柔声劝道。 众人听着有戏,果然停了哭声,一个个都眨巴着大眼,目光炯炯地瞅着眼前的美貌王爷。 小心眼里是盼啊盼啊,就盼她的美目就朝自己看来一眼,能点了自己侍寝。 就见她微蹙着眉,却是唇若涂朱,面如冠玉,尤其一双眼睛,秋水盈盈,这哀怨的模样竟比他们男儿家还要摄人心魂,怎不让人心动。 这世间的女子或是俊朗,或是威猛,却没有哪一个能比得上他家王爷的美貌清雅,虽说她的文采风流,早已在天下间名声大振,却仍然美得有些过分男儿气了点,性情也有些优柔寡断,也许在某些大女子眼里是颇为不屑,然而在他们男儿家的眼里,却是个疼人与温柔的好妻主人选,每每见着她这副似男儿家一般的情态亦不知怎的便要生出爱慕怜惜之心,想好好地疼她一番将她揉进身子里去,这些念头可不敢说出口,否则简直羞死人了。 “让你们安静,可你们也别拿这想吃了本王的眼神看着本王啊?”锦瑟头痛道。 众人于是低下头,又轻轻地啜泣了起来,一声,两声,渐渐地又汇聚成了一片哀拗的哭声。 也不知是真哭还是假哭了。 你奶奶的,一向温文尔雅,风度偏偏的锦王爷这回终于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这都算个什么事啊,想过个什么日子都要管,旁人倒也算了,如今连自己当皇帝的姐姐也要站出来横插一杠,她就想不通了,她就不明白了,这么多人操心,到底是真关心她,还是想看她笑话啊。 这一排的小少年,虽然身材修长,如芝兰玉树般挺俊,却尚是十七八的少年郎,虽说容色逼人,可看那纤细的腰肢,如脂凝般的肌肤,她都一把岁数的人了,怎可能下得了手哇。 “反正还有三日,本王也不是个草菅人命的,再说万事自然由本王担当,你们怕什么。”她理直气壮地道,“这侍寝一事又不可能有人在外瞧着盯着,大不了本王替你们圆谎,你们谁要当这个贵君,本王就和皇上秉明谁已为本王侍过了寝了。” 众人一楞,锦瑟继续淳淳善诱:“这事天知地知,你们知,本王知,可不就了解了吗?” 所有人俱都面面相觑,似是犹豫着怎么开口。 良久,终于有个容貌清丽的美少年咬着唇轻声道:“可是王爷,奴家们还都是处子之身,太医们一验便知,怎的瞒得过皇上?”说着他撂起了衣袖,清清楚楚地让锦瑟看到了自己白皙的手臂上一颗鲜红的守宫砂,众人纷纷依言而为,一片的红艳艳,白嫩嫩,晃得锦瑟目瞪口呆。 头一次看到这东西,居然还是点在了男人们的身上,教她此时的心情,简直三言两语地都说不出来。 好半晌,她方才磕磕巴巴地开口道:“那你们这守宫砂,除了侍寝,可还有什么其他的法子去掉?” 众人俱是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似是好笑又似是无奈,堂堂的成年王爷居然问出这种连十岁小孩都该知道的问题,实在教人难以启齿。 见众人都不肯答,锦瑟将手一抬,朝向刚才出声的少年:“你,就是你了,叫什么来着的?还是你来回答。” 那精致的美少年委屈得泪光盈盈:“回王爷的话,奴家绿倚,王爷昨日问过了的。“ 锦瑟彻底认输:“是是,本王这回记住了,你先回答本王的话可好?” 绿倚含怨带嗔地瞅了锦瑟一眼,这才柔声回道:“王爷,这守宫砂乃是验证奴家们身子清白的,除了行房事之外,绝无可能消失的。“ “本王问的不是这个。”锦瑟有些懊恼,谁不知道守宫砂的原理,她又不是没学过历史。 只不过对她这个穿越女来说,有个常识似乎是二十一世纪所有人都知道的。 那就是男人的第一次——不都是给自己右手的嘛? 她的目光来回巡视着,终于落到了自始至终唯一一个一直无语安静地站着的君紊,不由眼神一亮,好样的,果然不愧是我玉锦瑟身边的人。有种,像个男人。 ——当然,锦瑟这里的男人涵义与这个世间理解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君紊!”她唤道,“你来说说,可还有什么其他的法子么?” 君紊与其他少年们不同,他在锦瑟身边待了这些日子,早就了解了她的脾性了,虽不知为何她会对闺房之乐如此惟恐避之不及,却也明白以她的性情,也绝不会坐视不理,像其他的贵女们那般将小厮奴才们的命视为草芥。 也许恰恰还是因为她疼惜他们,才会不愿让他们侍寝。回想王爷回答皇上的话语,也许在她眼里,只是把他们看作弟弟般,实在不忍也不愿将他们看为床第间的玩物。 与其他人不同,君紊细腻深远的心思,使得他想得竟比其他少年们更精辟一些。 君紊于是不急不徐地答道:“王爷不必为此多虑,奴们的命本就不值一提,实在不必为了我们这些低贱之人而使得王爷为难。” 这一招以退为进实在是高明得很,显然君紊很知道打蛇打七寸的道理,旁人都在哭哭啼啼用软招迫使锦瑟就范,君紊却来个大义凛然,俨然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高风亮节的表现,怎不让锦瑟心生感动,于是她上当了,动容地道了句:“你放心,有本王在一天,便有你们在一天,绝不会让你们平白地丢了性命去。” 这是锦瑟头一回正眼看到了君紊的容貌。 杨柳为身,温玉为骨,一双魅惑人心的丹凤眼本该是用来诱惑女子的最佳工具,此时却是再安宁平静不过地看着锦瑟,随即面向身后的侍姬少年们道: “王爷乃是天人一般高贵的皇女,又怎是我等可以痴心妄想的。更别提是侍寝了,各位哥哥弟弟们就请不要再为难王爷了,生死有命,难道真要让王爷为了我们而为难?” 锦瑟实在是没有看透君紊的本质,就见她急忙辩解道:“你们误会了,本王何曾瞧轻了你们过,只是本王自己实在难过心上的那道堪,你们在本王眼里,都是好的,哪里是配不上呢?是本王配不上你们。”说着说着,便有些容色哀凄。 君紊知道自己目的已经达到,王爷动了真情了,肯说几句真心话,那么事情便有了解决之道。 这些少年美姬们自然也不是傻子。于是便也停止了哭声,纷纷上前柔声安慰道:“王爷是个怎样的人,奴家们自然明白。” 锦瑟低着头,嚅喏道:“你们都是些如春花般娇艳的妙人儿,只是在本王眼里,却如同自家弟弟一般,何况你们如此多人,居然只伺候本王一人,这实在是说不过去,本王从来没有纳过一夫半侍,根本不擅床第之事,更没能耐应付一堆,你们叫本王怎生是好?” 说完了,锦瑟心里更加了一句,别说一群了,便是两个三个,在她看来也和轮/奸没什么分别了。 想至此,便觉得真是前途多难啊 众人闻言,都有些憋笑的神情。 这锦王爷可真是有趣,虽然他们先前撂起衣袖让她看了胳膊时也觉得颇有些羞涩,毕竟未经人事的男儿只有自己未来的妻主才得以能看到身体,如今想来,他们窘,她更窘。 毕竟哪个也及不上这个从没纳过任何侍君的美貌王爷来得青涩,原来少年们还有些紧张,生怕主子觉得他们轻浮,或者怪他们如此要挟,如今看来,倒是忍不住兴起想要捉弄她一番的念头了。 毕竟看着她如男儿一般柔美的仪态,便早已是心猿意马的了。 何况眼前这个一脸局促不安,分明不解□□的女子还是让整个大周男儿为之神魂颠倒的大才女,天下也不知道多少男儿为之趋之若骛,如今是天赐良机,皇上下了明旨,王爷又是个软性儿的,想必便真的主动投怀送抱,强迫着王爷把生米煮成了熟饭,也不会被她责罚, 这些美少年们想至此,便真恨不得立时将她压上床纬,看她这般美貌的人儿颠鸾倒凤间更加娇羞的男儿情态,想想便要心生快意。 此时的锦瑟仍然是一脸的愁眉苦脸,丝毫不曾意识道自己正犯下一个大错。 ——女尊世界里的男子,也是同样不可小瞧的 第14章 第十四章 既然了解了自家王爷的性子,美少年们也不再在王爷面前扭扭捏捏的了,这些一个个的都是宫内□□出来的人精,即使比不上君紊的细腻聪颖,也绝对都不是些简单的人物。 对那些大女子们来说,自然要摆低姿态惹人怜爱,而面对锦王爷这般男儿家气性的女子来说,便需要比她更加大胆主动。否则他们一个不留神,这小男儿气性的王爷铁定便要溜之大吉,逃之夭夭的了。 于是,这些少年美姬们开始 团团围绕着锦瑟站定,有人更干脆身子一软朝她的身上依隈而去,娇声道:“王爷,奴家有话要说。”那声音犹如清泉,却又酥麻动人。 锦瑟被他唤得头皮发麻,却仍不忘着伸手将他扶好,温声道:“你叫绿倚吧,有话便说吧,不用这么……客气。” 后者眼神一亮,喜悦地似要滴出水来:“王爷终于记得奴家的名了?” 锦瑟尴尬地咳了一声,她还能记不得么? “王爷,奴家与哥哥弟弟们自打进王府的第一天开始,便有心想要好好伺候王爷,即使王爷看不上,也不要冷落了我们,否则漫漫长日,奴们在王府可怎么过呢?”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楚楚可怜。 锦瑟汗颜,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心不在焉地敷衍含糊道:“这个……额……那个……” 这一个还没解决,又一阵香气扑鼻而来,另一个少年忙不迭地靠了上来,双手还大胆地缠上了她的脖颈:“王爷不必担心,奴家们知道王爷尚未纳过一侍,自然会有些紧张,奴家们虽都还是处子,却也在宫内被教习了几年承欢之术,愿意一点点地引导王爷。绝不会让王爷费心费力。” 这可不是她怕不怕费心费力的问题啊——锦瑟无语问苍天。 “王爷,今日便让奴们伺候王爷歇息可好?” 然而锦瑟此时已经抽不出空来回答了。 这些少年们无一不是体态阿娜,身形曼妙,偏生锦王爷太不解风情,见他们一靠过来便躲着推着。说话的功夫,锦瑟便扶了这个又推那个,显得手忙脚乱,虽有行动上诸多抗拒却没有出言斥责他们如此献媚而不成体统。众人不由心叹,这王爷可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只不过这样的温柔,有时候却也伤人心呢。 于是她越是如斯不自在,众人便越是爱逗她,不少美姬侍更趁乱摸了她的粉颊,亦有人搂着她的腰迟迟不放,着迷于她的玲珑曲线,或是将魔爪偷偷地在她胸口锁骨处流连一把的。 可怜锦瑟的脑袋正被东一个“奴家”,西一个“奴家”搞的头昏脑胀,也压根没留心到自己正不断被人吃尽了豆腐。 第9节 “王爷,您若是受不住,奴们会顾惜着您的身子,一个个地来服侍您,绝不会伤您的身子,更不会争风吃醋,惹王爷不快。” 锦瑟的嘴角一阵抽搐,看着眼前人儿含羞带怯的模样,琢磨着她这到底是啥命啊! 明明到了女尊的世界还被弄到这般田地。 不管眼前的这些美少年是多么地妩媚可人,所谓的侍寝,本质上不还是群/ 奸呢吗? 还是被一群幼齿群/ 奸。她可一点不觉得这有什么美好之处。 其实锦瑟根本怪不得眼前的秀美少年会说出这般话来,他们虽都还是未经人事的处子,该得的□□却还是一样没少。这世间的女子,哪一个公卿家的贵族世女们身边不是夫侍成群,不少身强力壮的□□强盛的更是一夜间轮番召人侍寝,也因此,一夜同时召幸数人的情况并不少见。对于如何共同服侍一个女子的技能,这些久经□□的少男儿郎们并不会不懂。 也因此,当他们试探地开口说要“一个个”来的时候,首先想到的竟是王爷会不会因此而觉得女子的自尊受损,更把她一时的僵硬和发青的脸色看作是心情不悦,丝毫没有想到双方的理解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了。 情势超乎想象的发展到这个地步,锦瑟实在禁受不住了,忍不住以眼神向君紊求救。 这一堆人之中,也只有君紊最合她心意,当然,此意非彼意,不过就是他在她眼里,算是表现得最正常一个男儿了。 虽然她不知道,越是狡猾的狐狸往往便越是善于伪装。 君紊自然会意,朗然出声道:“各位弟弟们,且让王爷透口气,王爷是个善心人,必会妥善安排,你们如此心急,就不怕逼急了王爷,后事再难商量么?” 一席话,果然说的众人冷静了下来,即便仍有几个不甘心的,也看出了君紊在锦瑟眼里的不同,他是第一个被选到锦王爷身边的小侍,虽未定名份,然而却仍是改变不了他在他们之中的地位。 众人依言离开了锦瑟身边,再度整齐地站好。 锦瑟虽然也不喜欢这种类似选秀的场景,然而眼下的境况,也容不得她挑三拣四的了。 她整了整自己歪斜的衣衫,苦笑道:“唉,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哪!” 声带着微柔的哑,疲淡的音,却似小弦灵俏,轻然萦绕心头。 美少年们听得心头微有些不忍,一时也不愿再强迫她。 锦瑟叹了口气,又道:“本王知道你们也是关心则乱,好在皇上的旨意只是要本王行了皇女之礼便不会为难你们,无论你们谁人侍寝,或是几个人侍了寝,都是一样的,不必一个个地统统都来。” 她指出众人先前语意中的曲解之处,一时间,众少年们都有些尴尬,为着自己的一些小小心思被戳破而尴尬。于是众人不敢抬头,只都乖乖地听着她的吩咐。 她看着众人,感触颇深地悠悠道:“其实,本王从没想过要纳多少妾,娶多少夫郎,不过徒惹他人无谓的伤心罢了,将心比心,若真爱一人,又怎愿与他人分享,本王就不信这世上真有如此大方的男儿,都不过是因着无奈而认了命罢了,所以,以后在本王面前再且莫说什么共侍一女,绝不争风吃醋之类的话了,你们都是些值得人疼爱的可人儿,即使他人视你们为玩物,你们亦不必这么委屈和自贱,在本王眼里,无论男子还是女子,无论她出身高贵或是平常,俱是一样的,你们也不必非要本王纳了你们不可,日后把这王府当作你们的家,我自会善待你们。” 由己及人,锦瑟亦也是学过历史的,自然深知那些封建社会的女子三从四德,裹小脚,任凭夫君三妻四妾还要显出贤妻良母的作派是多么地不易。既然如此,又怎愿意与那些也曾被她唾弃过的男尊女卑社会中的男子做出同样的事呢?毕竟无论是女尊世界,还是男尊世界,最该珍惜的,便是他人的真心,那些风流韵事,她不愿做,亦也不忍去做。 听得她的话,君紊感到自己心底有什么东西急遽涌动,几欲流溢而出,但终于被按捺住了。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个不一般的女子,常人道她软弱,道她男儿气,他却是觉得,她才是真正的伟女子,奇女子。只因这世上没有一个女子会将男子看待得如她们一般,如所有人都一样。更没有哪一个女子会在乎家中夫郎君郎们的感受。她们总是忙于攀比自家又纳了多少美貌小厮,忙于炫耀自己又娶了几室偏房,将所有男子的宽容和打落牙齿和血吞还要带笑迎人的日子视为了理所当然。即使寒门女子苦读三年,一朝高中,也不过为了可以多娶几房妾室,为自己欢愉和传宗接代罢了。从没人真正想过男儿们的心思,体谅过他们的想法,然而,眼前的女子却深切地明白这些不敢被宣之于口,被世人看做男子大逆不道的,违背妻纲的念头。 那些秀美的少年们听了她的话则一个个的心情复杂,说不清是羡慕还是犹疑。个个的闷声不响,不知在思忖些什么。或许是为了锦瑟的惊世骇俗之言而震惊,又或者是因着长久以来自轻自贱惯了,早已经以为自己未来的命运是看透了的,如今乍然听到有个人竟能如此透析男人家的心事,站在男儿郎的角度去想,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锦瑟抚了抚自己的额头,终于将目光停在了君紊的身上。 君紊虽然亦是低头不语,却仍是清晰地感受道了到她的视线正在自己的身上流连,心头微微一紧,便已经听得她道。 “若今夜非要留下一人,那么君紊,你且留下吧。” 霎那间,君紊险些难以压住心中的喜悦之情。幸好他的涵养极佳,片刻便已镇定了下来,没有在面上流露出来。王爷让他留下,只不过是为了躲避其他侍姬少年的干扰,因着与他最熟,且又最对她胃口。绝不可能真是要他侍寝,充其量不过是做做□□,暂时得个清净的晚上想想ㄗ影樟恕? 不过王爷既如此开口了,就证明如今在王爷的心中,无疑还是自己的分量最重。 君紊虽然表面一脸平淡,却看问题非常精准,想必锦瑟也不会料到他是个如此了解自己之人。 然而会让一个人如此处心积虑,费劲心思地去观察另一个人,乃至摸索,揣测对方的想法从而步步为营的,除了君臣之间,便也只有对待自己想要征服的猎物才会如此了。尽管从表面上来说,锦瑟与君紊,目前仍旧维持这主仆关系。 也因此,彼时的君紊,虽然聪慧,却似乎还没有想到这一层。 第15章 第十五章 想了一夜,锦瑟终于决定化被动为主动——入宫和二姐把话都说清楚了。 因是面圣,锦瑟再不能以惯常装饰打扮,典雅的白玉簪将墨黑的青丝整齐地绾了,晶莹的水晶流苏滑下发侧,更衬托出肌肤晶莹通透,莹洁如玉,眸光流转间摄人心魂。 本该美绝人寰的了,偏偏那一脸淡淡的忧郁之色,为她又平添了几分愁容,惹人怜惜,都看得无数宫侍眼睛发直,转不开视线,众人都暗自思忖着不知这美丽的王爷又为何事烦恼,直想上前替她抚平眉眼间的忧伤,看了真教人心疼。 其实锦瑟只不过是因为整夜失眠而闹了个精神萎靡,无精打采。 更因为马上便要见到她那难缠的皇帝二姐而斗智斗勇,不由得便在面上流露出了几分无奈。 偏偏这些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又是另一番风情。 锦瑟自小便不爱待在宫里,皇宫的规矩又多又臭,她本来就是个怕受拘束的人,也因此,一待成年便忙不迭地请旨离了京,在自己的封地上很是过了些逍遥的日子。 只不过,锦瑟过的舒心,王爷们却很是郁闷。 本来她们玉家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姿容无双,风流俊美,惹得无数男儿公子为之心折。 偏偏因着锦瑟那丫头,生生地被比了下去。 整个大周国都知道,九王爷锦瑟貌美若男子,才华横溢,却偏偏孑然一身,如谪仙般高不可攀。如此一来,反而更引人遐思,令人爱慕之余还凭添了无数揣测。 明明什么都没做,倒反而成了风头最劲的人物。 使得众王爷们,一个个都恨得牙痒痒的。 说她倾国倾城那倒是事实,说她文才绝世倒也不假,可说她品行高洁,清心寡欲似天人一般,她们可就不服了。 既然都一个祖宗那来的,凭什么她们玉家的女子就她一人想要独善其身,不淌混水的? 那不沾男儿家的女人还能叫女人吗? 外头人不知道,把她看得像真是那么回事似的。 自家一起长大的姐妹会看错人吗,那个在沐浴时见到男侍便尖叫,在一侍面前居然吓到昏倒,被宫内小侍邀宠时甚至大喊救命的,那叫清心寡欲,高洁清雅?那叫丢脸才对! 做女人不能宠幸男儿,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干脆以后也给她点个守宫砂,让她做男儿得了。 这些年来,她们这些姐姐妹妹们,哪个不费尽心力地为她在外头遮掩着,遍访名医找着病根,她倒好,每日在她那小封地上过着男儿家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简直都教人看不下去。 也因此,莫怪她们都纷纷向女帝请旨要求把她召回来,毕竟再如此这般下去,这丫头怕是真要成为史上第一个变成男子的王爷了。 “有请王爷。” 待得安澜的贴身宫侍前来请锦瑟入内的时候,锦瑟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容光焕发地举步入殿。保持良好的形象与精神气可是谈判取胜的第一步啊。 “你来得倒比朕想的要快。”女帝要笑不笑地在御案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朕还以为,这次你少不得要忍到第三日才来找朕求情。怎样,今日这般巴巴地来找朕是不是想求朕收回成命,饶过那些姬妾的同时还能放过你?” 锦瑟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开门见山,原本预备想要先铺垫一番然后以情动人,耍赖撒娇的招数此时统统胎死腹中。只得讪讪答道:“正是。” 安澜冷嗤,吐出几个字:“想得倒美!” 锦瑟暗自在心里翻个白眼,却不敢在面上流露出来。 意态闲闲地把玩着指上的玉扳指,女帝又慢条斯理地道:“其实,朕也不是不明白你的那些个小心思,还不是眼高于顶,把这世间的男儿都不放入眼中,以为人人都配不上你,偏要寻个万中无一的天仙人儿吧。” “皇上,臣想要的从不是床第间的片刻欢愉。虽能销魂片刻,却得不到真正的温暖。臣不是个贪心的人,并不看重男儿家的美貌妩媚,亦不要夫郎无数。唯求有缘而已。” ——最好还是个不美不妩媚的,省得她整日里起鸡皮疙瘩,头皮发麻 “什么是有缘,什么又是无缘,你以为朕难道就不懂这些?”安澜斥道,“女子三夫四侍乃是常理,皇女王爷们更是侍姬无数,方才能显示皇家的气派,否则你诺大一个王府空落落的,像个什么样子。朕原本也不想逼你娶夫,但你不能连个通房小厮或是侍郎也没有,让外头人笑话你一个堂堂的大周国王爷竟然过了而立之年仍是处女。” 闻言,锦瑟立即红着脸小声辩解道:“皇上,臣虽是处女,但却总算过的无拘无束,心无旁鹜,逍遥自在。这些年来,臣盛名太过,反而受累,无数人都想……嫁给臣,弄得臣是左右为难,倒还不如坚持一人,谁也不娶,反而落得清净。否则别说娶上十个八个,便是一个两个,臣恐怕也是伺候不了。” 安澜冷哼道:“你倒是答的轻巧,只会躲在家里过你的逍遥日子便可高枕无忧了?可朕上哪躲去?只要旁人看着你锦王正君侧君的位置一日空着,朕便一日不得清净。你倒来替朕拿捏主意看看,该如何做?” 锦瑟一时语赛。 安澜又道:“只是叫你行个皇女成人礼,便如同叫你上断头台一般,连你最小的妹妹落莺亦都不如,前两日她亦也纳了两个一侍,如今还不照样活蹦乱跳的……比起你当年可是强得多了。” 锦瑟闻言,大大地吓了一跳,忍不住开口道:“落莺这才十四吧……” 女帝瞅了她一眼:“十四怎么了?皇女十三便该成人了。没出息,连她都比你像个女儿家的样子。” 锦瑟望天无语,感觉自己再说下去亦是对牛弹琴。 和女尊国的人说话,哪里能夹缠得清呢。 收敛心神,她正色道:“皇上,其实,臣已经想到了解决之道了,此来便是想请皇上恩准。” “说。”安澜知道她必定又想到了什么馊主意,且看她又出什么惊人之语。 “不如,臣出家吧。” “胡闹!”安澜拍案而起,大怒道,“堂堂锦王竟然为了逃婚而出家,你想让世人怎么看待朕,看待皇家。” 见安澜如此大怒,锦瑟也不由地缩了缩脖子,只得唯唯诺诺地低头不敢再作声。 安澜又道:“你即想要朕放过那些侍姬,也不是不可以,朕明日就为你赐婚,只要你乖乖地和秦家林家的公子成亲,大婚之日,你再补你的皇女成人礼。”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只要到时候你别怨自己事到临头手忙脚乱,在你夫君面前出尽洋相,朕也不过问你的私事了。” 锦瑟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方才结巴道:“二姐,你让我同时娶两个?” 安澜笑了,她知道锦瑟只要一慌便又会忘记君臣之礼。 “他们两个被称为京都二美,又都是大家公子,无论身世还是容貌才情,于你都是般配的,朕又不是害你,指的什么丑男给你。” 锦瑟大汗淋漓,腿一软,立即扑倒在地,道:“皇上,臣有一事启奏。” 安澜也由着她折腾,看她又要玩什么把戏:“说吧。” 锦瑟抬头看了看她的脸色,犹豫了半晌,终于小心翼翼地从口中挤出几个字 “皇上,其实……臣好女色!” “放屁。”这回,连一向自制过人的女帝都忍不住骂起了脏话,“让你娶个夫君怎么了?少胳膊断腿,或是少块肉了?” 锦瑟慌忙回道:“皇上息怒,臣知此事实在是大逆不道,这么多年来也实在难以启齿。然而时至今日,臣自觉实在无法隐瞒,故此不得不向皇上陈述,望皇上体谅。” 女帝撑着额头,突然感到头痛。 短短几年不见,这家伙竟然演技看涨。 却偏偏自己还怒不起来,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你好女色,恩?”尾音上扬,听不出喜怒。 又是啪的一声,不知道又是哪几本可怜的奏章被重重地甩到了桌上。 “接下去,你是不是还要跟朕说,你还身有残疾,根本不能人道?” 锦瑟脖子一缩,不敢接话。 第10节 “你当朕是傻子?居然用这种话来蒙朕?” 女帝起身走下御案,来到锦瑟的面前,用力地一拍她的肩膀,看着她吓得脚步一个踉跄,不由更觉得好笑,却仍是无比威严地板着脸。 “朕现在不管你心里面究竟想的什么,秦家与林家的公子,你还是一个都逃不了。秦若临三个月后便是你锦王正君,而林素衣则为侧君。若是你再敢说一个不字……”女帝正视着她微眯起眼,“朕就依着子雁的主意,把你脱光了丢青楼里,让些经验老道的倌儿,来替你□□!” 说到最后,她亦也是开起了玩笑。 然而,却是实实在在地吓到了锦瑟,子雁那些坏心眼的家伙,竟然恶毒地把她的软肋给告诉了女帝。实实在在地是想看她好戏,这些个混蛋! 锦瑟欲哭无泪。 ——只要是她们玉家的女儿,即便为帝,也根本改变不了骨子里的恶劣本质。 第16章 第十六章 锦瑟一回府便躲到了屋内,开始拼命地收拾包袱。 真是笑话,她玉锦瑟都活了两世了,到头来居然还要落得被指婚的下场,又不是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她可是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强烈拒绝接受包办婚姻。 一不做二不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她惹不起,还躲不起? 拿了三两件衣服胡乱地塞成了团,把桌上没吃完的点心当干粮包好了,再撕了半张床单做包裹布,锦瑟准备停当,便打好了结朝肩上一背,算是大功告成。 而自始至终,君紊都没有打扰她的自娱自乐。直到她彻底完工时,才平静地问了句 “王爷,您有钱吗?” 这个问题问得实在太妙了,锦瑟彻底傻了眼。 她生来就是皇女,过惯了米虫的日子,吃穿住用都有人包办。家里的财政大权也完全不用过问,统统丢给了刘忠一人操心。又从不出门怕招蜂引蝶,便是偶尔出了门要自己买点什么,也一般都是身后的小青替她付的帐。 锦瑟眼神四处溜达,琢磨起房内的名贵物件和值钱首饰。 然而君紊下一句却彻底打消了她的念头。 “皇家的东西皆有印记,当铺必不敢收,王爷还是另寻它径吧。” 是啊,皇家的女儿们怎会穷到来当东西,必被人当成是偷来骗来的,怕是前脚进了当铺还没收到银子,后脚便已被御林军逮进了大牢。 锦瑟虽然活了两世,但这一世生来富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上一世也基本上就是个书呆子,没怎么离开过学校,刚毕业没上两个月班就换了个世界了。 所以简单的说,她的社会生存与自理自立系数基本为零! 君紊又看了眼她背上的大包,极为冷静地分析道:“这布披是上等织锦,却仅仅只做个包袱,王爷就不怕自己惹来麻烦么?” 他说着又将目光转向锦瑟周身的装扮:“王爷如此华贵的衣料,若是市集城镇还好,可到了荒郊野地,保不准便要遇到歹人引起恶念。” 她浑身一个哆唆。 君紊又道:“王爷如此容貌出门而不加掩饰,当真能安然走出一条街的距离么?” 他一句比一句更一针见血,锦瑟终于低下了头,放下了那可笑的大包袱。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她开始来回在房内绕圈,“二姐明日就要下旨指婚了,必须在她做下这蠢事前逃出王府,从此天高任我飞,海阔任鱼跃,看看谁还敢逼我娶夫,看她们一个个地还能拿我怎么办。”锦瑟哼哼道,她这么说的时候,压根就没考虑过什么所谓的抗旨,欺君之类的事情。 她们玉家的姐妹虽自小都是皇亲贵戚,却从没有男尊世界里的那些个勾心斗角,皇权争执。 即便是女帝本人,除了面子上严谨了些,内心里对她们姐妹还是极为疼爱的。 也因此,锦瑟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自己做什么事情会掉脑袋。即便真的被二姐如此威胁了,也知道她不过是说说而已。了不起罚她跪跪,回头又骂她个狗血淋头罢了。 “王爷为何执意要走,赐婚乃是陛下对王爷的厚爱,王爷现在既无心上人,又何不顺水推舟?” “你不懂。”锦瑟摆摆手,叹气道,“我既不钟意他们,又何必要耽误人家,甚至还一娶成双。”——又不是男人,搞什么双飞? “只是两个而已,于王爷如今的名声地位来说,实不算多。” “我早说过了,我不是个贪心的人,只愿将来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又何苦糟蹋那些好人家的公子?” ——最重要的是,她是真不想要一堆童养夫回来让自己照顾。 君紊没有接话,他看着她,寒星般明亮的眼睛,流淌着水波般的温润光泽,似淡似浓,忽聚忽散,难以言述其中的幽静深邃。 “所以,若我离家出走,消失无踪,二姐自会打消了念头。那些公子也自会找到良配,于是皆大欢喜,岂不是更好?”锦瑟显然很有自以为是的天赋。 君紊却是出声问道:“王爷以为,他们不嫁给王爷,便一定能找到良人?” “大家世女们没有一个不是夫侍成群,便是偶尔有两个寒门出身的,将来也未必会待他们一心一意。王爷以为自己一走了之是为了公子们好,却不知也许更是害了他们呢?” “怎是害了他们?”锦瑟讶然道,“我不娶他们,他们再找个真心喜欢他们的,不是好事?” 君紊道:“王爷虽不爱他们,但以王爷的性子,也必然不会薄待了他们。公子们要的只是个温柔疼人,懂得知暖知热,不薄情寡性的妻主。” 锦瑟心理喃喃,我还想要个温柔疼人,懂得知暖知热,不薄情寡性的夫君呢。 ——只要他别涂脂抹粉,别环装叮当,不矫揉造作,莺声燕语。 想着想着,目光不自觉地竟朝君紊脸上瞅了过去,一边瞧一边叹道,唉,看来看去,如今也只有君紊一人不让她觉着别扭了,至少在一起不用觉得浑身紧张,头皮发麻,何况即便他这素净的模样亦是个俊俏精致的美少年,琼鼻俊挺,菱唇嫣红,虽说一双凤眼略嫌妩媚阴柔,但却胜在气质干净,如芝兰玉树般俊挺的身形修长而高挑,让人瞧着还像个正常的男人。 ——锦瑟,你确定你在女尊世界里真能找着个“正常”的男人么? 君紊并不能完全猜出锦瑟心理到底在想的什么,但她这毫不掩饰的火辣辣的视线,竟看得他渐渐呼吸急促,面色微烫了起来。 “君紊,要不……跟我一起走吧!” 他一怔,说不上是震惊,慌乱,喜悦,还是甜蜜,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居然忘记了回答,只得楞楞地看着此时正一脸局促,似乎还欲言又止的锦瑟。 “其实,我有个主意,除了能顺顺当当地离京,还能不被人拆穿我的王爷身份。” 锦瑟没有注意到君紊的反常,说得有些吞吞吐吐。 少年亦是好容易方才压下心头的悸动,不动声色地问道:“王爷想要君紊做什么,但说无妨。” 两日后,皇城内,女帝安澜正脸色阴郁地听着暗卫的汇报,一张脸上始终俊眉微皱,神情冷竣,冷冽如寒冰,令人看得胆战心惊。 “锦王爷便如此这般地离了京,正一路朝着南方而行,一路都无人识穿其身份。连南城的京畿卫述与当时在场的内廷侍卫总管何大人都丝毫未觉。”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暗卫道了声“是”,便瞬间在殿内隐匿而去,随即偷偷地在殿外舒了口气, 皇上方才的脸,可真是太可怕了,任谁都看得出她此时正努力地压抑着怒火,也难怪,毕竟锦王爷这回也做得实在太失体统,太失体统了啊。 暗卫摇了摇头,在黑暗中离去,可惜若是她还肯再偷偷多逗留片刻,便一定会发现此时女帝正毫无形象地在殿中捶胸顿足,哈哈大笑得眼泪横飞。 她知道锦瑟一定会逃,却万万没有想到她竟会女扮男装,还让自己的小侍扮成她的妻主,一路依隈在他的怀中,坐在马车上光明正大地离了京。 这锦瑟,咋就这么滴有才,这么滴有创意呢,便是她这个做皇帝的,也是比不过啊。 待她回来以后,她一定要好好地惩罚她。 毕竟她为了维护帝王的面子,方才也实在忍得太辛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平时是挺爱留坑的,是因为当时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写<清梦集>上了,差不多都75w字了。 可最近遇到了瓶颈.所以立马换风格,想写篇20w字左右的短言情,换换思路,不然老写勾心斗角的,实在太累了. 第17章 第十七章 锦瑟这么一走了之,自然还是女帝和众姐妹替她擦屁股。 婚旨照下,只是对外宣称锦王爷正依着皇上的旨意,以钦差之名微服私访,为期两月。 女帝心道——死丫头,朕便给你玩上两个月,待两个月后再绑了你回宫,直接塞入洞房。 众王爷们都装出一副扼腕的调调,仿佛人人都嫉妒锦王爷得了这么一个美差的模样,实则一个个地偷笑到抽筋,谁都想看到此时“逃亡”中的锦瑟见着这副皇榜告示的呆呆模样,想必她也不会想到,自己原本理直气壮的逃婚,如今竟被皇上扭转成了公差。 也不知她要吐多少血。 女帝安澜,则道貌岸然地摆出一副立志肃清贪官,整顿朝纲的作派。 消息传来时,各地的官员都开始忙不迭地关心起吏治民生,生怕被钦差大臣巡防到自家的地皮找出什么茬子来。一时间,倒真起了些作用。 而秦府上下则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人人上门称贺。 朝中有些眼色的更是赶忙地巴结送礼,锦王才高八斗人尽皆知,她多年未娶,却不想如今一摘便摘下了京都二美这两朵花来,一时间,身价大涨。 再加上皇上亦有重用的意思,否则亦不会在这种时候封为钦差,前途真是无可限量啊。 秦若临在得到圣旨的那一日开始,竟欢喜得连着三日睡不着觉。直到了第三日的下午,方才终于困得忍不住在自家的花园中小歇了几个时辰。 到了晚上因见着了母亲生怕自己相思难耐而特地从宫中带回的锦王年少时的几副画作,不由更欣喜地整夜摸索着半梦半醒地睡了。 然而,他毕竟是大家公子,虽心中雀跃不已,但仍还是在众兄弟姐妹间做出淡淡的模样。 尤其是见到自己那些已出嫁为夫的兄弟们一个个瞅着他是又慕又妒的眼神,亦也忍不住变得有些受到鼓舞,一想到那般温柔而美丽的人儿便是自己将来一生的妻主,那个被自己从小便爱慕着的才女可以与自己共度一生,那个洁身自好,从不沾花惹草的女子竟可以属于自己所有,便几乎便已经心猿意马,无法自制。 不,不是自己一人的,还有一个林家公子,甚至,未来也许还有更多无数世家公子或是侍姬们入得府来。 想至此,若临有些黯然,这是他不敢诉之于口的内心深处的的小小阴暗想法。 也许,不该用小小来形容,深呼吸一口气,也许他还是不够贤淑,否则比起其他世家贵女家里夫郎成群的境况,他未来的妻主到如今也竟然只有他们两个而已,光是这一点,便不知羡煞了天下多少男儿公子,他又怎能苛求上苍再多。而且据说锦王爷早已有言,她不喜夫郎成群,亦不艳羡他人美姬如云。想来也是,她那般青涩的模样,怎会是个在男儿堆中风流成性,甚至如鱼得水的女子呢? 一直以为,那样天人一般的人物,必是遥不可及,眼高于顶。哪里是他这般普通的世俗男儿可以及得上的。毕竟,如今的一切,已让他感觉如在梦中,生怕轻轻一触,便会醒来。 闺阁中,若临始终反复地对着菱花镜,审视自己娇艳绝伦的面容。揣揣不安着自己未来的妻主对自己可会满意,虽说世人称他是个美人,但是他自己却在见到她之后不再有自信,何况,比起林家公子的落落大方,他给她的印象是否也太怯懦无趣了些呢? 嫣儿早就看着自家的主子这些天来一忽儿喜一忽儿悲的模样,这当口又开始对着镜子一个人呆呆地发起了傻,终于忍不住掩嘴扑哧一笑,软语道:“公子,您都够美的了,怎的还不满足?还是因着如今嫁着了个好妻主,实在乐得说不出话来呀。” 若临娇羞无限地横了嫣儿一眼,嗔道:“少在我面前装傻,我嫁得好,你不也好?” 依着大周的习俗,贵家公子的贴身侍童便也是陪嫁的通房小厮。 所以,嫣儿其实也将是和秦若临一起嫁给锦瑟甚至服侍她。 ——只要她肯收。 “嫣儿可是真心地替公子高兴呢,公子这般品貌的人儿,自该得个举世无双的好妻主才是。” “嫣儿,你不明白。”若临喃喃道,“你没见着锦王爷,自然不知道她竟是个那样一个温柔高贵的天人般的女子。”他说到一半,突然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羞红了脸,“罢了,和你扯这些做什么,反正待我入了王府你也会见得着了。” 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入她的眼。 “公子,您可真真是让嫣儿想不通,找着了这么一个天下无双的好妻主该高兴才是,怎么这当口反而愁容满面了呢?”嫣儿不像若临,他没见过她,对锦瑟仅止于如同世人一般的仰慕而已。自然也不会理解陷入情丝的若临患得患失的心情。 第11节 “正因着她实在太美好了……”若临轻声道,望着窗外正开得绝艳的桃花,一时神思恍惚。 想起那夜母亲的话,不由反复思量。 母亲也是看透了自个儿这柔弱的性子,才会为他求得这样一门亲事。然而,他虽尚年幼,却也是个心思剔透的男儿家,知道以锦王爷这般的才情,必不会只为他的容貌所倾倒,她要的正君王妃,该是怎样的呢?该有怎样的气度,怎样的做法,才能真正的抓住她的心?还有那将与他一天嫁入王府的林家公子,却不知道他此时又再想些什么,会如同他这样一般地欢喜,还是……烦恼? 与秦府上下的喜气洋洋不同,林府此时却是难得愁云惨雾。 林絻是如今林家的长女,在朝上位列一品公卿,更是世代贵族,且家境丰盈,在大周国各处遍布林家的产业,有财有势,与秦家相比,也可说是差不到哪儿去。 然而自家的美貌弟弟,如今却只封了个王府侧君之位,这真是怎么想也想不通的事情。 林潇然是林家的二女,虽未入朝为官,却将林家的生意打理得蒸蒸日上,她是第一个出言反对的:“弟弟,我们林家虽比不得镇国将军,但也算是当朝数一数二的人家了,你看我们家的男儿,哪一个是做了他人的偏室的,即使那个是王爷,姐姐也不愿这般委屈了你。” 她说着,看向林絻:“大姐,此事难道便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林絻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圣旨已下了,难道还要皇上收回成命不成?” 林潇然不以为然:“那又如何,二妹我走南闯北,倒是认识了不少奇人异士,名医术士,让她们来替小弟开个药方,装病或者假死一场,倒也不难。” 林絻不答,看向林素衣:“素衣,你怎么看?” 林素衣微微一笑,唇边高挑的弧度婉和柔美:“素衣倒是觉得这位王爷颇为有趣!” 见他如此回答,林潇然不由惊讶,难得让自家这位眼高于顶,高傲自信的小弟会如此认为,看来这位锦王确实有点意思。 她看向林絻:“我是个生意人,对朝中之事一窍不通,倒是你,既然与那锦王爷同朝为官,想必也清楚些她是个怎样的人。“ 林絻皱着眉,思忖了半晌方才缓缓道:“锦王爷甚少上朝,便是宫中宴席,她也向来是能推则退,一概避之。”顿了顿,她又道,“便是先皇在时,她也是能不在人前露面便绝不出现,曾有一次因为先帝大怒,非逼着装病的她前来宫宴,结果强行派了一队御林军,将她直接从自家的床上架到了宫中。” 想起那一日衣冠不整的锦王爷就这样被不客气地抬进了宴席,一脸花容失色的模样,连向来不苟言笑的林絻都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林素衣也是听得有趣,不由又追问道:“倒是从未听闻姐姐说起过这一出,那后来呢?” 林絻道:“后来先皇便质问彼时的锦王,堂堂女儿家,整日里缩在自家房里,像个什么样子。谁料当时锦王大约也是睡糊涂了,竟回说,那便把我当成男子好了。” 这话当时直呛得先帝几乎要吐血。林潇然亦也是笑了。 林絻又道:“先帝想来也是被气着了,竟说了句:好,你要做男子是吧,那朕便成全你,去,你现在就去换了男子的装束给朕看。” 林潇然大为惊讶:“那锦王岂非下不了台?” 林絻笑了:“你错了,锦王虽面有错愕,却是神情自然,当真在宫宴的群臣面前,向着一旁的宫侍要了男儿家的装束,甚至还向先皇求旨,说是想下去先梳个好看的男儿家发髻再来。直听得先帝又气又笑,大骂她胡闹之余却也消了气。” 她说完,叹道:“我当时便想,锦王这般的气度,可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哪。” 一旁的林潇然听了,亦是连连点头。 其实当时的锦瑟压根不觉得让自己穿上男儿家的服饰有何屈辱,相反,她早就垂涎这些个飘逸典雅的裙装了,如今借着母皇的旨意,正想好好地过一把瘾,谁料母皇竟又临时改了主意,还让她好生失望了一会。 然而这件与当事人初衷完全不同的事件,却造就了他人对于锦王的评价——处变不惊,气度如海。 “那时她亦不过十五六岁,没过多久,更请旨去了她自家的封地,别家的王爷哪一个不想留在繁华的京都风流快活,便是赶她们回封地也是不肯的,然而她却小小年纪,见识非凡,去自家的封地学习政事,了解民生,励精图治,从无过过一天其他王爷那般风花雪月的日子。” 锦瑟也许永远不知道自己那些个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小心思居然能被林絻这些臣子曲解成如此. 林潇然听得自家姐姐对锦王的评价,一时间对她也开始心生好感,只是仍犹豫地开口道:“不过我倒是听说,这个锦王爷貌美若男子,又性情疲软,除了诗词歌赋,当真是一无是处,且还听说她多年来一侍未纳,是因为好女色,身有疾……”说到此处,忍不住又看了自家小弟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只是微微冷笑,似乎根本不信。 林絻看了她一眼:“锋芒露于外者,易折易摧,往往并非真正的强者,锦王若真一无是处,如今的皇上又怎会如此宠爱她,甚至交付重任?这一点,你真该好好向她学学。” 林潇然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了笑:“大姐说的是,只不过,锦王既如此出众,又为何从不纳一个郎君,万一她真的身子有病,岂非要让我们家小弟过了门也做鳏夫。” 林素衣微微皱眉,忍不住出声道:“二姐。” “是,是,二姐知道自己说话糙了些,可还不是一心为你么?” 林素衣沉默半晌,说道:“我虽只见过锦王一面,但多年来看她诗词画作,便知她是个胸襟广阔,气度非凡的女子,我早已心向往之,又怎会在乎区区一个正君之位,即便她真的身有残疾而不能,我林素衣亦也不会拒绝这桩婚事,我愿伴她终身,不离不弃。” 他说着,便起身离开,再不多言一句,身后两个林家女子这才看出了他的心意。 原来自家这个骄傲的弟弟,早已芳心暗许,她们在这又瞎操什么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大大的评论 第18章 第十八章 锦瑟早就垂涎于这个世间的男装了,奈何她是皇女,自小一举一动都有人管着看着,便是最最亲近的小青,在知道她想过这个瘾的时候,也难得的把一双大眼眯成了两条缝隙,拼命地鄙视了她整整一日,闹得她简直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她从来不知道有一天她会落到一个连女子穿裙子都会被鄙视的时空。更从来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搞到连化妆也得先变性的地步。 现在好了,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能得偿所愿了。 锦瑟不光换上了男装—一袭鹅黄色的裙装,还特地让君紊为她梳了个俏皮的发髻,略施薄粉。 直衬得她香肌玉肤,顾盼生辉,千娇百媚。连王府的女门卫们都把她当成了那皇上赏赐的美姬,傻愣愣地看着自家王爷光明正大地从门口离开后的身影还喷了鼻血。 鼻血? 锦瑟决定回来以后就好好地赏赏这些家伙,毕竟她们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证明她果然很适合如此打扮。锦瑟美滋滋地想道。 既然连自家王府的人都认不出,自然别人就更别提了。 锦瑟还特地戴了一副半遮半掩的面纱,更是引人遐想。可想而知,若不是她有先见之明地让君紊男扮女装,做自己的妻主,怕是早让一堆女人们给觊觎上了。 大周国的民风尚算得是淳朴,基本没有什么锦瑟所想象的恶霸,流氓,或是当街调戏之类的行为。最多不过是多接受一些爱慕欣赏的眼光——来自女人们的。但因看着她已有了妻主了,便也就维持着有礼的风度,将略带羡慕与嫉妒的目光像飞刀一般刷刷刷地朝君紊身上丢去。 即使君紊扮成所谓的女子,在锦瑟眼里也自动自发地是理解成了另一种的丰神俊朗。 一身华服佩璎,眉目如画,更衬得他是雅容清俊,姿仪绝世。 虽然他曾强烈建议自己着便服便好,但是锦瑟非常恶趣味地为了满足自己潜在的欲望,而逼着君紊打扮成了她幻想中的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刚开始,君紊还会如此的角色对换感到不自然。 好在他虽才是十八岁的少年儿郎,却已是身姿均匀修长,仙姿秀逸,墨眸清朗,一双算得是魅惑妖娆的眼睛却无形之中透着一丝轩宇之色,以至于扮起女装也毫不逊色,直逼那些玉家世女的风姿。 装扮上如此倒也罢了,男儿家出门也确实行走不便。 只是他家王爷居然主动要求伪装成他的夫君,倒令他错愕不已。 甚至当锦瑟极为自然地依偎在他身侧,坦然自若地接受城门兵将们的目光甚至还在君紊的怀里找着一个舒服的位置后便缩在他的怀里做娇羞状,扮男儿扮道如此入门三分,连君紊都自愧不如。 无疑地,在他人的眼中,君紊已经成了爱护君郎的好妻主,毕竟谁家的女子会这般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自家的夫君。何况还是个俊美秀逸的“女儿家”。 他们雇了一个马车夫,一路顺顺当当地出了京,又朝南而行。锦瑟第一次体会到自由自在的滋味,再不用担心自己走不了几步便被无数千娇百媚家的男儿媚眼秒杀到寸步难行食不下咽的地步,再不用担心突然袭击,什么香帕子或是男儿家的定情物都半强迫地朝她怀中塞来,身上丢来。 当然,锦瑟绝不承认君紊这是易性装扮,在她的审美观中,这是标准的她幻想中的古典帅哥绝世翩翩,玉树临风的俊美形象。将自己的衣物略略改装,便可无比适宜地穿在了眼前少年的身上。月白束腰长衫,袖襟上滚了雅致的苏绣,腰间再悬了一道碧色玉珩流苏,真是一身贵气,更衬得容颜如玉,可比他穿着那些碍眼的裙装时强得多了。 真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啊。 “王爷……王爷?”君紊试探地开口道。 自从出了城门,两人放松下来以后,锦瑟便一直以花痴般的眼神注视着他。惹得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尤其她此时一副极为享受的模样靠在他的胸前,仿佛理所当然一般的态度,更让他面红耳赤。 联想世人对自家王爷的评价,心头不由一动。 难道,王爷果然好女色?所以才会对自己的女装打扮如此着迷。 毕竟,她如此美貌,又是一身公认的男男腔,也难怪不喜欢那些如她一般的男儿家们。 可因着皇女的身份不可做下有违皇家颜面的事情。所以不得不,压抑自己的这些念头? ——君紊,你实在想多了。 锦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把君紊的念头引到邪路上去了。 她只是依旧傻笑着欣赏着他此时的俊朗风姿。天哪,她前世电视剧里最羡慕的情节,就是可以柔情万分地依偎在一个俊美的古代美少年的怀中然后游山玩水,如今这个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真是想想,就想哭啊。难道是老天终于听到了她的祈祷声,让她终于在这女尊世界里能过上一点正常的日子了。 ——锦瑟,你也一样是想多了。 君紊又看了她一眼,遂无奈地叹息道:“王爷,您的口水……” “嗯?”锦瑟犹自不解。 君紊终于抬起手,很优雅的递过来一方手帕:“流下来了……” 锦瑟很丢脸地摸了摸嘴角,干笑。 “君紊!”她提醒道,“你忘记我说的?以后不可再称呼我为王爷。我们在外人面前是一对夫妻,你便叫我锦儿吧。” “这……” 君紊不敢相信她真要继续将这个角色扮演下去。原本以为只是权宜之计,逃出了京城便可。 毕竟王爷如此身份,怎能……真去扮一个男子? 锦瑟不满地白了他一眼,心理责怪他问东问西地破坏情调,打扰自己方才片刻的美妙沉醉间的幻想。 “怕什么,正要如此方才安全。我们一路游山玩水,待皇姐打消了为我赐婚的荒唐念头,我们再慢慢回徐州。”说着,她愤愤地又道,“以后,便是要杀头我也绝不跨入京城一步了,要是再逼我,我还是来这一招。” 君紊哭笑不得。王爷居然真打算与他做对假凤虚凰,甚至还想游遍天下。 他倒也罢了,不过是个小小侍从,可她是堂堂的锦王爷啊,若是被人知道了她竟女扮男装…… 锦瑟看出了他心头所思,不由安慰道。 “你不必担心,你看我如今这般模样,便是告诉别人我是王爷,怕是也没人相信。” 锦瑟说的倒是实话,毕竟她原本就貌美若男子,扮成了男子丝毫不比任何人逊色。 只不过她用的语气也未免太沾沾自喜,太得意了些。 君紊有些头痛。 他大约是世上第一个搂着自家“夫君”,却会紧张得浑身冒汗的“妻主”。 那他们雇来的丝毫不知内情的赶车马夫还曾数次煞有介事的对着他说道:“姑娘啊,我也是过来人,这疼自家的郎君得有个限度,可不能把他宠上了天去,从没见过哪家的夫君任由自己的妻主照顾自己吃穿的,甚至一整路都靠在妻主身上邀宠的。便是再美也该有些夫德不是?” 君紊被她说得无言以对。 “王爷……!” 锦瑟打断他:“说了叫我锦儿。” 君紊轻咳一声:“皇上若是执意要赐婚呢?” 锦瑟倒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她思索了半晌,道:“不怕,我自有法子对付。” “大不了,我永远不回去了,一辈子扮男人,让她找不到我急死,哈哈。” 第12节 君紊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 “或者,我找个女人嫁了吧。看我这麽美,就算是女子,也必定有人要娶的吧。哈哈哈哈。” 君紊的脸抽搐得更厉害了。 “好了,玩笑结束,其实我的办法很简单。” 他立即认真地都盯着她,作聆听状。 锦瑟却是道:“君紊,不如你一辈子扮女人,做我的妻主娶了我吧。” 第19章 第十九章 锦瑟自从说出那种人神共愤没心没肺的话就完全地将这事扔在脑后了,事实上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整天就是被男人“调戏”的命运,心理早就不爽了。偶尔反克为主一番,也觉得有趣。 然而,她口上无心,却搅得可怜的君紊翻来覆去的整夜没睡好,虽然早已清楚了自家主子的个性——纸老虎一只。 嘴上说得再狠,也绝对不敢真的做。然而一向冷静的他竟然还是被这位总是不按牌理出牌的王爷的话给吓得不轻。 王爷若真的好扮男装,他可不就得一辈子陪着王爷胡闹。 这天下的女子莫不以被人当成男子为耻,尚且有老卫道士甚至不少文人雅士整日里念叨着女子要重妻纲,男子要修夫德,否则便要阴阳颠倒,国之不国,家之不家。 然后偏偏他家的王爷却总是毫无身为女子的自觉,更从不以被人当成男子为耻。 本来锦王爷已是一副女身男相了,做女子之时尚且男男腔,这扮成了男装更成了十足十的祸水,偏偏王爷还扮得怡然自得,似乎天生如此,可怜他一路上不知道忍受了多少大周女子飞刀般的眼神。 只不过,若是王爷真的想要一辈子与他这么假凤虚凰下去,怕是他也未必能有好日子过,看来王爷终究还是因为未经人事,所以不懂男女之别,等她明白了个中奥妙,恐怕便也不会这么单薄男女之别了。 君紊想到这,便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打定主意要好好地将王爷引入正途。 而另一个让他暗自琢磨的,便是锦瑟这样的人绝对只有对待自己最亲近的人才会肆无忌惮地开玩笑。甚至亲近到容易让人误会的地步,一如她先前的女侍小青。而能让自己的主子打破原有的界限,如现在这般毫无顾忌,便意味着他在王爷心目中的地位又再提升了一步。 ——君紊实在是锦瑟肚里的蛔虫。 所以…… 他悄悄搂紧锦瑟,摆出道貌岸然的模样。 无论王爷怎么胡闹,他只要平静点,不动声色,王爷便绝不会对他有所提防。 虽说这是他第一次能与王爷如此接近,她的手环着他的腰,头枕在他的胸前。男儿家的名节早被破坏殆尽了,换上其他的男子,早已经哭哭啼啼地要她负全责了,不过,遇到他家主子这般的异类。他忽然觉得,即便真有一天他为王爷侍寝,或许也是王爷哭哭啼啼要他负责了。 于是,就在君紊整日里琢磨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的时候,他们两人终于到了江南。 和锦瑟所认知中的正常历史一样,女尊世界的版图居然也是同样的构建。 州,郡,县,都按例制,分派官员管制。而江南则更是鱼米之乡,天下富庶之地。 京城达官贵人虽多,却或许不如江南这里藏龙卧虎,富可敌国的富商,家世显赫的名门望族,引得不少皇室贵族亦会在江南买房置地。 于是,扬州便成为了她所选择的第一站,毕竟古代的江南一直都是她向往的地方。 而且离开京城那么远,皇姐便是再恼怒,再厉害,也是鞭长莫及了吧。锦瑟得意地想着,她一把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街道,这才第一次真实的感觉到自己是穿越了时空,来到了另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 毕竟,她始终生在皇家,不得自由,难得终于有解脱的一日,怎得不想着玩个欢畅淋漓。刚要跨脚下车,却见君紊猛地拦住了她:“王爷且慢。”说着便拿过了一个面纱,戴在了锦瑟的脸上。 一旁车夫正在结钱,乐呵呵的甩了甩钱袋,临走前却突然在君紊耳边轻声叮嘱了句:“我说姑娘,你家这口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江南是什么地儿啊,什么达官贵人没有,留神被一些不安分的人拐了去,瞧你那宝贝的样子,怕是也舍不得吧。”说着乐颠颠地朝他眨眨眼,这才赶着车子走了。 锦临自然是没有听到这番话,君紊却是上了心。 主子的这副皮相无论男女皆宜,即使换上了身素衣,却仍旧是过于醒目,还是少惹麻烦为妙。 于是淳淳劝道:“王爷如今虽说是改了装扮,然则这江南人生地不熟的,料不准会惹来些什么麻烦,还是稳妥点为好。” 锦瑟自然也是不想被皇姐派来的人抓住——显然她低估了皇帝的能耐。 她不是个爱惹麻烦的主,虽是换上了素衣简服,然而那张脸,却也是心知肚明怎么也掩盖不了的。 乖乖的任凭君紊为她蒙上了面纱,又简单地梳了个夫郎的发,让人望去就如普通的良家男子一般,绝引不起半分的绮念。 想起前世小说中所描述的风流佳人的故事,锦瑟心头自然兴致盎然,想好好瞧瞧这南方鱼米之乡的古人该是何等模样。带着期望地下车一瞧。 男子们依旧描眉画唇戴首饰插花,拿着手帕扭扭捏捏做出大家闺秀的模样,而那些身高堪比女足的强壮女子们,也都一个一个都是那般的强壮健硕,唯一不同的是都爱着丝绸白衣,更有人自以为风度翩翩的执着一柄折扇,让她看着不由浑身发抖。 是的,虽然活了二十年了,她居然还时常没有自己在女尊世界的代入感。心头不由唏嘘不已。也难怪皇姐们总是痛恨她的不成器,连她自己都痛恨自己的没种。 “王爷日后可有什么打算不曾?”路上时,君紊曾冷静地问过锦瑟。 对于锦瑟来说,她自然不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离开了皇室,必然要好好想个谋生之处。 这一点,她不如君紊。而后者,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建议。 “王爷不如换回女装,只是勿再轻易以本貌示人。改名换姓择一处居所,这样便也不必整日里换男装。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君紊的建议原意是为了锦瑟好,不想让她继续当成男子被人看轻,毕竟在这样的世界之中,女子的地位远高于男子,重做回女子的身份才有利于她安然度日,毕竟王爷貌美如花,他亦不想王爷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锦瑟知道他说的没错。然而她想的方向却是和君紊全然不同。 “放心吧君紊,一到江南我便恢复女装,我是不可能坐吃山空,让你跟着我受苦的,好歹你是我的人,我自然得负责你往后的生活。” 锦瑟不知道自己无意的话中含着太多的歧义,惹得君紊险些没能自持。 “王爷不必担心,君紊是王爷的人,自然任凭王爷差遣,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半分怨言。”尽管心头乱跳,但他仍是答得滴水不漏,偷偷观察着锦瑟的神色,却见她一脸不以为然。 “说什么呢,往后就是我们两人相依为命,还分什么主仆,叫我锦儿便行了。” ——锦瑟毫无自觉自己仍然在引人误会的路上越走越远。 “是……王,锦儿”君紊压抑下激动,怕被锦瑟看出倪端,所谓近水楼台,大概说的就是他这种情形。 与王爷一同逃婚,虽说是任性之举,却也算是值得的了。至少眼前,没有献媚恨嫁的公子或者宠姬们整日里缠住王爷,只要一个屋檐下两人相处得久了,还怕没有什么机会么? 君紊是个人精,他很清楚一个道理。 那就是遇到好的机会,定要牢牢地抓住,受过□□的他没有大家公子的那些身为男儿家的羞涩,更没有不合时宜的矜持,他知道自己没有好的出身,更没有绝世的美貌,唯一有的,就是运气。 世上的女子大多多情,甚至薄情,在这样的女子们当中,锦王爷无疑是个异类,她绝不会怠慢或者看轻任何一个男子,更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相处得越多,他越觉得自己要牢牢地把握住。遇到了好的女子,若是不珍惜,只怕会抱憾一生。 当然,往后他的机会自然很多。 这边厢,在君紊一心地琢磨着如何吃了锦瑟的时候,锦瑟却只研究着往后的谋生问题。 这辈子过惯了米虫的生活,虽说从家里带了些财物出来,然而因怕被人察觉,而她更不是个贪心的人,所以拿的并不太多。想要过上舒适的生活,往后还得靠自己的劳动力吃饭,好在锦瑟曾是二十一世纪向上有为的大好青年,倒也觉得理当如此。 虽说自己没大富大贵的潜力,但是好歹也是颇有些谋生的技能。 于是下了马车以后,两人第一步的打算自然是去找家客栈,换下自己身上的男装, 锦瑟一边光明正大地逛着街,一边好奇地四处张望着,不得不说,如今的大周确实是繁华的,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生意兴隆的酒楼和客栈,直看得人眼花缭乱,她在徐州封地的时候,虽是为了避免桃花而尽量不出门,但也是关心着自个儿封地老百姓的日子的。锦瑟虽不能说是个治国为帝的料,但可以说是个爱民的好王爷,这也是安澜一直纵容着她胡闹的原因。 “买扇子喽,快来看,五文钱一把的扇子。价钱公道,童叟无欺。”一个稚嫩的喊卖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只见路边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正满头大汗,堆着笑脸地向着路过的行人推销着她摊前的扇子,然而她面前的扇子都不过是些普通的乏陈可述的白扇,做工虽然尚可,但是行人都无甚兴趣。 小女孩年纪尚且,至多不过十来岁的光景,想来也是为生计所迫,锦瑟看了不由起了恻隐之心,便朝着这摊位走了过去。 “小妹妹,这扇子都是你自己做的?”锦瑟拿起一把白扇,只见扇面和做工都较为一般,扇骨也不过是些普通的细竹,并不牢固,按照现代人的讲法,便该是次货了。 女孩见有人上前买扇,不由羞涩地对着锦瑟说道:“回小公子的话,这些确实都是我做的,粗陋了些,还望小公子别介意。” 小公子……锦瑟听得一阵郁闷,被当成男子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加个“小”字? 一旁的君紊知道他家王爷是个心软的主,于是从荷包里掏出了五文钱递给了小女孩,道:“五文是吧,这把扇子我们要了。” “谢谢,谢谢大姐姐!”小女孩见做成了生意,高兴的笑眯了眼,恭恭敬敬地把扇子递给了君紊,君紊却看向锦瑟,发现她正若有所思地瞧着扇子,开口道:“小妹妹,你这卖扇子的生意恐怕不好吧。” 小女孩点点头,有点为难地道:“这扇子以前都是我娘卖的,她是个秀才,会在上面画些个画,提个字什么的,倒也还有人买,可这几日她病了,我想替娘出来摆个摊,可我没娘亲的手艺,没法子画画写字什么的。所以……” 说到最后,小女孩低下了头,显然是自觉惭愧。 锦瑟不忍地摸了摸她的头:“乖孩子,看你也是个孝顺的孩子,别难过,姐……哥哥来帮你好不好?” 小女孩愣住了,不明白她要怎么帮自己,却见锦瑟对着君紊低头说了两句,后者便去了一旁的杂货铺买来了笔墨。 锦瑟朝着小女孩子微微一笑,虽然蒙着面纱,但因离得近,小女孩也依稀看出了她姣好的面容,不由红了脸。 锦瑟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有诱拐无知少女的嫌疑,她略带沉吟,便低头在扇面上提下了诗句: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仿佛是转瞬间,原本平平无奇的扇面竟然化腐朽为神奇,变得灵动而栩栩如生。 小女孩看得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说话,锦瑟又拿过另一把扇子,提笔寥寥地画了一幅山水画。 如此炮制,不消片刻,数十把原本普通的白扇子在她的手里都变幻成了不同凡响的字画扇。 这段期间,也逐渐地吸引了不少过往行人驻足观看,不少人啧啧称奇,更有人不敢相信区区一个男子会有这般的才艺。君紊不由地只能偷偷地将锦瑟护在身旁,一脸冷漠地面孔守在她的身旁,以免有些不怀好意的人凑上来伤到他家的主子,其实他亦是关心则乱,大周国是太平盛世,尤其江南是大周国最富庶之地,民风尚算淳朴。 待到最后一把扇子绘完。锦瑟放下笔,无视身旁众人拿着好奇的眼光审视着自己的人,只笑着对小女孩言道:“如今你可将每把扇子卖五两银子了。”随即她更偷偷地凑近她的耳边,只以两人可闻的声音又道:“等卖剩最后三把的时候,便抬价到十两,记住了?” 锦瑟一心想助人,却忘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那便是她所提上的那首诗,还并没有在这个时代出现过…… 第20章 第二十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呵呵,好一个云想衣裳花想容。”女子沉吟着看着手中的扇子半晌,忽地拍案而起,再度问道,“可看清楚了,那在扇上题诗画画的真是位公子?” 仆人点头,答道:“小的是好容易在人群中开了高价方才抢到了这最后三面扇子,原本每把扇子作价五两,然则卖到最后三把时被提到了十两。价高者得,故而小人这才有了机会买了下来。” 女子听得不由失笑:“你说一个小小孩儿何曾有这般的心思,想来还是那公子教的吧。” 她仍在沉思,门帘已被一双修长的玉手掀了起来,随即一个俊美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身着一件云纹素绢丝绵袍,领袖饰以淡青花边,腰束同色忍冬纹博带,裙服下摆裁制成月牙弯曲状,虽是男子,却是如阳春三月的阳光般让人睁不开眼睛,甚是华贵耀眼,以这个时代的审美来看,他的容貌身量并非时下流行,挺直的鼻梁与紧抿的嘴唇带给人刚柔并济之感,挺拔的身量又缺少了几分时下男子们的妩媚之感。然而那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之间都透出着优雅与华贵气度,这可是普通的小家碧玉所没有的。 “寅弟,你来的好,快瞧瞧这几把扇子如何?” 女子兴奋地向他招呼道,似乎想要看什么好戏一般。 却见他一脸平静地拿起桌上的白扇淡淡道:“不过是些粗制滥造的贫家小户的东西罢了,也值得大姐如此兴师动众……” 话到一半便突然噤声,如女子所料,他果是看到了扇面上的诗句。轻轻地念了一遍,苏寅随即又拿起剩余几把扇子细细端详起来。 女子忍着笑意,果是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几分讶然与惊艳之色,于是故作无谓地又轻轻地道了句:“听说作画题诗的可是个公子呢!” 第13节 “什么!”苏寅大惊,上前厉声问道,“是何人?” 女子被他惊得险些端不稳手中的茶盏,刻意慢条斯理地放下,又道:“怎么,怕你这江南第一才子的美名被人夺了去?” 苏寅自知方才有些失态,他冷眼瞧着自家大姐那分明想看好戏的神情,雍容在一旁的红椅上坐下:“英雄惜英雄,我不过是想见见这公子是何方神圣罢了。” 这世间对男子诸多教条,《男戒》《二十四训》无一不是在教导着男子要以女子为天,以妻为主。 若非他苏家数十代前便已是江南的名门望族,而他又是苏家唯一的男丁,深得几个姐姐的照拂,否则怕也是要年纪轻轻的便嫁了出去,从此后便也只能过着伺候妻主,相妻教女的日子了。 此时苏苑,这位苏家的当家家主,正一脸兴味盎然地琢磨着自家弟弟脸上的表情。 若说自家的这位小弟,什么都是好的,就是自小心比天高,总以为天下女子都不过是些仰仗着女子身份,肆意践踏男子的无能之辈了,也怪爹娘把这个弟弟生得太聪明,年岁轻轻便满腹才学,直压得江南一众秀才进士们抬不起头来,久而久之,这江南第一才子的美名自然是传了出去,却也乏人问津,落了个无人可嫁的老男下场。 不过好在她苏家家世雄厚,不比皇亲贵族的差,就算养上十个八个的宝贝弟弟也算不得什么,再说她也不忍心把自家的弟弟嫁给那些觊觎苏家财产的野心女子,日后受人欺负,自然也宁愿他待字闺中。 “是何方神圣大姐倒是不知,不过人家不比你,似是年纪轻轻的便已许了人家,妻主更是爱护得紧呢。”苏苑刻意说道,再瞧瞧自家小弟脸上一脸不以为然的神情,又火上浇油地道了句,“怎样,此人的才学比你如何?” 苏寅看着自家大姐那满脸想看好戏的神情,只斜了她一眼,道:“姐姐说这么多不相干的何用,还不如将此人请到小弟面前来,让小弟一睹其庐山真面目。” 苏苑知道他说的轻松,心底却是极不服输的,便也笑道:“这也不难,我听买扇的下人说来,这公子倒是个心善的人。”说着便把锦瑟如何在路边教卖扇女孩的过程徐徐道来,临了又道,“我看此人如此品性,恐怕不会只来一次,明日若是再去那扇摊,或许还能遇到。小弟若是有兴趣,大姐就派人在那守着,若是现身,便替你把人请了来。” 苏寅闻言,想了想,忽的站起身来:“如此人物怎能让常人去请,岂不吓坏了那位公子,还是我亲自前去为好。” 苏苑闻言调侃道:“真是奇哉,不过是个如小弟一般有些才学的公子罢了,也能让小弟这般慎重,竟让我苏家,不不,江南的第一大才子亲迎,这公子面子可真正是不小呢。” 苏寅懒得和她斗嘴,临去前只是冷冷的啐了她一声:“你们这些个粗陋女子们懂什么,真正夏虫不可语冰!” 说罢傲然地走了出去。 女子只得自知无趣地摸了摸鼻子,她这个小弟看来真的是看不中全天下的女子了,连她这个姐姐都不入他的法眼,唉~~~自怨自艾了半晌,便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苏寅出了姐姐的书房,便一路朝着自家的院子而去,如往常一般找了本书便坐在了树下的长椅上。 身后的小童行逸瞧着自家主子的脸色,犹疑不定了半日终于出声提醒道:“公子不是说今日要去朗亦轩选书的么?” 苏寅翻了一页手中的书,意兴阑珊地道:“今日不去了。” 行逸讶然道:“公子可是心情不好?” 苏寅抬头瞥了他一眼道:“你今日的话倒是很多。” 行逸低声道:“不敢,逸儿也是担心公子,只因……”他犹豫了片刻,终于出声言道,“只因公子拿书拿了半日,却也未曾发现书是反的……” 苏寅无言,他合上书,起身看着树下的芙蓉花,行逸见他沉默不语似有心事便也再不敢出声。 好半晌,方才听得苏寅淡淡地低声道:“天下女子都说,男子无才便是德,你说,果真如此么?” 行逸认真地想了半晌,回道:“公子,像我们这些穷家的孩子,自小能识几个字便是不错的了,哪里有什么钱学诗作画,又不需去考什么状元,我娘说还不如学些阵线刺绣倒还能有些用处,至于诗赋琴艺那些都是大家公子闲来无事的消遣,为了将来取悦妻主……”说到一半,忽的惊觉公子脸色似是不好,于是声音小了大半地又道,“像公子这般品貌双全的人儿,全天下能有几人,只怕是皇宫里也找不出几个能配得上公子的王爷来。” 苏寅冷笑一声,满脸不屑:“王爷?不过是些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贵族女子们罢了,天下的女子莫不是左拥右抱, 得陇望蜀,享尽齐人之福却还对男子诸多训诫约束。论德论才,男子哪里比女子差了去了?若让我说,便是皇帝,我苏寅亦是毫不稀罕的。便是一生不嫁,却也不会委屈了自己去。” 行逸急道:“公子如今方才十八,怎的便说如此的丧气话。一生不嫁岂不是等于做庙里的和尚了?” 苏寅一挥长袖,复又坐下,淡淡道:“天下有几个女子能是真心?与其将来伤心,还不如现在图个清净,你不是不知道现下那些求亲的人打得都是些什么主意,能有几人真的是冲着我苏寅而来,瞧上的还不是苏家的嫁妆,我是苏家唯一的男儿,姐姐们对我又颇为疼惜,若是出嫁定会厚资重财,若我不过平常人家,还有谁人瞧得上我苏寅?” 想到此处,忽又觉得有些黯然神伤,自己虽是苏家唯一的男儿,受着姐姐们的照顾,却时常不得不悔恨自己没有同样地身为女子,不能如女子们那般神采飞扬,出入朝堂,昂首走在街上。 而是日日困步家中,过着虽锦衣玉食,却又犹如笼中之鸟的日子。 是的,天下的男子谁人不是这般过个一辈子,未嫁前靠着娘亲姐妹,嫁人后便是妻主为天为地,若是运气好的,诞下个一女半男的,更是后半生有所倚靠,这便是一个男子最大的幸福。只是,他苏寅不屑于这种幸福罢了。 想着想着,再度看向手中的扇子,摸着上面龙飞凤舞,气势磅礴的诗句,自然愈加好奇起来,真不知写出这般字这样的诗来的男子,该是怎样的风华,可是和他有着一样的心性,或是曾如他一般的清心寡欲? 他放下白扇,轻叹一声,罢了,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如此心绪不宁了。就为着这么几句佳句便失了分寸。 起身对一旁的行逸说道:“走吧,随我去大姐夫房里,昨日他说新得了一尾好琴,让我前去试音,可别拂了他的好意。”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这边厢,锦瑟浑然不知自己的一首诗正搅得人家大好青年满心想要义结金兰的念头,本来她就不过是信笔将想到的诗词点缀上扇子,这路边随意的善举,哪里还会大费周折地去做什么新诗。 她此时正悠然自在斜躺在客栈房里的长塌上养着神,换上了平凡的大周女子的服饰,为了遮掩容貌,更是故意把一张好好的玉面遮在层层斗笠之下。 君紊举步入内的时候,见着的便是自家主子一副惬意的模样,这般难得自在的时光,本不该轻易打扰。 可是……不由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该不该将手中之物拿给她瞧瞧。 “王爷?”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无人的时候就不必戴着斗笠了吧。” 王爷难道不嫌热么? 锦瑟撩起黑纱,干笑道:“怕皇姐怕过头了,忘了拿下了。”她随即故意板起脸,“你不也照样唤我王爷,出门前怎么说来着的。” 君紊见她如此说,便也顺势道:“王爷……锦儿既如此说。君紊依言便是。” 好奇地看着他手中拿着的纸,锦瑟问:“这是什么?” 君紊回道:“方才路上见着贴出来的皇榜,锦儿因曾教我识字,所以上前去看了看,照样写了下来给锦儿来看。” 锦瑟起身将斗笠放在一旁,随口问道:“写给谁的皇榜?” “王爷的!” 扑通一声,锦瑟一屁股没坐到椅子上,偏了位。 君紊忍住笑,上前搀起自家这个吓得面色发白的王爷,替她掸了掸灰尘。 锦瑟犹自停顿了好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问道:“皇榜上说的什么?念……念给我听听。” 君紊看了她一眼,便拿出了白纸,照本宣科的念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九王锦瑟,奉朕口谕,效仿钦差微服出巡,替朕探查民情,寻访贪僚,文武百官,一律不准违命,更需好生款待,天下公子,更要好生把握,若有心意相通之人,朕绝不棒打鸳鸯。” 听到这里,锦瑟一口茶呛在了喉中,她干脆一把拿过君紊手中的白纸,颤抖地念道 “今朕治下之大周,四海升平,国泰民安,想来江南也无甚要查的贪官,故此限锦王两月内尽快办完差事,早日滚回宫中完婚,否则后果自负,钦此。” 锦瑟拿着纸的手微微发抖,这是皇榜么?这是一国之君该写出来的东西么? 当然,没有人会去笑话二姐,所以成为全天下笑柄的还是她玉锦瑟。 苦笑着抬头看着君紊,她道:“看来你也是不容易了,这么长的皇榜,竟也能一字不漏地写下。” 君紊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说实话算了,其实这皇榜到最后,他也只能按照大概的意思写下来罢了,毕竟他识字有限,后面文绉绉的几句话写不出来,但是估摸着皇帝应该便是这般的意思,便自己杜撰了几句。 ——锦瑟若是知道,怕是更要吐血。 深吸一口气平静一下,锦瑟忽的又自在一笑:“怕什么,反正皇姐又不知道我在扬州,想来是故意张贴这玩意想吓唬我呢,我只要躲得好好的,凭他皇榜写些什么。” 见她如此自圆其说,君紊便也不提醒她那皇榜中出现的“江南”二字了,显然皇上对她的一举一动都是了如指掌的了,反正让王爷暂时地活在美梦中也没什么不好。 君紊倒是很懂得审时度势,毕竟他知道倚着锦瑟的性子,若是真知道自己所有的小心思都逃不过皇帝的手掌心,指不定真郁闷地出家去了。 第二日,俩人果然还是如苏苑所料的照旧去了那卖扇小女孩的摊子。 只是这一日不只是女孩一人,她的身边,还站了一位面黄肌瘦的中年女子,看似大病初愈,却也还算精神。看来这便应是她昨日口中的秀才娘了。 远远地见着君紊和锦瑟两人走近,小女孩已经止不住高兴的挥手了:“大姐姐,小哥哥。”倒是那中年女子斥责了她一句,于是后者讪讪地放下了手臂,没让锦瑟来得及郁闷那个仍旧摆脱不了的“小”字。 及至到了近前,那中年女子上前迎了过来,马上便是一躬到底:“昨日听小女说了两位的善意之举,自觉无以为报,今日特地在此,恭迎两位候驾,亲道一声谢字。” “大姐不必客气,我们也不过是看着小妹妹小小年纪便出来做生意不容易,念她一片孝心,能帮便帮罢了。”锦瑟答道,中年女子一愣,抬目朝她的脸上瞥来,见她一脸黑纱斗笠遮面,身量纤细娇弱,声音温婉,虽是素衣女装,却显得有几分弱柳扶风的气质,一时间心里便已明白有了七八分。 锦瑟不知道对方把她当成了男扮女装,只向着小女孩走去,亲切地问道:“小妹妹今日生意可好?” 小女孩见她一头黑色斗笠把姣好的容貌遮盖得严严实实的,不由天真地道:“小哥哥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总要遮着脸呢,还戴着这么大个帽子。” “胡说八道。还不住嘴?”中年女子低声斥道,随即立即向一旁的君紊拱手赔礼道:“小女年幼,言语唐突。还请勿见怪。” 显然中年女子是女尊世界里的老夫子,对于男女大防看得甚是严重,因此认为自家的女儿言语间轻薄了这位男扮女装的年轻公子。 君紊自是心知肚明的,却不知道该回什么,自家的王爷明明已经换上女装遮盖住了美貌,却还是被人认作男子,他亦是有点哭笑不得。 “不知道两位家住何方,可是最近才来的扬州?”女子开口问道。 锦瑟回道:“大姐好眼力,我们……姐妹确是近日才来的扬州。”这一声姐妹说的她可是浑身难受,好在君紊面色如常,不以为然。 却见中年女子望着她笑了半晌,正在锦瑟奇怪她笑些什么的时候,却见她也不点破,言道:“姑娘不必多说,在下自然明白,出门在外,女装自是方便得多了。” 锦瑟心头一跳,心想她什么时候看穿君紊不是货真价实的女人了?不由地朝君紊的脸上看去,后者却是完全不动声色的表情,让她摸不着他在想些什么。 ——锦瑟显然是对自己太自信了,完全没搞明白自己才是那个被说的对象。 几个人正在这边攀谈着,墙角边,一辆精致的马车却是静静地停着不动。因是热闹的街市,人来人往的也没人注意。 “刘管事,可看清楚了这是昨日那个题画作诗的人么?” 管家踮起脚尖远远地又瞧了几眼,回头恭敬道:“回公子的话,正是昨日的那位年轻的郎君,虽是穿着女装戴着斗笠,那身量姿态却是如昨日一般的,何况身旁的那个女子亦是昨日陪同着一起来此的。想来是不会错的了。” 苏寅点点头,举步便要下轿,管家慌忙地拦住了他:“公子,这可不妥啊,街上人来人往的,公子还未出阁,这……不合适吧。” 苏寅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这便是他最厌恶的时刻了,凭什么身为男子便要被束于牢笼之中,什么男子女子之别,这眼前的公子不也一样的落落大方地站于人前么?他苏寅又凭什么见不得人? 冷冷地瞥了管家一眼,曼声道:“我不过是过去与他攀谈几句罢了,能有何不妥?” 说罢,便由自己的侍儿搀扶下了马车,一路朝着锦瑟的方向行来。 还未至跟前,便远远地听见了锦瑟正带着笑意的语调对着小女孩温柔地说道:“你若真如此喜欢,我日后亲自绘一副你的画像送你可好。” 那声音别样雍雅,闲风惬意,不咸不淡,撩得人心旌一阵荡漾。想起那首绝妙的诗词和不凡的几笔扇上之画,愈加对黑纱下那遮掩住的真容好奇了起来。 及至到了跟前,他方才注意到身边这个公子虽着一身宽松松的女式玉色长袍,却衬得曼妙腰身风情无限,一双青葱玉指如上好的青瓷泛着淡淡的光泽,鼻尖更是微微飘来一阵淡香。心头不由觉得好笑,就这般模样还想装成女子?戴个黑色斗笠又能如何,分明是欲盖弥彰,难道就没人告诉她若想扮得像个真女子,便得要彻底去了这些个脂粉气? 于是便也不急,只待她耐心地哄着眼前的小女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瞧他的样子,想是还没有孩子吧,才能这般的父爱泛滥。 锦瑟却也不是傻子,身边站了个人半日怎会没有知觉,于是疑惑地抬首看向身旁,不料竟直直望进一双秋水似的柔润明眸,一张俊颜虽则冷漠无情,却是天下无双的俊美,直令人眼前一亮,这男子不知是何方神圣,真正是雍容风雅,秀美清隽,于是也不怪他如此唐突,体贴地朝一旁闪了闪,“公子想要买扇?” “路过而已,不为买扇。”他仍旧是直直地看着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用意,“单单为见阁下而来。” 锦瑟心头一惊,以为自己的身份被人识穿,眼角开始朝左右瞅去,以先为自己找到退路。 ——锦瑟实在是吓怕了,尤其安澜那张火上浇油的皇榜,怎的不让她谨慎异常。 君紊自然更是一马当先,紧紧地将自家王爷护在身后,殊不知这一幕更坐实了有心人的猜测,眼中一片了然。 ——还说不是男扮女装?骗谁呢? “姑娘不必担心,我只是想与你家公子攀谈几句,并无恶意。”他语调平和,声音如流水潺潺,悦耳平和。 不对,锦瑟想道,她似乎错过了什么关键的地方没注意。 “我姓苏,名寅,昨日凑巧买了公子题画作诗的扇子,不由心羡,特此前来结交。” 第14节 锦瑟终于明白过来了,公子!他用的是“公子”两词,这指的可不是君紊,而就是她——玉锦瑟。 从君紊身后走了出来,她低头审视了一遍自己的衣着,困惑地道:“公子莫非是在和我说话,可我……不是公子啊。”锦瑟无奈地看向君紊,为什么会被人这般误解,难道是她的斗笠还不够厚? 苏寅看了她一眼,谅解地道:“不是穿套女装便是可以做女人了。我也曾幻想过……罢了,谈这些做什么。公子出门在外,为着行走方便而改换女装在下可以理解。只是既然在下都已将名姓坦诚相告了,公子又何必这般遮遮掩掩的。” 锦瑟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第一次有了想哭的感觉。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锦瑟在现代时便是个标准的好脾气的主,说的好听那叫性情温柔,说得不好听那就是缺了几分气性。 放在现代估计是诸多男士梦寐以求的贤妻良母乖乖牌,但是放到女尊世界里,可就是标准的男男腔了,这也是她始终被其他王爷们笑话的原因。 平日里深居简出的她也不觉着自己完全没个女人样,众家王爷调笑归调笑,却也不至于让她如此失落。 扮男装不被人认出来是一回事,但是恢复女装还被人以为是个男人可就无论如何不是件能让人高兴的事了。 锦瑟十足十的那叫一个郁闷………… “苏公子……”她讪讪地开口道,“若您执意认为在下是男子,那在下……也无话可说。” 难道还当街脱下衣服让他验明正身?若真的那般做了放在这个世界肯定没人认为是她吃亏,反倒要责她有伤风华,轻薄眼前的男子了。 苏寅是不可能了解锦瑟的委屈了,在他眼里,那副不甘心情愿承认的模样不正是因为自己扮女子不够成功的失落感所致么,寻常女子若是被人指责像个男儿家,定是要大发雷霆的了。哪里还会这般细声细气的。 “是苏某唐突了,若公子不介意,可否移步苏某家中小坐!苏某不才,与诗词画艺亦也有些兴趣,愿向公子请教。” 此时苏寅彬彬有礼的模样倒教锦瑟不好意思起来,然而这个世间的男子都是受着礼教的束缚的,眼前对方把自己当成了男子,这才会毫无顾忌地相约去他家中聚聚,但若是将来自己不慎被拆穿了,怕是对眼前的公子无益,不由为难地道:“苏公子客气了,在下与公子萍水相逢,如此……怕是不妥吧。” 说罢看了君紊一眼,落在有心人的眼里自然又成了不敢违抗妻命的小郎君的调调了。 ——锦瑟,反正你怎么做都是错了。 君紊自然是明白自家主子的心意的,便也上前不疾不徐的替她挡驾道:“内子今日身子不适,只能拂了苏公子的好意了,若无他事,我们这便告辞了。”说着便朝扇摊上的母女俩点点头以为告别,转身欲走。 苏寅没有料到自己堂堂的苏家少爷的身份亲自相请也会这般吃个闭门羹,情急之下不由喊道:“慢着!还未请教两位名姓,可否赐教?” 君紊看向自己主子,锦瑟不由犯难,见他总一口一个的公子叫得自己心口发堵,干脆回道:“奴家随妻姓,姓君,名锦儿。” “不知两位下榻何处,若今日不便苏某愿改日登门拜访!” 锦瑟心道,这人怎的这般死缠烂打,于是直言问道:“苏公子若有何事相求,不妨直言。” 苏寅一时被堵得胸口发闷,他想不明白为何自己这般好言相邀想要结交对方却仍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这对夫妻显然是不待见自己的了。问出名姓竟已是勉为其难,然而,他却犹不死心,上前一步又道:“两日后正午太湖旁的隐月舫上会有一场诗会,这是扬州一年一度所办的花魁诗会,届时江南的文人雅士们定会济济一堂,不知两位可有兴趣?” 锦瑟想了想,答得干脆:“没有!” “没有?”苏寅不解。 锦瑟笑了笑,又道:“诗会诗会,无非是些沽名钓誉之辈罢了,诗词歌赋本是用来修身养性,陶冶身心之物,更讲究的是心境与意境,哪里是为了展露人前换几句褒奖或是为了名扬天下而作的。” 锦瑟久居深宫,更受盛名所累,当然不在乎什么文人雅士之名。 苏寅却是被她的一番见解说得目瞪口呆,再回神时,两人更已走得远了,还待挽留,忽又觉得自己与这眼前的公子几乎不可同日而语。一时间只觉自己所谓的江南第一才子的美名有些可笑。 心头不由有些失落,原本以为自己兴冲冲的赶来必可以结交一位与自己同样才华横溢的公子,并能彼此视为知音。 却不料别人丝毫没有将他苏寅放在心上,即便他自报家门,亦不过是礼节性的寒暄几句。 锦瑟是生在皇宫的王爷,第一次来的江南,自然不知道苏家在江南的地位与名声。 苏寅身着的绸缎即便价值再不菲,对生来便是皇族的锦瑟来说也体会不出异样来。 一旁卖画的中年女子自然是看出来苏寅脸上的失落,于是好心开解道:“苏公子,我看这位君夫郎并非是个难以结交之人,因着小女与他很是投缘,他今日已应下了小女,过两日便会登门来替小女画幅小像。公子若有心的话,届时必可以再见。” “画小像?”苏寅哑然,这君夫郎明明画得一手好画,却甘愿为一个小小孩儿画个小像。 小女孩点点头,亦也对着苏寅说道:“是啊,小哥哥可真是个好人呢,听说后日便是雁儿的生日,还说要送雁儿礼物呢。” 苏寅见她说得天真,不由地也微扬嘴角而笑:“也罢,看来我苏寅的面子当真是比不上一个卖扇的姑娘。”话虽如此,他却并不气馁,亦不生气。只是转身随着小侍走回马车。 管家见他脸色泱泱,知道公子此时心里也必定不痛快,便旁敲侧击地道了句:“公子,不如让当家的派人查查这位夫郎的底细,也省得公子来回抛头露面地在外边亲自去请了。” 苏寅低头斜了她一眼,那眼神竟隐隐带有几分凌厉:“怎么,我苏寅便见不得人么?” 管家低头,诺诺回道:“公子,若让当家的知道奴才带着公子这样一次次的出门,怕是会担心。” 苏寅冷嗤一声:“我苏寅都不怕,你又怕什么。人家君夫郎不也照样在外抛头露面……” 管家闻言,却是摇摇头道:“公子此言差矣,那君夫郎虽是出门,却也是妻主不离左右的,何况他还换了个女装,虽说瞧着那妻主的神气也算是宠爱得紧,却也还不是处处得看她的脸色……”他说到一半,却见苏寅根本没听她说话,自顾自低头进了精致的马车,便冷冷地吩咐车夫道:“走吧!” 于是待管家意识到自家公子在发火的时候,已经不得不狼狈地跟着已经驶出去的马车边跑边喊道:“公子,你可等等奴才啊,公子!” 第23章 第二十三节 苏寅压根不可能料到那个被自己错认为为公子的人正是堂堂的锦王爷。 一至苏府,他便进了书房,连着饭也不吃了,更吩咐行逸铺纸磨墨。 “公子是要作诗?” 苏寅没有理会他,若有所思了半晌,终于提笔,却又在写了几个字后烦躁地将手中上好的宣纸揉成了一团,丢到了一旁。 失神了半日,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放下了纸笔,竟然一径地坐在了椅子上发起了呆。 若是一味的前去打扰,只怕那文采过人的君公子也还是不会将自己放在眼里。倒不如以诗相交,写一封诚挚的信以示诚意,方才不显得唐突。可这一时片刻想不出怎样的言辞方才合适。 逸儿不敢打扰自家公子,只得暗暗焦急。 好在过了没多久,书房的门便被苏家的几个姐妹一脚踹了开来。 “寅弟!你没事吧!姐姐们听说你今日又自个儿出了门,可担心死了。” “怎么了,为了什么竟连饭也不吃了?要不让姐姐派人喊个大夫来瞧瞧?” “寅弟想要作诗,也不急于这一时片刻的吧,不吃饭可怎么好?” 满屋子的关怀声询问声,这情景在别家可算的是匪夷所思了,可谁让苏家一干姐妹们就只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弟弟。一个个的自然格外的在意了。 苏寅仍旧像往常一样冷哼了一声,随着自家的姐姐们在那闹腾不休。 “你们这些不成体统的家伙,能不能给我安静些。”最后一个出声的是苏苑,这苏家如今的当家亦是苏寅的大姐。她咳了一声,道,“小弟今日出门是我允了的,你们少给我废话连篇。”—她哪次敢不允哪。 于是几个苏家的女子都奄奄地住了嘴,偏生有个人还没搞清楚状况,低头嘟囔了句:“还说我们呢,大姐自己不也是隔三差五的派了好几茬子人偷偷地去集市上找小弟……” 看着苏苑隔空射过来的想杀人的眼神,这才识相地闭了嘴。 于是众人都憋着笑,再不敢言语了。 “小弟啊,不是姐姐要多说几句,你若是有啥烦心事,和大姐说,大姐自然为你做主。不用自个儿搂着担着。” “就是,谁吃饱了撑着了,敢惹我们家小弟,我非拔了她全家的皮不可。” “拜托,小弟还没说是什么事儿呢,轮得着你这里瞎操心么。” 于是整个书房又变成了一锅粥,噼哩啪啦地吵个没完没了。 苏寅抬头,因着自己此时实在是没有心情和众人纠缠,便彬彬有礼地道:“众位姐姐不必挂心,小弟自知分寸,今日亦也有些疲累,想早些歇息,众位姐姐若是无事,还请早回吧。” 他说完这话,却发现屋子里顿时静的出奇。 再抬头,却见到众人一个个都是目瞪口呆的神情。 过了半日,才终于有一个苏家的女子怔怔地开了口。 “小弟,你没发烧吧。” “是啊,往日何曾见过你这般客气地同姐姐们说话。” ——不都是一个“滚”字了事么? 其他人拼命点头,然后个个都拿着狐疑的眼神瞅着他。似乎是要看得苏寅少了层皮。 “小弟身子无碍,只是……”苏寅仍旧想要好言好语地解释一番。 “只是去了趟集市,瞧上了哪家的小姐了是吧!”有人忽然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瞧我们这些个不开窍的,小弟这茶不思饭不想的模样,可不就是心里有人了么?” 其余众人立即连连点头,随即连连大笑。 “小弟,姐姐们虽是不舍得你年纪轻轻地便嫁了人去,但若是你喜欢的,姐姐就算用绑的也定然把她绑到你的床上。” “五妹,你这是什么话,小弟还是个未出阁的男子,黄花公子,你怎么说的这般肆无忌惮?” “错了错了,只是想说绑到咱家来,这不,一时口快。”她连连讪笑,“小弟可别怪姐姐这么心直口快,可不是关心则乱么?” 苏寅终于无力地低头,抚额。他向来不会逞口舌之利,此时自然也是完全地说不过一众姐姐们 “各位姐姐,小弟今日确实身子不适……” 此时诺大的一个书房,假如谁有读心术的话,会听见众人的心声定然大致都是这样的 “小弟今日果然反常,定是在欲盖弥彰啊。” “小弟若真是看上了谁,只要看着身家清白,人还不错,就威逼利诱地绑了来,入赘做我们苏家的上门妻主。” “小弟这般的品貌,嫁出去还不如娶个进来。大家伙也省事,省的担心小弟在外受人欺负。” 苏家众姐妹边想着边个个挤眉弄眼的互相做着眼神暗示,把个女人们爱八卦的天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随即才故作体贴地道:“小弟既然累了,那姐姐们便也不多打扰的。回头让下人们端些好吃的点心进来,若是觉着饿了便用些。” 苏寅不耐烦的点点头,算是应下了。众人这才放心地一个个地离了书房。 另一边,锦瑟回到客栈后就完全地忘记了苏寅这茬事了。 她因初来江南,又抛却了王爷的身份,自由自在的很,带出来的钱财也尚宽裕,便预备着暂时地先游历一番后再决定是否在扬州安个小家。 君紊更心知肚明皇上对他们的行踪是了如指掌,因此毫不担心,只盼着自家的王爷能玩个尽兴,将来被逼回宫之时也不至于太愁眉苦脸。 他们住的客栈乃是扬州有名的“龙门客栈”,其实锦瑟若不是冲着这个名字也不会住进这个客栈。 好在这家客栈不仅名头响亮,酒菜和厢房的环境倒也算的是童叟无欺。 唯一不便的地方就是她无论出入都必须始终以黑色斗笠覆面,毕竟这可不是武侠世界,没什么易容术可以用,所以锦瑟只能处处以遮面形象示人。 她与君紊回到客栈后,小二姐热情地迎了上来:“两位这是刚回来?可要用点酒菜?” 第16节 少年果然是被她唬住了,再抬头瞧瞧锦瑟,饶是他此时看不清这个黑纱敷面的女子是何表情,却也知道她在生气了。 那身上隐隐的有一股令人惧怕的气势散发出来,手腕更被牢牢地抓得生疼,然而他却不敢吭一声,只径直低了头,不敢再看眼前的刘主夫。 “小姐贵姓?岂不知这世上的男子嫁妻后除了从妻主外,更要依从主夫之命……” “对不起,我还真不知道有这规矩,难道你家妻主要你去死,你便也真的会去死么?”她冷笑。 那刘主夫一怔,依旧滴水不漏地回道:“身为男儿家,尽心尽力地服侍妻主本就是常理。小姐看来也是出自书香门第,岂不知男子需以妻为天为纲,一生顺从,我身为刘家主夫,更有酌情处置妾侍的职责,为妻主分忧。” 锦瑟听得暗暗皱眉,看向君紊,后者朝他家的王爷点点头,也难怪他家王爷不晓得了,毕竟她还是个没娶夫的生嫩王爷呢。 这天下哪家哪户没有那些个无名无分却不得不尽心替妻主暖床的通房小厮小侍们?小厮本就是奴才的命,若是运气好些的,遇到个知冷知热的疼人些的妻主便就是造化了,否则的话便会如眼前的这个少年一般,不受妻主待见,厌倦了之后被主夫逐出家门,更有甚着,送给亲朋好友或是卖进青楼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锦瑟被君紊貌似同情的眼神看得一阵郁闷,好吧,她承认自己是搞不清楚这里面的所谓的主夫妾侍的门门道道。 她毕竟是个受过正规教育的大好青年,说了难听点便是古板得紧,左右是看不惯这万恶的封建社会了。 看多了清宫与后宫戏,她一直觉得那戏里的皇帝看似享尽艳福,实则就是个白痴,被一群女人耍得团团转,最重要的是,那些区意奉承的后妃们之中,几乎就没一个真心实意的,锦瑟是心知肚明的。 与其如此,锦瑟自然还是宁愿一个人逍遥自在。 那少年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显然他是个没有主意的,几句话便能唬得他又入狼窝。 抬头怯懦地望了看不清面貌的锦瑟几眼,细声道:“多谢小姐方才相救,如今我还算的是妻主的侍妾,只要主夫还肯容我,莲儿便……” “便愿意再回去受一次罪是吧。”锦瑟完完全全的是恨铁不成钢。 这孩子简直就是无可救药了,她看他一脸巴巴地瞅着对方的神情,便知道他还是盼着能回去那狼心狗肺的人身边。 那刘主夫见锦瑟迟迟不放手,便也大声起来:“姑娘可知男女授受不亲,如此当街拉拉扯扯,试问成何体统?” 他问得冠冕堂皇,锦瑟倒是一时不好反驳。 却是君紊沉稳地出声道:“你刘家想来也是大户人家,这小侍毕竟是有了身孕的,你擅自赶他出门,此事若是闹到了官府之中,想来也是不好看的吧。除了治你的你家妻主治家不严之罪外,更要治你一个不容妻侍之子的恶名。” 在大周,主夫制裁一个小厮本算不得什么,然而虐待妻主之子的罪名可就不一样了。 锦瑟自然是深想不到这一层的,故而君紊的话一出,那刘氏主夫的脸色果然是白了几分,语调也软和了下来:“方才是奴家鲁莽了,还请姑娘将莲儿送回,奴家感激不尽。” 锦瑟叹了口气,对上莲儿那双满是期盼的眼神,只得道一声:“罢了罢了,你既要重新入那火坑,我又能说什么呢?” 她缓缓放开手,看着那少年仿佛全然松了口气似的神情,只得无奈地摇摇头。 少年向前走了几步,忽的又回头望望锦瑟,一双秋水大眼似是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那刘家的主夫冷冷地唤了声:“莲儿,还不快随我回去?”说着自顾自在贴身 小厮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莲儿远远地朝锦瑟羞涩的福了福,便飞快地跟在轿子后面走了。锦瑟瞧着他离开的步伐,不由觉得惋惜起来,这样年纪的美少年若是放在现代,怕是正过着无忧无虑的青春年少的日子吧。那脸上的疤痕怕是也有段伤心故事,唉。 一票围观的人潮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也渐渐地散了去。 君紊见她一脸泱泱然,知道她心里必定是不高兴的,便故意道:“听说城西有一处太湖,风景很是不错,不如饭后去逛逛如何?” 锦瑟叹口气:“唉,现在着实没有心情,还是回房歇息去吧。” 她刚转身,便听得身后有人唤她 “公……姑娘请留步。” 回头,便见着正是先前两个坐在自己下首位置窗边的两个大家小姐。 君紊已是先她一步问道:“不知两位小姐有何贵干?” 林潇然上前一步,风度翩翩地道:“在下林潇然,京城人士,这位是苏家小姐苏瑜,今日偶遇小姐,实在是佩服小姐风采,不知是否有幸结交。” 苏瑜挑眉,不置可否,她知道自己的这位好姐妹是对眼前的这个公子生了几分兴趣,她自己是对男子当街这般豪放的作风敬谢不敏的,毕竟……身为男儿就该文静优雅,弱质纤纤,方才惹人怜爱的么。 不过好友的面子是绝不能拂了的,她既有意,自己自然也要鼎力相助了。 锦瑟见她们言谈客气,举止文雅,便也回礼道:“两位客气了,在下姓君,名锦儿。” 林潇然与苏瑜闻言,相视一笑,连名姓都这般男儿气,可真正算得是失败的伪装了。 “小姐看来并非江南人士,是初来扬州吧。” 锦瑟谨慎地回道:“闲来无事,离家四处游历罢了。” 林潇然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让在下做东,下午去太湖泛舟如何?” 锦瑟因着之前听过她们的只言片语,所以知道眼前的林家小姐正是女皇强行塞给她的林素衣的姐姐,故此有些忐忑,推辞道:“林小姐的美意还是心领了,在下今日身子不适,还是改日吧。” “林某与姑娘一见如故,还请姑娘赏脸一顾。”那林潇然也不气馁,而是客客气气地一揖到底。 旁边的苏瑜亦是跟着敲边鼓:“是啊是啊,都是女儿家,何必像个男儿似的扭捏,走吧走吧。” 她这话本就是激将法,料想若对方是个男扮女装的主,必定会乖乖上钩,然而锦瑟却是郁闷得紧,心里念叨着怎么到哪都有人给她扣个大帽子,不去赴约便是扭捏似男儿,这都哪跟哪的事儿啊。 看来由不得她说不了,于是干脆地应道:“既如此,锦儿便在这里谢过两位姐姐了。” 苏瑜与林潇然立即笑眯了眼,锦瑟这回答自然是正中下怀了。 林潇然更是亲热的上前道:“妹妹何必说得这么客气,做姐姐的本就该好好地带妹妹领略一番这扬州城的景致。如今既然有缘相聚,自然不能错过了。” 说着两人便一路缠着锦瑟游太湖而去了,生生落下随后跟着的君紊在其后叹气。 ——唉,主子这脾性……啥时候能再不被人当成男儿家啊。 第25章 第二十五节 林家虽是官宦世家,但也有自家雄厚的产业。林潇然自小便走南闯北,自然不是一般寻常迂腐女子可比。 她是个性子风流不羁的人,且人也长得俊俏修长,是不少男儿家心目中理想的妻主人选。 奈何,有资本自然就会风流,这个世间的女子只要是世家出生,大都是风流情债不断,林潇然因着一心顾着家族的生意,相对淡然些,但也有了四五房侧君与妾侍,然而以她的身家品貌来说,这已算得是很少的了。 故此锦瑟不应为她被人处处误解而大喊冤枉,实在是她入了乡却不随俗所致。 平日里林潇然看惯了那些曲艺奉承,娇嫩矜贵的大家公子,如今偶然见着锦瑟的当街言行,自然觉得她大方可爱。她是在外行走惯了的,见过不少世面,不是那些个古板固执的人。 而苏瑜则是苏家的女儿,苏家亦是江南出了名的富门望族,但有一样,却更叫人津津乐道,那便是整个苏家因着这一辈只出了一个公子,全家的苏家女儿们都把他宠上了天,什么人来求亲都看不上眼,搞得他年纪一大把了却还嫁不出去。 林潇然之所以看上了苏瑜,想把自家的小弟许给苏瑜做正夫,正是看上了苏家的这一点,料想几个女人对自己的弟弟都如此疼爱,那对自己的夫君也必不会亏待。 两人一路拥着锦瑟朝着太湖而去,锦瑟自然说不得半个不字。 她的理解当中,女人都是无害的,毕竟谁会对同样身为女子的她来个投怀送抱,霸王硬上弓。 前世的锦瑟虽然书读的很好,但始终是个单细胞生物,如今这个单细胞的个性自然不会因为她投胎转世就改变了,再加上她身在皇宫,安澜和一众姐妹们也算得很保护她,所以丝毫不知“世事险恶”。 如果林潇然与苏瑜和她宫中的姐妹王爷们一样,想方设法地朝她的身边荐美人,她大概也不过是避而远之,然后全当没这回事的继续逍遥。毕竟她是身世显赫的大周朝九王爷,活过的这些年月里,想朝她床上塞美人的绝不会只一个两个。所以她压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人当成是“美人”垂涎的一天。 林潇然是北方人,身型高挑,借着亲热之便一路走着便一路手搭在锦瑟的肩上,锦瑟有点不自在,但是忍住没拒绝,她想了想,被黑斗笠盖住容貌的自己并无过人才貌,所以也不需对她如此防备。毕竟她还是怕林潇然看出来自己是那个差点成为她弟妹的锦王爷。 苏瑜自然是摇头窃笑,却也并不点破林潇然这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动作,毕竟是自己的好姐妹,怎么着都得推波助澜。 君紊瞧着两个小姐对自家主子并无恶意,便也听之任之,虽说被人当成男子大有不妥,可是连锦瑟都没有看出来,他又何必多此一举让主子莫名其妙呢,何况让其他小姐的所作所为来提点主子自身过分柔弱的男儿气,或许也不是坏事呢。 四人就这样各怀鬼胎地来到了太湖。锦瑟远远的就瞧见了一艘大大的精致船舫停当在湖边,船头上刻着显赫的金色印记,苏家财势雄厚,有他们自家的船舫也不足为奇。 这船舫共有两层,上雕着精细的镂空花纹,四个角上都挂着风铃儿,叮叮当当的,脆过丝竹之声。 “君小姐走了半日想必也是累了,快些上船,湖边风大,免得被风吹得冻着了。”林潇然亲切地发挥着女尊世界绅士的翩翩风度。 锦瑟却是听得一阵疑惑,抬头望天,这么大的太阳,她又披着斗笠,没出身大汗都不错了,还会被冻着?这林家小姐可真是古怪得紧啊 苏瑜以扇掩嘴,遮住了唇角的笑意,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慢悠悠地跟在几人身后上了船。 这船舫很是宽敞,一众仆人与伺候的人也早已安排得妥当,放上了精致的菜点。此时正是午后,波光粼粼的湖面洒满了点点阳光,微风拂过泛起淡淡涟漪,看来别有一番风味。 锦瑟一见这美景,原本心头的烦躁也渐渐地消退了下来。 饭后,两旁的仆人体贴的端上了果品和清酒,这酒醇香无比,却并不醉人,苏家是望族,自然吃的用的都是极好的,锦瑟姿态优雅地举杯轻抿了一口,却发现一旁的林潇然带着深思的眼光看着她,忽然开口道:“看君小姐这礼仪姿态,可真是京城的贵族世家都少有的优雅贵气啊。” 锦瑟当即一口酒就喷了出来,毕竟是宫里长大的她,举手投足之间的教养自然是改不了的了,哪里会想到这个林潇然也是自小在京城上流亲贵里面来往惯了的,怎会不熟悉这些皇家的动作习惯。 坐在对面的君紊倒是不慌不忙地替她说道:“林小姐说笑了,我们这些小地方出来的,哪里及得上两位小姐身上的半分贵气。” 林潇然狐疑的看了君紊一眼,有些半信半疑,最终还是归咎于一个偷偷溜出门的大家公子不想暴露身份的缘由。 很多世家公子都被循着皇族的礼仪教导,也是为了将来嫁入豪门不被妻家看轻。 倒是苏瑜看出了一旁君紊的回护之意,不由问道:“这么半日了,还未请教这位小姐尊姓大名。” “在下亦姓君,区区一介小民而已,实不足挂齿,让两位小姐见笑了。”与锦瑟不同,他那种恰到好处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自然适时的保护了自己。 两位小姐相视一笑,便也不勉强。毕竟她们原本的目标也不在于他身上。 “说起来,方才君小姐当街那一幕也算得上见义勇为了,实不知是什么让小姐有这般勇气,让我们很是钦佩。”苏瑜半真半假地问道。 锦瑟倒不觉得她的话问得有何古怪,答道:“他一个弱质……男儿,这般当街受辱却无一人劝阻,实是觉得世态炎凉,忍不住这才上前多言了几句,却不知……倒是自己多管闲事了。”说着苦笑一声,叹声无奈。 “哦?看不出君小姐有这般怜香惜玉之情,想必家中的夫郎定然是有福之人了。”苏瑜这句话才是重点。 锦瑟不疑有他,只是摇摇头道:“在下截然一身,尚未娶亲。” 苏瑜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问道:“不会吧,我看妹妹也该是适婚的年纪了,怎的家里还尚未做主给你许一门亲事?” 锦瑟被她问得尴尬,只得诺诺应道:“是我自觉不想那么早……娶夫,过段逍遥的日子,故此……” 她说得结结巴巴的,生怕人家又给她扣个“x痿”的大帽子。 苏瑜大笑起来:“妹妹这话说的,莫不是那还没有尝过鲜开过荤的雏儿?” 她这话一出,林潇然立即暗暗瞪了她一眼,暗示她说得太过。 锦瑟倒不觉得有什么被冒犯的,她整日里都被宫里的姐妹们奚落,这么点子话听起来倒是不痛不痒的。 只是喃喃道:“这个……在下自觉年岁尚小……”不由哆嗦了一下,都已是二十多的人了,还得用这般借口,自己都觉得巨寒无比。 “苏妹妹说话向来直爽惯了的,并无恶意。还请君小姐不要介意。”林潇然倒是客客气气的。 锦瑟朝她笑了笑,忽然想起自己戴着面纱旁人看不见,便摆了摆手,以示自己毫不介意。 “林姐姐,你这话说得便见外了,今日我们与君小姐一见如故,她怎会介意我的快人快语。倒是君小姐,我们两人都已自报家门了,你却连个黑蒙蒙的斗笠都不拿下,不显真颜,岂不是显得毫无诚意?”苏瑜笑眯眯的说道,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像个狡诈的狐狸。 林潇然愣了愣,却也没有出声,显然她对锦瑟的真实容貌也是好奇的,于是也偏头朝她的脸上望来。 锦瑟怎么敢取下斗笠,她方才用饭时已听得两人在身后的谈话,极为担心这眼前的林潇然是否认识自己,若是一个不慎被拆穿了,这可真正不是好玩的事情。于是慌忙摆手道:“不妥不妥,在下容貌孤陋,不比两位小姐。” “瞧这话说得,难道我们还会吃了你不成?女儿家害什么臊,又不是男儿家,说什么美不美丑不丑的。” 说着作势就要上前来掀锦瑟的面纱,吓得她一个激灵朝旁一缩,正好缩到了林潇然的怀里。 林潇然反射性的伸手扶住锦瑟,只觉得那腰身纤细柔软,更兼一股幽香入鼻,不由暗笑,知道自己的姐妹是故意演了这么一出想便宜自己,朝她看去,后者果然挤眉弄眼的好不得意。 第17节 “君小姐不必担心,苏妹妹这是和你闹着玩呢。”她出声安抚,锦瑟吓得直冒冷汗,心道这是上了贼船了不是。 她心里总觉得苏瑜与林潇然这眉来眼去,一搭一唱的言行有些古怪,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君紊自然只能暗暗地叹了口气。唉,所以说,没娶夫还是处子的主子虽是过了二十,却还是太生嫩了,才会连这门道都看不出来,枉费了皇上与王爷们的一片苦心啊。 苏瑜调笑归调笑,却不会真的去掀锦瑟的面纱,只因很多大家公子出门本就怕被人知晓身份,因此两人也不会过于勉强锦瑟。 毕竟苏瑜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不过骨子里的捉弄人的天性却是压抑不住了,想着想着便又心头有了主意。 “君小姐既然还未娶夫,却不知道怎样的男儿才会入小姐的眼?”她促狭地对她眨眨眼。 锦瑟被她问住了,在她这二十年生活在女尊世界的经历中,她从没有认真的想过这一点,毕竟,她把自己的这一生当成意外,当成旁观者。如今有人这般把这个问题丢了出来,倒教她犯了难。 她的犹疑落在两个世家小姐眼里倒不算什么,若她是个男子,自然是答不出来的。 “罢了罢了,谈这些做什么,好好的放着良辰美景不看。倒说这些有的没的。”林潇然转开话题。 苏瑜自然也知情识趣,不由地笑道:“说的也是,不过这太湖的风景再好,怕是也不比京都城外的莲庄吧。听说那可是连皇上都极爱去的一处行宫,美景摄人哪,连你那未来的弟妹不也曾作诗言过: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听着便想教人前去瞧瞧,偏生这是皇族的领地,寻常人不得入啊。” 这回,锦瑟又被噎住了,她何时说过这诗是她做的了? 只记得那时还尚年少,无意中看到了美景便忍不住脱口而出了这千古名句,谁叫她是中文系毕业的,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妙,果然回头便见到众人一脸痴迷,怎样解释也不信这不是她作的诗,只道锦王爷谦逊过人,淡薄名利,不愿以才女自居为盛名而累,弄得又成了一段佳话。 林潇然笑着摇摇头:“看你这话说的,不就是眼馋了,想哄我借着弟妹的名号将来带你进去转转?” “怎么?这都不肯?谁不知你那天下闻名的弟妹是个难得的软性儿的主,只要你家弟弟栓牢了她,还不怕她处处都依着你们林家?”苏瑜说话越来越不靠谱,林潇然失笑,看了眼锦瑟,又道:“这话也只能在你我这里说说,那可毕竟是堂堂大周国的九王爷,容不得你这般冒犯。” 锦瑟低头不敢答话,怕一个不留神就露了馅了,其实她完全是杞人忧天,在座的这两个小姐可没有一个人把她朝这上头想去。 “你我都是世家,早见惯了莺莺燕燕的美人儿,想必那锦王爷也是如此,只因眼高于顶,才会多年来孑然一身。她本就是皇族,又有世人艳羡的才貌,普通的大家公子又怎会轻易地入她的眼?” 这林潇然有着一双漂亮的凤眸,似乎时刻含笑,却又偏偏让人觉得难以捉摸。 锦瑟嘴角一抽,好家伙,她的名声跑到哪里都这般响亮,真不知是喜是忧。 “君小姐,你说,若你是男儿家,可会中意那堂堂的大周国锦王爷?”苏瑜又把烫手山芋抛了过来。 锦瑟被她问得无言以对,只得讪笑道:“在下不常出门,倒是未曾听过这位王爷的名声,想来也不是真这么有名的人物吧,两位姐姐大约是过于夸大了。” 她说完,偷偷擦了把汗,乖乖,叫她说什么好。能不能换个话题啊。 “哈哈哈,你可真是个孤陋寡闻的,岂不知多少大家公子挤破了脑袋都想嫁给这位王爷。甚至连当年极宠爱她的先帝都曾送过她一句评语,你可知道?” 锦瑟心头一阵恶寒,怎么会不记得?什么温润如莲,清贞自秉。这话怎么看怎么不像形容一个正常人的。 “说是温润如莲,清贞自秉。我总觉着这话用来形容男儿家倒是不错,可是形容一个女子,却仿佛……” 林潇然打断她的话,道:“锦王自幼便美貌多才,肤白胜雪兼性情平和,先帝这样的形容本无可厚非。” 谁料苏瑜却是听得哈哈大笑起来:“肤白貌美,姐姐啊姐姐,你说一个女子是怎么生得这副模样的,真正听得我都心头痒痒。” 锦瑟听得面部一阵抽搐,在心底暗骂了两句却没敢作声。 君紊是头次见着自家主子这般被憋屈得郁闷,不由也觉得有些好笑。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苏寅没有想到的是,当他终于盼到了第三日,兴致勃勃地去到卖扇大婶的家中时,锦瑟竟然一早已就带着雁儿上了街了。 “出门了?”他犹不死心地问道,“大婶可知他们何时回来?” 秀才大婶笑呵呵地道:“这可说不准了,那君夫郎一早便来了,说是带着我们家雁儿去城南的苏湘斋吃顿好的为她庆生呢。” 苏寅觉得很失望,他略沉吟了一会便起身告辞随即吩咐小厮朝苏香斋的方向去了,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另一辆鬼鬼祟祟的跟着他半日的马车。 “寅弟这搞什么花样啊,总不是特地来会一会这个黄花菜大妈吧。”,马车内,苏家的某个女子看不懂了,忍不住出声问道。 另一个女子抬手便给了她一记扇敲:“你个木鱼脑袋,寅弟再不济,也不可能看上这老秀才吧。” 被打的女子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头:“我这不是奇怪么,看寅弟最近总是失魂落魄的大家姐妹都不放心不是,要不也今天也不会跟了来一瞧究竟了。” 第三个女子却是慵懒地打了个呵欠,说道:“你们也真是太闲了,寅弟爱做什么便让他去做好了,还偷偷摸摸地跟在后面,真是多事。” 这出声的不是别人,正是两日前与锦瑟泛舟的苏家三小姐苏瑜。 另一个苏家姐妹不服了,反唇相讥道:“既然如此,你跟着来做什么。又没人强迫你。” 苏瑜白了她一眼:“我这本是要出门办正事的,是你们莫名其妙地冲上了我的马车,非让我强行改道跟踪寅弟,这可是我的马车,难道让你们抢了去我用走的?” “好了好了,这么些小事有什么可吵吵的,什么天大的事能比我们家的宝贝寅弟重要?”另一个苏家的女子出来打圆场。不是别人,正是苏家老大苏苑,苏家的马车虽然宽敞舒适,但此时一起坐了四五个人,还是显得有些拥挤了,然而她一开口,别人便再无声音了。 苏瑜无言地瞧着自家大姐也跟着瞎起哄的状态,虽说她也极为疼爱自家这个唯一的宝贝弟弟,但平日里向来闲云野鹤惯了的她并不喜欢过多地干涉他的生活,所以相比其他姐妹们的积极态度,有些无奈。 然而,她怎么敢反驳自家头号的当家人,于是也只敢心底里嘟囔了几句,仍旧靠上了软垫睡她的大觉去了。 这苏湘斋是扬州最出名的酒楼,巧的是,亦也是苏家的产业之一。此时的苏寅还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眼下这种缠着一个陌生公子的行为很不正常。或许是好奇,也或许是向来自傲自负的他不甘心就这般被人拒绝。 他是个执着的人,潜意识里他或许更想弄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对这样一个素未蒙面,虽才华横溢却不免有些难以结交的公子这般的有兴趣,也许是因为一个人始终是孤独得太久,免不了总希望有一两个知音,何况他本就是个自视甚高的人,从来只有他苏寅拒绝别人,从没有别人会这样拂他的面子。 锦瑟大概是预料不到的了,自己原本只是想逃婚罢了,结果逃得自己又背了一身新的麻烦和桃花债。 此时在苏湘斋,她意外地又遇到了前两日太湖泛舟的林潇然。 老实说,她对这个女子并无恶感,只是害怕她会从蛛丝马迹中看出她的身份。而这一日君紊又凑巧地没有陪同她一起,只有一个懵懂不知世事的雁儿。 结果,当林潇然在苏湘斋门口看到她而热情地打着招呼时,锦瑟一瞬间有掉头就走的欲望。 “君……小姐,幸会,想不到如此有缘,竟会在这里巧遇?”林潇然彬彬有礼地道。 “林小姐客气了。”锦瑟暗叹世界实在太小,寒暄了两句便没有话了。 林潇然只当她是害羞,遂朝着她身边的小女孩打招呼道:“小妹妹叫什么?” 一旁的雁儿瞧瞧两人,乖巧地回道:“我叫雁儿,今日小哥哥是特地来带我庆祝生辰的。” 锦瑟见她仍是纠正不过来,不由只得苦笑地对着林潇然道:“对不起,这孩子始终把我当成男子。” 林潇然笑着摆摆手,示意她毫不在意,心头自然是把她这番多余的解释当成是欲盖弥彰。 又道:“今日难得又见,既然是小妹妹的生辰,不如便由我做东,请两位上厢房吧。” 锦瑟想要推辞,然而林潇然却是一脸诚挚,弄得她也不知道用什么借口。 这般情形之下,便被林潇然请进了苏湘斋的厢房。 苏湘斋既是扬州最出名的酒楼,接待的也大都是富贵人家的女儿们。 雁儿还是个孩子,从不曾来过这般精致的厢房,一进了房间便好奇的到处东摸摸西看看。 林潇然又开始发挥女尊世界的女绅士风度,上楼时便一路引着锦瑟,一进了房内之后更客气地替她开门拉椅子。 锦瑟以看怪胎的眼神瞧了她半晌,却因为隔着面纱使林潇然误以为是灼热的视线,搞的后者心头不由喜滋滋的。 殷勤的小二姐知道她是贵客,加之林潇然出手亦是大方,便服侍地特别尽心。 上完了酒菜之后,便暗自拿了林潇然赏的小费,知趣地关上门退出了厢房。 林潇然替锦瑟和雁儿布了菜,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事,道:“前两日与妹妹一见如故,仓促之下做姐姐的也未来得及好好的妹妹叙叙旧,今日特备了一份薄礼以示情意,请妹妹收下。”说着便把一个雕花的黑匣子推到了锦瑟的面前。 锦瑟不知道她葫芦卖的什么药,只是狐疑地把匣子打开,只见盒内躺着一对精致的玛瑙耳环,鲜艳欲滴,一看便是名贵之物。不得不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锦瑟自然也不会反感,只是女尊国的女子装饰穿戴大都以简约贵气为主,这耳环往往都是女子娶夫时赠送男子的,或是两小无猜的定情之物。 锦瑟既然从未有过男女□□,自然也就压根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只觉得这耳环精致无比,甚是好看。 只是她实在弄不明白林潇然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将耳环推回林潇然的面前,回绝道:“林小姐客气了,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在下实在收受不起。” 林家资财雄厚,这玛瑙玉石虽并非凡品但对林潇然来说也不过寻常之物,若是普通的公子,怕是早已看花了眼喜笑颜开了,林潇然见过不少大家公子,有许多人无论初时表现的多么矜持,只要她大方出手投其所好,往往惊喜无比,毕竟天下的男子谁人不爱珠宝首饰,不爱这些黄白之物。此时见锦瑟声线平稳,波澜不惊地便拒绝了,惊讶之余也生出了几分敬重。 “妹妹不要误会,这对耳环不过是平常之物,我前年去关外之时无意中购置所得,因着家中还未娶正夫,也无人可送,如今与妹妹投缘,便想着送给妹妹,将来娶夫时也可派的上用场。” 她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更意有所指地提出自己府中仍未娶正夫,奈何这番良苦用心对锦瑟自然毫无作用。 锦瑟此时却是心道,我娶不娶夫关你个屁事,仍是客气地回绝道:“林小姐客气了,今日得小姐做东,已是十分感激,实不该再受此礼。” 林潇然见她坚决地拒绝,便也不强求,她是个极为洒脱变通之人,遂潇洒地举杯敬道:“君妹妹既如此说,林某便也不强求了,请。”说着便先干为尽。 锦瑟微微一笑,亦也潇洒地回敬,林潇然见她行为处事如此干脆,不由更多了几分好感。 楼下,苏寅一路赶来未觉得半分疲倦,便直入了大堂,苏湘斋的掌柜一见他不由大惊,慌忙地将他迎入了内堂,恭敬地泡上了一杯茶,压抑下心头的疑惑问道:“公子今日来,可是要用些什么?” 苏寅摇摇头,只淡然地打开房门朝着四周望了几眼,随即看向掌柜问道:“今日可有一个戴着黑色斗笠的人带着一个年幼的姑娘前来?” 掌柜每日接待无数客人,哪里记得这许多,这当口便急召了自家的小二姐前来问话。 小二姐一溜小跑地前来,见是东家的公子,不敢怠慢,赶忙行了礼。 苏寅摆摆手:“这些虚礼便免了吧,我且问你,今日可有戴着黑斗笠的公子……或是小姐前来?” 小二姐连忙笑道:“有,有,方才迎进了厢房,连同另一位小姐……进了二楼靠左的天字第一号房。” 苏寅不等她说完,抬腿便要去了,掌柜慌忙地拦住他:“公子若是有什么要事,让小的去办便可。” 苏寅横了她一眼:“你要拦我?” 小二姐被他这一眼横的吓出了身冷汗,在掌柜连连使眼色下才壮胆回道:“公子,这厢房内没有旁人,只有三位小姐,虽说光天化日的,可公子还是黄花待嫁,若是传出去……” 然而自小便被几个姐姐宠着捧着的苏寅何曾听得进这番话,他理也不理地直接推开房门朝着二楼去了。留下一脸冷汗的掌柜和小二姐在身后面面相觑,只得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 厢房内,雁儿正吃得欢畅淋漓,林潇然却正在不着痕迹地不断地和锦瑟套话:“看妹妹整日里以黑纱覆面,想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如今我们是在房内,没有外人,这般厚重的斗笠戴在身上,岂非不便?” 说着便试探地出手想要替她取下黑纱。 锦瑟何曾敢露出真颜,她急忙伸手挡住林潇然,说道:“林小姐,请恕我不敬之处,这黑面纱实在不便取下。” 林潇然却是被她的一双玉手吸引去了注意力,她虽不算得是个风流情种,却也在情场上驰骋多年,把锦瑟这一回挡当成了欲拒还迎,兼之锦瑟自小养尊处优,一双青葱玉指实是纤细白嫩,比之无数大家公子都毫不逊色,不由心头一动,便顺势地握住了。 这个动作,对锦瑟来说犹如晴天霹雳,她隔着黑纱错愕的瞪着眼前显然是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的俊颜。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示爱了,居然还是被一个女尊世界的女人示爱,这个认知,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有种想要骂娘的冲动。 她虽然没有想要娶上个把男人的打算,可也绝对是个正常的女人,没有兴趣搞什么断袖之癖啊。 她试探性地抽了下自己的手,林潇然却仍是自然无比地将她的柔荑紧紧地握在手中,看起来是不准备轻易放手了。 而雁儿正满心的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西湖醋鱼之上,自然无暇他顾。 正巧这当口,苏寅又一把地推开了房门,于是眼前这一幕毫无保留地便落到了随之而来的人的眼中。 饶是苏寅是个待嫁的公子,此时见着了这一幕也不由地怔住了,而紧随起来的小二姐自然也只有头痛的抚着额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林潇然自是脸色一暗,声音中隐隐便带了几分威势:“这是怎么回事,这间厢房不已是被我包下了的么?我可不知苏湘斋会这般地招待客人。” 她说话的当口自然是松开了拉住了锦瑟的手,站起身来目光如炬地看向身后那个一脸窘迫着只能干笑的小二姐。 毕竟任谁在这种关键紧要的当口被人打扰都会极度的不悦。 第18节 小二姐上前来陪着笑脸道:“林小姐,请恕小的为你介绍,这位是我们东家的公子,今日……今日是特地来一会朋友的,不想惊扰了小姐。” “朋友?”林潇然显然是有些意外,她看了眼苏寅,见他一双眼睛只是直勾勾地瞪着身边的君公子,便也明白了许是公子之间的手帕之交,眼前的公子毕竟是苏瑜的弟弟,也不好为难,便也消了气,风度翩翩地道:“既然是苏公子,那便不如一起坐下用顿便饭吧。” 锦瑟微微皱眉,还用饭?都用出事儿来了,今日这顿饭,她可无论如何都是吃不下去的了,再下去可非得消化不良不可。当下便站起了身来,客客气气地说道:“林小姐,我看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我也该带着雁儿回去了。” 林潇然只当她是被人撞破而神色拘谨,不由靠近她道:“不如由我送你与雁儿回去吧?” 锦瑟不动声色地避开,说道:“哪里,只是几步路罢了,不劳林小姐费心了。” 林潇然哪里肯依,刚刚有了些眉目,眼下自然也要牢牢抓住了。 这一推二去的,苏寅自然是看在眼里了,也有了几分了然,于是出声回护道:“我看不如就由我送他回去吧,我与这位君……小姐几日未见,也有些话想聊聊。” 锦瑟有些错愕,只想着甭管这人是谁,总比被这个爱搞断袖的林某某缠上要好,当下便也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林潇然见是公子们之间有私房话要说,便也不好强求,微笑着目送着两人出门上了马车。 这回那些偷偷跟在马车上的苏家女子们又看不懂了。 “这,这寅弟可着实大胆啊,连陌生女子也敢请上马车,啧啧……” “大姐,要不要上去拦下来,还是继续偷偷地跟着?” “怎么拦下来?拦下来岂不是要被寅弟知道我们几个跟了他了?我可不想被寅弟讨厌。” “那不拦下来寅弟若是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那女子看起来虽然身板不大,可咱们家寅弟还是个黄花闺男呢。” “你脑子是烧糊涂了还是怎么的,若是真有了什么,把她直接捎带了回去,给寅弟做上门妻主不就结了?” 说着几个人都齐刷刷的拿眼神瞧着她们家大姐,这下饶是苏苑也是没了主意,她们跟得并不算近,所以只瞅见了身影并未曾看得更多。 此时整辆马车内仿似炸开了锅般的声音又把苏瑜给吵醒了,不由暗暗叫苦。 她昨日毕竟在春风楼“忙活”了一整夜,本就没怎么好生休息,今日又被这帮子呱噪的姐妹给弄得半点不得安生,不由也有些不耐,便随意地掀开了车帘子一望。 这一望之下,不由失笑,说道:“我说你们这都生得什么眼神,那是我前几日才新结识的姓君的公子,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小姐。” 说完便放下车帘,又打了个呵欠说道:“你们若是不信,一会便跟着寅弟回家后亲自瞧瞧。若是个女子,我的头便砍下来给你们当凳子坐。”言罢便又梦了周公去了。 几个女子面面相觑,终于,还是苏苑长叹了一声,又道:“也罢,若是寅弟当真有那……龙阳之癖……” “我们自然也只有睁眼闭眼了……” 随即,满车的长吁短叹……似乎对她们来说,自己那个一向看不上女子的弟弟有这种喜好也是正常的事情……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锦瑟看着眼前的男子一步步走向马车,那脚边的裙裾随着他的走动不住荡漾,似有无限风情,忽然止不住地觉得惋惜,这般身形高挑,如兰芝玉树般的人物若能着潇洒的白衫长袍,必然别有一番风流姿态,可惜,这是女尊的世界,要男人不穿裙子几乎就如同给女人点守宫砂一样的惊世骇俗。 想着想着便有些走神,直到身后的雁儿偷偷地拉了下她的衣角,只见前方的苏寅已在贴身小侍的搀扶下跨上马车,在掀起的布帘下,他淡然而安静地注视着她,深邃的眸子中似有淡淡一层烟雾漂浮,风华无双。 锦瑟犹豫一下便释然了,罢了,还有什么能比被一个女尊世界的女人求爱更可怕,何况又是个如此容貌出众的男子,没有普通男儿家香气脂粉,亦没有宫内那些男侍们的矜持姿态。看得出他是来为自己解围而来,并无恶意。虽然那种隐隐的气势似乎让她有种压迫感。 苏寅身为大家公子,上下马车都有小侍搀扶,锦瑟自然是不想像苏寅那般被一个少年这般搀扶着上车,她单手一撑便轻飘飘地带着雁儿跃上了马车,虽是黑纱覆面,那动作却是轻盈潇洒,一时间看得众人都呆了呆。 锦瑟虽然是个锦衣玉食的王女贵族,年少时却也跟着大内侍卫学过几年功夫,人前看来是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势王爷,却独独学了身好轻功,不为其他,只为了躲避献媚的宫侍时能逃得更快些,不然她这些年来想要保住“清白”也真不是件容易事。 ——当然,她这小小心思教她的师父是不知道的了,不然定是要被气到捶胸顿足。 苏家是望门,这马车自然也是精致宽敞。锦瑟弯身入内一看,只见得芭蕉卷翠,窗纱上绣着翠竹雪峰,一旁的小案上还置放着几本书籍,不由心道,看不出眼前的这位公子倒是个雅人。 “君公子不必拘束,请坐。”苏寅朝她淡淡颔首。 锦瑟坐下,瞅着他如玉的脸庞半晌,却愣是想不起来眼前的人究竟在哪里相识的。 揣摩着开口道:“今日偶遇,只觉公子面熟,却不知公子贵姓?” 苏寅一时气结,才两日罢了,想不到眼前的公子竟然把自己浑然忘了个干净。 于是忍住气道:“在下前几日才在扇摊旁才与公子会面,君公子想必是贵人事忙忘记了。” 雁儿立即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小哥哥,我想起来了。” 锦瑟也随着她似模似样哦了一声,却还是全无印象,只得继续厚着脸皮问道:“恕在下失礼,请问公子该如何称呼?” “姓苏,名寅,君公子这回可记住了?” 锦瑟此时显然还未听出这分明是对方咬着后槽牙才能挤出的声音,只连连点头道:“原来是苏公子,今日之事实在是多谢了。”她这两句并非只是客套的寒暄,虽然对方也把她当成了公子,但毕竟替她解了围,否则她实在不敢想象继续和那林潇然待在一个屋子里还会发生什么,就冲着这一点,她也得感激人家。 苏寅看了她一眼,明知故问地道:“君公子今日倒是好雅兴,有心去苏湘斋与友人一会。” 锦瑟没有听出他话中的嘲讽之意,只无奈地道:“唉,不过是想带着雁儿去庆生,谁能料到……” 一旁的雁儿也跟着接话道:“我看那林姐姐是喜欢小哥哥所以才请雁儿吃的饭呢。” “胡说什么,人小鬼大。”锦瑟面色一红,出言斥道,苏寅低低一笑,看出了她的窘迫,其实锦瑟只是因为自己被一个女尊国女子示好而感到尴尬,但是其他两人自然不是这么认为,只把她的反应视作为男儿家的羞涩。 “可惜小哥哥已经许了人了,不然雁儿倒是觉得那位林姐姐很不错呢?” 锦瑟点了点雁儿的额头:“你个小家伙,年纪小小的便乱想这些有的没的。” 雁儿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小哥哥莫要笑话雁儿,雁儿再过两年便十三了,可以娶夫了呢。” 锦瑟满头黑线,瞧着眼前的小女孩仍是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忍不住淳淳善诱道:“雁儿你这么小,怎么能净想着娶夫。” 雁儿却是误解了她的意思,认真地点点头道:“小哥哥说的雁儿知道,女儿家,先立业,后成家,方才能养家糊口。” “我不是这个意思。”锦瑟仍想着好好给她上课,“雁儿,你现在这么小,哪里懂得该找什么样的夫郎呢。” “谁说雁儿不懂呢,雁儿将来就想娶个像小哥哥一样漂亮的郎君。” “雁儿,容貌美丑并不重要,关键是心底善良。” “小哥哥长得这么漂亮也同样是个好人,雁儿将来就要找这样。” “这还得两个人合得来啊。” “合不来便再娶一个,总有合得来的。” “娶夫郎又不是买白菜,怎能不合意便换呢?” “雁儿若是将来能赚到银子,自然可以娶很多夫郎,为什么不能换呢?” 锦瑟苦着脸想了半天,终于还是不得不词穷而认输。好在她的那些玉家的姐妹们都不在,否则保不准都要笑得人仰马翻。 倒是一旁的苏寅看着两个人一来一往的,忍不住微微扬眉,眼前的这个君公子看起来也是有几分气性的,想来也是看不惯那些女儿家三夫四郎的待遇。 一路无话,直到送雁儿至家门,锦瑟忽然变戏法似的从怀中取出一张自己亲手画的雁儿的小相,引得雁儿一阵惊喜,苏寅顺势瞥去,即使瞧得不怎么分明,却也看得出那是副精细之作,栩栩如生,笔法娴熟。 看着雁儿朝着两人道别后蹦蹦跳跳地进了门,锦瑟回头对苏寅说道:“劳烦苏公子送了雁儿回家,之后的路程,在下自己也可以走。就不劳公子相送了。” 苏寅不答,只依旧淡淡地放下窗帘,继续吩咐车夫一路前行,他身边的小侍替他取来了一本书,于是苏寅便换了个姿势,怡然自得地坐在了软垫上,翻阅起了书卷。 锦瑟见他不语,又试探地开口道:“苏公子,天色已是不早了,不如就此放我下车吧。” 苏寅淡淡地朝着她笑了笑,不答却是反问:“君公子可真正是个怪人,如今车上并无女子,却仍旧不露真容,正如公子明明满腹才学,却甘愿为一个黄口小女画小相,实在教人费解。” 锦瑟知他在质疑自己,却也只是轻描淡写地道了句:“公子可知虚怀若谷,深藏若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些只要有时有闲有心,任何人都能学有所成,算不得什么。我做事向来只凭心意,只问愿不愿,从不问值不值。” 苏寅愣了愣,忽觉得眼前的这个君公子果然是个深藏不露之人,寥寥数语,便大显不凡。 一时间看向她的眸光中含了几分深意,更坚定了要与之结交的心思。 然而锦瑟却依旧只是看了看窗外疑惑道:“这条路似乎并非是回龙门客栈之路,公子的车夫是否走错了路?” 苏寅坐在另一侧的软垫上,微风吹起车帘,轻荡荡的声音便这般慢悠悠地在车内转了几圈。 “我何时说过要送公子回客栈?” “那我们去哪?”锦瑟突敢不妙。 “自然是去苏府了。”苏寅说得极其自然,仍是专注着看着手中的书卷。 而坐在他身边的小侍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出生,从头至尾都没有出过声,只略微带着好奇的眼神瞅了两眼蒙面的锦瑟。 锦瑟瞪着他的俊脸:“在下似乎并未答应过公子要去贵府。” 苏寅云淡风清地瞥了她一眼,那一眼极有气势,隐隐倒让锦瑟有了几分错觉:“君公子请放心,在下并非歹人,苏府亦是名门望族,绝不会慢待公子……” 锦瑟气结,不怒反笑:“名门望族便可以强人所难?苏公子难道不知眼下的行径就如同盗匪?” 苏寅却也不生气,反而淡淡笑道:“君公子才气过人,自然是不会把我们这些小家小户放在眼里了。只不过苏某有心结交,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仍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眼下不讲理不给面子的倒是她玉锦瑟了。 于是,锦瑟发现自己又重新地陷入了对牛弹琴的境地。 这眼前的姓苏的公子还真是直接!锦瑟实在怀疑,他这样直来直去的性子,怎么和她以前见过的大家公子全然不同,偏生又不是为了取悦她堂堂的锦王爷而使出的浑身解数,到教她毫无办法了。 于是忍不住使出杀手锏:“公子可知男女授受不亲,你虽强认在下是男子,可在下若真是女子你又当如何?届时名节尽毁可不要怪在下没有事先提醒过公子。” 让她气馁的是,苏寅身边的那个始终一言不发的小侍在听到她这句话时,居然忍不住笑了笑,还轻飘飘的故作无意地瞥了她一眼,似乎她玉锦瑟在说的是个天大的笑话。 “是男是女苏某自认心中有数,相信君公子也心知肚明。” 锦瑟听得这句话,心里忍不住嘟囔道。 ——你心知肚明个屁。 然而她毕竟是个温柔的好脾性的女子,此时此刻仍是好言好语地道:“苏公子究竟是从何处执意认定在下为男子?若是不信,大可……大可让身边的小侍前来一验。” 她所谓的一验,大约无非也就是让那个少年模样的小侍前来摸摸她的喉头。 然而苏寅的下一句话却无疑想让她喷血。 “胸口垫上了些棉花自然是可以以假乱真的了,未出嫁的公子哪里分辨得出?” 锦瑟终于有了想骂娘的冲动。 那小侍也终于忍不住盈盈笑着回了句:“请公子不必再辩了,天下哪个女子被人错认为男子能如此心平气和的?想必公子平日里接触的女子少了些,自然是学不像的了。” 锦瑟忽然觉得自己越说越错,于是干脆闭口不言,只沮丧地靠着车壁发呆,再不言语。 反正人家大家公子都不在意名节了,她还瞎起劲地在这里较什么真。 过不了多久,车子终于缓缓地停了下来。想来是进了苏府了。 正想起身,便感觉车帘被人一把地大力地掀了开来,随即而来的还有止不住地吵嚷声 “哎,我说你们猴急个什么劲?三妹都说了是个公子了,难不成我们家寅弟还真会请个女子上车不成?” 说着便是一个女子凑上来,对着锦瑟是上上下下地看了好几眼。 第19节 锦瑟被吓了一大跳,都忘记了该说什么,倒是苏寅,仿佛是见惯了这般场面,泰然自若地被小侍搀扶地下了车,慢条斯理地道:“怎么,几位姐姐今日又得了闲,跟了我大半日了就为了瞧瞧我车上请的客人?” 见他一句话就戳破了众人的小小心思,一时间,几个苏家女子都刻意的避开他的视线,有人望天,有人看树,没人敢答话,只除了一个此时还躺在自己的车上呼呼大睡的苏瑜。 锦瑟也随着苏寅缓缓地从车内走了出来,迎面正对上几个苏家女子火辣辣地似乎要将她剥光的眼神,不由浑身打了个冷战,异常想念起君紊来。 “瞧着小身段,还有刚才隐约闻到的香气,想来是个公子无疑的了,唉,想不到我们家寅弟居然真的好这一口。”有人捶胸顿足起来,一脸假惺惺的遗憾之情。 “好在是个软性儿的,想来我们家寅弟眼光也是不差的,就是不知道小模样生的如何。”另一个女子说着便要上来掀锦瑟的面纱。倒是苏寅在一旁冷冷地出声道:“五姐,这可是小弟我请来的客人,莫非你也想染指么?” 那苏家的女子被这极具威胁的话音一喊,顿时停了下来,不敢再动手了,只讪笑道:“五姐这不是好奇么,小弟可千万别误会,五姐平日里虽然风流不羁,但是对于小弟的人可半点都不敢去碰。” 说着惋惜地又看了锦瑟一眼,随即故作无意地缩回了手摸了摸鼻子。 此时,苏苑倒是一脸和气地走上前来,对着锦瑟道:“在下苏苑,不知这位公子该如何称呼?” 锦瑟苦笑不已,叹口气,忽然不怎么想说话。 她不说话,众人也不在意,只一径地瞅着她覆面的黑纱,那灼热的目光几乎像是要在她身上戳出个洞来。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锦瑟一直都觉得这世间的男子犹如洪水猛兽,越是要躲,越是处处有人见缝插针般的要朝她身边挤。 她虽然心思单纯,却并不是傻子,那些朝着她献媚争宠的,有几人不是冲着她锦王的荣华富贵而来,再加上确确实实消受不起那些个崇尚娇媚的男风,因此宁可一直装疯卖傻,独善其身。 然而如今方才惊觉原来这世间最最苦不堪言竟是被人当成男子,同时还被一群女子肆无忌惮,简直犹如苍蝇盯上了一块上好肥肉般瞪着她看个不停,滋味更是着实的不好受。 “我看这位公子身形娇弱,手足细嫩,倒似大家公子出身,不知……”苏苑的话说得极是婉转客气,锦瑟正待出声,却是一旁的苏寅先她一步说道:“大姐可是不满小弟带他人回府?” 苏苑见他目光凌厉,忽觉得冷汗涔涔:“自然不是。” 他又冷笑环视四周:“还是小弟身为男子便没有了自由?众位姐姐都担心小弟做出辱没苏府门第之事?” 他妙目斜横过来,顿时人人都觉得眼前的小弟有着说不出的凌厉与威严,一个个都低头变成了软脚虾,大气不敢吭一声。 只有苏苑陪着笑脸地回道:“寅弟误会了,姐姐们瞧小弟平日里来去一人,从不曾结交过其他家的公子为友,故此好奇了些。” “既然姐姐们都无甚意见,那甭管是谁,都给我闪得越远越好。” 说着便伸手将锦瑟朝自己身后重重一拉,便要朝着自己所居的听风院而去 这一下动作实在突然,吓得锦瑟连连咳嗽,黑纱下那绝美的脸早已急得通红,却无人看见。 心中只暗忖,若是眼下的情形被宫内的那群王爷姐妹们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顿说教,看来她无论如何都得瞒住身份,否则若是知道她给她们玉家女子丢脸到这种地步,头一个跳起来的绝对又是二姐安澜。 众人看向苏苑,果见她立即摆出一副无辜的笑脸,说道:“小弟这说的是什么话,大姐何曾是这般古板之人,莫说小弟带回来的只是个公子,便是个女子,我们也绝无反对的道理。” 说完朝一旁使了使眼色,众人立即连连附和,十成十的一群没骨气的家伙。 苏寅回头,不以为然的冷嗤:“你以为天下什么女子能入得了我苏寅的眼?劝众位姐姐们往后还是省下这番心机。” 却听见一阵击掌声传来,原来是苏瑜已然转醒,步下了马车,赞道:“我家小弟好生了得,如此气魄,天下女子,俱都望其项背尔。”说着朝向锦瑟的方向微笑一笑,锦瑟见是苏瑜,不由惊讶了一番,遂又想到她本也姓苏,扬州哪里还有第二个望门苏府。 “君公子,失礼了,此乃在下的姐妹们,这位则是苏某的小弟苏寅,对公子绝无恶意,还请宽心。” 此时的锦瑟可半点生不出宽心的感觉,反倒更是战战兢兢地心中不住打鼓。 苏寅的一番言词,更叫她觉得头昏脑胀,恨不能肋生双翼,立飞出苏府去,这些苏家的人言行,她算是见识到了,而这苏寅更明显是个脾性高傲的主,若是知道她是个女子,还不知道自己会是个怎么下场,想至此处,便觉得大为不妙。原本预备正明女身的说辞,此时统统胎死腹中,半点也不敢流露了。 “苏小姐,幸会。”她苦笑,试探地开口道,“君某今日实有要事,并不想打扰贵府。还请小姐劝说令弟……” 众人此时方才听得锦瑟开口,不由觉得如珠玉婉转,轻吟动人,一时间都有些心醉痴迷,只以为是少年人的清脆莺吟,故而雌雄难辨。 “瞧这话说的,我家小弟为人我最是清楚不过,他若是执意相邀,必然是君公子有着过人之处。就如同前两日林姐姐对公子另眼相看一般。这番盛情实乃好意,还请君公子万万不要推却。” 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临了还作了一揖,“若是小弟先前有什么失礼之处,我这做姐姐的在这里替他赔个不是,还请君公子万勿见怪。” 这番话说的那是一个滴水不漏,饶是锦瑟也一时难下情面,黑笠下只得微微点了点,算是同意了。 却见苏寅凤目一瞥,朝苏瑜的脸上瞥来,竟是隐隐的赞赏之情。 旁边的那些苏家女子们,不由地一个个嫉妒的直跺脚,恨不得将这个巧言令色的苏瑜大卸八块。 苏瑜却是浑然无视,随即朝着苏苑道:“大姐,我看小弟与君公子还有私语要聊,我们也不便打扰,还是且先散了去吧。” 苏苑微微沉吟了下,说道:“也好。”随即吩咐一旁的管家与佣仆们预备些精致点心吃食送去院子,待见得苏寅微微一晒,与锦瑟去的远了,方才沉声对着苏瑜说道,“你随我来。” 苏瑜已然猜到了七八分,便乖乖地跟着大姐走了,而身后的几个苏家女子们,瞧了瞧远去的苏寅,跺了跺脚,便也跟着苏苑一起去了书房。 “三姐你马屁倒是拍得挺溜,平日里一口一个男子就该如何如何之人,面对自家小弟却可以睁眼说瞎话,这功夫可真正了得。”一入书房,便有人夹枪带棒地出声。 谁不知道整个苏家最风流倜傥的便是苏瑜,平日里也最钟情那些个柔情似水的小倌们,娶夫也总三令五申非要找到那最温柔可人,贤良淑德的。对着苏寅却是半点也不露,倒反而总是一派洒脱做派。 苏瑜也不甘示弱,只耸耸肩理所当然地回道:“自家弟弟怎能和其他的男子们相比,自然是要宠着了,莫非我苏瑜便是个亲疏不分的蠢人?” “你倒是懂得厚此薄彼,难怪小弟总是对你另眼相看!” 苏瑜还是一派本该如此的表情:“那是,谁叫我懂得审时度势,最懂小弟的心意。哪像你们这些少根筋的,什么都放明面上。” “够了够了,统统给我住口。”苏苑重重地一放茶盏,“整天的都为这种事情争风吃醋,传出去真正要丢尽我们苏家的脸面了。” 苏瑜见大姐说得这般大义凛然,全然无方才在苏寅面前的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不由也觉得好笑,心道,咱苏家的这点子破事早传出去十万八千里了,大姐可真会掩耳盗铃。 却见另一个苏家女子道:“大姐,我看小弟护着这公子的样子,像是有些门道。” “什么门道?”苏苑横了她一眼,后者有些犹豫,却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中所想,“小弟向来眼高于顶,最不屑那些养在深闺的大家公子了,今日却是一反常态,甚至还任凭他头戴黑纱死活不让我们一睹真颜,连多问几句都惹得他不快,这……这是何道理?” 苏苑微微扬起嘴角:“这其中缘故,大约便只有我清楚了……” 说着,便把前几日的苏寅惊艳于扇面诗画之事婉婉道来,又道:“这两日我也曾派人多方打听过这位公子的来历,却也只知道他是近日刚来的扬州,是何家世却还不得知。” “好人家的公子怎会在外游山玩水,抛头露面,我瞧定是些不入流的小家小户,可别教坏了寅弟。”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却见有人提议道:“不如遣个小厮过去,故意上茶水时弄湿他的衣襟,待他换衣时闯入房中瞧瞧此人的真面目。” “那小弟若是不快又当如何?我宁可招天招地,也绝不敢招惹他。”说得极是没有志气。 有人冷哼一声:“先前路上紧跟着寅弟不放时说的大义凛然,如今倒成了缩头缩脑的乌龟像,我们苏家的女子们,原来竟就这么点出息。” 将象牙扇啪的一声合拢在手里,配着这不紧不慢的嗓音,却原来正是苏瑜。 那女闻听此言,不由勃然大怒:“你倒是说得好听,终究还不是一样想瞧瞧这小公子的真容,既然如此,又何必在这里冷嘲热讽,不如摆出你苏瑜平日里的架势来,看看小弟听是不听。” 苏瑜坐在位置上翘起二郎腿,一派悠闲:“我才不稀罕那公子长得是圆是扁,横竖不是我好的那一口,再说谁敢去惹小弟看上的人,岂不是自己送上门找骂么?” “你……你……你……”那个苏家女子指着她连连颤抖,忽地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你分明也和我们一样盼着小弟能好那一口,这样便不用他嫁出去或是招妻主了。” 她这么一说,房中的几个苏家的女子们俱都是一怔,自家小弟才华横溢又美若冠玉,若是真有那癖好,想来也未必是件坏事。这念头只转了两圈,便听见苏苑一派威严地喝道:“胡扯,我苏家的公子怎还会找不到妻主?如今不过是请个公子上门罢了,也值得你们绕道这上头去?三妹,我且问你,你与这个公子又是如何相识的?” 这边厢,一众苏府的姑娘们在那里喋喋不休地争论打探着。锦瑟却已经一路跟着苏瑜去了他所居的听风院。 照理一个女子入男子的居所是极为不妥的,何况还是林英未嫁的公子,但此时的锦瑟倒已是释然了几分,毕竟人人都不信她是女子,那也就不必担心眼前这位公子的名节。 若说这苏寅其实也确实算得是个美男子,皎皎如青竹玉兰,更难得是身形修长挺拔,虽仍是少年却已出落得玉树临风,和大周那些步态旖旎,娇媚柔弱的男子们截然不同。锦瑟的身形在这个世间的女子中也算是俊秀出众的了,虽略显纤细总被人嘲笑男男腔,然而他竟然还比她高了小半个头去,这在女尊世界,是极少见的。也因此,当苏寅显出那副极有气势的模样时,少有人能说个“不”字的。 听风院是苏家最宠爱的公子的居所,自然是假山玲珑,沟壑盘旋,曲桥架于碧波之上,石上更悬葛垂萝,意趣盎然。但见郁郁葱葱之中,梨花开得正妍,粉白的花朵半挂在树梢,半落于碧水,散来一地的馥郁芬芳。 苏寅请锦瑟坐在了亭中,那雕花椅乍看毫不起眼,却也是以名贵的乌木制成,一旁的奴仆们奉上了香茶与甜点。锦瑟这一路而来,早被苏寅弄得云里雾里,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公子如此煞费苦心将君某请来,应该并不只为得喝这苏府的一口茶吧。” 苏寅虽未看到她的容貌,却也将她的不安尽收眼底,只含笑淡淡道:“这味桂花糕是我苏府的厨子精心所制,比起宫中的御厨恐怕也不遑多让,君公子在苏湘斋想必也未尝到几口饭菜,不如先品一下这道点心如何?” 锦瑟被他一说,果是觉得腹中空空,瞧着这点心精致细巧,一尝之下果然甜香四溢,饥饿稍解之下便也不觉得眼前的人难以理喻,缓解了几分怨气。 又见他身旁的小侍取来了一方古琴,观之温润如玉,望去光辉莹目,一见便知不凡。 锦瑟一愣,尚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见他已伸指微拨了几下试弦,清声羯云,抬头看着锦瑟言道:“今日苏寅强请君公子前来,自知理亏,只能以一曲琴音致歉,还请公子不吝赐教。” 锦瑟闻言,口中的点心差点咽不下去,原来忙活了半日的大费周章,他是想要自己品琴来了,忽一想,又觉得不对,自己算是什么人物,为何独独要费这些个心思。 却原来这苏寅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他见识了锦瑟非凡的诗画技艺,便忍不住起了想一争长短的心思。他虽也精通琴棋书画,却已了然锦瑟的满腹才华犹在自己之上,故此选了一现琴艺。 思量间,琴音袅袅,已然悠扬而起,初时仿佛一波碧水微微荡漾开去,风清云淡,渐渐地便呈大开大壑,气势磅礴之调,微微徘徊,琴音复又流连,重现青山葱翠,江汉疏清之姿。 琴音渐止,苏寅优雅地以长袖拂过琴面,随即起身行了个礼,淡淡道:“还请君公子指教一番。” 锦瑟没有料到他真要她给些评语,她自小便在皇宫长大,不好风花雪月更有名师指点,少说也精通几分,本不想在这里班门弄斧,奈何苏寅一双灼灼美目直直射来,似乎别有深意,不由地叹了口气,徐徐道:“苏公子这一曲 远游 自然是炉火纯青,令人赞叹不已,只可惜……” “可惜?”苏寅见她似有话要说,不由追问 锦瑟略略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了实话:“只可惜公子太过追求技巧却反而失了真意,这曲 远游 诉说的是 虽远行天下,却仍眷恋家乡之感,激昂之处也应有几分婉转缠绵之意,应是渐入佳境,而公子适才提速之时,却仿佛一心求快,不免有美中不足之感。想来公子虽将琴谱烂熟于心,却并未通其精髓。” 苏寅目瞪口呆望着她,似乎有些不能置信,他反复咀嚼,又在琴面上揣摩试探,良久,恍然大悟,不由钦佩之至。叹道:“君公子真人不露相,如此见地,果然……” “果然?”锦瑟疑惑,却见他坚定地看着她,笑到,“果然不费我苦心将公子请到此处。” 锦瑟心中不由暗暗叫苦,说道:“公子真是高看在下了,君某亦不过一介凡人,不过是平生有这点爱好罢了。” 苏寅沉默半晌,忽然沉声附和道:“世人皆言男子无才便是德,身为男子便要该三从四德,以妻主为天,却不知,天下还有如君公子这般惊才绝艳的男子,女子们又有几人比得上。。” 锦瑟听了微微一笑,心道,看不出这人倒是个男权主义者。 她本就是崇尚男女平等之人,更不曾轻贱过任何一个男子,便也认同道:“我也觉得让男子困受于闺房之内实是可惜了,男子的智慧并非及不上女子。只是世人浅薄,总要以一方为尊一方为轻,却忘记了夫妻之道,本就是相辅相成,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今看来,却不过只是把自家的夫君们当成了衣饰陈设罢了。”说着,便轻轻叹息了一声,以她曾经的王爷地位,即使她愿意对自己的夫君平等相待,想来对方也绝不敢如此,何况皇室规矩众多。想到每次宫中宴席,等待女帝的那些嫔妃们一个个依品级不同行完大礼便要半日,实是难受。更不明白这种日子有何令人艳羡之处。 苏寅听她此言,倒是心头一喜,忍不住便道:“君公子果然是我苏某的知音。” “知音?苏公子客气了,在下只是浅谈自己所想罢了。” “哪里,这天下间的男子若人人都有你我这般的志气,便也轮不到那些女子们践踏和肆意□□了。”苏寅冷笑一声,锦瑟不由哑然,朝着他的脸上忘去,果然是见到了不屑与鄙夷。 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苏公子莫非……讨厌女子?” 苏寅淡淡地摇头,目光遥望向远处似是沉思又似是憧憬:“说不上讨厌,只是不想过着没有自由的日子,终身为那所谓的妻主所困,只为取悦她而强颜欢笑。何况世间女子皆薄幸,哪一个不是三夫四侍,艳福无边,苏某便是绝色佳人,也终有被人厌弃的一日,与其如此,倒不如一个人逍遥自在,苏寅宁肯,终身不嫁。” 锦瑟万万料不到女尊世界里竟还有这般想法的男子,却不着调的第一时间又想到了男人的生理问题。 一辈子不婚对一个女人来说或许可以做到,对一个男人来讲倒真不是件容易事。 思及此,瞥向他的目光中竟多了几分同情,道:“哪个男子不怀春?其实你内心深处无非是盼着有朝一日能出现个一心一意,愿意只娶你一人的专情女子罢了,何必说出终身不嫁的话来,那样活着岂不孤单。” 锦瑟说这话无非是想开解他,再说易地而处,这些个想法她也很清楚,换成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女子们所希翼的也无非便是如此罢了。一夫一妻的制度在锦瑟眼里实属平常,但是放在这个世界,便是惊世骇俗了,没有哪个大家公子敢宣之于口的,这已是犯了七出的第一条“妒”,而女子们更洋洋自得于自家夫侍的多寡,像锦瑟这般的怪胎,大约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苏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面色有几分苍白。 其实他此时心中正惊疑而挣扎不已,他万万想不到这眼前看似年轻的君公子,竟寥寥数语就一眼就戳破了他的心事,看穿了他高傲的伪装下是如此的不敢宣之于口的期盼,即使他的那些极宠爱他的姐姐们,也绝没有这般看透过他。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以锦瑟这般没心没肺的个性,肯陪着苏寅说上半天话已算是很优待的了。 身为皇亲贵族,又是活了两世的高材生,学识自然不差,整个下午,她都竭力地满足苏寅所求,要她品画,她便品,要她作诗,她便做,要她听琴,她就听。 第20节 十成十的一个最佳“闺蜜”,只眼巴巴地盼着自己满足了眼前的苏寅之后便可得以自由了。 苏寅与锦瑟一番倾谈之下,更觉得眼前的人儿不单单才情无双,难得的是没有一般公子那般世俗的看法,所言所行更与自己如此地契合,异常心仪,于是便转着弯儿地不停地找她说话。 锦瑟没有他的弯弯肠子,她此时满脑袋都琢磨着是早日回去。 到了傍晚时分,锦瑟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踌躇了半晌,终开口试探道:“苏公子,君某叨扰已久,天色看来也不早了,不如……?” 她虽问得小心翼翼,但是言外之意却也很明显,然而苏寅身为男子,显然脸皮更厚一点。 他假作恍然:“倒是苏寅疏忽了,眼下的确该是晚膳的时辰了,还请君公子赏脸。” 锦瑟的脸色白了一白,又道:“苏公子,在下并无意在贵府用饭。” 若说修养,锦瑟显然是极好的,她自小在皇宫长大,礼仪贵气是学了个十成十,所遇的公子们也大都是京都闺秀,没几个似苏寅这般气势十足,还能装傻到家的。 所以,若说手段,她压根玩不过眼前的人。 看着对方局促不安的样子,苏寅微扬起嘴角:“今日是在下仓促将公子请来,尽尽地主之谊也是应该的。” 言罢一双深眸紧紧地锁住她,几乎让人以为那视线已是穿透了那黑纱,直接看在锦瑟的脸上。 锦瑟心中暗暗叫苦,只觉得眼前困境,果然一刻都不让人省心。 其实苏寅虽然始终没有逼锦瑟揭开面纱,但是对她的容貌也不是不好奇的。 这个君公子,神秘的让他有了一探究竟的欲望,只是他亦也看出了他的不安与紧张,于是便礼貌的没有请对方一露真颜。 然而光从那执笔作诗之时伸出来的柔腻之手,玉指纤纤,美若兰花,便可知这位君公子必然也是生长于大户人家,养尊处优,若无机会好好探出底细,只怕来日难得一见。 想至此,便有心要强留她多一刻。 锦瑟咬了咬牙,终于撂下了一句狠话:“苏公子,若是在下执意要离开苏府呢……” 话到一半,却看见苏寅一脸受伤的神情,顿时剩下的话到舌边又打了个结,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君公子可是讨厌苏某?”他长叹一声,“也罢,苏某行为处事确是不受世人待见。” 锦瑟突然觉得有些头大,她慌忙摆手道:“绝无此意,苏公子且莫误会。” 他淡淡瞟了她一眼:“君公子若非讨厌嫌弃在下,又为何这般匆忙离去呢,苏某身为闺阁男子,平日里就只能守着这方寸之地,难得今日有幸结识君公子,相谈甚欢,却不料,还是入不得君公子的眼。” 锦瑟被他说得一阵惭愧,想到这女尊国的男子的确只得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毫无地位的生活。 ——由于锦瑟识人尚浅,还不了解苏寅的真实个性,他从来视那些男子戒条为无物,哪里会真的做个大家闺秀,因此上当也是必然的。 “我对苏公子并无恶感,只不过……只不过家中妻主若久候不至,必然会心急如焚。”她找了个最不得当的借口。抬头却正对上苏寅的眼眸,满是盈盈笑意,如同春水扬波。 “君公子何必如此见外,你我都知道你是尚未出阁的大家公子。” “苏公子又何以如此肯定?” 苏寅面带笑容,淡淡目光扫过她周身,说了两个字:“直觉。” 锦瑟彻底无语,此时亭中忽然刮来一阵晚风,拂过她蒙面的黑纱,隐约映出一个轮廓, 苏寅顿时喉头紧了一紧,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虽然仍没有看得真颜,然后那刹那间流露而出的延颈秀项,瑰姿艳逸已足以教人惊艳,顿时怎么也挪不开目光,只觉得愈加想要一探究竟。 锦瑟隐隐觉得有什么古怪的地方,但见苏寅眸光复杂,笑容愈加深邃,不由自主地便又拉了拉自身的黑色斗篷。这一招欲盖弥彰让苏寅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心中暗忖,难怪这位君公子癖性如此古怪,如此国色天香自然是不得不带着这番伪装了。也难怪他身为男儿家这般谨慎。心头不由地便有了主意,悠然道:“只要君公子能应在下一个请求,今日苏寅便不再强人所难了。” “苏公子请说!” “无论公子视苏寅如何,苏寅已将公子视为知己,还请君公子一现真颜,以慰苏某渴慕之情。” 言罢,便笑意不减地望着她,似乎是悉听尊便的模样,却又分明把刀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锦瑟红着脸,嗫嚅道:“苏公子,这……这恐怕不妥吧。” 苏寅故作不明。 锦瑟道:“不瞒公子,在下自小便生了场大病,容颜尽毁,故此……不想,不想惊吓到公子。” 苏寅依然一派悠闲,斜睨着她道:“君公子莫非以为苏寅是个以貌取人之徒么?” 锦瑟冷汗直流:“哪里,绝无此意。” 苏寅依然咄咄逼人:“那便是以为在下对公子的结交之心并非是真的?” 锦瑟气急,心道这人的逻辑真是怪得离谱,顿时有了破釜沉舟之心,声音也有了几分冷凝。 “苏公子,既然你执意要看……”她叹口气,“那便请入房中吧,这里……君某毕竟不习惯。” 毕竟去了没人的地方,她才能证明自己的女儿身,不至于一次次被这个苏公子缠的哭笑不得。 以往自己贵为王爷才会这般被众位邀宠的宫侍们纠缠得落荒而逃,却不料如今被人误认为男子还会落得这般下场。 他既然讨厌女人,就让他出出丑也好,省的自己总落在下风。 想到这里,锦瑟终于头一回有了几分恶意的畅快之心。 苏寅不疑有他,自然爽快地应了声好。 便领着锦瑟入了自己的闺房。 “了不得了,寅弟竟然当真把那公子带入了房中。” 阴魂不散的苏家姐妹“散会”后又不约而同地来到了苏寅的院中,偷偷地想要一观究竟,虽然她们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种行为可算得是偷窥。 “都是男子,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苏苑不悦地瞪了她一眼,然而那紧张的脸色看来似乎也全然不是她嘴上说的那么轻松。 “不如……闯进去看看?”有人试探地出声道。 “你去?” “我去?这不好吧。”后者有些踌躇。 “怎么,怕了?” “废话,万一我们家寅弟不是在上的那方……哎哟,大姐,你做什么打我?” 苏苑看了委屈的小妹一眼,随即咬牙切齿地道了句:“就咱苏家的男儿,怎么可能是被压的一方?” 一旁始终保持沉默的苏瑜听到此处,终于流露出了一副郁闷的神情,仰天长叹:“唉,原来我们苏家的姐妹……都像猪一样的聪明啊。” 房内,苏寅一脸好笑地看着明显局促不安的锦瑟来回地转着圈。 她一忽儿看天,一忽儿看地,似乎在下一个极大的决心。 好半晌,才正色道:“苏公子!在下今日绝非有意冒犯,一会但求公子高抬贵手,切莫为难而能让在下安然离开。” 她说罢,看着苏寅一脸疑惑地点了点头,这才硬着头皮,揭开了自己身上的黑纱。 苏寅只觉得眼前一亮,不由地心头一悸。 玉般白璧无瑕的脸庞,沾霞若粉的颊犹胜树梢鲜丽的花蕾,黛似远山,眸若寒江,楚楚动人。一头乌黑浓墨的青丝,秀如皎玉,纤长浓密的睫毛下隐着一湾幽泉,清冽妩媚,眼珠漆黑,只轻轻流转间,就已叫他一阵恍惚。 他想象过眼前的君公子必然是天姿国色,却未曾料到是这般的摄人心魂,一时间,连身为男子的自己都忍不住被牢牢地吸引,转不开视线。 然后,他便看到眼前的人渐渐地皱起秀眉,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是个女子!” 他嘴角微微一动,却是抽搐。 “我说,我真是个女子!”锦瑟指着自己的脖颈,“看看这里,你该明白吧,先前戴着黑纱,故而无法验证。” 她说话时微微仰着头,只露出了那白皙优美的脖颈,苏寅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地便伸手抚上那段细腻的皮肤,所触之处只觉柔软滑腻,几乎忘记了她到底在说什么,像是摸到了一件最美的白玉,不由有些爱不释手。 锦瑟被他此时诡异的神情吓住了,几乎担心他会一时发怒直接掐死他。 于是偷偷地缩了一下,朝后退了一步,干笑道:“如何,现下你该信了吧。” 苏寅的手离开了她的肌肤,一时间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这才错愕地明白她究竟在说什么,不由微笑:“信了什么?”他不知道为什么,似乎特别喜欢逗弄眼前的这个小公子。 “我是个女子啊!”锦瑟几乎要被他气道吐血,“你看,我没有男子的…男子的喉结…这些你该明白了吧。” “未成年的公子自然是没有的了!”他甚至悠闲地喝了口茶,对眼前的公子反反复复地重申自己是个女子的言行感到好笑。 “什么未成年?莫非你还要我脱衣以验正身?”锦瑟脱口而出道。 苏寅眸中微微一凛,随即挑眉笑道:“好啊,有何不可?” 言罢,目光扫视过她盈盈一握的纤腰,忽然觉得喉头一紧,似是有些口干舌燥,不由又喝了口茶,心中暗疑自己这奇怪的反应。 锦瑟看他答得这么爽快,完全怔住了。 倒是苏寅淡淡道:“怎么,小姐是不敢么?要知道你若是女子,自然是不必担心的,苏某都不介意了,君小姐也不必客气,请吧。” 他虽然刻意用“小姐”称呼,但是语气中流露出的那种调侃,分明就是不信。 锦瑟脸色忽红忽白,正犹豫着是不是要掉头一走了之时,忽然看到苏寅已经直接迎面起身向她走来了:“既然小姐害羞,那么由苏某动手也是无妨的了。” 锦瑟心头一慌,忽然拉近了自己的领口,问道:“你想做什么。” 这番表现,倒像是遇到了登徒子一般。 苏寅忽然想笑,却是忍住了,瞧着眼前的人儿一脸羞愤,配着如玉的脸蛋,愈加娇艳动人,再联想到方才触手之际的心猿意马,一时间不知为何,感觉周身都热了起来。 他本是个清高自负的大家公子,才气过人,好容易结识了这个让自己钦佩的人物,却不料对方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软硬兼施,才终于把他请回了家。那谈诗作画时的才情让人惊艳,却不料面纱下是这般年轻的少年,还总是口口声声地声称自己是女子。这番自傲,和自己也是像得很啊,毕竟这般过人的容貌与才情,却生在一个男子身上,委实可惜了。 “不是方才声称自己是个女子么?既是个女子,哪里还会担心在苏寅区区一个公子面前宽衣解带,莫非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锦瑟被他说得一阵郁闷,只得硬着头皮道:“公子难道不怕名节尽毁?” 苏寅挑眉:“的确,不过既然如今在下都置名节于脑后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说着便作势要替她解开衣襟,锦瑟被他逼到墙角,已经退无可退,眼看他的手直直地朝下,解开了襟口,不由花容失色,叫道:“不可,这实在荒唐,快住手。” 她的声音本就婉约娇吟,这么一喊,让刚刚躲到窗棂下的众人都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 “哎,小弟真是好艳福啊。”有人如此这般感叹,似是满脸羡艳。 还有人掩嘴偷笑:“这回可放心了,看来小弟不该是在下的一方了。” 苏苑白了她一眼:“眼下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么?” 原本她这一眼该是极有气势的,只是她此时那匍匐在窗下作贼般的动作让她看起来实在不怎么雅观。 第30章 第三十章 与这帮姐妹此时完全破坏自身形象的扒窗角的行为不同。 此时苏瑜正在不远处的草丛中缓缓起身,她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花瓣,摇了摇头,随即从容地走到苏寅的闺房门前,在一票姐妹们惊愕的目光中,一脚……踹开了房门。 第21节 开什么玩笑,她虽不想干涉自家小弟的感情生活,可好歹也得顾忌一下自己的好姐妹林潇然的心上人不是,小弟的气势霸道她不是不知道,万一一个不好,将这个弱不经风的君公子拆吃了入骨了,她可怎么和林家的姐妹交代?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的?男人如衣服,姐妹是手足不是? 苏寅听得门开的声音,便眉头一敛,他不等锦瑟开口,便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紧紧的拥住了。 他此举原是好意,毕竟锦瑟此时衣襟半开,满面羞红,即便是自己的姐姐,这番姿容风情他亦也不想分享。 偏生如此一来更显暧昧,而那些跟随在苏瑜身后自然是一个个地探着脑袋想要看的更清楚点,然而苏瑜却不给面子的一进门便砰地一声将门狠狠地关上了,站在头一个的苏苑差点没被撞到鼻子,不由的一张脸黑了几分。正待发火,却听见门内苏寅正冷冷的说道:“怎么,姐姐们又想管着小弟了?那便进来吧,且让苏寅好好招待一番.” 一时间不由腿软了半分,毫无志气的缩了缩脑袋。 于是众人互相对看一眼,随即极有默契地,继续蹲窗角。 锦瑟被苏寅紧紧地搂在胸前,觉得自己要窒息,心中暗骂:干什么抱的这么紧。 用力挣扎了几下,却不料苏寅不但身形高挑,身为公子家力气倒也不小,他只觉怀中的人儿身躯柔软,清香入鼻,一时间连心神都荡了几荡,想放开又怕她春光外泄(其实不过开了个领口),还有点连自己都莫名其妙的留恋,迷迷糊糊之中便这般舍不得放手地更用力地抱住了。 苏瑜见自家小弟那想杀人的目光冷冷扫了过来,只做不知,她半偏了身子落定在椅子上。趁他开口前已先声夺人,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叹道:“小弟啊。你可知现下你抱的这位公子,可是许了人的?” 苏寅淡淡道:“有话快说,我现下没什么心情谈天说地。” 苏瑜笑了笑,闲闲的说了句:“小弟啊,你若真是喜欢男人,也不定非要这一个。我苏家是望族,待姐姐给你出门物色几个出色的小倌儿,从此养在家里,随你怎样。” 苏寅皱眉:“姐姐何出此言?” 苏瑜那扇子指着他怀中的锦瑟:“姐姐是在提醒你,良家的公子,你动不得,也不可动,我苏家虽然财大气粗,雄霸一方,但苏家的女子也从来未曾做过夺□□女或是强人公子的事情,你虽是我们最宠爱的小弟,这强人所难之不义之事也是万万做不得的,除此之外,凭你怎样,姐姐们都绝无二话。” “我又不是女子!哪里算是强人公子。”苏寅淡淡地回了这么一句。他的声音别样雍雅,闲风惬意,不咸不淡,撩得人心旌一阵荡漾。不过苏家姐妹都知道的一点,那就是当苏寅用这样的声调说话时,往往都是代表他绝对不会改变主意的了。 “小弟,莫非你真想要他?” “有何不可?” 苏寅答得这般痛快,苏瑜差点没将手里的茶碗捏成两半。 苏寅见她如此失措不由好笑,脸上却依旧阴云一片,沉声道:“总之让众位姐姐们费心了,苏寅为人处事,自有分寸,姐姐们还请便。” 他还是第一次用如此坚决与冷漠的语气与苏瑜说话,语气中更隐隐地带了几分威严。 只是后者倒也不以为意,只佯作无奈地摇了摇扇子:“也罢也罢,既然小弟不待见我这个亲姐……只不过……”她语气一转,“只不过小弟可问过人家君公子的意思,这般被你抱在怀里可不给憋死。” 苏寅这才惊醒过来,果然发现怀里的锦瑟正发出呜呜咽咽不成调的声音。 这才松了松手,让她得以露出个脑袋,喘口大气。 趁着他暂时松手的片刻,锦瑟急忙地转头朝苏瑜的方向瞧来,感激道:“苏小姐,能否请你代为劝说你家小弟,高抬贵手,放在下离去。君某不甚感激。” 她原本是想求救,谁料后者完全被她惊艳了。 原本是看到背后那一头如瀑的秀发,如今乍然一顾,才惊觉此人肌肤如玉,晶莹剔透,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好一副明眸皓齿,瑰姿艳逸,国色天香。 锦瑟见苏瑜迟迟不答话,那一双桃花眼只上上下下地不停地打量着自己瞧。 顿时又开始浑身不自在起来,渐渐地有了几分不祥的预感。 良久,苏瑜的神色终于由惊艳而慢慢地转为凝重,她若有所思地啪的一声打开了扇子用力地扇了几下,似乎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终于起身,在苏寅不耐地想要开口前出声道:“三姐终于明白你为何要急着赶我们出去了,如此佳人,也难怪你按耐不住了,也罢,肥水不流外人田,这般姿色,又怎能生生便宜了他人,小弟,你若喜欢……便留下吧,三姐会替你打发门外的人……” 说着又惋惜地看了锦瑟一眼,虽然此时后者正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几乎可吞下一个鸡蛋。 她走到门边,想了想,临去前又对着苏寅笑了笑:“记得,要怜香惜玉啊!!第一次,可别……太用力了。” 此言一出,众皆安静。片刻的寂静…… 只听到门外有人扑通一声,似乎是倒地不起。 再过几秒,便听见门外传来砰砰乓乓的打斗声,似乎还掺杂了几句人声 “苏瑜,你个小人,居然偷袭我们。” “卑鄙,你自己见了人家公子的真面目却不让我们瞧。” 苏瑜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从容自然:“谁让你们一个个都吃的腰圆膀粗的又不肯学武,走吧,小弟还有正事要办,且莫打扰了他,否则我扒了你们的皮。” “苏瑜,你敢对大姐……哎哟……你敢对大姐无礼。” “大姐,今日来不及多做解释了,明日再赔罪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咱家小弟实在太有眼光了,以后你定要感激我的。” “苏瑜…………” 随着一阵大大小小的惨叫痛骂声渐渐远去,整个世界,终于清净了。…… 此时,唯一一个完好无损的,就站在院门外的苏寅小侍逸儿了,他惊愕地张大了嘴巴,看着苏瑜身上背了两个,左手又拖了两个,一路就这么带着被点穴的几个苏家女子们走出了苏寅的院子,其中苏家的小妹苏琳最惨,她此时正维持着转头想要逃跑的姿势,以至于一条腿高高翘起,说有多可笑便有多可笑,偏生无力回手,只能靠破口大骂找回点颜面:“死苏瑜,你个王八蛋,待会看我怎么收拾你,苏瑜,你放开我,你个混蛋,小人!!!” 声音渐行渐远…… “她……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锦瑟挣扎了好半晌,这才吐出了一句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苏寅同样觉得好笑,却更喜欢逗逗眼前的美人。 锦瑟郁闷的快要内伤,想不到自己身为女人还没失身呢,当男人反而还要被人用强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不过,话说若是苏寅若是真有了……额……色心,那看见她身子的那一刻也会没了兴致的。 毕竟她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啊。 “我说,你不会真的…是想…” 她想着,又狐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巧看见了他嘴角仍然挂着淡淡的微笑,灿若明星的眼睛只是瞅着她。 “是又如何?” 锦瑟心头一紧,却又听见他慢吞吞地又道了句,“不是……又如何?” 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远处,下一个念头就是想骂人,一个“靠”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了却又被她强行咽了下去。 苏寅看了她几眼,遂又面带沉思状:“其实,三姐的提议也是很不错的呢。” 锦瑟咬牙:“最好不要,不然……你会后悔的。” “哦?为什么?”苏寅又露出了那份高深莫测,让人看不透的神情。 锦瑟急得浑身冒汗,高声道:“我说过了,我是女子,你不是对女子没有兴趣么?” 苏寅扬起嘴角:“说到这个,我们还没验明正身呢?君……小姐不会忘记了吧。” “你……你这个变态!”锦瑟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对付眼前这个看似该是大家公子的败类,只得不停地挣扎,“放手,快放手。”她狠狠地掐他的胳膊,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番举止在女尊国是十成十的小男儿举动。 “哎!“苏寅虽看似在呼痛,却笑得咧开了嘴角:“君公子……如今用强的可并非在下,而是你啊。” 锦瑟的脸色比先前更难看了几分。她忽然意识到了眼前的苏寅正以逗弄自己为乐。 堂堂的九王爷,如今竟然被一个苏家的公子耍得团团转。 说出去二姐非扒了她一层皮不可。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大姐,你就别气了,我可是一片苦心。你也知道,寅弟这些年来是年纪渐长,脾气渐大,虽说我们苏家财大气粗,无人敢欺负我们家寅弟,可就算真的给他找了个上门妻主,他若是不喜欢,又有什么用?” 苏瑜在那里说得眉飞色舞,众姐妹通通忍着被点穴之苦而气得微微发抖…… “苏瑜………你要不想死的话,就马上给我解了穴道…”苏苑强忍着想杀人的冲动,此时她被苏瑜扛回了书房,但由于被点穴的缘故,所以仍然以蹲在地上的姿势维持着谈话,看来有些可笑。 若不是因为她是头一个因为过于靠近门口而被暗算的,也不会连半点防备和反抗也没有。 想至此,她有些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苏瑜抽筋扒皮。 苏瑜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揉了揉酸痛的手臂,干脆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哀怨地叹气道:“大姐,你不是不知道刚才我一人扛着你们四个飞奔回来的。怎的还有力气让你们围殴?我若是替你们解了穴了,哪里还会有命?怕是不死也要去层皮了。” 苏苑冷笑:“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其余的众苏家姐妹此时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有被歪歪斜斜地被随手丢在椅子上的,也有直接放在地上的,如维持金鸡独立状态的苏琳。 由于她一路哇哇大叫,让苏瑜不堪烦扰,直接被点了哑穴。 “呜呜呜~呜~呜呜”此时她又哼又呶着嘴,眼珠子瞪得和铜铃似的。 “你想说话?”苏瑜问道。 苏琳 “呜” 了一声以为回答。 苏瑜笑眯眯地随手在她的肩膀一拍。 “苏瑜你这个恶棍,畜生……呜呜……”立马又被点上了。 “看来还是点着穴为好。”苏瑜叹口气。 此时所有剩下的想骂人的苏家姑娘们,统统把话给憋回了肚子里。 若眼睛能杀人,苏瑜想必是要死了不下数百次了。 苏瑜仍然一副谈笑盈盈的模样:“众位姐妹们也别恼,今日苏瑜是得罪了!”说着,来个了先兵后礼的姿态,随即神色一正,“不过,我之所以不让你们继续守在门外,正是为了我们苏家的宝贝小弟啊。” 回应她的,是众人的冷哼声。 “你们可知,那小弟房中之人是何方神圣?” 众人闻言,不由狐疑地看着她,谁知等了半晌,却不见回答,原来苏瑜此时竟然举起了茶碗,慢条斯理地吹了吹,品了起来。 这茶早放了半天了,凉得不能再凉了,苏瑜你还吹个屁啊。 此时,房中被点穴的几人都不断地腹议着,有想一掌拍死她的冲动。 “苏瑜,你少卖关子了,有屁就快放,这么着算什么意思!” 苏瑜微微斜眼,眼见着自己将众姐妹的胃口吊的差不多了,这才笑眯眯地放下茶盏,说道:“那房里的人儿可正是大名鼎鼎的天潢贵胄,锦王爷!” 然而,没有人信她。 几个人都直接纷纷丢给了她数个大白眼。 “苏瑜,我们还以为你要说什么,竟然是这种连三岁小孩子都不会相信的鬼话。” “他若是王爷,我们便是皇帝了,快给我们解穴,我们没工夫在这里听你瞎编乱造。” 苏瑜含笑看着苏苑,此时唯有她,一脸凝重,似在思忖,只是由于那个蹲着的姿势,而减去了大半的气势。 苏苑是了解自家的这个妹妹的,她虽然风流不羁,行事常常出乎意料,却也不会在大事上乱来。 更何况瞧她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显然没有把握的话,她也不会如此说了。 苏苑沉声问道:“你有何证据?” 第23节 “放心吧,大姐,我自有主意。”苏瑜说着便朝外走去,眼下看来书房里面的姐妹们穴道该解了吧,再不跑路可不得被大掀八块了?唉,今夜看来也只有暂时先到春风楼的琴儿那里躲个一晚了。 今天的苏府可是热闹得不寻常了。 身为苏家的当家,苏苑真的有点想不通,也许事先没翻翻黄历绝对是个错误。 先是小弟强行“请”来了一个不明来历的公子,搞得众人都以为他真有龙阳之癖的倾向了。 好容易接受了这个惊天的八卦,半路却又杀出来苏瑜这家伙,一句话炸得人人都像上天入地似的,竟说那小公子是堂堂的锦王。 真是笑话,是男是女她们能分不出,瞧那扭捏的小样,还说是个王女,真正笑死人了。 得,就算真是那传说中惧男成性的锦王爷吧,怎的就会跑上她们家来了,甚至还被小弟给吃的死死的,难道皇亲贵族成天里都没事做?专程跑他们扬州来找苏家的麻烦?笑话。 这还不算,稍顷又来了一个姓君的女子,彬彬有礼地上门说是接她家小姐回去。 苏苑阅人无数,自然一眼就出了来人的礼仪气度都非小家小户。见她口口声声称自己就是那小公子的家人,苏苑又开始犯了迷糊,这到底是谁啊,怎么苏瑜说是王爷,这回又跑来认领的家人了。 然而满腹的疑问都被苏瑜一个看好戏的眼神顶了回去。 就见小厮引着她去了后院才没多久,苏瑜语不惊人誓不休地又道了句,那人是个公子,而非小姐。 苏苑叹口气,罢了,反正自家弟弟也不是省油的灯,且自求多福吧。 正想好好地坐下慰劳慰劳因为点穴而半日蹲在地上的酸痛的大腿,却不料自己那群不成器的妹妹们忽然蜂拥而入,一个个地围着她破口大骂那个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的苏瑜,吵得房顶都快炸了。 真正可怕的事情,是在后头。 正当满厅的苏家女子们吵得她头痛的时候,那个被苏瑜称之为是锦王,传说中惧男成性的正主,带着一脸铁青与羞愤的神情,气冲冲地径直一人直朝着大厅而来了,斗篷不知道丢了哪去了,一张如花的玉颜这回倒是让众人看得清楚明白了,此时苏家厅堂变成傻子或者石柱的大有人在,正要坐下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正要喝茶的则直接咬了茶盖子。 眼见众人傻的傻,呆的呆,痴的痴。苏苑不由抬头抚额,唉,这帮没用的家伙,真正把苏家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额……恩……请坐。”虽说苏瑜言之凿凿说她是个王爷,可一见那副倾城美貌,苏苑实不知该如何称呼,于是干脆也不称呼了。 “既然各位都在,那在下就长话短说……”锦瑟心情极度不悦地看着众人,“在下姓君,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子,可惜贵府苏公子执意不信,甚至还闹出了不少……误会……。” “啥,你是女人?”其中一个大嗓门的苏家女子出声打断她道。 锦瑟脚下一滑,没站稳,差点扑倒。敢情这些人还没闹清楚她的性别问题? “瞧你这大嗓门,吓坏人家公子了!” 锦瑟的脸又黑了几分,这回,任谁都看得出她火很大了。 冷冷地着看了众人一眼,她道:“在下是男是女的问题就留待各位日后再慢慢商议吧……今日这便告辞了。” 说着便一挥衣袖,转身欲走。 众人还未出声,便听见苏寅的声音从后堂传来:“且慢。” 锦瑟身形顿了顿,却并未停下,而苏寅已经直冲到了大堂,喊道:“君……小姐,且慢!” 他见锦瑟丝毫不肯停下,一时情急,竟顾不得一切地去拉她的衣袖。 “请听我一言。” 锦瑟回身,看着他不悦道:“苏公子还有何贵干?” 苏寅知道她在气头上,却也不恼,只是淡淡笑道:“君小姐误会了,方才只是意外,若有得罪,还请小姐原谅。” 苏家的众姐妹何曾见过自家小弟如此低声下气,一个个都仿佛下巴可以掉到了地上,却更好奇苏寅到底为了何事道歉,于是人人伸长了耳朵。 “只要苏公子不再强人所难,君某便已是谢天谢地了。”她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 苏寅见她虽然气愤,却仍面色窘迫,不由微扬嘴角:“你误会了,我并非为方才不慎……掀开了你的衣服而道歉,若非是看到了你的身子,我也不会知晓你是女子。所以我是为之前屡次误会你为公子而道歉。” 这下,整个厅的苏家女子们都傻眼了?啥,小弟竟然热情到把人家的衣服都给扒了,这劲爆的程度也不亚于小弟有龙阳之癖的消息啊。 “你……你……”锦瑟被他气得差点没晕过去,这个苏寅,他竟然还说出来了,还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说出来了,这这这,是存心给她好看么?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这件事,让锦瑟足足地气了两天。 毕竟在她看来,苏寅吃了她的豆腐还不算,还让她在所有人面前狠狠地出了把丑。 回想那日众人瞧着她一个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就气不打一出来。 更有热情者同时上来和她寒暄,请她日后多多照顾自家小弟,说什么今后便是一家人了。 正恼羞成怒之时,那苏家的姐妹们一个个面色肃然地正眼瞧过来,纷纷丢了句 “小姐莫非是敢做不敢认么?” “小姐莫非是不想负责任么?” “小姐莫非是想始乱终弃么?” 她直直地抽搐起了嘴角,最后终于在抓狂前被急急赶来的君紊拦住。 天哪,地啊,这是什么世道。怎么反倒变成她理亏似的!! 再忆及一旁站着始终笑得惬意的那个苏家公子,她就很深刻地感觉到了,这个狡猾的苏寅绝对是故意的!!! “君紊,收拾行礼,咱离开扬州这鬼地方!天大地大,难道我玉锦瑟就非得在这里定居不成?我就不信连皇姐都强迫不了我的事,他苏家就能逼我?”笑话,她本来就是逃婚来着的,怎么逃着逃着,又进了套了?真是想不通。 君紊瞧着自家主子这副烦躁不安的模样,微微一笑,故意道:“我看那苏家公子容貌非凡,苏家又是名门望族,倒未必配不上锦儿!何况主子又坏了他的名节……毕竟他是大家公子……” 锦瑟闻言,跳了起来:“开什么玩笑,我被人占了便宜,我才是苦主,怎么一个个地都说是我的不是,还得逼着我负什么责任?” 君紊忍住笑意,忽然觉得他这位主子真是傻得可爱,要是换成常人,还不给当成楷了油还耍赖的登徒子?可是偏偏这位王爷在男女之事上偏执的犹如出家的姑子,但比起那些个处处沾花惹草,到处留情的风流女子们真要强的太多了。然而这般的人物居然会是大周朝的九王爷,若非这些时日的相处,他是做梦都不可能想得到的。 回想当日在宫中,看着帝女身边的君侍们都为了同一个人曲意奉承,献媚献艺,使尽浑身解数,也依旧不得不时常一个人独守空房,度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 虽是世俗所限,然而谁家男子不盼着自家的妻主洁身自好,可是天下的女子,莫不以自己娶了几房夫郎,又得了几个侍妾为荣,谁人又会在意男子们的想法。 想至此,不由又火上浇油道:“您只是被人看了身子罢了……。” “什么叫只是……只是?”锦瑟火冒三丈,“你们男儿家的身子娇贵,我就不算了?莫名其妙地被人看了去我还没怎么着呢,他倒好,得了便宜还卖乖,分明就是个无赖,君紊,那天你是看到了的,那个姓苏的,分明就是故意想让我出丑,我分明事先已经一次次地和他说的清清楚楚,我是女子了,是他们不信,怎么倒头来却都还是我的不是?” 她委屈地看了君紊一眼,“君紊,你可是我的人,怎的也向着别人,看你家主子的笑话呢?” 君紊瞧着锦瑟越说越激动不由失笑,相处得越久,他越觉得自家的主子有趣得紧,平日里她宛若月色风华如水,步带绝世风仪,袖挟卓然清逸,带着皇女才有的高贵和她自身独有的娟秀。然而相处时又别有一番风情,清纯,娇柔,似水,似月,倒教他一个男儿家时常忍不住生出怜惜。 轻笑着揽住锦瑟,他道:“您不必紧张,毕竟是大家公子,苏家的人是绝不敢张扬这件事,待我们离了扬州,这事便也平息了,再说您是王爷,除了皇上,谁也不能为您赐婚。” 锦瑟没有意识到君紊这番亲热得不合礼仪的举动,两人这些时日来同吃同住,早让她生出了惯性,何况君紊在她眼里,又是硕果仅存的“正常”男人,因此便毫不在意,当他犹如家人一般亲切。 “说的对,他们何曾知道我的身份,我若是一走了之,天大地大,必然是寻不到的。” 当然,这只是锦瑟一厢情愿的美好想法。 刚走出门口,便看见掌柜笑眯眯地迎了上来,那张笑脸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暧昧。 让君紊递给了他一块碎银,说道:“掌柜的,你来的正好,今日我们便结账了。” “哎,两位贵客哪里需要结账呢,既然是苏家的人,自然是吃住全免了。” 锦瑟微皱眉:“掌柜的,你莫不是搞错了吧,我们不姓苏……” “客官真是说笑了,虽说不姓苏,但不马上就要是了吗?快看看门外,苏家的人可是连花轿都备好了!” “花轿?”锦瑟怔住了,这才注意到一大早这客栈门口便吵吵嚷嚷的又是敲打声又是喧哗声热闹的不同寻常,再细细一瞧,一顶大大的花轿果然是整整齐齐地停当在门口,还有打扮停当的喜公和数名小厮仆妇们,甚至还有吹打喜乐的,周围更是围了无数看热闹的人,简直将个龙门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旁的君紊脸色亦也变了,且不说锦瑟是个皇女,便是大周朝普通人家的女儿,也绝不会坐花轿成亲。只有家贫如洗的女子为了入赘豪门才会这般屈就,在他的眼里,这无疑是苏家对锦瑟的侮辱。 然而锦瑟却未曾想到这上面,她哼了一声,对着君紊道:“我们走后门,这苏家的人都是疯子,不必理会。” 谁知一旁的掌柜和小二姐听了都不由急了,一个个上来那是拉的拉,拖的拖,更有一人干脆跪在地上抱着锦瑟的大腿大哭道 “小姐,您可万万走不得啊!!” “是啊,这苏家的喜轿可是特地来接小姐的,若是一会交不出人,可让我们怎么交代啊。” 这让预备施展轻功的锦瑟不由叹口气,对着掌柜道:“这算什么?你们客栈只是做生意罢了,莫非还管这等闲事?苏家的人若是问起,便说我们已经偷偷走了,自然怪不到你们的头上。” 客栈掌柜无奈地道:“小姐抬头看看招牌便知,本店本是苏家的产业,东家早已吩咐下来了,务必要好好地将小姐迎上花轿,如若不然,小的们可都吃罪不起啊。” 锦瑟与君紊面面相觑,苏家果然不愧是江南首富,名下产业无处不在。 可是现在这阵势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这是诽谤,敲诈,这是勒索,苏家的人个个都是逼良为娼的混蛋! 她站定在原地,皱眉道:“婚姻嫁娶本就是自由,如今却被你们变成强买强卖了,莫非你们看我是一个外乡人,便刻意欺我?这天下便没有王法了吗?” 掌柜为她的话问住了,半晌,方才为难地开口:“小姐,虽然东家的事小的不该多嘴,别的地儿不敢说,可是这整个江南莫不以娶到苏家的小公子为荣,放在旁人的眼里可是天大的喜事,为何您却……” “哦?就为了他们苏家的财势?便认定了我定会心满意足地乖乖地任她们苏家摆布?”她说话时,声音仍如平日一般的温雅和婉,清脆动人,却掩不住语音中的淡讽,霎时间,倒是流露出了几分傲然,“旁人稀罕,我却未必!” 掌柜被她问住了。 想那苏家的公子,端的是一位貌若秋月,质比芝兰的人物,又是苏家独子,才气纵横,家世自是不必说了。只是眉间冰雪重叠,平日里待人处事孤傲了些,但是看在苏家这世家的地位上,仍是教人趋之若鹜的一位人物。 偏偏眼前的这位总是黑纱覆面的姑娘竟如此不屑一顾,真不知是该说她傻还是傲呢。 “小姐,这苏家的事情小的们不好做主,还是请您亲自去见了家主人再说吧!”掌柜陪着笑脸。 锦瑟冷然道:“很好,以势压人,苏家的人便可以只手遮天了?今日我不管你们预备怎么做,又来几个人拦我,我君锦儿若是想要走出这个门,便没人能拦我,不信大可试试,闪开!!”她说着,掀开面纱,寒星般明亮的眼睛凝霜划过她的身上,掌柜和众人都忽然觉得锋芒在背,还来不及为她绝美的容貌而惊艳,已被她皇女的威严所摄,鼻尖上更渗出细密的汗珠,被震得心底发毛。 君紊微微一笑,他早已清楚锦瑟虽说一向都是个好脾性的,温和得让人怀疑她究竟是不是个女子,然而那是她没有被真正激得动了真怒的时候。如今这苏家的人看来是彻底地惹毛了她,照此看来,今日想要她乖乖就范恐怕不再是件容易的事了。 锦瑟走出客栈,方才那份气势已经压的身后的几人动弹不得。如今那长发散漫地披散了一身,冠世容颜在日光下似明珠耀眼夺目,衬得她的更是魅幻仙姿,那姿态仿若山涛间端立云巅的天人。客栈外的众人无论男男女女在看到她的真面目时,都有片刻不能言语,心里翻来覆去地都只有几个字:倾国倾城。 此时唯一还能维持常态的大约便只有苏瑜了,她莞尔一笑,迎上前来调侃道:“也难怪妹妹总是面覆黑纱,若是这般模样走上街头,怕是要天下大乱了。” 瞧那青丝黑亮如缎,如花瓣般娇艳的脸蛋,身为女子却被称为天下第一美人,真正是实至名归。 她在心头啧啧叹道,却丝毫不掩眼中的赞美之情。 “苏瑜,你们这些苏家的人还可以多不要脸?”锦瑟冷笑地看着她,虽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面色不愉,却宛如天人下凡。肌如寒玉,凤眸清澈,一时间,看得众人如痴如醉,心神驰往。 苏瑜大笑:“要脸有什么用,只要能帮助小弟赢得美人归,我今日宁可把这张老脸皮双手奉上。” 锦瑟早已领教过了苏家的人无赖基因,她不怒反笑,唇边高挑的弧度婉和柔美。 “是么?那也要看你今日可有这份能耐。” 退后几步,偷偷地拉住君紊,她将食指轻点在唇边,对着其余围观的众人绽放出一个魅惑的笑颜,那一双秋水杏眸,脉脉盈盈,含着幽柔的水雾,一时日月无光。 “我君锦儿在此立誓,今日若是谁人能替我拦住苏家抢亲的花轿……我定会好好报答……甚至……以身相许。” 那声音婉约柔媚,原本她就美得雌雄莫辩,此言一出,更是撩得众人心旌一阵荡漾。 男子们自不必说了,而不少女子亦也心动不已,心中只想着,这般美妙的人儿,勿论是男是女,都是值了。 第25节 数不清地公子在茶楼上,路边,向她热情地抛着帕子,簪子,而她却是一脸尴尬地左闪右躲,连连叹气,仿佛这天大的艳遇在她眼里是一项苦刑,最后甚至落荒而逃,弃马狂奔,直冲城门。 惹得他那日是忍俊不已,偷偷笑了好久。 原来,她还是没变,这般的温柔,这般的美丽,这般的……可爱。 事后听姐姐笑道,锦王爷一入皇宫,便直冲寝宫沐浴,口中更是一路埋怨不休,怪皇上为何非下旨逼着她在入城时候要下轿骑马,说自己简直像个游街示众的,险些没被砸死。 这些话在宫里好长时间内都被众家王爷引为笑谈,以至于一传十,十传百。惹得锦王爷的惧男之号更加声名远播。 得知她将去秦家的那日,林素衣整整一夜都睁大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兴奋地无法入眠。 却又隐隐地有着说不出的担忧。 他知道她不只被一人所觊觎着,更清楚,未来的她绝不可能再继续独善其身下去。 他明白自己绝对姿容不俗,虽自认不及她。 然而,她绝不可能是个只看外表的女子。必须,必须得有更多的手段。让她注意到他,让她还像当年那般温柔地抚着他的头,对着他盈盈浅笑。 果然,那日的秦家花园中,众家公子无一不是精心打扮,争奇斗艳,费尽心思。 人人的心里都藏着那份不可言说的期待与幻想。 直到她出现的那一刻,竟有片刻的安静。 依旧是那双美如秋月的明眸,似雾似雨,朦朦胧胧,藏着看不清的情绪。 素装简服,如瀑青丝高高束起,被一根银丝带系了。无多装饰,却衬得那张琼花般的容颜更加姿貌绝伦。一步一步走来,那身影似乎映着朝雾的缭绕,凝作一幅画卷,让人挑不出瑕疵。 他清楚地听见身旁的秦若临骤然地开始深呼吸,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专注的连手中的扇子落地亦也不知。 不由心头轻笑,也难怪,对他们来说,几乎可算得是初次见到这传说中的王爷,惊艳是意料中事。 更何况,她满腹才学,性情温和。 “小九子,听说京城里的春秀坊又来了一群美人,不如后日去泛舟避暑如何?我可都包了下来了,不去可算是不给我面子啊。” 玉家的王爷们也一个个都是俊秀人物,而她们最爱做的事情便是威逼利诱锦瑟。 “不去了……我还有事。”她的声音仍是他记忆中的那般清润温柔,只是略带了几分凝滞,透着满满的防备。 “你能有什么事?整天闷在家里都快发霉了,不去泛舟晚上便陪我去画舫游江。” “晚上我……要看书~!”她的眼珠朝一旁看去,显然是言不由衷。 “你是存心挖苦我们吗,你这大周朝一等一的才女,居然还要秉烛夜读。” “我说小九,你是故意的吧,你个书呆子还需要读书?你是不是想让我们挖个墙洞去钻?” 众人都开始起哄,眯起眼睛狠狠地开始鄙视锦瑟。 皇子玉瑞更是狠狠地一掐她的腰间,笑得一派天真道:“锦姐姐,你是预备躲到哪里去呢?怎的越走越往后呢?” “是啊锦瑟,别以为你装傻就可以把我们哄骗过去,今日众家公子都在这里,若你不好好地表现,哼哼!”众家王爷有对着她冷嘲热讽的。 “小九啊,可要好好表现哦。” 也有表面鼓励,实则想看好戏的。 “九九啊,努力啊。” “小九别怕,有我们支持你。”更有瞎起哄的。 “锦姐姐加油,拿出洗澡时见到宫侍尖叫落跑的气魄来。”也有说得完全不知所谓的。 最后一个王爷清絮则干脆用力直接将她一脚从自己背后踹了出去。 “我说你预备躲到什么时候?” 最终,她不得不再次无言地低头,连声叹气。 而林素衣勾起嘴角笑了,那一刻,他终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方法,一个让她不得不正视着自己的方法。 自他八岁那日开始,他便无数次的幻想,有朝一日,自己可以这般堂堂正正地站在她的面前,以一个少年的身份,而不再是孩童。注视着她,然后,让她不得不也正视自己。 而他——做到了。 虽然姐姐也曾担心怀疑过,那样一个连一侍都未曾纳过的女子,如何懂得疼惜男儿家,如何尽好妻主的义务。然而他却不敢说,心底深处,他宁可自己是那一侍,谁家男儿不曾有过这样的妄想,盼着自家的妻主只是自己一人的,沾过的男儿越少越好……想至此处,心里泛起难言的哀愁,罢了,也许真的是他太贪心了,这般美好的女子,他林素衣凭什么可以独占,原本,就是他略施了小计,这才得以被皇上赐婚。更何况,她眼前只是娶了他们两人罢了。只是两个……罢了…… 杨公子依然轻声慢语,那声音打断了素衣的沉思:“听说,王爷其实并不钟情那苏家公子,甚至还当街与那苏家女子派来的武林高手大打出手,这才得以全身而退。” 所谓以讹传讹,大约说的就是这么回事了,虽然亦有安澜与众王爷刻意的渲染与颠倒黑白。 一些公子不由面露喜色,开始纷纷窃窃私语了起来, “是啊,王爷是何等尊贵之人,哪里会看上那等不顾礼法的男子。” “苏家即便是江南首富,也不过是寻常百姓罢了,哪里能和我们相比?” 听到此处,林素衣那漂亮的柳眉轻轻皱起,手指依然若有所思地轻叩桌子。 “素衣,已是大半个月过去了,下个月王爷便会回京,届时便是你们大婚之日了。”陈家公子带着毫不掩饰的羡慕之意对着他说道,“你与秦家公子一同入府,又是王爷第一次正式迎娶的王妃,日后在王府中,除了秦家的公子外,再没有其他的弟弟们能与你比肩了。” 林素衣淡淡扫了他一眼,随即站起身来,姿态清远地眺望着远处,陈公子发觉他其实那一眼都未曾真正地朝自己脸上瞥来,简直可说是有些不屑的意味。 “此事王爷自有主张,身为侧君,我不想过多置喙,只要王爷自己喜欢,无论哪位弟弟想进王府,我林素衣自不会多言半句。” 说话时,他的神态仍是泰然自若,朦胧中带着不可仰视的高贵冷漠,令人不敢有半分轻忽亵渎之心。陈公子与一些其他公子都不由有种心事被看穿的尴尬,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客客气气道一声告辞,便施施然地转身离开。 而此时,远在江南的锦瑟正骑在马上与君紊一起狂奔落跑。 只因为,身后的林潇然仍然一路不死心地在追着她:“你别走,告诉我,你究竟是男是女?” “女的…我是女的…”锦瑟忍住喷血的冲动回头大声地回答,天哪,为什么人人都喜欢问她这句话。 谁来告诉她,她这是啥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的确更得慢了点。因为大坑太多了。 呵呵。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一个太守 一个年轻的太守 一个年轻的还没有娶正夫的太守 一个年轻的恰好还长得可圈可点的又没有娶正夫的太守。 你说她若是亲自主持一年一度的元宵灯会会发生什么事? ——简直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城楼上,当那高大强壮的女子一露面,便引得楼下无数男子的一阵惊呼。 “快看快看,她出来了。”锦瑟抬头望去。 “她长得可真威武啊。”锦瑟差点没摔倒。 “我想靠在她强壮的胸前。”锦瑟的脸肉开始抽搐。 的确,以大周朝的审美来看,她玉锦瑟的确是太柔弱太男男腔了 但与此同时,她也宁可自己维持现状而不要那般的“雄壮威武”。 京都的贵族世女尤其是玉家的众王爷们虽然也都是标准的大周女子,但京都之中,除了侍卫或是将门虎女之外大都是以文雅俊美之貌为主,倒是其他远离京都的城镇里,反而多是高大伟岸的女子,锦瑟虽也在自家封地徐州住过两年,却也鲜少出门,压根不知道其实大周的女子大都以矫健强壮为美。也因此,她根本怨不得为何那么多人质疑她的性别。 今日她刚与君紊抵达这座江南小城,便正好遇上了该镇一年一度的元宵灯会。 本来有个热闹看看倒也不错,偏偏人多的举步难行。 城楼上,那年轻的女太守刚刚露面,便引来了一阵骚动。 间或夹杂着大胆的公子的尖叫声:“太守大人!”“太守大人!” 锦瑟真真切切地感受了何谓女尊世界的偶像和追星族,只是有些疑惑似乎这情景依稀有些熟悉,其实她只是忘记了自己也曾经是这样的主角,只不过是她从不乐意罢了。 以往自己在徐州封地的时候,别说灯会了,什么庙会集会一概能躲则躲,谁高兴出去像个被人参观的稀有动物似的。哪知道这位年轻的太守却这般招摇地还亲自主持这灯会。 锦瑟总觉得她是没事找罪受。 此时,她和君紊被不幸地逼退到角落,原本君紊试图转身替她挡住人群保护她。 她却立即反转身子,让君紊被贴着墙,自己则替他挡住外面的人流, 笑话,虽说君紊是她的贴身小厮,但好歹在她眼里像个弟弟似的,再说这是女尊国,总不能让个少年来保护她吧。 心里有些哀怨,想来想去,还是自己原来的世界好,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再看看那些拥挤如潮的人群,几乎有种想杀出条血路出去的冲动。 城楼上,那女太守终于做了个手势,人群便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今日,乃是靖安一年一度的元宵灯会,费某感谢各位的莅临,为求使各位尽情尽兴,今日的灯会还将举办猜谜,诗画,抚琴的比赛。胜者可得麟章一枚,由本太守亲自颁发,男女不限。” 顿时,男女都欢呼了起来。 看着大家已经激动到了一定境界,锦瑟知道现在如果她胆敢问出“什么是麟章”这句话绝对跟找死无异,所以她只敢故作无意地看着一旁的一位虎背熊腰的大姐,笑道:“大姐,那麟章是个好东西吧。” 那被问的大姐不愧是个人精,她立刻反应过来眼前的女子一定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土包子。 再正眼看看她的长相,啧啧,独眼龙,一脸黑肤,貌不惊人,只有那只完好的眼睛倒显得光彩琉璃,不过身形也太瘦弱了吧,哇靠,居然还有小腰?瞧这风一吹就倒了似的样子,哪有半分她们大周该有的女儿样。 ——自从逃离了扬州,锦瑟就深刻地感觉到,盖着面纱只是更加欲盖弥彰,引来他人的好奇心罢了,倒不如扮丑。也因此,眼前这个带着独眼罩,满脸涂着锅灰底,穿着邋遢的外衣的人,就是她玉锦瑟。 “你是外乡来的吧,咱们靖安的麟章啊,可是太守大人亲自赏赐的,若是女子得了,便可以靠它在官府中求职,若是男子得了,便更是光耀门楣的事了,将来在妻主家人面前更可以有一席之地,不至于教人看轻了去。”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这麟章必然是非常值钱之物吧。”锦瑟现在不再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贵族王爷了,总是自然而然地考虑到生计问题,若是这所谓的麟章是件好东西,不如出马赢了来去换钱。 她这么说着,便看到身边的人都纷纷投过来鄙视的眼神。 “不知道就别乱说,麟章哪里是什么东西,就是一页文书,上面盖着太守的府印。” “不能转卖?” “废话,写着你的名字呢?你个傻子!” 脸算是丢到姥姥家了,好在锦瑟脸上涂得黑黑的,没人看得出她的表情,只任凭身旁的君紊笑着将她拉出人群。 第26节 “唉,原以为能靠着这东西赚个两三文钱呢!”她叹气。 君紊笑着替她拉拉衣襟,重新系好腰带:“锦儿还不必担心生计问题,眼下银子倒还充裕。” 方才她为了替他挡住人流,腰带都挤得掉了下来。 “总不能坐吃山空啊,我还指望着买处小宅院,请两个人呢。” 君紊温柔地看着她:“您想做什么,吩咐我便是。” 锦瑟揉揉他的头发,笑道:“看你才多大,我不用你照顾,请人是为了让你省心,不是为了我。” 君紊心头一动,有些说不出的感动。 两人正在说到一半,便看到角落有个身形纤细的小少年,似乎只及弱冠,穿着一袭淡青花边的璃络纹纱罗裙,,正奋力地在人群中左冲右挤,间或跳两下,想一睹城楼上太守的风姿。 谁料他实在是太不经事了,一不当心便给身旁的人推搡了一下,倒退两步摔倒在了地上,手中的帕子也跟着掉在了地上,看起来还是个孩子模样。 锦瑟见着了,忍不住上前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那小少年抬头,见着锦瑟的样子,不由地吓了一大跳,立马朝后一躲。 锦瑟也不在意,只笑笑说:“这里人多,还是别处玩去吧。” “要你管!”那少年恶狠狠地瞪她一眼,虽是柳眉倒竖,却也长得很是标志。 见他这般模样,锦瑟不由想起了自家的小弟,觉得好笑,不由又多看了几眼。 “看够了没有?”那少年见锦瑟盯着自己,心中暗骂她是个色狼,面色颇是不爽。 锦瑟也不怪他这般凶狠,只替他又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帕子,温和道:“没摔疼吧。好在只是帕子脏了。” 那小公子用力地抽过她手中递来的帕子,看了两眼随即嫌恶地丢到了地上。 “被你这种丑女人碰过的,我又怎么会要?你也真是多事。” 锦瑟被他抢白的一阵无语,而身旁的君紊则不由皱眉。 别说锦瑟是个王爷,即便她是个普通的过路女子,这个公子说话的口气也太狂妄无礼了。 大约是君紊的面色实在不太好看,这小少年又对着他怒道:“你瞪什么瞪,想干什么?” 锦瑟连忙解围:“他是觉得你长得太好看了,小公子可别误会。” “哼!”那少年冷冷地哼了一声,临走还骂了她一句,“丑女,别做梦以为拾个帕子我就会看上你,像你这种女人,我可看得多了,哪里比得上太守大人英俊潇洒。” “是……是……公子说的是。”锦瑟只想早点把这尊瘟神请走。 周围的路人纷纷侧目,大概都在想,这女人可真够窝囊的。 “知道就好!”那少年最后离去前又嘟囔了几句,“真不知道你来凑什么热闹,又不会有人看上你这个丑女。” 锦瑟无奈的看向君紊,后者终于忍不住,将头埋在了她的脖颈处,浑身抖个不停。 锦瑟奇怪地侧头朝他看去,这才发现他是在抑制着大笑,实在辛苦。 自家王爷的性子他是知道的,捡帕子原本就是好心,并非为了美色。更何况,若论美色,又有谁人还能比得上他家的王爷。这小公子可真正是有眼不识泰山,想全京城的贵公子们,若有谁能得大名鼎鼎的锦王爷拾帕而还,必会惊喜地昏过去。这城楼上的区区太守算得了什么,论气质论形貌,比起他们家王爷只能算得是星与月争辉了。 这小公子若是有朝一日知道自己当日所骂的丑女竟是大周朝第一美人的锦王,真不知会做何感想。 “我说小公子,你也想来参赛?”那执笔的台下文书怀疑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少年,正是方才被锦瑟扶起的那个弱冠少年。 “怎么?我不行么?”小少年傲然地挺直了身躯,“刚才太守大人也说了,男女不限,我怎么便比不得了?” 那文书官笑了:“这可是正经的比试,就你这年纪的男儿,该回家绣花去,跑这里凑什么热闹,你看看,说是男女不限,哪里真有男子会来参加?” “我和他们不一样!”少年瞪大了眼,“吟诗作画,我也都学了,怎么比不得?” “好好好!”那文书官拗不过他,便也随着他去了,“只是待会若是输了,可别在台上哭鼻子。” “你……你才哭鼻子呢。哼!”小公子仰起头,趾高气扬地走上了架设好的高台,那上面已经排满了数十张桌子,不断地有人下去上来,去参加比试的人可以作画,可以作诗,甚至交策论,只要能一展所长,便不限规矩时辰,只是交了作品给试官之后便要立即下台,把桌子空余出来给下一个人。 少年刚走上台,便有人在下面哄笑道:“哎,这不是文家的小公子么,你是不是跑错地儿了,这里可不是来玩儿的,快乖乖回去你爹身边,你个小胳膊小细腿能画什么画?” 文小公子气得直跺脚:“谁要你们多嘴多舌的,太守大人都说可以,我又凭什么不能上来?” “你看看台上,都是女人,你一个公子跑上去瞎折腾个什么劲?” “凭你的小模样哪里还需要夺什么麟章,自会有妻主好好疼你的。” “快回家吧,别玩了,小心你娘打你!” 台下此起彼伏的起哄声,惹得文小公子涨红了一张粉面,再不理会,愤愤然在椅子上落座,谁料刚执起笔撩起袖子想要作画,便又听见台下又有人大叫:“啊呀文公子你的胳膊可真白呀,再把那袖口拉高让姐姐们看得清楚些。” 随即是女子们哄声大笑的声音,惹得锦瑟和君紊也不由侧目。 文小公子忍住自己不去理会那些骚扰的声音,他气鼓鼓地挺着腮帮子,神情一派认真地开始作画。 瞧他那专注的模样,锦瑟倒是觉得有几分佩服:“看不出这小家伙倒是有几分定力。” 也不知他画的是什么,过去许久,他终于停下了笔,瞧着自己的画卷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吹了吹,待它风干后随即慎重地卷了起来预备交到试官手中。 谁料才一个转身,背后一张桌子的女子也正巧要去交卷。 两人齐齐对撞了个准,文小公子是个少年,力气尚小,于是便一个后仰朝后摔去,慌乱中他想要扶住身后的桌子,却已是来不及关心手中的画卷,只见扑通一声,他撞翻了自己的桌椅,而那桌上的砚台,正好巧不巧地落在他已完成那掉落在地的画卷旁。 一时间,原本好好的画上顿时多了数滴墨汁。 文小公子彻底地傻了眼,台下众人也不知道他究竟出了什么事,只听见骤然间一声清脆地哭声响起:“你赔我的画,都怪你,你赔我赔我。” 台下的文书官则摇了摇头,喃喃道:“我就说不能让小孩子上台瞎胡闹,这不,就会哭。” 那撞到他的女子亦是一脸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倒闹了个大冷场。 台下众人又是哈哈大笑,觉得看这文小公子倒比看比试来的有趣。 “你的画怎么了?不如让我瞧瞧?” 文小公子抬头,见是锦瑟,立马又恶狠狠地骂道:“滚开,你个丑八怪。”那脸上还挂着泪珠。 锦瑟无奈地道:“看你还有力气骂人,想来是没什么事了。” 她说着捡起了落在地上的画卷。 原来文小公子画的是一幅海棠花图,虽然笔法稍显稚嫩,火候尚缺,可也看得出是下了几分功夫的。 “别伤心了,不过一幅画而已。还有得救。”锦瑟安慰道,想要扶他起来。 “你懂什么?我好容易才画出来的。”文小公子一把推开她的手,自己站起身来,“不要了,这种比试,不赢也罢。”说着便撒气地一把夺过锦瑟手里的画卷,径直丢在了台上,自个儿走了下去。 锦瑟从心里哀叹自己真是拾了个烂摊子,瞧着小家伙这么想赢麟章,便助他一臂之力吧。 于是小心翼翼地将画卷从地上捡了起来,铺开,略沉思了几秒便抬笔动手了。 台下众人都不知道这打扮的怪模怪样的独眼女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要药,只见不过寥寥数笔的功夫,便看她放下了笔,拿着文小公子的画卷给到了试官的面前,言道:“好了,就用这副画作为方才那位公子的比试之作吧。” 那试官一边接画一边好笑地说道:“我说姑娘,你莫不是打趣我吧,这种画还怎么参加比试?” 她说着一边展开画卷,忽然地便愣住了。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第二日,太守府便传出了话来,得麟章的乃是一位姓文的公子。 靖安虽算是大镇,但真正姓文的大户人家其实就只有那么两三家,而能称得上一个“小”就只有一人了。 文夏咏——靖安侯府最小的公子。 说起这靖安侯府,乃是前任文宰相告老还乡后回到靖安后皇上所赐的封号。 老丞相本就是靖安考出来的状元,十年前离开了京城后便琢磨着叶落归根,于是便落户在了自己的家乡。 而这文夏咏文小公子则是文老丞相如今最小的孙子。 由于这文小公子极为的争强好胜,自小便总爱处处去和女人争锋,每逢会试,比试,便统统不肯落下,不管可不可都强行要去参加,若是败了,还要当场哭闹一番,惹得人人都怕他怕到宁可让他得胜。 也因此,他还有另一个被靖安的人们戏称的外号——文小侯爷 一大早,靖安侯府便出了件大事,一件连“文小侯爷”都想不到的事情。 “公子?小公子?原来您在这儿,老夫人正到处找您呢!” 文小公子此时正在池塘边喂鱼,以容貌来说,他算的是十分标志的可人儿,眉眼弯弯,配上一张俊秀的小脸很是可爱,只是如今方才及簈,若是再过几年,也不知会出落得如何。 “奶奶找我?你可知道有什么事?”他有些心虚地问道,该不是……要拿元宵灯会那日的事情找他算账吧,他知道自己偷偷溜出府是不对,可是奶奶一向都很疼他,想必也…… “公子别担心,是太守府来了人了,老夫人让您速去大厅见客。” “太守府?”该不是来告状的吧,文小公子又是心头一跳,他不过是上台出了洋相罢了,至于特地来禀告他奶奶么。 “听说是来为您送麟章来了。太守大人亲自上的门呢。” “什么?”虽然惊愕于这天大的消息,但与之相比让文小公子更加在乎的显然是另一件事。 “太守大人也来了?糟了糟了我还没好好梳妆打扮呢,这这这……” 他急得原地直跺脚,“小月,快快,替我通传说随后就到,我且先回房换身衣裳便来。” 那被称为小月的小厮哪里会不明白他的心思,不由掩着嘴角偷笑道:“是是,公子您慢慢换,我自会替您和老夫人通报,只是别让太守大人等得久了呀。” 文夏咏立即微微红了一张粉脸:“就你话多,还不快去。” 话虽如此,文小公子除了换衣,又是重新洗面,上粉,梳头,装饰,这么一耽搁,也用了半个时辰。知道自己用的时间太久了,文夏咏一路小跑,急冲冲地来到大厅,到了门口方才缓下了脚步,故作优雅地缓缓抬步,走入正厅,不敢去看主客位上的人,只一径低头对着正位上的文老夫人福了福,娇声细气地道:“夏咏见过奶奶,太守大人。” 丝漆般柔顺的长发随着他低首的动作滑贴于颊,倒是衬得那肌肤如玉般的光洁,现出了几分风情。一旁的小月欲笑不敢,只偷偷地拿眼角瞅着他们家公子。 文老夫人尚不明白他的小男儿心思,只觉得他说话神态都与往日不同,有些讶异。 “咏儿,来,见过太守大人。费太守,这正是老生的小孙儿夏咏。” 文小公子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即羞答答低头地朝着一旁的女子轻声道:“见过太守大人。” 头上传来一记闷笑声,提醒他道:“文公子,您认错了,在下不过是副官,这位才是太守大人。”文夏咏立即闹了大红脸,他这才抬头瞅向眼一旁的另一个女子——费太守。 眼前的女子剑眉星目,高大的身形与麦色的皮肤相得益彰,好一派大周女子的风范。 文小公子只抬头看了一眼,便觉得心跳如雷,声音更是细如蚊蝇:“见过费太守。” “公子不必多礼。”那费太守见他容貌姣好举止文雅,亦也有些心猿意马,伸手欲扶他,却又碍着旁人在场,便又缩了回去。 “费太守今日是特地为你颁发麟章来的。”文老丞相只作不见,她威严地看着文夏咏道,“咏儿,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文小公子脑袋里顿时乱成了浆糊?麟章?怎么可能,他不是弃权了么?莫不是搞错了? 第28节 费太守惊讶道:“为何这般匆忙?老丞相如此尊贵之人,都愿意抒尊降贵亲来致谢,大娘又何必推辞?” 锦瑟头痛地抚额:“太守也看到了,在下这等孤陋容貌,唯恐惊了老丞相,倒不如不见得好。” 费太守笑了:“原来大娘是为此顾虑,老丞相是何等样人,哪里是那些以貌取人的肤浅之辈,大娘又何必推辞?我看今日便在太守府住下,明日与我一同拜访文府。” 说着也不管锦瑟愿不愿,即刻便吩咐了下人领锦瑟前去客房休息。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本来,在入靖安侯府之前,玉锦瑟还抱着一丝侥幸。 打扮得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若是还能被那文老太傅认出来可算是奇迹了。 谁知道坐下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听见身后传来文老丞相传来一声招呼:“想不到王爷大驾光临,真令在下陋室蓬荜生辉。” 于是可怜的锦瑟连续两天都在喝茶时呛住了。 她有想过被认出来的可能性,但是绝对想不到光一个邋遢的背影都能看出是她来。 僵硬地转着脖子,本来她还试图圆个场,谁知道文老丞相很有喜感地先给了她一个斜眼:“怎么?以为你改个样我就认不出你来了?只要是我的学生,就算化成灰我都认得。” 于是锦瑟彻底认命。她讪笑着拱手见礼:“锦瑟见过太傅。” 老丞相笑得一张老脸都变成了菊花:“客气什么,想不到多年不见,王爷做出来的诗依旧不凡,实在是令老生欣慰的很哪。” 锦瑟抽动了两下嘴角,没有回话,心里却是暗暗发誓,以后便是天塌下来,也绝对不再动笔了。 “听说王爷可是在微服私访呢,怎么,微服到我靖安来了,也不来主动看看我这个老婆子?” 锦瑟恭敬地笑笑,屁股只做了半张椅子:“哪里,只是不想麻烦太傅罢了。” 老丞相倒是很了解她的为人:“我看不是那么回事吧,听说你被皇上赐婚了,莫不是逃婚了?” 锦瑟不由张大了嘴。 老丞相立即拍腿笑道:“看来王爷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轻易地就被诈了出来?”不由摇头叹道,“看你这模样,可真是让人放心不下啊。” 锦瑟在心底骂道,你个老狐狸,在朝为官几十年,我能和你斗么? “怎么?王爷这婚逃到我靖安来了,莫非是有什么打算不成?” 锦瑟干笑道:“哪里能有什么打算?不过就是四处逛逛罢了。” 老丞相微眯着眼看着她,那眼光锦瑟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怀好意,简直像是在看砧板上的猪肉。 果然,过了半晌,文老丞相慢条斯理地从牙齿里蹦跶出了这么一句话来:“那你出手帮我的孙儿夏咏又是怎么回事呢?听说……你还是动手动脚的登徒子啊。” “无心之举啊。”她用有史以来最坦诚最直白的……一只眼睛……看着老丞相,“那是个意外罢了,你知道,我向来不是风流好色之辈。” 老丞相微微扬手:“不必解释,我怎么会不清楚王爷生来的秉性。”说着上上下下审视般地打量着锦瑟,“看你这模样,该不是还是个雏吧。” 现在锦瑟比谁都庆幸幸好这老狐狸是单独地和她面谈,不然她的脸都要丢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她涨红了脸,咳嗽了一声:“太傅请注意自个儿的身份。” 老丞相倒是不以为然:“怎么,自家的太傅不能说你两句?” 锦瑟苦笑:“是是,太傅请便。” “这还差不多。”老丞相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如此,对着王爷我也开门见山,现下,我给王爷两条路,一,我禀告皇上王爷的行踪,让皇上派御林军来请王爷回京完婚。” 锦瑟吓得脸色都变了,她慌忙摆手连连作揖:“太傅还请放学生一马。” 老丞相笑了,看来这傻徒儿非得朝陷阱里跳不可了:“这第二条么,便是你做我们家咏儿的先生,教他习字作画,如何?” “啊?”锦瑟张大了嘴,“让我去教文公子?” 老丞相作势威胁:“怎么?你不肯,那也简单,老生现在便修书皇上……” “别别,我答应便是。”锦瑟低头服输,彻底败在文老狐狸的手下。 “在我把你碎尸万段之前,你有什么遗言就说。”文小公子气势汹汹瞪着她,“也不知道你耍了什么手段,居然说服了奶奶让你来做我的先生。” 锦瑟抚额,说道:“文公子,请你相信我,若是可以的话,我也绝对,绝对不想接这个差事。” 这个工作和幼儿园老师有什么差别,她玉锦瑟逃婚是为了逍遥来着,绝对绝对不是为了来教导这个脾气古怪的文公子啊。 文小公子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愤愤地将书桌的笔砚统统地扫到了地下:“哼,我去找奶奶,我就不信她舍得让我跟着你这样一个丑八怪学作画。” 锦瑟无奈地伸手一把拉住他的手。 文小公子用力挣脱了几下,锦瑟没有放手,他涨红了脸大喊道:“你做什么,放开我,你这个登徒子,无耻之徒。”说着他手脚并用,简直又是咬又是踢。 “别吵了!安静!”简直是一团乱,锦瑟终于忍不住出声了吼了他一句。 文小公子显然被她这一声镇住,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这般凶过她,登时也是被吓住了。 而锦瑟只是平静地指指地下:“把这些笔砚拾起来,坐下,写字。” “什么?”他气白了脸,这么一个丑女也敢指使他?莫说她只是奶奶请来的先生,就算是自家的娘亲也从未用过这种语气对他说话。 锦瑟定定地看着他,虽说一身丑装,满脸黑肤,目光却是慑人而严厉的:“你既要专心学画作诗,便首先要学会做人,这般骄纵如何能做得出好诗,画得出好画?” “你凭什么教训我?我是文府的公子,你算什么?” “就凭我是你的先生。”锦瑟叹口气,语气又软了几分,“文公子,若非是你奶奶逼着我非要让你学会我的三分功力,我以我的性命发誓,我绝对不愿意留在这里逼着你习字作画。” 文公子用力地甩开她的手,跳开几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丑女,别做梦让我乖乖听你摆布,若是要你教,我宁可一辈子不写字。哼!” 说罢趾高气扬地掉头就走。 锦瑟无语望天,话说她也觉得自己去和这么个小屁孩理论实在是幼稚得很。 叹口气,她自个儿将落在地上的笔砚拾起收拾好。 君紊提着她收拾好桌子,笑道:“看来老丞相的任务您是完不成了。” 锦瑟摇头:“罢了,反正有个地方住也不是坏事,这些日子总让你陪着我住客栈,也是委屈了你。” 君紊悠然一笑,依旧静静地帮着她收拾屋里的一团狼籍。 已是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文小公子和王爷绝对是一对冤家,不,该说是文小公子实在太难伺候。 王爷的好脾性也几乎快要被消磨殆尽,整日里对着她大呼小叫,对着她又是摔笔又是摔东西。 见着她便破口大骂,从没给过半分好脸色。 君紊几乎快要替自家的主子不值了。这文公子可真不仅仅是一个“蠢”字了得。莫说王爷的诗画乃是天下一绝,千金难求。便是历届的状元女,也无不以王爷自小到大的诗词推崇备至,若能得她一言半语的指点,都是绝难得遇的机缘。而文小公子却偏偏这般浪费他奶奶的苦心。 此时文小公子正一个人坐在屋里生闷气,直到小月掀开了帘子走了进来。 “公子又和君先生生气了?” “谁会乐意和那个丑女生气?”文公子冷哼一声,“也不知她白吃白喝地赖在我们家里做什么,每次见着她那副模样我便心里有气。” 小月掩嘴偷笑:“是啊,在公子的眼里,还有谁人能比得上太守大人呢?” “你,别胡说!”一提到费太守,文小公子又是红了脸。 “公子既然不乐意,那我可不和您说小月打听到的太守的事了。” 文小公子一听,慌忙急道:“小月,好小月,快说嘛,太守怎么了?” 小月又偷偷笑了他一回,这才一脸哀怨地道:“小月我可是使尽了美人计,这才和太守大人的副官套出话来,原来呀,太守大人后日要去邯郸寺上香呢。” “真的?”文小公子立即跳了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公子若是不信小月便算了。” 文小公子用力地拍了他一下:“你个死小月,总是这般没大没小的,还不快帮你家公子想想后日该穿的衣服。” 小月笑道:“是……是……小月呀,一定会负责帮公子打扮得美美的。” 于是后日一大早,锦瑟便看到文小公子打扮得极其花枝招展地路过了自己的眼前。 瞧那粉涂得,香抹得,害得锦瑟在他路过时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 “你……”文小公子停下了脚步,叉腰瞪着她,“你故意的是不是?” “什么?”锦瑟又被他突然的发作搞得莫名其妙。 “你故意打喷嚏是什么意思?”他逼近她,锦瑟忽然一阵头晕,天哪,涂脂抹粉,救命啊。 她捂住鼻子,连忙说道:“没什么没什么,你走吧文公子,你放心,今日我绝不逼着你习字画画了。” 阿弥陀佛,天可怜见啊。 谁知道文小公子见她如此,更加来气。 “见我打扮的这么美,你个丑女就偏要作怪是不是?” “啊?”锦瑟张大了嘴,过了会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不由笑着摇头,“文公子,你打扮的究竟美不美,这个我不好说,我只想告诉你,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刻意的修饰反而不美,你说呢?” “你……你……你个混蛋!你分明是嫉妒。”忽然想到她是女子,又改口,“分明是羞辱我!” 好吧,锦瑟承认自己去和个小孩子辩论实属无聊之举。 “文公子,我绝无此意,若你觉得自己是美的便可以了,虽说我觉得……那个,可是你要有自信…不用管我…”锦瑟发现自己简直是愈描愈黑,她果然不适合说违心的话啊。 文小公子还待再说,一旁的小月却是忍不住了,偷偷在他耳边低声道:“公子,再晚可就见不到太守大人了。” 文小公子这才回过神来,撂下一句狠话:“你给我记住。”随即对着锦瑟重重地从鼻孔里冷哼一声,掉头走了。 锦瑟顿时舒了口气,唉,她可不是傻瓜,哪里看不出这小公子分明是红鸾星动了,不过他喜欢谁和她无关,只要别日日在他面前这番模样便好了,实在折磨人。 第40章 第四十章 文小公子自邯郸寺回府之后接连数日都是哼着歌儿一个人在院子里看书赏花,锦瑟不用问也知道这小家伙是红鸾星动了。他偷偷地让小月不断地替他将书信捎给太守大人,偶尔也会夹带些帕子绢子在信中以示浪漫。锦瑟每次自费太守那里看到了,都忍不住一个恶寒。 只是看他的模样似乎心情很是不错,即使见到了锦瑟也不再如以往那般横眉冷对,不过就是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再理睬。 “文公子,今日你还是不预备习字画画?” “写什么字?要我跟着你这种人学,还是罢了!”他在躺椅上翻个身,惬意地享受着小月为他准备的瓜果,毫不理会身后的锦瑟。 锦瑟对他的态度倒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男儿家若是写的信上带着一手好字,旁边添上些风雅的小画,给心上人时会更添情趣,总比那些金钗帕子之类的俗物要好。” 这话果然说中了文小公子的软肋。 第29节 他立即跳了起来:“要你管,本公子自小字画都是奶奶教的,哪里拿不出手了?” 锦瑟见他果然似乎被踩中痛脚了一般,不由胸有成竹地笑道:“和平常人比自然算是不错的了,只是……” “只是什么?”文小公子站起身来,那双眼睛瞪得和铜铃似的,“你给我说清楚,我写的字究竟怎么了?” 锦瑟正中下怀,她叹了口气道:“你要我说实话吗?” “你有话快说!” 锦瑟正眼看着他,缓缓道:“就公子您现在的这种字……不过是小孩子手笔罢了。一看便知没下过苦功,太守大人每日看那么多文书,看到你的字,大约也只有一个表情,哈哈一笑吧。” “你……”文小公子见被戳破了自己的私情,气得说不出话。 锦瑟又放柔了声音:“好了,你若是乖乖地好好跟我习字,等让你奶奶满意了,那我们两人都可以早日交差不是么?” “谁要跟着你这丑女学……”文小公子话音未落,便听见锦瑟的食指放在唇边,对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笑眯眯地打断他道,“还是要我告诉你奶奶你和费太守的事情?” “你……”文小公子顿时气得发抖,锦瑟心底狂笑,哈哈,老狐狸,这招可是跟你学的哦。 你威胁我,我威胁你孙子,公平吧。 待锦瑟走后,文小公子再度火冒三丈地将笔狠狠地朝地上一掷:“这个混蛋,她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居然威胁本公子?” “公子,其实您不该对着君先生这般无礼呢?” 文下公子斜眼看着他:“怎么,难道小月你看上她了?” “小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费太守可是很看重君先生之才的。昨日我还听说太守大人邀君先生去新开的枫亭楼吃饭呢。” 文小公子惊讶地看着小月,后者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文小公子沉吟半晌,又道:“太守大人那般的人物,怎会对这种丑女……” 小月摇摇头:“公子,也就您看不起人家君先生,连太守大人都说,君先生可是琴棋诗画无一不通的全才呢,那一手好字惹得整个太守府上下都赞叹不已,老太君让她来教你诗画,不正是为了公子您吗?” “算了吧,瞧她那张脸,我真是看了便恶心,你说一个女人家,成日里穿成那样打扮得像个乞丐似的,有谁愿意多看她一眼。还有她身旁的那个小厮,真正可笑,对着那样的女人还整日里寸步不离逆来顺受的,也不知道是她耍了什么手段给骗了来的。” 小月知道自家的公子对君先生的偏见一时半会地改不过来,其实君先生虽然容貌丑陋了些,对着自己身边的那个小厮甚至府里的人却从无半分的架子,总是脾气温柔,更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眼神,对于那些冷言冷语也是毫不在意地付之一笑,偶有遇到小侍们提着重物或是做些不便的事,还会上前帮把手,她为人虽然话语不多,那声音却是优美而柔婉,平日里的言行举止也是有礼斯文,风度翩翩。就他所知,府里也曾有不少侍从背地里感叹道,虽说君先生整日里不修边幅,肤色黝黑又少了只眼睛,但是看她那隐约而现的五官,还是颇俊美的,高挺的鼻梁,秀美的唇与完美的脸型,若是好好地打理一番,把那稻草似的头发束好(其实是锦瑟用马鬃毛做的假发),再换身整洁清爽的衣服(其实现在那身是锦瑟故意将衣服反穿,上面又打满了补丁),再加上她满腹才学,只怕愿意嫁她的人也是不少呢。 ——所谓美玉,就算是落在泥垢之中,也难掩其光芒,锦瑟也许还尚未完全这个道理。 小月看着自家公子仍是不以为然的神色,只道:“公子,您若是还一味对着君先生这般无礼,改日要是她对太守大人漏了一言半语。那……” 文小公子即刻脸都白了,的确,他还没有想到这个上头呢,想他用了多大的功夫才让太守大人将他看为知书识礼的大家公子,若是那丑女去胡说八道,可不是要前功尽弃了。 啊啊,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了起来,急道 “小月,你方才说的那个枫亭楼,在什么地方??” “费太守,你所说的枫亭楼,就是这种地方?”锦瑟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莺莺燕燕,红香绿玉、争芳斗艳的男子们,个个对着费太守一行抛着媚眼还招手摆腰的,那架势,锦瑟一看就明白了。 “是啊,这可是靖安府新开的最大的春楼了。”费太守的副官笑着对锦瑟说道,而后者正死死地抱着一旁的大树,大有死也不肯放手的架势,让众人看了不由失笑,怎么像要逼她入龙潭虎穴似的,这君先生也实在是太不懂风雅了。 “太……太守……君某忽感身子不适!” “哟,都到了这里了,还矫情个什么劲,都是大周的女人家,还怕别人吃了你不成?” 锦瑟欲哭无泪:“我说,费太守,君某确实不好此道,我看还是改日再约吧,再说……太守这般,就不怕家中的男人吃味么?” 早知道这名字取得风雅的地方竟是春楼,打死她都不会来。 上当啊上当。 费太守亦也被她的模样逗笑了:“君先生,费某家中虽有侧夫与君郎但尚无正夫,毕竟娶了正夫,哪里还会有这般逍遥自在。” 旁边的一些女子也都纷纷点头:“太守大人高见,的确,男人们就爱拈酸吃醋,娶了正夫届时管头管脚的,何曾还有这般自在?” 说着上前来拉的拉,扯得扯:“我说君先生,怎的见了男人倒反而比他们还害臊,这哪里还像个女儿家?” “你们家中无人责怪,我家里……家里还有一个内侍呢!”不得已,将君紊抬了出来。 唉,对不起啊,君紊,只有暂时让你冒充一个河东狮吼的角色了。 众人纷纷哈哈大笑:“啊呀,君先生莫非还惧内不成?一个男人罢了,若是不听话,休了回去也就是了。凭你君先生高才,还怕没有好男儿来嫁?” 锦瑟依旧一脸菜色,直想高喊救命,最后她终于飞身一跃,直接逃到了树上。 这一招,她在宫内被小侍邀宠时早已用得驾轻就熟,没有想到如今到了外面还得使上一回,丢脸啊丢脸。 “君先生?” “你们进去吧。我不去了!” 众人不由笑着摇头,知道她是个大师,有些怪癖也是理所当然,便也不再强逼。 只是忽然间,站在树上的锦瑟看到了不远处墙边暗处的一抹蓝色的锦衣,这不是……那个文小公子么?不由微微皱眉,从她这个角度,极其清楚地看见他正一脸悲伤地看着费太守,手中的帕子几乎被绞的不成型。 不由地忽然出声唤住费太守:“费太守且慢!君某有一语相告。” 费太守讶然地回头,客气道:“君先生请讲。” 见其他人先嘻嘻哈哈地被迎进了春楼,锦瑟轻盈地由树上跃下,拍了拍衣袖,在她耳边低语道:“太守大人还是莫要进去,若是被文家公子知道了……”她本意是提醒,奈何费太守闻言却是微微不屑地露了一个冷笑,随即拍了拍她的肩膀,言道:“我还道君先生要说什么,原来是为那文家的公子,我费某若非看在文老丞相的面上,哪里还会理会那样一个靖安出了名的泼辣货,莫说是娶他做正夫?便是做个小小君郎,费某也是敬谢不敏了。” 锦瑟简直想一锤将她打死,她本是好心低声提醒,谁料她非要回答的这般大声,这下可好,那小公子可不得又气急败坏不肯乖乖学画写字了?唉,老狐狸的任务又得屡经波折了。 锦瑟想着,便匆匆地和费太守道了声告辞,再朝墙根里看去,果然,那锦衣一闪,文小公子已是不见了踪影。 小月一路跟在文夏咏身后追赶着,却怎么也追不上他的脚步。 文小公子一路跑着一路哭,毫不理会身后喊着他的侍从小月。 原来那日在邯郸寺中,她所表现出来的优雅与欣赏都是骗人的。 这些女人,都是无情无义之徒,就算是太守又如何?就算长得这般正气高大又如何? 他恨恨地抹着眼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天空渐渐地飘起了细雨,锦瑟疑惑地抬头望天,怎么连着老天爷都这么有悲剧色彩,又不是拍电影。 “君先生……还……还请你拦……拦住我们家公子!”小月实实在在是跑不动了,恰好此时碰见了从枫亭楼跑来的锦瑟,这才感觉遇到了救星。 “也好,你在这里躲雨休息一会,我定把你家公子给带回来!”锦瑟毕竟带着点轻功,比起这些不济事的小少年也是顶事多了,她说着抹了把汗,接过小月手中递来的雨伞。 小月抬头朝她一望,想说声感激的话,却忽然犯了疑。 奇怪,怎么君先生的脸被雨水一淋又用手一抹,便多出了条白痕?莫不是……自己眼花了? 文小公子依旧在雨中狂奔,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又哭了多久,直到路过了一处民宅,终于支撑不住,缓缓地蹲下在墙根旁,他将头埋首在胳膊里。 “你跑的可真快!”头顶传来一个女声,如清水入涧,清澈而柔和。 他带着泪眼抬头,看见那向来让自己讨厌的丑女人正撑着一把伞站在自己面前,那唯一完好的眼睛里此时没有嘲笑,只有温和的光芒。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蹲下平视着他,将手中的伞撑到他的头顶:“这样可是会生病的啊。” “滚开,你们女人,没一个好东西。”文小公子别过脸,恨恨地道。 锦瑟忍不住笑出声来,哎,这话怎么听怎么耳熟,不愧是任何世界都极为经典的一句流行语。 “是,是,我不是好东西,女人都不是好东西,文公子可满意了?” “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文小公子仍是那副倔脾气,“你不也想去那种地方么?追着过来做什么?” “我哪里想去了!”逃还来不及。 “哼,假正经!骗谁呢?” 锦瑟无奈地摸摸鼻子:“好吧,我若是说了实话,你可别笑话我。” 文小公子瞪着她。 然后,堂堂的玉王爷,此时为了哄小孩,便说了句日后让自己后悔终身的话来。 她低声对着文小公子说道:“其实,我压根不能!” 她的确是不能面对那群浓妆艳抹的人妖。 文小公子涨红了脸,忽然扑哧一笑:“你……你瞎说什么?” “怎么,终于有精神了?”她亦也笑了,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回家吧,别让小月担心了。” 文小公子黯然神伤:“不回家!” 锦瑟无奈:“我说文公子,你不回家预备去哪?” 他小嘴一扁又想大哭,锦瑟慌忙承认错误:“是是,我错了,公子你想去哪我陪你去吧,但是,等你开心满意了,便一定要回家。” 文公子像是听到了什么重要的话,不由抬头紧盯着她:“你是说,你会让我开心?” 锦瑟有些郁闷,这位文公子为什么总爱曲解她的意思。 “若我要你,替我去恨恨地打那费太守一顿,你可愿意?” 锦瑟失笑:“为什么?” “你根本不明白我的心情。我不甘心。”文小公子咬着下唇。 “我是不明白你的心情,但我知道一件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人要向前看,不是么?”锦瑟温和地说道,那声音如此疏淡娴雅,文小公子不由一愣,抬头望去,只见那双唯一完好的眼睛,此时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竟带着如秋水还清,比玄墨还深的色泽,凝晕淡辉,配这那张黑黑白白的脸蛋……黑黑白白? 文小公子眨眨眼去,确认自己并未看错,不由有些困惑,头也开始疼起来,莫非自己是跑的太累,眼花了? 怎么那一瞬间,他觉得,眼前的丑女,好像不是原先那么黝黑的皮肤呢,而那五官也似乎隐约有些显露。 “走吧,回家吧!”她向他伸出手来,“我陪你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醒来,什么都忘记了。” 他冷哼一声,拍开她的手:“又想占本公子的便宜?” 锦瑟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又把他当成自己弟弟玉瑞了,不由暗地里笑了自己一把。 而那别扭的文小公子看着缩回手的锦瑟半晌,忽然又垂着眼不甘心地道:“算了,你还是背着我回家吧,我跑了半日,腿也疼了走不动了。” “啥?”锦瑟不由地怀疑自己听错了。 文小公子不耐烦地又开始大声嚷嚷了:“看什么,你这个丑女,本公子要你背是看得起你。” 于是,堂堂地王爷犹豫了好一会,这才将伞递给眼前的小公子,只是在他作势欲爬上她的背上之时,可怜的玉锦瑟出于自保而多嘴地问了一句:“我说文公子,你以后不会要我负责吧!” 这一句话,把文公子气得险些没昏过去,他答得是那个咬牙切齿。 “你放心,我文夏咏对天发誓,就算天塌下来,我这辈子,不会要求你个丑女负责。” “那就好。”当然,锦瑟最后的那句喃喃自语,我们的文公子没有听见。 第30节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锦瑟本来就该想到,女尊国的男人失恋,就和她原先所待得世界里女人失恋的情形一摸一样。 文小公子居然整整两天都不吃饭,而随锦瑟学画之事自然也就与之搁浅。 虽说文小公子刁蛮任性,但在她眼里毕竟是个孩子,对于一个自认两世活过五十个年头的人来说,去和个孩子计较未免太可笑了,于是她对于他平日里的言行并不放在心上。 可是这孩子毕竟是恩师的掌上明珠。如今虽说老丞相睁眼闭眼顾着小孙儿的面子装不知道,却不代表她心头不疼惜不焦急。 接连两日,文小公子都只是倔强地躺在床榻上不吃不喝,身旁的小厮月儿劝得嘴皮子都破了,却还是无计可施,只是不断地抹着眼泪。 “君先生,您来了?” 小月还是颇为敬重这位才学过人的君先生的,见她来了立即倒茶。 锦瑟朝他摆摆手,随即做到了文小公子床边的椅凳上。 文小公子瞅了她一眼,依旧看着天花板。 锦瑟倒也好耐心,只是久久地打量着他,半天没出声。 过了许久,文小公子终于按耐不住了,他转头恶声恶气地道:“你看什么看?” 虽然言辞不善,倒是没几分力气,显见得确实是虚弱了几分。 锦瑟微微勾起嘴角而笑,她仍旧是注视着他,几乎要把他打量得心底发毛,文小公子何曾见过一向温和的先生这般架势,往日里她总是温言婉语的,于是不由想要发作,却又碍于两天滴水未进,有气无力,于是只是狠狠地瞪着她,言道:“你到底是想来做什么?” 锦瑟这才出声道:“文公子,我知道你从小到大都一帆风顺的紧,从来没有受过这般的委屈。我也不管你这番任性地拿着自己的身子怄气值得不值得。但有一条,你永远都要记住,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不是别人的,若你自己都看不起,还有谁会看得起你?更别提那个太守了。” 文小公子被她如此数落,更加怒从心起,他腾地朝她瞪大了眼 “费太守如此器重你,你定然一早知道那费太守对我无意?为什么又不提醒我?” “我说出来你会信么?” 文小公子仍然嘴硬回道:“至少你不该眼睁睁地看我好戏,总之,这都是你的错。” 锦瑟苦笑,这小公子书画未到火候,颠倒黑白的本领倒是青出于蓝。 “好吧,算我错了。”她向来不和小孩子计较,故而大度一笑,依旧开解他道,“不过这天下又不是她费太守一个女子,难道她不要你,你就非要寻死觅活不可?” “不错,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就是生气,我是堂堂靖安府的小公子,我有哪点配不上她?” “这么说,你现在只是因为生气而吃不下饭?” “不然你以为什么?”文小公子冷哼,“你以为我会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伤心?” 锦瑟摇摇头:“看来连你的心都在欺骗你自己。我说出来实情又有什么用呢?” “你……你说什么?”文小公子毕竟还是两日没进水米,说急了话便狂咳嗽,锦瑟朝小月使个眼色,后者立即给他端来了杯热茶,文小公子急着和锦瑟怄气,不疑有诈地喝了这两日来的第一口水,想必也小月也未曾想到,他家公子最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锦瑟这般半劝半吵的抬杠。 “我知道你觉得丢脸,想想自己也算长得不差,好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却不料背地里被人当根草。” “你……”文小公子气红了脸,什么叫——也算长得不差???她一个独眼龙丑女凭什么这么评价他。 锦瑟又悠然道:“你也知道,费太守这般……额……威武雄壮的大女子,定然是喜欢那种……额……小鸟依人的男儿家。照我对你的了解,文小公子你可丝毫跟温柔两个字沾不上边啊。她如今一早就拒绝了你,倒是好事,否则日后你每日要带着面具做人,累不累?” 文小公子开始深呼吸,否则他怀疑自己会忍不住一把掐死眼前的这个女人。 锦瑟装作没有看到他涨得通红的脸,仍自顾自说道:“当然,你也无需担心自己是不是嫁得出,所谓青菜萝卜,更有所爱,有喜欢那种斯文型的,自然也有喜欢你这种……这种……豪爽型男儿家的女子。”锦瑟用了好多的脑细胞,这才把“野蛮”两个字咽了下去。 然而,文小公子更不满意了,他一把拿起自己的枕头,朝锦瑟丢了过去,愤怒道:“这么说,你的意思是我不够斯文了?” 锦瑟好笑地接住他丢过来的枕头:“我说文大公子,你眼下做的事情,恐怕就已经和斯文沾不上边了吧。” 见她依旧毫无顾忌地揶揄着自己,文小公子终于忍不住,作势便要下床。 当然,两日没有吃饭,腿早已软了,才一下便朝床下摔去。 锦瑟立即伸手去扶,否则他非得跌个大跟头不可。 谁料后者压根不领情,一把将她朝后推去。 “别碰我。” 这么一来,锦瑟的手于是朝后一缩,摸了摸鼻子,装作没有看到文小公子啊哟一声直接摔在了地上。 小月慌忙上前去搀扶起自家的公子。文小公子的玉手直直地指着锦瑟。 “你……你就真的任凭我这么摔了?” 锦瑟叹口气:“是你叫我别碰你的啊。”为什么这位公子总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呢。 伺候小孩子她可真是不在行。不如还是让恩师通报皇上算了,不然她大概一辈子都教不了他成才了。 文小公子微微颤颤地站起身来,冷笑道:“好……好……好你个君锦儿,你这个见死不救的无赖,无耻之徒。” 锦瑟暗自思忖,也许无理取闹也是女尊国男人的一项特权,她是女人嘛,所以要宽容。 于是也毫不在意地笑道:“文公子,你这种骂人的声音在我耳里听来就和小鸟叫似的,可没有半点威信力啊。不如还是待你有力气了再来找我理论吧。” 言罢云淡风轻地一笑,施施然地离开了。 跨出门槛的瞬间,感觉身后一阵杀气,于是警觉地偏头,果然躲过了一只茶碗。 三日后,文小公子渐渐地恢复了元气,原本这对整个靖安侯府来说算是好事。 谁料他整日里气势汹汹地逮着人就问锦瑟在什么地方。锦瑟那日原本使的就是激将法,哪里会真的乖乖地任他出气。 为了图个清净,这几日锦瑟也没有去教他字画,而是和君紊两个人游遍了整个靖安。 隔了几日,当她回到了府中,发现房里已经坐着文小公子。 于是客气地招呼道:“文公子看来一早便来守株待兔了?倒是君某的怠慢了。” 说着彬彬有礼地作了一个揖。 文小公子见她这般客气,一时不好发作,只是冷哼一声:“这几日你死到哪里去了?奶奶请你来,是教我字画的,不是让你空拿着俸禄不办事的。” 锦瑟大奇:“公子今日预备好好专心学字画了?” “不错!”文小公子起身,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本公子想通了,既然那个瞎了眼的太守没眼光,本公子就要叫她日后后悔。” 锦瑟头痛地抚额,还以为过了几天,他气消了也可以想通了,谁料还是在钻牛角尖哪。 她无奈地看了一眼君紊,后者亦也回给她一个了然的笑容,递给了她一杯茶,随即站在她的身后。 锦瑟觉得自己被惯坏了,君紊无微不至地照顾,常常使得她有种封建社会大地主的感觉。 “那文公子,你预备怎么叫她后悔?” “本公子要学好字画,届时有才有貌,进宫去做女帝的贵妃。让那个太守看看,本公子没了她,也能找个比她强千倍百倍的女子。” 咳咳咳~锦瑟呛住了。 “我说文公子,你是开玩笑的吧?”她怀疑地看着他。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和你说笑吗?” 锦瑟摇摇头,放下茶,认真地看着他道:“天下比太守强的女子比比皆是,又为什么非要入宫?” 文小公子瞪圆了眼:“做了贵妃便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届时谁还敢看不起我文夏咏,说我是泼辣货?” 锦瑟叹口气,看来他还真是小心眼的厉害,牢牢记着那句评价:“你错了,其实就算宫中的妃嫔君侍们也玩玩都是身不由己,任人摆布。哪里有你们这些外人们想的那么风光。” “你又没有进过宫,你一个平头百姓,懂个什么。”文小公子又发话了。 锦瑟也不和他争辩,她知道多说无益,于是只和君紊吩咐了一声。 文小公子见她倒腾了半天,结果只是拿出具琴。没好气道:“怎么,今儿个不学字画了?” 锦瑟淡淡一笑:“看你如今这种急功近利的心态,哪里学得好东西?今日春光明媚,不如我去园中抚琴给你听如何?” 文小公子看了眼她手中的琴,挑眉道:“也好,总听人说你是琴棋书画的全才,我还没有见识过呢。”言语中分明透露着不以为然。 她起身,作了一个请的姿势,让文小公子先行。 文公子斜了她一眼,心头倒是暗忖,这个君丑女虽然模样不怎么的,但是平日里倒真如小月所说的是个稳文和雅的女子,再看那个背影,也算得上是俊秀挺拔,步履优雅,怎么就偏要整得那副邋遢样。 再看看一旁的君紊,他不是傻瓜,瞧得出那个模样娇媚,可算得上是天里挑一的美少年对她是真正的心悦诚服,没有半分被强迫甚至不甘不愿的神态。 这份能耐,如今他算是有些了解了,这个天下,但凡有些才貌的女子,有谁不是眼睛长在头顶上,把男儿家只当成家中的玩物,就算如太守那般伟岸正气的女子,实则不也同样是个那般表里不一的女子。 想到这里,又有些气呼呼地在心底嘟囔了一句:天下乌鸦一般黑。 反正她君锦儿也必然不是什么好人,之所以这般举步规行还不是因为她的容貌丑陋。 文小公子心里绕绕弯弯地想了半日,锦瑟倒是一脸坦然自若地如闲庭散步般在文小公子身后维持着数步的距离。 几人来到了亭中。锦瑟依旧是一个请坐的手势让文小公子先行落座。 其实她这番行为自己也觉得很不是滋味,也同样觉得很是麻烦,只是文小公子是个什么脾性的人她清楚得很,实在不想节外生枝,于是处处让他先行,遂他的心意,省得麻烦。 一行人方才落座,眼尖的锦瑟便看见文小公子腰间若隐若现地一块翡翠,是她不曾见过的。 不由问了一声:“文公子,你腰间那块玉佩是从何而来?” 文小公子见她问到这块玉,不由得意洋洋地从腰间取了下来:“算你有眼光,这可是本公子最近新购的一块黄玉,色泽与花样都是出类拔萃,若非我这样的行家哪里会看到到这样的好货色?” 锦瑟客气地道:“哦?那可否借我一观?” 文小公子心情大好,倒也大方地将玉给了月儿,让他递到了锦瑟的手中。 锦瑟轻轻地接过,对着阳光审视了半晌,看了好几眼文小公子的脸色,方才沉吟道:“文公子,你这玉是从靖安哪家玉铺买来的?” 站在一旁的月儿出声道:“公子不是从玉铺里买的,前几日我随公子逛街,无意中遇到了一个走南闯北的商人,从她的手里花了一千金买下的这块玉。” 文公子意犹未尽地补充道:“不止如此,当时还有一个女子与我争抢这块美玉,若非公子我出得重金,哪里买得到,听说这玉可是数年前宫内一位得宠的贵君被当时的女帝赏赐之物,你看这玉如此通透玲珑,上面还以龙纹为饰,可真正是巧夺天工。” 锦瑟暗自在心底翻个白眼,好吧,就算没有看到玉,她也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个骗局了。现在看到了,更加证实这一点。 这一生,她身为天潢贵胄,什么古董玉石没有见过,吃穿住行样样都离不开皇宫的她,鉴赏或许谈不上,但是分辨真伪的能力还是有的,这玉她一摸,便知道是假的。 天啊,一千金,这位文公子还真是大方啊。 她试探地开口道:“文公子,光凭玉上所雕的花纹并不能证明这就是宫内之物。据我所知,皇上若非是赏赐凤后,给宫内其他贵妃贵君赏赐之时,是绝不会是用有龙纹的佩饰的。” 文小公子不高兴了,他一把从锦瑟手里夺过黄玉:“说的你好像在宫里亲眼看到似的。你不就是想说本公子买的玉是假的么,你这乡下来的土包子,懂个什么真玉假玉。” 锦瑟微微叹口气,罢了,他既然买都买了,何必惹他不快呢。 于是淡淡一笑,言道:“是啊,也许是我眼拙多虑了,这玉确实很美。只是……公子以后若还要再花这么多钱去买玉器或者古玩时,最好还是去些老字号的商铺……” “本公子的钱爱怎么花碍着你什么了?”他瞪她一眼。 “好吧,算我错了。”锦瑟无奈地叹气,不知道这小公子这么败家,靖安侯府以后还有没有的饭吃。 第31节 小月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自家的公子,文夏咏平日里虽是刁蛮任性,但是他心地不坏,至少分得出什么是真正的关心,他不信自家的公子分辨不出君先生之言乃是好意。只不过……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只不过自从那日他被君先生背着回来以后,他就比以前更变本加厉地和君先生作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她有仇。不过只有他清楚,公子那两日不吃不喝,就是等着君先生前来劝他。他虽是小厮,却也看得出君先生性情温和,是女子中难得的好脾性。更难得的是,她为人正气,对着再美貌的小厮都无任何失态,周身自有一股清华馥郁之感,让人不由肃然起敬。 他们一众小厮们自从习惯了她有些丑陋的容貌之后,也爱时常背地里和她打个趣,甚至开个玩笑,每次看到她无力招架,于是只得哄着他们的无奈模样,便觉得异常有趣。 看来,公子也发现了这一招对君先生异常好用呢。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当文老丞相的客人被小侍引领经过花园的时候,两人都意外地听到了一阵如天籁般曼妙的琴音。女子一脸的陶醉,半晌,方才赞道:“真想不到,贵府竟还有这般美妙之音,敢问是哪位公子?” 小侍竖起耳朵听了半晌。忽然笑了:“不是公子,该是我家小公子的先生吧。” “哦?想不到靖安侯府竟是如此藏龙卧虎之地。”女子愈加好奇起来,“可否领我去见这位先生会上一面?” 小侍看着她风流倜傥的笑容,不由地羞涩地低头,说道:“是,苏小姐这边请。” 原来,这并不是别人,而正是在扬州时,锦瑟的克星之一——苏瑜。 此时,凉亭之中,文小公子与月儿亦是陶醉与惊艳之色交错。 锦瑟平时里鲜少玩琴,也因此,他们根本未曾料到她的抚琴技艺如此高超,古往今来,这都只是闺阁男儿的玩物罢了,少有女子能这般精通音律,甚至还能抚得如此优雅悦耳。 说她优雅,皆因锦瑟抚琴时便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往日里的气质。一举手一投足皆满溢着贵气。 一曲未尽,月儿已是情不自禁地赞道:“君先生弹得可真好,月儿还是第一次见识到。” 相比起文小公子与月儿的吃惊,君紊自然显得平静多了。文小公子暗自朝他的面上瞥去了一眼,发现他面色波澜不惊,显见得是对自家主子的琴艺颇为清楚。 不由暗自生疑,这位君先生究竟还有多少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那副被改成牡丹花卉的海棠花图,他也曾暗地里偷偷临摹研究了好久,奈何总是形似神不似。至于那首龙飞凤舞的好字,他看一次就怀疑一次到底是不是眼前的女子写出来的。 若非没有见到真人,他会以为这是个风度翩翩,容貌俊美的女子所作。 有两次去和奶奶请安,还曾见过她和奶奶在棋盘前对弈。 也不是没有暗笑过她的不自量力,奶奶的棋艺那可是整个大周朝都排的上名号的,定是她非要拖着奶奶请教棋艺吧。 谁料有一日,无意中看到奶奶身边的小厮们满园追着君先生,说是奶奶又相邀前去对弈。而她却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左拖右挡的,最后还是文老丞相亲自跑去相请。 长这么大,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家的奶奶那般无赖的模样,只见她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君先生道:“怎么,昨儿个赢了老生一目,今日就不想来了?见好就收?天下有你这般厚脸皮的人不?” 他还尚来不及吃惊,便见着眼前的丑女一脸苦笑着道:“什么见好就收?我们哪次不是互有输赢,只是你自己输了便非要再来一局赢回来罢了。” 老丞相仍旧是不服气地嚷嚷道:“什么互有输赢,统共算起来,你还是多赢我一目半了。怎么,就想这么打发我了?” 于是,最后便是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君锦儿被逼着带走了。 那时,他便想过这个丑女,也许真的有她的过人之处。 思虑回到现实中,随着最后一个琴音落炫,他正待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便忽然听到身后有人抚掌赞道:“真是妙极妙极,此曲只余天上有吧,怕是绕梁三日亦是不止了。” 回头便见到了一个容颜俊美,眉目风流的女子走了过来。 他一时一怔,只见一旁的小侍介绍道:“这位是老太君今日的贵客,江南苏家的小姐。” 原来是苏家的小姐,他起身微微福了福,矜持地行了个礼。 苏瑜亦也朝他回了一个礼,然而文小公子却眼尖地注意到,自始至终,她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一旁的君锦儿。 “啊呀啊呀,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啊~~~”她手中的扇子合起,靠在唇边笑得那个肆意,“真正是好久不见了。”言罢还亲热地上前想要和锦瑟打招呼,丝毫没有介意她此时人不人鬼不鬼的打扮。 锦瑟却是张大了嘴巴,她不否认,方才发现到眼前的人是苏瑜的瞬间,她不是没有冒起想要直接钻到桌底下的念头。 “怎么,锦儿见到了我,就惊喜地说不出话来了?”苏瑜一副伤心的表情,“我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这回,不单单是锦瑟张大了嘴,在场除了君紊,所有的男人都惊讶地下巴要掉到了地下。 心头倒腾来倒腾去,都不由地有了一个念头 ——莫非,莫非这位苏家小姐……是个断袖的? 而且,还是个眼光极其“独到”的断袖? 锦瑟毫不客气一把拍开她伸过来想勾肩搭背的魔爪,戒备而客气地寒暄道:“苏小姐,幸会,不过眼下是在文府,还请自重。” 她的话本意是提醒苏瑜不该说的不要乱说。 谁料在场的众人又开始朝不该想的地方想去了。于是所有人都闭口不言了,只看着她们两人。 锦瑟吩咐君紊收起桌上的琴,随即对着文小公子温和道:“文公子,君某今日身子不适,看来只有改日教你了。” 言罢对着苏瑜和所有人都道了声:“告辞。” 苏瑜并不拦她,却只是一把挥开白扇,在她背后朗声道:“唉,怎么锦儿一见到我便要逃呢,莫非还在记恨我当日对你花轿抢亲?……” 众人听得又是一脸暧昧,便连文小公子也是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而那小厮月儿却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眼见她越说越离谱,该说不该说的都要脱口而出,锦瑟终于认栽地回头,一把拉过她的衣袖:“也罢也罢,既然你要叙旧,我们就去找个地方叙旧。” 苏瑜登时一副心满意得的模样,朝余下的众人抛个媚眼,又对着那领路的小厮说道:“烦请和老丞相说一声,稍顷再去相见。”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路上,锦瑟低声,却是咬牙切齿地道。 “哎呀呀,老话怎么说来着的,有缘千里来相会,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还不照样……嘻嘻,看来我和锦儿果然是有缘人哪。” “……”若不是知道她苏瑜绝对是个正常的女人,锦瑟几乎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了。 “锦儿您在这里可逍遥了,可算玩的是乐不思蜀了。”进了房,苏瑜倒是怡然自得地翘起了二郎腿,姿态优雅地捧起一旁的香茗,“只是可怜在下家中的小弟却遭人始乱终弃……” “停停停!”锦瑟险些没跳起来,“我什么时候乱过他,又什么时候弃过他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苏瑜一脸惊讶,那神情就好似在说——你明知故呢吧!! “那当日是谁在一个尚未出阁的公子房内宽衣解带?” 锦瑟黑了一张脸,错,该说是原本就被涂黑的脸此时又黑了几分,她再次一百零一次地辩论道:“是他脱我的衣服!” 苏瑜感叹了一声:“你终于承认了!” 锦瑟几临抓狂状态:“我承认什么了?” “承认了你轻薄我家小弟了啊?” 锦瑟几乎想要仰天大喊,泪流满面。 “……”她斗嘴说不过苏瑜,自然只有掉头走人。 然而苏瑜哪里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物? 她闲闲地丢出了一句:“看来你身边的人都还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吧。” 锦瑟不得已,停下了脚步,仍她端详着自己。 “啧啧,也亏你恨得下心,竟为了掩盖自己的美貌,将原本的倾城倾国之貌变成这般模样。” “与你无关吧,苏小姐。”她淡淡地瞟了她一眼,虽说外貌被掩,然而至少生活却是平静了许多,相比起来,她倒是觉得眼下的情形更为自在一些。 苏瑜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动作轻慢地从君紊手里接过琴,又姿态优雅地坐下,不由微眯起眼笑了:“我看你还是没有自知之明,容貌美丑并非是决定一个人魅力的关键之处。我看你若是再住下去,就算眼前这幅模样,也未必没有小厮或是男儿家对你示好了。” 锦瑟皱眉:“你在胡说什么?你以为我打扮成这样还会去招蜂引蝶?” “你看看你们家主子,对男子还是很迟钝。”苏瑜见她浑然不觉,只得对着一旁君紊大笑。 “什么?!”锦瑟当然无法明白她的意思。 苏瑜笑着上前拍拍她的肩膀:“你说若是大家知道,堂堂靖安府请来的教书先生竟然是个……额……比男子还美貌的人,会有怎样的下场?” 说着还促狭地朝她眨眨眼。 锦瑟倒是不以为然,颇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风:“你要说便去说好了,看看有谁会信你的胡言乱语。” “是啊,我若说你是君锦儿,自然没人信我了,但是若我说你是堂堂的锦王爷……” 锦瑟忽然扑上去一把捂住她的嘴巴。 苏瑜正中下怀,得意洋洋地朝她挑挑眉。 而锦瑟努力地想扯出一丝笑意,却在苏瑜强大的胁迫之下眼睛眉毛都没摆对位置。 锦王爷是皇亲贵胄,锦王爷一表人才,锦王爷诗文全才,锦王爷……还没娶夫! 最最重要的就是这个。 你说要是被人知道她的身份,该是什么下场? 锦瑟顿时有种被五雷轰顶的感觉。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文老丞相虽然告老还乡,但靠着皇帝那些意思意思的赏赐,要养活一家老小实在不是件容易事。 好在文家尚有几亩良田,且做些生意上的涉猎。 有些世家因着文老丞相的面子,也愿意在商事上给予合作,江南苏家便是其中之一。 也因此,苏瑜便籍着生意之名暂时光明正大地在文家住了下来,还时不时地跑去骚扰一下可怜的锦瑟。而锦瑟对于苏瑜居然是能躲就躲,苏瑜也似乎察觉了她的用意,越发大摇大摆地故意地要在她身边出现。 这两人的诡异行径引得文家上上下下都是跌破了眼镜。 谁也闹不明白为什么堂堂的苏家女子,一个俊美风流,身份尊崇的富家小姐,居然……追着他们家的君先生的屁股后头跑,却放着满文家的漂亮少年郎不理不顾。 犹有一次,锦瑟在路过回廊时忽然见到苏瑜和她打招呼,竟然慌得掉头就走,由于躲避不及甚至直接撞到了柱子上,搞得苏瑜简直快要以为自己是个罪大恶极的恶棍,乃至弄得可怜的九王爷整日里魂不守舍,落荒而逃。 当这些可笑的情境传到文小公子的耳朵里,他铁青着脸沉默了半晌。 忽然啪的一声将手中的笔重重地拍在书案上,随即起身朝外走去,惹得一旁的月儿吓了好大一跳。 “公子您这是要去哪儿?” “当然去找那个丑女。” “君先生?” “她今日迟迟未来教我字画,我倒要问问她,是不是不预备完成奶奶交代的事了?” 闻言,小月跟在他的身后偷偷吐了吐舌头,看来他们家小公子还是嘴硬心软,明明已经渐渐地接受了这位好性儿的君先生了,偏还死不承认。 第32节 还记得前几日,小公子献宝似的把自己买的那块黄玉带给自家的爹亲看,谁知道夫郎一看就笑了,告诉他这块玉根本不是什么宫中贵君之物,不过是个精致的赝品罢了。 公子这才相信当日君先生所言非虚,只是一时心头还是气不过,于是便还是怒气冲冲去找君先生,头一句便是强词夺理地道:“你早知这玉是假的对不对?为何上次还说的那般遮遮掩掩地害我在爹亲面前出丑?” 君先生当场被他抢白得一阵莫名,疑惑得好半日才回过神来,话说若是遇到其他女子,早被他家公子这种无理取闹的行径弄得火冒三丈。 谁料君先生彼时也不过是笑了笑,言道:“不过是块玉罢了,若是你真的喜欢,便是假的又有何妨。” “我花了一千金,却买了块假玉,带在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没见识的,惹得别人笑话我。”文小公子越说越气,作势就从身上摘了玉,想要丢到湖里去。 君先生立即伸手拦住了他,温言道:“对你来说或许一千金算不得什么,但对普通百姓来说,足够全家老小过活一年的了,所以即便这块玉是真的,在我眼里也仍然过于奢侈,只不过天下之物,真真假假,值与不值,俱由人心而定,你若是真心喜欢,留着又有何妨。” 文小公子顿时语赛,他不是个不明事理之人,只是仍旧拉不下脸来。 小月倒是对君先生的这一番话心悦诚服得紧。 于是接下去的日子,他家公子虽然仍旧没有给君先生好脸色,却至少肯乖乖地跟着她学字画,好在君先生早已习以为常,照样该干啥该教啥的一样不落下,可说是倾囊相授。 其实原本公子对她的才学亦是半信半疑的。唯有一次,公子与他无意中路过君先生所居的院落时,竟看到君先生正在行双手书法。整个大周国,能行左手书体之人少之又少,何况还是双手同时行书,虽是远远眺望,但也看得出那左右两边的词句写得完全不同。公子顿时看的目瞪口呆。 恰在此时君先生看到他们,于是朝他们微微一笑,文公子便随着她的招呼顺势走了过去,然后……小月看见了那两页纸上分别写的是: 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最爱湖东行不足,绿阳阴里白沙堤。 小月没有读过几天书,却也看得出,这是难得一见的好诗。 而他们家公子则是赌气道:“哼,这诗是你从哪抄来的?我怎么从未见过?” 君先生闻言,竟毫不介意地哈哈笑道:“还是你有眼光,不错,确是我抄来的,让我闲来无事用来练练手罢了。” 结果他家公子竟被这番话堵得无言以对,他张了张嘴,居然说不出话来。而那君先生身边的美少年也只是淡淡地瞅了他一眼,似乎是对自家主子的这番回答并不意外。 然而最让他们两人吃惊的是,君先生居然并非是开玩笑 她写完了后便随手将那阙词揉成了一团丢到了一旁的簸箕,看的他们家公子是倒抽一口冷气。 “你……你就这么丢了?” “怎么了?” “好容易写的,为何要丢?” “我说了只是用来练笔的!”锦瑟疑惑道,“怎么了?莫非你要?那我再写一副给你好了。还是最近你奶奶要你作诗?” 他家公子用力地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狠狠地瞪她一眼,掉头便走。 只有小月心知肚明,公子这是惋惜呢。唉,他们家公子看来是改不了这表里不一的性子了。 想至此,小月犹豫了好久,方才出声道:“公子,今日见了君先生,最好和气些,这几日想必因着苏小姐的事情,她也有些烦心。” 文小公子瞥了他一眼,难得的没有反驳。 两人径直地朝着锦瑟的院落而去。 才至院门口,便隐约地听见房内此时正吵作一团。 虽然已经在无数小厮绘声绘色的风传中知道了大概,但是会亲眼看到君先生和苏家小姐在那里拉拉扯扯的,还是造成了不少的视觉冲击。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瞧你这几日躲我躲的,大伤小伤不断,我都替你心疼啊。” “苏瑜,我爱怎样是我的自由,犯不着你来操心!” “哟,看来某人是忘了我还捏着她的把柄呢吧!” 沉默……一片诡静,便连小月都听得出那出了名好性子的君先生是在怒火中烧中。 “你到底想怎样?苏瑜?” “只要你答应乖乖地随我回扬州见我家小弟一面。” “苏瑜,我说了无数次了,我从来从来对你家小弟都没有任何非份之想。” “我知道……但我家小弟对你有非分之想可怎么办呢,我这个做姐姐的,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难得红鸾星动的自家小弟就这么没了下文吧,要知道扬州城里愿意娶他的女子可是排着队都数不过来呢……” “那从排着队的人里面选个去娶他好了。”锦瑟毫不犹豫地打断她。 “这怎么行,那些女子,哪一个有你这般的才貌?便是小弟舍得放弃,我也不舍得放弃啊。” “苏瑜,我现下实在没心情和你纠缠,我尚有要事?” “哦?是何要事?不会又是要去教文公子书画吧?唉,你这个见异思迁之徒,有了新人,就忘记了旧人,可怜我家小弟还日日念着你……” 锦瑟终于忍无可忍,直接推门而出,正巧与站在门口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文小公子撞了个对面。 “文公子,你来了?”她有些惊讶,何时见过这位小祖宗这么主动过?莫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此时,紧随而出的苏瑜亦也见到了文公子与月儿,不由笑着招呼道:“文公子!” 文小公子依旧紧紧盯着锦瑟,上上下下看了她好半晌,看的后者完全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方才冷哼道:“君先生,真看不出,你也不过是假作正经,实则也是个风流花心的女子。” 锦瑟被他一番指控弄得莫名不已:“文公子,你确定你是在说我?” 而不是在说她身旁的那位? 文夏咏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又道:“若非我亲耳听到,怎么也想不到你居然会与苏家公子……” 苏瑜一听,立即出声附和道:“可不是嘛,文公子,你是压根想不到君先生的薄情寡性啊,想当日,我家小弟为她所作的词所倾心,相邀一谈,却不料,谈到了闺房之内,还宽衣解带。最后君先生却反口不认,即使我家小弟愿意倾身下嫁,她却还是一路从扬州逃到了这里……” 简直,简直是颠倒黑白啊…… 锦瑟面无表情地看着苏瑜唱作俱佳。 “想我家小弟,那也是难得一见的佳人,不知多少贵家女为之倾心,求亲的人简直排成了龙。谁料你家的君先生根本不屑一顾,还始乱终弃。文公子,你可要小心,可千万别着了君先生的道啊。” 闻言,文小公子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而锦瑟却只是斜了她一眼,淡淡道:“说完了?” “当然没有……”苏瑜朝她挑挑眉,“我还没有说最关键的部分呢,关于你的真实身份,我想文公子定是好奇得很吧。” 锦瑟微眯起眼,双手横胸:“说吧,苏瑜,我倒是看看,你还有什么可笑的话没有说完?早点说完我也可以早点去教文公子学字画。” “谁要你这种登徒子教我?”谁料,却是文公子大吼一声,锦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比自己还火大,眼下最该生气的该是她吧。 “我要告诉奶奶,你……君锦儿是个天底下最道貌岸然,无耻之徒。” “啊?”锦瑟苦笑,“文公子,你是不是又乱想什么有的没的了。” “你分明就是个无耻花心女子,比那太守不遑多让。奶奶定是也被你骗了,才会让你来教我。” 锦瑟叹口气:“罢了罢了,只要你奶奶肯放我走,我自然一百二十个愿意。” 说着她朝着庭院外走去,“只是眼下我只要一日是你的教书先生,便要做自己该做的。走吧,今日已是误了时辰了……”她是真的懒得再继续和苏瑜这个活宝继续蘑菇下去了。 谁料文小公子此时却是在气头上,谁也不知道,他居然会直接冲到锦瑟的身后,然后气呼呼地用力推了她一把:“你这个坏女人,大骗子!!” 文公子发火算不得什么,可是锦瑟却还是万万料不到他竟然会在背后给她来这么一下,毕竟她的背后可没有长眼睛。 而她更没有想到的是,她的正前方就是一个池塘。 于是,可怜的锦王爷,就这样被这个任性的文家公子给直接推进了池塘! 君紊此时方才回到院中,一见到自家的主子掉进了池塘中,慌忙去扶她出来,锦瑟用力地抹去了脸上的水珠。对着苏瑜怒道: “苏瑜,看看你干的好事!”好脾气的锦瑟终于难得地发火了。 苏瑜抬头望天状,似乎天上正在掉元宝。不过任谁都看得出,她的嘴角正带着某种奇异的上扬角度,毫无疑问,她此时看来正在努力地抑制着大笑 锦瑟随即皱着眉瞥了一眼一旁的文小公子,觉得他此时似乎安静地有些奇怪。 而这一眼让她发现到两主仆居然都是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那副傻呆呆的模样,就好像……是看到了另一个人一般。 骤然间,她明白了过来,那水把她脸上的掩饰都洗掉了,而那绑在头发上的假发……正漂浮在池塘上呢。 看来自己的真容在这两人面前是掩饰不住了。 叹口气,锦瑟干脆一把也把独眼罩揭了去,毕竟浸了水,也实在戴着难受。看来今日,自己还是免不了有些麻烦了。 这回,主仆俩的神色果然更傻了几分,那情景,就好像忽然间被人挥了一大棒子。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锦瑟伸出手,在文小公子的眼前晃了晃,犹疑地开口道:“怎么了,你……还好吧!” 怎么可能好得起来,想到一直以来整天被自己骂作丑女的人,事实竟是长得比自己还美上许多。 此时除了觉得惊艳之外,还有一种叫做丢脸的情绪流泻。难怪她一直那么不以为然,原来自己一直都在被嘲笑着吧。他气呼呼地瞪着锦瑟,由于过于震惊,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文公子,请见谅,在下也是不得已……” 锦瑟叹口气道,眼看着平静的日子又起波澜,简直恨不得将个可恶的苏瑜大卸八块。 此时此刻,她哪里还想去应付文小公子,心里真巴不得走得越远越好,但为了请他和月儿保守自己容貌的秘密,也只能硬着头皮挪过去打招呼。 “什么不得已,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还是觉得这样耍着我玩很有意思?” 他骤然逼近她,语气突然变的咄咄逼人。锦瑟见状又立即朝旁边退了一步,她的反应纯粹是条件发射。毕竟谁也不想再被这位暴力的公子再给推进池塘里一次。只是这幅模样更教文小公子生气。看着她的神色分明想躲,莫非他是吃人的老虎不成? 而一旁的苏瑜则故意火上浇油地道:“是啊,锦儿,不如你就对着人家小公子说了实话吧,谁叫你处处沾花惹草,搞了一身桃花债……” 锦瑟偏头冷笑:“苏瑜,你是不是还嫌自己添的乱还不够多?……” 苏瑜故作无辜:“我只是实话实说么………”她边说边笑,“想我的林家好姐妹, 原本是多么洒脱的一个女子,也因为把你当成了男子,为你神魂颠倒,唉,你说你啊,可真是祸水。” “怎么又怪我头上?话说我何时招惹过她了,是她缠着我不放………”锦瑟觉得自己真是有理说不清,然而她的话没说完,就见不提防间,文小公子忽然地冲了上来一把拉住她的衣服,他紧紧地直视着她:“君锦儿,你老实说,你乔装打扮混入我家究竟是何目的?” “目的?” “不错!从元宵节上你捡起我的帕子开始你便都是计划好要混入我文府的是不是?” “啊?”锦瑟一脸迷惑,“那时我连你姓文都不知道,再说我混入文府又能有什么好处?” “那你说你为什么要乔装打扮,还费尽心机地要做我的先生?” 锦瑟叹了口气:“文公子,我前面说过了,乔装打扮只为远离是非,至于后者,该说我是费劲了心机想早日结束这苦差事。”她一脸苦笑,“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对你们文府所有人都无任何企图,若非你的奶奶相逼,我也绝落不到眼下的境地。” “你……你……”文小公子被锦瑟一番如此直白的话堵的完全说不出话来。 第33节 “我?我什么?”而此时迟钝的锦瑟还火上浇油地又多问了一句:“那公子你以为我能有什么目的?” 苏瑜在一旁笑得几乎要直不起腰来。 唉,这大周朝的九王爷,可真正是个木鱼脑袋。 文小公子还待出声,却忽然间发现眼前的女子因着落水的缘故,一身原本宽松的衣衫此时紧贴在身上,被他这么一扯,竟勾勒出了她的玲珑曲线。 便是一旁的月儿看了一眼,也忍不住偷偷地别开视线而红了脸。 文小公子霎时变了脸,他终于反应过来,那脸腾的就红了,竟然转身拔腿就跑。 既然文小公子也注意到了,那其他人更不必说了,只除了尚后知后觉的锦瑟。 “月儿,你家公子又怎么了,他跑什么?”锦瑟莫名其妙地摇摇头,这小家伙,真是越来越神经质了。 倒是君紊,早已默不作声地回屋内取来了一件长衫披到了锦瑟身上,随即对着所有人冷淡而疏离地道:“各位请容我家主人进屋内换下湿衣,以免寒气入体,失陪。” 这已是显而易见的逐客令了,苏瑜看着他的目光仿佛看透了自己一般地飘过自己身上,终于识相地笑着和月儿眨眨眼道:“罢了罢了,看来我们也确实该告辞了。” 瞧瞧那美貌的少年,表面冷漠实则内心也是个独占欲极强的主,不过要怪就怪这位锦王爷生的太美,平常女子就算袒胸露背也算不得什么,偏生只看她如此便仿若亵渎了一般。 看来待会回房内,两人还有一阵暗潮汹涌呢吧。 锦瑟哪知道苏瑜心里头这些“复杂”的想法,一看她有走人的驾式,便立即在心里把满天神佛都拜了个遍,只求她和文公子两人都能早早消失,还她的清净。此时便任凭着君紊带着她进了屋,完全忘记了以往她从不用让他亲自替自己更衣。 可怜的锦瑟,也是被一连串的意外给弄得头昏脑胀了。 “奶奶,那个君锦儿是个大骗子,可恶的大骗子。” 于是,文老丞相又一次看到了自家的孙儿跑到她的面前抱怨不休。 她淡淡地笑了笑,神情一如既往地巍然不动:“怎么了?君先生又对你做了什么了?” 他满脸不忿地道:“那个伪君子,居然把我们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哦?她是轻薄你了,还是羞辱你了?” 文小公子涨红了脸,好半天才吐出两个字:“没有” “那是她骗了谁的钱财?或者窃词堆造家世?又或者满口胡言,信口雌黄?” 文小公子仍然憋红着脸摇头。 老丞相依旧笑道:“还是她没有真才实学?奶奶请的人误了你的学业了?” “都不是……”文小公子忽然大声道,“她明明长得不是那样,却偏偏天天都装成那副鬼样,她……她到底什么居心?” “鬼样?装成什么鬼样?”文老丞相故作不知,“难道你看到君先生真容了?莫非更丑更可怕?” “不是!”文小公子飞快地反驳道。 “不是丑那是什么?” 文小公子一时被奶奶的话堵住儿答不上话,的确,从来只有人遮丑,哪会有人遮美,这分明说不过去。 于是只得恨恨地跺脚道:“我怎么知道那家伙安的什么心,总之,她就是骗了我们文家所有人,分明是将我们玩弄于鼓掌之间。” 文老丞相不愧是块老姜,一听便琢磨出味道来了,她拍了拍自家小孙儿的肩膀,让他且先坐下定定心。一旁的月儿瞅着自家公子的神色,仿佛不是怒气,倒似恼羞成怒。 的确,今个下午,他们两人在君先生的真容面前也着实太失态了,公子与他竟然都愣愣地半日说不出话来,直到君先生疑惑地伸出手反复地在公子眼前摇了两下。公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出了大洋相了。再联想到以往每日骂她丑女时君先生从不放在心上的态度,自然公子觉得颜面尽失。 可是话说回来,他亦是万万想不到君先生不但不丑,竟还会如此美貌。 她的皮肤分明是白皙凝脂,即使仍残留着部分的黑泥,却清楚地看出那五官若美玉雕成,面如满月,唇似覆脂,一双清亮的眸子溢出七彩琉璃般光芒,如墨一般漆黑柔滑的长发随意的扎成一束,许多长长的碎发飘散在肩上,仿佛精致沁凉的丝绸,像流水一般滑过她的面颊。只怕便是绝世美人亦不过如此,只是这容貌,竟生在一个女子的身上。若非亲见,实在教人难以相信。 “傻孩子,从来只有女子扮贵扮富扮风流,哪里还会有人扮丑?她那样做能有何好处?” “奶奶让她教你字画,就是要你学会看女子的眼光。容貌美丑不过是表象声色,看女子的本质需从她的一言一行,日常举止来看。我且问你,君先生的才学可是真的?她的琴艺,棋术,书法,诗文,画艺,哪一样不是惊才绝艳?即使她真是貌丑如钟馗,甚至家底平常,却依然能因此身价贵重,便是奶奶,也未必请得动来做你的先生,这些,你可承认?” 文小公子愣住了,此时此刻,他居然方才明白自家奶奶的一番苦心。 “我再问你,君先生平日里为人可有半分骄奢矜贵之气?对人处事可有半分自满自大之处?她待你可有不耐?待他人可有无礼?她平日里的言行举止可有哪里不恰不当?哪里愈规愈矩?或是恃才傲物?” “……都没有!”文小公子难得服气地说了句实话。 老丞相终于微微扬起嘴角:“奶奶费尽心血,为你请来这般的人物做你的先生,你却依仗着我对你平日里的宠爱,刁蛮任性,从未敬重礼遇过这样一个先生半分,但是我看她对你,却依旧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谆谆善诱,耐心有加,这般的人物,便是整个大周都找不出几个来。” “奶奶……”文小公子欲言又止,隐隐的似是面有愧色。 文老丞相知道他想说什么,温言道:“奶奶知道你心底不坏,只是从来只守着这方寸之地,看不到天大地大,我知道你喜欢太守,其实若论政绩才华,她亦也毫不逊色,只是她也有着许多大周女子的通病,花心且轻视男子。只是这些话,若是当时由奶奶告诉你,你绝听不进去,反而只会愈陷愈深。” “原来奶奶一直都知道?”文小公子愕然。 “你才多大,只见了那么几个女子,便以为那是最好的,如今,你见了君先生的容貌,该知自己的过去犹如井底之蛙了吧。” 文小公子终于怔住了,半晌,方才闷闷地回道:“如此说来,奶奶你早知道君先生是那般模样了?” 文老丞相哈哈大笑,点点头道:“在大周已不知道多少自诩为美人的男儿家在她面前自惭形秽,也只有咏儿你一口一个丑女的称呼她。若非她是个好性儿的温柔女子,你哪里还能得以这般任性?我本以为以你的聪颖,总会从她的气质上瞧出倪端来,更何况,奶奶也不想你一开始为她的表象容貌所迷惑,而是要你真正地看懂这个人。” 文夏咏仍是不服:“可是我不明白,既是生的这般模样,却为什么还非要藏头露尾的,这难道不是居心叵测?” 文老丞相笑道:“傻孩子,你难道还不明白么,会这般打扮,自然是因为太美了啊。” 文公子和小月到此时方才领会过来,的确,一个女子生得这样,的的确确,太受人瞩目,亦也容易是非不断,再回想锦瑟这些时日以来的性格,便完全可以体会她压根是个淡然处世的人,由此可见,这副祸水般的容貌与她来说,倒也许是个天大的麻烦才对。 文小公子想到这里,忽然又啐道:“才貌双全又如何?假作温柔,结果还不是个登徒子,无耻之徒,玩弄了人家苏家公子却还一走了之。分明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文老丞相无奈地摇头,她的这个傻孙子啊,真是…… “咏儿,你若是没有看过她的真容,或许可以有此怀疑,可是你既见到了,就该想想,她这般美貌,这般气质,哪里还需要去哄骗谁玩弄谁,只怕无数世家公子主动地投怀送抱都来不及。若非她唯恐避之不及,又怎会这般千辛万苦地伪装成个丑人?” 文夏咏这回是彻彻底底地被自家的奶奶堵得无言以对了。 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实在是太嫩了,奶奶见多识广,句句珠玑。在她的面前,任何事一看就明白,一点就通透了。 “那……她究竟是什么人?”文小公子,这回难得地问了句聪明话。这亦也是月儿想问的。 这般容貌,再结合她的满腹才学及那无意中所流露出的贵气,说她是个普通人谁信? 文老丞相高深莫测地笑笑,不置可否,摆明了就是卖关子。 “奶奶?” “那你希望她是谁?” 文小公子想了想,回道:“我希望她是个寻常百姓。” “哦?为何?”文老丞相挑眉。 此时,文小公子很是理直气壮地答道:“因为唯有如此,我才可以在往后的日子里报仇,谁让她居然骗了我文夏咏这么久。哼!” “好!好!有志气!”文老丞相拍案大笑,她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自家的孙儿,道:“只是,若她其实并非是个寻常百姓呢?”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如何?” 锦瑟又细细地端详了那方金丝端砚半日,方才赞道:“果然不错,这用上好的金丝研出的墨,幽香阵阵,且色泽饱满,经久不变,确是千金难求的宝贝。” “眼光不错。其实你来靖安当咏儿先生的这段时日,老生还没有送过你什么,如今便以这金丝端砚作为谢礼如何?”文老丞相笑眯眯地道, 锦瑟防备地看着文老狐狸:“无功不受禄,即使是当文小公子的先生,这礼也太贵重了。” “咏儿是什么性子,老生最是清楚。如今他肯乖乖地随你学画作诗,已是不易了。” “文小公子只是孩子心性,他的功底本不差,想必假以时日,必然能有小成。” 文老丞相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缓缓道:“你这话是存心讨好我吧,和你比起来,咏儿这不过是小男儿手笔罢了。” 锦瑟道:“琴棋书画本就是陶冶心性之物,太傅你也要求太高了,文小公子如今尚不过十三四的孩童,他这般年纪,该是纵情玩耍之时。何必要拘束在方圆之内。” 文老丞相冷哼一声:“我怎么记得王爷当年十三四的时候,便压根不知玩耍游乐?整日里正襟危坐习字练画。便是宫内的小侍们对着王爷假作示好来向王爷请教琴艺书画,王爷也是一副压根不开窍的模样,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 锦瑟被她讽刺地只能苦笑:“这么多年前的事了,太傅何必还要再拿出来说。” 此时文老丞相书房背后的暗阁内,正偷偷躲在里面的文小公子与月儿听到“王爷”两字时,忽然惊愕地张大了嘴,险些惊呼出声。 文老丞相或许料不到,自己无心的卖关子之举却引起了文夏咏的极大的好奇心,为了一探究竟,他居然偷偷地躲在书房的暗阁内,偷听奶奶与君先生对弈时的对话。 小月原本就心惊胆战,如今听到了这段对话,更加大惊之色,看着自家公子面色青白交,毕竟他曾经大胆地把他们大周朝的王爷在光天化日之下给推下了水……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老生才会放心将自家的孙儿托付给王爷。何况王爷如此高才,却因为老生所迫,不得已留在我这小小的靖安侯府当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孙儿的先生,仅这一点,老生便已深觉过意不去了。”文老丞相说得冠冕堂皇,锦瑟可不吃这一套。 她沉默半晌,不动声色地微扬嘴角:“我玉锦瑟当初肯留下教文公子,说到底,只是因为我敬重太傅当年的精心栽培之恩,感念这么多年来太傅为我大周兢兢业业操劳半生。太傅莫非真的以为凭一句威胁,便可以让我乖乖地留在靖安做文公子的先生么?我玉锦瑟能走进你这里,自然也就能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哈哈哈哈,好气魄,看来这才是我真正所认识的九王爷。”文老丞相满意地朗笑道,“世人都道王爷是个懦弱的男儿气的女子,照我看来,真正是有眼不识泰山。” 原来她就是玉锦瑟,传闻中的大周朝第一美人。 文小公子咬紧了下唇。 他早该想到的,在看到她的容貌之刻,天底下,除了那个传闻中貌美若男子的锦王爷,还有哪个女子会有这般精致的五官与容颜。 锦瑟无奈地抚额:“我说太傅,你今日好话也说了,礼也送了,不如开门见山,该是时候直说你这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了吧。” 文丞相满意地眯起眼睛审视了她半晌,却是冷不防地问道:“听说王爷这次被皇上赐婚的两位公子,一位是镇国大将军的爱子,另一位则是户部尚书林綄之弟,两位公子身价不凡,且都被称为京都二美,如此无上姻缘其他世家贵女怕是做梦都求不来的了,王爷还有何不满,非要拒婚不可?” 锦瑟在心底暗自翻个白眼,面子上却在装傻:“想不到太傅如今不在京都,也会关心这些小道消息。” “这可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消息,谁让堂堂的锦王爷一直被称为大周第一美女,传闻中眼高于顶,高不可攀,乃至独善其身多年,便是西塘国的皇子亲来也是避而不见。故而王爷的大婚,自然人人瞩目。怎么,莫非如今连秦林两家的公子都入不了你的眼?” 独善其身倒是不假,可什么叫眼高于顶,高不可攀。锦瑟在心底嘟囔了几句,面上仍是小心翼翼地应付着文老丞相:“太傅,你是自小看着我长大的。我是何等样人,你莫非还不清楚?秦林两位公子自是极好的,只不过锦瑟早已逍遥惯了,实在学不会应付男儿家,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锦瑟早已习惯一人独处,这姻缘一事,亦是强求不来的了。” 文老丞相斜了她一眼:“莫非王爷真的以为身为皇女,这婚姻大事便可由自己做主了么?其实以王爷如今之才貌地位,便是想要上百名的君郎夫侍也是理所当然,哪怕是想要娶个青楼男子想必皇上和其他王爷也绝没有异议,只是王爷贵为玉姓皇族,便该知你在享受皇族富贵之时,便也要开始承担起身为皇女的职责,即为玉姓皇族开枝散叶,通过姻亲而巩固贵族势力。说得更直白些,王爷即使再不想,甚至如世人风传的那般好女色,身有疾,为了大周朝的江山,皇上也定然会为你赐婚,让你夫侍成群,这是王爷的义务,只因王爷你不是寻常百姓。便是皇上自己,纳妃立后,只怕往往也由不得自己。” 锦瑟微微叹息,她不是不清楚何谓现实,此生她重生在皇家,生来便是荣华富贵,应有尽有,依旧为女子,却不再是男尊女卑的世界,她有着一群亲密无间的好姐妹们,她们坦诚相待,不用掺杂什么阴谋斗争,皇权争夺,她已比常人幸运得许多。 然而有所得必有所失,她失去的,便是自由。 禁锢在皇家禁地,寸步难行的,不是只有她一人,她们表面看来风光无限,风流倜傥,在感情上却未必能人人自在,皇女的婚姻,永远不由己做主,即使是二姐安澜恐怕亦是如此吧。 政治二字,到了哪朝哪代都是一样的无奈。 想至此,不由叹道:“万两黄金容易得,痴心一个也难求,我所求不过是平静的生活,难道便如此可望不可及么。” “即使王爷是寻常百姓,想要得个自己喜爱的人便也得有足够的分量和能耐,男子生来便依附女子而活,若是这个女子没有足够的身家,又有几个男子肯委身下嫁,王爷在这里嗟叹,却不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真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文老丞相慢悠悠地说道,过了半日方才落下一子,“只不过王爷这番心意,对能嫁给王爷的男儿家来说,未尝不是种福气,只要能嫁给王爷,即使与他人共侍一妻,对他们来说,也是极其有幸的了,毕竟王爷懂得疼惜他们,不会像其他的女子们将公子们视为玩物与传宗接代的工具。” 锦瑟丢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来,在房内来回地踱步,文老丞相知道她正在艰难地思想斗争。 “将心比心,太傅,你可曾想过,若是你自己的儿子孙子,同样嫁给了夫郎成群的女子,你可会舍得?” 来了来了,玉锦瑟啊,你果然朝我的陷阱跳了哟。 第34节 文老丞相故作沉吟,半晌,方才沉声答道:“若是那个女子有如王爷这般的心性与品貌,老生自然满意都来不及了。” 啊?锦瑟疑惑道:“太傅,文公子乃是你的掌上明珠,你当真舍得让他与别家的公子共服侍一妻?” 老丞相鄙视地看她一眼:“不共侍一妻难道还一夫一妻?这天下除了娶不起夫或者身有残疾的寒门女子外,谁家不是三夫四侍?王爷你都这种年纪了居然还问这种问题,老生的几个儿子当年哪个不是放在手心疼着的,如今不也都乖乖地嫁作他人夫。只是虽说是我文家的儿子,自然都能嫁作正夫而非侧室,却也未必个个都能得妻主的全心疼爱。何况官宦人家的正夫除了要为妻主打理与其他管家夫郎之间的来往联系,还要为了妻主打理家内事务,统理协调妾室之间的争风吃醋,需得比其他人都更懂得宽容大气。我的二儿子甚至因着入门几年无所出,而不得不张罗着为妻主纳了数名侧室,以续香火。” 锦瑟听得目瞪口呆,文老丞相随即叹了口气,又道:“我说这些给王爷,只是想告诉王爷,若是王爷疼惜公子们,便不该拒婚,否则公子们不但日后抬不起头做人,且也未必得配良人。其实王爷心中所想老生并非不明,正如王爷当年所作的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知道王爷与这世上其他的女子不同,所求不过一人而已。然而,我也相信,只要是真心爱着王爷的人,必然也能理解王爷的处境,体谅王爷。” 她说着,亦也站起身来,拍了拍锦瑟的肩膀:“王爷不是个贪心好色之人,这一生我文渊阅人无数,也绝不会看错人。若要托付终身,大周朝的女子无一人可与王爷相比。即使王爷将来夫侍成群,也绝不是个见一个爱一个之人。也定然能照顾好我家的咏儿。” 锦瑟微微皱眉,忽然她推开棋盘,跳起来道:“等等,怎么又提到文公子?这事情和文公子又有什么关系?” 文老狐狸只是高深莫测地笑而不答,锦瑟终于渐渐地琢磨出味道来了:“太傅,你该不是想把文公子……这个玩笑可不好笑。”她紧张地看着文老丞相。 暗阁内的珠帘后,一双玉手,此时正紧紧地交握在一起,泄露出了内心的紧张。小月偷偷地瞟了一眼自家的公子,实在看不出他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其实乍然知道君先生的身份时确实有些吃惊,然而吃惊过后忽又觉得正如老夫人所言,整个大周朝,王爷的确是数一数二的女子,若能得这般良配,倒是公子生来的造化呢。 文老丞相故作不悦:“怎么,难道我家咏儿还配不起你一个九王爷的侧室之位。” 锦瑟顿时有想撞墙的冲动,她本来是想逃婚来着的,怎么这麻烦越逃反而越多了? 她犹豫了半晌,终于恭恭敬敬地作了一个揖,谨慎地开口道:“太傅,锦瑟如今不过是空担王爷之名,实则一无所成,被皇上逼着娶了两个已是勉为其难,荼毒他人了。何况文小公子年纪尚幼,心有所属,配我着实地委屈他了。” “委屈什么?女人大些才懂得疼人不是?何况王爷当年在徐州的政绩老生可是看在眼里的,以你之才,完完全全可以为皇上分忧,怎么?想明哲保身?我文渊教出了你这个学生,可不是只让你变成个书呆子的。” “那……那你也得问问皇上的意思不是?”锦瑟开始找安澜当挡箭牌,“我刚被赐婚于秦公子和林公子,错错……是秦公子和林公子刚被赐婚给我,怎么能又……” 文老丞相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笑道:“你若是担心这个,倒不必了,皇上早有了旨意。” “什么旨意?”锦瑟一脸莫名,“她怎可能把旨意送到太傅这里?” “王爷莫非以为皇上当真不知道你在哪里?做些什么?”文老丞相白了她一眼。 锦瑟顿时如五雷轰顶,欲哭无泪,那她当初留下,究竟为的是什么啊。 看来二姐一早就把她这两个月来的所作所为看得清清楚楚的,搞不定那些姐妹们背地里早就笑得人仰马翻了。锦瑟顿时郁卒地只想找个地洞去钻。 “王爷你啊……还真是没用” “表面看起来又美又温柔,说起来也算是文采风流,政绩出众,可光看外表,谁知道你是个这么没用的人呢?” 老太傅,你也不用说的这么白吧…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罢了罢了,反正人无完人,王爷如今品貌双全,出落得更是一表人才,又可以成为我文渊的孙媳,这笔买卖呀,划算,哈哈哈哈。” 反正什么话都被你说尽了,锦瑟暗自在心底翻个白眼。 “其实老生当年遇到王爷之前,也从不敢相信世上真有如此女子,若说富贵容貌才学,王爷应有尽有,十全十美。却偏偏性情如水,温雅若男子。也幸得您是王爷,如此性情容貌,若是身为普通百姓,怕是要被那些大周真正好女色的贵家女们掳劫回家了。” “现在你们做的这些事和她们有什么区别。”锦瑟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人人都逼着她承担王爷的职责,好容易逃出宫来,结果遇到的不是抢亲的,就是逼婚的。 她这到底是啥命呀。 “太傅,锦瑟若是执意不肯娶文公子,太傅又当如何?”锦瑟忽然正色道,“太傅该知道,锦瑟既然连皇上的赐婚都可违抗,便是太傅相逼,只要我玉锦瑟不愿便谁也强求不了?我先前便说过,我既然能堂堂正正地进来,便也有这个能耐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暗阁内的文小公子已是气得脸色发白。 好你个玉锦瑟,莫说你不想娶,我文夏咏还不想嫁呢,便是王爷又待如何?便是天下第一才女又能怎样?我文夏咏不稀罕。 “谁说要逼你了?老生既然有此提议,自然便有十足把握王爷无法拒绝。” 玉锦瑟拿看妖怪的眼神看着文老丞相:“太傅,您莫非是老糊涂了吧。我玉锦瑟不想做的事情,谁又能奈我何?宫中十年,您该比谁都清楚不是?” “不错,老生是很清楚,说起当年王爷十三岁及簈那年在寝宫内看到一侍而落荒而逃的笑闻,如今老生还颇为怀念。更甚者,还听说王爷当年大喊了一声‘有色狼啊!’,也不知道王爷是一时口误呢,还是真的想多给其他众位王爷多些茶余饭后的笑料。” 锦瑟顿时无言望天,怎么到哪都能遇到这些总爱叨叨陈年旧事的家伙,莫非谈论她的往事就真的这么好笑么。 锦瑟嘴里不敢反驳,只有肚子里腹议个不停,要是让你们这些家伙穿越去我的世界,还不定你们得闹出多少更大的笑话来呢,谁没有个入乡随俗的过程?你们以为我怪,我还没有觉得你们怪呢。 暗阁内,月儿因着憋笑一张小脸也忍不住涨得通红。 哎哎呀,想不到堂堂的锦王爷还有这些个往事,真是太难得的听闻了。不过再联想平日里君先生的所作所为,确实有几分如此的风范。 再瞅瞅一旁的公子,分明也是抽搐着嘴角忍得辛苦不已。 “王爷,老生不是爱说这些陈年往事,凡事么,总有个头一遭,老生当年看到王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时候也是颇为欣慰。人各有志,王爷自小便沉迷于琴棋书画,这并无不可,只不过过犹不及,如今可闹出事来了吧。这些年来皇上是怎么说来着的?众位王爷又是怎么说来着的?不用问,老生也能猜出一二来。” “是啊,老太傅您一向都是未卜先知。”锦瑟无奈道,“可是这和文小公子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让我当他的先生,便要娶他为夫?这……这……”这也太扯了吧。 文老丞相看着锦瑟瞪着自己,然后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玉锦瑟,你是笨蛋吗?难道你不知道,在大周,身为男子只有自己妻主才可以背?” 锦瑟咬了咬牙,强忍住抓狂的冲动:“但是我当日已经问过文小公子了,他已答应不会以此事为由让我负责。” 锦瑟随口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 看到文老丞相一脸,看吧,你果然承认了吧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又中招了。 经过了苏寅一事之后,她怎么还没有吸取教训呢。 “他说有什么用,我身为他的奶奶,自然有权利替他做主。” 看吧,她果然来了这么一句。 锦瑟叹口气,终于落下手中最后一子,随即施施然地起身道:“太傅你爱怎么说便怎么说,我玉锦瑟虽然是个没用的人,但是也不会真的任人搓圆搓扁,我今日便告辞了,您要是真的想留我便试试看。” 老丞相倒是老神在在,她悠然地举起茶碗,只在锦瑟开门的瞬间道了句:“王爷若是真能走得掉,老生也绝不阻拦。” 门外,是密密麻麻的整齐肃然的御林军,在锦瑟开门的瞬间,齐齐地躬身下跪,朗声道:“恭请王爷摆驾回京!” 锦瑟啪的一声关上门,微眯了眯眼,再开。 “恭请王爷摆驾回京!”跟个重播机似的一字不差。 啪,关门,这回,她确定自己不是眼花或者是在做梦了。 别过头,她的面部表情有些扭曲, 文老丞相似笑非笑地看着锦瑟:“怎么,王爷是肚子疼么?” “太傅?”她笑得有些咬牙切齿,“今日之局,是你摆下的?” 文老丞相一脸无辜:“哎,这可怪不得老生,之前我不就说了嘛?皇上早对王爷你的行踪了如指掌了,王爷即便上天入地,也绝逃不出皇上的手掌心去。” 锦瑟顿时面色铁青,额头青筋直跳,她起身,复又坐下,闷声道:“真要来,也不见得会这么快。” “这哪里算快?算算日子,王爷离京已是两月有余了吧,当日皇上肯给予王爷两个月的宽限已是大恩了。”她说着甩出一张圣旨丢给锦瑟,“你若是不信,便自己看吧。” 锦瑟狐疑地接过,只见那圣旨上只有一句话。 期限已到,速速滚回完婚,否则……想要怎么死,直说!! 面对这种□□裸的威胁,锦瑟终于彻底无语。 文老丞相看她深受打击,又道了句:“其实我也赞同王爷早日回京,否则的话,还不知要惹上多少情债。” 锦瑟看看门口,向前挪了两步,又后退两步,挪了两步,再后退两步。 想想真是邪门,也许她真的不该到处乱跑。只是短短两月,就又惹了一堆麻烦事。 叹口气,她缓缓取下脸上的眼罩,洗净了脸随即取了一旁的白巾将面上的伪装擦拭得干干净净,解下头上的假发,将自己原本一头墨黛般的青丝整齐地束了。 文老丞相知道她已下定了决心,不由轻拍了拍手,顿时,走进来两个宫侍打扮的少女,目不斜视,礼仪优雅:“请王爷吩咐。”一看便知是随着御林军而来的宫中女侍。 “替本王整装。”锦瑟淡然而优雅地道,隐隐地,带着几分高贵与威严。刹那间,万物风采皆暗淡无光,令人神晕目眩,心悸不能自己。两个宫侍道了声,是,随即展开手中所捧来的锦袍。 锦瑟任由她们脱下自己的外衣,她虽然平日里穿着满是补丁的邋遢衣服,内里却还是着干干净净的衬衣,此时看着文老丞相,她嘴角擒着一抹漫不经心的苦笑,“既然太傅与二姐都是一番苦心,那本王便也只有恭敬不如从命。”她说完,昂起头,任由两名少女为她将发髻梳理整齐。女帝毕竟体谅她习惯了女侍伺候,且向来崇尚白色简约的装饰,因此为她预备的服饰也颇为周到。 此时穿上一身白色金霞绣玄纹锦袍的她,肌肤赛雪,容光潋滟,高贵清华。 真正的目若寒星身若竹,秋水为神玉为骨。 她云淡风清的站着,好整以暇地看着文老丞相:“太傅,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有相见之时,还请太傅多多保重。” 文老丞相满意地看着她的仪容直笑:“只要王爷早日前来迎娶咏儿,自然便能再见老生了。” 锦瑟差点没跌倒。 宫侍为她打开门,迎着文家众仆佣不可置信的眼光,锦瑟步态优雅而从容地来到君紊的面前,将他扶了起来,微微叹息道:“君紊,看来我们要回去了。” 少年嘴角含笑,桃花如面柳如眉,湖水般温柔婉约,他看着她,用着只有他们两人听见的声音从容道:“锦儿去哪,君紊便去哪,没有什么分别。” 她感慨地看着他,结果还是不得不回去,这两个月的逃婚对二姐来说,也许不过是场笑话吧。 她乌黑的长发留下两缕垂于胸前,其余高高挽起,简单地装饰着一根水晶簪,其人走过时,更是暗香阵阵飘过。许多人看得如痴如醉,在心里感叹她的地位,却又在不知不觉中心怀敬畏,怎么也无法将眼前的人与当日的君先生联想起来。 锦瑟没有注意到众人炙热的目光,就在她正预备着随着御林军朝着轿撵的走去的时候,冷不然的,一个人影从书房内冲了出来。 “玉锦瑟,你给我站住!!” 文老丞相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的孙子从自己的背后窜了出来,那副吃惊的神情便是锦瑟看了都忍不住心情大好。 然而她高兴地太早,只见那文小公子提着裙角一溜烟地跑到玉锦瑟的面前,在玉锦瑟疑惑的表情,和在众人咂舌的眼神中,用力,狠狠地,将她推了个踉跄:“玉锦瑟,别以为你真有什么了不起,我文夏咏不稀罕,谁想嫁给你了?你以为你是个王爷我就赶着要嫁给你不可了?告诉你,你做梦!!” 锦瑟被他吼得头昏脑胀,天哪,文公子,你说话说全好不好,这样一知半解的话很容易让人误解的好不好。 果然,众人暧昧的眼神瞟来,大约心理都各有一个剧本。 锦王爷想要娶,人家偏不要嫁,啧啧,瞧瞧这小两口闹腾的,看不出,这传闻也不尽实嘛。 谁说锦王爷好女色来着的?谁说锦王爷不能来着,看这架势,可大有乾坤呢吧。 她正想开口,却另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角色跳了出来。 “哎,锦儿啊,你就预备这么走了,想不到我苏瑜还是留不住你啊。” 锦瑟被这两人吵得无言以对,只得头痛地抚额。 后者依旧不依不饶地道:“还记得在扬州城里,你也是这般不管不顾地要走,任凭我如何挽留你都不肯。”言罢一脸泫然欲泣。 锦瑟忍不住反唇相讥:“当日分明你非逼我上花轿成亲,我能不逃吗!” 锦瑟随口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 一切都完了,越描越黑………… 再看看一旁的所有人的眼神…… 她真想直接在地上挖个洞去钻啊。 第35节 于是从第二日开始,随着锦王爷浩浩荡荡的“护送”卫队回京,还伴随着关于锦王爷新的男女通吃的流言开始散播开来。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什么?锦王鸾轿被劫?”女帝安澜直接从龙椅上拍案而起,“究竟怎么回事?给朕说清楚。” 那一声天子之怒,吓得台阶下回报的官员忍不住冷汗直流。 “说!锦王究竟怎样了?” “启奏皇上,此事说来话长……” “给朕长话短说,否则小心你的脑袋!”安澜的脸色铁青将奏章直接甩到提督的面前,也难怪,堂堂的九王爷居然在回京的途中被盗匪给劫了,这对她所治下的风平浪静的大周来说不咎为是一项莫大的耻辱。 更何况,被劫的不是旁人,而是大周堂堂的锦王爷,在御林军的护送(实为监视)的情况下,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堂而皇之地带走了她们的王爷而无计可施。 传出去,简直可称为奇耻大辱。 “素衣,你这是做什么?朝中大事自有皇上定夺,九王爷的安危你不必太过担心。”林綄皱着眉道,“你即使收拾了包袱去得燕州又能如何,御林军都抵挡不住的人,你一个男儿家便有法子了?” 林素衣沉默不语,他红着疲惫的双眼,脸色有些苍白,林綄知道那是他连日未眠为锦王爷挂心所致。林綄的主夫齐函亦也在一旁劝慰道:“素衣,锦王爷乃是天家女子,吉人自有天相,何况此事皇上已派了吏部与江南提督共同行责,务必要将王爷找回,你不必过于担心。” 素衣终于起身, 他恭恭敬敬地朝两人行了一个闺房男子之礼:“姐姐姐夫请见谅,王爷毕竟是为素衣的妻主,如今她祸福难知,素衣岂能安心待在京中。” “但你不过是个男儿家,就算真的去了,又能做些什么?”林綄终于忍不住怒道,“还是你自以为有三头六臂,可以将王爷从盗匪的手中救回?你是林家的公子,怎得处事如此荒唐而不知礼法?” 素衣面色如常,依旧缓缓道:“饶是如此,素衣也宁可与王爷同生共死。若王爷有何万一,素衣宁可相随。” “你……”林綄被他的固执气得说不出话来,倒是一旁的齐函从身后将她扶住,“你且好好地与素衣说话,都是一家人,何必生气?” 言罢依旧对着素衣温言婉语:“素衣,大姐正是因为关心你,这才阻止你的任性妄为,你可明白?” 林素衣微微扬起唇角:“素衣自然知道姐姐的忧虑之情,可是姐夫,你身为男子,难道就不明白素衣的心情?王爷如今有难,不知境遇如何,素衣恨不得肋生双翅,甚至为她承担祸事……” 齐函叹了口气,他偷偷地看了眼林綄的神色,伸手拉过素衣,拍了拍他与他一起坐下:“素衣,燕州提督虽说王爷是为盗匪所劫,然而毕竟是在我大周境内,何况多年来,我大周四海升平,国泰民安,王爷出事之地又是江南最为富庶的燕州,别说盗匪了,便是寻常人家都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其实你我都明白,此事说来荒唐,但细想一想,却很可能是因着王爷过于貌美所致。全天下人都知道,锦王爷貌美胜男子,若是遇到些好色之徒,也不足为奇。” 齐函不说也罢,这一说,却让素衣脸色愈加难看起来。 “想必你也听说了,王爷此次在扬州遇到了苏家的女子,被她纠缠不休,险些上了花轿。也因此,此番也很可能又是哪家的富贵女子因为不知王爷的身份被美色所迷而铸下大错,所以王爷的性命定是无虞,只是要受些无妄之灾罢了,可她毕竟是玉家皇族,待得她向对方证明正身,自然那也是有惊无险。这些话,皇上嘴里自是说不出的,而吏部的官员们也说不出口。故而只能称之为盗匪。” 林素衣铁青着脸,看着自家的姐夫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他早就想到的事情,只可惜,他们都不明白, 这恰恰就是他最担心的,此时,再看看姐姐一脸凝重的神情,终于出声道:“姐夫,难道你觉得一个女子被好色之徒劫持,便算不得什么大事么?” 齐函被他问得有些哭笑不得:“素衣,女子和男子怎能相提并论,自古以来,男子要守贞守节,在家相妻教女,而女子身为一家之主,担负着光宗耀祖,延续香火之责。王爷若果真遇到好色之徒,无论是男是女,只要性命无忧,剩下所要考虑的则只是皇室的体面罢了。” “姐夫,你难道不明白素衣的意思?”林素衣皱眉道,“王爷是我的妻主,我又怎能忍受她受他人的侮辱?” 齐函终于明白他的心结所在,不由笑着看了一眼林綄,随即道:“素衣,你虽身为王爷侧君,将来地位仅次于秦家公子,却也并无权干涉王爷将来想要娶几房妾室或者侧室。甚至于,有几个房里人。玉姓皇族本就身份尊贵,何况她还是如今大周朝最为尊贵的九王爷,便是普通人家,女子们有多少男子本就是常事,无人可以置喙。” “可是此事又怎能和王爷被人劫持相提并论?” “素衣,我只是要让你明白,今次王爷无论遇到何事,你身为锦王侧君,除了为她平安祈福之外,并不需要去想些多余的事情。王爷日后恐怕也会娶无数的侍君侧夫,你也同样不必介怀。此时唯一需要担心的乃是王爷是否平安无事,而不是王爷是否受到侮辱,因为王爷她贵为玉姓女子,本就不存在受人侮辱一说。” “……”素衣终于被齐函的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 他忽然明白到自己险些被人洞悉到了内心深处那份无法言明的有违男训的阴暗想法,漠然地起身,他沉声道:“素衣明白了,姐姐姐夫不必再为素衣担心。素衣知道该怎么做。” 林綄这才赞许地看了眼齐函,对着素衣又道:“你能明白我们的一番苦心自是最好。“ 林素衣无声地看着齐函在姐姐赞许的目光中亦也回以笑容,却依然不敢坐下,而是规规矩矩地站立在她的身后。这几年来,他为了能延续林家香火,为大姐纳了数房侧室和小厮,在外人眼中看来该是无比的贤良淑德。然而,他却明白,也许,他永远做不到姐夫那般。 而内心深处,他也不想做姐夫那样的男子。 此时京都之中炸了锅的,并非只有林家而已。 秦家亦是同样的乱了章法。 秦若临在乍然听闻锦瑟被劫的消息之后,又惊又急之下,竟然大病一场。 秦岚不得不为自家的爱儿请来太医诊治,整个秦家上下顿时愁云惨雾,说不出的沉闷。 “若临,你这是何苦,娘请来的御医说了,你这是心病。如今你还不好好吃药,岂不更是作践自己的身子。” “娘……”少年原本柔美的脸上梨花带雨,“王爷她此时也不知可好,你可有她的消息?” “皇上如今下令封锁整个燕州严查,吏部与燕州的提督俱也已派出了无数官兵四处搜寻王爷的下落,相信不出几日便可有结果。” “娘……若临……真的很担心王爷。” “娘明白……”秦岚爱怜地摸了摸自家孩子的头发,“这门亲事,是娘依从着你的心愿为你求来的,娘自然希望你往后开开心心,顺心遂意。你放心,娘明日便上朝向皇上禀明,会亲自率兵前去剿匪,务必将锦王爷带回。” 闻言,秦若临的眼中燃起光芒,他忽然起身,却又因着体力不支而连连咳嗽,秦岚慌忙吩咐小厮将他扶起,放上软垫:“若临,你身子还很虚弱,有什么话躺着和娘说便可。” “娘……你真的会去燕州?” 秦岚叹了口气:“是啊,看你如今的样子,若是一日不得王爷的消息,怕是也一日不肯安心养病了,娘这也是为了你啊。” 秦若临眸中含泪,蠕动了几下嘴唇,说不出话来。 “可是看你如今这幅模样,你叫娘又怎能放得下心离开?” “娘,若临会好好养病。还请娘放心。”秦若临慌忙说道,由于说的太急忍不住呛住了而咳嗽了起来,一旁的嫣儿慌忙为他递上清茶,为他抚背顺气。 秦岚摇摇头,忽然道:“若临,你可还记得娘为你求皇上赐婚前与你说过的话么?” 秦若临抬眸看着她。 “你若想要成为配得上锦王正夫位置之人,便首先要心志坚毅,我秦家世代名将,你身为男子,虽不能上阵杀敌,却可以成为妻主坚实的后助,怎能因为一点点风浪便支持不住,如此不堪一击?” 秦若临不由低下了头,细声道:“娘……若临只是担心王爷,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娘怎会不明白你的心意,只是你细想想,若是有朝一日,你入主王府,掌管王府上下之时,你也遇到不善境况便撒手不管,柔弱病倒,届时,不但帮不到王爷,反而只会替她更添烦恼,对王爷来说,自然有害无益啊。” 秦若临微微有些讶异地看着自家的母亲,微微低头陷入沉吟。 “娘……” “若临,娘知道你年纪尚幼,很多事情尚还不明白,只是待王爷回京之时,行大婚之礼之后,你便会成为锦王正君,从此后,你不再能以我秦岚的儿子而居,而是将以锦王正夫的身份示外,你要撑起管理一个王府之责,更要以一个王爷夫君的身份照顾好王爷,届时,你若承担不起这份重责,自会有人做的比你更好,更让王爷省心,只是如此这般,你真的愿意么?你真的甘心么?若临?” “不……”秦若临忽然领悟了过来,他敛下眉眼,无人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秦岚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过了许久,秦若临终于抬头,对着自家的母亲,正色而郑重地道:“娘,若临明白了,你且放心去吧,若临自会好好调理身体,遵从御医的吩咐。也绝不会让王爷看到一个病怏怏的九王正君。” 秦岚注视着他清澈眸光半晌,终于满意地点点头:“若临,希望你真能明白娘的一番苦心。” 言罢,起身为他掖好被角,起身离开了房间。 而秦若临则始终注视着母亲离去的背影,随即缓缓起身,对着小厮嫣儿说道:“嫣儿,将桌上的药热了端来给我,还有,吩咐厨房做些清粥小菜来,我要用膳。” “是……公子,嫣儿这就去。”嫣儿惊喜地道,连日来,还是第一次看见公子愿意好生养病,看来将军的一番话,还是听到了公子的心里去了。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当整个京都,乃至皇上都有些乱了阵脚的时候, 事件的真相却并不若所有人所想的那样。 锦瑟既不是遇到了盗匪,也不是被劫色。 首先,先回到御林军护送锦王爷进入燕州之时的那一日。 “王爷,这……这实在是不妥…还是快点回去吧…”御林军侍卫长看着王爷一身奇装异服的打扮,苦着脸走在她的身后。 “乔大人,你知道这几日我天天在鸾轿中,实在是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今日天气又这么好,出来散散心又有何妨。” “王爷,您知道卑职原本的职责是护送王爷回京,而非陪着微服私访。”乔盛的一张脸简直皱成了苦瓜,毕竟若是被人知道此时自己身边的蒙面女子就是大周朝堂堂的王爷,她该如何是好。 “嘿,该打该打,说好了出门在外便不以敬称暴露身份,怎么你又忘了?”锦瑟揶揄她道,“再说若不是我,你又怎能欣赏到这片良辰美景?如今夏将去秋即至,你看这红枫绿意,美不胜收……”说到此,她仿佛是听到了什么,顿了顿,忽又惊喜道,“君紊,你听见了吗,水声,这里也许还有瀑布……真是世外桃源,快,我们去看看。” 她说着,向前跑去,还回头朝着两人招手:“快来,你们走的也太慢了。” 乔盛仍是叹了口气,看着一旁微笑着应锦瑟的话而加快脚步的美少年,亦也不得不跟紧了上去。 毕竟那是王爷,若有个万一,她可担待不起啊。 唉,是谁说这位九王爷性格羞怯若男子的?的确,刚开始她也被骗得不轻。 还记得入燕州的第一日,这位连日来一直乖乖的王爷忽然召见她,说是要亲自去林间领略一下燕州湖光山色的美景。 在她竭力的阻挠之下,这位王爷便干脆着强迫着她一同微服陪着。 她拒绝的时候,王爷偏生又对着她露出一脸哀怨的神情。 “乔大人,本王就这么一点小小的愿望,大人都不肯帮忙么?” 天哪,她乔盛虽然这些年为了立业还尚未来得及娶夫,却仍是个血气方刚的大周女儿啊。 锦王爷本就美得雌雄莫变的脸再带着哀拗的神情在她面前这么一晃,顿时就让她一时脑袋发晕,几乎什么都答应了,陪着王爷出来瞎胡闹。 如今,真是悔之晚矣。 乔盛头痛地想着,总之,这辈子打死她也绝对不能承认她居然被一个女人诱惑地失了分寸。 她乔盛的一世英名啊,她还想好好地成家立业,娶夫生女呢。 而此时她们大周的九王爷玉锦瑟可压根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御林军侍卫长心里的挣扎,她怡然自得地漫步在林中,循着溪流水声而行,渐渐的,眼前的景色开阔起来。 直到一条清澈的溪流呈现在她的眼前,枫桥树下,枫林桥下,流水无声。 此时正是晨曦微明,霜舞漫天,云淡风轻,衬得花朵四散摇曳,在暖阳下映照得格外灿烂。 锦瑟一时兴起,轻盈地使轻功跃起,飞身向前,瞬间便越过了君紊与乔盛许多。 见王爷如此随兴,乔盛不由急了,刚想追上,却被君紊拦住了。 他微微笑着对乔盛道:“乔大人不必心急,王爷难得有此兴致,就随她高兴吧。” 乔盛还是第一认真地与这位王爷身边的内侍说话,毕竟在她心里,这是王爷的房内人,轻易不得冒犯,省得被人误会,如今正眼看他,只见眼前的少年面如满月,唇似覆脂,眉梢上挑,细长的凤眼,长长的睫毛掩在双目上方,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绿玉簪子别在脑后,大部分的黑发垂在肩上,散而不乱。好似欲展翅飞走的蝴蝶翅膀一般…… 她忽地红了脸,回道:“我不过是担心王爷安危,如今王爷身边无人照应。” 少年笑了笑:“放心吧,王爷她自有分寸,不会走远。” 君紊说的没有错,锦瑟的确没有走远,不消片刻,她便停在一处瀑布边。 正想蹲下身掬一捧清泉洗洗脸,却忽然听到一声尖叫,引得林中鸟儿扑哧高飞了去。 “什么事……什么事?”她也被吓得不轻,无意识地朝后一跃站定,在旁人眼里看到,这姿势却是美妙如蝴,身轻如燕。 定神一看,只见溪中一个少年正对她横眉怒目,一头如瀑的褐发,仿佛精致沁凉的丝绸,像流水一般滑过他的面颊,弯长的眼若雪夜的寒江冷月,美丽清冷,高鼻悬胆,纤薄精美的唇,微有些残淡的显得没有血色。锦瑟端详了他半日,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人似乎是在瀑布下的潭水中洗澡? 洗澡?这电视剧一般恶俗的情节居然也会被她遇到,她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第36节 “你看什么看,还不转过身去?”少年咬牙切齿地道。 锦瑟无奈地背过身:“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有人。”光天化日之下,谁会料到有人会这么胆大地在这里洗澡。 身后传来踏水而出与悉悉索索的穿衣声音,以及少年清润的嗓音:“你以为我想这样?要不是因为方才无意中被一条蛇惊吓到,不慎落到了泥潭里,哪里会这么狼狈。” 原来是个有洁癖的家伙,锦瑟在心里嘟囔道。琢磨着半晌了他也该穿戴停当了。 正想开口相询,却冷不防的感觉到脖颈一阵冰凉。 唉,叹口气,不用问也知道,那是把剑。 “公子,你误会了,我只是无意路过。” 那剑可不留情,顺着主人的移动而划了个半圈,随着少年来到她的面前。 只见他一身白衣,金环束髻,霎针绣着淡金色腰带,脚蹬秋叶纹革靴,分明是个贵气轩雅的绝美少年。 “不必废话,总之你今天要不留下一双眼睛,要不留下你的性命。不过本公子向来宽大为怀,不草坚人命,我看今日你就留下一双眼睛吧。” 这还叫宽大为怀?锦瑟简直想要佩服这个睁眼说瞎话的少年了。 她笑了笑,少年倒是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觉得她的态度有些让人不满,不由把剑又贴近了她的脖子几分,冷然道:“别废话了,自己主动把面纱揭起来,把眼睛挖了,本公子就饶你一命。” “公子觉得自己被人看了吃了亏,焉知看到的人就不算吃亏么?” 少年听到背后有另一个男子的声音,不由回头怒道:“你是什么人,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锦瑟叹了口气,原来君紊和乔盛已经到了,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眼见此时的情形,乔盛自然是大惊失色,倒是君紊显得镇定多了。 他走上前去,当着那陌生少年的面前揭开锦瑟脸上的面纱,淡淡道:“看到我家主子的真容,公子莫非还以为自己有何值得一看的必要么?” 这话说得可真是尖锐的恰到好处,持剑的少年顿时怔住了,他看到面纱后的是一张玉般白璧无瑕的脸庞,沾霞若粉的颊犹胜树梢鲜丽的花蕾,清澈黝黑的双眸宛然晶莹澄美的宝石,熠熠生辉,凝映着令天地失色的空灵华彩,唇带润色,眼前的美人娇艳似芙蓉淡红抹,容貌无双,瑷霏霁霁姿多灼。 少年愣住了,好半晌,才红着脸收起了剑:“原来你也是男子,怎么不早说?看你穿着女子的衣服,我还以为……” 君紊拦住锦瑟想要抓狂的解释,他的嘴角微微漾起一抹淡讽:“公子自身不顾礼仪,非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沐浴,却迁怒无意中路过的我家主子,若是常人,只怕公子已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他人了吧。” 那白衣公子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他恨恨地瞪着君紊,偏生君紊虽然不会武功,那副淡定的姿态却是更有气势。锦瑟见势不对,怕对方又一个不悦,直接给了她家的君紊一剑,不由得主动上前,对着白衣公子温言道:“此事说到底还是我的不慎,还请公子见谅。” 那白衣公子看了她一眼,眸中瞬间再度闪过惊艳,随即默然地收起了剑,转身离开。 乔盛这才舒了口气,她对着锦瑟深深地作了一个揖道:“我说王爷,能不能别再添乱了,在下还想安安生生地回到京都,求您老老实实地回去吧。” 锦瑟也叹了口气,朝君紊看了眼,无奈道:“为何要让他误解我是个公子?” “莫非您真的想让他杀了您?” 君紊难得地和自家主子爷开起了玩笑。 “若那公子以后知道真相,只怕……” “反正以后也不会遇到了,既然看了便看了吧,反正您也并没有吃什么亏,人海茫茫,他不过是普通百姓,被看到了又能怎样,他怎还会遇到王爷?” 锦瑟微微挑眉,几乎怀疑自己刚才听错了话。 总觉得,君紊是在用云淡风轻的表情说了句无耻的话呢。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什么,所有的客房都被包下了?” “是啊,还请公子见谅……” “我付双倍的银子,你是掌柜,腾一间出来又有何难?” “公子,不是在下不肯做生意,只是小店三日前就已经被贵客包下了。” “什么贵客,这方圆十里,只有你们一家客栈,难道你让我一个男子露宿荒野?” “公子……!”掌柜为难地看着他。眼前的公子不是别人,正是两日前险些没挖了锦瑟眼睛的白衣少年,此时他正一派理直气壮地与客栈的掌柜说理。 “你若是为难,我便等在门口和包下你这家店的主人说去,我就不信普天下真有这般不讲道理的人。”白衣少年说着便径直做在门前,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看他腰间横剑,身穿束身劲装,显见得是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虽说容貌不俗,但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家做派还是叫人敬而远之。 倒是掌柜急得是满头大汗,几个小二姐见势不妙慌忙地上前不住作揖哀求道:“公子你可真是难煞小的们了,此行的贵客乃是京城的皇亲贵族,人多势众路经此地,这才包下了小店,你说一群大女人们,哪里可能匀得出房来让公子您借宿?莫说公子您没法子,就是我们掌柜想帮也帮不上忙啊。” “什么达官贵人这么教人稀罕,能把你们吓成这般模样,我今日倒要亲自瞧瞧。” “公子,小人若是能做主,便是自己睡大街把房间让您都成……可是,实在不行哪……”掌柜一个堂堂女子,简直急得都快给他跪下了。 白衣公子看了几人一眼,倒是悠闲得很,他干脆闭上眼靠着横梁打起了瞌睡,急得老实的掌柜和小二们团团转,却又碍着名节的缘故谁也不敢上前拉他。渐渐的,客栈门口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白衣公子倒是悠闲,依旧不管不顾地闭着眼睛假寐。 这么着过了半日,门外的大道上渐渐地喧闹起来。 当先的是一群高大的御林军开道,敛襟肃容,行人纷纷避让噤声,光看这阵势便知她们身后护送的定是个身份尊贵不凡之人,看来掌柜所言不虚。白衣公子倒是镇定的很,他站起身,潇洒地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随即看着掌柜和小二们慌忙跑出去迎接,自己仍旧是泰然自若地斜倚在门柱旁,瞧着一群人和一顶鸾轿停在客栈门口。 那轿子被数匹白马拉着,比寻常的轿子大了许多,轿身一瞧便知那是上百年的檀香木,上面精雕细绘着龙凤图样,吊饰珠络都是上好的玛瑙翡翠,还有数名宫侍打扮的女子随侍在两旁行走,这阵势果然是气派非凡。 少顷,鸾轿停在了客栈门前,两名随侍上前躬身揭开了帘子,当先伸出来的是一双扶着轿沿的纤纤玉手,仿佛是羊脂玉雕出来的工艺品,指甲带着莹润的绯粉色,晶莹犹如水晶宝石。光看这手,便让人忍不住幻想这该是个怎样的绝代佳人。掌柜和小二屏息凝神,都不敢直视,只有白衣公子大剌剌地瞪直了眼看着一个绝色佳人施施然地走了出来,那不是旁人,正是大周朝的第一美人,九王爷玉锦瑟,她身披着黑红相间的大氅,足蹬黑色丝靴,一下轿便有身旁的侍从替她解下,露出内里的古雅曲裾深衣,配着腰间的玄墨青腰带。真正是雍容风雅,秀美清隽。 原本光看这周围的架势,白衣公子便知道此人必然不凡,但正面见到时候还是愣住了,面前的美人眉若春山,目似点漆,唇如含丹,不正是几日前在泉边偶遇的人?只见那美目流转,那视线在自己身上滑过时那一霎那的光华竟如皎皎明月,顿时忍不住“啊”了一声,眼中是称得上震惊的惊讶,“是你?” 掌柜与小二姐们顿时倒抽一口冷气,若不是因着早前早已被千叮万嘱绝不能随意泄露王爷的身份,她们此时早就跪下大呼赎罪了,顿时有害怕的已经吓得忍不住微微发抖,怕被治一个接驾不力之罪。 锦瑟亦也微微一怔,只见眼前的白衣公子虽身姿欣长,倒是生的眉若新月、眼若凤,美若春花,一身白色锦绣纹缎,身畔一柄长剑,想来是行走江湖的男儿家,原本就觉得有几分面熟,如今见他出声,忽然忆起此人正是前两日在林中偶遇的沐浴,还被他威胁了一番,此时再度偶遇,不由也客气地微微颔首。 锦瑟本就美貌,桃花如面柳如眉,又兼一身皇族打扮,她这一笑,便有如昙花绽放,难描难绘,无可形容。 白衣公子顿时恍惚了一下,他有些唾弃地看着锦瑟身边的乔盛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紧靠着锦瑟的模样,至于么,他又不是女人,又不会把她家公子怎么样。 想着便开口道:“前两日走的仓促未曾禀明身份,在下杨过……” “噗”的一声,锦瑟忍不住重重地用咳嗽掩饰自己的失态。 杨过有些疑惑地看着她,锦瑟摆手道:“无妨,你说下去。” 只是她憋着笑的脸又让人分明觉得另有隐情。 杨过有些不悦,以为她是在嘲笑他的身份,毕竟行走江湖的人,无人不知他杨过乃是当今武林盟主杨昊的独子,原本武林中的男儿家习武防身倒也算不得什么,偏生他学得了母亲八成的真传,打败了无数世家女子,若非是个男子,倒也可算得上武林中排的上名号的一流高手了。只是一个男儿家武功高强,又胜过无数女子,却只会因此引来了不少人背地里的非议,指责他一个男子不守夫道,整日里抛头露面行走江湖不成体统。 “既然是你,那我便开门见山。听说公子你包下了这间客栈,我杨过也不为其他,只想请公子匀一间房出来。” 锦瑟闻言,不由皱了皱眉,而比她反应更快更激烈的,则是身旁的御林军与随侍们。 宫里出来的侍从本就有些傲气,此时看到眼前不知何处而来的不尊礼节的男子居然当众侮辱她们家王爷为公子,这口气怎生咽得下。 顿时有人大喝一声:“大胆!!” “什么大胆?我杨过难道连话都说不得?”白衣公子直接反诘道,急得身旁的掌柜撞墙的心都有了。 “你可知眼前的人是何人?” “无非便是哪家京都世家的公子!那又如何?莫非还要我下跪不成?” 杨过的话让锦瑟哭笑不得,而宫侍们的脸都黑了一圈了。 她无奈地扬手制止宫侍们的发作,只温和道:“抱歉,让杨公子你误会了,其实我并非什么世家公子。” “那……你是皇子?”杨过依然傻傻地问道。 “自然也不是。” “不是世家公子也不是皇子……”杨过沉吟片刻,忽然恍然道,“那你定是皇上的后宫妃嫔!” 乔盛是第一个险些跌倒的,相比其他人几乎快要抓狂的表情,锦瑟仍是冷静地微笑回道:“不是。” 她有些好奇究竟眼前的人还有多少想象力没有发挥出来。 “那你到底是?”杨过彻底没了方向。 锦瑟倒是很有闲心地还在调侃他:“连我的身份尚且不知,还想求我帮忙?继续猜吧,若猜中了我定让掌柜匀一间客房给你。” 说着只淡淡一笑,便沉稳地举步随着宫侍步入了客栈中。 杨过于是只能堂目结舌地看着锦瑟就这般优雅地离开而无言以对。 这一瞬间,别说乔盛了,就算是御林军和宫侍们都开始佩服她的涵养,人人都暗忖,难怪世人都道锦王爷性情温和,平易近人,如今看来,倒是深不可测,真正的喜怒不形于色啊。掌柜的更是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看到她举重若轻,如此云淡风轻地就解决了她一个难题,真正不愧是锦王爷啊。 顿时人人肃然起敬了起来。毕竟哪个大周女子遇此境况还能如此应对的,只怕早已勃然大怒,甚至当众发作了吧。 杨过既然是江湖儿女,自然就不是个轻易能打发的。 到了半夜,仗着轻功卓绝,他直接越过了守卫森严的御林军的看守,探了锦瑟的房间。 其实倒怨不得乔盛手下的人窝囊,杨过本就是一流的高手。更何况锦瑟又是个怕麻烦的,平日里不喜欢太多人守着,而燕州乃至整个大周国都向来是国泰民安,既然大家都有饭吃,有好日子过,自然没什么人吃饱了撑着了会去干些犯法的事情,何况那些御林军原本的职责更多的只是为了防备她们家王爷逃跑。谁也不会想到有哪个男子会夜半探到她们家王爷的房内。 于是因为这种种原因,杨过轻而易举地摸到了锦瑟的房间。 其实也不难找,天字第一号房,且周围守卫得最多的还能有谁。 可怜的锦瑟自然想不到,她睡得好好地,到了半夜却突然发现床边多了一个人。 相信任谁都会被吓得不轻。 她当然先是傻眼了,然后是惊叫了一声:“啊~~” “叫什么~~是我,我又不是女人!”杨过横了她一眼,直接坐在了房内的椅子上。 锦瑟那一瞬间有种想要苦笑的冲动,她在犹豫,是说实话呢,还是不说实话? 最后,还是良心占了上风:“杨公子,你夜半来此,似乎不太合适吧。” 杨过倒是答得直接:“你把整间客栈都包下了,这附近又没有其他的客栈,你让我一个公子家,半夜上哪借宿?” “难道你不能借宿民居?” “我是公子,哪家百姓肯平白无故地让我借宿,荒郊野外,也不能让我这么过一夜吧。” 锦瑟笑了:“原来还有这一缘故,倒是新鲜,难道你们男人出门除了客栈便无处栖身?” 杨过不悦:“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也和别人一般暗讽我一个男儿家不该独自行走江湖?” 锦瑟这才想到女尊国的风俗,奶奶的,这是女尊国啊,哪会有什么男人家一个人在外行走的。 一个个都待在家里生孩子伺候妻主呢。 她叹口气,问道:“那杨公子现在又是预备如何?是希望我让掌柜的帮忙替你腾间房?” 那杨过倒是答得爽快:“不必这么麻烦,既然你包了客栈,那我就在你这里栖身一夜,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天一亮我就走。” 锦瑟无言了半晌,问道:“你待我的房内?” 第37节 杨过看着她,笑了,那笑在锦瑟看来不怎么怀好意。 “看你这床这么大,多个人想必没什么关系吧。” 锦瑟沉下脸:“当然有关系。” 杨过老神在在地抱着剑看着她,似乎吃定了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普通公子:“你若不同意,那我也只能用强硬的手段了。” “杨公子,你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人么?” “你真不是宫内的妃嫔?”杨过仍然在纠结在这个问题。 “……不是……”锦瑟沉默了半晌,终于平静地说道,“其实,我的名字叫玉锦瑟。” 第50章 第五十章 “玉锦瑟?那个传闻中的男男腔王爷?” 锦瑟刻意忽略了他的形容词。 “所以,你是个女人?” 在这个女尊世界里,虽然类似的问题锦瑟已经被迫回答了成千上万次,她点头前仍旧还是小小地郁闷了一下。 杨过脸色变了三变,最终嗖的一声拔出剑,这次锦瑟有了防备,她倚仗着自己的轻功底子,朝后轻灵地一翻,这一瞬间,她极其地庆幸自己从来没有裸睡的习惯,但同时也异常地郁闷自己当初为什么在宫里没有好好地学好武功。 毕竟,一个锦衣玉食惯了的王爷的三脚猫功夫怎可能跟一个真正的练家子交手。 也就是旁人看来两三招的功夫,她终究还是被杨过制住了。 “那日在溪边你为何要骗我说你是公子?”杨过的剑照旧充满威胁地横在锦瑟的脖子上。 这一瞬间,锦瑟有点后悔自己的老实。 她心里直打鼓,面上却是极其镇定,嘴角含笑地问道:“我说过么?” 杨过一时语塞,的确,仔细想想,她是没说过,从头到尾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那你为何不明说你的身份!”他又继续兴师问罪。 锦瑟知道此时自己只要流露出一点点的理亏,自己的小命怕就真要不保了。 于是她微微扬起嘴角,波澜不惊地道:“本王尚未和公子计较数次相遇的失礼之罪,公子却还反过来责怪本王?” 这句话隐隐的颇有锦王威严,而杨过又是一时语塞,的确他两次误认一个堂堂的王爷为公子,甚至还以剑相胁…… 真要追究起来,怕是十条命也不够偿的。 见他脸色阴晴不定,似在思量,锦瑟试探着又道:“既然如今真相大白,我们便算是扯平了如何?我不计较公子的冒犯之罪,公子也既往不咎,岂不皆大欢喜。” “不行!”杨过忽然反应了过来,“岂有这样就算了的道理。” 锦瑟叹了口气:“那杨公子你又预备如何?莫非真要将我大卸八块以泄愤?还是滥杀无辜便是公子行走江湖的初衷?” “你毕竟看到了……看到了……”杨过虽然无拘无束惯了,但毕竟还是个男儿家,憋红了脸也说不完整句。 锦瑟好心地装没注意:“其实,那天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当时她被那声大叫吓得差点没站稳,何况那潭水那么深,露出水面不就只是一个肩膀么,谁稀罕一个男人的肩膀啊,锦瑟心里直嘟囔。 “怎么可能?”杨过大怒,“你想求我饶命也不必撒这种谎。” 看吧,她就知道说了真话人家也不信。 “杨公子,天下任何事都离不开一个理字,我只是无意路过的一个过客,并就是无心,就算上了公堂对簿,相信也无人会判我有罪,此事本就是意外,并无外人知道,相信对公子未来的清誉并未影响。公子这几日偶遇对我大加无理,甚至夜半借宿,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只是若逞一时之气而杀了我,怕是只会连累更多无辜的人。” 她谆谆善诱,一番道理说得杨过这个愣头青一时无法反驳。 因是夜半就寝的时候,她的一头齐腰青丝正散乱飘绕,单薄的衣衫掩盖不住肤若凝脂和白皙光洁的脖颈,更让杨过觉得眼前的锦王爷虽然是个女子,却比男子都还美貌。 此时她云淡风清的看着他,慢条斯理,好整以暇,话说得更是滴水不漏,举重若轻,仿佛此时他手中抵着她脖颈的不是一柄瞬间判人生死的宝剑,这番气度实在当世少见,想起传闻中她的与世无争与惧男成性,杨过不由和其他人一样揣测起可信度。 他皱着眉看着她半晌,终于缓缓地收起了剑,锦瑟不由在心底舒了口气,面上却不敢流露半分惊喜之情。看来今夜,自家的小命儿算是保住了,幸好杨过虽然是个男子,却不是那些个蛮不讲理之辈。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今日我不为难你,毕竟论理我也有不当之处。” 杨过收起剑,他的身体站得笔直,清亮的眸子微微眯起,溢出七彩琉璃光芒,这个少年就像一柄尘封已久的绝世宝剑。 “多谢公子的通情达理。”锦瑟真是难得在这个世界中看到一个讲点道理的男人,虽说初见时觉得行为处事偶尔有些偏激,却也总算不是那些个小家小户出来的小男人。想来当日说要挖了她的眼睛也不过是一时气话。 她才这么想着,就看到眼前的杨过继续道:“只是我今夜实在无处可去,虽说你是女子,但看来也不得不让我在此将就一夜了。 锦瑟一下子哽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什么?你要睡在这里?今夜?。” 果然,让杨过觉得有趣的是,她的脸上除了明明白白写着难之外,更多的还是一种万般不愿的神情。 杨过笑了,看来传言中说她惧男倒非虚言。如此心头又释然了几分。 “我说了,你这间房这么大,多我一人不碍事吧。” “我是女子,你是男子,这男女有别……怕是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我都不介意了,你介意个什么!”杨过斜了她一眼,看着眼前的锦王爷一副头痛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是若隐若现。 “也罢,这床我让给你,我去一旁的睡塌。”锦瑟无奈地叹口气,还能怎么办,这是女尊世界,她该不用担心对方会把她怎么样吧,就是心理颇为不爽,只是敢怒又不敢言。 “那倒不必,我是习武之人,只要是在房内,什么地方都可歇息。” 出乎锦瑟意料的,杨过的回答倒让她惊愕不已。毕竟在这个世界她已经渐渐习惯要发挥绅士风度。如今偶然见了一个不需要这些照顾的男人,不由哑然地仿佛看到了恐龙。 只见杨过也不含糊,说完后便直接躺到了外间的塌上,闭目养神。 锦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晌,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不是真该当房内没有这个人而安然入睡,想了半晌,她终究还是起身,走向杨过。 后者立即警觉地起身看着她,手按着剑,随即将目光移到她手中的薄被。 “我只是给你送床被子,省得着凉。”锦瑟将手中的锦被递到他的手上,随即温和一笑,恰如一缕和煦的春风吹进房中,杨过顿时愣住了,古人常说明眸皓齿眉目如画,容光潋滟,也许指的正是这般的美貌吧,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显现在一个女子的身上。 他飞快地一把拉过被子,道了句:“谢了!” 转过身,却在瞬间没了睡意。 锦瑟则偷偷转身擦了擦汗,看这家伙方才的眼神,几乎像是要杀了她一般,房内多了这么个煞星,她哪里还敢睡得着觉啊,论武功,她被放倒真是瞬间的事情。好在是女尊国,就算是个武功高强的男子,也照样防女人和防狼似的,想到这里不由又觉得有些好笑。 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后,虽说刚开始仍旧有些忐忑不安,但是渐渐的倦意席卷了过来,毕竟轿子坐了一天了,不比走路轻松多少,于是也慢慢睡着了。 倒是杨过,在外间的塌上翻来覆去的,睁大着眼看着天花板总是毫无睡意。 天哪,他真是搞不懂这个王爷。 到底是不是个女人啊。 两次侮辱她是公子,都没被她当回事,虽说潭边的第一次相遇,她是不得已而被胁迫,可是下午在客栈门口,对着满场的御林军,她完全有资本可以发作将他拿下啊,可为何她丝毫没有介意? 而以她的美貌,又很难不让人心猿意马,虽然说他是自小习武,心智坚定,方才不也险些乱了分寸?他杨过也是容貌过人,行走江湖以来,也曾遇到不少自以为风流倜傥的女子想要将他收入房中,或者对他使些不入流的伎俩。当然这些不自量力之徒都曾无一例外地被他修理的爹娘都不认识了。若非他武功高强,怕是早就吃了不少亏了。只是眼前的女子即使和他独居一室,也丝毫没有半点绮念,他可以看得出那双清澈平和的眸光中没有半分欲望,有的反倒是满满的防备与不安。让他颇为恼怒。 以她的这般倾城之魅,为什么会这么怕男子?……若想要颠倒众生游戏人间也不过易如反掌罢了。 杨过的心里瞬间闪过无数的念头,他想了半日,忽然又自嘲地一笑,关他何事,反正不过萍水相逢罢了,犯得着去关心一个大周朝的王爷究竟是怎么回事么。他想着想着侧过身,隐约地看到内室中,透过那薄薄的窗幔,那美貌王爷的一条胳膊正无意识地伸到帐外,她显然是睡着了,而且睡相实在不怎么好。 杨过看了半晌,终于起身,走到她身边,好心地将她的手放入被中盖好,毕竟人家还给了他一床薄被,好歹不算是坏人不是。他这么自欺欺人地在心里念叨着,就忽然看到睡梦中的锦瑟翻了个身,随即半边的身子都随着这个转身而露在被子外,外衣更敞开了一边,露出了小半个肩膀,真正是白如莲藕,细如脂凝。 杨过怔住了,他咽了口口水,顿时抓狂起来。 天哪,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原本他自诩自身高强的武功,丝毫就不怕这个软弱的王爷能把他怎么样。可是眼下,怎么变得是他想要把她如何如何了。天哪!!难道,难道他是个不正常的男子?难道他其实是个□□无耻之人? 少年还在剧烈的思想斗争中,锦瑟又无意识发出了几声梦呓和婴咛,这幅情景再配上这种声音,实在教人难以忍受。这回,杨过的自制力彻底崩溃了。 他倒退两步,捂着自己的脸,忽然直接跳出窗外,落荒而逃…… 第二日清晨,当锦瑟醒来的时候,发现房内已经没有了杨过的踪影。 原来可怜的杨过不敢去找大夫,只能去林子里练了一夜的剑……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一个多礼拜前就写好这一章了,连后面一章都写好一半了。就是没有时间发。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锦瑟本来并没有把杨过放在心上,只是当杨过又再度出现在她入住的客栈房内时,可怜的九王爷还是再次被惊得不轻。 她差点没拿稳手中的茶盏,幸好从窗口跃入的武功高强的少年及时地轻轻用内功挥手一接,这才免除了九王爷被自家的热茶烫到的危险。 “怎么又是你?”锦瑟惊魂未定,开口第一句就是面色不善的质问。 “是我杨过,怎么了?”少年回道,依旧大剌剌地坐上房内的椅子。 这个名字每听到一次都让锦瑟想苦笑一次,你是杨过,可我又不是李莫愁,和你没仇没怨吧…… “杨公子,若你仍有困难无处借宿,本王可以吩咐侍从给你预备!”锦瑟无奈,琢磨着自己何时要和乔盛说一下,以后用不着包下整间客栈,劳民伤财,还让她麻烦不断。 “我今夜并非是来借宿的。”杨过忽然出声道。 锦瑟皱眉:“那公子几次三番半夜前来,莫非只是找我叙旧?” 少年听出了她语中的不悦,却并不在意。 他看着锦瑟淡唇噙笑,黑眸璀璨如宝石,令人眩惑中还有某种一闪即逝的桀骜狂野。 “我只是想来问王爷一些事。” 锦瑟淡淡道:“公子但说无妨。”而后一句“说完给我早点走人”她碍于面子没有说出口。 那副可说是冷淡的神情显然是将他当成了一个大大的麻烦。 “传闻说王爷惧男而好女色,可是真的?” 噗的一声,锦瑟喷了。 她站起身,无奈苦笑道:“本王的这些传闻,似乎与杨公子无关吧。” “当然有关!”杨过挑眉,“你女身男相,却又偏偏怕男人,那平日里只怕不好应对吧?” 真是一针见血。 锦瑟不由有点佩服他的八卦精神。 “这些不过以讹传讹的流言罢了,何况我贵为王爷……”锦瑟话音未落,便见到杨过猛的凑近了她,不由吓得立马朝后连退三步。 第38节 杨过白玉般的脸颊上隐隐泛起戏谑的笑意,“贵为王爷又如何,这番模样似乎并不像你口中所说的那般吧,不然……你躲什么?” 锦瑟恼怒地一挥衣袖:“公子是否该学学何谓男女有别,若此时有常人在此,只怕会有人斥责公子的这番行径不合礼仪。” 故意摆出一副卫道士的面孔的锦瑟,此时看来仍旧没有半分说服力。 杨过傲然地冷笑一声:“我行走江湖之始,便已经不在乎他人的眼光了,毕竟我不是那些拘束在闺阁之中的男子们,否则……”他微微斜眼看她,“那日你不慎闯到潭边,我若是真要和你计较礼教,只怕你如论如何也得娶了我吧。” 锦瑟被他抢白的一阵无语:“如此看来……我还得庆幸一番……” 见她说得这般直接,杨过有些郁闷,居然有人还庆幸不用娶他……真不知道他该怎么反应。 好在他是个江湖儿女,倒不觉尴尬,只是道:“你是王爷,自然与我不是一路的,何况我也不想做什么锦王妃子,我只想继承我娘的衣钵,来日能登上武林盟主之位。” “你想做武林盟主?”锦瑟不由惊讶了一把,猛然间有种错觉,自己是不是又从女尊世界跳到了武侠世界了? “怎么,吓到你了?”锦瑟的表情让杨过很有挽回了几分颜面的感觉。 “倒是个不错的志向。”锦瑟笑了,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果然不是平日遇到的那些娇滴滴的公子们,他有几分脾性,几分自傲,几分大气,也有自己独有的理想,不由到有了几分敬意。 “你是真心的说这句话?”杨过狐疑地看着她。 “当然!”锦瑟微笑道,“我从不会看不起任何人!莫非你自己没有自信?”何况她本就有着自己的世界观,即使与这个世间的女子们格格不入,却也因此显得胸襟宽广,不拘泥于常人的短浅目光之中。 杨过惊讶地看着她,一直以来,哪个女人听到他的话不会觉得惊世骇俗,甚至嗤之以鼻的?相反眼前的人倒反而不若其他女子那般用异样的目光看他。 他的脸微红了红,忽然赌气道 “你是王爷,看惯了那些个大家公子,怕是心底根本瞧不起我这种行走江湖的男儿吧。” “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像你这般的自由自在,随意潇洒,我亦也觉得很好。”锦瑟安慰他道。 她的话本就是无心,然后杨过却是忽然怔住了。他瞪大了眼,定定地看着锦瑟,只觉得眼前的人仿佛字字句句都能说到自己的心底。 粲然一笑, 他亦也轻松了许多:“王爷可知为何我想当武林盟主?” “……”锦瑟还没有回答,杨过已经高深莫测地半眯起眼:“这可是个秘密,所以,我不会告诉你……” 锦瑟无言地看着他,她可根本没有问吧……而且……她也没什么兴趣知道。 杨过顿了顿,随即面色凝重地道:“其实,我自小就被母亲当成女子养大,她是个武痴,自我爹死后便没有再娶,除了我没有其他的后人,所以我不若其他娇滴滴的公子们,自小就被她倾囊相授,倾心教导。” 原来这个世间还是有着一生一世只娶一人的痴心女子,锦瑟顿时涌起了几分亲切的感觉。 “如今她膝下只有我这一个孩子。若我不能担当起这个重任,又怎么配得起我娘这个姓氏。” 锦瑟微微挑了挑眉,嘴里说不想告诉别人,结果根本藏不住话么。 “算了,不和你说这些,还是回到正题上吧。”杨过随意地跨坐在椅子上,两条手臂直接重叠着放在椅背上,那副模样像极了锦瑟大学时同宿舍的死党,一时间,倒让她觉得好笑,一个男子这般行径,在她原本的世界倒算不得什么,只是在这里可说是惊世骇俗了,人生的际遇真是奇妙,想不到同样是男人,在不同的世界,却会有不同的模样,而她可以说自己仅仅只是个过客么?还是应该融入其中,真正地成为这个世界的一员呢? 一时间,锦瑟有些恍惚,待得杨过又追问了一句,这才回道“什么正题?” “自然是你怕男人这一项上!”杨过貌似记性很不错,“既然你怕男人,不如任用我当你的贴身侍卫如何!” 锦瑟无言地看着他,确切地说,是默默地白了他一眼 “公子以为我身边的侍卫都是摆设?” “比起我确实是摆设不是么?否则我哪里可以这般来去自如?” “既然公子是连御林军都拦不住的人物,在我这里岂不委屈了?” 杨过假装没有听出锦瑟话里的暗讽之味,只是笑道:“说起来倒不委屈,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你贵为王爷,封赏一个男子为御林军侍卫只是小事一桩,而我要的只是一个官职,否则我一个男子在江湖上毫无屏障和地位,即使我娘是现今的盟主,我也未必能仅以自己的能力而服众。” 锦瑟终于明白了他的来意,照现代人的口吻来说,这是个有野心且很有想法的男人,只是用的法子实在单纯了点。 她虽然在感情上是个白菜,但是脑子并不笨。 微微扬起了嘴角,锦瑟云淡风轻地道:“看来公子是想的很通透了,其实要本王封你做一个贴身侍卫算不得什么,连皇上那里都不必通报,只不过,在他人眼里,怕是公子的职责不仅仅只是护卫本王而已了吧……”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杨过琢磨了片刻便觉出味来了,不错让眼前的这位男男腔王爷封他为侍卫,充其量在别人眼里不过是欲盖弥彰,被误会成入幕之宾都有可能。至少绝不会有人是真心的佩服他能以一个男子之身成为锦王身边的御林军。 看着眼前的杨过红红白白的脸色,锦瑟终于心情大好:“看来,公子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他是想到了,以至于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也不必那么郁闷。”锦瑟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其实以你的能力不需要走什么后门或是捷径。” “你懂什么,我自然有我的原因。”杨过有些恼怒。 “知道知道,你想当武林盟主嘛!” “我不是和你开玩笑。” “其实,当个盟主也是很累的。”锦瑟以自己前世曾看过的无数电视剧的经验淳淳善诱。 “你看不起我的梦想?” 有些事,并不是努力就可以做到的。 锦瑟笑了,也许他还不明白,不过,这也不是坏事。 忽然间,她觉得她可以理解眼前的男子,他孤身一人闯荡江湖,又带着这般想闯出一番事业的想法,在这个世间中,的确很不容易。 想到这里,不由地涌起想要助他一臂之力的感觉。 “其实,虽然本王封你为侍卫这条路行不通,但也不代表没有其他的法子。” “什么法子?”杨过声音闷闷地说道,“你一个男男腔王爷能有什么好法子?” 锦瑟忽然有种想把他赶出去的冲动…… 她咳了两声以示不悦,道:“你若真想凭自身的能力来,可以去考武状元,反正你对自己的武功很有自信不是么。” 杨过的眼睛亮了亮,却是犹豫道:“这个法子行得通么?若是报名时便以我是男子为由不准参加呢?毕竟男子不得为官啊。” “这个简单,你男扮女装不就行了?”锦瑟说着,将腰间的玉牌递给了他,“若是被人拆穿了就说是本王举荐的,想必就算是皇上看在本王的这块玉牌上也不会有何异议。” “你确定?”杨过狐疑地看着她,这岂不是欺君么? 这当然是欺君,锦瑟很确认这一点,不过,她有一点内幕没有告诉杨过,那就是假如她的二姐知道了的话,必然不会怪她,毕竟在她的眼里,自己的此番举动实在是太容易被误解为别有用心了,别说二姐了,就算众家王爷们都以为她开了窍而惊喜不已,转而帮助杨过这番男扮女转的举动找个合理的名目。好在眼前的杨过只想着创一番事业,不会真的对她有什么想法,就让她小小地牺牲一下,假如只是被自家的姐妹们误会一番却能替他得到个皆大欢喜的结果,倒也无妨。 杨过面色犹疑不定了好久,终于还是惴惴不安地将那块皇族的玉牌收到起来。 他抬头皱眉看着锦瑟,又道:“你这么相信我能夺得武状元的名号?何况,此事事关重大,你就这么轻易地愿意把你的令牌给我?” “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我相信,凭你的话你一定可以做到。”她就这么微微笑着,杨过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只觉得眼前的人温暖如玉又清雅如莲,构成了一幅奇美无比的画卷。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明白到为什么锦王爷被那么多世间的男子趋之若鹜,她的美貌或者才气或许是原因之一,却绝不会是最主要的原因。 他的脸忽然红了,后退了一步,郑重其事地道了句:“多谢王爷美意,我杨过绝不会辜负你的这番恩情。” 但是锦瑟没有注意到,她打了个呵欠,仍然在心中暗自念叨着杨过啥时候能快点走人,她连自家的令牌都给了,应该可以让她从此以后都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吧。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燕州——说大不大,数十个县城城镇,虽比不上江南扬州的富庶,但也是是民生富饶。女人为主导的世界反而可以治理得如此出色,也是锦瑟本来不会想到的。 女尊世界说起来和男尊世界最大的一点不同,那就是少了很多勾心斗角与民不聊生的国家战争。 大家都没有过多的野心,皇帝也是女人,内心深处也会觉得只要国家安定,自家的姐妹开心就满足了。什么开疆拓土,没影的事。只要人不犯我,谁乐意干涉别人家的事情,跑人家地盘上溜达?放着舒服的日子不过,去搞得天怒人怨?何苦呢,自家累死,百姓怨死,也未必能皆大欢喜,即使你好容易走了狗屎运统一了天下,到头来大概也睡不到安稳觉了,毕竟女尊国的人虽然不知道荆轲,却也想象得出自己以后恐怕都得在刀尖上过日子了,毕竟你灭了人家一国啊。所以,能管理好自己诺大的国土已经算得不错了,谁高兴再多点事情瞎忙乎。也因此,女尊世界的众国都没有男尊世界那种频繁的朝代更迭,最多也就哪个女帝忽然想要改革一下,换换国号罢了。既然国泰民安了,自然也没有人会动歪脑筋想到什么谋朝篡位之类的麻烦事上面去。历朝历代的皇位继承都秉持着长幼有序的标准,若非锦瑟的大姐年纪轻轻的便病故了,也本不是安澜即位,王爷间的姐妹感情也是好得很,大家嘻嘻哈哈的,活的那个风流惬意,即使二姐也不过爱摆摆皇帝的臭架子,私下里哪里会真的讲究什么君臣之别。锦瑟也曾看过不少史书,除了病死的王爷,从来没有一个因为类似男尊世界的权利争夺或者类似欺君还是冒犯皇帝威严而丧命的案例。 这充分地说明了,即使不同的世界,女人们本质上还是和男人不同的,也因此,她有怀疑过,到底这个世间的男人内心深处是怎样,还是压抑着一份深深的颠覆世界的野心呢? 但是目前看来,无论从哪方面看来,即使有心,他们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了。 除了上层的皇亲贵族,当官的也大多乐得过些舒适的小日子,升官发财固然好,但是守着自家的小领地过得滋润也不错。钱多多少少,都不如家有贤淑温柔夫郎伺候着来的更舒心。家和万事兴啊。 也因此,女尊世界一个很明显的特点,反而是国泰民安,波澜不惊。大周如此,西塘过乃至周边的一些小国都是这般的治理风格。当然或许也少不得一些人情世故与政治斗争,但并不会有过多的恃强凌弱的事情发生。小国也可以附属大国,只要年年准时纳岁进贡,安然地生存根本不成问题。大牢里一年都轮不到几个杀人犯。毕竟女人们都怕死,谁没事了吃饱了撑了去犯下杀头的大罪?刑法也定的较为宽松,能网开一面的,或者情有可原的,众县官们也往往都会酌情处理,不会过于追究,对于那些算不得大奸大恶的误会或者意外都是略为惩治。能定到杀头大罪的,真是少之又少。 这也便是为什么大周整个朝堂都为锦王爷被掳之事而大惊之色的缘由。当然,这是后话了。 傍晚的时候,当御林军浩浩荡荡地来到燕州主城下的时候,燕州的刺史与众官员们已经整整齐齐地守候在城门下半日了。除此以外,还有无数的燕州百姓们,基本上都是纯粹来看热闹的,也有少数知道缘由特地来瞻仰锦王风采的。 待得锦瑟一行到了门口的时候,见到的就是黑压压的人头,和熙熙攘攘的人群。 虽然燕州的官兵们已经出面为锦瑟一行开出了道路,但就这阵势看起来,貌似安澜驾临也不过如此吧。 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锦瑟只微微掀了个帘子偷偷猫了两眼便开始冒汗了,整日里坐在鸾轿里面,闷不透气的,好容易到了燕州主城,如今看来貌似麻烦的场面只多不少。 “王爷,我们已经到了。”君紊为锦瑟披上黑金的斗篷。 “我知道!”她叹气着放下手中的书卷,口中抱怨地嘟囔了一句,“简直像个国宝似的整日里被人参观,他们不烦我还嫌烦。” 君紊灵巧的眸子轻轻扫了她一眼,将她恼怒的模样尽收眼底,随即垂下眼帘,柔声道:“那也是因着王爷声名显赫之故,反正不是在宫里,只要王爷场面上应付一下,便道乏休息,相信也没人敢勉强王爷。” 锦瑟一怔,苦笑摇头:“看来还是你了解我,是啊,想来今日又是少不得的流水宴与成群的歌舞表演,然后又是投怀送抱的把戏。”真是让人腻味得紧。 君紊见她一副磨磨蹭蹭的样子,不由忍俊不已:“就算如此,王爷还是得出去,毕竟外面的人可都望穿秋水了。” “…………”锦瑟不得已,哀怨地瞅了君紊一眼,随即乖乖地让他为自己披上外衣。 锦瑟在轿内一顿墨迹,而城外接待的众人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情形 只见王爷的鸾轿早已在城外停下了好半晌,却都不见任何动静。 众人偷偷地互相传递了几个眼色,不由自主地都好奇的把脖子伸得长长的,果不其然,先行出来的是一个美貌的年轻少年,一身紫杉,身姿曼妙,众人遂又交流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只见少年恭敬地将帘子掀开,随即一个可说是教人惊艳不已的女子姿态优雅地步出。黑色的锦缎长袍缀着银色丝绦和束腰,腰间垂着的块红得宛然如血凝而成的玉璋,光华流溢,一看就知道是上品。略抬起头,却仿若繁华落尽,淡淡扫过众人,只见那双瞳如一汪清澈透亮的湖水,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瞬时便使得满场的人都被笼罩在那无以伦比的优雅风姿中。 正所谓人要衣装,就算锦瑟这样平日里喜爱素淡的王爷,如今一打扮起来也褪去了原本的娇艳之色,倒显得是俊美无比,远而望之,皎若朝霞。 所有人都仿佛傻了一眼,呆若木鸡,就连堂堂的燕州刺史也都是一副被点了穴的表情。 有人惊叹道:“她长得真美……” 有人喃喃自语:“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 也有人犹不敢相信的问道:“这真是女人?” 锦瑟微微皱眉,刚要出声,乔盛倒是率先大喝了一下:“锦王爷驾到~~~” 锦瑟被吓得差点一个踉跄,乔盛啊乔盛,你要大喊之前就不能站个离我稍微远点儿的地方。 她偏头瞪了一眼后者,却因为过于美貌倒而显得有几分娇媚。 于是这位性格较为大条的侍卫长又误解了,她立即红了脸,为了转移注意力而粗声粗气地对着不远处的燕州刺史朗声道:“大人,王爷已经驾临!还不接驾?……大人……大人?” 刺史终于回过神来,她一溜烟地跑到锦瑟面前,满脸大汗。 “下官失礼,还请王爷恕罪!” 锦瑟宽宏大量地摆摆手:“无妨!” 她举步欲走,却不料刺史率先拦住了她:“王爷,皇上有旨!” 靠,又有旨了,锦瑟朝天翻个白眼。 第39节 不用问也能猜出什么内容了,这一路上,所谓的圣旨已经接了无数个了,无非是要求沿途官员必须如何如何接待。而且这所谓的接待可不是一般规格的。 估计整个京都的王爷们怂恿二姐干的,为了看她的好戏,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想着损招折腾她。 有时候要求她必须在当地的几个世家公子前作诗弹琴,有时候是要当地的绅士与家人带着王爷游览一日(个别有眼色的自然就拼命地把自家的儿子好好打扮了带出来了),除此以外还有很多匪夷所思的要求,比如让她亲自求得某家贵公子的娟帕或是钗子,或者必须要在三天内要请到某城镇最美的公子吃饭,最出格的一次甚至要求她必须在某有名的青楼留宿一夜,居然还可以美其名曰,考察当地民情。 锦瑟一路行来,什么千奇百怪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最后基本上处于麻木的境地。 她镇定地看着燕州刺史,只见后者一脸恭敬的笑容,说道:“皇上有旨,吩咐下官务必好好招待王爷,因此下官早已备下了歌舞宴席,更请来燕州有名的花魁为王爷助兴。” 锦瑟偷偷舒口气,还好,不是什么麻烦事,就是做个活体模特而已,想来也不难应付。 于是淡淡点点头在燕州一众官员的迎接下入了主城,而围观的百姓与旁人看来自然又是一副仪态高雅,风度翩翩的景象。 燕州刺史偷偷地又瞄了眼前的貌美王爷一眼,其实圣旨最关键的地方她没有说出来,那就是皇上要求务必要让王爷喝下至少五壶的男儿红。 这寻常人,就算是酒量好的,也基本上三壶就得醉了。如今逼着这么一个貌似弱不禁风,看起来比男儿家还美艳的王爷一气儿喝下五壶,哪里是容易事?何况,听说王爷还根本不好酒。 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擦了擦汗。 再者,她也早就听说锦王爷根本不是个风流好色的主,想要通过莺莺燕燕来劝酒估计也是不行的了。总之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实在不行,就跪下嚎啕大哭,请王爷看在自己全家老小的份上从了吧,毕竟她也听说了,王爷是个软性儿的主,想必也未必不会吃这一套。 想至此,终于轻松了不少,也打定了主意了。 而走在前面的锦瑟自然不会料到这些官员心里的弯弯绕绕,也压根不会想到,自己的苦难日子还远远没有到头呢。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月光洒落莲花池塘周围,数盏琉璃灯高悬在两盘,将整个庭院照得如白昼一般,无数的侍从如行云般穿梭在人群中,不断地为客人们斟酒和上菜,歌舞伎们正在场中翩翩起舞,甚至还有专门劝酒的美人环伺,安排的极其周到。 乔盛是个酒量大的,一坐下便被连灌了好几杯男儿红,顿时脸红的和关公似的左拥右抱起来,浑然忘记了自己此时是和王爷在一起。这也难怪,一个年轻气盛还没成家的女儿家,又是在此时全然放松的境地下,不由的也就有些忘我。 锦瑟本就不好杯中之物,她只是浅尝即止地在燕州的官员敬酒之时轻轻地干了一小杯。 这样的谨慎自然不能让人如意了。 虽说燕州刺史接了这个圣旨之后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她面前的酒壶,然而锦瑟毕竟是王爷,若王爷自己不喝,谁又敢借着敬酒的名头勉强她。 “乔大人真是好酒量!”那劝酒的美人真不知道是燕州的官员们从哪里找来的,只见随行的御林军们一个个都喝得东倒西歪的,而侍卫长乔盛更不必说了,简直是来者不拒,说话都开始大舌头起来:“这算什么,想我在京里和姐妹们一起斗酒的时候,一口气下去一坛子都不是问题。” 此时场中的舞姬歌姬们正在使尽浑身解数地摆动着腰肢,薄薄的轻纱掩不住身形,妖娆多姿的少年们使得所有血气方刚的大周女儿们都有些蠢蠢欲动,不知不觉人人都有些双眼发直。 舞到一半的时候,原本柔媚的音色忽然一转,场中的花苞盈盈绽放,只见一个身着粉衣的美艳少年怀抱琵琶缓缓地出现在彩衣的众舞姬之中,他肌肤白皙如透明的雪,左眼下一枚蝴蝶的花纹美得近乎邪性,褐色眼眸清浅剔透如琉璃一般,伸出手来,缓缓的一个轻解,身上的外衣缓缓滑落,露出内里欲隐欲现的白纱,愈映得冰肌玉肤,脂堆雪腻,笼在如蝉翼般的纱衣下,妙曼曲线将露未露,看上去似乎只隔了一层雾,勾人魂魄,手指一挑,音色流转,红唇随即开始逸出歌声,优美如天籁,将少年的清脆与婉约的柔媚结合的恰到好处,这般尤物,自然不少人看的口水都流了下来。 锦瑟的心中倒是没有半点波澜,只是他手中精湛的琵琶技艺让她的唇角溢出了几分笑意而微微点头,此时偌大的庭院,失态的人不少,倒反而显得她超凡脱俗,其实锦瑟不过是以纯粹欣赏的角度去看。毕竟男人的身体对她来说可不似其他人那样会看的血脉喷张,所以她原本的观赏角度便和别人不同,以至于在别人眼里看来,王爷从头至尾都不过只是一付怡然自得的淡然表情,更显得她皇族的高贵气势表露无疑。 “乔大人觉得这曲舞如何?”只听得乔盛身旁的劝酒少年柔声问道。 乔盛显然是喝高了,她拍着大腿赞道:“美极了,就是不如我家王爷,说起来,我家王爷的琴技与歌声,可要更胜一筹呢,别的不说,就说那身姿也绝不下于任何人。” 她的嗓门有些大,自然说的人人侧目,将王爷与一个歌姬相比,显然是大不敬。 锦瑟顿时有些头痛地抚额,这个乔盛……可真是会给她出难题,叫她此时应该是佯怒好还是装傻好。 有个别官员意识到乔侍卫长有些口不择言了,不由偷偷地拉了拉她的衣袖,暗示她道:“乔大人想是在说笑吧,还是吃菜看舞吧。” 谁料乔盛却是误会了,她不满地瞪着对方嚷嚷道:“怎么,你不信我乔盛说的话?你们这些个没见识的,根本就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若非王爷是个女人,我乔盛第一个把他扛回家娶了做正夫,若论琴棋书画,她哪一样不比天下的花魁们,就算那性子,也是足够温柔体贴的,哪个男儿家能比得上?” “乔大人……” “其实大周的人都没我了解王爷,你们说,王爷这样貌能娶夫么,我一个女人都受不了,就说王爷那温吞性子,她若是娶了夫还不被人给生吞活剥了。真要是娶了几个,公子们见着了王爷私下里的模样发起狂来,别说一群了,就算是两三个一起上来,王爷这斯文读书人还能有个整乎样么!” 她说着,还气呼呼地坐下,又喝了一杯酒道:“所以照我说,王爷压根就不能娶夫,若是娶了个生猛点的非日日都下不了床不可!” 顿时,不少美人们都笑得花枝乱颤,而其他御林军官员们欲笑不敢,于是只得假作正经地咳嗽几声。 燕州刺史也尴尬起来,不知道该如何维持场中秩序,考虑到皇家的体面,只能迁怒于场中的粉衣少年。 “混账东西,今日乃是款待众位大人的歌舞宴席,你居然不能让乔大人满意,还不快快滚下去。” 谁料那粉衣少年盈盈站起身来,微微抬首,曼声道:“乔大人既然认为我的琴艺不如王爷,不如就请王爷也抚上一曲,待众人评判。” 这下众人都惊愕了,乔盛毕竟是堂堂四品御林军带刀侍卫长,虽然喝多了有些乱说话,但是毕竟是王爷的亲信,想必王爷不会过于怪罪,可是眼前的这个小小歌姬也实在胆子太大了吧。 居然敢向堂堂的王爷下战书? “你……你好大的胆子!说的什么混账话,还不退下?”燕州刺史有些急了,她拼命地向身边的侍卫使着眼色,让她们把这个胆大的歌姬架下去。 少年依旧盯着锦瑟,此时此刻,他站在台上,那身上的气势竟然没有一点女尊世间男子所有的轻巧柔媚,反而显得大气和刚挺,寒松秀拔,冷梅傲雪。 这一瞬间,锦瑟有种错觉,眼前的这个少年,根本不是普通的歌姬,就如方才的片刻,他虽然自始至终都没有朝自己面上瞥来一眼,那眼角却仿佛一直追随着自己。 说实话,锦瑟很欣赏她,这样一副不卑不亢的傲骨,让她觉得很舒心。 原本,她是不欲离会眼前的歌姬的,毕竟她没有必要去和一个小小的歌姬计较。 然而此时此刻,少年那穿透众人的视线射来,倒教她起了几分兴味。 她知道他是故意在挑衅他,而她更想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君紊,把我的琴拿来!” 王爷一出声,众人顿时都傻了眼了。 这比平地一声惊雷更叫人措手不及。 “王……王爷……您何苦与一个下人计较?”燕州刺史怕了,她赔着笑脸道,“您看,若是他得罪了您,不如就让下官好好惩治他吧。” 锦瑟摆摆手,温和地笑道:“大人不必介意,今日承蒙乔大人看得起我,我若是不抚上一曲,又怎么担得起她一番美言呢。” 这话究竟是话里有话,还是王爷深藏不露?一干人等都听不出来,只能赔着干笑几声。 锦瑟含笑的目光扫过少年的面上,又道:“不必为难他,权当本王兴之所至,为诸位大人献曲一首。” 她淡然一笑,垂首沉吟,随即坐在琴前,起指轻轻一挑,发出一声淡淡虚渺的低音。 紧随而后的,是一串的清幽琴声,如山泉出于岩石,潺潺顺山势而下,绕梁而升,叫人心旷神怡,慨然感叹。 四周俱静,此时人人都屏住呼吸,直到琴音渐渐由悠扬转为高亢,还不及惊叹,如清涧般温润的声音已随着琴音而起,她的声线柔和而富于磁性,唱出来的却不是歌词,只是一连串的吟哦,“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那猝不及防的吟声一扰,引得众人的心神都微颤起来,一字字敲击听者心头,如玉珠落盘,又时而婉转缠绵。连那些舞姬们都目瞪口呆,虽然他们自小便学歌舞,懂得如何撩拨人的心弦,却毕竟多了几分刻意,眼前的女子丝毫不见造作,这般清雅自然随口唱来,怡然自得的神情,似笑非笑的惬意,再配上这副胜似男子的绝美容颜,只觉得如梦似幻,令人突然觉得,世间繁华,朝暮晴雨,都不过她垂眸一眼。 一曲终了,当一切重又归于平静的时候,观者无不惊叹,无不叫好。 “王爷实在是高才。” “果然不愧是大周第一的才女。” “听说王爷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今日果然是大开眼界,还请王爷再赠诗一首。” 满堂的人都鼓掌表示称赞,唯有锦瑟叹了口气,沉声道:“不敢,山外有山,微末技艺,闲时陶冶而已,见笑,作诗就不必了吧,盛名过累,未必好事。” 这话别人听来不明所以,少年却深深一震。 眼前这锦王爷的确是满腹才气,甚至得了绝佳的表现自己的机会都一点也不轻浮炫耀,果然不是普通的世家女子,可说是真正的人中龙凤。 他的嘴角别有深意地逸出一丝笑意,缓缓道:“王爷的琴音沉而不钝,轻而有质,再加上这般绝世风仪,是寒竹输了。” 锦瑟抬眼,果然又碰上他专注的眼神。 她见识无数,早就习惯了公子们爱慕的眼光,但是今日居然被一个普通的歌姬注视而感到不适,这眼神若有所思,仿佛是审视,让锦瑟只觉得不太对劲。这个少年的眸子会说话,表面望来如同清澈见底的小溪,可实际上暗藏深机,种种彩光流逸隐藏在内,似乎一个眼神便能看透所有人。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当帐外又出现了某个身影的时候,锦瑟颇为无奈地□□一声 “怎么?又是你?” “……” 半天的静默,锦瑟有点不耐烦地起身,掀开帘子:“别闹了,杨过,你到底要到哪天才消停……”话到了一半,她忽然自己哽住了。 不是杨过,房内站着的正是方才宴席中弹奏琵琶的少年——寒竹。 “寒竹给王爷请安!” 懒洋洋的带着几分低哑的声音,不见了先前的柔媚恭敬,而是多了几分深邃。 她惊讶地抬头,看见眼前的少年换了一身宝蓝色的锦装,那极致的妖娆与蛊惑已经腿的干干净净,此时含笑看着她的神情却仿佛高居云端,带着俯瞰众生的淡漠疏离。 锦瑟心中一凛,血液顿时在瞬间凝固,在她先前的示意之下,燕州的官员们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绝对不敢擅自做主安排舞姬夜半来她的房中。这寒竹究竟是怎么进来的,怕是来者不善。 “寒竹,谁人派你来的?本王如今不需伺候,你退下吧。” 锦瑟淡然道,刻意以严厉的目光在他的面上来回巡视了半晌,只见对方依旧是优雅淡笑,好一副不以为意的安然自在。 “王爷如今冠绝天下,美人招手即来,自然不会在意区区一个寒竹,故而寒竹只得不请自来!” “放肆!”见他这般模样,锦瑟不由怒道,想要唤来门口的侍卫将他请出去。 谁料这寒竹的动作更快,却见他面带微笑的轻灵一指点来。锦瑟心头警铃大作,电光火石间,她偏头躲了开去,于是寒竹的第一招便落了空,他也不气馁,只是淡淡一笑,又是轻轻的一挥过来,那五指如幻影,快如闪电,锦瑟大惊之余几乎躲避不及,只得左脚向前一跨,身体一侧跳下床去,堪堪躲过他的突然一击,双方你来我往如此几个回合之后,就听见少年语带笑意地道:“原来王爷并非只是满腹才气的书呆子而已,能有这般闪避的身手,想来……是躲公子哥儿们练出来的吧。如此看来,寒竹也不能太过随意了。” 说时迟那时快,少年鬼魅般的身影已瞬间闪到她身前!那步法与动作分明比先前快了好几倍,锦瑟大惊失色,想要躲开之时已是不及!只觉得腰上一震,已被点了麻穴,呆立当场! “王爷请恕寒竹冒犯了。”少年悠然自得地道。 锦瑟气得有些脸色发白,怪不得他对招之时还有心调侃,原来方才都不过只是逗着自己玩儿呢, 怎么现在居然人人都是武林高手?还是她流年不利,尽遇着这种江湖人士。 头一回,她开始异常地想念起守卫森严的皇宫起来。 这一番你来我往终究动静不小,只听得门外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什么被踢倒了,随即是君紊在门外关切的询问声:“王爷怎么了?” 锦瑟终于想到,乔盛和大部分侍卫今夜果然是都醉得东倒西歪的了,大约没人能听得到她的声音,倒反而惊了君紊。 瞧他慌张的模样,不用看也知道是听见了声音急匆匆的赶来。 她皱眉瞧了一眼身旁正笑咪咪地看着她的少年,忽然意识到既然御林军都拦不住眼前的人,那么区区一个不懂武功的君紊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只怕会连累到他。 想至此,不由朗声回道:“无妨,只是起床喝口水时不小心撞到了桌椅。” 君紊还在门外踌躇:“不如我帮忙打扫一下。 锦瑟回道:“不必了,明日再说,你去睡吧。” 身旁的少年依旧无声的笑着,目光深深闪烁不定,却是意味深长地在锦瑟的耳边道了句:“原来王爷还是如此怜香惜玉之人,想必是怕他身入险境吧,不过王爷大可安心,寒竹并无恶意,也不敢擅自伤了王爷的内宠。” 锦瑟心中有些慌乱,面上却不流露半分,刻意冷下脸来道:“一个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言明的人,却要本王安心,岂不可笑??” 寒竹没有接她的话,只是依旧悠然自得地伸手轻轻地抚过锦瑟的面颊。 遂赞叹道:“乔盛说的果然不错,好一副细皮嫩肉,又是这般怜香惜玉的性子,真若进了洞房,谁人抵挡得住呢?” 第40节 锦瑟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光明正大地吃着豆腐,顿时脸都青了一大片了。 “寒竹,本王此时若是大喊一声招来御林军,只怕你也吃不完兜着走吧。” 寒竹低笑一声:“王爷忘记了?御林军们眼下不是在梦乡,就是在温柔乡里,再说此刻王爷在燕州的官邸之中,自有一众府中的草包侍卫们看守,谁人又会担心王爷的安危呢?就算是真有人看到我这样一个歌姬出入王爷的房内,恐怕也只会睁眼闭眼吧。” 他说对了,就是这么回事。 锦瑟有些咬牙切齿,琢磨着明日一早是不是要将乔盛等人大卸八块,省的她们以后继续玩忽职守。 想归想,她面色仍是一敛,凝声道:“说吧, 你究竟什么目的。” “王爷不必那么紧张。寒竹今夜前来,只是想看王爷……” “什么?” “看王爷惊慌失措的表情,想必,会很有趣!” 他说着,便继续伸手顺着锦瑟的脖颈朝下,甚至直接伸到她的寝衣之内。 锦瑟向来都是在王府养尊处优,从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此时被人点了穴完全是待宰羔羊,于是只得继续用说话来转移他的注意力:“你究竟是什么人?” 寒竹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王爷自己猜猜?” 这怎么猜得出,她又不是活神仙,何况就算她绞尽脑汁地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眼前的人究竟何时何地遇到过,甚至得罪过。 她急得满头冒汗,寒竹则漫不经心地道:“王爷为何用这种表情看寒竹,难不成你一个女子还会怕我一个区区的歌姬么?” “这种时候还遮遮掩掩什么,你若真是歌姬,本王也用不着被逼着陪你在这里说半天话了。” 寒竹还是假装没发现锦瑟想要转移话题的心情,一抹笑容从他唇边轻轻漾开。 “看王爷紧张的样子,莫不是……还没碰过男人?”他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瞧我想到哪里去了,这怎么可能呢,堂堂的锦王,玉家的皇女……” 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贴近她覆唇上来。 锦瑟想要拒绝,奈何被点了穴,语不成调的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可怜的锦王爷,一世英名,居然毁在一个连来路都不知道的所谓歌姬手上,这一瞬间,锦瑟想死的心都有了。 而少年呢,他显然并没有沉迷在让世人趋之若鹜的天下第一美人的亲热之中,因为在他微一躬身那一刹那,锦瑟清晰地看见他的眸光始终如平静无波的湖面,从头到尾,这少年都定定地看着她。她不由心中一颤,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说是匪夷所思的可能性。 莫非……莫非是这么回事? 她脑中飞速地旋转着,以至于在寒竹的眼中看来,眼前的锦王爷也丝毫没有沉醉在温香软玉的诱惑之中,这也让他不由地觉得有些许不甘。 就在两个人都心猿意马地上演着这一幕看似少儿不宜的画面时,毫无征兆间,一柄长剑如流水般倾泻而来,锦瑟被点了穴,故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剑破空而来,朝着她眼前的少年刺去,直到尽在咫尺间,才见寒竹悠闲地松开锦瑟,伸出两根白玉般的手指,在那剑身上轻轻一弹,轻描淡写的就将那剑弹飞了回去。 就见杨过气势汹汹的又是一剑横来,而寒竹依然不慌不忙的待那剑锋离头顶不到一尺之时,足尖轻轻一点,便带着锦瑟避开了去。 若不是此时锦瑟完全被寒竹那深不见底的武功镇住了,她一定会直接冲着杨过发火。 他这到底是要救她还是杀她哪? “旋机心法?”杨过毕竟是有些见识的,他恍然大悟道,“你是西塘来的刺客?可谁都知道旋机心法是西塘皇族独有的武功,外人根本无法习得。” 寒竹轻轻地“嘘”了一声,示意他别大惊小怪,遂嫣然一笑道:“我不是什么刺客,我只是王爷的娇客。” 杨过看了他一眼又瞧瞧他怀中此时脸色发白的锦瑟,怒道:“还不放开她,你们这样,成何体统?” 寒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也罢,今夜折腾了王爷大半宿,想必王爷也是累了,寒竹这便告辞了。”这番暧昧的话一出来,杨过这个愣头青脸霎时跟锦瑟一样白了几分。 “只是临去前,还有几句话想告诉王爷,我知道王爷是个如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只是既身为皇亲贵胄,凡事想要置身事外也怕是不容易。如今大周虽然强盛,但若与他国起了争端,只怕也要人人自危,难得安宁了,这个道理,想必王爷不会不明白,寒竹言尽于此,告辞。” “站住,你别走!”杨过喝道。 寒竹回头,朝他微扬嘴角:“以你的武功是拦不住我的,还是少费些力气吧。” 言毕,就见那身影矫若游龙、翩若惊鸿地跃出窗外,瞬间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看,只要我不在,你就会有麻烦吧。”杨过冷嗤一声,出手替锦瑟解了穴。 你在不也一样麻烦,锦瑟看了他一眼,为了自身安全而没有说出心底话。 “他究竟是什么人?” “大约是西塘的皇子。” 甚至还很有可能是那个素未蒙面却已经被整个大周知晓的那位曾被她拒之门外的皇子。 真正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不了解内幕的杨过依旧狐疑地看着她:“怎么你尽惹上麻烦人物?” 锦瑟叹口气,瞥了他一眼:“是啊,我也有同感。” 杨过却是误会了:“王爷日理万机,大周境内的公子们尚且来不及应付,居然还可以招惹到西塘国去,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他自己尚未发现到语气中的酸味,又道,“今夜西塘国的皇子亲自送上门来,该不是我杨过打扰了王爷的良宵吧。” 锦瑟是从小被一堆姐妹们损大的,杨过的这番话倒让她觉得不痛不痒,而且她向来不会和这个世间的小男儿气性计较,于是只当没听到,从容地坐下,姿势优雅地轻抿了口茶:“这种时候居然还幸灾乐祸?你是大周国未来的武状元,方才却轻易就被西塘国的高手打败,难道不觉得惭愧。” 杨过压根不了解一点,锦瑟自小以来就因为环境所迫,所以转移话题的水平可说是炉火纯青,他果然上当,一脸懊恼:“想来是我学艺不精,区区旋机心法,我就抵挡不了。” “如此说来,你果然不是他的对手?”锦瑟心里一个咯噔,杨过的武功她是见识过的,若连他这样一个一流高手都说无法应付的人,那……以后她还有安生日子过吗? “也不尽然,若是我拼上性命,也可博个万一。” “罢了罢了,又不是有深仇大恨,非要你死我活不可,下回遇到他,你还是绕道走吧!” “什么?”杨过是最经不得激的,“你小看我,我若再回去苦练三年,习得了十成的杨家剑法,焉知不是他旋机心法的对手?” 锦瑟苦笑:“你练了三年,难道他就睡了三年?别孩子气了,先说说你今夜怎么会来的。” 杨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无功不受禄,你给了我王爷的令牌,我怎么着也得有点回报吧,所以我这些天都是偷偷地跟在御林军的身后,想暗中保护你的。果然,我的决定没错,若不是今夜我在,你怕是要麻烦了吧……” 锦瑟笑了,这个杨过倒是没有心机,纯粹是好心,她点点头:“的确是要谢谢你了,不然的话……” 谁知道这个呆子杨过还傻愣愣的没意会过来:“不然的话怎样?” 锦瑟咳了一声,又道:“心不静则气不平,气不平则剑不灵,其实以你的武功,本可以和他抗衡一番的,只是你临时乱了阵脚,气息有些许的紊乱,故而不敌。” 杨过愣了一愣,随即低头不语。 他再怎么大大咧咧,也知道有些话不可说。 难道他能说当时他看到了衣冠不整的王爷所以有些奇怪的血气上涌,然后周身发热的好似喝了陈年的烈酒,以至于剑法都使不出原先的七成,不,他当然不能说。 而锦瑟则误以为他是败于他人,心情不好,安慰道:“其实你也不用太过放在心上,你已是我遇到的武功最高的大周男儿了,比很多女人都强,假以时日,必然能达成你的目标,成为武林盟主。” 杨过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那你是王爷,亦也是皇族,怎么就白白地让人家西塘国的皇子给制住了?” “你知道!我向来不爱这些舞刀弄枪的事情。” “那招蜂引蝶,风花雪月就是你的长项了?” 锦瑟又被他噎着了,怎么了这是,这杨过今天吃了火药了? 而杨过呢,也猛然间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了,人家是王爷,爱谁谁去,管他个屁事,他在这里紧张个什么劲,不乐意个什么劲。 一时间,两人都默默无话,只是大眼瞪小眼了半日。 好半晌,还是锦瑟当先打破了僵局:“今夜的事情,你不可以对任何人说,就当是我这个王爷的命令,知道么杨过。” 杨过被她说得云里雾里:“为什么?” 锦瑟看着他,后者的眼神里清清楚楚地写着——我不明白,四个大字。 唉,这个傻瓜。 她心底默默地叹口气,耐心道:“西塘国与大周此时正为边境问题缔结新的盟约,我本来就拒了西塘皇子的邀约,如今这事情要是传了出去,只怕会对两国交好不利,这件事,表面上是我与他的恩怨,实际上牵动了两国的关系,你可明白?” 杨过想了想,有些回过味来了。 锦瑟示意他先别出声,又道:“他既假扮燕州花魁,又避开所有的御林军与这府邸的守卫来见我,自然是有所求了,我想,若是让他出出气,解了当日我拒他的怨气,事情也就解决了,不必把小事闹大。” 杨过终于点了点头,只是隐约的觉得事情仿佛没这么简单。 “这些都牵动是国家的政事,所以你也不必掺和进来,就当不知道吧。”她叮嘱他道,“记住我的话。” 杨过心头一热,他不是不明世事的呆子,眼前的锦王爷一番好意,他分辨的出来。 “那你呢,若他以后还来找你麻烦怎么办,不如我每夜都过来替你守卫吧。” “说了不必你掺和了,你也不用管了。” “可是若他再对你不利你该怎么办?” 杨过刚说到一半,忽然觉得不是滋味起来,不对,她是个女人,那个皇子又摆明了投怀送抱来着的,能不利到什么地方去啊。 想至此,他眼神悠长看着锦瑟,想瞧瞧这位惧男成性的王爷究竟会说出什么话来。 果然,锦瑟头痛的抚着额头喃喃道:“他若真要逼我,我也只有殊死抵抗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一句放在二十一世纪再正常不过的话,在女尊世界却是足以雷到一片人的了。 于是杨过的思维又开始堵塞。 锦瑟没有发现到杨过的异状,她仍是郁闷地道:“不瞒你说,我生平最怕的就是掺和这些事了,若非生来是个皇女,我宁可躲进山林隐居。” 杨过终于回过神来:“你舍得?那到时候一府子莺莺燕燕谁来照顾?” 锦瑟长叹一声:“哪来的莺莺燕燕,不然的话,我哪能这么自在的想去哪就去哪?只不过这一回京,怕就还是逃不了了。” 杨过被她的弄蒙了,他上上下下的来回审视着她,忽然顿悟道:“原来……你真的是怕男人?” “是怕麻烦。”锦瑟纠正他,“要我娶一堆,更是麻烦事,我可不想每天哄着不同的男人过日子。” “那你好女色的传闻?” “废话,这你也信?” “那你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当然是男人!” “那你为什么又怕男人?” “说了不是怕?” “不是怕你又干嘛要抵抗?” “我就不能抵抗了?难道还得大字趴着任君采撷?” 杨过再一次风中凌乱起来。这也难怪,一个尊贵无比又俊美无比的王爷在你面前左一句她要殊死抵抗,右一句任君采撷,换成是谁都会精神崩溃的。 第41节 “得了杨过,你到底是想笑还是想哭,给个痛快,别这么憋着,让人看着难受。” 锦瑟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下一刻,杨过放弃了拼命压抑的扭曲表情,大笑了起来。 “真没见过你这样的王爷,哈哈哈。” 锦瑟却是淡淡地道了句:“怎么你觉得有趣么?人人都道我是大周国的皇女,是王爷,所以有权利和皇上与其他世家贵女一样夫侍成群,夜夜风流。可如此做难道那些嫁给我的公子们就都会开心满足么?难道我就不能只娶一人,只让一人幸福,让他不用和别人分享我而过着日日强颜欢笑的日子。” “毕竟唯有真心,才能换得真心。容貌美丑不过表象声色,皮下白骨,韶华易逝,我也总有老去和写不动字,弹不动琴的一日,所以我想找的是个过日子的人,而不是一群卑躬屈膝只为了伺候讨好我玉锦瑟的公子们。” 这下,杨过笑不出来了。 他明白锦瑟说的话是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但那却也是世间男子都不敢奢望的梦想。 他沉默着看着锦瑟半晌。忽然道:“但如今你是名满天下的锦王爷?难道那些想嫁给你公子们就不会真心对你?” 锦瑟沉吟道:“也许他们对我是有真心,所以我才更不想左拥右抱享尽艳福,毕竟我不想辜负任何一个想要真心对待我的人,人的心只有一个,怎能分给那么许多人,我若是满足了所有人,那必然所有人都不会真正的如意。” 杨过不由心头一颤,刻意的忽略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他冷冷道:“你是王爷,说的再好听还不是一下子就娶了两个京都贵公子去,若你自己不愿意,谁人可以逼你?” 锦瑟无奈地笑了:“就因为我是王爷,所以为了大周,为了皇上,我不娶也得娶,何况就算不是他们,我也终究做不到一辈子独善其身。” “你……”杨过仔细一想也对,这锦王爷的确是被逼着娶人没得选择,毕竟她的身价和名气摆在那里,若她真的想要娶夫,十个八个的早就有了,哪里还用得着等到现在被皇帝赐婚。 “那你如何应付你要娶进门的公子们?“ “怎么?你很期待我是怎么过洞房花烛的?”锦瑟忍不住揶揄他道。 “我自然是不希望你为难。”谁料杨过居然一脸郑重,“我知道你怕男人,若是你实在避不过,我帮你避!” 锦瑟失笑:“你帮我避?怎么避?莫非是帮我入洞房?还是直接把我绑了让我光明正大地逃婚?” 杨过深深地看了她几眼:“你是个好人,若你想做的事情,你放心,我杨过定然帮你做到,明日我再来找你,到时候我一定帮你想个万全之策。” “啥?你明天还来?” 天啊,我还能不能睡个安稳觉啊,锦瑟悲愤地想要对天呐喊……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睡到中午起床,神清气爽的伸个懒腰,穿戴整齐后本预备着想到庭院中散个步,再去燕州城里逛逛的锦瑟,却发现人生中的惊喜果然是无处不在。 满院子的御林军官员们,此时正半跪着守在她的院子外头,领头的还是那个乔盛,双手还高举着一根藤条。 这算什么阵势? “王爷,我已经劝了一个早上了,可乔大人她们就是不肯起来。”君紊无可奈何地朝着锦瑟摇摇头。 总算锦瑟先知先觉,她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总是理不清的乱子,看来这一次,我又逃不掉了。” 逃不掉什么?自然是成为笑柄了…… 而事实证明,她的预感往往都是很准确的。 “罪臣乔盛昨晚酒后失态,冒犯王爷,特来自请惩处。”不愧是御林军侍卫长,声音洪亮的几乎整个燕州府邸的人都能听见,但同时也很容易让不知情甚至不在现场的人误解。 酒后失态,冒犯王爷? 怎么个失态法,又怎么个冒犯法? 这边厢,各人的理解可说是自有自的版本,而乔盛身后的众人也有些神情各异。 “本王知道乔大人只是多喝了两杯而已,性情中人一时口快想来也是难免,本王并不会放在心上。”锦瑟温和道,想要上前搀扶起她,谁料乔盛还是一脸郑重。 “王爷,罪臣虽是个粗人,却也知道将王爷视为男子是大大不敬,即使王爷再貌若天仙……,不,是比男人还美貌,这也不对,罪臣又说错话了,这样还是对王爷的大大不敬。其实罪臣的意思是说,即使王爷再让人难以自制,罪臣也不该因着醉酒而如此,甚至还让王爷不得不为了迎合罪臣而抚琴弄曲,实在罪该万死。” 这个乔盛不说则已,越说怎么就越错甚至越离谱呢,此时一众陪着她半跪的御林军官员们都眼皮直跳,心里哀怨地直叨叨,我说乔大人,您领兵管人或许是个能手,可这措辞说话的能力也差的太远了点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而锦瑟呢,也已经被绕的云里雾里了,她愣了半晌,方才微眯着眼来了句:“乔大人,不瞒你说,昨晚本王也是喝的不少,浑然不记得你说过什么,你也就不必介怀了。” 这本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台阶了,身后的众人都松了口气。 奈何乔盛终究是个心直口快直肠子的,她怔愣了半晌,方才意识到王爷这是预备着放她一马呢,毕竟这事情可大可小,否则真要治她个以下犯上之罪,也完全不算什么,可如今王爷说她不记得了,这不摆明着是既往不咎么。 她这么一激动,就有些失控,一失控,当然就更坏事了。 “王爷宽宏大量,乔盛实在愧不敢当。肝脑涂地无以为报,以后甭管是谁,敢在我乔某人面前说一句半句王爷不能人道,男男腔,或是好女色的是非,乔盛第一个和她拼命。王爷这般天人一般的人物,就算是真不能宠幸男子,也绝对不会比大周任何一个女儿家差半分。” 这话一出,锦瑟的脑袋又给搅成了浆糊,开始恍惚了。 这个乔盛,还真是哪壶不开偏提哪壶啊。 这回不单单是乔盛身后脸色发绿的众人,连锦瑟自己都有想要一掌拍死她的冲动。 她这是到底是夸她还是拐着弯儿地损她哪~~~ 锦瑟这两日被毕竟睡得有些迟了,遇到这种头痛的情况,她只得扶了扶额角,貌似很轻微的皱了皱眉,个别有心人察觉到了,却误以为王爷正在忍耐怒火,愈加觉得害怕起来。最后,锦瑟慢条斯理地开口了:“乔大人,你可以喊得更大声些,看看这里还有谁不知道本王男男腔,好女色,甚至不能宠幸男人。” 顿时众人都脸色煞白,不少人甚至额头上都开始渗出了冷汗。 这些御林军侍卫官们在京都时毕竟与深居简出的锦瑟相处不多,而这一路上锦王爷又整日里被闷在轿子里,少有接触,众人只知道她沉默寡言,再多点,就是听说过她的传言,性情温和,男男腔之类的。 但是再怎么好脾气的王爷,也终究是玉家的皇女,没有人知道锦瑟那副平和的表象下到底隐藏着什么。 顿时一个个都极度的忐忑不安。而压根不知道锦瑟其实根本就只是在犯困。 而这一边君紊则笑了,也许普天之下,也只有他敢在这个时候笑了。 “王爷,乔大人是在说笑呢!”他笑着便直接依偎到了锦瑟的身上,言罢,还眼角带媚地瞟了锦瑟一眼,“您怎么就当真了?” 这副暧昧的情景看在众人眼里当然别有一番滋味了。 还说什么王爷能不能的话,眼前这个受宠小侍的表现,不已经让谣言不攻自破了么。 这边厢,锦瑟还在想自己今天是不是眼花了。往日里那个循规蹈矩的君紊忽然间就变成这样了,再扭头看看此时仍然跪在地上冷汗直流的众人,终于明白了过来他这是在为她解围。 只听见君紊附在她耳边轻声道:“王爷应付不来,这事还是由君紊来解决吧。” 言罢便柔声笑着:“乔大人与诸位大人,昨夜可睡得好吧?” 众人连忙应声道:“好好,多谢公子关心。”其实十个有九个都在颠鸾倒凤的,难得出京半月,害得这群血气方刚的大周女子们清心寡欲地就快变成个姑子。如今好容易善解人意的燕州府让她们有机会沾点荤腥,春宵一刻值千金哪。除了醉过头乔侍卫长回房后倒头就睡外,其他人大约都渡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君紊又笑了一笑:“看诸位大人眼底发青,想必是住不惯这里,偏生一大早又聚了这里向王爷请罪,就算看在王爷眼里也是好生不忍。再者……”他顿了顿,眼底又流泻了几分欲语还休的羞涩,“诸位大人尚且如此劳累,焉知王爷又没有辛苦了呢?还不快点起来,免得更添王爷烦忧?” 这下众人会过意来了,再偷偷抬眼瞧瞧锦瑟同样有些血丝的眼睛,顿时心照不宣地互相低头嘿嘿地笑了起来。 “是是, 君公子说的是,是我们疏忽了。” 什么不能,什么清心寡欲,王爷不终究也是个女人嘛,所以说这都是谣言,谣言。 而锦瑟呢,她始终站着没动,就是心里像是有一支长矛在搅啊搅。 结果,这一天锦瑟的主旋律就是发愣。 其实她也清楚一点,自从君紊被指给做她的贴身小厮,再加上两人这两个月的游历,就算她对天诅咒发毒誓说他们二人其实是清清白白的,大约都没人相信了。此番回了京,就算她想维持住君紊的身份,只怕皇上也会立即要给他封赐一个侍夫(一般都是受宠爱的一侍)的位置了。想到这里,真有些不是滋味,想不到这次回京的时候自己就忽然间就被塞了三个男人了,瞬间成了有夫之妇,还一举成三,简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到底算是个什么事儿啊。 想到这里,有些无奈地出声道“乔大人~~” 那声音真正是轻如棉絮、柔如丝绸。众人险些腿都软了。 哎呦,瞧王爷这声叫的,真是让听的人骨头都酥了, 乔盛讪讪的笑着,忽然回过神来,奶奶的,她又把王爷当成男人了。 “如今既有君紊为你说话,那你便起身吧,本王不怪罪你们便是。” 众人还待踌躇一番,却见乔盛头一个跳了起来:“多谢王爷!” 这回人人都啧啧称奇,刚才是你死活赖着非要请罪,如今又都头一个跳了起来,哪里知道乔盛此时正因为自己总无意中把锦瑟当成男人而内外煎熬着呢,自然也就没功夫没心思继续请罪了,倒有些想落荒而逃的意思了。 这也难怪,乔家家训严谨,乔盛又自小就被灌输了女儿家当先成家,又立业的想法。结果搞得和锦瑟一样,已近成年了,还没娶正夫,当然,她不是锦瑟那种丝毫不沾男人的异类,家里也有一侍和爹娘安排的暖床小厮,只是生来是个老实人,逢场作戏是会的,但断断乎不会在外面过夜或者和其他青楼男子有什么瓜葛,也因此,这趟护送行程之中,她虽和其他的御林军一样禁欲太久,却并没有胡天胡地过,而锦瑟又是个男儿气十足的美貌王爷,总在眼前这么晃来晃去的,自然就让一个堂堂的御林军侍卫长时而会有些心猿意马。 “呵呵!”锦瑟又是轻笑,如微风般和煦,她不紧不慢地道了句:“今日天气不错,我看你也很得空,要跪院子倒不如陪本王上街走走,就你一个人便可,陪本王去熟悉一下风土人情。” 乔盛顿时哑然,随即惨叫起来,王爷又要微服私访了,这一路上因着她的私访闹出来的事情还少吗,而且每次都不要别人,而只要她一个!!出了事情可怎么担待的起啊。 这苦差事,她可万万不要啊,顿时苦着脸道:“王爷,您身份尊贵,还是多带些人……” “怎么,你想质疑本王的决定?”锦瑟又是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带着上位者才能有的气势,真正是威严天生。只有这一瞬间,众人才会真真切切的意识到,眼前的人,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周国王爷。 顿时肃然起敬起来,什么男男腔,什么男儿气,那都是假象,王爷这等高深莫测的人能让人看透么? 不要啊— 结果,乔盛的惨叫声,众人离开了好远,还可以听到。 不由各自窃笑一番,暗道,谁让你请个罪还让王爷难堪,乔大人啊,自求多福吧。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西塘国位于大周的西北部,疆域虽不若大周的版图,但这几年国势日渐强盛,隐隐地开始有与大周相互抗衡之感。在与大周接壤临近的数十个小国中,如今几乎有一半是附属于西塘的,由此可见西塘的国力。 而往大周国以南则是另一个可与西塘并驾齐驱的国家——君傲国。 与其他国家有所不同的是,该国是唯一一个愿意在科考中任用男子为官的国家,并且也允许男子从商从政,只是由于女尊世界的总体风气是女主外,男主内,故而即使君傲国的国策对于男子算得是较为宽松,只是愿意抛头露面的男子还是少之又少,在朝为官的男子也是凤毛麟角,毕竟选择了这样一条路也就注定一生与养儿育女无缘了。 而大周则是众国之中目前最为强盛的国家,土地富庶,照锦瑟看来几乎可媲美她前生所学的历史中的盛唐时期,只是虽然表面看来幅员辽阔的大周却毕竟被两个大国面夹击,奇妙地陷入了一种彼此制衡,力量均衡的局面。 儿这种平静近年来却正被不断地打破,这也是安澜如此关注与西塘结盟一事的缘故。 主因还是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二十年前,西塘国的某个皇子嫁给了当时君傲女帝为贵君,因其受尽宠爱,不出两年,便在诞下皇太女后被扶上了后位。如此一来,就算表面上君傲与西塘两国隔着大周南北遥遥相望,其实却还是隐隐的有了联合的味道。 只是对于大周来说,仍然不足以成为威胁。 这不仅仅是因为大周的总体国力仍然凌驾于两国之上,更因为历代的各国女帝都并非是野心勃勃的军事家,女尊世界的总体风气,是休生养息来迎接一个又一个的太平盛世,也因此,三个大国之间虽历来鼎足相立,却从不会有任何冲突。 然而,平衡却在两年前由于西塘女皇的驾崩而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先是女皇驾崩,随后不久便是西塘的凤后因悲痛莫名而随先帝去了, 想当初,当西塘凤后忽然病故的消息传到大周的时候,大周女帝安澜曾故作无意地和锦瑟谈起过,而锦瑟的回答则异常地出乎她意料。 她很冷静地问安澜:“西塘的女帝娶了几个妃子?” “既然为帝自然后宫佳丽无数,光记载在册的少说也有一百来个了。” “对着这么风流的女帝,那凤后怎么还会悲痛莫名?甚至还紧随其后?” 第42节 “你这话可是大逆不道得很,莫非暗指朕也算是风流成性了?”安澜故意板起脸。 于是锦瑟很没志气地也不敢答话了,只是偷偷嘟囔了句:“反正我要是那凤后,这时候还不趁机整死那些以前勾引皇帝的小妖精们,毕竟自己的女儿马上要登基了,还不马上作威作福?” 没有想到这种话居然会从堂堂的九王爷嘴巴里说出来,连安澜都有些哭笑不得。 谁料几日后,来自西塘的密使在她的懿旨夏果然带回来了一个重要的内幕,西塘的凤后乃是中毒身亡,只是对外宣称凤后自行殉葬,若非大周的专业细作精心的打探,也绝无可能探到这样的内幕。接到密报了以后,安澜仍旧召来锦瑟开始聊起了“家常”,当话题绕到了西塘凤后身上的时候,安澜故作无意地将这个消息漏了出去。 此时迟钝的锦瑟仍然没有意识到安澜的目的是为了套话。 “如此看来,你上次的推测倒是成了真了,西塘的凤后果是被人下了毒,并非自愿殉葬。” “这凤后出生如何?” “凤后原本就是出身寒门,因是少年夫妻,随先帝多年,这才登了后位,没有什么亲族。” “那皇太女为人如何?” “听说虽然资质平平,但为人倒是恭谨温善。” “哦~~~”锦瑟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直到发现安澜还在看着她,这才无可奈何地道了句,“看我做什么?我也不过是猜测,凤后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了,要是这皇太女没什么过人之处,肯定也得倒霉了。” “哦,你这是猜测?” “可不是么?毕竟没有坚实亲族做靠山的太女想要坐稳帝位可不是件容易事啊,何况还资质平平。” 安澜自然是不可能想到自己的妹妹曾经在另一个世界为了打发时间看过无数的历史宫廷片,对所谓的宫廷政治自然耳熟能详,举一反三。 她只是神奇的发现自己的妹妹居然会有如此通透的见地,暗地里也和自己的猜测不谋而合。 于是,第三次的谈话中,两人继续绕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安澜直截了当,开门见山。 “皇太女一病不起了。” 锦瑟倒是一点不意外,依旧随口道:“那后宫除了凤后还有谁后台最硬,地位最稳固而且还有女儿的?” “丞相之子,楚家的贵君,也育有一女,只是尚年幼。” “年幼才好啊,这样他的女儿做了皇帝自己才可以借着辅政的名义垂帘听政么!” “垂帘听政?”安澜听到了一个新名词,觉得有些好奇。 锦瑟点点头:“就是在帝位御座的后面设置一道门帘,让百官看不到你的脸,而你却可以坐在那里发号施令,甚至操纵年幼的帝王。” 安澜沉下了脸:“胡扯,公鸡司晨,岂不是天下大乱了,后宫更不可干政,什么垂帘听政?笑话。” 锦瑟倒是一点不怕,她正纠结在那句颠倒过来的“公鸡司晨”上,无奈笑道:“二姐,你替人家西塘操什么心,人家现在没了皇帝,还不是谁最有权势谁说了算?” “那一个后宫男子又怎么可能抛头露面,当堂对朝政指手画脚?岂不是谋朝乱政。” “所以才要设置一道门帘嘛,再说功夫还是要做做的,女帝毕竟要摆在那里的,又是他的亲女儿,谁敢说他谋朝乱政,何况他又是百官之首——丞相之子,若有不满的人直接就可以被他亲娘摆平了,哪里需要他操心!” 安澜一时语塞,忽然笑了:“你哪来这么多奇思怪想?恩?若说他想让自己的女儿当皇帝倒是可能,但这毕竟是个男人,怎可能有这般见识。” 锦瑟耸耸肩:“二姐,可不能小看男人,那些宫里面打滚出来的只怕更是人精了。所以,只是我的猜测罢了,毕竟这样一个精心布局,敢杀了凤后,谋害太女又能够稳当地将自己女儿推上帝位的男子,我想他应绝对不甘心居于人后。” 而事实证明,锦瑟又一次猜对了。 不久,西塘便在国不可一日无君的呼声下,以丞相为首,推举了楚贵君的幼女继位,随即贵君亲自临朝摄政,奉为太上皇。 消息传来时,安澜沉默了许久,因为不单是事实被料中了,连那道帘子都被锦瑟说的分毫不差,毕竟这是历代各国皇室都从没有遇到过的情况。 如果说对于锦瑟的推测,安澜一开始还是作为茶余饭后的兴趣关注,此时便不再是这么简单了,因为她骤然间发现到,锦瑟简直就和个算命的一样,没有一个不百发百中的料准了。 从此以后,安澜对锦瑟这个貌似只懂得琴棋书画的书呆子开始关注了起来。 她发现自己的这位妹妹,其实最擅长的就是装傻。 只要有自己的舒坦小日子过,大约其他的事情都懒得上心。以往就算让她上朝,也总是站在那里发呆,就算逼着她发些政见,她也总是支支吾吾的答非所问。 据说她背地里曾经说过一句自己的金科玉律“不闻不问,充傻装愣,多跪少说。” 所以就在锦瑟滋润地在她的小封地上逍遥度日的时候,安澜就一直没停止过背地里观察她的治理能力,最后更琢磨着要找个名目把她召回来让她好好地为大周出点力。 因为她早就慧眼发现到,自己的这个小九妹,其实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智慧。 只是她也比旁人更随心所欲,更不会操心。 凭什么?安澜愤愤地想道,若非是大姐年纪轻轻地就早夭折了,凭什么轮着她如今任劳任怨地为了大周鞠躬尽瘁,每天上朝摆平一堆麻烦事批完一车奏章,下了朝还得回到后宫努力造人保证大家雨露均沾,就为了履行皇帝传宗接代的责任,天哪,她为了皇室简直是流尽了血泪啊,想想自己的那些姐妹们,有谁比她还惨?那些家伙,没事就可以跑跑青楼享享艳福,她行么?经常凑在一堆就玩啊笑啊的没人样,她能么?没事想跑去哪里游览就直接丢个病假条给她逍遥去了,她敢吗? 而那个不成器的锦瑟,更教她气得牙痒痒。 每次朝会都迟到,甚至还公然地站在朝堂上打着瞌睡,让她怒也不是,恨也不是。 每次想要发火的时候,她就立马跪在地上高呼:“微臣知罪。”甚至走神到明明和对着和她无关的人发火,她也跟着糊里糊涂地一起跪下,搞得她屡次被弄得哭笑不得。 从此后她发现到一点,这个妹妹,绝对不能正儿八经地和她谈正事,而是要拐着弯儿套着话儿。 事实也的确如此,锦瑟的脑袋瓜子里可不会过多的考虑国家大事。 此时,她最纠结的绝对不是怎么帮助安澜摆平西塘的事情,而是怎么摆脱掉那个麻烦的西塘皇子。 锦瑟很清楚一点,说逛逛是假,探虚实是真。 那个西塘皇子毕竟武功出乎她意料的高,若是不摸清楚他的目的和底细,只怕她以后更没有安稳觉可以睡了,而一味的躲避也绝不是正途,所以还不如亲自迎上门去。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什么?您要去青楼?”乔盛失控地大吼一声 锦瑟呵呵的干笑了两声,余光瞄到路边正在对着她投来好奇目光的人群,几乎想要将这个总是喜欢大惊小怪的乔盛同志推出去凌迟处死。 大约是发觉到了锦瑟想杀人的目光,乔盛终于尴尬地低咳了几声,随即又低低地问了一遍:“王爷,您真要去燕州最大的青楼?” “你不用问两遍,我难道轻的能听清楚,响的反倒听不清了?” 乔盛知道锦瑟是在嘲讽她,不由地只能嘿嘿干笑几声,又道:“王爷,您这是何苦呢?这次回京有的是美眷佳人,若真是寂寞了……额,有需要了……就让燕州府给您安排几个身家清白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自然是有正事,我要去找个人!” “找人?”青楼能去找什么人?乔盛还在犯糊涂的时候,锦瑟已经被人拦了下来。 “啊呀呀,这位小姐可是尊贵异常,人中龙凤的品貌,难得燕州居然会有您这样的人物?” 锦瑟好奇:“你这算命的可真有趣,看也不看就知道了?” 她的面上可是戴着斗笠的啊,于是笑着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对着她道:“不如你就给我算上一卦,说得准了自然有赏。” “小姐可否露出真颜让在下一观?” 锦瑟倒也不介意,大大方方地在她面前揭了半边的斗笠面纱。 那中年女人立即笑了:“我说贵人,您这幅模样还要算什么命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您这一生,命犯桃花,想躲都躲不了的桃花啊!” 她看着锦瑟有些犯黑的面色,继续火上浇油道:“而且这桃花,可说是不论男女,不论何时何地,除非您避进深山老林,这一辈子不出来了,否则只要有人的地方,您就是摆明了得应付这些事,所以,别愁眉苦脸了。不过我也知道,艳福太多,的确不是件容易事,就算是皇帝,三宫六院的多起来恐怕也是不好应付了。” “住口,皇上家的事情哪里容得你在这里贫嘴。”乔盛厉声道,此时,身为皇室御林军的气魄又出来了。 “是是是,小人知罪。”嘴上说着敷衍的话,眼睛却是也在乔盛的身上绕了一圈了,“哟,这位小姐,可真是英武不凡,相貌过人哪。” 任凭是谁,听了好听的话,总归会觉得心花怒放的,乔盛就是这么个人,顿时有些趾高气扬起来。 锦瑟暗地啧啧,要是放在她原来的世界,谁敢这么夸奖一个女人,基本上是不准备活着走出三步路的。 “但是做事又有些个粗枝大叶,还贪杯好色,为人又有些个愚钝不知变通,以至于时常好事容易被搞砸,坏事被整的更坏,额……简单说来,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有,您今日要万分当心了,千万要少喝点酒,否则只怕要闯下大祸。”这回这算命的声音可说是越来越小了,说到最后她也大约是觉得怕要小命不保,干脆偷偷地朝后缩了几步,在乔盛明显愈来愈铁青的脸色前预备溜之大吉。 “乔盛!”站起身来的锦瑟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好好地赏她!” “什么?”乔盛不解,“这人分明信口雌黄,胡编乱造。” “倒也不是,我看她说的还挺准的。”她言罢,哈哈大笑着起身离去。 而身后乔盛想了半日这才领悟过来,天哪,王爷这不是摆明了在笑话她么? 这边,锦瑟终于在垂头丧气的乔盛的指点下,一路寻到了燕州最出名的百花楼。 一入内,便觉得一阵香气扑面而来,身边立刻变的花团锦簇,只是并没有锦瑟想象中的浓妆艳抹的老鸨上来接待,只有一群年轻的少年郎们,一个个朝着她……身后的客人们扑过去。 这也难怪,锦瑟一身黑衣,又是斗笠,搞得和蒙面侠似的,而身边的乔盛又是一脸的金刚怒目,对着谁都没好脸色,她是个老实人又有些个古板,自然看不起这些个青楼男子,又怕他们这些庸脂俗粉污了王爷,于是干脆就当了个挡箭牌,谁若是靠了过来便一个粗声粗气的“走开!” 这么一来,锦瑟倒反而安然无虞的一路进了大堂。 “两位小姐,可是初来此处?” 总算来了个有几分眼色的管事男人,容色虽已迟暮但看着众人对着他恭敬的神色,想必也是这里楼内有一定地位的人物,此时他光瞧了一眼锦瑟,便看出了她的贵气,心知这不是个普通的客人,笑眯眯地迎了上来,恭敬道:“两位小姐若是初来,想必应还没有什么熟识的公子吧?” “是啊,我是来找,寒竹公子的?”锦瑟也知道这里的规矩,她说着便让乔盛送上了一锭沉甸甸的银子。 那男子看着手中的银子,脸上分明流露出了几分诧异,随即笑道,“小姐既是初来,不明白也是常理,寒竹公子从不接客,他并未卖身,所以小姐若是慕名而来的百花楼,不如还是让我为您介绍一些其他的美人吧。” 锦瑟微微皱了皱眉,又送上了一锭金子:“还请管事的通融一下,我只想与寒竹公子聊上几句罢了。” 出手如此大方,这回连这管事的都不由正眼多看了她几次。 他微微沉吟,忽然问道:“敢问小姐姓什么?” 锦瑟淡然一笑:“它山之石。” 那管事的男子想了片刻,终于明白了,立即躬身,道了句:“小姐这边请!” 两人一路随着那男子穿过园子后面的小径,一路上都是不少莺莺燕燕的歌声,□□声,娇笑声,不绝于耳,走了许久,那些声音方才渐渐地稀少,直至来到了一处幽静之所,只听见廊下潺潺流水,从一处九曲十八弯的小桥下流过。 那管事的带到了桥边,便不再向前,只对着锦瑟言道:“小姐请入内,寒竹公子已经静候多时。”随即又拦住一旁的乔盛,“这位小姐还请留步,寒竹公子并不见外客。” 锦瑟点点头,对着乔盛道:“你在这里等我。” 入内不过几步,锦瑟便走到了一处白亭中,周围轻纱蔓蔓,倒是颇有情调。 只见亭中桌上已放了一壶酒,两只杯,显然是待客的准备。 微风吹过,一个身影忽然轻点海棠正从天而降,美人如画,身姿如柳, 换成常人早已看呆了去,锦瑟却是微微一凛,因为她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人绝不是一个普通的青楼男子,是以全神贯注,精神骤然间紧张了起来。 “王爷不必如此紧张,今日良辰美景,王爷又特地亲自前来,寒竹自然唯有好好招待了。”寒冷竹言道,姿态优雅地一挥衣袖,“王爷请坐。” 锦瑟看着他道:“看来你早已料到我今日会来?” 寒竹微微低头轻笑,并未回答,只是替她斟了一杯酒:“王爷,这可是百花楼新酿的好酒,甜而不腻,浓而不醉,还请王爷尝尝。” “我向来不爱饮酒。”她推开他敬来的酒。 寒竹依旧含笑,眼神却直直看向她的眼底深处:“喜欢的可以变成不喜欢,不喜欢的也可以变成喜欢,王爷您为何不尝试一下,也许会有所不同,让您意犹未尽呢?” 这寒竹分明是意有所指,他嘴里说的是酒,但语带双关,犹做试探,锦瑟故作不知,只是笑道:“既然是寒竹公子的一番美意,那么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第43节 说着便举杯一饮而尽。 “只是百花楼里面的好酒,自然是不同的,少不得有些让女子们逍遥快活的东西。” 寒竹的下一句让锦瑟的一口酒就这样直接喷了出来。 “什么!” 这边厢,寒竹还在掩着嘴娇笑着:“哎呀呀王爷,怎么这么经不得吓,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再怎么说,王爷也是身份尊贵,给您的酒里面又怎么会放那些东西?” 锦瑟一头冷汗,面色却是难看到了极点。 她不是傻瓜,这个寒竹,虽然时而柔媚,时而娇俏,看似风情万种,但是他眼底的嘲讽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隐藏的。 “寒竹,不,也许你的真名并不是这个,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我今日前来,并非是和你叙旧的,不妨开门见山,也无谓浪费彼此的时间。” 寒竹依旧半斜着靠软椅而坐,一边抚摩着手上的酒杯一边沉吟,那目光深深闪烁不定。 “以王爷的身份,想必已经知道我是西塘的十一皇子,先帝的嫡皇子,太女姐姐唯一的弟弟。” “不错!”这些不用问去,安澜也早就已经告诉了她,毕竟当初他们两个的绯闻也闹得太大了点。 “如今,西塘已被楚家操纵在手,父后枉死,太女姐姐危在旦夕,而我身为一介男子,也并无什么力挽狂澜的能力。” 他的神情依旧肆意轻松,却分明让锦瑟感觉到一种骄傲张狂若牡丹的气质,却又深沉如无波的寒潭,深不可测。 她轻微地皱了皱眉:“你毕竟是堂堂皇子,莫非还会有人对你不利不成?” “你也是皇室出生,应该明白,没有了父后和太女姐姐的助力,我即使身为嫡皇子,也根本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最终只有任人鱼肉一途。” 锦瑟有些明白了:“所以你当初才想嫁我?” 瞟了她一眼:“看来王爷已经明白寒竹所言了。” “唉~~”叹了口气,锦瑟站起身来,“你的苦衷我不是不懂,只是牺牲了自己幸福去谋求权位,值得么?” “太女姐姐如今一病不起,而楚家的人又掌控住了朝政,我已不可能在西塘能找到可信之人,再说我虽生在西塘,却也一直闻听王爷大名,我们男人和你们女人不同,毕竟还是想找个好归宿,若是留在西塘,势必要被楚家作为一件物品转赠给对他们有利之人,而王爷身在大周,品貌无双,自然是寒竹妻主的最佳人选。” “表面相配却未必合适,何况就算找上了我也怕是未必能如你所愿吧,整个大周都知道,我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王爷罢了,若你要我助你的太女姐姐重新夺回皇位,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寒竹微微扬唇,眼底却依旧是沉静无波:“王爷多虑了,我知道王爷素来不喜政事,自然不会让王爷掺杂其中,我需要的,只是一个锦王正君的身份,再说嫁妻随妻,我嫁了王爷,自然就随着王爷住在大周了,又怎会让王爷入赘去西塘?想必就算是西塘的臣民,也是乐见其成这桩好事的吧,王爷身份尊贵,而寒竹也算的是嫡子皇孙,这婚事自然是门当户对,又能促成两国交好,自然各方都无人会予以反对,皆大欢喜。” “若果真如此,皇子又为何不是堂堂正正地来见我,而是化身成燕州的花魁,费尽曲折,甚至卖弄人前?这样想来,似乎皇子对我还有所保留呢。” 这话无端的异常犀利,却又说的如此的一针见血。 锦瑟只看到寒竹面上微微一变,虽然表面看来依旧波澜不惊,然而她还是觉察了某种一闪而过的杀气从他的眼底划过,原来如此,她微微地笑了,眼前的这位西塘皇子,虽然表面上随性柔媚,故作无意地伪装成花魁,实际上却是骄傲如梅的,有着不容人践踏的自尊。 想至此,锦瑟又继续道:“皇子口口声声说要嫁妻随妻,岂不知本王早已被皇上指婚了两家名门公子,待得回京便要举行大婚,如今正君之位已是有了人了,便是侧君之位……想必以皇子之尊,也是不愿与人同享的吧,倒不如早些打消了这些念头的好。” 这回,寒竹的面色微变,良久方才回复盈盈笑意:“王爷像是在质疑我的真正来意。” 锦瑟垂下眼眸,掩住其中神色:“当然,你武功卓绝,又懂得藏身青楼掩人耳目,自然是有备而来,这般煞费苦心,想必是势在必得,又岂只是为了区区锦王正君之位?” 闻言,寒竹猛然抬头,他的眼中射出精光,只有这一瞬间,寒竹才会真真切切的意识到,眼前的人,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周国王爷,而不是他想象中只知风花雪月诗情画意的软弱王爷。 他终于收敛起了方才的随意之色,正眼打量起了眼前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容易抽出时间更了一点。 想不到半夜还有人回的这么快啊,我还在改错字.....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那依王爷看来,我如此煞费苦心,又有何目的?” 寒竹的依旧微笑着,然而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锦瑟的眸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幽光,她抬眼看着眼前的人,依旧平静道:“皇子武功卓绝,并不局限于闺阁之内,自然是心比天高,哪里是一个甘于人后之人,即使嫁入皇亲贵族,世家豪门为正君,只怕也不屑于与无数的侧室侍君们争宠,选中我玉锦瑟并不只为我是大周国的九王爷,身世显赫,更多的还是传闻中我懦弱无能的性子,以皇子的心智谋略武功,我自然毫无还手之力,更兼我身家清白,甚至还有不能之‘美名’,自然最合皇子胃口,即能玩弄于鼓掌之间,又免去了不少无谓的麻烦,还能凭借着大周九王爷正君之名堂堂正正的得到背地里大周的支撑,为你的皇姐正名,甚至可以重登西塘皇室之尊,而不是如今这样似丧家之犬般地躲在市井之中。” 呵呵,低低地笑出了声的寒竹眼里此时有着毫不掩饰的激赏:“本以为,一个只知琴棋书画的无能女子,充其量就不过是个裹着金玉其外的酒囊饭袋罢了,却不料,王爷却是出乎我的意料,实在教人惊喜……”他意味深长地微弯嘴角,缓缓地放下原本悠闲地握在手中摆弄的酒杯。 “皇子确定自己是惊喜,而不是失望?”锦瑟淡淡笑道,那表情依旧温和得仿佛谈论天气般自然,连寒竹都忍不住赞赏起她居然能这般面不改色道出这种挖苦人的话,明明是语带讥讽,却偏偏平和的仿佛如春风般温暖。 他忽然意识到,那是一种上位者才能有的气势,傲然而立,威严天生,若说眼前的人伪装着一层不为人所知的掩饰,那么今日的他,必然是无意中窥探到了这一处原本被深深隐藏的冰山一角。 “本来以为自己得到的只是块漂亮的石头。却不料无意中发现,这却是块独一无二的美玉,王爷你说,我是不是该惊喜呢?”他微微颌首,迈着镇定优雅的步伐,一步步走向锦瑟,嘴角噙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这一瞬间,锦瑟嗅到了某种危险的气味,她忽然觉得自己应该立刻离开这个地方,于眼前的这个人直面实在是太过危险。然而,想到他的武功,她意识到若是想逃避,绝无胜算,而另一种让她隐隐产生的预感,便是她再不可能以对待其他男子般的态度来解决,或者简单的装傻。 这种念头,让她她眸中的温柔光芒开始渐渐散去。 “无论在下是美玉还是顽石,只怕都绝不可能为皇子所用,皇子惊喜或者失望,都与本王无关。” “未必!” 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从他的嘴里轻轻的吐出却充满着漫天的震慑力。 寒竹走到她的面前,嘴角那笑意愈来愈深。 “王爷并非普通的纨绔世家贵女,如此埋没人群之中,岂不是太可惜了。我自然知道你忠于大周女皇之心,绝无意使你背叛大周,只不过,若你能助我一臂之力,使我们联手得到西塘,届时无论对你,还是对大周,都岂非是美事一桩!还是王爷真的预备,一辈子都做这么一个顶着才女之名的无能之辈。” 他的声音像风一样的轻,还掺杂着某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魅惑力。 锦瑟看着他: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若真的在乎权势,我还会需要你来成就我,成为你的踏脚石?”此时,她的声音依然清悠动人,嘴角却含着一缕藐视的笑容,温文尔雅之余却又显得洒脱冷酷,寒竹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王爷自然不是能轻易被我说服之人,只是你是温室里的尊贵皇女,我却是寒风中的冷竹,我们在不同的环境中成长,自然……你不会明白到我的无奈,为了我不得不去做的原因,为了达成我所想要的,我会用尽一切手段。”他说着,轻轻地在锦瑟的肩头一拍,这一拍,在旁人看来平平无奇,锦瑟却清楚地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晕眩感袭击来。 她直接地跌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而此时寒竹则上前伸手将她半身都揽在了自己的怀里,倾身在她的耳边,仿佛呢喃般低声道:“以王爷之尊,届时带回一个因为西塘动乱而不得不流落燕州的落魄皇子自然算不得什么。生米煮成了熟饭,想必便是大周的女帝也绝无意反对。” 锦瑟心头一颤,她抬头与他对视,只觉他眼内烟波浩淼,竟是深不见底。 “皇子莫非是忘记了我先前所说的话么?难道以皇子之尊,果真愿意屈居妾室之位,伏小认低?” “成就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而藏身烟花柳巷,身为皇子却为了躲避西塘的杀手与密探而卖笑人前?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还不是为了活下去有朝一日可以东山再起,我既然可以忍辱负重,自然也就不会再介怀其他。” 沉默片刻,锦瑟看着他,忽然大笑不止。 “忍辱负重?如此这般情景,还真不知是谁忍辱,谁负重,皇子莫非是搞错了?” 见她还有闲心调侃,寒竹亦也忍不住笑了:“既然王爷如此睿智,我也不必遮遮掩掩,能与王爷这般传说中让整个大周的公子趋之若鹜,视为梦中情人的人物春风一度,亦也是我的荣幸。”说到最后,寒竹笑意亦明亦暗,如若空谷幽兰 “你倒是很看得开,为了你的野心,赔上我……你的清白,值得么?” “所谓男女之情其实也就如荣华富贵一般,非耐久之物,今朝荣华他朝枯骨。这天下多少男子,尽心地侍奉自己的妻主,为她养儿育女,到头来,却还不得不为了一个贤德之名而忍受着她左拥右抱,朝秦暮楚,打落血泪往肚里吞,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这么放不开?就算是皇子,大约也免不了这一条路,充其量也不过是在豪门内做一个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棋子,乃至妻主炫耀的工具,与其如此,倒不如我自己选择要走的路,倒也痛快。”他桀骜地一笑,嘴角带着的,是一抹傲视天下的笑容,“所有的事情都由你们女人掌控,如今何不让我来主导一次试试,也许王爷倒反而会终身难忘。”那是种主宰生死,睥睨天下的神情,锦瑟不由在心底咒骂一声。 光听这话,也够叫人终身难忘的了。 虽然也曾见识过如苏寅杨过之流自信的男子,却从未见过如此自负自傲,甚至可说是压根真正没把天下人和自己的身份放在眼里的人。 他想试试,难道就不能找别人么?至少人家会当成艳福来享受吧。 眼睁睁地看着寒竹欲将她抱起,锦瑟的眉梢微微地挑起,手心随即轻轻地在他胸前一抵。 寒竹瞳孔骤然幽深,他忽地松开锦瑟,向后踉跄了一步,所幸扶住了亭中的竹塌,这才勉强地站住。抬头,他看着锦瑟,那眸光有如夜里中的月光一闪,清冷无尽,冷光流转,却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的复杂神色。 “风离?” “是风离,我涂在外衣上,只是碍于皇子你内功深厚,碰触了这半日才起效,已算的很让我佩服了。” 他的唇边挽起了一个优美的弧度:“想不到王爷居然还会用这种法子来对付我。” “没有一点准备,我又怎么敢这般来见你?”锦瑟强撑住头晕之感,笑道,“毕竟皇子武功过人,远在我之上。不过但凡如此之人都必然过于自信,我在你的眼里大约如蝼蚁一般,自然你不会防我,故而,我想要动点手脚也是易如反掌。不过话说回来,若是皇子本就对我无甚恶意,自然也就无碍,我如此做,也不过是防范于未然。” “原来,我在王爷眼里竟然也如毒蛇猛兽一般?” “我只是不喜欢受人威胁的感觉。我敬你是西塘的皇子,怜你流落风尘,更歉疚与先前让你蒙受被拒之耻这才亲来见你,但若你居心不良,我自也要准备全身而退之策。” “原来王爷来见我的本意竟然是可怜我……”寒竹抚着头低低地笑了起来。 她不知道他这般的反应算是什么,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勃然大怒。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寒竹只是笑着看着她半日,什么也不说,那深邃的眸底是一片沉寂的淡然。 半晌,他方才微笑着叹息了一声:“其实王爷你已经错了,因为从方才开始,你在我眼里已经绝非蝼蚁。” 他说着,缓缓地站起身来,在锦瑟惊讶的神情中,姿态优雅地拍了拍衣袖的灰尘,在她即时绷紧变色的神情面前嘴角慢慢上扬,最终绽放出一个淡然而傲然的微笑:“风离的确是顶级的软筋散,然而我若是连这样的药物都识别不出来,岂非无能,又怎堪与我西塘的楚贵君,当今的太上皇为敌。” “如此看来,轻敌的倒反而是我了。”锦瑟微微皱眉,她的体力已经临界极限,之前受了寒竹这般高手的轻轻一拂,那是西塘玄机心法之中的摄魂术,虽然表面看来无碍,实则已经真气受损,寒竹的本意是想要控制住眼前的锦瑟,使得其乖乖服从,却没有想到临危关头,锦瑟的意志力这般过人,她以真气在体内强撑着住自己的意志力,即使手脚已经无力,却还是眸光清澈,显然不是轻易能被降服之人。 “也许,所有人都看错了你,你虽然是个表面温和无能之人,然而,你的内心却异常强大。” “我是不是该……多谢皇子的美言?”她直视着他,眉如冷烟目如寒星。 寒竹妩媚地一笑:“又不是刀山火海,还是王爷当真如此不解风情,嫌弃我不够美貌?” 锦瑟只觉得那声音带着萦绕于室的悦耳轻柔,洒落在他精致深邃的五官上,似乎正朦胧氤氲出一轮莹白光华,使得她几乎忍不住想要亲近。 锦瑟知道那是摄魂术的作用,用力的咬破舌尖,找回一丝神志,她面色苍白地道:“我自有我人生的尊严,若非我真心喜爱之人,我绝不会轻易就范。” 寒竹依旧嘴角含笑,眼神却直直看向她的眼底深处:“王爷身份如此尊贵,想必真要找到个喜欢的人一生厮守也是不易吧,又何必强求呢,天下女子莫不以美人成群为荣,王爷又何苦看不开呢?” “你说你不想成为他人肆意炫耀的玩物,我又何尝不是?”锦瑟喘了口气,又道,“不论我是男是女,若非出于自愿,便都是侮辱,无论你貌若天仙,还是美绝人寰,我玉锦瑟若说不要,那便是不要。” “侮辱?呵呵呵,想不到这世界居然也会有人以为和我寒朝羽一起竟是侮辱。” 锦瑟此刻才知,原来他的真名是寒朝羽。 说着,手指如流风飘雪般的隔空点中锦瑟的睡穴,使她终于不必再强以真气和意志抵御他的玄机摄魂术。 直到此刻,寒朝羽才终于收敛起嘴角的笑容,看着眼前的女子,他的心底终于生出怜悯,幽幽一叹:“也许你我生在此世,都是可惜了!” 他说着,依旧起身将她抱起,一瞬间,周身流泻而出的是浑然的霸气与令人无法拒绝的强势。 而在那霸气与强势之外,就是完美无暇的优雅和高贵。 这便是寒朝羽,真正的西塘皇子。 第60章 第六十章 御书房内 安澜正一脸冰块像的坐在椅子上,对着哆哆嗦嗦地站在御书房门口徘徊了很久始终迈不动脚步踏进来的燕州刺史冷声道:“等什么?还不马上给朕滚进来?” 燕州刺史,本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不过能被皇帝直接召到京去,所有人就都知道事情不小了。 锦王爷失踪了,天下人都知道。 锦王爷是被劫持了失踪的,这个,只有朝堂上一部分人知道了。 第44节 锦王爷是到了燕州最大的青楼随即入了花魁的庭院失踪了,这点,如今肯定就只有安澜及暗卫们知道了。 可是,她并不如所有人想象中那样勃然大怒,而是板着脸的故意在人前摆了好多天的谱,实则背地里查了多日,最终发现原来她竟然是被西塘的皇子偷偷强行拐去了…. 至于被强行掳去了干什么了,堂堂的女尊世界土生土长的女帝一时间只能想到一些少儿不宜的内容上去。 所以当日,她就一人笑到险些抽筋地倒在寝宫内半日 这点,大约就没人知道了。 当然,女帝终归还是一国之君,笑过了还是要想想后果的,关心关心国家大事的。 也因此,对于锦瑟的这个烂桃花事情,她不得不想办法处理善后了。 但是可惜的,对着这已经被吓破了胆,进个御书房还摔了一跤的燕州刺史来说,实在不是个容易过得了的关口。 在安澜眼里,这燕州刺史充其量在她眼里不过是个无足轻重,无伤大碍的小虾米。 只是这小虾米居然连个堂堂皇子混到自家城里的青楼当了花魁的事情都不知道,这……还不是严重的失职?好在来的是个皇子,若是一群密探呢,刺客呢?那堂堂九王爷还不就一命呜呼了? 啪的一声,女帝直接将奏章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你这个燕州的官究竟是怎么当的,恩?” 燕州刺史感觉自己身后的尘土,飞起了有八丈远,她心虚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求饶总是没错的。不管怎样,先求饶再说!! “知道不想死就好!”安澜冷哼一声,“居然连王爷怎么失踪的都不知道,还有你……乔盛!” 这回倒霉的是缩在角落里几乎希望自己直接变成小虫子的乔大侍卫长。 “居然醉倒在青楼里面不省人事,把好好的王爷带了进去却丢在了那里,你倒是风流快活啊,恩?” “臣……臣……” “臣你个头,朕要听你们的解释。少跟朕废话。” “臣已经下令封了百花楼……”燕州刺史胆战心惊地开口道。 “你个猪,封了有什么用?难道你能把人给我带回来?” 两人都是一时语塞。 “给朕说清楚,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朕的皇妹又怎么会好好地跑去青楼的,去了又干了什么,不好好交代清楚,当心你们的人头…… 安澜终于问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而御书房外,一票东歪西倒偷听着的姐妹们正你推我搡的各自伸长着耳朵。 “听到了没有,锦瑟那丫头居然逛了青楼了,啧啧。” “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这丫头啥时候开的窍?” “果然,江南是好地方,连个书呆子都能改造得了,她知不知道进去了要干什么,不会以为只是喝杯酒听个曲就走的饭馆吧。” “你们说那花魁长啥模样,能让九妹这般乐不思蜀的?” “我看应是人家看上了九妹,来了个霸王硬上弓吧……” “上你个头,男人怎么上女人,我看你今儿个是酒喝多了吧。最多就是邀宠,邀宠!” 几人开始偷偷地低声地热火朝天的讨论了起来。 而那一日之后锦瑟真正的所在…… 却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某山庄的某个房间的某床上。 没错,是床上…… 她翻了个身,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突然……跳了起来! 天哪,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地方,还有……看了眼自己的身上,只着中衣,还是歪歪斜斜耷拉在身上。… 完了……她突然浑身一抽,再看看身边,没人……难道,这里不是第一犯罪现场? 那西塘皇子呢?那个恐怖的寒朝羽呢? “你醒了?”门被打开的瞬间,她几乎想要尖叫,却在看到杨过的瞬间换成了大叫。 “是你?” “是我!” 这对话完全没有缓解此时心理状态犹如吊了七八个水桶的锦瑟的焦灼状态。 “这是哪里?” “名剑山庄!” “你家?” “我家。” 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决,就好像电视剧看到紧要关头,突然漏掉了两集直接跳到了让人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地方去了。锦瑟觉得自己一头雾水,但是看看杨过,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头。 犹豫了好半晌,终于试探地问道:“你……带我来的?” “不是我难道还是那个西塘皇子?” 锦瑟脸色变了三变,终于问了句自己最想问的:“我没……怎么样吧?我怎么会来你这里的。” 闻言,杨过好像想到了什么,他的眼角顿时染上了几分浓浓煞气,面上抽搐了几下,好容易控制住了自己情绪,居然还勉强堆上了个笑容,只是面孔都在微微扭曲,然后用着尽可能的柔和语气对她道:“你真的想知道……?” 锦瑟看得直打哆嗦,垂头丧气道:“别,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你真知道了?” 彭~~~她听到的是杨过四尺四寸的长剑剑柄狠狠的撞击声,撞击的是她睡的八尺八寸宽的大床床柱。 锦瑟瑟缩了一下有些犯傻,这是什么状况?她抱着被子朝床内挪了两步,看得杨过好气又好笑。 “你若是真能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倒也免得我麻烦了,想不到你竟然烂醉如泥地倒在青楼里……” 什么?锦瑟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得了中耳炎! “也不知道你到底喝了什么,居然睡了整整两天,你若真那么想去风流,也犯不着喝那么多酒吧,喝了还醉倒在人家的床上……把人家给……” “等等……”锦瑟打断他,“你刚才说,我…对他……怎么了?” “自然是你把他怎么了,难道还是他把你怎么了?” 锦瑟欲哭无泪,她最怕的就是他把自己怎么了,偏偏眼前的这个杨过话总是只说一半。 她此刻头脑中只回旋着一个想法,他奶奶的到底是个什么事啊,活在女尊世界她容易么她,明明自己还在这里担心被那寒朝羽给怎么了,还要无缘无故地被当成色狼。 “杨过……你且先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过怨怼地瞪了她一眼:“你刚才不是说已经知道了吗?” 对杨过这般的怨妇姿态,锦瑟就快抵挡不住了,别婆婆妈妈的了,说正题啊。 “那天我想想不放心你,便一路跟着乔盛还有你去了百花楼。” “你跟着我进了楼?”锦瑟心头一喜,有杨过在,看来是有惊无险了。 “没有!”杨过不悦地瞪了她一眼,“你们是女子,我一个男人,怎么能进那种地方?” 锦瑟再度有从天堂落入地窖的感觉。 “你不是江湖儿女么,这种时候还顾忌这个?偷偷潜进去不就行了?”锦瑟无奈。 “我最后不就是犹豫了好久,这才为了你偷偷进去的么?”杨过怒道。 锦瑟再度燃起希望:“那你就找到我了?” “没有!” 乖乖,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滋味可真难受啊。 “我找了你好久,你那个没用的乔大人,被几个小倌劝着灌了几杯酒就浑然忘了我了,压根问不出事来。我是绕了好大的圈子,这才找到的你。” “那我……那我没出什么事吧啊?”锦瑟紧张地看着他,看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杨过忽然笑了,“看来你还挺怕出什么事,既然怕出事,干嘛还去那种地方?” “我这还不是想解决问题?”锦瑟忽然觉得自己是在和小孩子说话,说来说去谈不到正题上。 “我找到你的时候,你正躺在那花魁,也就是西塘皇子的床上。”杨过终于良心发现,只是直接丢了个重磅炸弹,让锦瑟顿时一口气没接上来。 “我躺在他的床上?” “是,而且你当时已经被脱了衣服……” “什么?”锦瑟几乎是大吼了一声。 “他……他……他对我做了什么了没有?”杨过神奇地发现,她结巴了。 “不知道……”杨过看了她一眼,“我找到他的时候,你正在床上睡着,而他则若有所思地坐在一旁看着你。” 锦瑟再度有想上吊的感觉,她很想问,这到底是办事前,还是完事后?拜托,要死也要给她个痛快明白好不好。 “所以你就带了我回来了?那我的衣服呢?” “他说你的衣服上都沾着风离,而里面的衣服上也都涂了不少的迷药。”杨过没好气地说道,“我说你没事整这些干什么?” “还不是为了保住我的清白!”锦瑟又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她干咳两下缓解气氛。杨过眼中波光一闪,却是不动声色地掩盖住了。 他依旧淡淡地道:“那你明知危险,还去那种地方做什么?莫非是那皇子实在长得太美,所以把你迷住了?” “怎么可能?”锦瑟苦笑,“你也不想想,若我对他有企图,就凭他的本事,我连靠近他半公尺都不可能。” “这倒是……”杨过意味深长笑了,说不清楚眸中的意味。 这一瞬间,锦瑟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然而她遭逢大变,终究思路有些短路。 “那你最后就这么把我带走了?” “不然还是你自己找来的?” “所以,他就这么让你带我走了?”锦瑟依旧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她发现杨过今天的火气貌似很大。 “你问我,我问谁,那种情况,我不竭尽全力地与他一战带走你,难道还任你留在那里?” “说的也是…那个…谢谢你!”锦瑟蠕喏道,她总觉得今天的杨过气势仿佛略有不同,不过再联想到他翻脸比翻书快的个性,倒也不足为奇了。 “不用谢我,你睡了两天想必也饿了,我让下人准备些清粥小菜给你。” 锦瑟经他一说,果然觉得有些乏力,她感激地点点头:“有劳你了,杨过。” 杨过眯着眼看了她半晌,终于绽开了笑意:“你好好在这里休息,我已经派人通知了燕州府了,她们也同意让你暂时在这里修养一段时日,你就安心先住下吧。” 第45节 那清亮黝黑的眼眸波光流光,宛若极品水晶隐隐有几分傲然与清冷,锦瑟知道杨过也是个美少年,却忽然觉得他今日的眸光似乎略有不同,却说不出何处不对。 “哦对了,那皇子临走前让我带句话给你……”正走到门边的杨过忽然仿佛想到了什么。 “什么?”锦瑟忽然有种预感,这绝对不是句好话。 “他说,他不会对还是处女的王爷趁人之危,所以…留待王爷心甘情愿时再说吧…” 靠,锦瑟想要骂人,这是人话吗?但与此同时,她也松了口气,这样听来,似乎是虚惊一场了。 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他若是没对她做什么,那他怎么知道她还是处女。 顿时,锦瑟的头又痛了起来了。 天哪…………她哀嚎一声,直接闷头倒在了被窝里。 而走出房间的杨过,则终于忍不住大笑着在门外揭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玉锦瑟,呵呵!看看你究竟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一面,且先与你玩几日吧。”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角出现过了,只是还没有一个人猜对,呵呵,目前为止。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整整半月,九王爷锦瑟的去向仍是不明,俨然已经成为了整个大周朝的悬案。 当然女帝其实已经压根不困惑了,玉家的姐妹们自然也不困惑了。 而秦将军请命要去缴平燕州叛匪的奏章也被安澜压下来了,这种种的原因,当然只有一个…… 那就是玉家皇女们都满心地以为锦瑟正在艳福无边呢,也因此,不但没人杞人忧天地以为锦瑟清白不保,反而今日你做东,明日我宴席地庆祝锦瑟终于成人了。 但是京城内尚不知内情的公子们可就不作如是想了。 随着无数个版本的流言出现在京中,甚至当连锦瑟出家的传言都蔓延开来的时候,秦若临终于开始坐立不安了起来。即使秦岚将军的百般安慰也无法让这娇滴滴的秦家公子定下心来。 思量再三,他最终决定去见林素衣,至少在若临的眼里,他们都即将嫁为一妻,在这个单纯的少年眼里,也就是即将成为一家人的兄弟。 而当他来到林府之后,却发现与他的坐立不安不同,眼前的林素衣只是安静地坐在树下摇着着手中的雪白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漫不经心地扑着。 白衣如云,青丝似墨,秀指纤纤,映着扇柄上以银丝作绣的翠竹,真真是清华出世不着点尘媚色。秦若临见他长睫半垂,神情高邈,实在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只得率先开门见山地说道:“素衣,你可知道王爷的近况么?” “不知!” “那你这可从林大人那里听到一些王爷的消息?” 林素衣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神情似笑非笑:“若是连秦将军都无从得知的事情,家姐又从何而知?”他理了理下摆的衣角,慢条斯理地道,“想必,便是皇上也未必一时半刻内能得知王爷的消息,我又怎会知道。” “那……那可如何是好?”秦若临被他如此一说,愈加乱了分寸起来。 林素衣看着眼前一脸慌张的漂亮少年,他于自己一般年纪,亦是出落得是秀气修长,如美玉般无暇。 微一沉吟,他以扇轻点前方,示意他坐下,笑容却仍是淡定无波:“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况且皇上早有定夺,秦公子眼下又何必过于担心。” 与秦若临亲热的直呼其名不同,林素衣显然有些冷淡,然而心神不定的秦若临却并未发现异样。 在他相识林素衣以来,他总觉得这位即将和他共侍一妻的少年是个从不形于外的人,他一直是幽幽静静冷冷淡淡的,如今这一笑倒是宛如春暖凝冰,若流水般的明澈柔和。 只是面对他如此泰然自若的模样,秦若临有些讶异:“素衣,你我都是即将嫁入锦王府的王君,难道……你就不担心妻主么?” 林素衣秀眉微挑,淡淡笑道:“秦公子身为锦王正夫,自然有权过问王爷去向,而素衣不过是侧室,又怎敢逾矩?” 秦若临终于察觉到了几分异样,他一个咬牙怒道:“你我既然都将要嫁入锦王府,便都是王爷的夫君,自然都会为他的安危担心,除非你的心里根本没有妻主。” 林素衣抬头扫了他一眼,声音低柔却不减冷漠:“那正君以为我该如何?” “至少不应还这般泰然自若,闲情雅致在树下赏花。” “哦,那如秦公子这般惶惶不可终日便可帮得了她?”他淡淡一笑,“身为男子,即使王爷果真有难我们又能怎样?莫非还能飞出这高墙救她?”他的语气依然很淡,听不出喜怒。 “那照你说来我们岂非什么也做不了?” “正是如此!”他的声音一字一句,微微扬起嘴角,他笑得优雅,“至少对你来说,眼前唯一能做的,便只是以不变应万变。” 刹时一阵风来,吹得湖边的柳叶微微一晃。 林素衣又道:“如今全京城的公子都知道我们将为锦王夫君,所有人此时都在看着我们,尤其是你,秦公子,你将为锦王正君,你的一言一行,便也是代替了整个锦王府。如今至少并无半分真正对王爷不利的消息传来,你便这样慌了手脚,教旁人看来岂非是昭示了你与锦王府甚至整个大周的无能。如此行事,秦公子,你枉为锦王正君!” 一番话说的秦若临面色苍白起来,少年蠕动了几下嘴唇,一时之间竟不能反驳。 自小,他便是受尽了爹娘宠爱长大,便是自己那个雷厉风行的娘亲也从来舍不得对他这般呵斥,有些道理,他即使心中明白,却仍旧还做不到。 也许,正如娘亲所言,眼前的人,便是比他更适合的存在。 苦涩泛滥于心,他沉默许久,忽然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素衣,你是不是恨我?” 林素衣微微一怔。 “身为林家的公子,论出身门第,甚至气度才华,都不在我之下,如今却只能屈居于锦王侧室之位,想必,你心里也是不甘的吧。” 林素衣终于站起身来,他微微扬起嘴角:“你既然知道便罢了,又何必非要说出来!” 他说的如此直白,这回,反倒是秦若临愣住了。 林素衣轻抚着随风摇曳的柳叶,他并没有去看秦若临,眉目清冷地平静道:“只不过我真正在意的从来就不是名位!毕竟,只要她是玉家的皇女,即使再想独善其身,却终究还是不得不履行她皇女的职责,为了大周的安定而娶进无数的夫侍,就算是日后,便是你不为正夫,锦王府也不会仅仅只是你我。” 那是种冷冷淡淡的语气,带种命中注定的平静了然。 “情之所钟,人尽缠绵;意之所眷,不妨容悦。我与你一样,都是世家出生,自小受着三从四德的教育,然而我又与你不同,只因我不想单单只做她的无数的侍君之一而已。然而但凡皇亲贵族,王府皇宫,哪一个不是樊笼,哪一处没有争宠,美人如云,能分得的真心又有几分,豪华非耐久之物,富贵无一定之情,入身易,出头难,若非为了她,我又岂非愿意屈居人下,甚至未来还不得不可能与无数人共侍一妻。” 秦若临张口欲言,却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顿时,心里只觉得起起伏伏,乱了又乱。 凝视着眼前的林家公子,他微微叹息,眸似秋烟:“你说的不错,可是,我却不恨你。” “从我知道她是大周的皇女的那一刻开始,从我为她钟情的那一日起,我便已经决定,只要此生能与她相伴终老,其他一切都可不必介怀。毕竟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以她的风采品貌,即使并非玉家女子,也亦无可能一生只得一人,何况以她的心性又岂能是薄情寡义之人,此生能得与她厮守,余愿已足。” 林素衣心中微微一震,他依旧侧身而立,默默不语。 “你说的不错,我们都是世家出生,只是我没有你的傲气,你的镇定,甚至你的气度。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她只是个平凡女子,若我并非锦王正君,那么至少此时此刻,我可以不必掩饰我内心的担忧与不安,甚至也可以直赴燕州,在有可能离她最近的地方等她。“ 那声音很稳,如磐石,一字一字捶进林素衣的心里。 他霍然转身,青丝旋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垂落肩头。 “很好,如此说来,我们也可算是扯平了。” 秦若临怔住了,眼前这盈盈而笑的清妍少年在径直绕过他的身边时,停了下脚步,轻声道:“不论她是不是玉家女子,也不管我能不能做,我都会亲去燕州寻她。毕竟与你比起来,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侧君。而你,身为锦王正君,自然必须要留在这里,为皇上,为玉家稳住人心。” 秦若临呼吸一窒,脸色雪清,林素衣微微一拂衣袖,含笑道:“所以,我才压根不会在乎所谓的正君侧君之位。便是你要视我们为好兄弟,能有这番泱泱气度,却还是低估了她。假若她是个凉薄之人,会轻易地屈服于美色,甚至见一个爱一个,我又怎会为她钟情这许多年。” 秦若临看着他云淡风轻地微微而笑着离开,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输了。 输在那份决绝,输在那份傲然。 然而终于云开日见,争来的这份幸福,又岂能轻易低头? 也许,从自己一开始压抑住内心的不安去做一个贤良淑德的锦王正君就错了。 也许,在她尚未回来之前便发现到这一切,在他们尚未真正大婚前发觉到这些,还不算太迟。 这一刻,少年觉得自己骤然间只觉愁上心头。 花落枝头,柳叶摇曳,晨雾缭绕湖面,花叶蒙胧如诗。他黯然叹息。 的确,他是锦王正君,不能如他人那般肆意自在,甚至在未来的日子里,或许连在人前展露自己真情实感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然而,他却不得不去担当下这个位置,也许,正如娘所说的。 他是正君,若是没有足够的威严魄力,又怎可能压服得住人心,甘心么?他又何曾甘心与他人分享,然而他不能说什么,更不能流露什么,只因为,他是正君,一个必须有着足够泱泱气度的锦王正君。 如今,他终于开始渐渐了然她为何要避世,也慢慢开始体会到皇上的用心。 这些年来,她独善其身,一个人逍遥自在,何尝不是因为她也洞察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这说明,她亦不想享齐人之福,不想利用她与生俱来的尊贵风流一生。 所以,他必须保护她,用他秦家公子的身份,用他锦王正君的身份。 只要他秦家一门依旧牢牢地握住整个大周朝的命脉,然后用这段联姻显示对大周的忠心耿耿,他必然可以做到,让她依旧潇洒自在地做她自己。 而这,亦也是他自己的私心……私心到他不必看到她的身边有太多的莺莺燕燕。 树荫角落处,素衣平静地看了秦若临片刻,终于转身离开。 身旁的墨心忍了半晌,终于禁不住开口问道:“公子……您何必要与秦公子说这些。” 清眸流转,玉颜含笑,素衣淡淡开口道:“你觉得秦公子此人如何?” 墨心道:“墨心觉得他性情恬淡,又柔弱和善,将来也必不难相处” “只可惜,这样的性子并不适合做锦王正君。” “公子?”墨心不解地看着素衣。 “如今王爷下落不明,即便是将来,只怕也会少不了风云变幻,玉家的女子即使不想,也不得不入俗世。若是他身为正君处世不够谨慎,性子过于疲软,再加上小人的添油加醋和趁机,反而会对王爷不利。” 墨心终于明白了过来:“可是公子,您做了这些,秦公子和王爷又哪会知道。” 少年微微一笑,声音清澈,却开始带上了点淡淡的感伤,“只希望,我这一番苦心不要白费。”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就在举国上下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着锦王爷的去向时,而锦瑟只是平静地在一个据说是叫名剑山庄的地方种花。 在聪明人面前要装糊涂,在装糊涂的人面前要更装糊涂。 这就是低调二字的真谛。 锦瑟一直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当第一日醒来过后,“杨过”便和她辞别说有要事要办,随即整个山庄的人都客气却又坚决地表示在盟主回庄前她不得离开时,她没有与任何人攀谈。这些山庄的侍从们都恪守着应有的礼仪对待她,既彬彬有礼也冷淡疏远,然而锦瑟很清楚地看了出来,她们人人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而能被训练的如此严谨划一,也绝不会是普通人的手下 也因此,对于这种变相的软禁,她就只是笑了笑,在随后的日子里面依然安安心心睡睡吃吃,看看书或者在偌大的庄园里东游西逛,到最后无聊时,甚至还开始种花。 在这种变相的软禁下,她能有这种随遇而安的泰然态度实在不得不令人感叹,这使得连日来,在暗处观察她的人都忍不住佩服起她来。 于是,十五天后,游戏换了个样。 第46节 一早起来,锦瑟就发现整个山庄居然除了她没有第二个大活人了。 她疑惑地逛了一圈后,再试探地走到山庄大门前,还是没有人出现。原先的禁锢似乎一夜间消失了。这本来是件好事。然而令所有人惊讶的是,出人意料的锦王爷并没有激动地立即离去。 她只是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庄园正门前的牌匾,随即某些内功好的人还可以听到她的喃喃自语:“还真叫名剑山庄,以为拍电视剧啊。” 然后她叹了口气,转身又进去了。 这真的是叫所有人大跌眼镜。 之后的几天,锦王爷依旧活的很是滋润。没有人伺候,她便自得的自己动手烧饭煮菜,堂堂皇女居然会烧菜洗衣,这是第二个让那个暗处的人惊愕的说不出话来的地方。 甚至这些做出来的菜并非是想象中的无法下咽,相反,还堪称美味。 而可怜的锦瑟,则是很郁闷地发现自己做的菜经常不翼而飞掉几道。 闲暇时,她便去书房随意借阅,既然没有人在,那么自然东西都随手可取,基本上什么书她都会涉猎一番。 唯有一次,她在翻书时无意看到了某本春宫小说,立即皱着眉头又放了回去。那可是京城贵女间争相传阅的风流之作。 于是这一次,锦瑟又郁闷地发现,没几天后,这整个书房都被类似的书籍和春宫图塞满了。 看来有人是存心要戏弄她,叹气,从此不再踏足书房。 为了解闷,她又开始用自制的鱼竿钓鱼,待池塘的鱼也都不见的时候,她又开始抚琴画画。 总之,锦王爷总有办法可以一个人活的自在。 也许优雅的礼仪举止是每个皇族都与生俱来的,并不足为奇,然而那种雍容的气度与平和的心气,便绝非普通的女子可有了。 到了第三十天,幕后人终于坚持不住了。 正当锦瑟怡然自得的在树下看书时,他现身了。 “为什么不走?” “这里不是挺好?吃的喝的都有,自得其乐,也没人管我。” “宫里难道没有人伺候你一个堂堂的玉家皇女?” “男人太多!”一句话道破天机。 来者笑了,优美的唇角微微上扬:“难道王爷对我的身份与来意丝毫不好奇么?” 锦瑟抬头,第一眼,她就用自己的眼光确认了这是个男子,却身着女子的装束……该怎么说呢? 他容貌清隽,身材清瘦高挑,气度从容轩然,如玉树碧竹,丰姿刹踏。白丝内衫束于腰部,兰绸罩衣随意而覆, 放在这个世间其他人的眼里,自然是个丰神俊朗的女子,然而,却不可能迷惑活过两个不同世间的锦瑟。 岁月的流逝在他的容貌上留下的并非是沧桑,而是一种轻轻淡淡的韵味,这是种唯有岁月的磨砺才会生出的风华与不凡。清冷得如同在夜色中独自摇摆的白兰,却又深沉如无波的寒潭,令人猜不出,看不透。 端详着他的眉眼,锦瑟问道:“你与杨过是什么关系?” 男子眼底的笑意若隐若现:“还请王爷猜猜?” “你年纪不轻,却男扮女装,想来应该是他的爹吧。” 见她道破天机,男子却是面色不改,他淡淡一笑,悠然在她对面坐下:“王爷好眼力。” 那大气的作派举止,何曾有半分的男儿家的娇媚之气,也难怪整个武林中人都未曾识穿他的身份。 锦瑟沉吟片刻又道:“至少我该庆幸你今日是以真面目见我。” 这回,杨昊微微挑眉,眼中流露出几分赞赏:“王爷是何时发现的?” 锦瑟笑道:“也许是从醒来开始便发现了吧。” “哦?”杨昊有些讶异,“我的易容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锦瑟笑了:“有破绽的只是你的故事,寒朝羽有备而来,机关算尽又怎会轻易放弃,定然是有个比他武功更高之人救了我。”她定定地看着他,“而这个人……就是阁下。” “看来王爷心里清楚,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阁下既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我自然也只有奉陪到底。” 杨昊的脸上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王爷果非常人,深黯韬光养晦之理。” “那是自然,你既不想我识穿,我便装作不知,你既然只是困住我,想来也没有什么恶意。我自然也就随遇而安,却没有想到,你这么快便放弃了。” 杨昊依旧淡淡地一笑,眉间倦意浅浅,锦瑟却觉他眼内烟波浩淼,深不见底。 “因为我和你一样,生来便是荣华富贵,应有尽有,所以并不惯于用这些阴谋诡计。” 锦瑟向来对别人的家务事没有什么兴趣,于是她也只是随意地换了个坐姿:“既如此,我们也无谓绕什么圈子,不如开门见山?” 杨昊垂眼一笑,那姿态清雅明净,年轻的杨过虽和他爹有着相似的精致眉眼,却绝没有这般的风雅与气质:“如果是这样的话,王爷不该不知道,我家过儿对你情有独钟。”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他含笑道,眼神却是柔和中带着几分锐利,“我一个做爹的难道还看不出自家孩儿心中想些什么?” 他的嗓音如暖风和煦,却又分明不露声色,好像收入剑鞘内的利剑。 锦瑟微微皱眉:“我说的不可能,是指我与令郎绝对不可能。论门第,你们是江湖世家,我是皇亲贵族,本就道不同不相为谋。论情爱,我只是视令郎为江湖朋友,并无其他,至于令郎如何想法,我确实不知,前辈若是觉得不妥,我以后会尽量避免与令郎会面,以打消他此般念头,毕竟你身为他的父亲,想必也不愿见到他入王府,从此深宫豪门不见天日,还要落于人下自贱为妾。” “门当户对自是不错,但若是杨过喜欢,想必他也不会在意这些。” “但是我对他并无男女之情意,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毁了他一生,还不如劝他尽早回头,难道你连这个都不明白?” 她用力拍了一下面前的小案,随即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痛,太用力了。 “呵呵!”杨昊微微一笑,“当然明白!” 锦瑟一愣 “你以为我杨昊是什么人?”他眸光沉静,青黛色的衣袖在风中漫漫舞动,“其实,我只是想看看过儿看上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 “只是如此?”锦瑟狐疑地看着他。 杨昊又道:“天下人对你的评价很多,而江湖中关于你这位锦王爷的流言蜚语也是不少。” 锦瑟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杨昊凝视着她缓缓道:“怎么,王爷难道不想问问?” 锦瑟云淡风轻:“你既说了,这些不过是流言蜚语,我又什么可在乎的呢。” 杨昊顿然哈哈大笑,隐隐透着几分豪迈:“好一个玉锦瑟!。” 他站起身,单手置于身后优雅地稍稍倾了一下身形,他用的是这个世间女子的礼仪,但却并非是对待皇亲贵胄的方式,恭敬而不卑不亢。 “先前是我小看了王爷,多有不敬之处还请见谅,这些时日看王爷过的也是舒心惬意,想必不会怪责名剑山庄的失礼,如今既然冰释前嫌,自然王爷去留自便,名剑山庄虽无缘于王爷结为姻亲,日后却仍会视王爷为贵客。” 锦瑟也笑了,她刻意慢条斯理地整理起了衣袖:“杨盟主怎知,本王与皇上不会怪罪你的大不敬之罪,毕竟,你掳劫我在先,无故拘禁我在后,就算是有救我之恩,也同样有可能被满门抄斩。” 杨昊嘴角微抿,那是一种并非伪装出来的自信:“这些事,自然是由王爷定夺。” 锦瑟有些不敢置信:“怎么?你就不怕我将名剑山庄之所为上报皇上?” 杨昊含笑不语。 锦瑟又问:“你果真敢让我踏出这个门?” “为何不敢?”杨昊笑意不改,言罢便微微颔首,径自施施然地去了。 锦瑟自始至终都知道,这个杨昊说的话皆是半真半假,可是此时仍然不由不心中感叹,人人都说小看了她玉锦瑟,而她又何尝不是也小看了这个世间的男人呢? 数十日后,大周朝九王爷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京城。 而民间流传的最广泛的关于王爷失踪的流言版本则是这般描述,王爷因在燕州府被闻名天下的花魁所倾慕,花魁美貌多才却是体弱多病,因着怜香惜玉之情,王爷以君子之仪相待,陪伴到了弥留之际。 从此后,京城一日间多了无数的“病美人“,日日将书信递送到锦王府,言辞切切恳求锦王爷垂怜见上最后一面或者两面,或者……无数面。 这些……则都是后话了。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锦瑟原本离开京城的目的就是为了逃婚,可如今她回到京城,却也是为了逃婚。 这趟郁闷的出逃记,给她带来的更是无尽的烦恼,招惹了无数的桃花债与逼婚军团不说,还又莫名其妙地沾染上了西塘的皇族之争。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杨昊,身为武林盟主与江湖中人,他果然是一诺千金,那种独步天下的傲气与自信更非寻常人所有。锦瑟自名剑山庄之后便再没有被杨过大侠夜半“骚扰”,而回城的路上也奇迹般的平静而没有再次遇到寒朝羽的趁火打劫。 这一切,细想一下自然能明白应该都是杨昊之功。 能让寒朝羽这样的人物都避退三尺,这位武林盟主的武功究竟有多高,锦瑟不知道,也无意去细究,然而这份人情,她不得不记下。 隐隐的,她开始对他的身世感到了好奇,故而特地派了管家刘忠去细查。 刘忠倒也干脆,查完回来汇报后还给锦瑟丢了句语重心长的教诲:“王爷啊,虽说这位武林盟主风度翩翩,武林中不少男儿家都为她心仪,可您毕竟是大周的皇女啊,这条不归路可走不得啊!您可是堂堂皇女,怎么能做别人家的女宠呢?” 说的锦瑟是一脸铁青。 刘忠明显连屁都没查出来,至少连他的性别都没搞清楚。最可笑的是,她还自动地将王爷归类为“受”方,也难怪,一个是文质彬彬的美貌王爷,一个是独霸天下的武林盟主,任谁都毫不怀疑的自动将两人的位置定义成刘忠这样的想法…… 不过以他们皇族的势力都查不出杨昊的真实资料,显见得这不是个普通人物。锦瑟微微一笑,她觉得自己日后若然还有机会,定要再会会这个不一般的男子。 另一方面,京城里的麻烦已是接踵而来。 毕竟锦王回京的消息可说是轰动了整个京城,震动了半个大周国。 各种版本的流言不过几个时辰就传遍了全国上下,甚至还一路北上南下到了西塘和君傲国。 先是是雪片般的慰问信笺与联姻书信,比她离开京城时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也难怪,原本在世人眼中惧男甚至“不能”的锦王爷,被这次“钦差之行”中同行的御林军渲染证实了纯属谣言。不少人评价她为人处世深藏不露,高深莫测,而面对美人诱惑之时更心如磐石,举止高贵文雅,令人不可小觑,在无数的场合中都尽显了皇族的气势与睿智。这些比什么都更坚实地击溃了那些风传的谣言。使得一些原本觉得锦王过于男儿气的贵族世家们开始产生了动摇,更何况女帝对她的器重也是摆在眼前的事实,不少人都深悔自己没及早下手,慢了秦家与林家一步,如今自然也都亟不可待的要将自家的妙龄少年介绍给锦王,至少抢在前面再夺个侧君之位。 锦瑟自认自己已经经历了很多,至少比绝大多数长在深宫,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贵族女儿家门要看得更透彻一些。也因此,这一生,她装傻卖乖,周旋于朝堂内外,和各式各样的男人斗智斗勇,和贵族姐妹们左右逢源。 从这次决定回京之始,她就知道自己此生是避不过了,也因此,她没有半点反抗,连续数日都正装出席了京内所有的接风洗宴。彬彬有礼地对待那些将她视为香饽饽的大臣贵戚们与各家公子,只是所有的求婚一概被她拒之门外,每每遇到旁敲侧击的试探,她都是淡然一笑,温和道:“本王刚被赐婚秦林两位公子,如今正君侧君尚未入门便再纳妾室,不合仪制,亦是对王君不敬,何况这区区妾室之位也是委屈了各位贵公子,见谅。” 这一番话说的有礼有节,滴水不漏,便是再有人想要劝说,她也不过是但笑不语,从不松口。 以至于秦林两家都感到异常的舒心,若临更不必说了,初听到这番话时心头甜蜜了好久,接连几日都傻傻的数着日子,锦王回京,便意味着他们大婚的日子便要到了,身为即将过门的王君,这些日子他和素衣是绝对不能允许见到妻主的。心头一时紧张,一时又是说不出的思念。整天痴痴地在窗前发呆,想着她是胖了还是瘦了。秦岚也为自家的儿子欣喜不已,盼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将心头大石落地了,剩下的就只是水到渠成的婚宴了,再来,就是抱个大胖孙子。 ——秦岚,你想的太美了。 而皇城里替锦王接风的大殿之上更可说是歌舞升平,当这位美貌冠绝天下的锦王爷如清风入室般的前来谢恩之时,众人都毫不意外地看到九五之尊宝座上的女帝已直接站起身来,她走下御座,亲热地相迎上前,将其直接搀扶了起来。 “锦王此次为朕出巡,风餐露宿,一路辛苦!尤其是爱卿在燕州音讯全无时,朕日日夜夜睡不安寝,食不下咽……”一番话说的那个情真意切,不少大臣更感动得热泪盈眶。 可与安澜近在咫尺的锦瑟却已是吓出一身冷汗,毕竟大臣们可看不见女帝此时明显属于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一旁的宫廷女史已经拨开卷轴,拉长了声音开始念道——, 第47节 “九皇女玉锦瑟,文修武备,睿哲恭俭,可勘大任,特赐一等世袭亲王衔,统领京畿卫戍及西楚军营,钦此。” 顿时,满野哗然,整个玉家皇族,如今唯有四皇女殷王“子雁”被封为亲王爵,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半分的兵权。 而且殷王与锦王不同,她自幼年起便学习为政之道,行事雷厉风行,才干卓越,早已是安澜的左右手。而九王锦瑟,若说她的政绩,也就只是风平浪静的徐州而已,提到她世人更津津乐道的恐怕倒是她雌雄莫辩的美貌与惧男而好女色的风传, 如今骤然间被加封至亲王,还统领西楚军营三十万大军,这分明是要重用,而且是大大重用的意思啊。看来锦王是要平步青云了。 此时,不少人都拿眼角偷偷地瞅着子雁,却只见她云淡风轻地依旧品酒吃菜,完全不为动,唯有一个斜眼暗地里瞟向锦瑟,而锦瑟也自然看懂了这份幸灾乐祸——小九子,好日子到头咯,你就自求多福吧。 而秦岚则一脸喜色,虽说皇上此举是削弱了她们秦家的兵权,为官多年,她当然明白什么叫树大招风,虽说自家世代是忠臣良将,为大周保卫边境无可挑剔,可毕竟手握重兵,没有一个君主不会忌讳这一点。如今其中一半划了出去,她也算舒了口气,而且给得人还是自家的媳妇,那这肥水当然也没有流出自家田地。高明,高明得让人说不出半点不是啊。 而此时向来低调处世却从来不是傻瓜的锦瑟自然也明白二姐这是刻意地要将她逼上风尖浪口。 顿时脸色一个煞白,直接跪倒在地,朗声道:“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一瞬间,大殿之上静的针尖落地都立下分明,原本预备上前道贺的人都纷纷僵立在了当场,和个木乃伊似的傻了眼。 九王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这世上居然还有人将天大的喜事朝外推的。 女帝倒还算得平静:“为何?” 锦瑟低头,看似诚恳地道:“皇上,臣从未带过兵,未免有负圣恩,不如还是让秦将军的女儿统领为好……” 秦岚顿时欣慰地直笑,觉得这个媳妇可真是胳膊肘朝里弯啊,不愧是自家人。 “谁生来就会带兵?不会就给朕去学。”安澜轻描淡写地就把她的借口打了回去,“如今你既已封为亲王, 自然要为朕分忧解劳,好好和殷王学学,别整日里不务正业。” 锦瑟哑然,她立即朝其他姐妹们看去,却发现人人都像约好了似的眼睛一个劲儿只朝天花板作无辜状,没人出来替她说句人话。 于是她叹口气,依然恭敬道:“臣刚回京,身心疲惫尚无暇她顾。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怕是要负圣望。” 闻言,不少人都倒抽一口冷气,这摆明了是在和女帝背着干啊。锦王的脑袋瓜子里面到底想的什么哪,不会真的是读书读傻了吧。 安澜倒是笑了:“也是,朕倒是忘记了你尚未大婚,这也简单,朕让你即日完婚,随即给你一个月的大假好好陪着两位公子,如何?” 锦瑟目瞪口呆,她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啊。曲解,故意的曲解啊。 此时,一些大臣们会意地笑了,林绾和秦岚内心里则暗自琢磨,原来锦王推脱了半日,都是为了自家的儿子和弟弟着想,这份体贴,真是难得的好妻主啊,回去若是告诉他们,必然也会体察到锦王的一番苦心。这样的女子, 真是当世少有。 就在所有人心猿意马自以为是地琢磨着锦瑟的目的时, 锦瑟则正傻眼看着安澜:“即日完婚?”所有人都以为她高兴傻了,唯有安澜知道她想的什么,顿时怒极反笑,用力一拍龙椅扶手,喝道:“玉锦瑟,朕叫你做什么就乖乖做什么,难道你连朕的旨意也敢违抗吗?” 天子一怒,泰山崩啊。这回,那些可怜的不知道安澜真面目的大臣们都吓得双腿打颤。 甚至还有人没拿稳手中的酒碗,滴溜溜地滚到了大厅的正中央转了个大圈。 “你……”锦瑟气极,“二姐,你居然用皇上的身份来压我!” 安澜锐利的眸光扫过来:“朕本来就是皇上!” 锦瑟的脑袋一片空白,她唯一的胆量也只能让她在那里低声地抱怨了一句:“真他妈的霸道。” “有本事就说大点声!”安澜脸色愈加阴沉。 锦瑟缩了下脖子,声音如同在琵琶弦子上拉锯,颤颤抖抖:“臣是说,臣……知道了。” 安澜涨红了脸,此时,女帝的心里真是郁闷的半死,要不是为了维持她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威武凌厉的形像而刻意发火,她非当场笑倒在地上不可。 此时,坐在安澜左侧服侍的贵君莫如焉乃是如今后宫最受宠爱之人,他为女帝斟上美酒,柔声笑道:“陛下息怒,锦王想必是不舍得自家的娇夫,不如您还是下旨让锦王得偿所愿,换他人掌管西楚……” 莫如焉说到一半便看见安澜淡淡地扫过来的一眼,看不出喜怒,却让他微微颤抖了起来,那一眼何其凌厉,仿佛完全猜透了他心里想的什么。 “哦……那你说何人可为良将,为锦王分忧?”声音淡淡,却是说不出的凌厉与威严。 莫如焉手中一僵,险些没拿稳酒壶,用了好大的力气方才压下心头的恐惧跪下道:“后宫不可干政……陛下请恕臣妾失言之罪。”言罢,用力地磕头不止,只听得咚咚声响,那额头已开始有了血迹,满朝文武都噤声不语,安澜也依然平静地喝酒,仿佛压根没有看到自己宠爱的贵君正在殿前磕头请罪。 锦瑟终于看得有些不忍,她情不自禁地出声道:“皇上,臣领旨谢恩,还请皇上饶了贵君。” 锦王的怜香惜玉是出了名的,也因此,她的屈服在安澜的意料之中。 只是这一番你来我往的波涛汹涌之后,女帝看似也无心情继续宫宴了。 她微微冷哼了一声,朗声道:“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职责,朕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回去准备准备,后日便行正君侧君大婚之礼,可听明白了?” 锦瑟唯有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 众姐妹有窃笑者,摇头者,也有憋出内伤来的,人人都心如明镜,看来还是二姐高明,联手和那莫如焉演了一场好戏。而这贵君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所谓的苦情戏也只有锦瑟那傻瓜看不出来吧,果然不愧是如今宫内最深受安澜宠爱的贵君。前途不可限量啊。 于是锦瑟再度和大周女帝的对决中败下阵来,毫无悬念。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大婚之日,刚被封为亲王的锦瑟终于遵从圣旨,以一身正装,随着浩浩荡荡迎亲队伍去秦林两家接人。 既然是皇家女,又刚被封为统领三十万军权的亲王,来贺喜送礼的人自然如潮水般,几乎快要踏破了锦王府。刘忠也是乐得合不拢嘴,想着一直冷清清的王府如今终于可以有个王君来理事了,而不是孤零零地看着王爷一个人清冷度日,不由欣慰地直笑。连许久未曾出现的小青也前来凑热闹,当然,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替她家的主子挡酒,毕竟锦瑟的酒量有多差,也只有她这个自小到大的贴身内宠才清楚了。 不管怎么说,今日可是锦瑟的大日子,谁敢捣乱破坏她家王爷的洞房花烛,她小青绝对是遇神杀神,遇魔除魔。 当然……说的还是严重了点。事实上没有人会不识相地在今儿个开玩笑,何况,她还是在同时娶了两个京都内最为世家显赫的贵公子,就算得罪得起锦亲王也得罪不起秦林两家啊。 当盛装打扮的锦瑟出现在秦家林家的时候,别说两个少年郎了,就连两家小厮甚至路人都已经为之倾倒。在去两家的路上,她已经受了无数的哭喊声,弄得她险些以为自己是在出殡,不少公子朝她抛来的绢帕上还沾染着眼泪,即使今日是她锦王的大婚之日。 今日的锦王爷,不,如今该称呼为锦亲王了,一身黑金丝边的边红色贵族锦衣,领襟处绣有金丝花草图案,腰缠银线织就的龙凤图腾的黑色腰带,在身前折了两折,拖曳到袍摆,色如流彩归霞,不同于与她往日里的朴素之风,显得张扬绚烂之极,青丝挽成高髻,束以玉家皇女独有亲王才能佩戴的金边饰黑冠,绣着精致花纹的黑色发带系在颌下,既精美华丽又简单利落,以至于没有人发现此时大周第一的美人锦王爷正因为整夜失眠而神情呆滞,双眼迷蒙。只觉得她贵气逼人,却又不失玉树临风,明珠映日,俊雅风流。 眼看着身边所有人都比她这个主角都更加兴奋,锦瑟不由苦笑,她失眠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成年的正常女性,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界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 对眼前即将要和两个比她小上将近十岁的幼齿少年结婚的事实,她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而君紊则因为被女帝下旨封为六品侍君,以至于在她回京以后也是一面都没见到,照理这个位置在普通官宦人家一般是属于较为低等的妾室品级,然而能嫁入亲王府也算是让人趋之若鹜的了,羡煞了一票与他一同被赐入锦王府的美姬们,只不过按照皇家的规矩,在正侧室入门的期间,所有于侧室以下的侍君在一个月内都不可于皇女房中侍寝,这也是皇族对于正君的尊重。 以至于锦瑟接连数日都未曾见到君紊而很不习惯,乍然听到原因的时候她还在心中感叹,一下娶了三个,还谈什么尊重?简直是掩耳盗铃。 一路上身后的两个花轿缓缓而行,满地的红绸与无数正装宫侍与御林军的先行向整个大周国尽显了这场皇族婚礼的气派。 而骑在马上的锦瑟却颇感无奈,上辈子,她恐怕是连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在另一个时空骑在白马上娶两个少年回家。不由只觉得好笑,也因此此时的锦瑟并无寻常新娘那般欣喜或者激动地神情,反而波澜不惊,面色平静得甚至还有些忧郁,当然,没有人会以为她真的忧郁,毕竟她摘得的可是京都两大名门公子啊,更何况再如何冷静的女子都会在大婚之日流露出些许欣喜之态。于是,如此的她看在世人眼里却又莫名其妙地得了一个高贵沉静的评价。 与锦瑟此时无可奈何被赶鸭子上架的心境不同,坐在红轿中的两个新人则难抑忐忑不安之情。 从出秦家开始便一直紧张的手心出汗的若临始终咬着下唇,克制着自己想要抬头看看妻主的心情。事实上不用去看,坐在轿中的他也能听见两旁的街边别家公子的呼喊声。几乎可以想象的出今日的她必定也如往日一般的莹莹流辉,泽照熠熠,而他,自然已经成为了世人艳羡的焦点。 嫣儿始终陪着自家的公子,皇族的婚礼不比寻常人家,轿中布置的格外华丽而宽敞,以数匹等高的白马配着两旁无数陪嫁的林家小厮,这是贵族的规矩与气派,越是豪门,陪嫁的小厮便越多,至于妻主要不要,则另当别论。 而作为公子的贴身小侍,他自然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未来妻主的房内人,若是有朝一日能得侍寝,自然也可以飞上枝头。忆及方才上轿前的惊鸿一瞥,也不由的心头直跳,今日亦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大周锦亲王,如传说中一般的温和儒雅,平易近人,她的眼神不带任何轻视与高傲,哪怕是看向身份最低贱的轿夫甚至路边的卖菜农妇。然而他也清楚地明白到,以自己的身份是绝不可能有任何奢望的,秦家待他不薄,他也不愿让自家的少爷难过。也因此,充分地意识到自己的本份后,嫣儿对自己的未来并没有带上什么幻想。 而此时盛装打扮的林素衣则又是另一番光景了,他虽与若临相比要沉静很多,然而毕竟也是尚未出阁的少年郎,总还是禁不住有些手足无措。这些时日来他虽居府中寸步未出,却没有一日安心惬意,分别数日,她的一举一动早已在脑海里烙印。直到知道锦瑟回京的消息,方才真正地放下心来,以至于只有他的贴身小厮墨儿才知道这些天自家公子虽然面上波澜不惊,身子着实是清瘦了不少。 虽说林素衣乃是侧君,然而考虑到两家皆是大周朝的豪门旺族,故而放在同一日大婚以安抚林家,毕竟林家比之秦家亦是丝毫不逊,而秦岚也明白这一点,故而秦家对于同一日行礼并无意见,毕竟占了主位的还是自家的儿子。 “请新人下轿!” 锦王府前,两个少年被搀扶着款款步下轿子。锦瑟如今已是亲王,本来身为玉家皇女身份就不同于普通的贵族,也因此身边自有喜娘替她引领两个新人,而她则直接正步走过满是红绸布置的一片红艳艳的庭院与正厅,一眼都未曾朝身后两个红衣的美少年看去。 “吉时到!请亲王及两位王君行礼!” 锦瑟微微一凛,不管再怎么不甘愿,今日的大礼要像模像样地做掉,毕竟秦林两家都是大周的重臣,安澜倚重的两个贵族,轻易得罪不得。 女尊世界女子是不可轻易下跪的,也因此不存在新娘下跪拜公婆的规矩,至多就是弯一下腰。而锦瑟是玉家女子如今更被封为亲王,品级早已在秦林两家之上,自然更不可能行什么礼,因此所谓的礼也只是和两位王君互拜一下,同时当堂亦有宫侍上前以红绸覆盖的盘子递送交杯酒。 锦瑟先与正君,随即是侧君喝完交杯酒,然后自有贴身小侍将秦家与林家公子分别扶入各自的新房,如此便算礼成。 而接下去,便是喜宴了,由于宾客众多,这流水宴从宽敞的正厅直接摆到了大堂乃至正院,甚至为了助兴,刘忠还请来了戏班,安排了不少的歌舞表演,务求让玉家的一票王爷和满朝的皇亲贵胄都可尽兴。 当然,更深层次的用意也是为了让她们玩的高兴了,喝的高兴了,就不至于去打扰王爷的春宵了,这番用心真可谓良苦啊。而锦瑟则一直坐在主位上,接受着来自各方的敬酒,一开始基本上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让亲王浅尝即止,然后恭贺声不绝于耳。直到不少人发现锦亲王仿佛屁股上生了钉子一般一直巍然不动没有离开宴席的意思时,都开始纷纷嚷着锦亲王不必亲自在席相陪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啊。毕竟不少人都是暗地里被安澜下了旨意的,再加上一众王爷的威逼利诱与起哄。 于是锦瑟成了大周史上第一个喝了不到两杯酒饭也没吃到几口便被陪客催着入洞房的新娘。 此时正君的新房内,秦若临的视线正被红彤彤的盖头覆着,眼前只能看见一片朦胧的晕染,倒也恰到好处的没让人看出他的不安。 喜公安置完了众人,伺候着若临安置完了之后,也清楚新娘一般都要花费一些时间应付席间的客人,因而他对着秦若临贺喜之后便道:“王君若是饿了渴了不妨先用些点心,亲王想必一时半刻也赶不过来,也别累坏了身子。” 若临不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示意一旁的嫣儿送上了喜钱,喜公于是乐呵呵地拿了退了下去,临去前交给了嫣儿几个莲子,吩咐他压在枕下,说道:“这是好兆头,预祝公子多子多福,可千万别扫走,老生在这里就先预祝公子与亲王往后都能和和美美,吉祥如意。” 嫣儿笑着看了眼自家公子,笑道:“那嫣儿就替公子压到枕下吧。” 若临毕竟是个半大的孩子,何况又本性腼腆,不由羞红了脸没有答话。 一旁的乳公则一脸郑重地问道:“公子可曾记好了老奴先前的话?今儿个可是大日子,头一遭服侍妻主,少不得要受些苦累,熬了过去便好了,往后便是好日子了。”乳公其实是以这个世界的经验在谆谆教导,在大周,初夜对男子来说可说是大事,贵族的女儿家往往十三便已行成人礼,娶正夫前少说也有了三四房内宠了,行房之事可说是食髓知味,驾轻就熟了,而新嫁的少年则不然,于是往往在初夜时便少不得被那些不知轻重的妻主弄得死去活来,也因此,大部分的男儿家都不得不咬牙熬过这一段。而秦若临的乳公说的话也自然是为了防范未然,虽说是为他出阁嫁得好而高兴,然而自家的小主子这娇滴滴的身子骨,只怕今夜也是不容易过得了。 只是乳公这番话一说,让秦若临的脸更红了,他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才说了没两句,便听见前厅有侍从喊道,锦亲王到!一时间不由有些错愕,又惊又慌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乳公与一些侍从倒是喜上眉梢,以为锦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秦若临,故而丢下满席的宾客一早便赶了过来。 这误会叠加误会的,就造成了人人都掩着嘴偷偷笑了起来。唯有秦若临,紧张地双手不停地绞着手中的帕子。 “请亲王揭盖!”一个小厮走到入房的锦瑟正前,双手高举着盘子,内里放着一跟雕花的形状的金秤杆,锦瑟犹豫了片刻,便拿了起来。走到了若临的面前。 交杯酒已是喝过了,剩下的无非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仪式,她有些头痛地挥挥手,温和道:“你们退下吧!” 一旁的嫣儿一怔,锦瑟又道:“都忙活了大半日了,也该累了,早些去歇息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不由恭敬地福了福,退了下去。待嫣儿把外厅的门都关上的时候,锦瑟终于舒了口气。 她放下手中的秤杆,直接走到秦若临的面前,用手将他的盖头揭了起来。 眼前的少年,肤色白皙凝脂,五官清秀而精致,两颊与唇上轻点了些胭脂,倒是衬出了几分娇艳。事实上若临的容貌姿色是标准的小家碧玉型,典雅而温润。 而在他被锦瑟揭开盖头的那一瞬间,他也同样正对上了锦瑟那双美如秋月的明眸,似雾似雨,朦朦胧胧,只觉得仿佛被吸了进去,倒说不出话来。 “累了吧!”锦瑟问道,若临还未及说什么,便忽然觉得头上一轻,锦瑟不单拿下了他的红盖头,更直接取下了他头上的凤冠,那满当当的珍珠玉簪,少说也有好几斤重了。 秦若临这才明白她是在照顾自己,不由细弱蚊蝇地低低应了声:“不累!” 锦瑟竖起耳朵这才听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不由笑了笑:“不用那么紧张,我由不会吃了你。” 说完她自己怔了怔,随即头痛地抚了抚额,说的好像她是大灰狼似的,是啊,任谁处在这种本末倒置的位置上都会有些混乱。 “你叫……若临是吗?” “是……” “若临……”锦瑟踌躇了半晌,又道,“今日虽说是你我成亲的日子,然而在那之前,我们也只见过一面而已。” 若临依旧微微侧着头不敢看她,他只是那样静静地听着。 她叹了口气:“在我面前不必那么拘谨,若临,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在我眼里,就如同弟弟一般,我不会欺负你的。” 无疑地,锦瑟有些自以为是,她以为眼前的大婚只是一场封建社会里再正常不过的政治婚姻,对方必定是紧张的,害怕的,甚至只是一个封建社会的牺牲品,单纯的尊从父母之命而已。 而她更不会想到的是,此时在新房里说这句话,起到的压根就是反效果。 就如同在男尊世界里一个男子含情脉脉地说另一个女子说,好妹妹,别怕,哥哥不会弄疼你的,是一样的含义。 第48节 所以眼前的若临并不会知道锦瑟此时心理的百转千回,他只觉得她声音清润如细雨,神态高雅而礼仪周全,透出一种王族世家女子所固有的清贵,让人挑不出瑕疵。他只以为她是在安慰自己,安慰自己即将经历的洞房之夜。不由的心理又多了几分爱慕,只觉得自己的妻主真是天下最温柔的女子,于是对着她羞涩地笑了笑,低声道:“妻主说什么,若临就做什么……” 锦瑟看他这般模样,以为他仍有所顾忌。却也放心了不少,眼前,毕竟是一个比她小上近十岁的美少年,说实话,她看着他也完全没有什么恶感,毕竟在经历了那么些令人抓狂的男子们以后,她忽然觉得这些乖乖牌少年也是蛮不错的,至少……让她没有压迫感。 她一放松就觉得随意了不少,直接坐到他的身旁,揉了揉他的头发:“什么我说什么,你做就什么啊,傻瓜,我能对你做什么啊,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小家伙,今天折腾一天你不累么……早些休息知道么?” 若临傻傻地看着她,没注意到她说了什么,倒是被她这一个亲昵的动作弄得心头欢喜的有些手足无措,于是又跟着傻傻地嗯了一声。锦瑟这下算是彻底看出来了,眼前的小少年充其量就是个无害的小白兔,想到堂堂的大将军府居然教养出了这么个温室的花朵,不由也觉得啧啧称奇,然而也说明了他是在如何受尽宠爱的环境中成长的,这样的他,她怎么忍心轻易地去打击他。 好歹,这也是他人生中的洞房花烛。锦瑟又开始心软了。 于是这一夜,她虽然没有对秦若临行周公之礼,却还是与他躺在了一张床上,甚至抱着他入睡。 而单纯的秦若临只是觉得极其幸福,幸福到他只以为温柔的锦王爷是不忍心让累了一天的他还要经受初夜的折磨而一个人默默地忍受着。 也因此,他没有丝毫的失望只是觉得满心的甜蜜。而锦瑟,则用了大半夜苦笑地望着床顶发呆 ——明天怎么办?再说……还有一个林素衣呢……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王爷,尝尝这个……” “不准吃他的,王爷得先尝尝我做的点心。” “王爷……” “好好好,都别急,本王定然一个个都尝过来!谁的也不错过……”子雁朝身边的一个美人斜睨了一眼,随即面带笑意的含住他手里的葡萄,美人立即羞红了脸,欲要挣脱却仿佛浑身无力似的直接软倒在了子雁的怀里。 此时的殷王府花园里,一派旖旎风光,而这位玉家最有为的殷亲王子雁正惬意横躺在塌上,俊雅的脸上掩不住笑意,左拥右抱,享受着世间少有的艳福。 一个身着官服的女子快步走入庭院,完全的面不改色,显然对眼前的景色早已习以为常,更不曾担心坏了王爷的好事而不安,只见她立定在不远处,目不斜视,气定神闲的恭敬道:“王爷,您吩咐的军机处宗卷已经调来。” 子雁微微点头,面色一凛,身旁的殷王姬妾们顿时纷纷起身,即便是平日最受宠的侧君亦也不多言一句,安守本分地立即噤声退了出去。 每个人都明白,当自家王爷有政事要处置之时,便是天大的事情也得放下,因为子雁并不是普通的大周女子,平日里她虽也风流温柔,但若是轻易地忘了自己的本分,也是个冷酷而凌厉得叫人胆寒的玉家王爷。 “就这些么?”子雁面色沉吟的飞快的翻阅着眼前的机密宗卷,这些是只有安澜与她这个亲王才可调阅的档案,如今锦瑟与她平起平坐亦也被封为亲王,自然也有权查到。 女子依然低头,恭声道:“臣已翻查过档室宗卷,这些确实是锦亲王回京后所翻查的文书。” 子雁翻到最后,终于不由失笑:“我想呢,一个向来不闻天下事的九妹,居然也会对军机处的宗卷感兴趣,原来,感兴趣的是人。” 她将宗卷丢到一旁,最后的那一页上赫然写着——杨昊 二字。 “新婚燕尔的,自家两个美人都操心不过来,居然还有闲功夫关心江湖事……”子雁摇摇头,“我倒不信这家伙出了一趟京便会转性,这杨昊……必然有过人之处,让她惦记……” “据暗探回报,这杨昊曾暗助锦亲爷档下数次西塘皇子的暗袭,若非是她,恐怕暗卫们也是不容易护送亲王安然回京了…” 一抹笑意掠过子雁清明却犀利的眸子,她笑而不语。 “想不到,区区一个江湖人士,居然有如此本事?” 女官回道:“据暗卫回报,锦亲王在春楼被西塘皇子算计劫持之时,她们未曾出手是因当时王爷显然并无性命之忧,但若真的动手,恐怕也未必是这寒朝羽皇子的对手……据暗卫门观察,他的武功已是高深莫测……明知大周暗卫们就在附近却也不动声色,以一个男子来说,实是惊世骇俗。” 子雁似乎并不惊讶,她面色平静地道:“那么依你看,这寒朝羽可能被收服?” “玄机心法虽然厉害,但终究不可能以一敌百,敌千,寒朝羽虽志在天下,但终究也是为了其西塘前皇太女费尽心机,区区一介男子未必能有何作为,如今他的西塘皇子的身份更是名存实亡,自然不得已要攀附锦亲王,以正其名。” 子雁一直等女官把话说完,方才缓缓道:“别小看了男子,想那西塘如今权势滔天的楚贵君,便该知道这小小西塘皇子并不可小觑。”她微微笑了,“不过,敢于楚家作对,这区区皇子勇气可嘉,本王倒是对他好奇的很哪……”随即,话锋一转,又道:“说说那杨昊的家世。” 女官继续言道:“是,杨家世代掌管名剑山庄,而名剑山庄是武林中最庞大的武林世家,当今天下地位最高的武林本宗,简直可说是一呼百应,在江湖中的地位更是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就算是朝廷也是略有忌讳……,所以说,这名剑山庄就等于天下武林……而这杨昊身为武林盟主,模样武功都是上乘,家世更是不凡。只是世人盛传她是个武痴,曾与青梅竹马育有一子,自正室过世后便再未续弦。” 子雁微微挑眉:“如此说来,不单是个武痴,更是个情种?” 女官又道:“此番王爷出京几月,所结识的各家公子中,也有杨昊的这位独子——杨过……” 子雁不语,陷入沉思,手中拿着一盏青瓷,手指在杯沿不断地摸索着,女官知道王爷此时心中自有盘算,于是也噤声不语,静待她的决策。 “舒漪,替我一个月内在京城安排一场赏春会,邀上各家各地的名流公子,官宦世女……” “王爷的意思是?” 子雁放下茶盏,她的声音不急不缓,却是透着几分笑意:“自然,也绝对不能漏掉锦亲王此番出京所遇的各家公子们。你……明白本王的意思……” 女官微微一怔,面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下官明白了!” 此时,大周最老谋深算的殷亲王正垂下眼睑,轻轻地吹拂着杯中的茶沫。 锦瑟啊锦瑟,谁让你出京来着,还让本王为了照顾你,不得已派出大批的暗卫日夜跟踪保护,替你了解了无数烂摊子,替你摆平了一处处的风言风语,如今,你好容易逃回了京,自以为可以两耳清净了? 错了,自己招惹的桃花自个儿摆平。 不过……摆不平自然更好了,毕竟……那些可不是普通的大周百姓,能结上姻亲自然对我玉家皇族也是有百利而无害。 锦瑟啊锦瑟,说到底,你也该好好为我们玉家皇族出分力了!! 名剑山庄,青翠荫茂的榕树与开得正艳的梨花相映成画。 树下,琴声淙淙,延绵不绝。 一身青衣的杨昊悠然出尘,淡然而坐。身后一个黑衣女子垂手静立,神情肃穆。只是那原本白皙秀气的脸庞上却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像是很久以前留下的刀伤,为她的身份留下了几分神秘感。 “公子,盟主正在静修中,任何人不得……” 可白衣的少年并不理会,他直接挥开阻挡他的那些名剑山庄的弟子们闯入了林中,带着一脸的怒气,杨昊倒是并不讶异,只是云淡风清地对少年身后的几人挥了挥手。 于是众人恭敬地退下,独留这一对父子,在那里一个怒气冲冲,一个微扬嘴角。而杨昊身后的黑衣女子依然静默不语,面无表情。 “娘,已经一个月了,您到底还要把我关多久?” 杨昊好像并没有听到他的话,他的指腹静静抚过最后一根琴弦,那弦便突然断了,带出一抹余音,悠悠荡荡地在林中转了两圈,抬头,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杨过:“琴弦可断,情丝为何就不可断?” 杨过怔了怔,遂涨红了脸:“娘在说什么?我……我听不懂……” 起身,杨昊唇角依旧带着清淡的微笑,却给了杨过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玉锦瑟,你想出庄去见她吧……” “我想去哪里向来是我的自由,娘也从来不曾过问,为什么如今却……” 杨过微微垂眸:“因为你喜欢她。” “胡说……我没有。” “……”杨昊瞥了一眼身后的黑衣女子,后者微微侧身朝向杨过,在他的授意下冷然道,“锦王爷是瑞丙年先帝贵妃所出,年少时便多才多艺,精通琴棋书画,为人温和内敛,在宫内数年无宫侍得以受宠,十三岁时不知何故推拒了先帝所赐一侍,风传身有疾。因不喜内侍,自成年起便只用贴身女侍,再度风传其好女色。二十岁封王后便自请去封地,平日里深居简出,无内宠甚至推拒了西塘皇子之约,遂继续被风传不能人道。 去年底被御召回京,赐婚秦林两世家公子,锦王拒婚,离京两月未果。此番回京更被追封锦亲王,统领西楚三十万兵马,于前日与秦林两家大婚礼成。” 黑衣女子像背书一样地面无表情的说完锦瑟生平,杨过听得目瞪口呆。他愣愣地看着杨昊 “娘,您调查她?” 杨昊微笑着看着他,像是在欣赏他红白交错的惊愕模样。 “过儿,你喜欢她,是吗? “谁说我喜欢!“杨过嘴硬地回道,却不敢直视杨昊的双眸。 “其实她也算的是人中龙凤,亦是不少大周男儿心目中的理想妻主,你会喜欢她更是情理之中,怎么,你居然连这都不敢承认吗?” 面对杨昊轻笑的语气,杨过终于忍不住了。 他涨红了脸道:“娘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杨昊慢慢地打量着他的窘迫,他知道自己接下去的话对杨过来说必然是一种最残酷的审判,而此时,他的儿子也正迎视着他,那明亮的双眸皎如明月,亦有如碧波般的清澈,他忽然心生感慨,许多年前,他未尝没有过这样的一双瞳眸。 “只是……在她的眼里,你的这份喜欢,恐怕廉价得就和路边的野花一般不值一提。”杨昊的声音淡定而温和,他嘴角依旧洋溢着笑意,却慢慢地透出了某种冷漠残酷的味道,“因为自她出生以来,在这世上像你这样喜欢她的公子恐怕早已不计其数,你对她来说至多不过是个路人,若你再纠缠不休,只怕便马上和她从小到大遇到的邀宠内侍相差无几。” “多情未必伤人,温柔却是最大的无情。”杨昊的眼神渐渐冰冷,“在我看来,她并非是你的良配,若你能放下,我便放你出庄,若你还是放不下,那我……恐怕也只有杀了她,也免得你一生痛苦。” “娘……”杨过脸色发白,震惊地看着杨昊,他很清楚地从他冷酷的双眸里看出这并非是玩笑。 “傻孩子。”杨昊微微扬起嘴角,他笑了,那笑声很是好听却透着几分冷酷,轻轻揉了揉杨过的头发,“你今年多大?” “……十七了” 杨过不明白杨昊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十七了呵……”杨昊轻笑着叹息,“的确该是可以嫁人了。” “我不嫁人,我要和娘一样,做武林盟主。” “然后一辈子偷偷地喜欢她,为朝廷所用?” 杨昊清澈的眼光一直在他脸庞上游走,人最不想承认的,往往就是真实。而这份真实,他必须提前让杨过看的清清楚楚。 “她不会!”杨过紧紧咬住嘴唇,“她不是这种人……”他的脸色暗淡了下来,毕竟,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不是么? “过儿,喜欢一个人,光有付出是不够的,她已经亲口在娘的面前坦诚她对你无男女之情,何况她回京便成了亲。……你在她的心里并不占一分一毫……所以,娘才会提醒你及早悬崖勒马。” 这话是那么的尖锐,残忍,泪意在杨过的眼睛里凝聚。然而他低下头,不想让杨昊看见自己的难过。 “娘,还记得小时候你教我剑法,其他的人都笑我,说我一个男子,学什么高深的武功。” “可是您对我说过,做任何事情,都贵在坚持,那就是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可有半点的动摇……” 杨昊心头一惊,瞅紧他,随即眼神渐渐黯淡:“我……明白了。” 这个傻孩子,是他所养出来的倔脾气啊,看来,不得不用其他的法子了。 他低低地叹口气,对身后的黑衣女子示意,女子稳步上前,递给杨过一张烫金的帖子。 “这是京里发来的赏春会的帖子,听说是皇上办的,邀请了各地的世家名流参加,我本想替你推拒了……罢了,你既想去见她,也不必偷偷摸摸地去她王府,这赏春会既然是玉家所邀,她必然也会出席。” 他淡淡地看着杨过窘困的脸,眼珠在阴影中变成了黝黑 去吧,孩子,然后看清楚这个现实,看清楚你与她的差距。 然后,不要像我当初一样,飞蛾扑火,一无所有。 才明白自己的愚蠢……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对着镜子,素衣将头上墨玉为他戴上的碧玉钗和流苏拿了下来,随后换上了一只普通的白玉芙蓉。 “以后不需要为我上太厚的装饰,妻主不会喜欢!” 墨玉讶然:“公子,您怎么知道的?” 素衣淡雅一笑,对着镜子细细审视着身上的素白蓝丝边的锦衣,这件素淡的衣裳上并无繁复的装饰,只在袖口与襟口处分别绣了一些别致的蓝纹,倒显得异常脱俗:“今日房内也不要撒什么香粉,沐浴时更不用花瓣。” 墨玉不解:“公子,三日已过,今日亲王必然会来公子房中,为什么反倒不要花香粉饰呢?” 第49节 素衣微微垂眸,嘴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照我说的去做。” “是!”墨玉虽然百般不解,却也依着素衣的吩咐,撤下了房内的过多的香炉与花粉瓶。 入府前三日,因着正侧室的规矩,锦瑟都是在正君房中度过,他与公子至多就只是在用餐时与锦瑟惊鸿一瞥,不是没有为公子感到不值过。堂堂的林家世家公子,就算对方是皇女王爷也少不得能得个正室,更别提京都多少名门贵女对他趋之若鹜。 然而这三日,公子却仍是安之若素,我自巍然不动。 无疑的,锦亲王府对公子是一点都没有怠慢,他住的庭院和秦正君一样格局,都是以白石甬道铺就,回廊全是雕梁文砖,织锦玉质的窗棱,琉璃造的屏风,哪一样都足显了皇室的气派及对秦林两家的倚重。 王府很大,而分给两个公子的是最为宽敞恢壮的两间屋宇,而单看王府内处处空寂的院落与王爷所居的庭院的空空荡荡,也不难揣测锦王这些年果然是如何的喜静,不似其他皇女贵女家中的莺莺燕燕,便是女帝所赏赐的美侍,居然也被远远的打发在了偏院,若无锦王的召唤,是绝无可能踏入主院一步的。 而第一日新婚夜后,身为王府正君和侧君的秦林两家的公子本该接受众王府姬妾的引见和跪拜,这是大周贵族正室入门时所必须的一项礼仪,无论名分低微,还是无名无份的,只要是房内人甚至侍寝过的,都必须出来见过正君并且敬茶。 谁料两人端坐堂上半刻,除了那唯一同时被女帝封为六品侍君的小侍君紊,居然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相比秦若临与他家一众侍从的惊讶,林素衣倒是镇定很多,他在接受了君紊的敬茶后,便很是平静地道:“刘管家,王爷府内,就没有其他人了吗?” 秦若临亦也随着他的声音瞥向刘忠,此时,堂堂的王府管家刘忠丝毫没有觉察出两位王君明显口是心非的询问,她只是懊恼的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神色说道,“禀主子……没有了。” 瞧她这一脸色,很显然是在为自家的主子丢脸,是啊,成年的皇女居然就这么点家室,人家正君入了门,却连个可以敬茶的妾室都没有,想着其他贵女家,此时此刻该是哥哥弟弟的热闹一番了吧,偏偏这里,冷清的简直教人看不下去。 别说是他了,单看秦家公子与他的一些随身小侍们脸上的表情,也同样吃惊的有些合不拢嘴,如此看来,这位锦亲王果然是如传闻一般,是个洁身自好之人,这样一来,墨玉心头的不平才稍稍舒解了下去。 看着眼前刘忠一脸写在面上的惆怅,秦若临身后的嫣儿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若临于是轻声斥了一句:“没规矩。” 倒是君紊淡然的一笑,沉声道:“让两位王君见笑了,王爷向来不爱风流,喜爱清静,所以眼下除了我,王爷并无其他近身侍妾。” 他的话说得不卑不吭,神态亦是波澜不惊,于是林素衣不由地又再度正眼看了他一眼。 这话明里恭敬,但是其实也隐隐透露了某种意思,那就是,他是唯一一个,可说是“亲选”的君侍,而且还并不是世家公子出身,若在寻常人家,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可偏偏是在这个向来惧男成性的锦王爷身边,在这个一个姬妾都没有的安静王府中,他更显得一枝独秀起来。 早在入府前,他便听闻锦瑟此番出京身边只带了一个最为受宠的小侍,眼前的少年至多比他大一到两岁,容貌清俊,神情冷淡。那本是透着魅色的眉眼之间,却偏偏带着一种沉稳,此时,他背部笔直的坐在下首,脸稍侧着,面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君紊知道,在素衣打量他的时候,秦若临也正细细地在审视他,然而无论谁人的目光对上他,他都是浅浅回以一笑,清澈的眸中亦是一片坦然。论出身,他知道自己定然是比不过两位贵家公子,也从来没有希冀过有朝一日定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原本他所求的,只是一份安稳平静的生活,若能抓住命运的衣角,便努力地让自己活得更好一点。 然而渐渐的,在与锦瑟的相处中,他也沉溺入了她的温柔中,他知道她从来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小侍看待,他们离京的那几月虽短,却是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全心全意的照顾她,而她也信赖他,即使他明白,她投来的眸光中或许并没有男女之情,然而两人之间渐渐滋生的信任与默契却是无法掩饰。 想到这里,他不由微微扬起嘴角,回府后王爷大发雷霆的事他也听刘忠说了,想到那么好性子的王爷居然也会恼怒见不到自己甚至担心自己,心中泛上的说不清是感动还是依恋。 他并不嫉妒秦若临或是林素衣,与他们相比,他已经完胜,完胜在自己在王爷心目中的地位。 否则以王爷一向以来的性子,必然会继续拒婚逃婚。可王爷还是回来了,回到了京城,那无数的原因里面一定也有他的存在,因为锦瑟知道,他就在京城里面的王府等她平安归来。而且,她无法再做到简单的丢下他一个人逃开。而王爷这份单纯的心思,亦也被女帝和其他的王爷看在眼里吧,所以,她们才会将他直接和锦瑟隔离开来,这恐怕不单单是因为皇室的规矩,更多的,还是为了利用他牵制住锦瑟,毕竟,谁都知道锦瑟是个心软的主。这些年来上的当估计也不少了。 想至此,君紊一阵叹息。 前三日是正君房中,后三日是侧君,然后便是看王爷如何决定了。希望她能够应付的来,毕竟她可是那位传说中惧男成性的王爷啊。想到这里,君紊又不由微微扬起嘴角,不知道两位王君会使出什么样的法子来逼王爷就范呢? 君紊显然想多了。 首先,小白兔秦若临是个没经验的生嫩的主,所以第一天,锦瑟都把他当小弟弟一样对待他也不觉有异, 而乳公以一个过来的人的身份却开始觉得不妥。而第二日又白白错过,直气的乳公想要跳脚。 到了第三天他在乳公的提醒下开始明白,妻主尚还没有和他真正圆房,就意味着他在妻主眼里一点魅力也没有(这个时代的男人都容易把问题归咎在自己身上),照陪嫁过来的乳公所说,那定是因为他做的很不够,使得妻主才会一点“兴致“也没有。毕竟秦家陪嫁来的侍从里面也有懂医的,光看看锦瑟的面色和行走的姿态就对秦公子一行回报过了,锦亲王的身体可是好得很哪,绝对的吃嘛嘛香,睡嘛嘛香的那种,压根不是传说中的x萎的主,所以乳公认认真真地和秦小公子□□了一番,告诉他这种情况下假如妻主没有动他,原因绝对是出在男儿家一方的身上? 乳公告诫他:“公子,如今出嫁从妻了,可不比从前未出阁的时候了,凡事也不能太矜持了,看王爷的样儿儒雅,家里又没有侍妾,估计少不得要男儿家主动些。” 秦若临一时间面色燥红,没有答话,乳公没法,只得再接再厉。 “您私下和王爷在一起的时候,可以主动为她宽衣,甚至直接把王爷推倒了都行,这些事还不是水到渠成……”他瞧着若临几乎快低到胸口的脑袋,不由急道,“我说公子啊,您可别忘记府里还有林家的公子在那等着呢,您不主动,自然有人主动,这新婚啊,该是最好的时机把妻主牢牢的抓住,难不成您想白白便宜了人家?天下多少男儿家盼着能嫁给锦亲王,您……!” 若临这才应声道:“乳公,您说的我都明白,那本小册……我也看了。可是……” “可是什么,今晚就照我说的错,乳公怎么会害你呢?” 乳公又是谆谆善诱了一番,若临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而在锦瑟这里,回归的小青也同样在对她进行“人生再教育”。 “王爷,您是不是预备让两个王君以后都这么守活寡?” 锦瑟一口茶就这么直接喷了出来。 “小青,你怎么一回来就说话这么生猛,本王可还真是不习惯哪……”锦瑟不由苦笑。 “哼,还有更生猛的呢?您要不要听?”她直接抽走锦瑟手里的书卷,换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直接坐在她的对面,“说吧,您为什么不和正君同房?两天了啊”小青伸出两个手指头,带着明显恨铁不成钢的恼怒,“有哪个新婚妻主像您这样,干晾着人家王君的?娶回来给您当摆设?” “他还太小!” “王爷您别找什么借口……” 锦瑟于是慢慢地笑了,那分明是满盛玩味的笑容,可小青不知为何看上去,总让人觉得那眼底深处带着某种不知名的深邃。 “你们要我娶,我娶了,几个都娶了,这个是玉家皇女的责任,我知道争不过,躲不了。可是如今还要管我的房内事?莫非什么时候生个孩子也是圣旨可以规定的?” 她斜靠在窗边,一手持杯,一手撑在头边。动作舒展优雅之至,却蕴含着某种深刻的漫不经心。 于是,自小与她一起长大的小青忽然惊觉王爷变了,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她微眯着眼审视了她半晌,忽然试探地问道:“王爷,您……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锦瑟第二次失态,她的手险些没撑住自己的头。 “瞎扯!”她没好气的转过头。 小青于是暗吸一口气,因为她从未见过艳美如斯的凤目里此时明显带着一丝失措,一丝不悦。 以往云淡风轻的王爷果然变了…… 小青笑了,笑得像个狡诈的狐狸。 “听闻王爷此番出京,也是结识了不少各地的名门公子,怎么?红鸾星动了?” 锦瑟换了个姿势,继续假寐,不理她。 “还是你的那个小侍君紊,几日不见,让你牵肠挂肚了?” 锦瑟干脆起身,丢下小青一个人在那里继续喋喋不休。 “告诉我嘛,告诉我嘛,我也好替你拿拿主意呀。” 锦瑟于是回头,给了她一个白眼的表情和两个字。 “做梦!” “王爷,请您不要做出小孩子时候才做的表情好不好,您如今都是亲王了啊……” 锦瑟没有想到的是,若临果然在第三日的晚上发起了主动攻击。 先是熏香和衣料上用上了些上好的麝香和催情的甜味,随即是声音和动作,虽然略嫌生硬,但是很明显都是有目的的调情。 好在他异样了没有多久,就在想帮锦瑟主动宽衣的时候因为过于紧张而把该解开的腰带给缠得更死了。 锦瑟不由失笑,她拍拍小白兔的肩膀:“怎么了?我自己来就好。” 若临急得快要哭了出来:“妻主,若临是不是做的不够好,所以妻主……嫌弃若临?” 锦瑟知道自己该来的终于要来了,该用什么方法呢?哄住他?还是说实话? 思想激烈斗争…… “若临,你很好,很可爱。”她轻轻地叹息,摸着他的头,“不要委屈自己,做你自己就好,我知道你在介意我没有和你……额……”她说到这里,自己的脸色也不由自主的红了红。配着此时暗黄色灯光下精致的五官,更衬得面若桃花,让人惊艳。 若临一时看得有些呆住,半晌才意识到自己的妻主也是在害羞,不由也笑了,想了想,终于忍不住问道:“莫非……王爷也在害怕么?” 锦瑟一时语塞,她不知道该承认还是否认,承认的话会不会很丢脸? 若临见她愣愣的像吃下了一个鸭蛋的表情,不由更加释然,莞尔一笑:“我听说王爷年少时甚至曾经都拒了先帝所许的一侍,而进了府才发现,原来……锦王府真的如传说中的一般冷清……” 少年明亮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美人,他笑着,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所以,王爷您果然从来没有纳过一侍吗?” 锦瑟几乎可以快看到自己头上的黑线了,承认?还是不承认?丢脸?还是不丢脸? 锦瑟继续在心里面做是非选择题中…… 见锦瑟不否认,若临心里说不出的甜蜜,他小鸟依人一般的依偎到了自家的妻主怀里。 “没关系,若临可以等,等妻主准备好。“ 锦瑟是推也不是,躲也不是,只有接住了,心头是五味陈杂,不知道是不是还要唱个歌哄若临快快入睡。 于是,锦瑟再一次在若临的误解中,顺理成章的逃过了第三日的新婚之夜。 在若临的心理,妻主没有经验,又这么紧张,自己也未必能好好尽到正君的职责伺候她,倒不如给妻主一点时间。若临无疑是善解人意的,也是有着足够的正君气度,然而这也成为了他日后后悔不已的根源。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锦瑟和若临玩了三天的过家家,而寒朝羽的帖子也直接投了三天。 这位西塘皇子,若说他张狂的确无人能出其右,在燕州时居然伪装花魁,无所不用其极的逼锦瑟就范,可是如今看来他也不是全然不知进退与分寸,至少在天子脚下,京都皇城,他还是十分懂得轻重缓急。 毕竟这里是大周,若论他的武功,也许非要强行突破的确是可以夜半硬闯守卫森严的锦王府,可是届时未必能全身而退,最重要的是,皇室的尊严绝不可以被这样轻易的踩在脚下,否则难以收场,聪慧如寒朝羽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才会始终按兵不动。只是静静的等待舆论的口水将锦瑟淹没。 第四日一早,依着惯例,锦瑟该到侧君林素衣的房中过夜,不过对皇家来说,这些都不过是表面功夫,她若是真的不去,也没人能拿她怎么着。 话虽如此,可是毕竟于心不忍,新婚的锦王爷连侧君的房都不去过夜,这样的传闻若是传出去,林素衣以后在所有人面前恐怕都别想抬起头来。甚至于不与若临同房的事情也迟早会被拆穿,可她毕竟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正常女人,哪里可以接受这种天天陪不同男人睡觉的事情,但退一步讲,也总不见得一辈子让几个少年陪着她做戏下去吧。天哪,这叫什么事啊! 于是锦瑟一早就开始发呆了,除了发呆还在犯愁,成了大周世上第一个因为自己娶得太多而苦恼郁闷的王爷。 而此时一路小跑朝书房而去的刘忠看着手中寒朝羽再次递来的帖子,除了佩服这位堂堂皇子锲而不舍的精神外,更有对自家王爷朽木不可雕的感叹,换成常人,早对这种艳遇求之不得了,也不知道她躲什么,怕什么。 发呆中,突然被人用力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背,把还陷入沉思的老刘忠差点吓出心脏病来。 “就这么点子小事就让你犯愁了,刘管家,你可真是没用?”小青朝她翻个白眼。 “什么?”刘忠气呼呼地瞪着她,“我可是王府的管家,小青,就算你是王爷最宠爱的……呸呸,最喜欢的女侍…也不该对我这么没大没小的…” “可王爷就是这样被你宠坏的知道吗?”小青义正词严说道,直接抽走她手里的请帖,“她说丢了你就丢,她说不见,你就真的随她去了。她不肯洞房,您也就听之任之了?” 刘忠开始无限缩小。 可恶,眼前的混蛋小青分明是一副嘲弄的表情。 “是,我是没你有能耐,关键时刻撇下王爷去殷王府,那你还回来干什么?殷王府不也是个好地方吗?”刘忠这话怎么听怎么酸溜溜的。” “还不是因为你太没本事?都三天了,王爷居然还没碰正君,这若是传了出去,你这个王府管家就算不被口水淹死,也该等着秦林两家把你宰了。” 刘忠缩了缩脖子,无奈道:“那你说我能怎么做?难道还给王爷吃药不成?” 小青不语,只是高深莫测地看着她。刘忠忽然捂住自己的嘴巴,压低声音:“难道……你真的有这个打算?” “什么打算?”小青斜了她一眼。刘忠皱眉:“别卖关子了。说吧。” 第50节 “其实事情很简单,我把王爷的现状,告诉了殷亲王爷,王爷就给了我这个……她说,万事由她担待,叫我放手去做。”小青扬扬手里的一个小瓷瓶,不用看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死小青,你吃里爬外?” 刘忠下一句话被小青的白眼给堵了回去。 “你要我们家王爷一辈子当老处女?还是要秦林两家的公子守活寡?” 刘忠无奈地撇嘴,咳了两声:“可这样做,真的好吗?” “是啊!”小青叹口气,“这样一来,王爷的洞房夜就必须是先在侧君房里度过了,对秦正君实在不公啊。” 刘忠呛住了,敢情她是感慨这个啊。她突然有点可怜锦瑟…… 把满腹的狐疑塞回了肚子里面,刘忠又问:“那你不怕王爷事后怪罪你?” “怪罪我?为什么?”小青奇怪的眨眨眼,“你以为我会那么蠢,在我给王爷吃的东西里面加料?这种艰巨的任务,自然有其他让亲王无法怪罪的人去做咯!” 两人互视了一眼,虽然都瞪圆了眼睛,但已经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了然。 刘忠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请帖和眼前不远的书房,非常识相的将帖子收了起来。 反正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还是会继续送请帖的,今天送不送都是一样的结果。 等王爷开荤再说吧。 此时书房里面的锦瑟正一边转身走到窗边,一边推开了窗户,入眼的是一片青翠的绿色,暖色的午后阳光从懒懒的照进来,覆盖在锦瑟的身上,荡起了一层耀眼的暖金色,然后她背对着身后的人,几不可见的微微皱了皱眉,显示出了对房内两个不速之客的无奈。 而她的背后,此时正悠闲地坐着两个人,十王爷清絮和尚书雨淮。 “所以你自从回京都躲家里几乎不敢出门,就因为怕遇见那个什么西塘皇子?” 清絮重重地放下茶碗,“你可是大周的王爷啊,不,如今是御赐的亲王了,怕男人怕到这个地步?就算是你之前始乱终弃,对人家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这缩头乌龟的孬种样还算是我们玉家的女人吗?” “我没对他做过什么,是他对我……”锦瑟迎上两个人仿佛看怪胎的眼神,怪怪地住了口,“言归正传吧,叫你们来不是来奚落我的,我要你们帮我解决掉这个麻烦!” “什么麻烦,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那皇子既然对你情有所钟,那你收了不就成了,毕竟人家堂堂皇子都不介意做小妾,想必秦林两家也怨不着什么,看你的府里,冷清的和尼姑庵没什么两样,我都替你害臊。” “我不想娶他,我说了无数遍了~!”锦瑟叹气,“我压根不喜欢他。” 岂止不喜欢,简直可说是唯恐避之不及吧,尤其是在她知道了这个皇子的真面目以后,她更是绝对不会接手这个烫手山芋的了。 看她这样坚决,雨淮倒是有些好奇了:“怎么,这皇子很丑?” “……不是……” “我可听说这皇子可是整个西塘都挑不出几个的数一数二的美人啊。”雨淮的话让清絮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坦白地讲,她羡慕了。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清絮不满地嘟囔道。 “我若是说了,你们不准笑。” 两人都看着她。 锦瑟被两人这明晃晃的想看好戏的眼神给瞧得浑身不自在,于是干脆转过头闷闷地说道:“我在燕州遇到这个皇子,他非要……生米煮成熟饭,而我没防备,还真差点被他给……上了……,所以……我对他实在是……。” 沉默,似乎没有声音。忽然,有一丝极细微的噗声,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锦瑟转过头,面对的是两个人极其正常的表情。 “你们刚才谁笑了?”狐疑地问道。 “没有啊,我刚才没有笑。”青絮一脸正经地看着她,雨淮也连连点头。 而下一刻,青絮自己涨红了脸,噗噗了两声,随即仰天大笑。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忍不住了。” 打击……锦瑟被打击的面无人色。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认真的对别人倾诉自己被侵犯未遂的经历,可是,得到的竟然是这种回应。 “那个……”唯一维持冷静的雨淮试图安慰一下锦瑟,“我说王爷,您也不必太过介怀,男人主动点么,也不是坏事…身边多些各种不同类型的男子方有情趣嘛…” 的确,不论雨淮也好,还是清絮也好,府里都是娶了不少的莺莺燕燕了,而妾室多了自然就少不得勾心斗角。久而久之,对于男人们之间争宠的手段和伎俩,就连她们身为女子都已经是再清楚不过了,不过对于身为主角的人来说,看着身边的人整日里为了自己而争宠炫耀,也算是调剂生活的一种乐趣,倒是蛮有趣味的事情。不过我们的锦瑟不是这个朝代土生土长的人,所以她敬谢不敏。 “我一直都讨厌……‘主动’的男人!这样说,你们……明白了吗?”锦瑟一字一句,几乎咬牙切齿的,“所以,可以帮我把这个家伙弄出京去么?你们一个是掌管御林军的,一个是尚书,总不会这点法子都没有吧。” 这样一说,两人都反而理解了锦瑟的不安。 也是,这家伙从小就男男腔,喜欢些温柔的水性小男人也不足为奇了,难怪宫里的人邀宠都能把她吓出一身冷汗来。只不过如今也算是成亲了……她也不主动,对方也不主动,那啥时候才能成事……,也难怪子雁来时会让她们做这个事情了,的确,这家伙,不让人推一把就不行了啊。 于是,雨淮微微扬起嘴角笑了:“要我们帮忙,自然可以,不过你也要好好谢谢我们才是,今天这顿饭我们就在你这里蹭了,让你锦王府的大厨好好烧几个菜,你也得陪我们姐妹好好的喝上两杯。” 锦瑟自然点头称是,浑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算计,而清絮呢,则和雨淮互相交流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个眼神,和方才门外小青与刘忠之间的交流,简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啊。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林侧君,今日亲王为了款待十王爷与尚书大人喝醉了,还请侧君前去照料一下。”傍晚时,门外传来锦瑟近侍小青的声音,墨玉应了声,素衣立即从梳镜台前起身,一路和墨玉跟在青儿的身后。 他有些狐疑,锦王爷向来不爱饮酒,怎么会忽然就醉了呢?不过醉了也好,省的他洞房新婚之夜,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呢。可是,醉了的话,她还会来他的房间么?还会记得她么? 这一番心思涌动,犹如打翻了十几个吊桶,心里是七上八下的。 墨玉并不知道自家的公子心里面的忐忑不安,他忽的惊讶地喊了一声,这一声把素衣从沉思与羞涩中拉了出来。 “王爷,怎么会在屋顶上?” 锦瑟的确是在屋顶上,此时,她一身胜雪白衣,手执一管笛子,长及腰下的如柳青丝全部披散着,在夜风中微微撩动,曼妙的乐声由她的指尖唇边溢出,月光洒下,那袭宽袖白衣在夜风中飘扬,荡起了一层朦胧迷离的色彩……衬着那眉目如水墨画般精致淡雅,眼神如醇酒般沉醉动人的神态……简直似画中走出来的人一般! 素衣怔住了,而同样震惊中的墨玉则突然被身后的女子用力的拉到了怀里。 他正要惊叫,却见小青对着他做了个嘘的动作:“想打扰你家主子的好事吗?走吧,这附近的人都已经被我遣走了。所以现在你最好和我悄悄地走。” 墨玉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这女人也恁大胆了吧,手就这样直接横在他的腰上,可惜现在口鼻被掩住,他说不出一个字,只能恨恨地瞪着她看,然而小青却浑然未觉怀中少年的尴尬与愤怒。 她一路拖着他回了林素衣的院子门口,方才放开了手,正要开口让他回房休息,啪的一个大巴掌霎时把她打懵了。 “你……你这个登徒子,不要脸!” “啊?”小青愣愣地站在院子里,看着对方砰的一声把门狠狠地在她面前带上了, 而此时迟钝的小青犹在后知后觉地发怔,她……她不就想让王爷与林侧君独处吗?她做了什么啊?苦笑地摸摸自己脸上的大红巴掌,摇摇头离开了。 一曲终了,锦瑟轻盈地由屋檐跃下,若非她落地时步履稍有不稳,林素衣恐怕也完全不会相信她是喝醉了。 事实上,锦瑟不仅仅是喝醉了,她还中了一种宫内极好的药,叫“迷情”,当然,这不是什么末流的春物,毕竟是堂堂的大周王爷,就算子雁或者其他王爷们想要逼她就范,也不会用那些下三滥的春/药媚药。 所以,她们给锦瑟用的,是一种叫做“迷情”的皇室秘药。 这药不会伤身体,但是会让使用的人产生一些幻觉,乃至动情。而之所以称为大内的秘药,是因为这是皇室独有的,经常作为情趣用品的一种药物,若是份量适当,可以使双方都得到极大的欢愉。只是玉家姐们们一般甚少使用这种东西,只除了个别人在皇女成人礼上会因为过于紧张而适量使用。 但是,由于给锦瑟下药的十王爷清絮是毫无经验的新手,所以——她的量加多了! 于是,眼前的锦瑟不单单醉了,与此同时,她已经完全被幻觉和异常的兴奋感给控制了。 那洁白如瓷玉的脸上此时正透着薄红,几乎泛出点点光华,斜挑的凤眼,含媚微翘,淬若秋水,顾盼之间流光异彩。 “你……来了?”其实,她已经完全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只是带着笑吟吟的声音,轻轻抚上了对方的下巴。清澈明静的双眸似乎瞬时漾起了水雾般,水汪汪地流动著妖媚至极的色泽。 素衣扶住了锦瑟后才发现难怪自家王爷今天会一身雪白,原来她早已把罩在外面的袍子都脱了,眼前薄薄的紧贴在身上的只是一层单薄的里衣,随着夜风贴在了她的身上,勾勒出了某种美妙的曲线。而那一声轻笑,又明显的与平日不一样,素衣只觉这笑,配上那如秋水一般的桃花眼,犹如勾魂摄魄的妖精般,让他看得喉头发紧, 原来,让王爷喝醉了居然可以有这样一番风情,少年忽然觉得周身都诡异的热了起来。 他扶住她,任凭她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游移。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不期然的,他听到了锦瑟的喃喃自语,是酒后醉言么?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个弧度,原来醉了酒王爷还可以作这么好的诗呢? “王爷……素衣扶你回房吧。”此时锦瑟,整个人都已经几乎挂在了素衣的身上,这也怨不得他,中了招的她,此时摇摇晃晃的觉得整个地都是滑的,看表现,的确很像喝醉了酒,但是那股子魅惑风情分明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她一把抱住了素衣的腰,直接歪倒把自己埋进了他的怀里。“好舒服,软绵绵的,你身上的味道也好舒服。”她嘟囔着,试图找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素衣是贵公子,不是练武之人如杨过或者寒朝羽之流有着极其强健的体魄,何况又仅是年方十七的豆蔻年华而已。所以他虽然身形高挑,却带着如芝兰玉树般的俊秀与纤细。 被锦瑟抱住了时候,素衣的耳根便不自觉的红了,更可耻的是,他感觉自己身体在锦瑟的依偎下,某一处渐渐地有被唤醒的冲动,虽然难以启齿,却如何舍得放手。 “王爷?”素衣低声轻唤。 “嗯?”已经神志不清的锦瑟只是低低地在素衣的怀中发出这样一个音节。 “去歇息吧。今日你已经醉了。”长叹一声,带着微微的惋惜。 “……” 沉默半晌,少年又道:“我知道,王爷这些年来过惯了清心寡欲的日子,也许我对王爷来说,几乎可以算是个陌生人,所以……我愿意等!素衣愿意等王爷……” “……其实……”她终于开口,却是闷在他怀中的醉后低语,也许她压根没有听到素衣的话,她只是自言自语,“这些年来我不是害怕男子……我只是,不喜欢左拥右抱,我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他们。为什么我不可以只娶一个,只和一个我喜欢的人相守。可是不行,因为……我是玉家的王爷!所以……我注定对不起所有人,所以……我很难过。” 素衣微微动容,他一直明白她和寻常女子不同,却从未听过她这番话,这么近的听她倾吐心中的想法,这一个绝不可能是大周其他女子会有的想法,确实天下每个男子都想要的。 侧脸,凝视着锦瑟片刻,然后,像中了魔咒般轻轻地主动地吻上了她的唇。 这是一个初始蜻蜓点水的碰触,却无意中点燃了锦瑟体内的火焰。 锦瑟腾的一下更用力地贴近了眼前的少年,将这一个吻加深,化为了缠绵悱恻。 是梦吗?不知道,然而却让她无力去思考,胸中的一股燥热更炽烈的袭来,眼前的触感与香气又是那么的勾人魂魄,柔软的唇,指尖所抚摸到的滑腻的肌肤。一时间,几乎什么念头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唇上的热度,唇齿的交缠,无不清楚的告诉了林素衣,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情,甚至,也许就在这夜半的庭院中,蝉鸣声中,月光辉映中,可是他不在乎。 身子微微有些紧张而颤抖,却抑制不住充斥在胸口的满满的兴奋与悸动,锦瑟在迷情的作用下,只觉得周身都难耐的想要什么攀附,她毫无自觉的将手直接伸入了素衣的衣襟之中,却因为实在没有经验而纠缠了半日,于是,月光下的美少年只得默不作声地自己伸出手来缓缓地一层层解开衣襟。 指尖一触摸到他胸前光滑柔嫩的皮肤,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锦瑟只觉得周身的某种诡异热度似是得到了释放,她满足的低叹一声,忽然用力直接地将素衣身上最后的衣衫都扯了下来。 —假如此时清醒的她看到这一幕,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眼前绝色女子那黑亮的青丝拂过素衣裸/露的胸前,让他带起了微微的颤栗。虽然醉了,虽然她的美眸正充满了情/欲,然而她的手法却显然还是笨拙的。抱着素衣半晌却还是只是知道亲吻和抚摸,惹得这同样的青涩的美少年周身难以抑制的兴奋起来却不得释放。 他咬紧下唇,终于也忍不住伸手抚上锦瑟的身体,将她身上最后的碍眼的白色里衣脱去,莹莹月色下,她更显得缥缈迷人。素衣犹觉得自己是在梦中,等待多年的愿望终于可以在今夜实现。 两具火热的身子在月光下紧贴在一起,清冷月光下,一股淡淡的缥缈清香袭来,似乎在那一瞬间便化作那一朵朵凝玉琼花。 忽然,素衣怔住了! 他知道她向来喜欢独来独往,也明白她不是个风流的玉家皇女,也曾听闻她拒绝了当年的一侍,多年来独来独往,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年来,这位堂堂的大周国第一的美人,身世显赫,优雅尊贵的锦亲王居然还是个处女! 月光下,少年几乎呼吸不稳,身子更是微微颤抖。原来她竟然连秦若临都没有碰,原来自己竟然无意中……成为了她第一个。 胸口像是有什么炸开了,从头顶到心口的是一种称之为狂喜与感动的情绪。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眼前的锦瑟显然正出于情/欲中,那琉璃一般的美眸中充满着朦胧的异样光泽,氤氲且迷离,丝毫未觉身下的少年此时骤然间的惊愕与停顿。 然后,他翻身而起,头一次,这平日里清冷如莲的世家公子做出了这自己原本不敢想象的事情,他将她压在身下,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柔声道:“原来,我并不是白等这么多年。虽然,过了今夜你或许不会记得素衣,但是,素衣会永远把这一刻留在心底最深处。” 然后少年情难自禁地低吟了一声,伏低在锦瑟的身上开始摆动了起来。 一夜,无眠。 第51节 作者有话要说: 小锦终于被吃了。大家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的吧。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第二天,锦瑟醒来的时候,小青登时感觉天都变了色。 不为别的,就为锦瑟清醒过来之后惊愕了半晌,随即便面色铁青的不发一言,而当时林侧君正起了个大早,在替王爷张罗早膳,也因此,他完全没有想到锦瑟在自家床上清醒过来经历了片刻后的恍惚,沉默,到最后的冷凝,因为她对着从来不曾怒目过的内侍小青冷目凝视了半刻,直看得后者第一次在锦瑟面前有了惶恐之心,最终直直地跪下在她的面前,不敢多言一句。 这是小青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王爷这般神情,真切的感受到了她血液中的天家气派,害怕之余却也开始多了一份欣慰与尊敬,因为她家的王爷,终于长大成人了啊。 锦瑟的确是个软性的好王爷,可是从逼婚逃婚,到这一趟出京回京,她已经无奈地开始在接受现实了,只是这个需要细水长流的过程,如今生生被她身边等得急躁的人拔苗助长了。 如此一来,倒生出了她的反抗与不甘之心。 所以小青原本臆想中的质问或者失措都没有出现,那是因为锦瑟知道,这事情绝对不是区区的刘忠和小青胆敢做下的。 这二十多年的皇室生活并不是过假的,锦瑟不喜欢政治斗争,也不喜欢掺和闲事,然而,那并不代表她愿意被人随意摆布。她是接受二十一世纪思想,有着先入为主的一妻一夫观念的现代人,然而也毕竟在女尊世界待了二十多年,对于初夜之类的事情,并不是非常计较,只是在乎一个情字,无情便无欲,更在乎所谓的自由,锦瑟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人。所以,她愤怒的不是其他,而是身后那些无形的推波助澜的大手,这些大手偏偏又是她最亲近的人所为,让她无法怨怼,却又极其不甘心这般低头。她是想做个逍遥闲王,却并不意味着她可以纵容他人越俎代庖。 所以,她的心态开始在这一夜的转折中产生巨变。 刘忠进入书房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番高深莫测,一脸看不出喜怒表情的锦王爷。 “王爷?” 锦瑟啪的一声掷下手中的笔,刘忠顿时泱泱地不敢再接话。 她默不作声地看了她半晌,后者无形中便感觉到了一股压力。 “刘忠,以后府里不单单是我一个王爷了,还有两位王君,做事还是谨慎些为好,你说呢?” 依旧是和过去一样温和如春风的语调,只是刘忠怎么听都觉得头冒冷汗,心中半是欣慰半是惶恐,一时间只顾着点头称是。 锦瑟随即朝后懒洋洋的斜倚在座椅上:“昨夜的事情,是谁的主意,本王心知肚明,也许一直以来,本王实在也太容易说话了些,倒让你们一个个的以为本王可以教人随意摆弄。” 不知为何,刘忠半是欣慰,半是害怕,想不到王爷成了人了,果然不一样了,再没有那男男腔叫人笑话了。只是她不知道,锦瑟这只是因为遭了变故,受了打击一时间无法接受,故而不得不树立起保护自己的威信来,毕竟若是她有足够的威严,自家王府的人也不会帮着外人给她下药。就比如若是子雁府里是绝不可能发生类似的事情的。 扑通一声,刘忠跪倒在地,端的是老泪纵横:“老奴冤枉啊,昨日之事,确确实实的不是老奴的主意啊,老奴也做不得主啊,还请王爷明鉴。” “少给我废话。”锦瑟皱眉,声音不冷不热,却恁的带出了几分严厉,“你们一个个的都拿本王当成什么?都已经管到了房内事了。还是本王平日里太放纵了你,让你忘记了自己的本分,忘记了你到底是谁家的管家。” 刘忠登时咚咚磕头不止:“老奴知错了,还请王爷恕罪,此事是殷王爷主始,十王爷与尚书大人协助,但也只是为了王爷与王君们好,并无其他。“ 锦瑟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刘忠,你是跟着本王多年的教养麽麽,本王也知道你用心良苦,只是此事既然已经犯下了……你与小青皆罚俸半年,若是再有……” 刘忠慌忙道:“不敢了,老奴绝不敢再犯。” 锦瑟微微摆摆手,示意她退下,刘忠冷汗直流,犹如水里浸过了一番。 饶是如此,她仍是大着胆子犯颜直谏:“王爷,老奴知道自己有罪,也请王爷万勿为此迁怒殷王爷和清王爷,王爷已是成婚三日却不与两位王君洞房,这纸是包不住火的,迟早会为秦林两家窥得,届时必然会让有心人以为王爷心存藐视之心,故意冷落秦林两家,如此,女帝赐婚的一番苦心反倒白费了,毕竟王爷如今刚被封为亲王,掌管西楚军营,急需秦林两家在朝堂上的支撑,还请王爷三思。” 刘忠走后,锦瑟几乎想要大喊,但是她不能,她知道这样做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在女尊国,鱼水之欢从来都是男子的付出,女子寻欢作乐的工具而已。所以昨夜的事情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她玉锦瑟占了天大的便宜而已。所以,她不单不能和任何人诉说心中的不甘,还必须要装出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于,惩罚刘忠她们也只能借着明面上她貌似不忠于锦王府的行为,而私下里,完全只能把吃的亏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刘忠这最后的一顿炮轰,让锦瑟顿时清醒,明白自己目前正处于风口浪尖。 封为亲王,手握兵权,身为大周如今最炙手可热的王爷,不娶是绝不可能的,但是真的娶了不理也不行,毕竟这些都是大周的重臣之子,谁也得罪不起。所以安澜和子雁她们才会这般铁了心要把锦瑟栓婚,栓了还不够,还必须有名有实。否则若是传了出去,便是对秦林两家天大的侮辱,更是丢了皇族的脸面。 锦瑟不是不明白这个理,只是她思来想去竟然毫无出路,对自己抗争了二十年却仍然最后不得不落入这样的境地而感到十分沮丧。她郁闷,可是终于不想再轻易被人坑了,倒不如从今以后戴个面具,至少再没人胆敢小瞧她,轻易给她下套子。 她闭上眼斜倚在座椅上,神情愈加疲惫,没留神书房入口静静地走来一人。 一身淡雅的装束,如云的发丝不见繁复的装饰,只一根雅致的翠白玉簪没入其中。配着清雅的五官,仿佛画中走来一般。那正是林素衣,他手持一盅羹汤,唇边溢出淡淡的笑弧如冷月清辉。一步步走到紧闭着双眸仿佛是在休息的锦瑟身边,将手中的托盘轻置到桌上。 “小青么?出去,本王现在不想看到你!”锦瑟仍然在闭目养神,肤白如玉,凤眸流彩,丹唇外朗,墨发随意地束在胸前,一身月白色素衫,如锻般闪着幽暗旖旎之光。 素衣伸出手,轻轻地抚上她头顶的发,那动作轻柔的好似柳絮,却透着十分的温柔。 锦瑟微微一怔,终于睁眼。 “是你?”说不尴尬是假的,她不自然地想要躲避他的眼神,“你怎么来了。” “一早起来不见了你,想着你没吃早膳,所以我亲自拿来了。”他微笑着直视着她,声音明朗如月,带着萦绕于室的悦耳轻柔, “……”锦瑟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的少年并没有错,只是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这是我亲自下厨做的红豆羹,你……要不要尝尝?”他面带笑意地看着她,“还是热的!” 锦瑟于是看出了他虽然表面看来神情自然,其他不比自己的紧张少掉几分。 洞房初夜,其他夫妻们大约此时还在遣眷缠绵中,他一早偷偷起床,只为了替她亲自做羹,可她却一早丢下他径自离开,他岂能不慌不害怕? 想至此,她微微垂眸,心底某处有些柔软,拿起勺子,锦瑟在他的注目下轻轻尝了一口。 貌似……有些甜了……也对,一个富贵世家的公子,以前肯定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想着他这一早寻来,依旧是热乎乎的红豆羹,必然是来回热了几次了吧。 “王爷,好吃吗?”少年的声音貌似镇定,可是黝黑的瞳眸中却分明是带着几分期待与不安。 “嗯,好吃!”她终于对他绽开笑意,幸好她不是太介意甜食的人,不过……为什么每个人做东西给别人吃都不会自己尝一口。 “真的么?素衣很高兴……”少年见她笑了,一时间,眉眼舒展开来,面若桃花,眼内却是波光潋滟,似有泪意。 只因为他从这一句话中确认了,锦瑟并没有在躲避他,讨厌他。 霎时间,锦瑟终于明白到这个世间男子的心情,出嫁从妻,即使同床共枕,他们同样害怕妻主会冷落自己,厌倦自己,小心翼翼的,只为了求得一个能白头到老的女子。 她忽然感到心中有些惭愧,为自己一早来只顾及自己心情的冲动而惭愧,不知他一早起来发现自己从房中不辞而别时该是怎样彷徨的心情,又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方才端着这红豆羹来找自己。 “素衣……”她欲言又止,少年则美目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只是面带微微的笑意,仿佛世间任何事都不可能让他动摇。 “对不起……委屈你了吧,昨夜我……” 林素衣伸手轻掩住她的唇,嘴角轻抿,含着丝缕浅笑:“不委屈,我……很高兴……” 锦瑟狐疑地看着他,高兴?其实昨夜的记忆对她来说非常依稀,只觉得自己貌似在庭院里就把眼前的少年给……她甚至还后怕他会不会羞愧,会不会愤怒,会不会觉得自己轻慢了他,毕竟人家也是大家公子出身。 谁料,他给了这么一句回答,一时间,锦瑟有些转不过弯来。 素衣迟疑了半刻,终于红着脸又道:“素衣只是没有想到,身为侧君,竟然可以是妻主的一侍……” 锦瑟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指的是这么回事。 不由苦笑:“你也是在笑话我吧……” “不……不是。”素衣的眼神很柔和,他面色微红,却仍试探着握住锦瑟的手,指尖触到了温热的,象绝品玉器一样的肌肤,不由心头又是一阵激荡,“天下哪个男子不希望自己是妻主的第一个……” 锦瑟有些惆怅,无奈的弯起嘴角:“是吗?!我还以为人人都会看不起……” 所以,这些年,她才会始终对情爱避而远之,成为他人眼中的怪胎。 素衣看懂了她眼中的感慨,只觉得有些心疼与欢喜,他怎会不明白以她的容姿和地位,若非异常坚定的心志和淡薄的心态,又怎会直到今日尚无一侍。 所以,世人关于她洁身自好的评价,恰是名副其实。而他,竟无意中成为了最直接的见证人。 没有多想,此时尚站着的他微微俯身,低头就吻上了锦瑟的唇,深邃的眼眸里是望眼欲穿的渴望。锦瑟愣住,他却只是轻轻地点到即止的离开了,氤氲的眼眸近在咫尺,眸色里隐隐有涟漪荡漾,绚烂得就像夜空中的宸星。 “今夜你还会来,对吗?” 锦瑟愣愣地看着他,心好像被什么揪了起来,有些异样的复杂,联想到皇女的责任,想到自己的身份,想到这个世间的法则,一时间,竟然不知该点头还是拒绝。 “我会等你!” 他墨如宝玉的瞳仁紧盯住她,双眸熠熠生辉。 锦瑟只觉眼前的少年让她汗颜,他面容沉寂如水,双瞳闪着甚似琉璃的光芒,眸中的情意深深在眼底凝聚,如此直白的问题,他问的丝毫不回避不瞠视不造作,直接的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一般,这样的气度…… “只是我今日有些疲累……” “没关系!你肯来,便好……”素衣面带红晕,微微一笑,如云开见月,春风拂柳。 锦瑟几不可见的微微叹气,淡淡地点了点头,垂下眼,心中如同流过潺潺雪瀑,闪耀着丝丝见底的冰凉。 作者有话要说: 重重提起,轻轻放下的原因是这种事情是不能外传的。所以不能光明正大的惩罚。 第70章 第七十章 翠绿的嫩芽在沸腾滚热的书冲泡下,翻滚打转,似一朵朵半绽放的花瓣,旋转着随即半浮着沉淀。 霎时间,茶香满室,清郁而沁人心脾。掀开杯盖,但见朵朵茶芽袅袅浮在茶中,好比出水芙蓉。 这上好的清茶刚被送到锦瑟的身边,她立即起身双手接过,温声谢道:“不敢劳烦贵君。” 那声音清润动听,如珠玉相击。 莫如焉面上一窒,似乎有点受宠若惊,立即躬身回礼:“王爷客气了!”随即仍旧娉娉婷婷的漫步回安澜的身边。锦瑟这才慢一拍地想起来自己如今已是亲王,就算莫如焉是个贵君,但只要他不是正宫凤后,她便已再不用起身行礼。 好在莫如焉虽然略有错愕却仍是应对得体,唇角还有一丝浅笑,通身一派清雅又不失坚毅的气质,又自有一派高贵之气。那一身艳色曳地长衣衬得他风情万种,却不让人觉得柔弱,长身如玉,气质若兰。如此妙人也难怪能得安澜的喜爱,成为如今宫内最受宠的贵君。 虽然如此,锦瑟仍然正襟危坐,不敢细看。 安澜看着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心头好笑,于是故作随意地问道 “朕听子雁她们说你这个天下第一美人,如今现在倒成了天下第一懦夫,大婚后居然连正君的房都不敢入了,怎么,你就也不怕再多些关于你锦王的传闻? 锦瑟依旧捡着词儿温雅而谨慎地回道:“无妨,臣已经习惯了……反正,臣身上一向是非很多。”她叹气,安澜于是放声大笑。 她又指着自己身边的莫如焉:“那锦王说说,朕这贵君生得如何?” 锦瑟头也没抬,却是有板有眼地回道到:“莫贵君美若天仙。” “朕看你连他长什么样都没正眼瞧过吧!”安澜斜睨着她。 锦瑟只得干笑一声,那是二姐你的贵君,我有什么好看的,看多了一个不慎还不得扣上个红杏出墙的帽子?真真是伴君如伴虎。 倒是莫如焉骄不躁,只是淡淡地应道:“亲王谬赞了。如今亲王府中美人如云,本宫这等微末姿色,自是不值一提。” 锦瑟微微一愣,安澜摇头,对着身旁的莫如焉道:“你瞧瞧她,别人家若是娶了如斯美眷乐呵还来不及,她倒好,赶着忙给我上折子说要去西楚军营……” 一声轻嗤:“依朕看,你急着要去军营,就因为子雁她们给你下了药,让你没面子是吧?” 锦瑟抽动了几下嘴角。在莫如彦这样一个外人面前讨论这种丢脸的事情,锦瑟才会觉得超级没面子,可是她敢怒不敢言,于是只得不敢吭气地垂着那张漂亮的脸继续听安澜训斥。 安澜又道:“皇家当为天下表率,你既成了亲,就该好好地为玉家开枝散叶,等秦林两家的公子先为你生下孩子…朕再准…” 这回,锦瑟不单是抽嘴角,而是抽风了。 “皇上!”她有些无奈,“就算是艳福,臣只怕也需时日方能消受,何况如今已是一下子倒娶了三个…总一时有些不太好应付吧…”声音越来越小 第52节 安澜被她的话给弄得好笑,“瞧你这点出息……”她指着她面前的清茶,戏谑道:“这天下男子,其实就如这茶一般。” “天下的好茶绝不止一种,而只喝一种茶也绝不可能,而无论多好的茶,泡多几次水也都就会淡然无味,所以有时候总会换换口味,偶尔想喝些甜甜苦苦的,偶尔又会想尝尝清淡爽口的,单看你彼时想要喝什么而已。再说你是堂堂亲王,若是连自家的后院都料理不好,日后怎么管理朕指给你的三十万大军。” “臣不喝茶,就爱喝水。”锦瑟低头一笑,对于安澜把男人比为茶的做法感到有些皱眉。 安澜翻翻白眼,干脆指着她佯怒:“没出息的样,才三个夫郎就让你逃到军营去了?那以后怎么办,你以为你堂堂亲王府当真一辈子都只会这么三个男人?” “…啥?…”女帝的意思明显是还要塞人进来,锦瑟立即大大地吓了一跳,遂睁大了眼看着安澜,嘴唇发颤,这副心虚的表情太容易理解了,连莫如焉都以几不可见地神情微微扬了扬嘴角。对大周的臣民来说,安澜并非一个好色的女帝,相反,她绝对是个有魄力有远见的帝王,哪怕对着绝代佳人,她也不是个轻易能被诱惑的女帝,所以后宫之中能得她赏识自然不能只靠容貌。莫如焉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此时,他很懂得安澜的心思。安澜虽然表面上屡次对锦瑟看似恨铁不成钢的怒骂,似乎很是得意玉家王爷们的风流韵事,但实际上,她骨子里并不赞同堂堂的皇亲国戚沉迷男色,那样必定意志不坚,让人有机可趁,也因此,安澜内心深处定然还是极为欣赏玉锦瑟的,这也是她器重她肯封她为亲王的更深一层的原因。 所以与上次的宫廷宴席不同,这次他很聪明的三缄其口,预备在她耍够了锦亲王,合适的时机再推波助澜一把。 安澜心理暗自好笑,决定暂时先别吓她,咳了一声,咧了咧嘴,严肃地说:“你如今也是亲王了,这闺房之事又不是龙潭虎穴,也怪朕当年对你太纵容了些,以至于你成婚好几日了都不知如何圆房,如今子雁她们虽说胡闹了些,可也是为着你好。只是若为这事情惩罚她们,怕是你在众人面前也够丢份子的吧。” 莫如焉知道该是敲边鼓的时候了,于是亦也在一旁曼声道:“亲王怕是不知道吧,昨日皇上为了替亲王出气,特此在朝堂上寻了个由头,把十王爷和尚书大人都杖责十下还革职三级……”说完还掩嘴一笑,“十王爷当庭被杖责时的求饶声,大约半个皇城都能听到吧……” 安澜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看不出是赞同还是怪他多话。 其实昨日安澜在朝堂上薄惩了两人倒是不假,不过那并非是为了锦瑟的事情,而是为了两人前一日喝了花酒误事居然晚了早朝,这不打怎么能服众,越是亲近的还越是得罚得狠不是。 革职三级也是不假,不过那是革职察看半年,压根就是不痛不痒,是安澜故意虎着脸,在朝堂上一票很明白女帝心思的大臣们拼命求情下所做出的看似勉为其难的决定。 所以简单来说,莫如焉此时摆明了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安澜心照不宣地就此打住这个话题,起身道:“好了,别为了这么点小事怄气。走,配朕去御花园逛逛,最近江南新进贡来了几株稀有的海棠,倒是罕见的珍品。” 锦瑟自小就是皇宫里长大的,心道贡品有什么好看的,就算是南朝北朝供奉来的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早就瞧了个遍了。饶是如此,她却是不敢忤逆安澜的,不但如此,她还必须在一路陪着女帝去园中观赏的过程中装出津津有味的样子啧啧称奇。 而一如既往的,莫如焉自然也跟着两人施施然随后侍驾,再加上女帝到哪里身后都必然跟随的一票浩浩荡荡的宫侍,这一派天家阵仗自然也是免不了得了。 宫侍们早早地已经在御花园里已经摆下点心美酒,置好了桌椅,锦瑟随着安澜绕了两圈后见她仍未坐下,也不得不一旁站着作陪,心头暗自叫苦,倒是那莫如焉,始终神情平静的手持着一柄花鸟薄扇,不失时机的轻轻的在她身后扇着凉风,或是及时的奉上香茶。照顾周到的让锦瑟自愧不如。她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安澜真要陪她去赏海棠,其实这某方面只是显示女帝宠爱风向的姿态,毕竟这同游御花园的荣宠不是人人都可以享受得到的。更何况安澜的心思向来讳莫如深,锦瑟绝不会单纯到以为她真的只是约自己逛逛花园这么简单。 果然不消片刻,便听到隐隐有一阵琴声,十分清雅,从西面传来,音音清脆,声声婉转。众人都侧耳聆听,唯有锦瑟却是昏昏欲睡。安澜仿佛一闪而过某种若有所思的神情,当下却是故做不知,待一曲终了,方才向身旁的内侍总管安福询道:“这是谁在抚琴?” 安福是宫内的老人,身为内侍总管的她向来都和个人精似的,当下便老神在在地回道:“老奴不知,这就派人去看看。” 说着朝身后拍拍手,立时一个腿脚灵便的便抬腿奔了去。 不消片刻,小侍便回转了来,这也正常,光听琴音便知道那抚琴之人必然离此地不远,就见那小侍从跪地,回了句:“是文贵君的弟弟,文老丞相家的小公子,前日入的宫!” 锦瑟立时一口点心就要喷了出来,好在立即意识到自己是在宫里女帝面前,吞了口口水死命地又咽了回去。 文老丞相的小公子,能有哪个,还不是那个活宝——文小公子文夏咏吗? 安澜仿似没有看到她的失态,只一径祥和地笑道:“哦,原来是文贵君的弟弟啊,看不出倒有此风雅的琴艺,其实朕也有些许时日未曾见到他了,宣他们一起过来赏花吧!” 锦瑟原本想要阻止的,奈何一口糕点卡在喉咙口,是上不上下不下的,最后只得涨红了脸,好容易才吞咽了下去,对着安澜起身道:“皇上,既然有其他贵客要来,臣不如回避吧。” 安澜哪会不明白她的心思,只笑笑:“你这大周第一的才女若是跑了,一会朕和谁炫耀去?坐下坐下。” 锦瑟明明想躲文小公子远远的,却又怕被安澜看透这一点小小心思,于是只得继续故作随意的坐在一旁吃着点心。 倒是安澜淡淡地注视着锦瑟,问道:“那油纸可好吃吗?” 锦瑟呆呆地问道:“啊?” 安澜扬起嘴角:“朕看你把绿豆糕上的油纸吃的津津有味的……” 锦瑟这才会意过来,顿时脸色红红白白的,此时吐出来又不合适,只讪讪回道:“臣……不想浪费。” 一旁的众人欲笑不敢,只得各个都压低了头,只有微微抖动的肩膀流露了些许真情。 于是有心人再次暗忖,难怪锦王如此得圣心,瞧这功夫下的,真正是大智若愚啊。 哪里知道此时锦瑟心理正在苦不堪言哪…… 不一会儿,就见小径上多了些人影,当先走来的自然是安澜的后宫贵君之一,亦也是文家的公子,数年前便入了宫,为安澜诞下一子,却也仍旧是个一等一的美男子,束身的彩霞般云锦绣成的贵君之服,配上斜插入发髻的一支唯有贵君品级方可佩戴的流苏朝凤金钗,一头乌黑的盘发上再巧夺天工的以珍珠坠饰,华丽却不显得繁复,果然清丽脱俗。当然,这也是锦瑟向来最忌讳的那种,只见他眉宇间似蹙非蹙,更添得几分娇弱风情。秋水为姿,皎月为韵,一阵轻风拂过,那荷叶边的裙袂微微飘动,倒仿佛顷刻会随风而去。 锦瑟当先悄悄地打了个寒战。 但见他婷婷跪下,对着安澜柔声道:“臣妾参见皇上!”那声音亦也柔若无骨,仿佛叫人直酥到心坎里去,这份美果然是和莫如焉截然不同。锦瑟堪堪用了些力气这才坐牢了椅子。 安澜却仿佛很是受用,她笑着上前亲手掺起他道:“多日不见柳儿,倒见你仿佛清瘦了些。” 锦瑟暗道,原来这位文贵君小名叫柳儿,倒是人如其名。 想归想,她却仍然低着头,装作无聊地正在端详一旁的海棠……假装没看到一旁同样伏地请安的文夏咏。 见安澜亲自搀扶,文柳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大眼似怨还羞的,直接带着嗔怪地声音朝安澜怀中倒去:“皇上还记挂得柳儿便好。”语毕,眸光还轻飘飘地仿若无意地朝一旁的莫如焉面上划去,却见后者一派泰然自若,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安澜宠溺地笑笑:“还不快让你弟弟平身,安福,赐坐。” 文夏咏谢了恩,声音可以听出有些拘谨,但是动作仍算是镇定的,文家毕竟是大户,所以宫廷的礼仪自小都是熟门熟路的。 起身时,那文夏咏抬起眼朝锦瑟的方向望了一眼,锦瑟觉得那目光居然五味杂陈,仿佛藏了无限意味,犹带恨意却又好似留恋不舍,他本来就是秋水明眸,粉面桃腮,一双眼更是分外清亮,几乎藏不住其中情绪。她正一怔,他已立即把眼转开,让锦瑟几疑是错觉。 “方才朕听得有人抚琴……” 文柳垂目笑道:“皇上恕罪,是臣妾之弟,不知宫内的规矩,让皇上见笑了。” 安澜摆摆手:“朕看你的弟弟小小年纪,倒是有几分琴艺。锦亲王,你可是大周数一数二的才女,你来说说,可是不是?” 锦瑟顿时心里叫苦连天,这这是怕什么来什么,冤家路窄不是? “本王也觉得……确是不错!” 安澜却并不准备放过她,她仍是笑眯眯地道:“既觉得不错,就该赏些什么吧,安福,赏两批今年贡来的新织就得云烟缎给文公子。” 安福应了声,文贵君登时喜笑颜开,正要拉着文夏咏谢恩,却见女帝斜眼带着笑意又瞅向了一旁的玉锦瑟。 “朕既赏了,你这亲王自然也不能小气吧?” 锦瑟有些为难:“皇上,臣出门时没带什么,这一时半会的……!” 安澜就等着她这句呢,她挑眉道:“要送礼还不简单,现成的,你锦亲王的墨宝可是千金难求啊。” 文贵君亦是在宫里摸滚打爬惯了的,他立即会意了过来,压下心中的狂喜,对着文夏咏道:“泳儿,还不快谢谢皇上和亲王,这可是亲王看得起你的一番美意啊。”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文贵君这话虽是对着文夏咏说的,可是那上挑的眼神却分明是斜斜地朝着莫如焉看去的。 安澜有心撮合锦亲王与自家的小弟,摆明了就是说明文家仍是圣眷优隆,甚至对自己亦是青眼有加。 这情势莫如焉当然明白,然而对于文贵君此番明显无知的挑衅表情,他只是回以一个淡淡的唇角上扬的表情,看似在笑,实际却是完全看透了他的这点小小心思而不屑一顾。 这使得文柳当场就有些心气难平,然而另一个和他一样带着满肚子火气的,就是玉锦瑟。 宫侍们早在安澜说锦亲王要赐墨宝时就已经伶俐地摆上了文房四宝,而且不是摆在别处,偏偏就是文夏咏的旁边,这也难怪,东西是要赐给文小公子的,自然要离得他近些,可是也难说不是女帝背地里授意的。 “锦亲王,请!”安福客客气气地朝锦瑟弯腰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锦瑟的脸上勉强地堆着笑,她的脚虽然一步步在向文夏咏那里移去,却是奇慢无比,畏手畏脚,估计照她这个速度,没个把小时还到不了。 安澜心头好笑,面上却是和蔼地故意对文夏咏说道:“文小公子想必尚不知道吧,朕这锦亲王可是大周数一数二的才女,当年亦也是你奶奶文太傅的得力门生,她的墨宝,可向来是千金难求。” 文夏咏乖乖地低头应了声:“是。”,然而此时那垂下的眉眼分明是斜睨着亦步亦趋朝他走来的玉锦瑟。 心头一时火气,便不冷不热地又道:“皇上,夏咏看锦亲王似乎并不怎么情愿呢……” 锦瑟心头一动,对上文小公子几乎可以冒出火来的眼睛,她干巴巴地一笑:“本王只是在思索该作诗还是作画赐给小公子~~ ” “我看你是压根都不想看到我吧!” 他这话一出,登时文贵君就觉得有些不妥,随即不悦地看着他,警告他谨言慎行,“夏咏,不得放肆!”正想替他向女帝请罪时,却见安澜哈哈大笑道,安抚地拍拍文柳的手道:“朕看你这弟弟倒是直爽可爱得很,无妨。” 随即,她又板着脸对着锦瑟道:“锦亲王,文小公子今日是朕的贵客,你若是不好好地让人家满意了,明日朕就罚你天天去文小公子府上天天画画!” 她这话分明是戏言,可是锦瑟却险些没吓到脚下一个踉跄,哀怨地看了眼安澜,她不敢再推脱,直接走到了文夏咏的面前,对着他得意的眼神,客客气气地问道:“文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墨宝,尽管开口。” 锦瑟本就容颜俊美,亦男亦女,声音更如山泉流水般优美动听,如今话圃一出口,又分明带着哄小孩子的温柔语气,真正叫人心猿意马。便是侍立旁边的宫侍们都有不少霎时红了脸,文夏咏也不例外,他许久未见锦瑟,如今近看她的如玉容颜,貌美若花,如墨睫毛下的美眸射出安静而深邃的光芒,这样静静的凝望着他犹如古潭深井,清冽璀璨,登时心里头膨的一下好像炸开了一朵烟花,血气不由上涌。 “我……我要一副画……”他说话的时候有些结巴,人人都以为他是害羞了。 锦瑟继续温和地看着他,凭心而论,她对文小公子并没有大的恶感,至多就是把他当成一个被骄纵的任性小弟弟看待,何况又是自小教导自己的文太傅的亲孙子。也因此,此时即使安澜不下令,他若是有求于己,依照锦瑟的个性,也大多会有求必应的,毕竟锦瑟可不认为这位向来喊着自己是丑女的文小公子,对自己会有什么男女之情。 “我要一副美人画。”文小公子低声说道……以至于很多人都没听见 锦瑟心想,那倒是不难。于是依旧温言地轻声道:“那是以文公子为像还是杜撰的美人呢?” 文夏咏看着她,登时不假思索的大声道:“我要的是你……” 四周顿时陷入了一片无边的寂静中,只有一群乌鸦嘎嘎叫着飞过。。 后知后觉的文小公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绝对引起了歧义,他马上红着脸补充道:“我说的是,我要的是一副以你为像的美人图。” 然而,众人还未从文小公子前一句惊世骇俗的病句中自□□,有些哭笑不得。 莫如焉轻轻扬起嘴角,一抹锐光划过他的眼底,他慢条斯理地出声:“如此说来,文公子是想要一副亲王着公子装的画像?” 这句话一出,周围人人都立即从刚才的乌龙事件中反应过来了,文柳立时吓得面色苍白,便连安澜都微微有些沉下脸。任谁都知道,让堂堂一个锦亲王画这样一幅画是怎样的羞辱之意,即使她美若男子,可毕竟是大周尊贵无比的亲王,这种画像若是流传出去岂非成为笑话。文夏咏再天不怕地不怕,在女帝面前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是极嚣张的了。 文夏咏这才意识到自己无心之语很可能是给自己创下了大祸,他本想故意为难她,叫她直接拒绝或者难堪,谁知道如今看着自家大哥愈来愈白的脸色,心里终于开始紧张起来。而此时沉默不语的安澜更教人害怕。她面色冷凝如铁,两旁虽然林立宫侍,却忽然安静得连衣声窸窣也不闻。 文夏咏虽然自小被骄纵宠坏了,却绝不是莽撞之人,在女帝面前铸成这样的大错,他心中不安,这些时日在后宫探视大哥以来,他也渐渐明白了后宫是怎样一个龙潭虎穴之地,不由深深懊恼自己的不慎言行恐怕要牵连到了自己一向规行矩步的大哥。 心一横,大汗淋漓中文夏咏正预备跪下请罪,却忽然看到身边的这个女子咧嘴一笑,对着他露出一个雪白灿烂的笑容:“明白了,你是要一副与本王美貌不相上下的美人图么?” 这话一出,巧妙的掩盖了方才文夏咏的冒犯与不敬之罪…… 紧接着,锦瑟又郑重地嘱咐道:“这可不好办啊,本王毕竟已被称为天下第一美人,所以这画你可得收好了,本王可不想日后走在路上天天被女子求亲。” 众人闻言,纷纷绝倒。哪有人自恋成这样…… 安澜轻咳一声,她怎会看不出锦瑟的回护之意,只是又被她的戏言弄得哭笑不得,于是也愿意睁眼闭眼,何况她也好奇锦瑟到底会怎么完成这幅画。 而文夏咏呆呆地看着锦瑟,嘴巴几乎可以塞进一个鸭蛋。 锦瑟将文夏咏的表情收入眼底,心里莫名的有一种舒畅的感觉。 文贵君感激地看了一眼玉锦瑟,而后者并没有看他,似乎自己说的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笑语。 她低头专注地拿起沾了墨的画笔,凝神看着眼前铺开的雪白宣纸,那优雅的侧脸轮廓泛着玉石一般温润的光泽,呈现在扶疏的枝叶空隙之间。随即便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在铺开的雪白宣纸上挥毫起来,那动作带着旁若无人一般的宁静悠闲,甚至还可说有一些随意。 她看起来非常的自在,似乎对于文小公子提出的这样一个羞辱要求并不以为意,这种在哪怕寻常女子身上都会引起勃然大怒的暗喻对她来说可说没有丝毫影响。 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作画时的手,只觉得比自己还纤纤玉白,竟宛如白玉雕成。 “傻女人……”文小公子低声喃喃道,他怎么会不明白她的维护之意,低头不安地摩挲着衣角,心头划过不知道是感动还是赌气的不甘。 谁要她这般维护,她又不是他什么人,他文夏咏可不稀罕。 第53节 他开始生气,然而越生气就越脸红,越脸红就越生气,到最后连傻子都看出来了文小公子的不对劲。 当然,锦瑟可不会在意那个别扭的小公子在那里心头千回百转,更不会知道站在安澜身后的莫如焉正嘴角噙着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看着她。 这锦王爷,当真有趣……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锦瑟画的并不是一副单纯的美人图。 那是一副月下昙花盛放的情景,淡紫色的花瓣半开半放,朦胧中更带着如梦似幻的清净优雅,而在昙花丛中更有一个惊世绝艳的美人……背影,雪白的纱衣在夜风中飘然若仙,如瀑青丝被银丝束起,随风轻扬,美人如玉,月光挥洒在他的周身挥洒下星点的辉茫,而更衬得美人的容貌引人遐想,亦男亦女。 锦瑟的作画功力自然是令人无法质疑的,即使她把人物沦为配角,甚至只是一个背影,却无人敢怀疑这副画的整体意境正是因为这样而没有喧宾夺主甚至更加意味深长,令人永远想要一探那美人的正面。 而她的狡猾之处就在于,这个背影,你可以说是张三,也可以说是李四,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就是没有人会怀疑他的美貌。 文小公子压抑下自己的惊艳,故意低低在她耳边问道:“我明明要的是一副你的美人图!” 锦瑟知道他心里想得什么,朝他眨眨眼,在他耳边用逗弄小孩子的语气说道:“怎么,你就真的那么想被女帝姐姐打屁股?” 就为了这句话,文小公子气鼓鼓地一直到了文贵君的殿里都没能平复过来。 “哥,她根本就只是把我当小孩子。” “我看你这个样子,压根就是个孩子没错。”文柳直到坐下都心气难平,他伸手戳了一戳他的额头,“一点都不知道天高地厚……真不知道奶奶平日在家怎么宠你的,你以为这宫里也是你家吗?。” “哥……” “今日若不是锦王替我们解围,只怕连我也未必能保得住你。”文柳雍容地接过宫人递来的玫瑰花茶,看着花瓣渐渐沉淀,只觉心头余悸依旧难平。 “哼!”文小公子难得的没有反驳,只是神色间依然忿忿不平。 文柳看着自家小弟这幅长不大的小男儿气性,不由放下青瓷杯,示意身边服侍的宫人退下,半晌,愠怒褪去,叹气道:“你这性子……难道你不明白,今日皇上原本就是有意将你许配给锦王。” “什么?”文夏咏惊讶地跳将起来,“谁……谁要嫁她?”声调上扬。 文柳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戳破他的口是心非:“放心,圣旨未下,大哥这也是猜测,你何必这么紧张。。” 文夏咏呆呆地看着他,半晌这才反应过来,不由有些恼羞成怒:“我都没同意呢,她想娶我也没这么容易……怎么,你们就巴巴的都想要我文夏咏给人当侧室?” 文柳无力地抚了下额角:“傻弟弟,别说气话,照哥哥看来,就算锦王侧君之位,你都还配不上。” 文夏咏没有想到自家的大哥如此说,不由登时傻了眼。 见他这幅神情,文柳终于忍不住“嗤嗤“一笑,闲闲摇起手中的一柄水墨扇道:“你也看到了,锦王是何等的品貌,最难得的是性情温和,你这种骄纵任性的个性可不是随便哪个贵族女子都可以忍受的,再说锦王不是风流之人,她的府中如今总共连同妾室也就三位王君,以她如今的亲王爵位来说实是太少。”说到这里,不由有些黯然与落寞,“咏儿,别生在福中不知福,想想你哥哥我,在宫中与三千佳丽争宠,伴君如伴虎,便是这些年因着我们文家的地位和我的小心翼翼而隆宠不衰,也时常数月都见不到陛下,宫中美人如云,家世地位显赫的也大有人在,哪里允许我有半分的行差踏错,若非我为陛下生下了一子,只怕也只能籍籍无名地老死在宫中了,今日你也看到了,你一句失言,便险些让我被莫如焉整治,皇上可不是锦王那样的性子,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这些话我也只敢无人时对你这个亲弟弟说说。” 文夏咏听的呆住了,只知道自家的哥哥风光无比,为女帝诞下一子不说,更被封为贵君,赐住这处芙蓉殿,如今听来,倒仿佛满腹辛酸无处诉。 “大哥,早知道入宫这么辛苦,当年倒不如我们文家不要参加选秀。” 闻言,文柳轻轻笑了笑:“傻孩子,女帝贵为天下之主,我嫁给她,自然要承受这一切,毕竟她是君主,又是这般霸气卓绝,此生能得以服侍她……倒也值得。” 他喉底的语音晃出无数圈涟漪与波折:“我万般忍耐,并不只为文家的荣华富贵,更为我亦心甘情愿。”说这些话时,他神色和静如秋阳下一池静水盈盈,随即皱眉看向文夏咏:“可是咏儿,你今日言语急躁,实在失了大家公子的风范。锦王是天下男儿都梦寐求之的良配,你为何……” “因为……我不稀罕!”文小公子依旧倔强地一仰头,带着少年独有的任性。 文柳无语地凝视着他,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你不嫁给她,你将来预备嫁给谁?” “哥,她压根看不起我。你既能嫁给一国之君,我将来也要嫁给比她强的人,气死她!” 事实上,锦瑟没被气着,文柳倒是先被气到了:“锦王如今是亲王爵,整个大周除了女帝也就只有殷王子雁可与她比肩。”他瞅着自家的小弟,嘴角含了一缕似笑非笑之意,“别怪大哥没有告诉过你,殷亲王的府中光是无名份的妾室就有数十位之多,侧君早已纳了七八位,皆是朝中重臣之子。正君之位悬空却也绝对轮不到你,亲王的正君往往都是他国的皇子,若非锦王拒了西塘皇子,他秦家公子至多也只能得个侧君罢了。而且殷亲王的府中规矩甚严,她可不是锦王那般好性子的人,去年她一连休了两个嫁给她已是四五年的郎君,就为了他们在殷亲王与朝臣谈论公事时擅闯了书房……” 文夏咏听的一愣愣的,文柳最后轻轻地问了他一句:“还是……你想嫁给皇上?” 文小公子立即摇头如拨浪鼓,安澜他已经见过了,她的眸光有着鹰般厉色,即使面上看起来是那样闲闲适意的样子。虽然的确威严俊美,然而,他毋庸置疑地非常惧怕她,这种惧怕是发自内心的。 “大哥,陛下如此严厉,她不说话时,我腿都在打颤,我身边的几个宫侍也一直在冒冷汗却一下都不敢擦,我以前听奶奶说,陛下上朝时,有时甚至一个眼神就足以教臣子跪下求饶,你嫁给她这些年,难道都不害怕吗?” “你不懂,这就是君王之威!”文柳微微笑道,笑容中有一份隐隐的自傲,这可是他的妻主啊,“可是你想想锦王又是如何面对陛下的?” 文夏咏思忖半晌,渐渐领悟了过来。她的泰然自若,她的假意惶恐,她替他解围时的那般不疾不徐,俯身与他说话时温和如春风拂面,她作画时悠闲自在的神情。脸又渐渐地热了起来…… 文柳见他有些明白了,继续说道:“现在你该知道,锦王并非是仅仅只有才貌而已,这点连我都看出来了,怎么你会不明白?”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其实以锦瑟现今的智商来说,她也不是傻瓜。 她很清楚自己如今是整个大周的香饽饽,女帝砧板上的一块肥肉,谁都想分享一块来吃吃,或者说,谁都想把她最大的物尽其用。在这种情况下,能和任何一个冠上x丞相x世家或者x公子名号的人保持距离都是好事情,假如实在难以撇清关系,那也简单,让这个人讨厌自己不就行了,就比如文小公子。 锦瑟的如意算盘是打得啪啪响,但是当她回到王府想到又要开始应付秦林这两个光明正大的成为她夫君的幼齿时,她又开始觉得头痛了。 在女尊世界活了这二十年,她当然已经不会傻到去在意所谓的女人的贞洁问题了,假如她在意了,估计其他人也就崩溃了,所以她绝对不会用这个问题去挑战小青和刘忠乃至所有姐妹们的底限。 然而自从她不明不白的与林素衣这样过了一夜以后,虽然之后仍旧留宿在侧君的房里,却也绝没有像所有人想的那样独宠林素衣,以至于让秦若临那头日夜垂泪,其实这只能说林素衣较之秦若临更圆滑一点。他时常拿出自家的字画请锦瑟指教,或者邀她下棋品琴,然后水到渠成的留住锦瑟,如此顺其自然,十天里到有四五天让锦瑟在侧君院里过夜了,其余的时候呢,锦瑟当然自己一个人。 而锦瑟也浑然未觉这样有什么不对,或者即使她觉察到了林素衣的用心也有些听之任之,毕竟不论锦瑟是否愿意承认,两个人还是已经圆了房了,而且在这里是算她把人家吃干抹净了,总不能做个女尊世界的陈世美吧,所以于情于理她都觉得自己该好好照顾他,当然,没人知道两人私下里相敬如宾,林素衣因为那一夜发现到了锦瑟的秘密,也误以为她是清心寡欲,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对妻主的这种个性颇为放心。再加上林素衣也是个聪明人,他从不主动邀宠,而仅仅是恰到好处的流露些许风情,用百般的温柔体贴来感化锦瑟,善解人意到有时候连锦瑟都觉得自己有些过意不去。 如此一来,众人眼里更落实了正君独守空房,侧君独占鳌头的假象。 午后,锦瑟正陪着素衣在院中闲聊时,秦若临终于熬不住亲自前来,一身朱紫团花暗纹的锦裙,宝髻松松偏侧,只以一枚镂花流苏金簪绾住。数日不见,他仿佛有些消瘦,却依然文文弱弱的对锦瑟福了一福:“若临见过亲王。” 锦瑟是最烦这些虚礼的,她立即对他温声道:“起来吧,我说过,在府里不用这么多礼数。” 若临垂着头轻轻道了声是,长长的睫毛轻颤,抬头时微微地朝一旁的素衣面上拂去。 同样的十七八岁的翩阡少年,同样是的嫁为锦王,素衣却是一身红袍如火,玉带束腰,华贵中透出一种在人之上的傲气,起身,他对着秦若临优美地微微低了下身子,声音宛若清流:“素衣见过正君。” 这番气派,这番神色,任谁都看得出他在锦亲王的宠爱下如何的风生水起,如何的神清气爽。 素衣坐下时仍理所当然地落座在锦瑟的身侧,而若临自然只有坐在对面处,锦瑟从来不关注这些细节的,自然也不懂得这些贵族夫君们之间的暗潮汹涌,当然更没有意识到身为正君的若临此时因为这座次反被孤立在两人之外。 “若临,你来见我可是有事?”锦瑟出声问道。 若临看着锦瑟此时一派安静优雅,与素衣坐在一起仿若一对璧人,不由心头涩涩,想好的说辞也去了大半,一张口倒显得有些心虚:“我……若临……只是许久未见……亲王……” 他越紧张便越语不成句,到最后竟然只能低下头,急得身后的乳公为他焦得似热锅上的蚂蚁。 这一下,连锦瑟都看出了他的强颜欢笑,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若临,你是不是身子不适?” “亲王不必担心,秦正君大约只是有些思念亲王,故而……” 素衣檀口微启,轻轻一笑,呵气如兰,一排玉齿清晰可见。 若临怔了怔,抬头看着自家的妻主,那原本的清幽妙目如今倒仿佛藏着人生幽沉的心事,寂寞如黑夜。 锦瑟见他神情哀戚,忽然惊觉自己是夹在在两个夫君的中间,无论如何都感觉不自在,沉吟片刻,她安抚地朝若临道:“若临放心,本王……”她本想说若是他在王府内待得无聊,闲暇时也可以出去逛逛,不必整日挂心在她的身上,而她有空时亦会去看他。这本是安慰之言,然而未及出口,便感觉被一股大力牢牢摁住了手。惊讶地侧脸,锦瑟发现桌子底下摁住自己手的居然是林素衣,他并没有看她,脸上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微笑高贵,只是桌子底下的手却是牢牢的抓着她不放。 这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了,这就是赤/裸裸的争宠。 漫天的阳光正照耀在素衣略嫌单薄的身影之上,平静的脸上波澜不惊,他恍若未觉锦瑟的目光,唯有嘴角含了一缕似笑非笑之意,端坐安之若素。 那么从容,那么淡定。就像他那双不起一线波澜的秀丽眼波。 须臾,锦瑟叹息了一声,唯有默默静坐无语。心中顿时有感而发。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手中无法挣脱,她只得淡淡一笑,带着些微无奈:“若临,你且先回去吧,我与侧君还有话要说。” 若临即使没有看到两人桌下的暗潮汹涌,却也从锦瑟的犹豫,欲言又止中觉察出了自己的失意,在锦瑟的眼里,她以为若临只是小孩子心性,却并不曾想过再柔弱的人,若是满腔深情空付流水亦会改变。 他心中剧痛,感觉似有什么骤然间破碎,却仍带着一丝希翼地转身离去。 无数次,他提醒自己,身为正君,绝不能让妻主为后院操心,须与素衣好好相处,与其他兄弟亦是,然而,他万万不会想到,这失宠的滋味竟是如此难熬,强迫的宽容大度竟是这般痛苦。若临最终步履踉跄地离去,破碎了一地的心事。 而锦瑟没有意识到若临的悲伤,这个时候,她只想到了君紊。 因着王府和皇室的规矩,他已连着许久不曾被允许见到锦瑟。 原本每次问刘忠,总被她恭敬的一句:“亲王在宠幸正君前召见侍君,与仪制不符。”给打发了回去。 那潜台词就是,要么你和正君xxoo,要不你就别指望能见到君紊。 于是,当傍晚时分,同样的对话继续出现在她和小青之间的时候,锦瑟终于决定要扳回一城。 她看着小青,眸中闪过一丝玩味,总是让她和刘忠占了上风也说不过去啊:“青儿,莫非你不让本王见到侍君,是吃味了?也是,这些时日本王的确冷落了你。今夜不如你来服侍与本王共寝。本王好久没开荤了!放心,我会对你很温柔的。”门口刚离开的侍女听到这话,脚下一绊,直接摔了一个大跟头,估计明日王府就会传遍某些八卦。 小青面色泛白,自然知道自己一世英明正被锦瑟恶意尽毁,不由苦着脸道:“亲王,小青知道错了,求您别开玩笑了,以后小青绝不敢了,凡事一定依着您的意思办。” 锦瑟不为所动,她依旧云淡风清地道:“怎么了,你似乎并不欣赏“青儿”这个名字啊!” 小青上挑的眼角又抽动了几下:“王爷,您还是继续叫我小青,或者……死小青,都行。”就是别叫这男男腔的名字。 锦瑟仍是笑得暧昧:“本王怎么觉得叫青儿更显亲昵啊。” 小青急得简直要喊她妈了:“王爷,看在咱俩一起长大的份上,您就高抬贵手吧,我还想多娶几房夫君呢!您要见侍君也不难,只是这人被刘总管给远远地拨到了偏院里去,连我小青都不知道在哪里,若是您实在要见,不如请侧君出面转圜,倒也不难。” 锦瑟于是起身,笑眯眯地轻轻拍了拍小青的脸蛋:“这才对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是本王的好青儿不是吗?” “亲王……求您叫我小青吧……”小青已是有气无力,苦笑连连。 锦瑟来到素衣的房中时,素衣正在墨玉的服侍下更衣,发黑如墨,眼湛如丹,修长的身材衬托出不失高雅的青衫。看到锦瑟,一双凤目盈盈含笑,说不出的惊喜之色,锦瑟毕竟甚少主动来见他,而他也适度的掌握着分寸从不敢日日邀约,如今一见,自然分外喜悦。 “见过亲王!” 墨玉亦朝着锦瑟盈施一礼,识趣地退了出去。 此时,素衣更衣至一半,那白皙的肌肤在透明的纱缎下隐隐露出的漂亮锁骨划出优美的曲线,如墨一般漆黑柔滑的长发随意的扎成一束,许多长长的碎发飘散在他的肩上。 “怎会突然来了?”故意地又试探了一句,“还以为你今日会去正君房中。” 锦瑟朝他缓若轻风地一笑:“对不起,是我来的唐突了。”她笑的一刹那,当真是暖风和煦,蝶舞莺飞,繁花洗尽纤尘。 素衣知道自家的王爷是美貌的,而这份美貌与风情却时常让他烦恼,恨不得日日将她绑在自己房里,让其他人无法觊觎。 素衣将她拉到桌边坐下,亲自为她斟了一杯茶递到她的手里,更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多晚都会等你,哪怕你只是来找我说说话。”他满含笑意地看着她,真个是目若寒星,转盼多情。 锦瑟向来喜欢素衣这种柔和的眼神与语调,他总是懂得如何让她放松下来:“素衣,我来是有事与你相商。” 林素衣就这么微微笑着,舒展的眉温暖如玉:“是什么事情?若有素衣能分忧的地方,妻主尽管开口便是。” 无人时,他也会亲昵的唤她妻主。 锦瑟的脑袋极快的转着,决定将自己方才和小青的那一段对峙完全过滤掉,深深吸了一口气,她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府里唯一的一个侍君,亦是皇上亲封的,名叫君紊?” 林素衣点头:“我见过他……” “他先前是女帝赐给我的美姬,小青走后刘忠挑了来分配他做了我的贴身小厮,照顾了我许久,便是我逃……任钦差时,也只带了他一人,这一路上他对我颇多照顾,是个细心妥帖的人。” 说到这里,锦瑟似乎感觉到林素衣握住她的手轻颤了一下,然而她并未多想,只停顿了又继续道,“虽说我并未……宠幸过他,但他对我来说毕竟不同,几个月的朝夕相对,他又是个性子单纯的人。如今成婚月余,因着皇室的规矩,我都还未见过他,心里很是不安。” 这时她再次感觉林素衣握住她的手的力量加大了,不由又停顿了一下,后知后觉而迟疑地问道:“怎么了,素衣?是不是不舒服?” 第54节 “不……没什么。”他依旧保持着完好的笑容,“也许是窗子开得大了些,风吹在身上有些冷。” 他若无其事的松开手,起身关上了窗,随即又回到锦瑟的身边,语调听来仍是那般悠闲安然:“那么,王爷是想召他侍寝吗?” “侍寝?不……”锦瑟笑了笑,“我只是许久没见到他了有些担心罢了,想看看他而已。” 素衣眸中原本的光芒渐渐柔和,他一点便透,这皇室的规矩自然也是清楚,微微笑了笑,紧抿的嘴角渐渐形成了微微上扬的虹弧:“这有何难,明日我便以侧君的身份召他来见 ……” 说罢,他轻勾唇角,柔荑缓缓抬起,纤纤素指轻轻抚上她的脸庞,划过颊边,最后停在了锦瑟的唇边流连,锦瑟怔怔地看着他,良久,素衣轻启樱唇:“妻主可知,若素衣能早些到你的身边,定会比君紊照顾的更好。” 锦瑟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起来,心跳如擂,全身的血液几乎都涌了上来。 他向锦瑟靠近,微乱的发髻在垂首时落下了几缕发丝拂在锦瑟雪白的脖子上,那低垂着的长睫掩去一双摄人心魄的星眸与眸中不可知的锐芒,锦瑟抬头时,便不期然的掉进那双漆黑如子夜的星眸。 “今夜留下好吗?” 他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眼神是那样专注和深邃,仿佛有温柔的漩涡将她吸入而不能自拔。 温热的呼吸喷吐在她的耳边,交叉缠绕,惹得她一阵心悸。 刹那间,锦瑟只觉口干舌燥,神思迷惘,周围的空气仿佛凝结般停止不动,鬼使神差中她慢慢地向他靠近,薄薄的红唇近在咫尺,看上去竟然格外的柔软和性感,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 而下一刻,少年已经直接将锦瑟拉入了怀中,半晌,烛火熄去,朦胧月色下已是一片旖旎。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玉冠绾发,一个身着金镶边的黑墨长袍腰间束了条镶玉带子的女子,正悠闲地倚坐在竹榻上,身后两个身着粉衣的少年则分别侍立于他身后左右,俱是花一般的姿容,一个正跪地为他斟酒,另一个则在为他捶腿,把这个世界的女尊男卑的画面发挥的淋漓尽致,当锦瑟缓步入内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形,她几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嘴角,杨昊将她的僵硬看入眼里,微微扬起嘴角,他优雅的起身见礼,颔首道:“能请得动堂堂锦亲王上门拜会,我杨昊荣幸之至。” 的确,锦瑟接到杨昊派人送上门的请帖时,说不吃惊是假的。 这个杨昊身为武林盟主,若非架子够大,又怎敢主动邀约堂堂亲王,他不主动上门拜会便罢了,却还这般张狂。好在锦瑟不是个过于在意这些虚名之人,而她的平心静气也似乎早在对方的意料之中。一路在这杨家坐落在京内的庭院行来,入目所及,皆是训练有素的恭敬家仆一路见礼,虽然彬彬有礼却丝毫不见惊慌,且个个目光炯炯有神显然武功不低,即使从这些不卑不亢的奴仆中,锦瑟也可见识到杨昊御下有方,想来杨家世代称霸武林并非偶然。 “哪里,杨盟主客气了…既能劳驾盟主亲自相请本王,想必也不只是让我来见识杨盟主的风流韵事吧…”锦瑟一身素白雪缎,简单将发束于一条珍珠色泽宽锦之中,饰物并不多,唯有指上通透莹润的玉扳指彰显着贵不可言的身份,然而她似乎天生就带着一种富贵闲适的气度,以至于即使话带不屑,听来却不会让人觉得不悦。 杨昊玩味地看着她此时的神情,不禁莞尔。这位锦王居然比他还像个男人,眉眼精致美貌若少年不说,连性格都如此单纯,此时看她的神情明显是对自己身后两个服侍的小僮儿的这般做派感到不悦,这若不是他知道她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可真不由地让人怀疑她的性别了。的确,锦瑟此时心里是正在喋喋不休,只是她所想的杨昊绝对意料不到,眼前的画面在她眼里无疑就如同一出断背山,可她对耽美男的爱好可没兴趣,更没想到在女尊国都能有幸看到这幅情形,故而腹议个不停。 杨昊接过身边粉衣少年斟好的酒,喝了一口遂对着他们笑道:“你们且先退下吧,省的得让亲王嫉妒杨某一人独享美色。” 他的声音比之一般男子有些不同,没有如女尊世界其他男子般的柔和,也无少年的高亢,那语调并无刻意伪装,但就是温润低沉。彷佛是将字句幽雅地吟喃出,悦耳之极动听之极,与锦瑟天生的温和清雅之音相得益彰。若非他是个男子,想来这番风仪也绝不会稍逊于闻名天下的第一美人锦王。 两个少年显然亦不是寻常人等,至少他们在见到玉锦瑟的刹那面不改色,安之若素便可看出并非寻常侍宠,当下杨昊一声吩咐,他们便聪敏的低头退了下去,亦无半分迟疑。这反而让锦瑟明白了,这两人的存在也许不过是杨昊的障眼法,一个帮助掩饰他性别的最佳屏障。 待两个少年离开,杨昊顿时缓缓坐直,方才刻意伪装的风流不羁一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则是那原本毫不掩饰的傲气凌然,也正是这种气势,使得多年来行走江湖也从未有人怀疑过他的性别。 锦瑟眸中不油流露些许赞赏之情:“比之方才,还是如今的姿态更适合盟主。” 杨昊一对冷魅凤眸,对着这位传说中男男腔王爷的盯了足有一刻钟之久,忽而长声灿笑:“亲王是否忘记了我杨昊原本该是个男人?还是王爷果然如传闻一般,不爱美人却有断袖之癖。” 这后面一句话显然就是揶揄了,锦瑟微微挑眉,没有回答,更未流露出半分勃然大怒之色。 杨昊原本是带着戏谑之心调笑这位行事与普通女子格格不入的锦王,如今见此情形,倒反而心生佩服,面对如斯言论,她仍是如此善于克制情绪,喜怒不形于色,联想到她上次在名剑山庄内被软禁时的冷静做派,杨昊不由再次和世人一般错误估计锦瑟的个性,如此女子,心气如此淡泊平静,绝非寻常气度。 “听说亲王最近陷入温柔乡里,可是乐不思蜀。” 满意地看到这位传说中男男腔的锦王脸色变了变,此时她缓缓坐下,忍下温怒的表情实在有趣。 “不敢当。” “其实杨某很是明白,如今亲王为了大周鞠躬尽瘁…真是辛苦啊…” 锦瑟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杨昊依然温和笑道:“据闻府中三人,如今亲王最喜林侧君!” 锦瑟终于反击:“杨盟主对本王的家务事如此有兴趣?” 杨昊轻笑:“不敢,不过这位林侧君能猎得住天下第一难伺候的锦王,想必也不是寻常人等。” 锦瑟听了这话很不自在:“与盟主何干?”火药味骤升,不知为何,他此时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温雅依然,但锦瑟已经开始有些不满。 杨昊笑了笑,比起锦瑟,这位在江湖上摸滚打爬数年早已成了人精的盟主大人显然更懂得如何应对这位温吞水的锦王。 他唇挂浅笑:“不如让在下猜猜,冷落秦正君,不单单是因为亲王向来不爱风流,不羡齐人之福,更因为如今秦家兵权过盛,已为女帝所忌惮,虽然不得已将他赐给你了为正君,却无论如何不可再让他再诞下长女嫡女承袭爵位,否则秦家势必坐大,与亲王和女帝都有不利……” 锦瑟的心里哆嗦了一下,不得不说,古代的人想问题都有些复杂,而她无论做什么,无论怎么做,似乎都会被认为别有用心,既然如此,还不如听之任之。虽然,不是没有琢磨过这个可能性,毕竟一向很鸡婆的安澜和子雁居然会主动撮合她和林素衣却不是帮忙秦若临…… 无疑的,杨昊的话开始让锦瑟开始犯起疑心病。 思及此,她干脆眼观鼻,鼻观心地闭口不言,好似很有兴趣地开始琢磨起手里拿的杯盖子。 当然,这副模样看到有心人的眼里,自然又是另一种味道了。 这玉锦瑟,果然是个妙人……杨昊心中赞道,若非是他们两家实在难成一路,而杨过性子又过于朴实单纯,这玉锦瑟倒算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玉家皇女。 “亲王果然不再考虑多纳一个侧君?” 锦瑟抬手止住他的话,敛了表情,她这次的回答倒是干脆利落:“本王并非杨过良人,辜负盟主抬爱了。” “亲王这样说,让杨某情何以堪。”话虽如此,杨昊可依然是笑意盈盈的,却是眸若静潭,深而无波。 见他七绕八绕的总不进正题,锦瑟终于开门见山:“盟主今日邀我来,应还是和杨公子有关吧。” 杨昊点点头:“亲王说的不错,今日见面正是为了不肖小儿。”心中暗笑,自己无非有意调侃她一下,居然立即就让她改了称呼划清界限,从杨过到了杨公子。 “两日后有个赏春会,据说各世家名流公子都在被邀之流,本王因着是女帝钦点,必须参加,杨公子想必也会在场,这是否就是盟主担心的事?……” 她果然一点便透,杨昊叹息:“我阻不了他来见你……这孩子,固执倔强得很。” 倒很像当年的自己。 锦瑟了然,挑眉道:“我府里已经娶了两夫君一侍君,杨公子莫非不知吗?” “我自然知会他了,不过在世人眼里,以如今堂堂亲王之尊,想必再娶十个都算不得多。”杨昊故意道。 果然,锦瑟皱眉:“若是人人都这么想,我这辈子便别想安生了……” “这世上有的女子和亲王一般,从不娶夫纳妾,但未必代表她就是个老实人,相反,也许只是为了更好的风流而无所顾忌,或者处处留情暧昧而让人求之不得。”杨昊意有所指,唇角,一丝笑意如涟漪般轻轻泛起。 锦瑟愕然:“你以为我是这种人?”不知为何,杨昊如此认知使得她心里极度不爽,她表面不动声色,话却很不客气,“既如此,杨盟主更该看管好令公子,以免他被我这种心怀不轨之徒轻薄风流,倒何必还要来找本王……” 杨昊明白锦瑟虽然表面仍然一派儒雅温和,但那暗藏怒火的双眸,皆已示其心中不忿。 杨昊又道:“有时太过理智,反是无情,而太过温柔,却也未尝不是伤害。亲王虽是冰心玉质,却免不了总被他人曲解,这世间几多无奈,总不过是个情字罢了,若是铁石心肠,反而没这些烦恼,更省去了他人的无端揣测。” 锦瑟滞了一滞,面色稍雯,杨昊三言两语,倒还是对她的处境通透的很。 杨昊仍然凝望着她,仿佛完全看透了她的所思所想。轻笑一声,他带着玩味的神情轻晃着手中的酒杯:“你是玉家皇族贵女,而我们杨家不过是江湖草莽,想来,未来你更会夫君成群,倒不如早日让小儿知难而退,如此最好。” 锦瑟无奈:“夫君成群不敢当,如今三个已是足矣,至少我娶了秦林的公子,已算是对皇家有了交代,尽了该尽的本分。再来,在下自认消受不起。便是天仙美人,本王也是敬谢不敏,还请盟主助我一臂之力,给杨公子找个好人家,速速嫁了出去。”杨昊见她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不由微扬嘴角,不过他知道她这是大实话,身为武林中的第一把交椅,相应的暗中情报网早已把她平日的兴趣爱海,作息规律都掌握得清清楚楚。只是对于这样一个分明富贵荣华,应有尽有的女子如此作派,感觉十分有趣。 杨昊微笑:“在下前面说过了,亲王的温柔总是容易使人会错意,平白惹来无端暧昧风波,所以杨某觉得,赏春会上若有这位林侧君出面,想必应能使他人死心,懂得及早抽身而退,顺便也能为亲王免除来自各方的滋扰,使得亲王一时不当,又平白沾染上什么缘分,伤了各方佳人的心。” 锦瑟微愣,面对他明显微讽的语气没有回答,半晌,问道:“有劳盟主挂念了,只是听盟主口气,对我玉锦瑟似乎颇为不屑。” 杨昊不改表面的谦恭,只是眼中微露兴味,“亲王人中之龙,气度不凡,杨某怎会不屑……” 锦瑟不为所动:“你认为我身为女子,在对待令公子之事上处事又过于温和。故而才会使得杨过直至今日都带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方才提醒我用林侧君为盾牌,羞辱杨过,逼退他回到你的身边不是吗?” 她步步逼近,杨昊不置可否,一双深眸却是带着某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她。他怎么忘记了,这玉锦瑟可不是表面上的这番柔顺温和啊。 “亲王过虑了,杨某并非有心冒犯,只是身为江湖人士,习惯了直言不讳,若有言语不当,还请见谅。”话虽如此,那语调中却听不出半丝歉意,此时他虽然浅笑盈盈,但那笑中却分明饱含一种高高在上、同时对她所言深以为然且不屑一顾的清冷。 袖中双手微微握起,锦瑟干脆再上前几步,直接站到杨昊面前,俯身两手撑在杨昊的座椅两旁,她不偏不移地对上此时仍然坐着的杨昊的视线,正色道:“盟主以话激本王半日,无非是要本王冷淡杨公子,使其悬崖勒马吧,本王心知肚明,不过下次还是换换这种道貌岸然的对话,不如开门见山,既然说了是江湖人士不懂变通,就请不要和本王耍嘴皮子绕弯子。”她心中虽然有火,眸中却是波光流溢,浑然不觉自己此时对待女尊世界一个男子的姿势如何不妥:“放心,本王自小深受这副皮相所害,如今自然比盟主更清楚该如何做,以免后院起火,后半生永无宁日,这一点,本王如今比盟主更为清楚。” 杨昊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眼前这位世人传闻中的天下第一美人,纵然定力过人也觉得她青眉如黛,凤眼流盼,星眸如秋波,居然一时没留神她说了些什么。说是不屑,自然是有的,像这样身来不知人间疾苦,仗着容貌俊美出身高贵便玩弄世间男子的贵族女子们他早已见得多了……不过,这玉锦瑟倒是个异类,到底故作清高,还是真的出淤泥而不染? 然而杨昊原本还带有的半分疑虑如今已在她骤然的靠近下顿时烟消云散了,这番容貌与风情哪里还需要玩弄什么手段,纵然刀山火海,估计公子们也会前仆后继的朝她冲过来。 心头微微一凛,立即回过神来,好在这片刻之间的心猿意马并没有半分流露在面上,也是他为人处世向来不形于色之故。只是暗暗心惊自己居然也会被美色所惑,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原来不单单男人可以是祸水,女人也同样可以是祸水。若非她身在皇家,恐怕早已被人掳去被逼成为女宠。 雍容肆意地理了理衣袖,杨昊也站起身来,他本就出尘俊采,眉宇清睿,虽是男子却带着这个世间女子方有的优雅夺目,此时的一举一动更带着自成一格的内敛神态, “其实以亲王的美貌,自然是不必把天下男儿都放在眼中了。……” “人不可貌相,还请盟主勿以貌取人,告辞。”锦瑟言罢,冷冷拂袖而去。头一次,她失却了素日维持良好的温和面具,而被杨昊一而再再而三地挑出了火气。 杨昊微眯起眼,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莞尔。 瞧这玉锦瑟转身而去的架势,倒还真有帝女的威严之风,可惜这份尊贵气度被她可与男子所媲美的容貌完全的掩盖了。 看来人果然不能长得太美,尤其是个女子……他摇摇头,身后出现了一个黑影,正是那面带刀疤的冷峻女子。 “禀盟主,半柱香前,亲王已成功中了主子中下的‘离魂’无疑。” 杨昊微微一笑:“可不要被大周御医发现了,功亏一篑。” 黑衣女子依旧面无表情:“苗疆的秘药哪里是区区御医可以察觉的,盟主请宽心。” 杨昊玩弄着手中的白玉酒杯,看着杯中清澈的倒影,却并不急着饮下,只是笑道:“其实这玉锦瑟很是有趣,我真是等不及这‘离魂’发作之日…呵呵…” 黑衣女子依然微垂着双目,并没有看她的主子,只是在他轻笑的时候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嘴角。 表里不一的主子的恶趣味向来可怕,这离魂可不是普通的蛊药,虽无害却会使宿主逐渐地听命于下蛊之人,渐渐地便无形中受他所控制,这可是苗疆的秘药,却因药引稀缺珍贵且施行之人必须内功高深而无法流传,如今主子浪费了这一味离魂却用在了大周这位传闻中男男腔的玉锦瑟身上而不是那位有权有势的殷亲王子雁,可惜啊可惜……却不知自家主子到底作何感想……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赏春会前一日,女帝散朝后又单独另召两大亲王进御书房面见。 待大臣与奴才们都退下后,锦瑟终于伸了个懒腰 ,改变了端正的站姿而换了个闲散慵懒的姿势一屁股在最近的椅子上坐下,原本的优雅贵气顷刻间灰飞烟灭。 子雁酷酷地斜了她一眼,后者立即叫苦道:“二姐,四姐,让小妹歇会吧,这装模作样老半天,也够累的。” 安澜微微挑眉,依然拽拽摆着个冷脸:“想要轻松可以,只是朕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明日的赏春会你若是敢不来,到时候朕恐怕不是把你抽筋扒皮那么简单了。” 锦瑟干笑地摸摸鼻子:“二姐,你的旨意,我哪次敢抗命啊。” 说完忽然忆及自己其实每次都在抗命,不由好笑,于是立马改口:“小妹我哪次抗命成功的啊!” “是不成功,就是每次都弄得我们鸡飞狗跳的。”子雁慢条斯理地出声道,摆明了就是落井下石。 “四姐,你还说,上回下药的事情我还没问你呢……小妹的……第一次就这么被你们毁了了啊。”费了好大劲,锦瑟终于把“清白”换成了“第一次”,饶是如此,还是换来了殷亲王好大的一个鄙视性质的白眼。 “玉锦瑟,其实你也算破了我们玉家女子百年来的记录了,二十五岁方才行了皇女成人礼,甚至还是和王府侧君过了初夜,丢人都丢到家了,我估计你这事都可以载入史册,从此流传千古,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同寿。” 锦瑟捏着茶杯的手一抖,差点弄洒了这上好的碧螺春。 唉……都怪她,哪壶不开偏提哪壶,这子雁和安澜,哪一个又是好对付的。 第55节 就算是这次所谓的赏春大会,其实也不就是变相的相亲会吗? 想着想着她含怨带嗔地瞪了一眼子雁,这回连一向冷酷惯了的子雁都忍不住微微笑了。 “锦瑟,别对本王抛什么媚眼,本王不好女色,不吃你这一套。” 锦瑟无奈,感觉纯粹对牛弹琴,于是又转向安澜:“二姐,这赏春会过了以后,准了我的折子让我去军营吧。” 安澜假装不知道她的目的,只是正色道:“军营有什么好的?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锦瑟红了脸,违心道:“不是二姐要我多历练历练吗?若是起了战事,也不至让我手足无措。” 子雁却接话道:“依我看,就算将来有了战事,也根本用不着你堂堂锦亲王上阵杀敌,你只需这么一站,光这美色就足以把对方的大军给迷晕了。” 安澜闻言,难得的抚掌大笑,称子雁的主意妙极。 锦瑟于是语塞,干脆再不出声。 这三姐妹聊天到一半,忽有两个贵人在宫侍的通报下现身,一个就是这段时日如日中天的莫如焉,他身着金银丝交绣的绮衫,陪衬着月泽绸绢长帛披锦,那头乌泽墨缎长发松松挽着,平添了几分娇媚,头上斜插着一支珊瑚步瑶,缀五采流苏垂坠两侧,随着他的步伐一步一晃。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殷亲王,锦亲王。” 他入内请安时神情沉静优雅,那动作如行云流水,即使面对一个女帝和两个亲王依然举止自然,不见分毫的紧张,与之相比,他身边的另一个同样贵人装扮的美少年便明显忐忑多了。 他看上去还很年轻,约莫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纤细的腰肢不胜瀛弱,身段纤细婀娜,姿容清丽难言,摇曳生姿,曼妙若绯红转羽,红唇轻点微红,腮处淡粉,极是妩媚婉约。 莫如焉的声音是低沉柔和的,而这个少年的声音则是娇媚清脆的,只是他开口的时候,那一声魅惑入骨的问候,让锦瑟差点没跌到椅子下面去。反观子雁,倒仿佛习以为常,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如老僧入定般。锦瑟好生佩服。 想到这后宫佳丽三千,如今单单见过的便已经让人眼花缭乱,恐怕还不知有多少数不清的后宫美人。锦瑟细想想,倒真说不清楚究竟是安澜艳福不浅,还是该说她实在太辛苦。 “你们怎么来了?”安澜面无表情地问道,恢复了惯常的帝王威严。 锦瑟和子雁都知道,能被允许通传直入御书房的往往都是彼时最受宠的后宫贵人,安澜向来不会专宠宫内任何一个嫔妃,所以莫如焉显然极是得宠,最近的几次入宫,每次都能看到他陪侍在旁,锦瑟有些好奇,不知他究竟有何过人之处竟让安澜这般看重。 莫如焉是贵君,身份原比身旁的贵人更尊贵,然而抢先说话的却是那个柔弱的小少年,活脱脱的一个古装美人……面色微红地福了福,他柔声道:“臣妾听闻皇上早朝散后便在御书房半日,想来未曾进食,所以亲自炖了盅血燕银耳送来。” 锦瑟一边听,一边微微抽动着嘴角。 这些女尊世界的男人们,怎么和男尊世界的女人们都一个德性,每个找借口来见皇帝的,都只会端吃的喝的之类的东西,要是皇帝此时根本不饿呢? 安澜淡淡颔首,看不出表情,只是点头道:“难为福贵人费心了,放下吧。” 少年羞涩地道了声是,随即婷婷袅袅地走上台阶,将碗盅放在安澜的桌上,还体贴地打开盖子吹了吹:“皇上趁热喝。” 听到这犹如贤妻良母的经典对白,锦瑟忍不住浑身都抖了抖,引来子雁又一个斜睨。 好吧,她的确要努力适应,苍天啊,大地啊。 幸好林素衣虽然曾做的事情有异曲同工之妙,却不会做的过于刻意,流于媚俗。 当然,安澜不是锦瑟,她还是很受用福贵人的这番讨好与邀宠。 她看着福贵人,很给面子的端起了燕窝尝了口,微微颔首:“不错,你倒是费心了。” 福贵人一脸喜色,仿佛受宠若惊:“这是臣妾亲手炖的,若是皇上喜欢……” 安澜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打断他道:“只是若只为了送一盅燕窝,不必亲来御书房,这里毕竟是朕与朝臣商量国家大事的地方。” 这话虽然说得语调平淡,但是任谁都听出来语中的凌厉之意。 福贵人顿时瑟缩了一下,面色白了一下,唯唯诺诺的低声应道:“臣妾知道了。” 安澜不再开口,显然这是个最近得宠尚不知道收敛分寸的傻瓜蛋,锦瑟在心里叹息,随后看到安澜的目光撇向了一旁的莫如焉,方才少年故意在安澜问话后先一步作答,以在他之前表现自己,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作声,只是平心静气地待在一旁静等安澜的目光看向自己。 如今,见安澜终于有意要问,不由宛然道:“皇上,臣妾此来是为荣侍郎求情。” 安澜微微扬眉,示意他说下去。 “荣侍郎被禁足期间,已是水米未进三日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他会支持不住。” 好吧,又来了一个荣侍郎,锦瑟在心里嘟囔起来,二姐,你还真记得住这么多些个后宫男人呀。 “禁足?水米未进?”此时安澜微微眯起眼, 莫如焉一叶而知秋的本领这时候显示出来了,他见安澜一脸惊讶,便开始沉默了,而这个沉默很恰到好处的让聪慧的女帝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沉下脸,安澜朗声道:“安福!” 大内总管安福立即瑟瑟的跪下。 “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朕虽赏罚分明,却也不想草菅人命。” 锦瑟异常同情这位总管大人,你说后宫这么大,她还是天天跟在安澜身边伺候的,哪里能管得过来这么多事情呢,偏偏遇到一点点小事情,第一个遭殃的铁定都是她。 “皇上,老奴并不知详情,只听说前几日荣侍郎因装饰上仪制不当被凤后禁足,据闻是由皇贵君看管惩处。” “仪制不当?” “荣侍郎在面见凤后时佩戴了本不合他六品等阶的琉璃玉簪流苏,故而被凤后责罚禁足三日。” 一时间,书房内寂静无声,唯有锦瑟不合时宜的发言打破了这阵沉默。 “什么琉璃玉簪流苏?” “是西南小国今年进宫的珍品,皇上半月前赏赐给了荣侍郎!” 锦瑟的问话已经道破天机,若非安澜这个女帝钦赐,小小六品侍郎又怎会有这违制饰品? 锦瑟又笑道:“皇上,这荣侍郎可真是傻,原来您赐的饰品压根就是不能戴的,那还赏赐了干嘛?倒不如卖了换钱,您也是的,赏什么不好,居然赏个害人的玉簪流苏,还忘记了他的品级压根就不能带,这不变相的折磨人吗……” 此时,别提安澜和其他人的表情了,总管安福已经在偷偷地抽气了,这玉锦瑟,把别人不敢说的都给说了,还敢这么直接了当的责怪女帝,太岁头上都敢动土,老虎嘴里都敢拔牙,再偷眼瞧瞧安澜的神色,只听见啪的一声,女帝已是重重地拍了拍书案,她冷冷道:“锦亲王,你可说完了?” 这玉锦瑟,又开始犯怜香惜玉的毛病是不!堂堂皇女,性情却这样仁善,哪天被人吃了都不知道,安澜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恼怒地看着她,当然别人是压根不知道女帝心里此时怒的居然是这些。 “说完了!”锦瑟好心地又补充了一句,“我看现在应该差人去把那个荣侍郎放出来了吧,三日不吃饭还好,三日不喝水,这人恐怕也……,臣见皇上既赏赐了那琉璃玉簪流苏给那侍郎,想必也是喜欢他的吧,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岂不可惜。” 安澜带着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瞥了眼一脸诚挚的锦瑟,没有理她,而是转头继续对着安福道:“凤后禁足他三日本算不得什么,可为什么会三日水米不进。” 安福惶恐地回道:“老奴不知,只听说凤后将荣侍郎调给皇贵君看管当夜,荣侍郎便被重重责罚了三十大棍…随后便带伤禁足,无人照料…” 安澜思忖许久,方才森然道:“只是戴错了朕赏赐的玉簪流苏,便被施了三十大棍,此等大事,为何朕竟不知?” 这一眼端得冷厉非常,安福和一众宫侍立即吓得冷汗直流,俯倒在地:“奴才知罪。” 安澜冷冷拂袖:“把皇贵君宣来。” 这下,连锦瑟都听出来了一些金枝欲孽的味道,她向来不关心安澜后宫内的争斗,然而她的凤后与皇贵君都是当年陪着她一路从太女登上皇位的,算是少年夫妻了,想到这里不由再度暗暗忖度了一番,自己可绝对不能再娶了,否则要她没事天天应付这样的事情,累也给活活累死。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皇贵君来到御书房的时候,莫贵君和福贵人已经纷纷退后站到了安澜身后,见他入内立即行了标准的宫礼。而锦瑟也不能再安之若素地坐着了,皇贵君不同于普通的贵君和贵人,相当于半个帝王了,仅在凤后之下,大周后宫可以设有六个贵君或者无数个贵人,却只能有一个皇贵君,也因此,当这位皇贵君出现的时候,她和子雁也都必须站着见礼。 片刻间,锦瑟已将他打量清楚。 雍容华贵,是她对这位皇贵君的第一印象,肤若凝脂雪堆就,细柳扶风摇曳行,他本该于安澜同年,望去却仍如二十许人。不疾不徐的施施然入内,光一身皇贵君制的茗烟锦缎便已经彰显其身份,行走时飘逸若风,发间缀着的是名贵的南海珍珠,如繁星点点没入乌云间,手腕上配着一对翠白的玉镯,那腰身很瘦,清清冷冷,高挑修长,倒很有几分模特的架势。 锦瑟并非是那些个风流玉家皇女,所以对着这些个国色天香齐齐上阵聚集安澜的御书房时,她只是带有幸灾乐祸性质地低声嘟囔了句:“可真热闹啊!”就见安澜冷不丁的一道目光朝她脸上射了过来,顿时立即乖乖闭嘴做了个泥菩萨。 此时即使面对着安澜凛然的目光,这皇贵君仍然面带笑颜,泰然自若的福身道:“臣妾参见皇上。” 果然是一派天潢贵胄的气度。锦瑟知道这人曾是宋家的大公子,宋家是书香门第,却也是大周的世家,根深蒂固,多年来在朝中也颇有些势力。而这宋家的大公子,早闻出阁前便是个心高气傲,琴棋书画全才的人物,嫁入皇室为贵君亦是顺理成章。 “荣侍郎的事情你可知情?” “臣妾知道。” 安澜微微挑了挑眉,皇贵君依旧低垂双眸,波澜不惊地回道:“荣侍郎因违反了后宫装饰仪制,凤后将其交给臣妾责罚,臣妾依着家法,杖责三十,随后禁足三日。” “后宫家法?什么样的家法竟为这么点小事就把人弄得半死不活?怎么朕从来不知?”安澜的语调微微有些阴沉,锦瑟心里暗暗打起了小鼓,二姐啊二姐,说起来你才是罪魁祸首,就算是她这么个只在电视剧里浸淫的人都知道,后宫里谁最得宠又没足够的地位的,都会死的那个凄惨。 为了争宠,女人和女人斗起来已经够狠,男人和男人斗起来自然也不会留情。 要怪当然只能怪皇帝只有一个啊…… 这皇贵君倒是丝毫不慌不忙,只依旧沉稳谦恭道:“皇上日理万机,后宫之事向来由凤后掌管,臣妾受凤后所托亦不敢有负。依着后宫宫规,佩戴违制饰品需杖责十棍,荣侍郎身为六品以下却佩戴正三品方可坠饰的流苏,显然有违宫规,因其逾制三级且在被凤后盘问时出言不逊,故施了三十刑棍略为惩戒,且禁足三日以观后效。如今他一时心气难平,水米皆不进,故而臣妾已传唤了御医为其诊治。” 一番话真是说的滴水不漏,饶是安澜也一时说不出什么来,只得微微皱眉,直直看着此时一脸平静的皇贵君。 锦瑟则做恍然大悟状,温和地笑道:“皇贵君果然能干,执行后宫家法亦是干脆利落,只是逾制三级便要从十棍变成三十棍,原来宫规所谓的逾制只是指逾制一级?这算法本王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皇贵君显然没有想到锦瑟会如此问,于是面向锦瑟道:“禀锦亲王,荣侍郎因心中对该责罚不忿,而对凤后出言不逊,以下犯上,为了小惩大诫,故而罚以三十棍刑。”他说着,同时淡淡地扫了一眼一旁的福贵人,“当日福贵人亦在场,想必也是亲见的了。荣侍郎对凤后如何不敬。” 安澜看向他:“皇贵君说的可是真的。” 福贵人此时静默了会,他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安澜和皇贵君,方才低呐着开口:“确是如此,正如皇贵君所言。” 他显然是在说谎,因为锦瑟注意到他说这话时,肩膀有些微微的抖动。这无疑是心虚的表现。 眼看着这两个后宫男人如今就当场演出了一出金枝玉孽的戏码,她不由失笑 ,却在下一刻眼尖地看见了此时安澜的脸上微微扯动了一下,稍纵即逝的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旋即便消失了。 此时,因着皇贵君或是福贵人乃至所有人都微低着头,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她这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表情。只有偷偷抬眼正对安澜的锦瑟看到了,而安澜显然也不介意让自家的妹妹瞧见这一幕。 调整好情绪,安澜便淡然地道:“既如此,派个御医看好他身上的伤,既然他违了宫规又冒犯了凤后,便将这荣侍郎打入冷宫,贬为宫侍。 ” “是!”皇贵君微扬嘴角,锦瑟没有看出来他是否有一丝半分的得意,似乎他对安澜如此处置早在意料之中,但是从这事情上她倒是体会到了安澜的无情,显然对她来说,后宫的男人再喜欢也不过是件随手可丢的衣服罢了。女帝的男人毕竟太多,估计不是不想管,而是已经懒得管了。 目光扫过一旁始终静默无语的莫如焉,就见他亦是一脸平静,仿佛方才求情的并不是他一般,这人也是个聪明人啊,然而……他此来真的是为这荣侍郎求情的吗? 也许即使这皇贵君,今日在莫如焉面前亦是输家。 心里开始泛过异样的感觉,她怔怔地看着安澜,想着若是有朝一日她的王府遇到同样的情况,她是否会救素衣……答案似乎很明显。 她会!这几乎是个毫不犹豫的回答 不单单是因为她不忍心,也或许是因为,如今的素衣对她来说,绝不会像荣侍郎之于安澜这般。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亦也已经开始在乎起素衣。 心底浅浅的一动,原来在这个世间再如何想逃避,也终究会希望有一个家,有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 锦瑟有些恍惚,她仍然无法分辨这是种怎样的感觉。也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正公然的在锦瑟的御书房里发呆。 看到锦瑟的表情,安澜忽然笑了,可是锦瑟直觉觉得她还是不要笑的好,安澜一笑,她就知道自己要倒霉,果然,下一句就让她有想撞墙的感觉了。 “锦王看来颇为不舍,不如,朕将这荣侍郎赐给你如何?” 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锦瑟慌忙摆手,几乎想要跪下:“皇上万万不可。”二姐,就算你再不把你家的男人当回事,可你这还是乱伦啊! 见她方才质问自己时还那般正气凌然,如今倒是仓皇失态,安澜心里好笑,面上依然故作严肃:“怎么,朕要赏你,你还左推右辞的……荣侍郎是个难得的美人,善解人意,莫非你是嫌弃他被朕宠幸过?” 废话!可是锦瑟当然没胆子说。 第56节 她几乎忍不住想要干嚎:“皇上,你知道,臣……臣向来最怕这男人多,臣家里已经有了三个了,再多一个可怎么了得。” “只听说人嫌家里美人少的,没见嫌多的。” “少点好,还是少点好,少了就不会有什么家法家规,整日里斗得你死我活的,到时候弄得臣生生一个头两个大。” 子雁听她这般话,嗤嗤一笑。皇贵君面色如常,仿佛没有听出言外之意。 只有那福贵人,依然在瑟瑟发抖,眼圈微红,咬着唇更显楚楚可怜。唉,小孩子,没见过世面。方才皇贵君和安澜两人的暗潮汹涌就能把他给吓个半死。估计这性子,也不会得宠太久。 再看安澜的脸色,显然习以为常。 “朕看你那秦正君可不像个会拈酸吃醋的,或是林侧君那里过不去?堂堂亲王,若是惧内,传出去朕的脸面往哪搁?” “皇上过虑了,臣的府里是一派和气,林侧君更是难得的妙人,所以臣早已没心思再娶夫纳妾……” 安澜笑得直嗬嗬,指着她对着子雁道:“你瞧瞧她,以前总是求着朕不要赐婚,如今成了婚还不是整日和那林侧君焦不离孟,好得和蜜糖似的。” 锦瑟嘴角微微一瞥,眼角余光在扫到那一旁的福贵人,毕竟对他方才的助纣为虐有些不满,不由干脆地想再吓他一下,顺便转移话题道:“皇上,臣毕竟没见过那荣侍郎,哪里敢要,不过看这福贵人倒是生得不错……” 福贵人呆了一呆,忽然意识到锦瑟说了什么。他惊恐的目光看上御座上的安澜,只见后者眸中闪过一抹精光,仿佛陷入沉吟,不由吓得面无人色,谁都知道,若是自己被赐给了锦亲王,便等同于打入冷宫无二,一男嫁了二女,即使是给亲王做小,可从此后,族中的姐妹和娘亲便都别再想在人前抬起头来。 安澜仿佛没有看到他浑身颤抖的模样,只对着锦瑟笑道:“你既喜欢他,朕便把他赏了你吧。他叫兰若,倒是个可心儿的……”显然,在安澜这位女帝的眼里,男人如衣服,姐妹如手足的真谛是领会了个十成十。 锦瑟故作为难之色:“其实皇上若是喜爱,臣也不好开这个口,再说臣看皇贵君亦是不错,实在难以抉择呢。” 那皇贵君闻言,嘴角亦是微微抽动了一下,锦瑟心里于是有种恶意的快感…… 话音未落,便听见那福贵人扑通一身跪倒在地,伴随着小声的啜泣:“皇上不要臣妾了吗?” 福贵人带着求救的眼神看向一旁的皇贵君,后者仿若未见,只静静地看着前方,真是云淡风轻的好涵养,锦瑟不由心生佩服,这安澜的后宫,简直是藏龙卧虎。 安澜板下脸:“把你许给朕的亲王又哪里亏待了你?” “皇贵君……求您为臣妾向皇上求情两句,臣妾不想……不想……” 皇贵君只是淡淡叹了口气,仿佛带着悲天悯人的声音道:“福贵人,你这是何苦……” 这福贵人眼见他是准备袖手旁观了,心一横,他再度跪下,语音颤抖:“皇上,臣妾有话要说。” 哦,终于要说真话了吗? 锦瑟低笑一声,却立即回过神来克制住,余光则瞥见一旁的莫如焉略一挑眉,扫过她面上的眼底似是闪过惊诧与了然,却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荣侍郎当日并未对凤后与皇贵君不敬,且也没有佩戴违制的琉璃玉簪流苏,凤后与皇贵君只是欲加之罪,欲治荣侍郎于死地。” “皇贵君,福贵人说的可是真的?” 对福贵人此时的倒戈相向,皇贵君的面上没有丝毫的愕然,仿佛从一开始就已经意料到了这个结果。 他极之淡雅平静地回道:“皇上若是相信,臣妾亦无话可说。“ 安澜冷冷地注视着他不语,眼中森冷,只是双目交集的瞬间锦瑟终于清晰地感觉到了皇贵君不自觉的一震,不由心中一乐,果然,再镇定的男人也顶不住她这二姐的帝王之眸啊。 安澜忍不住“哼”了一声:“怎么,都不敢说话了!胆敢欺君,你们的胆子不小啊。” 一声冷叱,尽显帝王之威,君王之势。 锦瑟还在佩服中,就听见扑通一声,原来是这福贵人直接被吓昏了。 她立即摆出惋惜的样子,对着安澜道:“皇上,瞧把这美人吓得……” “你不是喜欢吗?刚才还和朕要来着?” 锦瑟故作惊愕:“皇上,臣其实只是赞说这福贵人生的不错,可并不是真要皇上将他赐给臣啊!” 安澜微眯着眼看她唱做俱佳。 说着,锦瑟又看向皇贵君,笑容加深:“早知皇上如此大方,本王方才就和皇上要皇贵君了,毕竟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份功夫,才让本王实在仰慕不已。” 这可是在女帝的面前公然调戏皇贵君啊,饶是再冷静,此时这皇贵君,宋家的大公子脸上的面具也开始有些分崩离析。然而这只是霎那之间,下一刻,就见他平平静静地开口道:“蒙王爷谬赞,本宫不敢当。” 锦瑟始终面带笑意,将目光缓缓地在他的面上巡视了一回,直到看到这位宋公子渐渐地开始微微抽动嘴角,有些支撑不住了,这才满意笑了笑,对安澜道:“皇上,请恕臣今日对皇贵君失礼之罪……” 安澜则冷冷地看着她没有出声,没有说话,除了昏过去然后被扶出去的福贵人不在场所以不知道外,其他人都已经开始被她的气势吓得冷汗涔涔,只有锦瑟和子雁这些姐妹间非常清楚安澜此时的目光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玉锦瑟,你就要倒霉了! 此时,仿佛是个隐形人的莫如焉却是几不可见扬了一下嘴角,一抹笑意很快地闪过他的眼底无人看见。 安澜左眉微微一挑,压下笑意,口气听来却是疏离而冰冷的:“除了锦亲王,统统退下。” 她冷冷地对着皇贵君又道了句:“皇贵君今日的欺君之罪,朕可以不追究,凤后既然不喜荣侍郎,那么还是贬他为宫人,只是朕不想看着宫里平白出了人命,皇贵君想必明白朕的意思。” 这一段话恩威并施,饶是一直镇定的皇贵君亦是不敢多言,只低低地应了句:“是,臣妾明白了。” 所有人敛眉退出了书房,为什么独独留下她,锦瑟有种不祥的预感。 待得无人之时,安澜盯住锦瑟半晌,原本伪装的愠怒褪去。 然后更诡异的事情也随之发生。 “我说玉锦瑟,你和朕老实说,你到底喜欢皇贵君还是福贵人?皇贵君毕竟是宋家的公子,朕没法成全你,不过难得有你中意的,那福贵人倒是没什么背景,想要随时拿去,你是朕的妹妹,朕哪会真舍不得一个男人。”那暧昧的笑容,犹如春回大地一般。 让锦瑟彻底呆掉! “二姐……你明知道我……我是和你闹着玩呢,我哪会真喜欢那狐狸一样的皇贵君和那小呆瓜一样的福贵人啊,不过二姐你的品位也真是……就不能找几个省心点的男人吗?”锦瑟结结巴巴地慌忙撇清,笑话,她可不要又被塞两个男人进来啊,虽然她这个二姐宽宏大量到还真愿意和她分享,但是她不想啊,顿时欲哭无泪。这演戏演过头也不是好事啊。 安澜瞧着她这幅紧张不已的模样,不由心情大好,继续揶揄道:“我看你是不知道吧,这福贵人可是燕州刺史因着你的差事办砸了而特地进献给朕的美人,他是小户人家出身,偏生模样生得不错,这滋味可和林家还有秦家这些大家公子不同啊,你也知道,大家公子们总是拿着捏着,床底之间也是过于矜持,哪里有这些小家碧玉型的公子们来的特别。想来你是没尝试过,这稚嫩的福贵人在身下婉转承欢的□□声,求饶声,啧啧……” 锦瑟无力:“二姐,您可别说了,饶了我吧。”她不好这一口啊,苍天啊! 安澜嘴角只含了一缕似笑非笑之意,她静静地看着锦瑟无力的抚额,仿佛欣赏够了,方才问道:“锦瑟,你是不是觉得朕对他们都过于狠心了?” 锦瑟嘴巴开开合合了两下,为了自身安全还是决定沉默是金。 “若你真有如此想法,那么你现在牢牢记住朕接下去要说的话。”不待锦瑟回答,下一句,安澜突然抬高音调,语气冷厉,带着帝王的威慑: “身为玉家的亲王,这一辈子,你可以宠任何男人,娶任何想要的男人,却绝对不能爱上他们任何一个。这是我们的宿命,是朕的,亦是你的和每一个我的姐妹的。” 锦瑟震惊地看着她。 “从你身为玉家的亲王开始,便站在了大周朝最尊贵的位置上,所以,朕要求你和子雁都必须撇除情爱之心,否则,一朝动情,便会受制于人,子雁已经做到了,而你,也从来没有让朕失望过,锦瑟,记住朕的话。” 那声音,一点一点地沁进心里,锦瑟慢慢地镇定了下来,脑海中刹那间掠过了无数的念头,然而她却没有半分流露在面上,她知道自己在面对安澜时,虽然大部分时间她们可以是姐妹,安澜会纵容她包容她,但同时她们亦是君王与臣子,所以,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做出任何危害到大周利益的事情,哪怕是防范于未然。 于是此时此刻,她只是平静至极地在嘴角划开一个浅淡而优雅的笑容:“臣……明白了。”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这所谓的赏春会说的好听,明面上是京都众贵族玩耍同游的聚会,实则却是大周未婚男儿寻找妻主的大好时机,亦是一帮风流女儿家沾花惹草的机会。所以无论春分,秋至,甚至只是哪家的园子多开了几株海棠多长了几颗竹子也同样可以弄个赏花会赏竹会。所以换句话说,倒不如是相亲大会。 只要是稍年轻一辈的贵女或未婚世家公子都会被邀了去,或者主动的请去。一些有心的公子便会在这样的时机去相他们心目中的妻主,大家公子们自然会较为矜持,只是羞涩的露个面,若相中了谁记在心理便是,而一些身家中等亦也有些姿色的公子哥儿们便不作如是想了,抱着定要钓个金贵女的想法,他们会打扮的分外出挑同时出动出击,甚至有些急于求成的还会结下顺势露水姻缘,只盼着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做凤凰。这么一来,便引得不少居心不良,原本就是游戏花丛的贵女们更加乐此不疲的参加这样的聚会。 只有那些真正想要娶夫的贵女们才会认真谨慎的挑选大家公子们,为了能相中一个品貌合适性情柔顺的娶回家。 于是这诺大的皇家畅春园,平日里虽冷清,这一日却很是热闹,各处聚集的人们,有泛舟的,赏花的,喝酒的,听戏的,作诗的,亦有狩猎的,蹴鞠的,骑射竞赛的。往日里见得着的见不着的,但凡有些身家根底的,又爱凑热闹的就都会涌了来。 那些未娶正夫的女儿家自不必说,一个个使劲浑身解数的大展身手,有表现的机会更是不甘人后,而即便娶了正夫侧夫也是无妨,只要人品出色卓绝,亦能引得无数男儿倾心。再者谁家贵女不是三夫四侍的,只要身价不凡,再多娶一两房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儿,算不得什么。 而像锦瑟,子雁之流,原本就是大周一等一的王女们,如今身为最炙手可热的亲王,又是女帝安澜的倚重之臣,生得还是玉般风流,怎能不使人心折。子雁来的较早,她如鱼得水的与各世家贵女寒暄周旋,泰然自若的回应着不少公子们的爱慕的眼神,淡淡颔首示意。高傲又不失优雅,端的是气派十足。 而锦瑟自是另一派光景,她到时已是正午,才步下亭阶,一众待嫁公子们便目光直溜溜的直盯着她瞧去,只见那眉目如画,发如墨缎,气质温润淡雅,白玉绺珠的发冠在阳光下闪烁着光泽,冰色的衣袍如云卷曲迩逶,举手投足间别有一番风韵。不少人随着她的出现都是窃窃私语起来,羡慕与依恋的目光不一而足。 素衣亦步亦趋的跟随在她的身边,他身为京都二美之一,容色自是不必说了,只见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那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披着月泽绸绢长帛披锦,乌泽墨缎长发松松挽着近似坠马髻,少了分往日的娇媚,倒更现随性,走在锦瑟身后,他始终紧跟三步的距离,不近不远,却并不显得卑微。 有好事者看到是他出现而非秦正君,便愈加兴致勃勃地八卦揣测起了林侧君如今在锦亲王心中的地位。 “明明是大好春光,这锦亲王居然这般姗姗来迟,可得先罚酒三杯。”桃花开得正艳,树下一群亲贵正围着喝酒谈天,平日里她们都是极没大没小的,今日难得聚在了一起寻欢作乐,便更不论尊卑了。 锦瑟推拒不过,只得无奈接过酒杯:“我又不是来斗酒的,你们当我是酒鬼吗?”话虽如此,言罢却仍是一饮而尽,素衣顺手替她将杯盏接过。 一众玉家姐妹心知她素来不喜欢喝酒,于是便有人笑着替她档道:“你们急什么,把她灌醉了一会倒得不了好诗了,不若细水长流,有的是尽兴的时候。” 锦瑟因为心存了早日交差回府的心态,也乐得不饮酒,瞧瞧四周树下花下乃至湖中到处都是三两成群的贵女与世家公子,或窃窃私语眉来眼去,或吟诗作对附庸风雅,而眼前的这一群围坐在亭中的则大部分都是自家的姐妹们,倒是随性自在的很,因为都是玉家的皇女,这样的天潢贵胄自然不是随便谁家亲贵世女们都可以加入进来,更兼周围各玉家皇女们的贴身侍卫与小厮们俱在近前伺候周围服侍,也因此此时这一块地儿倒统统被玉家的女子们霸占了,其他人当然只敢远望却无人敢肆意冒犯或近前。锦瑟原本欣然坐下,想着聊个两句便早日回去。而素衣和和气气的和各玉家王爷见了礼,便也依礼站在锦瑟的身后。 锦瑟原本就不甚在乎什么封建社会的礼节,想要拉他坐下,却不料他俯身轻轻地在锦瑟耳边悄声道:“站着还可以看风景?素衣倒是觉得甚好。” 说着朝她笑了笑。 却有眼尖的十王爷清絮朝她身后的素衣面上瞧去,随即不怀好意地用手肘顶顶锦瑟:“怎么,来这里还带上你们家小夫郎,可是舍不得了?还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锦瑟斜睨了她一眼:“怎么,我出门便带不得家中人了吗?” 清絮朝周围姐妹们面面相觑了一下,笑道:“你自个儿瞧瞧,来这里的世家贵女们谁是带着家里的夫郎的?今天这日子,一个人方能更逍遥自在,如鱼得水?再说这诺大的畅春园,有的是倚角旮旯让人谈情说爱的,更有看对眼的可不就直接去了周边的厢房了?便是牡丹花下成就一段风流韵事也是极妙啊。”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唯有素衣身为一个男子,本该羞涩或者尴尬的,此时倒仿似未闻,脸色泰然自若,只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瞧来云淡风轻,带有自成一格的内敛神态。 锦瑟知道清絮这家伙向来风流不羁,狗嘴里更是吐不出象牙来,未免身后的素衣听了不自在,不由横她一眼警告道:“胡说什么!” 雨淮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对着清絮道:“你也别为难她了,岂不知她一向都是这个脾气?何况今日又带了侧君前来,所以你这些顽话还是留待无人时说吧。” 清絮不依了,嚷嚷道:“什么叫顽话,我们姐妹间还有什么话说不得的,她当年骗了我多少回我还没拿出来让人评评理呢。” 众人一听,纷纷好奇地想知道锦瑟骗了她什么。 “就说当年我与小九儿还未成年的时候,我好心好意地从别处得了两幅绝妙的春闺秘图,原想找她一同参详参详,你们可知她对我说什么?”清絮从鼻孔里冷哼一声,“她看了一眼,竟唬我说,这是外头人练功的图,若是学了可是要伤身子的。那时我尚不知人事,居然也就这么被她糊弄过去了。” 旁边的一群玉家姐妹顿时大笑:“谁让你这傻瓜要找她去问?” 清絮仍是不满:“谁知没过两日我便偶然见着到子雁书房里居然也有这图,便问她这究竟是干什么的。一开始她只说待我纳了一侍或是将来皇女成人礼时便知道了。后来大约是被我问得急了,才不耐烦地说这是生孩子用的。” 子雁淡淡一笑,并不以她的话为意,依旧惬意的斜倚在椅上。 只是众人一想到平日里冷酷高傲的殷亲王子雁当年居然曾被清絮这样一个小屁孩盯着问春宫图的作用,又是乐得哈哈大笑。 还没完,清絮又道:“偏生我就是傻,觉得她怎么说的和锦瑟不一样,便又去问锦瑟,怎么照着图上的法子生出孩子来啊。可你们知道她当日是怎么答我的?”清絮愤愤道,“她居然煞有介事的骗我说,只要我以后天天认真念书,王母公公便会半夜把孩子放到我枕头边了。” 玉家姐妹们顿时再度捧腹大笑,更有甚者直接摔下椅子嚷着肚子疼。一时间,皇女的风范荡然无存。 锦瑟只作镇定,淡定地抚了抚衣角。 笑话,一个才十来岁的半大孩子居然拿了个春宫图来问她怎么生孩子,她能说什么? 素衣则微微侧眸看了看她,嘴角噙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 原来听玉家王爷们在一起叨叨锦亲王往事,也是挺有趣味的呢。 清絮又道:“还有,我俩十五岁那年,有一回和小九儿一起去三姐的宫中玩儿,谁知三姐竟出了门,一个小侍前来倒茶,却不知是不留神还是紧张,把那茶水都翻到了锦瑟的身上。”说着,还故意朝三王爷玉曜扬眉道:“现在想来,那是你故意安排的吧。” 那玉曜一听,便也想起了那日的事情,立即摇着扇子笑道:“我哪会搞这种歪心思?说来说去还不是得怪我们的小锦儿生得太美……” “这话怎么说的?”众人暧昧地问道,锦瑟无奈叹气,知道自己又要开始被取笑了。 清絮于是摇头摆脑地道:“ 现在想来那小人儿可真正是个尤物啊,至多十六的岁数吧,一张小瓜子脸儿,水汪汪的大眼睛,水葱似的嫩手,连我看了都心里痒痒,而小九呢,被泼了一身的茶水居然一点不恼,反而连声问那小人儿烫伤了没有,哎哟哟,瞧这副怜香惜玉的劲,连我一开始都以为她是看上了人家,开了窍了。谁料随那小人儿去换了衣服还不到半日,便见她跌跌撞撞的衣衫不整地逃了出来,还连声催促我快走快走,我被弄得莫名其妙,就被她拖着跑了出去。” 第57节 玉曜听到这里不由扑哧一笑,想来她也是知道内情之一的人了。 “刚开始,我还以为她是一时按耐不住强了人家,于是便笑话她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个宫侍么,改明儿和三姐说一声,她哪里会舍不得呢。’岂料她却是大惊失色,说道,‘哪里是你想的这样。我本来只是想换个衣服,让他退下,谁料他竟死活不肯走,自己倒宽衣解带起来。最后还上来主动的扒我的衣服,这这这……我若是再慢个片刻,岂不都要被他给生吞活剥了,这人到底怎么回事?三姐的宫里居然会有这种事,以后我可再也不来了。” 众人闻言,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还有人连带把嘴里的酒都喷了出来,狠命地咳嗽了起来。 锦瑟不动声色的朝左边挪了挪,避过了凌空直喷过来的酒水,随即细嚼慢咽着放入口中的芙蓉糕。 笑,我让你们笑个够。 她起身,慢条斯理地拍拍身上的草屑:“你们且慢慢乐着,我去别处走走。”说着拉起素衣的手,后者略有惊愕,虽对锦瑟的往事听得津津有味,却没有流露在面上,正要对众位王爷福个身子告别时,锦瑟已经把他拦住了:“行什么礼?别管她们的身份,你越客气她们越得寸进尺,以后有本王在时,你务需向任何人行礼。”言罢拉着他施施然走了。 这话说的张狂,众姐妹却并不恼。 只有玉曜淡淡摇头:“瞧这死丫头,喝了点酒就说话没个准了” 清絮亦也不慢地嚷嚷道:“幸好是我们自家姐妹们倒也无妨,若是被有心人传到他人耳里,也不怕人家说她惧内,宠个侧君都上了天了。“ 子雁淡淡地看了清絮一眼,扬眉而笑:“你不懂么?” “不懂什么?”清絮不解。 子雁意味深长地笑了:“你且想想。女帝为何自己不娶秦家之子为贵君,却独独让他嫁给锦亲王?”清絮仍是不明所以,子雁看着她半晌,遂在她耳边缓缓低语道,“秦家如今已是手握大周泰半兵权的重臣,若是入宫生下皇女岂能让人心安?女帝既如此忌讳,自然锦瑟也不能容他生下亲王的嫡女……”她淡淡笑了笑,“如今一切都变成了锦王后宅之争,即便秦家有不满也只会怨恨林家,而不会怪责到锦瑟乃至皇家的头上……” 清絮终于恍然大悟。看不出小九子居然还有这番心机。 不由把先前的调侃揶揄之心去了大半,心头还懊恼惭愧了几分,小九子啊,你也不容易啊。以后定然再也不算计你了。 子雁则微睨着斜了清絮一眼,这老十,可真是个直肠子,好骗。 其实锦瑟那丫头能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花样吗?而当初若非是她的推波助澜,锦瑟那丫头也不会在如今独宠林素衣啊…… 子雁想到这里,继续道貌岸然的喝酒。 锦瑟与素衣走了片刻,便来到了湖边。只见这里绿茵似毯,繁花如锦,不远处人影徐徐,花枝摇曳,觥筹交错,欢歌燕语,紫烟缭绕,热闹非凡。 “等等!”素衣轻声喊住锦瑟,随即轻巧的在锦瑟的发间捻下一片粉嫩的花瓣。 他抬臂时,衣袖轻轻飘浮,一股暗香沁入锦瑟的鼻尖,锦瑟轻轻的笑了,趁他温柔的抬手片刻,头微微后仰,那脖颈修长、显得下腭的线条优美而纤薄,一时间看在素衣的眼里居然有种楚楚可怜,皎皎静好的味道。 此时天气极好,清空如洗。 素衣拿下花瓣,正迎上她秋水轻雾般的眼睛,微微笑了,他笑起来很温柔,也唯独私下在锦瑟面前,他并没有平日里在他人面前的轩贵傲气。 “为何今日是带我来?” 锦瑟故作不知:“怎么?你不想来吗?” 素衣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眼睛清澈澄明,光华流转,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为何不是若林或是君紊?” 锦瑟仍在装傻打哑谜:“你若是答应,下回我便带他们好了。” 素衣似乎并不恼怒,他温润的声音犹如春风柳岸下的碧潭那般轻柔:“我不答应。” “为什么?”锦瑟笑眯了眼。 一字一句的,他俯身在她耳边道:“因为,你是我一个人的。” 这话若是说给其他女子们,只怕素衣这美少年便要立即犯下七出的头一条“妒”了,如子雁府中,谁人敢这样张狂?可是眼前的人偏偏是锦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锦瑟竟越来越开始享受这种感觉。当初和君紊在一起时虽然也曾这般亲昵,却至多不过只有亲情。 难怪古人亦有先洞房后恋爱的先例,一开始还以为她这个现代人定然无法适应。却不曾想,也是眷眷温馨,让人生出爱慕之意来。今日这般良辰美景,若非周围这些吵杂的人群,这可算得是他们的约会吧。 锦瑟想到这里,不由莞尔,她听了此话不单不恼,反而心生雀跃,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自然明白一个道理,若非真的心动,又怎会有这样强烈的独占欲?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锦瑟原本就是来例行公事交差的,自然捡着人少的地方赏赏景再和素衣说说话。 她自小是皇宫里长大,这里虽是玉家建造在别处的苑子,小时候她却也来了不少次了,可说得上是熟门熟路,犹记得一路往南去过了一片竹林有一处略为幽静的亭台楼阁,可以临窗远望,较为僻静。 然而等锦瑟到时,却发现亭楼上笑话声不断,显然已有人捷足先登了。 她疑惑地抬眼望去,虽然从下看去有些距离,却仍可以瞧得出那坐在中央的被众星拱月的是个女子,从不远处看去,此人衣饰极为考究,黑色主调镶红边暗花蜀锦长袍,光看那份精巧的绣工便可见她身家不凡了。此人看似独爱幽静,否则也不会寻到这处僻静之所,却偏偏身边围绕着好几个美貌的少年公子们,再加上几个随身服侍的随从们恭敬地站在身后,倒比她这个亲王还要排场十足。 的确,能被邀请至畅春园的女人与公子们不同,基本上都是有些身家的,就算不是王公贵族也必定是一方富豪。锦瑟远远看去只瞧见个背影,所以并不知此人是谁。却忽然听得一声娇吟,显见得是一个公子的打情骂俏的笑声:“苏小姐真是的,何必拿奴家开心!” 锦瑟脚步顿了顿,是被浑身鸡皮疙瘩给激的,又听得那女子亦也笑着回道:“苏瑜为人从不打诳语,刘公子的确是才色双全…让苏瑜怦然心动…来,这串红珠玛瑙是我为你选的,让我替你带上。” 锦瑟一听苏瑜两字,顿时脸色红红白白起来,想来是回忆起了当初的惨痛遭遇。 正欲抬腿准备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免得招惹上这位麻烦精。 又听见旁边似有其他男子的娇笑声,在那里口不应心的说道:“苏小姐好偏心啊,只单单把人家刘公子夸上了天去……” “你们两个在我苏瑜眼里都是美若天仙的,自然不分彼此,方儿,把我的锦盒拿来。” 片刻“这可是我次次从关外带回的上好的珍珠,喜欢吗?” 一声惊呼“如此名贵的东西,奴家怎么敢收……”明显的口是心非。 “只要美人喜欢又有何妨?来,快带上让我瞧瞧美不美。” 锦瑟浑身哆嗦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举步,谁知忽然听见咚的一声,不知道楼上什么声音,随即就见一串象牙白的珍珠从天而降,居然直接砸到了锦瑟的头上。 “哎呀,真对不住哥哥,弟弟一时没留神……” “你……你分明是故意的!” “哥哥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弟弟不过就是一时失手,替苏小姐端茶时碰到了哥哥……” 素衣替锦瑟拨开落在头上的珍珠,笑道:“没事吧!” 话音刚落,又听见哐当一声,一只茶碗摔出了亭楼,直接跌碎在锦瑟的脚边。 “今日看来你是不准备与我干休了?” “若是哥哥有这个雅兴,弟弟当然也会奉陪。” 此时光听这些对话,是个人都猜得出是什么情形了 随即是兵兵乓乓的桌椅掀翻的声音,想来男人终究还是男人,女尊世界男人打起架来应也不会逊于其他地方吧。 锦瑟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拉着素衣闪身躲避凌空从阁楼上飞过来的酒菜碗筷等零碎物件,此时别说是她了,便是楼上一群人也开始抱头鼠窜起来,即使原本站在那苏瑜身后伺候的随从,又有哪一个敢上去冒着有伤风化的危险去拉几个打起来的公子哥儿们,想劝却又不敢劝,反倒是苏瑜一脸自在的笑笑,仿佛那被丢下去的并不是什么名贵的珠宝,她悠然自得的起身,理了理衣袖,随即轻盈的一跃,便依仗着轻功直接从亭中跳到了台阶下。 一边还摇摇头,仿佛是自言自语:“唉,会打架的男人在下可吃不消啊,男人就该小鸟依人,温柔体贴……” 此时锦瑟想要躲开显然已经来不及,就见苏瑜见着了锦瑟忽的眼睛便是一亮,好像看见了超级的大元宝一般,热情的上前道:“怎么亲王来了这里也不和小妹打声招呼?险些便要让小妹失了礼数了。” 锦瑟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好半天才从嘴角里挤出了几个字:“幸会,苏小姐。” 亭楼上的动静依然不断,战火一时无法制止,几个无辜被波及的随从一个个摸滚跌爬着跑了出来,见到苏瑜和锦瑟慌忙扶正了头上的发冠,其中一个头上明显挂着不知是面条还是粉丝的侍从愁眉苦脸道:“小姐,小的们实在制止不了这些公子……” 苏瑜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制止什么?随他们闹去。”说着还亲热的拉起锦瑟的手道,“相请不如偶遇,走,咱们找个地方喝酒聊天去可好?” 此时她语调中透露着显而易见的兴奋,那副双眼放光的模样像极了一个色迷迷的登徒子。 锦瑟不动声色的试图把手从苏瑜的魔爪中抽出来,偏偏她笑得一脸自得,手上的劲道却是不小。 “我看你反正也挺逍遥,要喝酒你不会自己找个清净的地儿?本王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对于她显而易见的拒绝,苏瑜并不介意,反而故意清了清嗓子,对着林素衣风度翩翩的笑道:“这位公子不知如何称呼?” 素衣淡淡颔首,施以一礼:“奴家是亲王侧君……” 苏瑜立即恭敬地回礼:“原来是亲王王君,苏某真是失礼了。说起来,苏某与亲王也算是渊源不浅了,谁料此次来京,却连杯喜酒都没喝上,实在可惜啊。还有我家的小弟……” 她说到这里,锦瑟心中因为有了文家的前车之鉴,忽然心中警铃大作。 于是一阵响亮的咳嗽猛的划破沉静。 苏瑜非常识时务的停了下来,一脸“真诚”看着锦瑟:“亲王可千万保重身体。” 锦瑟心理暗骂一声,面上却又不好说什么,一想到她狗嘴里从来吐不出个象牙,而此时素衣又在旁边,虽说自己压根就是清清白白,可是被这家伙的添油加醋一番不知道故事要怎么走样。 其实关于锦瑟在江南的那段传闻,素衣并非没有耳闻,再观眼前这位苏小姐的神情态度,素衣几乎私心里以为她应该就是传言中那位将亲王误认为是男子甚至“霸王硬上弓”抢掠回家的苏家女子…… 也因此,他完全理解锦瑟此时的失常,便很是及时的为自家妻主解围道:“苏小姐见谅,我家王爷今日本就身体不适,稍坐片刻这便是准备要回府了。” “回什么府,我难得与亲王相见,都还没好好说两句话便要走?苏某可不依啊……” 说着依旧拉了她的手道:“走走走,我们且先找处好景的地方下盘棋,喝两杯,若你输了,少不得还得抚琴一曲,赢了便放你自便,如何?” 锦瑟苦笑着朝一旁面色担忧还待劝阻的素衣摇摇头,示意他不必担心,遂无奈道:“也罢,可要下棋听琴也不必拉着我走吧,让人看到了成何体统。” 苏瑜微眯起眼,恣意优雅而笑:“这有何妨,能和亲王如此亲近,我苏瑜可是求之不得呢。” 于是苏瑜依然手执着锦瑟,那副亲热劲自不必言表。 行不多久便到了湖畔,但见绿柳拂岸、花团锦簇,湖水潋滟,锦瑟被苏瑜带着,一路之上,少不得有人对她俩人侧目注视,也有人走得远了仍然频频回顾。 此时,任谁看来都是急色的苏小姐拖拉着一个美貌女子暧昧而行…… 那些路边偶然看到的人自不必说了,便是苏家自己的随从亦也心里叨咕个不停了。 没发现自家的主子平日里有这断袖的癖好啊,终究大约还是这王爷长得实在太美,好在性情也算温和,否则任性的主子这般举止已算得是大大的冒犯了。 此时湖中树下,莺莺燕燕成双成对的大为不少,因着已是午后,又是酒足饭饱,苏家既然是江南首富,少不得认得一些京中的权贵与地方的地方富豪,一路便被苏瑜引到了一群江南贵秀之中。 “哎呀呀,你可总算舍得从温柔乡里出来了……”那为首的女子正要开口调侃苏瑜,瞥到了一旁的锦瑟不禁一怔,反倒说不出话来。 不只是她,此时众人都觉得眼前一亮,禁不住惊呼道:“啊呀。”心中均赞道,好一个国色天香。 她们毕竟不是京中权贵,平日里自然也没机会见到锦瑟这样的王爷,不知道她身份的只觉得她仪容不俗,玉容丰隽,似明珠生晕,俦丽绝伦。顿时都是一阵目驰神摇。而身后跟随的做已嫁打扮的男子亦是身材灵修、气质华贵,实在令人惊艳,竟似一对天造地设的壁人。 此时苏家其他几个小姐亦在当场,苏苑是第一个认出锦瑟的,不由心头一跳,立即起身恭敬道:“参见亲王……”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不由自主纷纷起身,心里委实惊讶不已。 这些人不同于皇家贵女,都是些身家显赫,视金银几乎可若粪土的大富之家。别说是穿的戴的了,就连带来的酒都是陈年的竹叶青,碧绿清澈,香醇无比。还有一副以碧玉雕成的棋盘放在正中,白玉为白子,墨玉为黑子,仿若如意水晶一般晶莹剔透,一瞧便难得一见的上等珍品,贵重无比。 在某些皇亲贵胄的眼里,她们或许地位上不及贵族,平日里自然也不屑同这些地方世家结交。然而她们毕竟个个家财万贯,倒也压根不在乎什么贵族虚名,反倒有一些家境没落的贵女会主动攀上她们结为亲家。而一些因着门第所限却又想为正夫的公子们也会舍贵族而选择她们。 如今这些女子一听苏家家主苏苑这般称呼,不由更是惊奇,知道她贵为亲王,自然身份与她们不同,一时之间,人人都起身行礼。倒是锦瑟不以为意,依旧神色如故一一回礼,众人这才渐渐定下心神。 素衣见锦瑟丰神如玉、举止儒雅,无论是在玉家贵女还是这一干风流人物中依旧丰标绝世,犹如鹤立鸡群、卓尔不凡,更难的是她并无丝毫倨傲之态,从不以自己贵为亲王为傲,举止言谈甚是平和,心中更是对她欣赏之极。 此时,许久未曾见到她的苏寅始终站在人后目光直视着锦瑟走来,他慢慢打量她,好像是第一次初见,那眸光皎如明月,亦有月光般的淡远。直到众人一圈寒暄下来了,方才施施然踱步来到她的面前,微微欠身,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意味,却并未启口,正巧锦瑟也看了过来,此时四目相对,看得分明,不由让她大吃一惊,竟瞪圆了眼睛连退三步,直至被素衣背后扶住方才停步。 他今日穿的是一件水蓝的锦缎衫,衣领处盘扣绣着白色对襟花纹,一根白玉缎带束在腰上,上绣着淡淡的梅花,银白的长靴亦也绣着一些梅花团案,看似并不华丽,却精致优雅,不知花了多少心思。 锦瑟这才终于明白了苏瑜把自己强拉到此处的目的。思及此,不由心中叫苦不迭。 第58节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苏寅见过锦亲王,锦王君!” 眼前的俊美公子一脸平静,分花拂柳行来,弯身下拂,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礼。 锦瑟何曾见过这般规规矩矩的苏家公子,只揣摩着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几乎有转身而逃的欲望,然而想到身后的素衣,还是彬彬有礼地回了一个礼,用的是这个世间女子独有对待世家公子的优雅礼仪。原本她是亲王,本不必这般客气,但是苏寅毕竟是公子,锦瑟此举倒让众人觉得她举止豁达,风度翩翩,不以亲王的身份为傲,便又让众人自觉亲近了几分。 苏家是江南首富,当然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单看众人的座次,苏苑是众人中心的首座,苏寅虽是男子却也能立于众女子其中。明眼人自然就能明白苏家的地位了。此时她们所择的场所,是在一片不大的花坊之中,周围花木扶苏,倒也情致幽雅。 “我们姐妹们都对亲王仰慕已久,今日难得一见,自然要好好尽兴,何况亲王路上答应过要指教棋艺,可不能推辞啊。”苏瑜一脸热情,而周围并未明白状况的各富家小姐正因为锦瑟性情温和举止文雅不由心声好感,也有心结交。便也连声相邀。 此时,苏瑜还在拉着锦瑟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说起来,我们今日能与亲王这样的美人同坐一桌,真是三生有幸啊,想我苏瑜也曾见过无数美人,然而与亲王一比,便都如同庸脂俗粉一般……。” 她说这话的时候简直一脸真诚,还连带仿佛色迷迷的笑容,让一旁的众人听了简直没吓昏过去,而苏苑则险些没气歪鼻子。唯有苏寅淡淡扬了扬嘴角,知道自家的三姐向来都是这副玩世不恭的脾气,倒不奇怪。 锦瑟则是面色数变,那嘴角微微上翘,看不出是喜是怒。 苏瑜又忍不住凑到了锦瑟的耳边不怀好意地低声道:“许久不见我家小弟,怎么如今反倒生疏了?想想你们曾也是……哎哟!……”是一旁的苏苑狠狠地一脚踩在了苏瑜的脚面上,堵住了她的口若悬河。苏苑可不像苏瑜,以苏家如今在江南的地位,压根用不着攀附权贵,在她看来,与其小弟将来嫁到了这样皇家与无数名门公子争宠而受着皇家的约束,还不如留在苏州找个上门妻主。即使这锦亲王身世显赫,品貌出众,然而单看她身后的另一个贵族公子便也知道,小弟若是入了亲王府,只怕日子也绝对不会逍遥,思及此,自是存了几分不想把苏寅嫁给她的心思,倒与锦瑟所遇到的大部分皇亲贵族的意图完全不同。 锦瑟这些年来,早已见惯了这种阵仗,自是不已为意,她最终并没众人想象中的勃然大怒,毕竟平常女子被人这般羞辱,恐怕早就拂袖而去了。 然而,她却微微一笑,饱含深意地说道:“本王能入苏家三小姐的法眼,也是三生有幸。只是苏三小姐需先把脸颊边其他公子们留下的唇印擦干净了。” 众人闻言,再度倒掉一片。 当先苏苑已经起身让开自己的主位,恭敬道:“亲王请上座。” 锦瑟推辞不过,只能勉强落坐,同时对着众人寒暄道:“各位还请自便!” 众人齐诺回礼,一旁的素衣亦也淡淡颔首见礼,他举止仪态之间自有一股王君的气度和威严,令人不敢小觑。 锦瑟和一众小姐们见过礼,再度抬起头时发现不知何时,四周竟然已经围满了这些富家女子们同行的自家公子与男眷们,俱都躲在不远处朝她张望,却碍于身份而不敢近前。于是她亦也文雅地朝他们点点头,只见目光所及处,有的羞红了脸,有的低头偷笑跑开了去,更多的则找着自己相好的闺阁公子们窃窃私语,依旧无人敢近前一步,显然这些小家碧玉们因着身份所限倒是与京都贵族们的公子所为不同。对于锦瑟,他们自然早已听过她的传闻,只是众人原本以为,按照惯例,传说往往会夸大其词,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却没想到一见之下方才发现,无论是传闻还是世人的描述,都没能真正描绘出这位皇族亲王风姿之万一,一时俱都倾慕不已,却也不敢近前,大都只能怯生生地远望着她。 唯有苏寅,丝毫不以这世间男女之间的礼仪为意,照常理他也应该跟在苏苑的身后把自己的座次让给锦王君素衣,随后退开去,然而他却依旧堂而皇之徐徐落坐在自己原先的主位侧座,这样一来,苏寅就正好坐在锦瑟的身旁,几乎是与素衣的地位平分秋色。 素衣抬眸对上苏寅,只见此人眉若弯墨,目似曜玉,挺鼻朱唇,下颌饱秀,那一双黑白分明,明如秋水的妙目正含笑的定在锦瑟的脸上。他本也是个蕙心兰质的人儿,这一番暗潮汹涌自然也看的分明,只是不动声色,便也缓缓在锦瑟右侧坐下。结合曾听说锦亲王在江南时与苏家公子的传闻和今日的情形,轻易地便也能推敲出这一番关联。 这些富家女子不同于先前的玉家王爷,并无直系的功名在身,虽俱都是身家不凡,甚至富霸一方,但以大周朝的地位来说,她们明显是在贵族之下。 因此她们见锦瑟与素衣入座后,这一群原本起身的富家女子们方才重新按着次序一一入座。 如此这般,锦瑟被左右两大“护法”钳制着,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正坐定,便有身后服侍的小厮们泡了新茶来,是芬芳碧绿的云顶翠峰,盛在细致的碧玉杯子里,雾气缥缈,茶香袭人,馥郁若兰,又那绿叶在水中漂浮,栩栩如生,犹如兰花初绽,碧汁晶莹,令人赏心悦目。显然这群女子们是极懂得享受的,平时所用应也并不逊于皇家。她不由以品茶掩盖自己的不自然之色。 少顷,便见苏寅亲手执起桌面上显然下到一半的棋子,星眸牢牢地锁在锦瑟的面上:“早听闻锦亲王精于琴棋书画,这一局残局方才众位小姐钻研半日亦无法破解,还请亲王今日不吝赐教。” 那对面执白的小姐也恭敬地执手为礼:“亲王请执黑子,在下白子!请!” “承让。”锦瑟放下茶盏,凝神细看了棋盘半刻,她以为苏寅的确只要自己帮忙破解残局,便当真认真地观摩起了棋盘,却压根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苏寅正大大方方地将一枚黑玉棋子递到锦瑟的手中,还趁机轻抚了她的掌心一把。 心中刚有了思绪,想要落下第一子,便又听见一旁的苏瑜啪的一声合起了手中的白扇:“慢!这般下棋有什么趣味,倒不如做些赌注如何?” 苏苑忍不住轻喝一声:“苏瑜,别胡闹。” 苏瑜有些委屈地道:“大姐,这怎么叫胡闹呢?我方才便已经和亲王约定了,若是亲王破不了这一局,便算得是输了,定要为大家抚琴一曲!……” 苏苑皱眉斥道:“住口,亲王是什么人,你竟敢提出这种要求。”说着还连忙和锦瑟恭敬地赔礼道:“还请亲王勿怪苏瑜的失礼冒犯之罪。” 锦瑟看了不由心中好笑,心道果然这个苏苑是个谨慎过头的,不过她尚不知道的一点是,此时苏苑内心的另一个想法就是和她拉开安全的距离,省得将来连上姻亲,便是小弟喜欢她,她也会以苏家家主的身份千方百计的阻挠。 然而她低估了苏寅的决心,就见他轻轻一笑:“不错,我早已听过亲王的琴艺,不如还是换个名目,若是亲王输了……便让我苏寅入府为侧君如何?”说着,唇角一抹似笑非笑的涟漪轻轻泛起,满含玩味之色,让人看不出到底是说笑还是认真之语。 此时,所有人都怔了怔,而苏苑险些没昏过去,苏瑜则是抚掌大笑:“小弟啊,你这该是赢了的奖赏,怎算得是输了的惩罚呢?” 苏寅果然顺势一搭一唱了起来:“若是亲王赢了,我苏寅便不求侧君之位,全凭亲王做主。” 这话里之意再明显不过,总之不管输赢,我跟着你走就是了。 锦瑟的一张脸早已红红白白,这苏寅不是曾说过绝不屑和他人共侍一妻吗?目光无意识地瞥向了一旁的素衣,落在后者的眼里自然便是求救的意味了。 素衣淡淡地笑了笑,直接轻手接过锦瑟手中的黑子道:“素衣不才,对于棋艺也略有涉猎,若苏公子有意,在下愿代亲王献丑。”他双目晶莹闪烁,嘴角挂着一抹从容笑意。那声音十分清冽、平和,却偏偏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傲然之意。 然后,他又淡然地道了一句:“至于赌注,想必那只是苏公子的一时的玩笑话,自也不必当真了,一副棋局而已,若是输了,便让我林素衣代亲王抚琴一曲如何?” 那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虽然听上去如此温和平静,可是,那眼神,却不知怎地给人一种高华而无法抗拒的感觉! 锦瑟顿时对素衣的善解人意和反应能力相当佩服。 此时,苏寅仿佛才开始注意到锦瑟这位飘然出尘的俊逸公子,遂转眸用正眼打量他。 阳光从枝丫里斜斜洒下,映在他的面孔上染上淡淡的玫红。更衬得这位锦王君容颜娇美,肤如凝脂。 对苏寅来说,他很清楚在皇家贵族,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又有哪个公子不通琴棋书画。在江南从三姐口中得知这位锦亲王的真身时,他就下定了决心,定要再与她会上一面。以往这种京都聚会,他是从不参加的,这次偏偏主动要求苏苑带自己同行,存的也是这个心思。 一路上,便已听闻锦亲王已与两大名门公子完婚,苏苑也曾明里暗里暗示过几次,这皇亲贵胄和苏家的地位不同,劝他也是死了这份心为好。 此时只见她微笑着看着身旁的少年,眸中所带的何尝不是全然的信任。不由心头一沉,面上却依然是沉静如水,旁人自然丝毫没看出异样来。 “王君既如此说,苏某倒也颇有兴味,但不知是否介意和苏某对弈一局?” 很明显,苏寅这算是主动相邀了。 当然,在场的众人除了尚不知内情不了解情况的,其他人都可以看得出两大公子之间的暗潮汹涌,而锦瑟更几乎感觉到火花四溅的意味。 “既如此,那么素衣也恭敬不如从命了,亲王您看呢?” 素衣这声“亲王”,叫得可谓动情之极,只见那墨玉一般的黑眸灼灼其华,皎皎如月,那本应是一双冷淡高傲的眼睛,声音也是带着世家公子独有的清冷,可是,此时此刻,这双眼睛是温柔的,这个声音是暖和的,如春日旭阳。 锦瑟与素衣私下相处多时,知道他不是这样一个刻意卖弄风情的人,如此做自然只是为了“震慑”旁人,不由觉得心中好笑。她是现代社会过来的人,自然明白过来这些犹如现代社会小女儿情态的吃醋或者手段,于是桌下便悄悄了握了素衣的手一下。 不期然的,看到素衣含笑的眸子轻轻飘过她的面上,耳根却仍是微微的红了。 原来她的这位小夫君还是挺可爱的,居然会害羞的呢!锦瑟刹那间很有种仿佛女尊世界里大女人的满足感。当然,这只是瞬间…… 对面执白子的女子正起身将座次让给苏寅,而几个小厮正在整理棋盘,也因此,无人注意到锦瑟与素衣两人的小小动作,正分毫不落地看在此时不远处正暗藏在树上的另一个人——杨过。 他好容易千里迢迢来到京城畅春园,见到了锦瑟,可如今心里却并没有丝毫快乐之意。 从她一进入畅春园的第一刻起,他就始终紧紧盯着她,也跟随了她一路,却偏偏没有勇气上前说一句话。 他见她时而微笑,时而无奈,时而风度翩翩周旋众人,时而宠溺地望着身旁的少年。 而每当此时,她身旁的那位美少年,锦亲王的侧君便也会回望着她,两人互视而笑。 锦瑟看向他的眸光有着淡淡的情意,然而那少年看着她的眼神却完全透露着内敛的迷恋。 此时,像有一把铁锤重重地敲在心口,让杨过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只觉得眼前这鲜花似锦,热闹非凡的皇家园林只透着一股落寞。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我也知道自己太慢了,额,这个月我会努力的。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君紊入内时,若临已经擦拭净了眼泪,他端然地坐在主夫的位置上,看着眼前的少年在小侍的引领下走到他的面前,盈盈行礼,动作规矩却并不刻意,倒显得有几分悠闲的意味。 “见过正君大人。”在亲王府,后院的品级相差便也如同朝堂上的官次等级。然而朝堂上的权势可以呼风唤雨,这里一个正君的空壳却尚还不如眼前这个小小侍君。若临想到此处,眸光中不知不觉的便带上了几分羡慕之情与悲切。 万万想不到,他甫一嫁入王府便失了宠,甚至今日都尚未圆房,乳公说的果然不错,便是亲王再如何温柔可亲,这府里的男子再少,也需得十二分的小心。偏生他不懂得如何争宠,更不是林素衣的对手,眼看着他们二人如今亲亲我我,亲王偶尔撇来的一眼似带着愧疚的眼神,他心里针扎般的疼,然而为了亲王,自己在给娘亲的书信时,也只强颜欢笑着说亲王对自己关怀照顾,并不曾受什么委屈。 然而如今,他除了这个风光无比的正君之位,还留下什么。 “侍君不必多礼,请坐。” 嫣儿端上了茶来,一旁的乳公则会意的将厅中的人都遣了出去,只留下了几个从秦家过来的陪嫁小厮们。 若临端详着眼前的少年,天青色锦缎衣衫,袖口绣着暗底金线的梅花图案,更添了几分高贵儒雅。他无疑是美貌的,生得一副潋滟水眸,眼波流转的容貌,眼底匀磨浓墨一般的华彩,仿佛是用晶然莹白的冰片雕琢成,清濯漓汤。那娇媚的五官本该是带着极致的诱惑力的,此时却只是低垂着头安安分分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带着平和与沉静,这副模样,何曾有半分能看出他原本只是宫中赏赐的艳姬。 若临怔怔地看着他陷入沉思,想要开口一时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及至看到了一旁的乳公对他使了个眼色,这才幽幽的出声道:“听说昨日亲王召见了侍君。” 君紊静静地看着他轻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若临深呼吸了一下,试图让自己沉住气:“你是亲王当日出巡时的唯一带在身边的近身小侍,对她来说自然不同的。在我眼里,也不会把你当成寻常的侍君看待。只是如今……亲王的一颗心已全然都挂在了侧君身上……” 说到此处,几乎有些按耐不住,面色凄然,几度忍不住梗咽想要饮泣。 乳公为了替他掩饰,接口道:“侍君大人,奴是随着正君大人一同从秦府嫁来的,如今府里虽说只有三位王君,可也毕竟是堂堂亲王府,这尊卑有序的道理姑且不论,便是寻常人家,夫君不可争宠亦是男戒的头一条,要劝说妻主雨露均沾也是身为夫郎原该有的器量……” 君紊淡淡地扫了这口沫横飞,一脸忿忿不平的乳公一眼。那目光清清静静的,并不见凌厉,却满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朝乳公的心头压来,使得他说到一半便不由忍不住噤声。 “若正君大人找我只是为了让我和侧君大人那里争宠,君紊恐难以从命。” 秦若临不由心头一怔,从他召他来见到寒暄片刻不过寥寥数语,这聪敏的少年居然已经能看出了自己的私心吗? “君紊,你曾是亲王最亲近人,如今这般……你可甘心吗?” “君紊不过是小小的六品侍君,不敢妄言。”他温温款款的道,看着秦若临,遂又一笑,“不甘心的,怕是正君大人吧。” 秦若临拿着茶盅的手微微一颤。抬头眼见乳公的脸色,不由犹疑自己究竟要不要照他所说的把自己的计策和盘托出。 君紊知道,他与自己不同,是秦家呵护在手心里长大的世家公子,性情单纯和善,哪里懂得什么是后院间的争宠。若锦瑟是个花心风流的女子倒是好事,秦正君这样的小家碧玉安抚两句,哄哄便也罢了。只叹锦瑟不是个朝秦暮楚之人,她若对林侧君一心一意了,又哪里顾得上旁人的所思所想呢? 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君紊明白这位秦正君心头的痛苦,却自认帮不了什么。 有些事,是无法急近的,便是自己,也需得学会平心静气不是吗! 若临叹了口气,镇定下来片刻,微微一笑,眼底似有柔波流动∶“你说的很对,我是不甘心,我何尝不明白……亲王是个心地纯善之人,我不想叫她为难,只是……” 乳公看了若临一眼,再度为自家的小公子心疼了起来,不由又开口对君紊道:“侍君大人,您也看到了,我家王君自从入得府来,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林侧君恃宠而骄,整日里霸占着亲王而不让他上主院来,虽说林家亦是世家,比我们秦家不遑多让,可是这样大户人家出来的大家公子,却本不该这般不懂礼数。便是侧房应该早晚至正房请安的规矩,他居然也视若无睹,再这样下去,若传到秦家或是皇上的耳朵里,岂不是要害了亲王吗?” 这几句话倒确实在情在理,君紊自然是明白的,皇家女子,图一时的新鲜倒还说得过去,但若是真正独宠了某个夫君,引得后室不稳,便是女帝亦要申饬的,毕竟哪个王爷家里的后院没有牵涉着一两个大周的重臣与有份量的家族呢?便是女帝宠幸后宫也需时常顾忌着朝堂上的风云变幻。如今林家与秦家都不是小门小户,锦瑟原本哪一个都不可轻放了。当初若临没有主动邀宠亦也是这个道理,而君紊也是很明白自己的身份,只要能嫁进来便已算是小有所成了,往后便是天长日久的事情了。 但他比若临更明白的一个道理,锦瑟毕竟是个心软的皇女,她只是一时没想明白,等日后她自然会琢磨透这些个缘由,嫁入府里的男子便已经算是她的人了,若是不闻不问,只怕会比没有嫁进来更为凄惨。 林侧君想必也明白这些,所以他不过是紧守着自己得来不易的幸福,能抓一刻便是一刻罢了。 但若是秦正君先沉不住气,行差踏错一步…… 一瞬间君紊眼中浮现了一种淡不可见的怜悯,而下一刻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他低声道:“亲王不是薄情寡性的女子,必不会薄待了正君!正君也不必过于忧虑……” “她至少还会想到你,可如今却连一面都怠于见我。”秦小白兔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一旁的嫣儿也随着他暗自伤心,想自家的公子,不论身家还是容貌,也算是京都数一数二的人物了,哪里比那林侧君差了去,偏偏亲王眼里如今只有一个侧君,新婚三夜后便再也未曾踏足这里。 便是公子偶尔主动大了胆子主动去见亲王,也总是遇到林侧君在场,被他三言两句的给挡了回来。 不是没有替公子不值过,只是……亲王至少也得先和公子圆了房啊。这样空守下去何时是了?万想不到公子这般品貌的人,嫁来却只是守着活寡,何其无辜。偏偏这件事情除了他们几个近身服饰的人知道外,对谁都难以启齿,怨只怨公子生的太单纯善良,三日新婚夜竟没有趁机牢牢地栓住亲王。 而他们也失策了,没有料到锦亲王果真是如传言中清心寡欲的,唉……许是那林侧君使尽了浑身解数,放下大家公子的矜持才……嫣儿毕竟是尚未出阁的男孩儿,只想到此处已是面红耳赤。 乳公终于按捺不住,上前几步忽对着君紊直直跪下,君紊起身相扶,奈何却完全拗不过他。 第60节 毕竟亲王府,要看戏容易得很,请个戏班子进府就是了,出嫁到贵族尤其是皇亲贵胄家的男子,哪里可以轻易地抛头露面,甚至与一群女子们在一起,其实就算是苏寅也不能免俗,毕竟大家公子再如此出格也知道如此做不单单是给自己丢人现眼,也是让自己的姐妹和妻主抬不起头来。 说到底,唉,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那么锦瑟还为什么要跟着来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杨过在怒气冲冲地离开前对她说了句:“哼,天下乌鸦一般黑,什么洁身自好的锦王,不也一样沦为下流,陪着这些富家女们寻花问柳……” 这话可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个彻底,不过锦瑟倒是不介意,杨过对她的的评价越低,她就越有机会早点完成杨昊交代的事情,于是干脆得顺势故意道:“让杨公子失望了,本王可没有义务为你守身如玉,何况连本王的王君都不敢质疑,你又凭什么管到本王身上来,还是早点回去吧。”言罢拂袖而去。 不过她嘴上说的风流不羁,暗地里却还是偷偷地握了一下林素衣的手,也不知道他会过意来没有,就见他始终不语,只平静地低着头,倒叫人看不透他的神情。 见她说得这般毫不留情,杨过更不由冷笑,说道:“好,好极,如此看来,还是我多事了,告辞。” 这才气冲冲地走了,没有给锦瑟捅出更大的篓子来。 如此这般的,锦瑟便被赶着鸭子上了架,实则内心苦不堪言地被带走了。 戏台上已经有人开唱了起来,而随着这乐声,台下早已点起了无数彩灯,将所有人身边美貌少年的面容与玲珑身躯,映照的清晰无比。 便是她此时身旁的这位,据说是怡红院新来的头牌之一容沁,那薄如蝉翼的红纱,曼妙的身躯若隐若现,也足以引得大周无数的女人血脉喷张,偏偏锦瑟此时无心流连花丛,她满心满脑地琢磨着怎么回去和素衣交代。 想着他临走时意味深长的眼神,锦瑟感觉自己有种红杏出墙的罪恶感,于是不管是入口的是什么酒,她此时都尝不出味道来了,只觉得心事重重,味同嚼蜡。 然而毕竟她是亲王,所有人自然都善解人意的把如今最美最红的花魁指给她,只是再细细打量过去,在座的每一个陪侍的都可算是气质不俗的美人,并非普通的庸脂俗粉而流于媚俗,可见花钱好办事,就算是京都首屈一指的红楼,也是只有花得起钱的人才能请到这一票显然是精挑细选出来,平日里极难得见的尤物。 锦瑟看着身旁的人袅袅束腰,心想他若是个女子放在现代倒是可以迷死一群人了。而这男子也是个人精,看得出来眼前的锦亲王是生平仅见的贵人,满桌的富家女子无一不对她恭恭敬敬的,何况包下这梨园和今夜怡红院所有花魁的大手笔自然非寻常可比。于是虽然殷勤却并不敢造次。 当然这也是他聪明和善于察言观色的地方,否则的话依着锦瑟的性子早就落荒而逃了。而这也是大周各地的青楼都无法与京城怡红院相比的地方。 戏台上的人唱的热闹,台下的女子们也连声叫好,有大方的时不时就一句“赏”,便是几十两出去了。 苏瑜是头一个大手笔赏赐的,尤其是见到台上一个扮相极其俊美的少年唱时,更是眼睛一亮,一开口就是一百两银票,那旦角历来是男子所饰,异常娇美妩媚。只是那一百两若放在普通百姓家都可以让全家老小过上一年的了。 “锦亲王平日里在京都皇城,想必也是看多了公子美人。便连怡红院的花魁容沁在身边斟酒,都还能面不改色,坐怀不乱……”此时在座的,除了苏瑜,也没第二个人敢这么和锦瑟开玩笑了。 无视一旁苏苑递过来的眼色,她继续笑道:“不知亲王觉得如何?若是喜欢他,那我苏瑜便做主替他赎身,赠予亲王。” 锦瑟知道她是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干脆也顺势说道:“确实不错,不过本王刚才畅春园里看到的苏小姐身后的几个公子更是难言的清丽……”她本想着那些公子们都是各人的家眷,早就随着大部队回去了,如此随便一提也算是推脱了苏瑜的话,众人更也分不清谁是谁。谁知话音刚落,一旁方才敬酒的女子便哈哈大笑起来:“这有何难,亲王若是有意,也不过是几个男人罢了,若能被亲王看上倒是他们的造化了。” 啥?锦瑟还没回过味来,就见那女子朝身后的自家小侍耳语了几句,片刻后,便听到一阵脚步声,竟然走上来数十位衣着华丽的公子们,有长有幼,最小的那个看起来甚至不过刚十二三岁,显然还是个幼齿。 锦瑟因为从来不是个会注意公子们装扮的,此时方才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这些被她误以为是女子们家眷的公子们原来大部分都是她们的侍君们,富家女子们别提三房四妾了,富甲一方的更是多得数不胜数,家里后院比起皇家亦是不遑多让,毕竟男人们的多少也是显示自家财势的途径。 只见这些男子少年们款步上前,个个眼角含羞,前来见礼。有人窘迫有人羞涩,风情各异,直把锦瑟看得头都差点晕了。 那富家女子们还殷切地说道:“眼下略嫌仓促,难免准备不周,待我们遣人回家再送些风情妩媚的,送给亲王过目。亲王若是喜欢,随便选了喜欢的,倒是我们的荣幸了 噗,一口酒险些被她喷了出来。 “得了,你们还是退下吧,所谓先到先得,我家小弟先到,理应他先得才对。”此时此刻,苏瑜居然还知道揶揄锦瑟。 “苏瑜,不得无礼。”还未待锦瑟说话,苏苑已是当先沉下脸道,“你以为亲王是什么人?” 苏瑜嘻嘻笑道:“自然是好姐妹嘛,还记得江南时我与锦王便是一见如故,情同手足。”锦瑟面上一抽,又听得她道:“所以她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她的王君自然也得是我的弟弟才能亲上加亲嘛。”笑眯眯地朝她肩上一拍,“不过我们家小弟可不是别人吧,说起来也算是我们苏家唯一的公子,他平日里也是谁也看不上的,如今却都没指望做亲王的正君,想来堂堂亲王府里多纳一房侧君压根也算不得什么吧,毕竟以后入府的公子只多不少,我家小弟能早一刻是一刻,先拔个头筹再说,锦瑟你也见过我家小弟了,这可不是我自吹自擂,凭我家小弟的容貌才情,到哪不是一等一的人才啊,如今他这样高傲的人都愿意甘为侧室,亲王你可是艳福不浅啊,若是这喜事成了,我苏家的嫁妆自是不必说了……”无视苏苑发青却不敢即时发作的脸色,锦瑟却只是淡淡地扫了对面的苏瑜一眼,这刹那间,容沁才清晰地看到了她抬起视线时的那双明眸,如寒星般晶莹璀璨,仅仅这随意的一瞥已足以让他心头一跳,心道:好亮的一双眼睛,莫怪世人皆道锦王容色天下第一。 过了半晌,她才终于开口道:“苏小姐的美意心领了,然而在下却委实不敢委屈苏公子……” 笑话,皇姐的赐婚她逃不了,外面的人再想塞进来就是做梦。 只是见她如此说,苏瑜却居然毫不气馁,细长的凤眼笑得弯弯的,煞是好看:“亲王既如此说,小妹也不强求了,只不过日后若是改了主意,随时告诉小妹一声即可。眼下就请先干了此杯,来。” 苏苑见苏瑜如此,已是舒了一口气,哪里知道她其实心里另有盘算,便低声凑在她耳边道:“苏瑜,以后别再给小弟乱做媒了,否则回去以后要你好看。” 苏瑜笑着瞟了她一眼:“原来大姐是舍不得小弟啊……” 苏苑明知自己从来都没有其他想法,可眼下却还是被她这看似了然的一眼弄得心虚了起来,不由也只能低头喝酒。 酒过三巡,锦瑟本就心理惦记着素衣,心里有事,喝到后来被便寻了个不胜酒力的借口离开。 众人挽留了一番却也没人当真再拦着锦王不给回家了。 然而当锦瑟到了门口时,却忽然遍寻不到自家的王府车驾了。 只听一人笑道:“亲王果然华贵,锦衣玉食,身旁仆从入云,莺莺燕燕,不绝于耳吗,甚至到了哪里都有为之倾心的公子想要嫁入王府。”便见得一条人影从一旁的楼上飞落下来,衣袂飞扬,身影翩翩,虽是一身儒装,但身法美妙,只觉美不胜收,直接掠到了她的身边。 “杨昊?”锦瑟不由自主朝后退了一步,然而杨昊却是不避不让似乎压根不知道男女有别似的朝前一步,“亲王看到我怎么尽朝后躲呢,莫非……是知道了自己做了亏心事,所以怕我来替我家过儿讨个公道?” 锦瑟微眯着眼看着他:“这么说,你是想来替杨过出气?” 凝视她片刻,他笑道:“过儿回去哭了半日呢,唉,我这个做爹从小到大,何尝看他流过一滴眼泪。”说着斜睨着锦瑟,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所以没法子,我只有亲自来见亲王了。” 锦瑟冷笑一声:“当日让我劝杨公子死心的是你,如今觉得他受了委屈了要找我算账的也是你……怎么,你预备揍我一顿?” 杨昊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她不语,忽见其宽袖潇洒一扬,锦瑟只觉得周身一窒,好一招隔空点穴,顿时周身如入冰窖,如此高深的功夫,恐怕就算西塘皇子也只有望其项背了。 “我怎么敢……揍亲王呢,不过毕竟我家过儿受了委屈,我这个做爹的也有些于心不忍,所以说不得只有得罪了。” “堂堂武林盟主,气量就是这般狭小吗?” “不错!” 又是个仗势着会武功而乱来的男人,这不是女尊世界吗? 也许这个世界里啥都缺,最不缺的就是会武功的男人! 在锦瑟熟知的人里头,好像个个都会点武功!也意味着各个都是麻烦。 以后要让皇姐下一道谕令,凡是男子都不准习武! 锦瑟心中暗骂。却见杨昊已经一把轻松地将她腰身揽过,身轻如燕的跃上了屋檐。 “王府的侍从呢?被你藏到什么角落去了?” 杨昊轻笑:“我以为锦王会更关心自己要去哪里呢。” 锦瑟冷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把我带到哪去?便是天涯海角,御林军也能掘地三尺地把我翻出来。” 耳边风声阵阵,显然杨昊轻功炉火纯青,即使多挟持了她一个,也丝毫不能阻滞他的身形。 “这是自然,我从来不怀疑皇上的本事,所以……我还是主动把亲王送到皇上的眼皮底下吧!”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过了片刻,锦瑟才终于明白过来杨昊的意思,的确是皇上的眼皮底下——后宫。 当今世上,能这般在皇宫中来去如风而不被人发现的,也许除了杨昊也没有其他人了。可是把她送进后宫,即使随便哪个冷宫的男人的床上,她玉锦瑟这辈子也算是毁了。 锦瑟此刻,简直有种要骂脏话的冲动,谁知杨昊却仍然只是微微含笑,他一面在皇宫中飞檐走壁,一边甚至还有闲心怡然地四周眺望,而右手仍然极其娴熟暧昧地扣住她的腰身,甚至在她吸气的当儿,还低下头附在她耳侧,堪堪离她粉面只有一线,面上倒是笑容和煦:“亲王不必担心,杨昊只是想和亲王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这后宫这么大,皇上的侍君又那么多,想必今夜也不会被发现,可即使真被皇上发现了,相信以亲王的名声,也没人会相信亲王能做出什么伤风败德的事来,你说是不是?” 是你个鬼!锦瑟气得面色发白,片刻间,杨昊已经停了下来,他倒是会选,居然找了一处宫中相对最为豪华宽敞的殿楼,即使只看外表,锦瑟也知道,这不是贵君少说也是哪个贵人的居所。 只见他一路身形翩飞,如入无人之境,丢了一个石子随便引开宫门主院前几个宫侍的注意,便堂而皇之大喇喇地带着锦瑟入了内间。 锦瑟环顾内殿,只见四周布置清雅不凡,正中一个精雕细琢的香炉,馥郁香气,依依而燃,房内物间俱是精致名贵,一袭颜色大小均匀的滚珠帘,窗棱床前更覆以月牙白的白幔轻纱边角以金线绣着几朵似梅非梅的小花,四角上缀着一颗夜明珠,一扇墨色屏风隔开了床前,黑底绣着绿竹白兰,别具一格。 杨昊点了锦瑟的哑穴,遂将她轻放到床上,又低低一笑:“不知这里是哪处贵人的居所,想来必然深受恩宠,只是让亲王在此不免还是有些委屈了,还请亲王见谅。” 锦瑟没法说话,只能狠狠地瞪着他,后者还不忘朝她眨眨眼,随即一个转身,临去前还唇角带笑地道了句:“保重!”遂飞快掠出长廊。 只留下殿内床上欲哭无泪的锦王爷,一人看着窗外的明月,简直想立马将那可恶的杨昊大卸八块。 此时已近深夜,这诺大的宫殿却是冷冷清清的,除了门口来来去去的几个宫侍。 当然,对锦瑟来说,她无意追究这宫室里到底住的是谁,她只向天祈祷在她的穴位自行揭开之前,谁也别进来。然而天不从人愿,仅仅是过了半个时辰,锦瑟便开始渐渐察觉到宫门口人声不断,屏风外人来人往,还有人抬进了一个名贵的松木桶,虽然此时隔着珠帘与屏风,宫侍们看不到床上的锦瑟,可是她不由心中暗暗叫苦。 她虽不算熟知后宫的规矩,可也知道,这必然是某位贵人即将侍寝归来。在大周,任何后宫嫔妃都不可在安澜的寝宫过夜,除了凤后,任何后宫侍君侍寝前都会被赐予御园清池沐浴,精心打扮后由侍从引领至安澜寝殿,而后半夜则必须要被送回宫室,眼下这些宫侍们必然是在为这位贵人预备侍寝后的沐浴热水。 少顷,便听得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虽然人数不少但显然整齐有序。 若是锦瑟此时站在宫门外,定然会看到两队手持着琉璃盏的宫侍们正在开道,后面则是一架珠玉轻舆,缓缓地停在了宫门前,众人遂盈盈下拜,恭声道:“恭喜皇贵君,请皇贵君入内更衣。” 随即一个位分较高的宫人上前,挑起了车帘来,一只优美如浮月的手伸了出来,轻搭住搀扶他的宫人的手,那手修长洁白,雪玉般的线条下,隐隐见得青色血管,简直是一幅工笔画卷,堪称毫无瑕疵。而那步出车舆的男子更是容颜清绝,夜色如水,素缎流泻如月华,只是容色淡淡,似乎是高山上的冰雪,只可仰望,不可亵近。 他一路步入殿内,浴桶内早已热气腾腾,左右服侍的宫侍则正上前替他宽衣解带,虽然隔着屏风,锦瑟却仍然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身形。此时,她早已紧张的额头冒汗,无法想象若是自己被人发现会是怎样的结果。思及此,几乎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躺在人家的床上就不必说了,此时他甚至还就在一帘之隔的地方洗澡,这若是被发现了,锦瑟简直是跳进黄河都是洗不清了。 有人入内将衣饰摆放在屏风旁,若非那宫侍谨守着下人的本分而没有抬头,否则他一定会发现此时屏风后珠帘内,一个被吓得脸色惨白的王爷。 此时锦瑟还不知道这间宫室是皇贵君的。却听得一个甚为悦耳却不失威严的男声道:“好了,都退下吧!” 光听声音她总觉得无端的熟悉,却因为心急如焚而一时想不起来。 水声静静,也不知这皇贵君在浴桶中泡了多久,锦瑟周身几乎要被冷汗浸透。 透过屏风可见他修长的身躯正跨出浴桶,宫侍们重又步入殿内,抬走了浴桶,服侍着他穿上了贴身的薄衣,而他则当先步入了屏风后。 此时他发梢湿润,因着是刚沐浴后预备歇息的衣物,故而微微敞开了胸前的大好春光,以至于锦瑟可以清晰地看见几滴未拭干的晶莹水珠正沿着他修长优美的颈项顺着嫩白的肌肤滑入脖颈。天知道,这个人看着冷如冰雪,底下居然是这般保养得宜,那莹润的肌肤简直能发出光来。 而这一瞬间,锦瑟终于与他四目相接。 “你……”一瞬间,他的面上都褪去了血色,几乎霎那变成雪白。但他毕竟久经阵仗,几乎立即便镇定下来。 “皇贵君?”珠帘外有宫侍听得他声有怪异,不由想要入内。 而这位宋家公子不愧是宫中浸淫出来的贵君,他竟然在这生死关头马上冷静下来,沉声道:“都下去吧,本宫累了,不需服侍了。” 众人脚步顿了顿……似在思量这位平日里素有洁癖的皇贵君怎么不需众人更衣便就寝了。 “出去!本宫不想再说第二遍。”他的声音隐带威严,锦瑟面对着他,几乎可以看到他额头青筋爆出,几乎可说是咬牙切齿,这正是其盛怒的前兆,宫侍们不觉吓了一大跳,急急吩咐收拾了下去,再不敢犹疑的走人不迭。 能看到这位始终面色沉静,一贯不动如山的皇贵君露出这般神情,锦瑟居然有种也算值回票价的恶意快感。 眼前的女子,瑰姿艳逸,峨眉清扫,仿如淡淡两弯月轻翘而悬,额头一点朱砂红,出尘如芙蓉,一双美目,恍如云霞朝生,芙蕖出渌,艳色灼灼。不是那大名鼎鼎的锦亲王又是何人。 皇贵君意味深长的一笑,他不笑犹可,这一笑之下,锦瑟简直毛骨悚然。 “亲王是喝醉了酒,走错了路吗?” “…………” “还是算错了时间,想来本宫这里做客?” “…………” 别说锦瑟此时被点了哑穴,便是她有嘴,恐怕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好在那皇贵君也不笨,见她不答,再端详了她红红白白的脸色半日,忽然醒悟过来,眼前的人是被点了穴,教人刻意丢到他的床上的。 俊眉不由蹙了起来。究竟是谁,又为何要这么做? 然而有一点毋庸置疑的,眼下这种情形,绝不能被宫中任何一个人看到,否则的话他与亲王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不仅如此,今日他还必须装成和平日一样,如常就寝,否则难保殿外的这些宫侍中没有害他的人,正预备着将他宋润治罪。 第61节 想至此处,锐眸中闪过一道暗光,显然已是有了主意。 沉声道:“虽不知亲王为何会在此处,不过今夜的事情,想必亲王也不想让人知道,更不会对任何人说吧。” 沉吟中,他嘴角复又挂起一抹讥诮的笑容,又道:“现下看来也只有委屈亲王在此暂居一夜,等可以行动自如之时,装扮成普通宫侍,偷偷溜出后宫倒也不难。“ 只是当他转过头去,无意中瞥到一旁的屏风,思及自己方才就在此处沐浴,身段曲线必然早被看了个分明,再观她面色绯红,娇艳不胜,犹如海棠带晓,于是将她这种因为被迫放在一个男人床上而大窘的神情误解为是看到了自己沐浴的情形,忽的脸色又是一白,不由心头大恨,几乎就想把眼前的人直接毁尸灭迹。 奈何形势比人强,要杀她恐怕不难,只是要如何毁尸灭迹却非易事。 锦瑟却哪里知道他想的什么,更料不到眼前人千回百转之时她已是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 其实留在这里倒也挺不错的,她分明瞧见此时他显然是万般无奈地小心翼翼地也挪到了床上,那如霜如雪,不见波生的冰样面容上,已分明渐渐浮起隐忍的怒意,偏生又不能发作教那些外殿向来乖觉的侍从们发现,不由好笑。此时诺大的床上,因着已被锦瑟占据了泰半,他不得不缩手缩脚,将修长的身躯蜷在外面,片刻之后,外殿烛火熄灭,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声便更觉得清晰可闻,显然这漫漫长夜,谁也没法入睡。 此时此刻,锦瑟不由同情起他来。 刚刚用尽浑身解数服侍过了女帝,身为男人此时少不得会觉得疲累,想到自己虽然倒霉,但是眼前的美男子显然更惨,强撑着连片刻的休息也得不到,甚至连翻个身都不敢,看来怕是碰到她落个不贞不洁的处境,哎,说起来这个世界的男人也真是够可怜的啊,就算是人前素来高傲,后宫可说是翻云覆雨的皇贵君也有今日,不由开始觉得好笑,忍不住噗嗤一声。这才发现,原来穴位不知不觉竟已经解开了。 大喜之下,翻身而起,却不料身旁的人急切之下手臂一伸,直接将她又按了回去,低低地冷声道:“做什么?” “穴位既已解开,自然是要走了。” “怎么走,三更半夜,就这般光明正大的从本宫的殿正门离开吗?”他忍着怒气低声道。 锦瑟瑟缩了一下脖子,的确,情急之下考虑欠周。 侧头看着身边人,此时由于他急着拦住她,两人居然近在咫尺,姿势稍嫌暧昧,那手更是横过她的胸前,黑暗中,依稀可辨他的眸光炯炯发光, 锦瑟不由低低咳了一声:“咳咳,我知道了,不如……你先放手?” 宋润这才意识到两人的姿势颇为不妥,按在她胸前的手仿佛遇到滚烫的沸水一般缩了回去,可惜两人此时还是同卧一床,再想隔得远也是自欺欺人。 只不过这么一来,两人都更没睡意了,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静默了片刻,锦瑟又道:“其实,我今夜是中了暗算,才会惊扰到皇贵君,等天亮后,我即刻伪装离开,绝不会惹麻烦。” 冷哼一声,宋润的语气中似乎带着淡淡的讥讽:“如此,倒是有劳亲王了。” 这皇贵君平日里他虽然是高高在上,冷淡高傲,但对这锦瑟她们这些王爷也是彬彬有礼的。 可见如斯时刻,他真是被这飞来横祸气得不轻。 锦瑟倒也不以为意,只觉得自己确有理亏,她叹口气道:“其实今夜的事你不必太过挂怀。我们之间如此不过是个意外,且清清白白,再说我也信得过皇贵君的人品……” “亲王这话不如对陛下或者其他人说去。……当日在御书房内,亲王开玩笑时怎么不想着本宫的人品。” 他翻个身,背对锦瑟,显然是不欲多谈。 锦瑟知道他心有芥蒂,此时只怕对自己也是半信半疑,苦笑一声,果然他还惦记着御书房里调戏他的事呢,也怪自己当时得罪了他。 不由想到他们这些身在深宫的人,整日里规行矩步,还要和众多后宫美人一起抢一个皇帝,便是堂堂皇贵君,亦是危机四伏,只怕稍有不慎被人发现自己在他的床上,即使安澜会相信她是被人陷害,可是皇贵君的性命是必然保不住了,这寂寂宫中哪有夫妻恩情,只有皇家颜面与满城颜色。 所以后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锦瑟最是清楚不过,只见窗外皎皎明月,满室富丽却掩不住清冷,一时心有感触,不由轻声吟道:“天回北斗挂西楼,金屋无人萤火流。月光欲到长门殿,别作深宫一段愁。桂殿长愁不记春,黄金四屋起秋尘。夜悬明镜青天上,独照长门宫里人。” 仿佛是呼应她的话,一阵轻风不知从哪里飘来,掀起床前幔纱,袅袅动人。 可惜此时锦瑟看不到背对着她的皇贵君,黑暗中,他早已睁开眼睛,那黑濯石般的眸子犀利有力,何曾有半分睡意与疲累。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碰”地一声巨响, 宣告了此时殿内皇贵君极度不悦的讯息,上好的青瓷杯直接砸上了雕工完美的梨花屏风,差点没让整个容景殿的人给吓得魂都没了。————贵君啊……这可是皇上赏的啊!! “退下!” 宫侍们再不敢多言,谁都知道皇贵君的性情,众人鱼贯一般的走了出去,蹑手蹑脚地带上了殿门。 片刻之后,宋润面无表情地走进内殿。 “锦亲王可以出来用膳了。” 锦瑟笑笑:“你不必这么客气,叨扰一晚我已经很不好意思……” 宋润抬起一只手,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打断她的寒暄,让她不要废话。 这一瞬间,锦瑟依稀觉得他几乎比皇姐的威势还足。若非这是个女尊男卑的世界,他倒是足够有帝王之威。 “用过了这顿饭,还要劳烦亲王换上男装。” 锦瑟在桌旁坐下,第一句听到的就是这话,然而她并不觉得有异,宋润想要激怒她的目的是显而易见的,可惜对于她这个原本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女人来说压根一点不起作用。 她瞥向一旁的椅子,上面有一套宫内再平常普通不过的宫侍服装,白色的锦缎底面,上面绣着淡淡的荷花,一双粉色的绣花鞋,这是低等位分的宫侍装,倒的确是不引人注目。 “好。”这衣服倒也不丑,穿上估计还挺不错呢,锦瑟还有点美滋滋地想着。 见她答得这么爽快,没有丝毫踌躇甚至不悦,这回连宋润都不得不抬眼看她。 “我还会让我的贴身小侍为亲王梳理宫侍的头发。” “恩,有劳你了。”她点点头,连带把桌上的点心优雅地放进嘴里。 这宋家公子果然会享受,小小的容景殿,厨子手艺倒是很让人满意。 “届时我还会给王爷上个淡妆。以免有人认出来。” “行!”锦瑟继续应声道,面色依然平常自若。 这回宋润反而有些沉不住气了了,就仿佛是重重的拳头最终轻飘飘地落到了棉花上的感觉,然而常年深处深宫中的城府让他按捺住了。 瞧她这种反应,像是个堂堂的亲王吗?若非真的是世人所言的没脾没性,便是绝对的喜怒不形于色,高深莫测啊。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只是那是个就连宋润都猜不出的理由。 他的眸子盯着锦瑟,几乎可以把她直接闹个洞穿。 “皇贵君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皇上。”她还在揶揄他。 “你……” 宋润眼底的寒意足以让一般人腿软无所适从,但锦瑟不是一般人。 她安然依旧,甚至还有闲暇把桌上的点心放到嘴里,任由宋润以眼光吞噬他。 深深吸了口气,宋润对着角落里一个低眉顺眼的成年男子看了一眼。 这从刚开开始就沉默了许久的近身侍从方才低着头走上前来,对着锦瑟福了福,他面貌平常,却气度不凡,显然在宋润身边时日不短了。 这是宋润从自家带出来的陪嫁小侍,依照大周的后宫男则,能从父族带出陪嫁近侍的优待整个后宫也只有凤后和皇贵君才有,由此也可见他的地位。 而对宋润来说,浸淫宫中多年,想来能最信任的人只有这么一个。 锦瑟不由地又有些可怜起他们来,一个犹如笼中之鸟,一个为了主人终身不能嫁人,也不知道谁比谁更惨点。 她咽下口中一口汤,对着他笑笑:“这些虚礼就免了吧。劳烦你了。” 锦瑟生来美貌绝伦,何况她又曾是宫里长大的皇女,若想要装扮的不引人注目绝对不是一件容易事。而这小侍却有一双妙手,他散开锦瑟的青丝,先用着平常宫侍的法子,梳了一个少年郎的发髻,额前垂下大约至眉线的刘海。恰到好处地盖住了她的朱砂痣,遮住了原本的华贵与绝色,只是一下子倒教她仿佛嫩了十岁,耳鬓再垂下几缕发丝,勾勒出她精致的鹅蛋脸,若是低着头不仔细瞧脸蛋,还以为真是哪家俏生生的小少年。 宋润一直留心着锦瑟的神情,只见她不以为杵反而还显得兴致勃勃,继续乖乖地坐着任凭侍从在她的脸上薄施脂粉。淡淡的胭脂晕开在她雪白精致的脸上,犹如海棠春开,更衬得娇艳之色,难描难画,再配上这粉荷宫装,美目流盼,秀美凤目,玉颊樱唇,纤细的腰身被一根雪白的缎带束着,恐怕连男人看了都要忍不住艳羡,而她周身的优雅气质更是将这原本再平常不过的宫装穿出了犹如芙蓉般淡雅脱俗的味道。 若非亲眼所见,宋润自己都绝对难以想象,世上居然会有这样一个女子,竟比男子打扮起来还要美貌娇俏,更适合做男儿家的打扮。 偏偏锦瑟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满意模样,在镜前左照右照,甚至调侃道:“真是好手艺啊,可比小青强多了,若非你们家贵君舍不得,我还真想把你带回家去,做我的贴身小厮,专门替我穿衣打扮。” 一贯不动如山的皇贵君此时终于忍不住微微抽搐一下嘴角,嘲讽道:“我看你还真是乐在其中啊,不如撤了亲王头衔,做个皇子倒是省力。” 锦瑟转了转眸子,她看着宋润,忽然仿照宫中少年的模样无限娇羞地低头一笑:“皇贵君说的是!” 宋润脸色顿时铁青,拳头咯咯作响。 偏偏锦瑟还不知羞耻地故意微微抬头,对着他绽开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皇贵君怎么不说话,是羡慕奴家的美貌吗?” “……滚!”一向不动如山的大周朝皇贵君终于失控了,他踉跄地跑回内殿,步履不稳地还撞到了一旁的香炉。 这个锦亲王,就是有办法让他完全失去冷静。 不过这也怨不得他,换到现代社会,若是哪个大男人对着锦瑟这么娇羞的来一下,她恐怕也会当场吐血倒地身亡。 哈哈哈哈哈,走出了容景殿许久,锦瑟终于找了个人无人的角落笑了个够本。 这二十年来,一直都是她被这世上的男人恶心,头一回可以反将一军,感觉实在太好。 她毕竟是宫里长大的,眼前的这条青砖路是出宫的一条捷径,要出宫自然是熟门熟路。 然而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不远处竟然浩浩荡荡地走来了一群人,显然是从宫外来的。 衣香鬓影,婷婷袅袅。周围还有宫侍门寸步寸行的在两旁队列紧跟着。 锦瑟连忙想闪到一边,奈何高高的宫墙不是那么容易可以用她的三脚猫轻功跳上去的,可就算能跳上去,她这么做也太引人注目了。 不得已,只有也学着这两旁的宫侍们一样低眉顺眼的退到一旁,大气不吭。 人群渐渐走的近了,锦瑟用眼角也瞄到了。 只见那当中的一群少年郎,俱都不过十五六岁,各个打扮的精致玲珑,满庭的衣香鬓影,只是他们神色间显然不如这些宫侍们严谨,时不时的有人朝着两旁好奇地看着瞧着,而走在最前面的几个宫中的老嬷嬷则威严地以眼风扫过这群少年人,提醒他们要循规蹈矩,这里是天子脚下,大周最高贵的皇宫之类的云云。 锦瑟微微勾起嘴角,看来宫中三年一度的选秀又开始了,皇姐啊皇姐,你又成了蒸笼里的香饽饽,被人一起抢咯。 思及此,不由微微一撇嘴角。 走在前面的一个老嬷嬷终于看到了低着头的锦瑟,上前问道:“你是哪个宫的?” 锦瑟没有抬头,尽量学着宫里的宫侍的语气细声细气道:“回管事大人,奴是十三皇女宫里的,正奉命为皇女去书院林大人处取书。” 老嬷嬷又严厉地问道:“可这条路不是去书院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锦瑟不慌不忙地答道:“奴家是新来的,识不清路,一不小心走岔了,谢谢嬷嬷提醒。”说着还福了福。 老嬷嬷审视着她,沉吟半晌。锦瑟不动声色,其实她毕竟已经离开皇贵君的宫苑了,就算真的被发现了,也不过被皇姐申饬几句,算不得什么。故而还有点玩得不亦乐乎,一点也不紧张。 “你……抬起头来。” 她微微地抬了小半张脸,顿时听到周围抽气声不断。 秀男们大都是惊诧于她的美貌,毕竟没人见过也没人想得到鼎鼎大名的锦亲王会做宫侍打扮,还这般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 当然由于宋润这位贴身侍从高超的化妆技术以及堂堂锦王爷此时惊世骇俗的打扮和发髻,秀男队列两边离得远的宫侍们并没有认出来,而不幸的正好站在锦瑟面前的老嬷嬷,看的真真切切,明明白白了。立时吓得腿都软了,忍不住就要跪下请安,却忽然发现手上一股力道制止了她。 “嬷嬷小心。”只见锦瑟在近前处朝她眨眨眼。这话里和动作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于是老嬷嬷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说亲王啊,我的姑奶奶啊,您这是唱的哪出戏啊? 不过好在这位老狐狸还是有点分寸,她立即明白过来,甭管主子现在想干嘛,照办就是了。 第62节 于是一张老脸此时又惊又怕又红又白,连带出口的声音都打了颤了。 “你你你……你走吧!” “是……”锦瑟还非常标准的行了个宫礼,吓得老嬷嬷又是一个腿软,险些被弄得直接没背过气去,只能抽搐着嘴角转身对着那些秀男们道:“都一个个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锦瑟依然低着头,却听到身旁一个个走过去的秀男们的目光仍然落在她的身上。 还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这是谁啊,长得这么标致,怎能只是个宫侍呢。……” 锦瑟微微扬起嘴角,废话,她当然不只是个宫侍,她是个客串了宫侍的亲王嘛。 不过,她离京前就没看过皇姐的选秀,以前电视剧里看的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女尊男卑的世界是不是会有什么不同呢? 思及此,又有点好奇,于是抬眼又朝着老嬷嬷的方向看了眼,后者只觉得背后一阵冷风,汗毛都几乎竖了起来,今天她可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 一开始谁也没发现这选秀的人群居然多了个尾巴——锦瑟。 后来陆续有走在后面的人无意中在瞥到了她,有人会向她友好的笑笑,让锦瑟发现有几个少年其实还长得挺甜。也有人面无表情地以眼风扫过她,随即依旧眼观鼻鼻观心的泰然自若地行走。让锦瑟不由想到小皇贵君这个称呼。 一路七绕八绕的,这三四十来个少年贵族公子都是前几批筛选下来的,自然属于这批选秀的翘楚人物,一个个的带着兴奋好奇的眸子观赏着诺大的宏伟皇宫。 及至到了一处殿前台阶下,老嬷嬷终于领着众人停了下来,对着众人道:“一会挨着次序进殿,报了自家的名字,然后好好在各位大人面前展示才艺。若是过了这关,便可以稍后面圣,由皇上亲自挑选……”刚把话说到一半,就看到最后一排那双熟悉的黑黝黝的大眼睛,正滴溜溜地转着看着她。 顿时吓得魂都快没了。 我的亲王呀,我的亲妈呀,您老怎么还没走哇。 锦瑟朝她挑挑眉,老嬷嬷一路小跑,连手绢都来不及拿出来擦汗。 “亲王啊,这可不是好玩的啊。”老嬷嬷哭丧着脸,估计她亲爹死了也不至于这么悲戚,“老奴求您,还是快些回去吧。”她低声哀求。 锦瑟笑了笑:“殿内都有哪些人在?” “内务府的总管大人,还有几位朝上的大人,您知道,选秀讲的是才艺德馨,这首要一条,自然除了德便是才,各位大人都是来替皇上鉴定的。” “恩!”锦瑟点点头,忽然开始有了恶作剧的想法,难得在女尊世界第一次打扮的让她觉得通身舒畅,总算对了点味儿,不去干点什么让大家欣赏一下,还是觉得有些浪费。 思及此,不安牌理出牌的锦王爷决定去选秀。 “这样,让我也混进去,本王最近也正想反过来考考各位大人的才艺德馨,不知道我进去能得个几分呢??” 闻言,老嬷嬷眼睛眉毛几乎都没法摆正位置。 锦瑟言罢还俏皮地眨眨眼,“你不用担心,这事怪不到你的头上。这殿里坐得又不是皇上,就算真的是皇上,有本王一力承担,轮不到你掉脑袋。” “当然……”她语调一变,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你若是敢通风报信,让人知道本王的身份,这,可就怨不得本王了。” 老嬷嬷再一次有了想抽自己嘴巴的冲动,叫你嘴贱,叫你嘴闲,路上看到一个宫人也要去问,问出事儿来了吧,问出麻烦来了吧…… 锦瑟当然不是真的太空了。 这个老嬷嬷既然已经发现到了她,那么方才宫侍里难保没有人也看了出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与其将来某天传到了皇姐的耳朵里让她犯疑,还不如自己把理由挑明了。 扮成男子在后宫行走可不是小事,以安澜的个性必然要查清楚她这么做的目的,只怕要牵连一堆无辜的人。 所以若是理由变成,锦亲王实在吃饱了太撑了,故意恶作剧选秀的官员。 这理由就变得正大光明,甚至让皇姐都只能哭笑不得而作罢了。 此时殿内首座上坐得是大内内务府总管,安澜的贴身女侍安福,而左右坐着的分别是翰林院的几个大人,尚书令雨淮及十王爷清絮,当然 ,最后这一位纯粹是来走马观光的,本来她这种不学无术的草包是压根与点评秀男才艺沾不着半点边的。只是她自己巴巴地特地和安澜讨了个恩旨,一起来看看罢了。 照她的说法,想在落选的里面找几个纳了回家做侧君或者侍郎,正巧她也是个不学无术的,配上个半斤八两也是正好,而且既然已经到了这一关了,容貌自是不必说了,倒是省的再听人瞎吹瞎捧的,毕竟有个眼见为实的好处,何况大周各地上来的秀男们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能被选到这一关的,自然各方面都是拔尖的人才了,随便捡个回去也是尤物。 而安澜呢,对于男人一向是不怎么上心,维持着三年一次的选秀也不过是为了谨守大周的规矩罢了,美人?多得是,后宫早就成打成打的了。自家姐妹要,就算是宠过的她都舍得送,何况还是这些个秀男呢,三年就一次了,平日里邀功讨好的也不少,还怕天下的美男朝宫里塞得不够多吗? 也因此,她大手一挥,很爽快地就同意了。 锦瑟入内的时候,早就是先前另一批秀男被看过的中场休息时间。 大殿内此时除了安福,众人都有些昏昏欲睡,青絮甚至都背靠着椅子打起了呼噜,一看就知道昨夜肯定又是不知哪里鬼混了半宿。而雨淮则低着头看着桌上的画卷,应该在端详上一个秀男所做的诗画。 所以,当锦瑟一路小碎步地走进殿内时,几个翰林院的大人甚至还在热火朝天地聊着方才哪个秀男才色更为出众,哪个定然能被安澜宠幸。 显然,选秀也不是个简单差事啊。 只有首座的安福仍然万分谨慎认真地在替安澜的后院把关:“你叫什么?” “君锦儿。” “会什么?”她一边问一边开始翻面前的簿子,奇怪,怎么找不到这个名字? “什么都会!”她仍然是低着头,安福总觉得哪里不对,于是也和老嬷嬷一样干了一件教她事后后悔不迭的事,“抬起头来!” …… …… 先是两个翰林院的大人跌下了椅子,动静太大以至于惊动了一旁的雨淮,她惊讶地抬头看时因为没有心理准备,所以偏头时把刚含进嘴里的茶都喷了出来,最傻的是青絮,被雨淮一个侧脸喷的茶水给浇醒了,直接从睡梦里跳将起来嚷道:“刺客?是不是有刺客?快抓刺客!!” 等终于回过神来看到眼前朝她笑着的锦瑟时,只能完全傻楞楞地站在了当场,嘴巴大得几乎可以塞进好几个鸡蛋。 整个大殿就这样沉寂了好半晌…… 而殿外尚未被考察的秀男们则正在面面相觑,不明白殿内怎么会突然传出一阵哀嚎和怪叫。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锦瑟回到王府的时候,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混乱,或是对自己这位正主失踪一夜而产生的紧张气氛。 由于这里可没有手机之类的东西,所以锦瑟曾想过,自己昨日彻夜不归,刘忠和小青该急死了吧,众人也都该担心得魂也没了吧。 谁料在跨进王府的门槛后发现,众人看到她仍是和往常一样,该干嘛的干嘛,该恭敬的恭敬,不见任何兴奋或是混乱,甚至想象中的该有一群冲上来说:“亲王您可回来了,您没事吧……”之类的嘘寒问暖。 当然,那身男装早就被剥了下来了,话说当时在一票傻了眼的翰林院面前,还是雨淮第一个反应过来了。 “安总管………”她轻声咳嗽,试图提醒同样懵了的安福。 在宫里呼风唤雨惯了的大内总管安福又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就算天塌下来也不曾想过有朝一日居然会有一个王爷穿了男装跑到她面前来走这一遭啊,好在雨淮提醒的及时,她立马回过神来。 “这位秀男的服饰似有不妥,先带下去……”她显然是在装不知情,而周围官场里摸滚打爬的翰林院也不是省油的灯,反应过来后也一个个都低下头去,佯装继续讨论手中的秀男们的画卷诗作。 而安福一面说,一面脑子也飞快地转了起来,要封住几个翰林院大人的嘴倒是不难,只是同样还得把今儿个在这里见过亲王的宫侍们都给……当然不是咔嚓了,只是让他们闭紧嘴…… “这……这不是小九……”只有傻愣愣的清絮还犹不知死活地开口,被雨淮侧身狠狠一拧,哎哟一声跳了起来,这才学了个乖,脸色涨得通红地被锦瑟一起给推进了内室。 进了内殿,清絮这才大大咧咧地擦了擦脸上被雨淮喷的茶水开口道:“天哪,差点憋死我了,没给你吓出病来。我说小九啊,你要真穿男装,我们姐妹们私下找乐子逗逗倒不妨事,怎么偏要跑皇宫里头来呀。我可是无辜的,要是皇姐回头把气撒我头上,搞不好我死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不消片刻,雨淮也跟了进来,想来她已经安抚住了外面的人,剩下的自然就交给安福去办了。 “脱了……”她这句话简直可说的那个咬牙那个切齿,也是,堂堂的尚书大人,向来人前稳如泰山的尚书大人,居然在众人面前喷了茶,形象啊毁了啊,这笔账迟早有一天要算回来。 锦瑟自然不知道她在郁闷什么,此时她居然还有闲心在两人面前转了个圈,摆了个pose。 臭美地问了句:“美不美?” 这回不单单是雨淮握拳了,连清絮都有了想揍她一顿的念头,而身边几个不敢抬头的宫侍则把亲王的服饰拿来后,立马就落荒而逃。 “脱了,换上……以后若再敢这么戏弄咱们,就让皇上好好整治你!” 见她俩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锦瑟笑得更欢实了:“干脆让我混进秀男队伍,直接跑到二姐面前去吓她一吓……” “你想都别想!”雨淮直接打断她的痴人说梦,而清絮想到她这么做可能的后果,已经脸色煞白了,小九啊,你是开玩笑的吧!可别越玩越起劲了啊。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幸好,还在,不是做梦。 “说说,到底好不好看?”没人夸奖,锦瑟有点不乐意了。好歹也是个她觉得美滋滋的装扮啊,虽说不符合这个时代的风格,可是她好歹是个大美人啊。就算二十一世纪不还流行伪娘呢吗。 “亲王到底脱不脱!嗯?”雨淮撩起了袖子,“不脱本大人来帮忙!”她们这群姐妹私下里都是胡闹惯了的。说着便上前直接替拽起了衣服下来。 “你干嘛你干嘛,非礼,非礼啊。哈哈哈哈。”锦瑟故意左闪右躲,佯装挣扎,玩得不亦乐乎。 清絮彻底看呆了,不知道该帮谁好。论理么,自然是要替雨淮把锦瑟这不像话的碍眼男裙子给脱了。可是从一个外人的角度看来,这情景又怎么看怎么像是恶霸欺负良家民男,怪就怪这该死的锦瑟长得太男儿气了,还偏偏摆出这副小男儿模样来…… 其实不单单直肠子的清絮反应不过来,便是正巧进来的是安福也没心理准备,直接傻了眼,撞到了门框上。 故而等到锦瑟回到府里的时候,早就是下午了。 一天一夜,没人关心她的去处倒也罢了,居然都还一点不欣喜若狂,也不惊讶。这算什么事啊。 锦瑟有点哀怨了。 这时,刘忠管家终于出现了,一路小跑的来到锦瑟的面前,她笑咪咪地道:“亲王,您回来了啊!” “嗯!”锦瑟问道,“你一直在等我?” “怎么会呢?亲王昨日必然是留宿在外面了吧,老奴懂的,懂的。”刘忠一脸暧昧地说道。 唉,天可怜见的,锦王可终于开窍了啊。想当初,连青楼都不去的人,果然纳了王君就不一样了啊。 老管家满心满脑的欣慰,不知道一旁的锦瑟满脸黑线,难怪没人紧张她呢,原来以为她是在外面风流快活呢。也是,京城啊这里可是,谁会料到她是被人劫持了,然后放到某个男人的床上……天,死也不能让人知道这么丢脸的事。 只是,要是连素衣都这么想…………完了完了,得赶快去解释一下啊。 “素衣呢?”她一路走一路问道。 “侧君今日身子有些不爽,老奴已着人去请大夫了。” “身体不好?”这回锦瑟是真的有点担心了,虽说一晚没怎么好好休息,可是一听说自家的夫君有病,顿时三步并作两步的就朝他的院子跑。 方进门,便见素衣身边的墨儿正吩咐着一些下人们收拾桌上的饭菜,仔细看看,都没怎么动,显然素衣的胃口不佳。 “见过亲王。”看到锦瑟,墨儿有些惊讶。 “你家公子怎么了?”她低声问道。 墨儿摇摇头:“公子从昨夜归来便精神不佳,胃口不好。想来是外面着了凉吧。” 锦瑟毕竟是现代的女生,莆一琢磨便知道了,这哪里是生病了?将心比心,若换成是她自己嫁了人,夫君晚上撇下自己去了所谓的戏园子和一票纨绔子弟彻夜不归,肯定都怀疑到爪哇国去了,这心情能好得起来吗。 她对着墨儿摆摆手,示意他和下人们且先退下。 随即蹑手蹑脚的偷偷进入内室,只见珠帘后,长如墨染的黑发散落在床沿,少年的身躯修长曼妙,削肩细腰,在白色的纱幔后隐隐绰绰,闻香的华服少年,出色的容貌,连锦瑟这样一个正常的女人看了都觉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唉,我家的素衣夫君就是长得好看哪。她忍不住喜滋滋地想道,完全忘记了自己后院还有一票。 下一霎,她决定拿出哄人的本事来,唉,跑到这个世界,少不得自己也得入乡随俗一把,这里呀,是女人哄男人,幸好她是另一个世界过来了,倒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相反还庆幸自己应该很了解此时对方想要听的话。 于是走近床沿,手轻轻地抚上他精致白皙的脸蛋,他的侧脸仍带着几分十七八的少年该有的娃娃脸,那睫毛从侧面看起来,特别的长,就像一重剪影一般,在眼中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简直要看不清他眸子的颜色。长长的睫毛轻抖,高挺如山的鼻梁上润着层淡淡的暖光,侧面的唇越显轮廓优美,颜色雅致,她轻轻地在他额头亲了一下。随即带着半撒娇的语气柔声道:“素衣啊,我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这肉麻的情话若在其他女子耳里听来必然会惹来一身鸡皮疙瘩,不过对这个世界的男子来说,却极是受用,毕竟少有妻主会对自家的夫君光明正大的说这样暧昧的话。 只见少年黛眉浅蹙,嘴角却微微上扬,显然他早知道锦瑟入内,却故意装睡罢了,不过这话对他肯定极是受用,那是当然,锦瑟肯定很清楚自己原来世界的姑娘们爱听什么,也压根不会在意什么女儿家的气概。 第63节 她遂又哀怨地道:“素衣,我知道我错了,我昨晚是喝醉了。你知道我的,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在外面风流快活或者干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来,否则的话,就诅咒我天打雷劈……” 果然,一直玉手横呈了过来,他转头看着她,寒星般明亮的眼睛,流淌着水波般的温润光泽,这一眼含笑带嗔,看的锦瑟骨头都几乎酥软了。 “别乱说,我信你。” 瞧瞧,问题解决了吧,锦瑟喜笑颜开,电视剧可不是白看的,每次男主角说这句话,对方必定要阻止的,一阻止,那不啥矛盾都没了? “就知道我家素衣最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了。”锦瑟说着,便得寸进尺地直接朝素衣怀中倒去,趴在他的腿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熏香,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 而素衣早已半坐起身来,手轻轻地插入她的发丝摩挲着。 锦瑟舒服地半眯起了美眸,又道:“听说你不开心,饭都没吃,这可不行,一会陪我一起吃好不好?” “好!”嘴角一牵,笑意仿佛涟漪般在他墨润如玉的眸子里散开。 这一笑,仿若梨花初绽,便连锦瑟也心里呯然一跳,不由得看呆了眼。 如瀑般的长发沿肩泻下,清黛修眉,樱唇淡薄,薄薄地衣衫显然没有穿好,松松垮垮地使他胸膛半露,白皙的肌肤如冰雕玉琢般,完美无暇。 可恶,这是诱惑,赤果果的诱惑啊。 偏偏他只是笑意吟吟地看着她的脸越来越红,眼中雾气层层迭迭、波澜起伏,嘴角微微勾起笑,那语气又轻又软,然而吐出的话却是爆炸性的:“那苏公子……是怎么回事?在苏州,你们又发生了什么?” 锦瑟心里一跳,尽管压根没做什么,却也不由地开始觉得心虚。 “我和他没做什么……”好吧,她知道这种时候,一定要挑明了讲,否认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有鬼,于是 面色立时转变,瞬时眼角生波,换上一个笑容来,软软道:“我怎么会喜欢他?我有素衣了,谁都不要。一个素衣就够了。”说着起身用力的在素衣的面上啵了一口。 她这番温言软语,看似没有一点女儿家的气概,不过毕竟是在闺房之中,兼之她容色瑰姿艳逸,声线清丽,锦瑟觉得自己是道歉,可在素衣眼里看来就是调情。两人此时近在咫尺,只见其面容美貌,肌肤莹润如玉,素衣这样的美少年自然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于是趁她欺近亲面的时候直接反客为主,直接拉过她压倒在床内,手也探到了她的衣襟内…… 天,这也太主动了吧。锦瑟有点糊里糊涂地想着,这还是大白天呢,其实这也怪不得素衣,任何妻主对自家的郎君做出这种动作,都会被默认为有某种意图,更何况锦瑟又是如此貌美,更是多日不曾主动宠幸素衣,就算是女尊国再如何矜持的男儿家,恐怕此时也很难按捺得住。 “锦儿,素衣想要……”他唯有动情时会忘记尊卑,不会再毕恭毕敬地称呼她为妻主或者亲王。 一手捧住她脸,或浅尝或深探,片刻后终于热吻如火,另一只手已自领口探入,同样细腻柔白的手掬起胸前柔软,细细摩挲,终于挑开外衣内衣,控制不住地低头含紧那怒放蓓蕾,锦瑟口中勉强可发出微弱的“唔唔”声,难抑轻颤喘息,证实她还有自己的意志。 就在这种关键时刻,庭外传来墨儿的声音:“亲王,公子,大夫请来了。” 素衣已然声音暗哑含混,抢在锦瑟面前喊道:“让他先下去!” 锦瑟有些哭笑不得,这素衣,居然连自己的病都顾不得了吗?此时他显然还陷在□□致之中,一时半会哪里停得下来,不由只得出声提醒道:“素衣……大夫是给你看病的……” “你若现在不给我……我才会得病……最重的病!”他喘息着,一番炽情纠缠,纤纤不盈一握的腰肢上,凝脂玉软,终于一个挺身进入了锦瑟柔软的身体,发出满足的叹息,一时迷乱如醉,万千芳菲,恣醉争艳。 锦瑟无奈,这下好了,想反对也没辙了。素衣薄唇依依不舍疯狂咀嚼她唇齿之香,噬咬过纤细脖颈,在上面留下密密麻麻的痕迹,而在她终于忍不住忘情娇吟那刹那,血性少年更加欲不可遏,暴风骤雨全面虐袭。抵死缠绵。 这几声若水婉柔,娇吟连连,宛若莺啼,便是庭外不通人事的墨儿听了,也骤然明白了过来。 总算他机灵,立马转身忙不迭地退出了院子,遣下人将大夫先请到偏院先候着。 小青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他仿佛可以红得滴出血来的面色。不由关心地问道:“墨儿,你是怎么了?发烧了?” “没……没事……”他低头掩饰,小青有些疑惑,总觉得他不太对劲,“你是怎么啦?还是你家公子让你受委屈了……” 小青不提素衣还好,一提墨儿愈加面色通红如血,声如蚊蚋道:“没事……真的没事。” 愣头青小青看他这番模样,干脆直接用力把他打横抱起,朝前走去。 “做什么,你放开我。” “看你定是发烧了,反正大夫来了,先让他给你看看。” “你放我下来。”连踢带打的,这回墨儿不单单是羞涩,而是恼怒了,“大夫是请来给公子的。” “你这个小笨蛋。我家亲王进去后便让你们都退出来了,你自然该明白了,还去打扰他们做什么,让大夫先给你看看。” 这回墨儿傻了眼了,原来小青都比他聪明啊。哎,原来他险些坏了公子的好事呢。 可谁会料到,现在是白天,亲王就……再看看眼前的女人,显然一脸担忧和关切的神情,心里不知为何,倒有些甜滋滋的。 他这么一愣神,倒忘记了自己被小青抱在怀里,而后者呢,正微撇着嘴角偷笑呢,原来看大夫和关心是假,吃豆腐是真的。 不过他的身子可真柔软呢,要能早点娶回家多好……色女小青此时也完全心猿意马中…… 作者有话要说: 晕,写这种场面,我心慌慌,心慌慌。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什……什么?有有有……有……” “是啊,侧君有喜了,恭喜亲王。”老管家刘忠已经笑得眼睛眉毛都已经找不到地方了,干脆直接替已经面无人色,结巴到舌头都开始打结的锦瑟把话说全了。 “我有有有有……喜了?” “是林侧君有喜了。”小青边说边鄙视地看着她家主子,不就是有孩子了嘛,看她高兴地连话都说不好了。要是让外头人听了去岂不是要笑死。 锦瑟喉咙里咕咚一下,看着满屋子的人都喜笑颜开地贺喜着她。的确,这可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啊,这番慌乱倒合情合理,再瞧瞧那一旁的斜倚在软榻上的素衣,一脸浅笑吟吟,云淡风情,明显比她镇定得多了。 唯有锦瑟此时一脸手足无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傻愣愣地又问了句教人哭笑不得的话来:“那孩子是素衣生?” “当然!”小青朝天翻个白眼,“亲王啊,您就别再说傻话了。不是林侧君生难道还是从您的肚子里蹦跶出来?” 一旁的刘忠则几乎有些老泪纵横了:“亲王是高兴过头了,老奴也是,如今林侧君是有身子的人了,老奴这就吩咐厨房和管事的,替侧君好好备膳和预备补品。亲王也要顾惜着侧君的身子啊,这怀胎十月可不容易。尤其又是头一胎。” 锦瑟顿时有点哭笑不得,刚刚一个下午被林素衣给弄得腰酸腿疼得,尽了妻主的责任,如今又给她送这么一份大礼,再瞧瞧素衣,只见美少年那精致的眉眼间俱是满满的笑意和幸福,水漾的眸子注视着她,完全是在欣赏她的惊慌失措和众人以为的惊喜过度。 其实,锦瑟是有些失落,的确,这怀胎生子的苦头在这里是不用吃了,但是反过来的,也没有电影中的那种男主激动万分,抱着女主大喊:“我要当爸爸啦!”之类的恶俗情节了。 而且,以后她还得把素衣当皇帝一样供着,好在她是个吃穿不愁,身份显赫的亲王,只是想到她所来的那个世界,孕妇都是不可理喻甚至会有产前产后忧郁症,却不知这里又该如何应付。 但是光看外表,谁又能想象到这样一个文雅贵气的美少年整个下午都还缠着她不停滴生龙活虎的进行亲密运动呢。想至此处,不由又微微红了脸。 素衣自然是猜到几分锦瑟在想什么,他漫不经心的睨斜着她,一丝笑意如涟漪般轻轻泛起,越来越明显,如同春风吹过冰河,波光潋滟,轻声唤道:“亲王?” 锦瑟回过神来,立马狗腿地跑到素衣身边,半蹲下在他的塌边,一脸幸福洋溢地道:“素衣,我要当娘了,这不,我是高兴的……” 房内众人俱掩着嘴偷偷地笑了起来,识相地退了出去,把房内留给了亲王小两口。 锦瑟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上他的腹部:“孩子是从这里出来吗?”摸上去还是线条柔美的少年纤腰啊,她有些疑惑地想着。 素衣低低一笑,只以为她是头一次做娘,自然什么都不懂。 “十个月,素衣届时只怕会胖得不成样子。”他低声道,眼湛如丹,修长曼妙的身材衬托出不失高雅的锦裙,想到这样一个美少年会渐渐地大腹便便,再思及自己原本的世界,女子怀胎产子所要受的罪,顿时锦瑟心里涌上一阵疼惜,也许,这就是爱上了一个人的感觉吧。 “会很辛苦吧,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再胖也不怕,只要你健健康康的就好。”她有些不忍,这也只有待过原本的世界的她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这个世间的女子原本就把男子传宗接代当成理所当然的事,只介意他们是生男还是生女,又何曾会发出这样的感慨,甚至心生怜惜。而锦瑟自然很清楚这其中的苦楚甚至一个怀孕的人心绪,她甚至有些心虚的觉得,这些原本该让她一个女人受的罪如今是转嫁到了素衣头上,故而愈加想要对他更好,此时大概素衣哪怕问她要天上的星星,锦瑟都会义不容辞地马上叫人拿梯子来。 素衣轻轻一笑,嘴角,慢慢的向上拉起,弧度邪得刚刚好:“真的?锦儿果真会一直陪着我?我说什么都答应?” “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锦瑟点头如捣蒜,对于一个原本的世界里,产妇可能有的反应乃至作派,她就算没吃过猪肉,也总算看过猪左路,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很能理解的事情。 “那好……这可是……锦儿亲口答应的……”少年在锦瑟的耳边檀口微启,轻轻一笑,呵气如兰,一排玉齿清晰可见。 之后的几个月,随着秦若临愈加的失落,众人的忙里忙外,以及君紊始终的不动声色。 锦瑟终于充分地体会到了素衣所要求的任劳任怨是什么意思。 原来在女尊世界里,产夫并不像她所以为的会呕吐或者反胃,而是另一个难以启齿的反应。 那便是比平日里更高涨的欲/望,在普通人家,一般的男子不单引以为耻,会百般隐瞒乃至因为身材走形而担心色衰爱驰,或者自觉无法妥帖地服侍妻主而不得已替她们纳暖床小厮的也比比皆是。 可如今素衣显然是吃透了锦瑟,吃准了她的脾性,干脆“侍宠而骄”。 于是锦瑟几乎每两天就被折腾地下不了床,而林素衣除了整日里把她光明正大的留宿在自家的院子里不说,便是青天白日里的,也时常会偶有索求,如此拖着她便朝卧室跑,害得一旁的墨儿经常给闹个大脸红。锦瑟若不答应还会恼火,耍耍产夫的小性子。 而锦瑟由于体谅他怀孕不易和之后可以想象的生产之苦,故而真是予取予求,可又担心他过分劳累影响身子,往往还事后忍着腰酸腿疼,亲自服侍他,甚至还时时甜言蜜语地安慰他自己丝毫不介意他的腰身变粗,而在床上,为了照顾他逐渐大腹便便的身子,锦瑟也不得已为了满足他,使尽了十八般的武艺。 如此一来,就连墨儿也觉得不是味道,时常看到往往日上三竿了,自家的公子精神抖擞地已经起床了,而可怜的亲王却还半死不活地趴在床上。因为有孕,原本会使得他的脾性渐渐变大,而锦瑟却是极致的耐心体贴,无微不至,即使再觉疲倦也绝不会流露一分半点的不快。 而在这几个月里,另一个心下难过不已的自然是秦若临了。 乳公气急败坏地已经在他的面前越来越口无遮拦地通斥林素衣,责他不守夫道,连怀孕之时都缠着自家的亲王不放,不说夜夜日日的需索无度,便是天天拉着她在身边围着自己转便已经违反了男戒的第一条了。 然而整个亲王府,乃至玉家的王爷们在知道这些事后都以为锦瑟这是第一回 当娘亲,所以难免有些掌握不了分寸,也就是笑笑便略过了。 这一日午后,又是一番炽情纠缠后,锦瑟终于累倒在床上再也动不了,只任凭着林素衣百般折腾。 素衣满足过后,将疲倦不已的锦瑟揽在怀里,看着她略有消瘦的睡颜,忽然只觉得心头一疼,她为了他所做得这一切他都清楚地看在眼里,然而他从未听到她的半句怨言乃至不满,这万般的宠溺,他怎么看不真切。想至此,清澈明静的桃花眼似乎瞬时漾起了水雾般,氤氲薄雾般的目光,缱绻怀香,伸出手,他轻轻地抚上她的眉眼,一遍遍。 有那么一瞬间,心神恍惚,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不由地,眼底透出隐约的柔和光芒,似是有著无限的情丝。 “林侧君!”秦若临与乳公进内时,看到的便是林素衣抱着怀中的亲王,只见薄帐内,亲王睡得正沉,一条藕臂斜倚出来,露出小半个香肩,纤纤素手柔若无骨,宛若男子,但见那肤光胜雪,娇美绝伦,轻纱薄舞,隐隐露出优美的曲线。看得他不由怔了一下,慌忙转过头去,喉头忽觉得异常干涩,一旁的小厮嫣儿亦是怔了怔,他活了这十几年,见过不少娇贵的富家公子,却从不曾见过这般比男儿家还曼妙多姿的姿态。 身后的墨儿和一干下人此时不迭地跟了进来,却在看到这一幕时又慌忙地退了出去。 “公……公子,秦正君要进来,墨……墨儿拦不住。”声音低了下去,犹如蠕诺。 林素衣的眸中微微划过一抹冷光与不悦,他早已在第一霎时便将锦瑟的手臂拉进了帐内,严严实实地盖好。 随即慢条斯理地半掀开帘子道:“正君请恕素衣还未起身,多有不便,如有要事,还请进正厅等素衣宽衣后来见。” 若临今日被乳公一番撺掇,半推半就的直闯素衣内室,已觉不妥,此时红了一张玉面,自然也只有唯唯喏诺的应声,却是这乳公,着实是个厉害人物,就见他冷笑一声,说道:“侧君这话便不对了。您自从得了亲王的宠爱,便再没见您上过正君的院子请过一次安,如今有了身子,架子更是越发大了,便是正君来了您的院子,您好歹也该起身相迎一下吧。……” “住嘴!”林素衣眼神凌厉地瞥了他一眼,那双眸子黑如墨玉,浩瀚如碧海,“区区一个奴才也敢在此大声喧哗,你是想吵到亲王休息吗?” 乳公一时语塞,那骤然凛冽却又尊贵轩然的气势令他心惊异常,他哪里知道林素衣此时正万分痛恨他们骤然闯入的行径,以至于见到了只有他可独享的锦瑟几乎最美的一面。 若临面色煞白,几乎有些泫然欲泣,他的声音犹如小兔子般颤颤不安:“素衣,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多日不见亲王……和你,想来看看,对不起,打扰了……” 说着,几乎有落荒而逃的意味,却被一旁的乳公死死搀住。 林素衣缓缓起身,对着若临微微一笑,那笑容淡雅如莲,宛若清流:“正君说哪里话,是素衣芥越了,不过亲王方才累了,正好歇下,我也身子不爽,有些累了,改日必亲自至正君院中请罪。墨儿……”他高声唤道,“送客……” 秦若临还待开口,一旁的乳公已抢在他面前冷笑道:“侧君果然好手段,老奴今日和正君便不多打扰了,只是这数月来林侧君如此的所作所为,老奴日后必要和皇上及秦将军禀报,看看有何说法…” 林素衣丝毫不为所动,他不置可否,只依旧淡淡道:“送客。” 墨儿战战兢兢地入内,他不敢违抗自家公子的命令,只能对着秦若临一行人恭恭敬敬地低声道了句“请”,而秦小白兔亦早已红了眼圈,恋恋不舍地再朝床内看了一眼,遂才随着乳公走出了内室。 “公子……”墨儿看着林素衣阴晴不定的面色,试探地开口,却声如蚊呐,“您没事吧……方才秦正君他们气势汹汹…非要入内…” 林素衣叹口气:“我知道,你不必多说。” 他们无非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沉睡中的锦瑟,喃喃道:“墨儿,你说,我果真错了吗?” 墨儿微微动了几下嘴唇,看着自家公子,却只是欲言又止。 素衣凝视着锦瑟的面容,陷入沉吟。 他知道若临亦是她的夫君,即使他如今椒房独宠,可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会不得不与他人分享,总有一天,也会轮到他独守空房,暗地垂泪吧。 第64节 他深眸霎也不霎地盯着她,神情格外平静安然,眸中深处却是一派萧索与寂寞。 心里阵阵发紧,恨不能带着她一个人离开这地方,从此,只余他们二人。手抚上了日渐沉重的腹部。 但他不能那么做,为了她,为了林家,更多了肚里的孩子。他必须接受自己的身份……以及她的身份。 接受这个现实……接受他林素衣总有一天不得不与他人共侍一妻的现实。 再美的梦,再久的梦也有不得不醒来的一天,不是么? 林素衣终于从床榻上起身,墨儿为他披上外衣,而他则小心翼翼地将锦瑟身上的被子盖好拢齐。 那动作很优雅,缓慢而细致,一点感觉不到他此时困兽一般的情绪,只有淡雅和柔和的动作,他起身从床铺前离开时,亦是那么的从容而高贵,只是那背影给了墨儿一股说不出来的孤寂。 从那天开始,素衣以怀孕身乏,无法服侍亲王为由,拒绝再让锦瑟入院。 而锦瑟呢,却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在吃了数次闭门羹后,终于惴惴不安的还私下找墨儿及素衣身边的下人问了数遍,奈何却始终打听不出什么来,深夜也时常在素衣的窗前徘徊不已,无精打采,活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小狗,只得遣人每日都带上她的话给林素衣。 前几次还是关切地问他身子怎么了。 后面就干脆直白了…… “素衣,告诉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啊,是我错了好不,别生气了.。” “任打任骂都随你,就是别不见我啊。”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原谅我吧。” “素衣我想你了,见我一面吧。” 惹得传话的侍从们每次都犹如上刑场一般,苦瓜着脸才能把亲王吩咐的话一字不差的带到。 到最后,连刘忠都不肯传这种肉麻得要吐血的话之后,锦瑟亦只有作罢了,至于送信,林素衣基本上更是不会回复只言片语,若是传话,至少她还可以问问侍从林侧君的反应,只是每次给的回答都是:侧君说知道了!! 然而,锦瑟还是始终没有去过一次秦若临的房,或是去君紊那里留宿,甚至压根连想都没想过。 只是偶尔见到君紊会长吁短叹一番,郁闷地问他是不是男子怀孕以后就会生气,怪那个让他怀孕受苦了的女人。惹得君紊也是数次哭笑不得,只觉得他家主子可爱的不像话,于是便也只有轻轻地为她按摩,或是让她靠在自己的腿上为她纾缓心中的郁结,不知不觉,反而日渐亲近。只是在锦瑟的心理,仍然只是把君紊当成亲人一般,并不曾真的与他过夜乃至圆房。 而这些消息传到素衣的耳朵里时,他亦只是淡淡地一笑,些微的甜蜜连同失落惆怅的感觉一起,像是雨后的春雨一般细细绵绵的涌上心头……但凡锦瑟有一点这个世间的大女子气概一点,或许早就转头宠幸后院的其他人去了。 只可惜,锦亲王这副皮囊下裹着的是个没骨气的来自现代的小女生。 她只有被遗弃的慌乱和满腹的委屈……只是她根本不知道,此时的林素衣,受着远比她更重的煎熬。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当素衣的身子到了□□月份的时候,锦瑟依然还是没能见到他一面,照理她是个亲王,这里又是她的锦王府,天大地大她最大,想见谁就应该能见谁,可偏偏锦瑟这个亲王有点“惧内”,对素衣她半点不敢用强的,自然也压根不能摆亲王的谱强迫他见自己,这一点连对刘忠和小青也不敢说实话,结果只得自己经常像个小怨妇似的在王府的湖边发呆。 这湖是锦王府的正中央最大的花园林子,湖边还有小亭和九曲回廊。当年她第一次看到修建的王府的时候,心理也不由暗叹,自己也终于成为统治阶级过起了腐败的生活啊,这在她眼里大概是来到女尊世界的最大的福利了。 这一日当她一个人又无意识地漫步走到湖边附近的时候,却仿佛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啜泣声,低低的,像是怕人听见又偏偏抑制不住的哭声。 她绕过小亭,走到一处假山旁,只见一个少年正坐在湖边的石头上,一身淡粉色裙装,虽然侧着脸儿,但那瓜子脸蛋,细腻滑嫩如满月的肌肤,唇似覆脂,眉梢上挑,不是秦若临又是谁。 只是清瘦颀雅的身形似乎比刚认识的时候瘦了不少,锦瑟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小家伙缘何这么伤心,以为他受人欺负,不知不觉地便走近了几步。 “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乍然听到锦瑟的声音时,若临一时惊慌失措地跳了起来,若非锦瑟及时搀扶了一把,想必他会直接失足摔到湖里,抬眸对上锦瑟,只见她清澈的美眸中流露着淡淡的惊讶,明净优雅的面容和姿态,宛如碧空之上的流云,顿时扭过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失态。 “我……我没事……”慌忙地擦起了眼角的泪水,不想让她看到,他怎能说自己是因为得不到她的宠爱而在难过伤心。 “我看到你哭了半天了。怎么会没事?”锦瑟递过去一方帕子,温和道,“瞧瞧,眼睛都哭红了。” 看到她这么温柔地安慰着自己,若临心中五味陈杂,咬着下唇摇摇头,瞅到不远处拿着衣服赶来的乳公见到这一幕,忽然停住脚步,甚至还静静地带着周围人退下。原本想要出声,可是乳公却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一脸欣慰的笑意,显然是在暗示他抓牢这难得的机会。 若临于是没有做声,只是紧张地咬起了嘴角,染上一层殷红。 锦瑟见他不肯说,也只得僵硬地轻拍拍他颤抖纤细的肩膀。唉,说起来她可真不擅长安慰人啊。可就算安慰人也得知道他什么难过不是吗? 半晌,若临终于抽噎着平定了情绪,低声道:“我……我刚才湖边散步,不小心掉了一个镯子,所以,所以才……”他结结巴巴地撒谎道。 锦瑟闻言,不由哑然失笑:“什么?不就是个镯子吗?” 想也不想地,她直接从自己的手腕上取下了一串黑色的珠链,甚至亲手给若临戴上,“来,送给你。” 他一怔,这手链上的黑宝石玲珑剔透,颗颗精致,质地名贵不说,更是她从不离身的信物,只因这是玉家皇女所独有的饰品,寻常人家便是有钱也买不到。 如今她竟然轻易地就送给了自己,若临傻傻地有些不敢相信。 锦瑟又笑:“现在好了,不哭了吧,还真是个孩子啊,只是掉了个镯子就哭成这样。” 看着他像小白兔一样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锦瑟,忍不住掐了一下他可爱的脸颊。 遂笑道,“回去洗把脸吧,瞧你哭的和个花猫似的。” 说着便起身离开,而湖边的若临怔怔地过了良久才红着脸回过神来。 第二天,管家刘忠便被指派了个奇怪的差事。 锦瑟让她京城里上好的首饰铺子订制些男儿家喜欢的漂亮饰品,最好是手链,然后给正君秦若临送去。 她说,让秦若临随意挑选喜欢的。刘忠虽然有些疑惑,乐滋滋的安排去了,在女尊国,只有被极为宠爱的郎君才会得妻主如此待遇,当然,指望锦瑟这种人知道这里面门门道道恐怕有点困难。 在锦瑟的心里,这个世界的男人就如同原本世界的女人,对于首饰啊衣饰啊自然有种偏爱,喜欢这些也是情有可原。于是,秦若临的正君院落的所有人见此阵势,都以为自家的公子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锦王有心宠爱,不然必不会这样铺张。 谁料过了几日,还是殊无动静,乳公又坐不住了,不住的劝自己的主子主动去见亲王邀宠。而若临呢,也渐渐不再是那刚入府时的天真公子了。从上次湖边见到锦瑟后,他便明白自己若是还不采取主动,锦瑟很有可能真的一辈子把他当成个弟弟甚至孩子。如今再回想当初娘亲所说的话,果然觉得入木三分,若是没有镇的住他人的气势,自己又怎为锦王正君,甚至连她的正眼都不可得。 于是过了没几日,若临又下意识地走到了与她邂逅的湖边,怔怔地对着清澈见底的湖水发呆。 正走神间,果然又听到背后锦瑟温雅的声音传来。 “怎么,又掉镯子了?” 在听到锦瑟声音的那一刻,他的眼睛亮若星辰,里面装满了无穷无尽的欢喜和期待。 他微微一笑,知道她果然又来了。这段时间林素衣不肯见他的传闻,他也早听说了。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然而连若临自己也明白这是天大的好机会。 锦瑟见他一身素雅的蓝衣,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却并不繁复,便意识到他是特地为见自己而来,不由有些犹豫,却是若临大大方方地走到她的面前,深深的注视着她,那眼神中温柔如水,深情无限,带着连他自己也几乎未曾察觉的笑意。 “亲王……”他对着她福了福,动作流畅却依然带着微微的羞涩。 “行什么礼,坐下吧”她停步直接坐在亭中石凳上,见他走到近前却依然踌躇不已的模样又轻松了几分,暗笑自己多心,干脆玩笑道,“怎么?看你的样子像是很怕我似的。” 若临一愣,向来不懂得如何面对自己所爱女子的他不由有些结巴了:“那个……我……我是……是……” 锦瑟觉得这正太少年实在有趣,对于他这种显而易见的局促,她居然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反而故意问道:“是什么?” 若临一张小脸快要憋得通红了,好容易平静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小脸却仍是通红:“我,我不是怕妻主,我只是……只是……” 锦瑟轻轻一笑,点点头:“知道,你只是有点紧张罢了。”她颇为自在的斜倚在身后的小亭栏杆上,“别怕,我其实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难相处的人。在我眼里,你就和瑞玉一样,我会好好照顾你。” 闻言,若临心中不由自主地一黯,他很想说,我不想做您的弟弟,我想做的是您的男人。 可是,少年咬了咬下唇,他终究还是没有勇气直说出来。其实锦瑟如此说也是不负责任,秦若临不可能一辈子只是个少年,而他身为锦王正君若无自己的宠爱今后的岁月又当如何自处。 见若临半日默默无语,锦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随手拿起腰间的笛子,她放在唇边轻吹起来。曲声轻扬婉转,清扬宛转,如泉水潺潺,直泌人心。锦瑟向来是个兴之所致之人,因为一时随意,便想到哪里便吹到哪里,无意中就带上了一些前世的曲调,这些曲子都是委婉动人,在这个时代尚未出现过在,再加上笛音秀丽清朗,不知不觉就让若临忘却了此时郁结在心的烦恼。 他的眸中似有淡淡水光,静静地看着吹得兴起的锦瑟,多希望时光就此停驻。 半晌,她放下笛子,对着若临温和得一笑:“每次看到你都觉得你像有很多心事似的,不由的就想到一句话。” 若临专注地看着她。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她轻声道,本是想要劝慰他,奈何话到嘴边,却从心底也生出了一丝惆怅,不由地淡淡地叹息一声,对于素衣不见她的原因,这几日她过了最初的心浮气躁后,也渐渐地有些了悟,一时有些生气,一时也有点好笑。 放在前世,男人怕自己的女人给自己戴绿帽子,而跑到这个时代,自家的男人又偏偏紧赶着要把自己推出去,当然,她也想到过素衣的为难,可是就算是做戏,她也很难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和其他男人亲热,更何况她现在一颗心又全然系在了素衣身上。 前世她所待世界的一些男人可能会在老婆十月怀胎时因为寂寞难耐而出去寻花问柳,可是这对那个辛苦待产的妻子来说不是最大的侮辱吗?如今换个立场思考一下,锦瑟不要说压根不是个花心的人,便是她真的风流,以她的心性,想必也断然做不出这样在她眼里看来简直可说无耻的事情来。 如此一来,素衣的大度实则在她心中五味陈杂,让她也为他心酸了起来。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若临少年而俊美的脸上,正静静地微笑着。看向她的目光中既有志在必得,又有一种痴迷。 只因为若临同样被她那一句话恍然点醒。 的确,他烦恼什么,又踌躇什么?他已是锦王正君,这个天下人人艳羡爱慕的女子的正君。素衣能得她的专宠又如何?毕竟他要庆幸她并没有如其他女子那般一个府邸的莺莺燕燕,满厅堂的兄弟们。她如此专宠一个素衣也说明她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毕竟以她的身份来说,想要多少个男人都是常理,只是无论她有多少男人,真正被世人乃至她所承认的,还是他锦王正君——秦若临。 想至此,他鼓起勇气,抬头问道:“你……明天还会来吗?” 锦瑟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若临大眼晶亮地看着她:“明天我还在湖边等你可好?我想听你吹笛子。” 那一眼,美目睨睇,眼波流转。登时锦瑟忽然明白到了什么,她微微苦笑:“对不起,若临……” 谁料少年抢过她的话又道:“我不会和素衣哥哥抢你。”他身为正君却称呼素衣为哥哥,这份器量实属难得,只因为他知道今时今日素衣在锦瑟的心中早已不同往日,“我只是想要见到你……” 那声音中隐隐有些无助,却又强自抑制着,看向锦瑟的双眼,满是期盼和依恋。 锦瑟几乎想要落荒而逃,并不是说若临这个眼光多么的具有霸道和侵占性,以若临如此娇俏可爱的正太容貌,也做不出似杨昊或者寒朝羽般的霸气或是傲气的姿态,只是此时他的眼睛如清澈的秋水一样亮晶晶的,粉嫩的脸颊因为兴奋紧张或是激动而透着一抹红,像是一只被丢弃的可怜的小兔子,正等着主人把它领回家。 “妻主,若临嫁给你已是半年有余,可是妻主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我……我一直很想念你……” 锦瑟的心底开始天人交战,并不是她此时已经被若临的美色所惑,而是在思考怎么说才能不伤害到这个正太美少年,因为她知道若临的话完全完全没有错,他是被自己娶回家的夫君,可是又这样被冷落,的确是最大的不公平。放在大周任何地方都是说不过去,然而这半年多来,她却从来没听过他有过半句怨言。 若临看她虽然神情未变,但是微蹙的眉头显然是透露出了内心的不安,花瓣般的红唇张口欲启,却又仿佛顾忌什么没有出声。一时忘情,竟忍不住吻上了她的面颊。 锦瑟本是坐着,而若临站着,这一下偷袭对他来说真是毫不费力,何况又是在她走神的当口。 顿时锦瑟惊住了,她以难以置信的神情怔在那里,全身都僵在那里,那种温热柔软的触感让她觉得莫名的怪异,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跳起来大喊非礼还是直接调头逃跑。 若临原本只是轻轻一触,却见她因为这一下动作震惊太大,微张红唇,一双水润的桃花眼完全陷入呆滞,傻眼般地看着他,似乎不相信他这样一个犹如小弟弟的人会主动做出这等事,一时竟然忘却了羞涩只觉得有趣,于是忍不住再次低头,这一次,他却是吻住了她的唇,那红唇仿佛水做的一般,柔软香甜,带着她身上所独有的清雅,一时间几乎引得若临直直地沉醉下去,毕竟是男人的天性占了上风,正当他伸出舌头想要更加深入的一品芳泽时,锦瑟已经完全清醒过来。 她踉跄地起身朝后一退,狼狈的手捂住嘴唇,玉面涨得通红似要扭曲,让若临几乎忍不住想要噗嗤一笑。 这情景,到似是她被轻薄了一般。 若临不知道的是,自家的王爷还真是带着被轻薄的想法………… “亲王?”他走前一步,轻声唤道。 “等……别过来。”锦瑟话一出口便觉不妥,于是换个口气尽量平静地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不该这样……” 若临闻言,不由委屈地有些泪光盈盈:“为什么,难道亲王不喜欢若临吗?” “是……不……是的……”锦瑟急急摆手,眼珠急转。 “那又是为何?”他再走近她几步,眸中波光盈盈,这一次,玉锦瑟终于变了脸色,她完全没有料到,往日里犹如小白兔般的秦若临也会有这么具有侵略力的一面。一时间找不到方向,竟然没种地掉头直接朝后拔腿就跑。 也不愧是她练过轻功,就算是溜窜那姿势也实在矫健非常。 却不知道她离去后,站在原地的精致美少年遗憾地叹了一口气,那美眸中哪还有半分的泪光,淡淡抿唇一笑,仿若自言自语,又仿若是恍然大悟。“原来,对她一定要用强的呢……” 良久,禁不住又有一丝惆怅涌来:“怨不得我会输给素衣……” 第65节 锦瑟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的举动已经让一个对她暗恋已久的小白兔开始逐渐地朝小狼的方向发展。 她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水池,发了一会呆后,这才猛然站了起来,一边转圈一边喃喃自语道:“搞什么,搞什么,我居然被一个比我小了好几岁的小屁孩给吓得落荒而逃。说出去岂不是要叫人笑死。” 抬手,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玉锦瑟,这里是女尊国,你怎么老是忘记了,这里是女尊国……”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 本章内容应网站要求修改,如要看原版,可至文案去网盘下载。 情节未受影响 ***** 此时,在整个京城最大的温柔乡里,玉家的其他几个王爷正包下了整个花楼肆意玩乐,看着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少年们在楼中搭起的高台上轻纱漫舞,只见这些少年们一个个体态妖娆,腰肢细小,只以层层薄纱覆体,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欲遮还露,这样一来反而比□□更勾人魂魄。 他们每一个都穿着粉红色的纱衣,白肤玉颜,在纱衣的衬托下,美得晃人的眼睛。即使是在玉家皇女们色狼般的眼神下依旧神情自若,甚至偶尔还会勾魂摄魄地对着某个人放一下电,直看得一群风流倜傥的玉家王爷们直流口水,随后其中最美貌的几个少年还会缓缓地脱下自己的外层纱衣,朝众王爷之间丢去,若是谁能抢到,便可以与他欢度良宵。但是往往美人们刚脱下外衣,众人眼就已经直了。 于是其结果往往是众王爷一边哄抢着纱衣,一边围着美人们在整个花楼里玩捉迷藏的游戏,王爷们眼睛上蒙着布条,一群美人们在台上逗着她们,逮到了自然立马抱进准备好的厢房亲热一番,逮不到的只有继续被挑逗的□□焚身,最后只能随便找个就近的美人解火。而这些久经风月的老手们也是深谙欲拒还迎的道道,一个个的每次都会让众王爷气喘吁吁的追着绕着跑上了几圈,再撒娇装疯骗到了一些好处,才会乖乖就范。 其实以王爷们的身份本用不着这么麻烦,何况现在哪个贵女家中没有三夫六郎的,只是不同的男子有不同的味道,也只有这种地方的少年才会放得开,征服起来更有趣味,换句话说,大约就是为了增加情趣,而若是哪个人玩着了个伺候得她好的,她更会推荐给其他王爷姐妹下次享用,便是同时逮到了两个人一起来个双飞也是常事。 这也是她们这种贵族圈子中所所津津乐道的游戏。这个游戏她们玩了许多年,诺大的京城里几乎还没有哪个花楼,没有被众王爷这么玩过闹过!至于为什么,很简单。因为她们的日子实在太无聊,太有钱又太无聊的人,不想着花样玩男人,又怎么来打发这漫长的岁月? 玉锦瑟当然一次都没参加过这样的游戏,不过对于她这种京都内的奇葩来说,能肯娶夫已经是个很大的进步了,众人知道别说请她了,一提青楼就要变色的人哪里请得动。而另一个缺席的亲王子雁则是因为事务繁忙,倒是理所当然的不能来了。 不消片刻,又是一群少年们分为两队,盈盈碎步走了出来。这些往往都是花楼新买的处子们,被花楼的主人们精挑细选出来的供王爷们取乐,只见他们长袖一展,原地旋转了一圈,刹那时如百花齐放,他们看来更年幼一些,最大的也不过十四岁,脸上并不见许多脂粉,甚至个别的还犹带几分奶气。 会这样安排也是因为王爷们吃惯了荤腥,偶尔也会想要沾沾素食,有人喜欢经验老道的花魁们,自然还会选了他们去,只是因为身份关系,再好的花魁众王爷也不会娶回家,但是这些青涩的处子们便不同了,若是品尝得不错,随时可以赎身带回家做个小妾也是有的,对花楼来说,更是一笔只赚不赔的大生意。 也因此,这些少年个个扑棱着大眼睛,努力地舞着,试图让哪个贵人可以挑中,从此荣华富贵手到擒来。 “那当中鹅蛋脸的少年不错,那小身段,啧啧,三姐,这个我可看中了,待会可别和妹妹抢啊。” “怎么,不要你们家红梅了?”后者胳膊肘顶顶她,示意一旁角落里朝她抛着媚眼的一个美男,那男子一双狭长的凤眼,体态风流,显然是她的熟客,说着说着,她语中带着几分色迷迷的意味,“你若是应付不过来,我就点了你家的红梅伺候我,到时你可别吃味。” 前者嗤笑一声,仿佛她说的是个笑话:“什么话,不过一个男人罢了,还需要知会妹妹一声?” 说着,灵冰——这位玉家的八皇女便扬扬手,老鸨赶紧着堆满了笑意地跑来,毕恭毕敬地道:“八王爷,您请吩咐!” 她玉手一指,朝着方才看中的小少年道:“这个,还是清倌吧。” 老鸨看她指的方向,半晌方才笑开了脸:“哟,您说的是允儿呀,这是当然的,王爷您可真是好眼力,允儿可是我们这算得上拔尖的人才了,本是过两日可就要开包了,他呀,善解人意着呢,好几个人贵人都和奴定过。” 这就是抬价的时候,显然老鸨是个生意场上的老手。 灵冰意会地一笑,示意身后的小侍送上银票:“三百两,包下这么个雏儿应该够了吧。” 老鸨那老脸顿时就笑开了花,接过了银票道:“王爷您是贵人,允儿这可真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说着使了个颜色,便有人上前将这叫允儿的领了下来,带到了灵冰的面前。 其实这少年的长相并不如许多贵公子那般眉眼精致,不过胜在青涩清纯,一双细长的墨玉眼,配上清秀的鹅蛋脸,倒是别有几分滋味,他不敢抬头看灵冰,一张小脸羞得通红,几乎快要垂到胸口上,不过看得出他是欢喜多过了紧张。 灵冰点点头,看她的模样显然还算满意,于是老鸨便吩咐手脚灵便的下人领着两人去了楼上的厢房。一边对着那少年低声道道:“好好伺候贵人。” 身边的清絮嚷了起来“哎,灵冰,你怎么这么早就定下了?一会儿还有乐子呢!” 灵冰朝她笑笑:“急什么?待会自是还是要来的。” 这话显然是说她给这个小少年□□不过只是个开胃菜,、当然对于这些风流玉家女子们来说,在花楼一晚连续幸上几个也是常事,于是众人哈哈一笑,遂又继续喝酒听戏看舞。 到了中场,众王爷渐渐喝的有些高了,忍不住就对着自己身边的美人儿动起起手脚来,好在每次花楼是王爷们直接包下的,又都是自家人,就没那么多忌讳。 正是满园春/色,王爷们预备要开始她们的游戏的时候,门口忽的传来一阵喧闹声。 “怎么了,这么吵?”老鸨不敢得罪这些贵客,只能自己出门去看。 只见一群御林军打扮的人整整齐齐地排在门口,吓得他登时腿脚一个哆嗦,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可是转念一想,众家王爷还在里面,何必先吓破了胆去,先瞧瞧是何方神圣再说。 不由举目望去,当先只见一乘豪华的小轿子停在了楼前,两旁的侍从恭敬地将轿帘拉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走了出来,老鸨顿时谄媚的上前去调侃道:“哟,这位贵人怎么称呼呀。莫不是跑错了地?这里可不是公子家来的地儿啊。” 那男子穿着一身正君方有的正红锦服,显然是哪家王爷的正室,他的容貌若是放在锦瑟原本的时代可说是阳刚俊美了,方正的下颌,高挺的鼻梁,一双深邃的美目,身量比普通男子都是硕长挺拔,光润亮泽的麦色皮肤。只可惜在这个时代,只能以一个“丑”字概之。 只见这男子冷冷地瞥了一眼老鸨,似乎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依旧要笔直入内。 老鸨显然是有他的眼力界,一眼就知道这是上门来找自家妻主的,他虚拦了两下,便也只有听之任之。毕竟这么多御林军在,便是他要硬闯也是只能由他。 其实不用老鸨琢磨,也知道这个人是谁,正是十王爷清絮的正君,宋丞。 此人是宋家的二公子,与嫁给安澜的皇贵君宋润不同,他自小便被称为“丑夫”,若非安澜指婚,想必也没人敢娶这样一个男身女相,阳刚味十足的男子。 也因此,谁都能料到,即使他是被指给了清絮为正君而笼络宋家,可这样的一个正君又有谁会宠爱,何况清絮又是出了名的风流王爷。只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清絮居然极为害怕这样一个正君,这种惧内与锦瑟的不同,她虽然有众多夫侍,其中不乏恃宠而骄的,如今却统统都被这位宋家正君给管得服服帖帖的,众人也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到底什么门道,就只知道清絮自从他入门以后,再不敢光明正大的纳娶侍郎,只敢偷偷摸摸地在外面金屋藏娇,即使如此,还经常在外面偷腥被自家的主夫抓个正着。 也因此,清絮偶尔也会成为被众人笑话的对象。 就见此时这宋丞面色从容地穿过偏厅,老鸨和他门口三两句话,自然也早有腿脚灵便的下人跑进去和清絮说了。往日里大大咧咧的十王爷闻言便是面上一个变色,丢了酒杯,竟然闷头要朝桌子底下钻去。 众人愕然,随即哄堂大笑。 “清絮,你可是喝醉了?怎么这样倒像是逃命啊?” “嘘……嘘……”清絮掀开半边的桌帘,“别出声,若被发现了可不好!” 众人再度失笑,就这片刻间,宋丞已经大步入内,环视一圈,面对众多衣衫不整的莺莺燕燕,他居然面色不改,目光便定在了桌边一隅,很显然,每个位置都有人坐,偏偏此时有个地方只有酒杯和陪酒的少年却没了人,何况后面低头侍立的又是自家王爷平日里的贴身侍从。自然不言而喻了。 他漫步走到这椅子旁,随即直接一把,掀开台布。 此时清絮正面色惨白地缩在角落里,倒仿佛是被捉奸在床的一般。 “王爷!” 清絮听到他波澜不惊的声音,当先已是抖了三抖,腿脚几乎都开始哆嗦了。 “出来吧,桌下有什么好待的呢。” 清絮无奈地看看四周众人好奇的眼神,知道她们正在奇怪自己做什么怕成这样,唉,家丑不可外扬啊。天知道她每次见到宋丞这样脸,当下气势就先去了大半了,尤其他还总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不过此时这么一蹦一跳的,酒也醒了大半了,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有点丢脸,不由地想要找回几分颜面。 咳嗽了一声,她从桌下面走出来,故作威严地沉下脸道:“夫道人家,不好好在家,跑到这里做什么?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真是不成体统。” 宋丞眸光闪都没闪,依旧直直地看在她的面上,声音平稳地说道:“王爷已在花楼玩了一整日了,身为王爷正君,理当提醒王爷注意身体,谨记明日上朝,切以国事为重。” 这番话倒是有礼有节,一时间清絮不好反驳什么。只得怏怏然又摆手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过会自会回府。” 宋丞又道:“王爷今日喝酒过量,此时必然腿脚虚软,我已带了御林军,特来亲自送王爷回府。” “什么……”清絮嘴唇抖动起来,“你,你什么意思?我是王爷还是你是王爷?” 宋丞依旧沉声道:“王爷又说醉话了,来人,将王爷扶上车驾。” 三言两语定下局面,这情形让众人不由啧啧称奇。方才有些明白为何这清絮能被正君吃的死死的。 宋家本就是掌管御林军的豪门,而清絮自从娶了宋丞后也得了泰半兵权,不过这些御林军都是后院宋家直接带过来作为王府禁卫使用的,所以基本上都听令于宋丞,这也是他能够钳制清絮和管理王府后院的铁腕。 其实若是放在子雁这样的人府上,便是你能统领一个兵营,也能被她削了权去。 可惜清絮的心计手段都不如子雁,她充其量就只是个花天酒地的风流王爷而已,便是处理安澜分派的事务时也是常常丢三落四,因此,与宋家出来的公子相比,自然逊了一大筹。 此时众位王爷都不好插手两人的家务事,于是便只能笑眯眯地看着清絮惨叫着被一路架上了马车。她们都喝了不少,一时间只存着看好戏的心态,倒没想到为请絮解围。 而灵冰在厢房内休息的时候便听到了一阵阵清絮惨呼传来,微皱了皱好看的俊眉,一把推开正低头为她整装的允儿,大步走入厅堂,身后的允儿因是已成了她的人,便也垂首跟在她的身后走了出来。 “怎么了?大声喧哗什么?”她凤目一瞥,便看见清絮正被两个御林军夹着出厅堂的情形,只见她面色红润,却衣冠都凌乱了,发上的玉冠更是斜倚在一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刚经过一场大战呢。 片刻间,灵冰已经反应了过来,虽然不了解内情,却大致猜到了缘由,她方才几个时辰都在房内,不像他人酒气满身,也因此,神智清楚许多,知道清絮若是真如此这般地被架回王府,以后更是在正君面前抬不起头来。 于是快步向前冷声喝道:“好大的胆子,这么多王爷在这里,居然还敢放肆!” 灵冰本就与子雁交好,性格也额有几分子雁之风,这般威严的一吼,两个侍卫便怔住了,此时她身后刚被宠幸的允儿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为她这般卓然的气势而更是心生爱慕。 走在前面的宋丞转身回眸,见是灵冰,于是姿态平稳的行了个夫道人家的礼仪,缓声道:“八王爷,我家王爷喝醉了,正是要送回王府。” 灵冰知道这本是清絮的家务事,她并不好多插手,然而玉家王爷怎能被一个男人骑在头上,于是也换了张脸,淡淡笑道:“正君对十妹的关切之情,本王自然清楚,只不过青楼之地,便是正君也不该轻易涉足,若果真要王爷回府,遣人来问即可,否则这般上门拉扯,被人瞧到了岂不是笑话?还请正君自重。” 宋丞知道她是难对付的,对她的话心中虽是不以为然,却并未脸上显现出来:“八王爷说的是,下次宋某必然会谨记八王的教训。”说着仍然对身旁的侍卫冷声道,“还不快些搀扶王爷上车?” 这话显然是以退为进,灵冰冷笑一身,这宋丞果非寻常男子,真正不好对付,再度上前一步,言道:“且慢!” 就见她走到清絮的身边,重重一下拍在她的肩膀上,趁着后者被敲得龇牙咧嘴的时候,笑道:“十妹,酒可是醒了?” 往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清絮此时见到了灵冰这个样子便知道她定是看不惯自己被家里的男人吃的死死地窝囊相了,干笑一声:“八姐,你也拍得太重了。” “还不是怕你昏头转向的,如今连出个门都走不稳还要两个侍卫架着,让人看到了成什么样子。” 这样一说,清絮便只能摇摇晃晃站直了,两个侍卫见此,只得放开了手。宋丞此时却是不发一语,只静静站在身后,看了一眼他平淡的眸光,不知为何,清絮又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于是老实巴交地说道:“算了,反正天色也不早了,你们还是喝着吧,我回家了。” 灵冰瞧她这瑟缩的样子,故意大笑一声,讽刺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比锦亲王都差了远了,罢了罢了,回去吧。” 这下清絮不依了,她头脑简单,最受不得激将法,不由嚷嚷道:“什么?我居然还比不过小九儿,她那副样子可比我窝囊得多了,你居然拿我和她比!”一张玉面登时气得圆鼓鼓的,也是,锦瑟毕竟是出了名的惧男成性,如今虽说娶了夫,却还是整日里围绕着她家的小夫君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也是整个大周国都笑话她男男腔的由来。 灵冰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于是呵呵一笑,高深莫测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宋丞,再不多言。 清絮这回不肯走了,连玉锦瑟都比不上,传出去她也恁的太丢脸了。于是她干脆发起酒疯来:“你们去把小九儿叫到这里来,让她评评理,居然说我比不过她,切,这小九儿从来连这种地方都不敢来,我哪里比不过她了。……”说着,直接回身朝桌边一坐:“我不回了,今儿个一定要把小九儿喊过来。”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可怜的锦瑟万万料不到,自己这么一个宅在府里的乖宝宝,也照样会莫名其妙地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我不去,谁来请我我都不去。”锦瑟脸色铁青的对着面前的刘忠和小青不悦道,如今素衣正为着那些莫须有的原因不肯见他,这种关键的当口她要是还去青楼,不论是什么原因,以后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众人哪里知道她想的什么,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导:“亲王,这番可是为十王爷救命啊,又不是龙潭虎穴,何况众位王爷和整个青楼的人都等着您,若是您不去,以后传出去可不更被人笑话啊……”锦瑟狐疑地看了她们一眼,天下居然还有这种事情,自家的奴才们反而殷勤地劝着主子上青楼,看来她们真的是太闲了,别以为一副恭敬地样子她就看不出所有人明显想看戏的心态了。 锦瑟烦躁地走来走去,其实在乍然听到要她去青楼的事情,再从近侍口中了解到前因后果后,她就已经有了这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了。再抬眼看着刘忠和小青乃至身边众人一脸期盼的光芒,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哦,又有人以她去不去青楼下赌注了。 “让那些家伙先等着……”她挥袖道,“去青楼这么大的事,我得先去和我家素衣请示一声,要是他不高兴,我就不去了。” 她想也不想地说出这么一句,直接起身快步走到素衣的庭院,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自己这句话一说出,不管是锦王府的仆从,还是来请她的侍卫,都是一脸的黑线,所有的人都傻住了。想必明天,锦王爷这句惊世骇俗的言论又要传遍大街小巷了。 其实在锦瑟的心理,素衣是她唯一的夫君,自然忍不住还是会第一时间依赖到他。 到了院门口,看到墨儿微微讶异的神情以及院门口小侍门请安的姿态,锦瑟不由止了步,依旧还是和墨儿好言好语地问道:“素衣呢?最近身子如何?他在吗?” 墨儿想要行礼,锦瑟连忙拦住了他,有些无精打采地说道:“他还是不肯见我啊?” 见她这副怏怏然犹如被抛弃的模样,墨儿心头为公子悬了多日的石头终究还是放下了。 第66节 看亲王这模样,显然公子还是没有失宠,亲王果然是个长情的人哪,连公子如此无礼都不计较,却不知道公子为什么狠得下心来拒绝这样一个玉人儿。 “公子身子不适,亲王还是请回吧。” “那……我能在院门口和他说两句话吗?” 墨儿有些为难地看着她,见她干巴巴地站在院门口也不是个事,遂将她引入了庭院厢房旁的小亭中低声道:“亲王,您不是不知道我家公子的脾气,他说了不见,定然就是不见了,若是墨儿能做主,哪里还会拦着您呢。” “我知道,我知道。”锦瑟连连点头,她生怕素衣不高兴,又有些手足无措,半晌,这才含蓄地问道,“墨儿,你老实告诉我,你家公子真不是生我气?他现在……是不是因为什么事所以恨我怨我呀!还有,你可千万告诉他,这些日子我没有红杏出墙,也压根没做过半点对不起他的事情啊……” 见她这副模样,墨儿忍不住扑哧一笑,亲王,我滴个亲王呀,到底您是这里的主子还是我们家公子呀。 面上虽然笑了,心理却是甜甜的,为自家公子高兴。想来前几日风传的亲王与正君之间的暧昧也不过是传言罢了。那几天公子可是天天对着窗棱发愣发呆呢,原本他自拒绝见亲王后就沉默寡言了许多,结果这几日又更冷了几分,众人连走路的声音都比往日轻了几分。 唉,他可是自小跟着素衣长大的,公子心理想的什么还能不清楚吗? 想到这里再看着锦瑟此时一脸巴巴地看着他等待回答的表情,心理忽的又是一热,看着亲王这副模样,傻子也知道自家的公子在她心头的地位,不枉公子对她这番牵肠挂肚了。 墨儿安抚地朝她笑笑:“亲王不必担心,我家公子如今也有九个月的身子了,您也知道,这个时候的男儿家可最是怕见人的,您只要记得平日多想着他点便好了。” 锦瑟急忙说道:“你说的我自然懂。”她低着头像个小媳妇似地踌躇道,“我也知道他也定然有几分是因为这个原因,其实,我压根都不会在意……你叫他好好保重身子,我早已吩咐了管家,他要什么我都答应,只要记得好好调养身子…”只是毕竟到了什么年代,无论男人还是女人,爱美之心都不会变。 女为悦己者容,在这里,换了个个儿,同样还是至理。锦瑟不会强求素衣相见,也是知道他这般高傲的人,必然也是很在意这一点。 说到这里,方才想起自己的正事来:“墨儿,待会若是看着你家公子心情还好的时候,且和他打个招呼,我今日还要去一趟醉乡楼。” 醉乡楼是整个京都最大的青楼之一,锦瑟堂堂女儿家要去这样的地方,原本压根不用知会王府里的任何一个人,于是听到她的话,墨儿刚涌起的几分不快很快便被疑惑覆盖了。 “亲王,这事儿,为什么要特地告诉我家公子?” 就见锦瑟有些扭捏地红着脸说道:“还不是清絮那几个家伙,也不知道捅了什么篓子,非要我赶场救她的命去,我就知道没好事!可是又不能不去,毕竟是自家的姐妹,我怕素衣若是日后知道了误会,而且他现在身子大了,府里若是有人乱嚼舌根传到他的耳里必然也会惹他不快……” 锦瑟不愧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女人,所以心思自然愈加细腻敏感,不若这个世间大部分的女儿家,也因此,她往往处事都容易朝这个时代的男儿家的思路去想,也容易轻易地琢磨到他们的心思。 墨儿一听便明白了,然而他没有说话。只是心头涌起了感动。若是公子知道了,想必也会流泪的吧。这世上还有哪个女儿家会这般顾忌自家夫君的想法,便是普通百姓家,也未必会这般贴心吧。 锦瑟又道:“你告诉素衣,我绝对不会在外面沾花惹草,一定会尽快回来。让他千万别多想。无论怎样,他都是我心尖上的夫君……” 墨儿感动地看着她,心想,亲王,您这般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公子自然不会多想了,唉,这世上的女子何其多,却不会有一个人有亲王这样的温柔和心思了,一时间,不由地也有点羡慕起自家的公子来。 他看着锦瑟忐忑不安的样子,安慰道:“亲王但请宽心,这事我会和公子说清楚的,我想公子总有一天也必然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说着,眼神有意无意地朝一旁的假山后瞥了一眼,只见一抹淡淡的青衣角正随风轻扬,然而在这样黯淡的天色中,在锦瑟的角度是完全看不到的,也因此,她完全不知道,那假山后清隽的身影在她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双手忽的握紧在了一起,浑身更是微微一抖。 锦瑟见墨儿答应了,便也放了几分心,再度依依不舍地朝素衣房间的方向瞥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待她走出了林素衣的院子,步出九曲回廊后,墨儿终于朝着假山后的自家公子轻声唤道:“公子,亲王已经离开了,您可以出来了。” 原来这便是素衣和墨儿有默契的地方了,平日里每回锦瑟来问素衣的情形时,墨儿都是假作寻个无人的地方和亲王攀谈,实则是把她领到庭院中的小亭上,这个角度,既可以让在假山后的素衣清晰地看到锦瑟,又可以让素衣直接听到她和墨儿的对话。 锦瑟实实在在不是个多心的人,自然想不到林素衣这些门道。还满心惆怅素衣的狠心,居然连自己一面都舍得不见,搞得自己日日夜夜愈加思念着他。 只见假山石下,水塘边步出了一个年轻的公子,青衣如水,双眸如星,神态清冷,仿佛隔岸的素心兰,虽已是待产的身形,却浑身上下,仍有一种风流雅致。 “公子,您可都听见了,唉,亲王对您可真是痴心一片。你就果真如此狠心……”墨儿忍不住出声道,“不如还是见她一面吧。” 便见林素衣淡淡展颜一笑,他本就姿容不凡,如今身怀有孕,更添三分成熟艳色,这一笑,当真如莲花盛露,月与云逐,犹如玉树琼花,他没有回答墨儿的话,只是静静转身朝房内而去。见墨儿还愣在原地,不由淡淡唤道:“还傻站着做什么?” 墨儿还未回过神来,却又见他低声道:“她这番苦心,我自也不会相负,若果真天意如此,让我林素衣能得个这般一心一意待我的妻主,从此后,我必随她荣辱与共,抗下一切责难,与她同生共死。” 墨儿先是一怔,随即渐渐明白过了,是了,天下哪一个男子能得女子一生的专情,何况她又是这般尊贵的身份,心头一动,再见素衣已步入了房中,似乎刚才的那一句低语只是他的错觉。 锦亲王的车撵来到醉乡楼时,正是月上中天的时刻了。 白日里热闹无比的楼宇阁楼在这月色照耀下,更显得雅致辉煌,花光月影宜相照…… 只是与这氛围不太协调的是楼外一群整齐林立的御林军侍卫们和安静得有些诡异的四周,若不是门口站着的老鸨和一众花枝招展的来迎接她的青楼男子们,锦瑟简直要以为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参加亲王。”御林军们早在车驾到时便已跪地朗声。 车轿方才停下,走在旁边的小青便掀开了车帘,众人伸长了脖子朝里看去,就见一双素白细腻的手当先伸了出来扶住车壁,那手如美玉一般盈白,水灵青葱而修长,光看这纤纤玉手便已知其主人是如何的美貌,众人只觉得心跳加速,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家的绝色美人。当下。一双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珠帘处,连大气也没有人喘一下。 “平身吧。”人未出,声先至,那声音亦是如珠玉相扣,清雅温润,轻柔如流水,端地动听无比,带着一种峥嵘高贵的气质。一时之间,众人都露出目眩神迷之相,更显得迫不及待起来。而随着她起身步出车辇的时刻,另有一阵腰间玉佩轻响相随,也十分的悠扬动听。 一众青楼的男子顿时都忍不住睁大了眼,他们都是风月场上的人物,往日里对这位京都盛传的大周第一美人的锦亲王向来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早已渴慕万分。于是便眨也不眨地盯着那手的主人,盼着她从车内出来的时候不漏过一分一毫。 只见一个比男儿家更为娇艳的美人走了出来,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一亮,若非一身皇贵锦袍,想必谁也不会以为她是女人,乌黑的青丝柔顺地被玉冠简单的束在脑后,那天姿国色,娇嫩白皙的肌肤,滑如玉,润如水,宛如春水的双眸,顾盼之际盈盈生波,配上那娇艳的,丰润的红唇几乎可以让每个人都忍不住有一亲芳泽的欲望。 锦瑟走出车驾的时候,对上的便是这样一群花枝招展的男人们。 她目瞪口呆,众人更加目瞪口呆。一切的声音,都在瞬间丢失了,只有锦瑟长身玉立的站着,一众青楼的男子都呆了傻了,一个个站在原地,半天动弹不得。 有几个年长一些的甚至还在深深的呼吸着,显然锦瑟之美,让他们倍觉惊艳,几乎有芳香入肺之感。 锦瑟当然也有点紧张,这也是因为她一向不喜欢被太多男人围着的原因,这个世间的女子莫不以女身男相为耻,偏生她不但长得男相,还美得祸水,远胜无数男儿,以至于荣登了大周第一美人的宝座,这样倒没人会在意她的文弱和男男腔,相反还会觉得她的性情和这番身姿乃至美貌无比的契合。 锦瑟又转头眺向醉乡楼眼前的牌匾,似在思量到底要不要进去,只见她站在柳树旁,碧水侧,美得如一副画,恁是这些平日里待人接物早已熟练的风月少年们也开始表情羞涩,眼波如水,更有不少人窃窃私语起来。 老鸨热情的上前地迎道:“哟,亲王稀客啊,这么一个大贵人能来我们醉乡楼,今日可是面子大了去啊。” 锦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老板,这些就不用多说了,直接带我去见王爷们吧。” 老鸨看她一眼,只见那双美目是如此纯净清亮,那是没有染上尘埃地明珠,不带任何酒色,浑然似非凡尘中人,不由也敛了几分妖俏的姿态。将她直接请了进去。 就听见两旁的男子们的低语和吃吃笑声传来,“原来她就是锦亲王,果然是天姿国色。”毕竟是秦楼楚馆的男子和少年们,平日里见惯了达官贵人,却鲜有看到这般品貌的,即使不敢明目张胆,但是对她的兴趣却是一分不减。 “传闻说她不爱男子偏爱女色,也难怪,这般美貌,可不把天下的男子都比下去了?” “听说他平日里从不来我们这花楼,也是,若要美色,平日里照照镜子也就够了吧。” “管她好女色还是男色,只要我服侍她一夜,必叫她醉生梦死,再也舍不得走了,嘻嘻。” “如此美貌的王爷,不知在闺阁之中又是何等风情?我愿分文不取,只求春风一度。” “就你这身量她怎么受得住,还得靠我出马,保管伺候得她舒舒服服的。” 简直是越说越离谱了,锦瑟听得眼皮直跳,直直抽动嘴角,再看一旁的侍卫们,显然也大有破功的姿态,只是强忍着没有发作罢了。 不由的,她的背梁便挺得笔直,玉面绷得死紧,假作什么都没听到,眼观鼻鼻观心地一路走了进去,丝毫没有朝两旁几乎衣不蔽体的美少年们的身上撇去一眼。那月白锦袍衬得她精致清冷的面孔更加出尘,而这种十足富贵又清冷出尘的气质揉合在一起,更引得人目眩神迷,转不开视线。 她步入内厅时,所有内堂中的处子少年们都只觉得眼前一亮。锦瑟挺直腰背静静地迎上众人的目光,而在另一边,清絮已经开始不满的嘟囔道:“又来了!这小九儿,每次只要她一出场,就是所有人都看她去了!” 这话里酸溜溜的,让众人听了都忍不住地会意一笑。 灵冰和众人都拱手作礼,或是点头颔首示意,毕竟如今锦瑟已是亲王衔,比世爵王爷的地位更高一等,虽然她们姐妹们之间向来亲厚,不用煞有介事的行礼,但是毕竟皇家的规矩不可废。 “亲王既然来了,便先坐下喝一杯吧。”当先三皇女景硫上前笑道。 锦瑟摆摆手苦笑道:“三姐,你明知小妹从不爱喝花酒,也不喜来这烟花之地。”她的美目瞥向一旁的清絮:“今日非要唤我前来的是你吧,莫不是喝醉了酒又耍酒疯了?”她并不真正了解内情,以为清絮又开始装疯卖傻了。 清絮当先便跳了起来,指着灵冰喋喋不休道:“我哪里喝醉了,还不是八姐方才居然说我不如你,今日你在这里,我就是要众人评评理,我清絮哪里比不上你玉锦瑟了?我清絮至少可没有不敢上青楼喝花酒吧,除非你今日敢坐在青楼像我们姐妹一样让他们上来陪酒甚至过夜,我清絮就认输。” 原来竟是为了这么无聊的事情,锦瑟简直有想一掌拍死她的冲动,她有些头痛地抚额道:“也罢,就算我输了,如何?” 玉锦瑟的惧男之名,这些人都是有所耳闻的,却没想到她当面承认地如此之爽快。 一时之间,无数双眼睛朝着她上下打量不休!似乎是在琢磨她到底是身有隐疾还是果然好女色。 清絮得意洋洋地看着灵冰,似乎在说,看见了吧。 谁料此时灵冰眸中闪过一丝促狭的光芒,她仿佛没有看见清絮的神情,只淡淡挑眉道:“凭我们锦亲王的品貌,自是用不着上青楼这种地方了。你这话说得可笑了。” 清絮瞪大了眼:“那你让她在这里过夜,你倒是看看她敢碰哪个男儿?” 这回,锦瑟眼皮直跳,已是对着她们连连作揖了。 “各位姑奶奶,别闹了,天色都不早了,把我赶紧着喊过来就为了瞧你们在这里斗嘴?” 可清絮此时的倔脾气已经上来了,很有些不依不饶的味道:“小九儿,她们偏说我不如你。如今你嘴里承认有什么用?咱俩今夜都在这里包上一两个处子,在这里宿上一夜,看看她们还有什么话说。” “胡闹!”锦瑟斥责道,“你都娶了夫成了家的人了,家里的夫君不好好疼惜,倒整日里往外面跑着胡闹,这样为了这种事吵闹不休的,哪里还像个有担当的女儿家的样?” 她并不认识宋丞,也没有朝四周看去,因此完全没意识到此时静静站在角落里面的高大男子就是清絮的正夫。 也因此,这话一出,便连面色始终平静的宋丞都忍不住诧异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其实她这话一出,不少即使是青楼里面的男子们也都带着几分微有敬意的眼神看她了,天下的女儿皆薄幸,平日里也见惯了来青楼风流快活的女子们,何曾见过这般容色还能有这番想法的贵女来。再加上她以往便洁身自好,成亲后也独宠夫君的传言,更是引得不少有心人心向往之。 景硫忍不住噗嗤一笑:“我就知道九妹是个长情的,清絮,别胡闹了,今天能把小九诓来了,已经算是大功一件了。你们瞧她的脸色,进来到现在就没自在过,显然还是不习惯。” 三王爷这么一说,众人果然发现锦瑟浑身都不怎么舒坦,明显有种想快点把事解决完了转身就走的狼狈神情,于是就有个别几个机灵的王爷朝暗地里使了个眼色。 顿时就有一对孪生美人上前,那是醉乡楼内有名的双生美少年,只见他们手中拿着酒杯风情万种地袅袅走到锦瑟的身旁,一左一右地吐气如兰道:“奴家一直敬仰亲王大名,如今贵人亲驾光临,可少不得要喝了奴家这杯酒。”说着,一双玉手已经将酒杯递到了锦瑟的面前。 那声音一落地,锦瑟便错愕地望向他们,这方寸之间,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的脸便刷地一下变得通红!这两人周身香气萦绕,衣衫薄得几乎遮不住身子,这还不是最主要的,两个少年见她不知如何应对,更有意无意间,将柔弱如骨的身子向着她偎去,秀脸含春,两只手更是渐渐地朝她身上抱去,于是锦瑟被他们敬得忍不住连连后退,连额头上都开始细密地渗出汗珠子来了,这个表情,众人自然收入眼底,有好事者已经开始捧腹不已。 她背后本就是一处阶梯,退了没几步就被抵在死角,眼见去路无望,这才不得不慌忙接过了酒杯急急忙忙地喝了一口,又因为太急而连连被呛,这可真是狼狈透顶。 此时她俏生生的站在当口,原本就绝美难言的面容因为激动之下更是一片晕红,水眸晶亮,仿佛要滴出水来,那种难言难画的美艳,兼之她近前处身上散发的幽香,令得两个近前敬酒的美少年更是大大的咽了一口口水,往日里都是他们把女子们诱惑的失了分寸,如今却只觉得自己周身燥热反而要先按耐不住了,此时他们直愣愣地望着她颈侧那白嫩滑腻的肌肤,突然有种想要一起撕开她的外衣咬上一口的感觉。见他们还是不肯离开,锦瑟终于忍不住了,她忙不迭地道:“多谢敬酒,请…请…请回吧。”本来极有王爷威势的一句话却因为打了结巴而完全泄露了她的慌张。 而那几个看好戏的王爷终于开始哄笑不止,她们一边伸袖挡着自己半边脸,一边似是看不下去地嗟叹道:“怎么这小九儿看到男子还是如此胆小,真真是丢我辈女儿家的脸啊!”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这两个孪生美少年哪里会轻易地便被锦瑟一句话而退下,于是故意显得犹不知足地嗔道:“贵人才喝这么两杯怎么行,今日既来了此处,自然须得由我们兄弟俩好好伺候一番。” 这两个少年姿色清丽,肌肤白嫩,双眼盈盈,便是放在现代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少年。想必什么偶像歌星都得靠边站,两人身形俊秀却纤挺,气势身姿上并不弱于锦瑟,于是故意凑在近前处,将她牢牢地抵在中间。 锦瑟顿时叫苦不迭,她知道这一幕是自己几个调皮的姐妹最爱看的,如今正中下怀,必然也是她们安排的这对美人。只是他们玩笑归玩笑,那抵着自己腰间的坚硬又算是什么事啊?她又不是不解人事,早在察觉不对时已经浑身僵硬。这到底是被诱惑还是被调戏哇! 这还不算,从她这个角度,还可以轻易地看到两个少年敞开的白色纱衣内,毫不掩饰的精致锁骨,因为他们刻意的朝前俯身,那白皙的皮肤与两粒樱红的小点便清楚地映入她的眼中,再往下,甚至隐隐约约的还可以看得更深。而美少年也似乎知道她注意到了,还故意对着她的方向半解衣衫,胸脯相贴,紧紧地搂着,以便让她一个人看得更清楚通透。 锦瑟双眼登时睁得更大,两个少年见她看到自己的身子眼睛都直了(其实是因为震惊),以为她被自己的美色所惑,于是俱轻轻地在她耳边吹口气道:“其实奴家身上此时只穿了这么一件,亲王若是不信,可以摸一下?”说着都拿起她的玉手,还来不及惊叹那滑腻的触感,已经迫不及待的将它按在自己的胸口揉了起来,边娇笑道:“亲王喜欢吗?” 顿时锦瑟犹如被烧到了一般跳起身朝后躲去,,此时她面色绯红,头发凌乱,却是开口道:“你们这样就不冷吗?” 众人见她被这对绝色少年缠着□□了半日居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顿时又是笑倒了一片。是捧腹的捧腹,嘻笑的嘻笑。 所有楼中的男子都看到了她此时落荒而逃的样子,如海棠春晓,比之他们往日里所有刻意伪装的风情性感都要娇羞美艳,一时慑于她的美貌,都大为意动,目光闪烁地想道:“如此绝色女儿,若果真能与她共度一夜,想必便是叫我立时死了都愿意,一会若是寻到机会,必要将她留住,牢牢按倒在床榻上,让她几夜都下不了……”锦瑟哪里知道他们想的什么,若是知道,恐怕更是要慌不择路地逃了出去。而她身后的女侍们则为她整理起衣袍头发来。她带的是女侍而非用的小厮,显然看在众人眼里,对她的惧男传言深信不疑,若非她如今娶了秦林公子且又独宠侧君林素衣,恐怕她好女色的传闻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 此时宋丞始终站在角落不发一言,原本的主角从他变成了玉锦瑟,而所有的焦点也变成了她,再出声已是不合时宜。连清絮也忘了自己之前的处境,而是拍着大腿哈哈大笑,显然这一幕让她极是兴味盎然,更加舍不得离开了。 两个美少年见她窘迫地推开自己,也不再勉强,毕竟是堂堂亲王,不敢过分逾矩,虽有些依依不舍,却也乖乖地退回到了三王爷景硫的身后,锦瑟松了口气,方才明白原来这对双生子是景硫所包下的相好,既如此,她便也明白过来刚才必然是众人故意安排以让她惊慌失措的。 也怪她一路入内都没仔细看看周围,于是便微微沉下脸,对着清絮不悦道:“怎么?把我叫来就是为了开这种玩笑?如今也该玩够了吧,恕本王不奉陪了。”言罢一挥衣袖,竟是准备直接脱身了。 众人正看得兴起,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哪会放过,于是几乎所有的玉家王爷都凑上前去,一个个拉胳膊拉袍子的,那个姐妹情深,情意绵绵啊,生怕她开溜了自己的的乐子也没了。 “小九儿说的是哪里话?我们还不是多日不见你,想着你了。” “是啊,清絮今日发的酒疯可大了,若非你来了,还有谁有这个能力镇住场面。” “既来之则安之嘛,小锦啊,你要是不留下陪姐姐喝两杯,姐姐们今日就都不走了,宁可醉死在这里。” 第67节 你们不走就不走,管我屁事,锦瑟很想朝这群睁眼说瞎话的姐妹们来点狠话,只是自己刚从男人堆里脱身,如今就又陷在女人堆里,话都说不全半句,便又被人推搡拉扯的衣冠又乱了。 又听见一阵震天的嚎哭传来,只见老鸨和几个花魁迎将了上来,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亲王啊,您来了不到片刻就走,这传出去,往后醉乡楼可怎么做生意啊,让奴家们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各位王爷啊。” 锦瑟抽动了两下嘴角,这理由也太牵强了吧,你们就尽管扯淡吧。 “亲王啊,您可千万不能就这么走啊,不然奴家们今日就哭死在这里。”顿时一片殷殷的哭声传来,好好一处花楼愣是变得像灵堂似的。 我靠,这下锦瑟是真正的傻了眼了,她只是要走而已,怎么弄的像是去上法场一样。 她被吵得晕头转向的,转眸无意识地朝四处转了一圈,终于看到了角落处始终静静伫立,不发一言,沉静如泰山一般的宋丞。 一身正红,显然是王府正君装束,再兼在她这个另世人眼里颇为阳刚俊美的外貌,瞧那宽阔的肩,充满力度的腰,笔直修长的腿,配上光润亮泽的麦色皮肤,和谐完美的令人惊讶,锦瑟料不到女尊世界里也会遇到这般人物,不由眼前一亮,随即一叹。可惜了~~~ 她这一抬眸,又是一怔忡,自然对上了宋丞,四目相对,后者不卑不亢地朝她行了个王府正君参见亲王的礼仪,这番荣辱不惊,淡定自如,又引得锦瑟一阵惊艳,不由自主地便向他走去,回了一礼遂开口问道:“正君不必多礼,却不知是我哪位姐妹府上的?怎会来到此地。” 宋丞淡淡地扫了一眼清絮,语调波澜不惊地道:“回亲王,卑妾是十王爷府上的。” 这“卑妾”两字一出,锦瑟忍不住周身抖了抖,听到一个阳刚俊男说这两个字,实在难受,好在他举止语调都颇为中正平和,这番理所当然的姿态比起其他美人那副柔媚的模样已是让她好受多了。 其实宋丞亦是个自尊且有几分傲气的男子,即使世人不容他的外貌,他却是绝不会自轻自贱,只因锦瑟堂堂一界亲王之尊,居然关切的主动对他开口相询,又见他一个王府男子身处青楼却丝毫没有不屑,一时心有感之,知道她有心解围,故而才会自称卑妾,若是对着他人,他只会自称“宋某”。 果然,锦瑟三言两语便知道了他的来意,顿时美目微沉,朝着清絮望去。 “是这样吗?清絮。” 这种冷静威仪与儒雅雍容的气度,与方才立时判若两人,众人不由心头又是一凛,对她立时又生出了几分敬意来。微启朱唇,只听得她清澈的声音像清泉般淌过耳边:“清絮,正君如今亲自来请,这份涵养实非常人,你若体谅他一片苦心,便回了吧。” 这算是个台阶,打圆场了,既保存了清絮的王爷体面,也给了宋正君一个很好的台阶。 清絮还在犹豫,锦瑟又缓缓道:“清絮,宋正君对你算是情深意重了,你这般日夜流连青楼,在外风流成性,他却还是放下正君的体面亲来接你,你一番胡闹,他也始终恭恭敬敬,静候你回家,算是给足了你的面子,这番气度实属难得,你是不是也该珍惜一下自家这般夫君?” 此时宋丞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只觉得袖中指尖都在轻轻颤抖,他虽在世人面前总是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被清絮畏之如虎,这锦亲王却一眼就看出他的苦心,了解他心头的苦楚,一时颇有知己之感,奈何却不能在面上流露半分,只能苦苦压抑。 清絮说不过锦瑟,想了想也终于觉得有些理亏,嘴角蠕动了几下,再抬头看了眼自家的夫君,无意间似是看到一抹苦涩,心头一时不忍,终于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锦瑟闻言大喜,觉得自己大功告成,终于可以回家交差了。却不知四下里此时一片安静,别说青楼里的男子了,便是那宋丞身后的小侍听了她的话,背地里也早已激动地泪水涟涟,恨不能直接跪在她的面前磕头。 锦瑟并不知道自己此番言行被有心人看在眼里,日后会掀起多少风波。 她拱手朝各位王爷道:“各位,如此我便与清絮一同告退了。见谅。” 她说的冠冕堂皇,可各位王爷们哪里会让她的如意算盘得逞,清絮走了有什么打紧,玉锦瑟来了更好,找乐子更方便。这可不正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嘛。 于是一时间所有玉家的恶劣分子都是嘻嘻哈哈上前,亲热道:“你和清絮走什么走,她自是回自家的王府,难道你也随她去十王府不成?人家自有正君照顾呢,不必担心。” 这番故意曲解明显就是要把锦瑟的借口堵回肚子里去。 锦瑟苦笑一声:“那你们想我怎么样?” 锦瑟这种亲王的威严和气势,遇到正事上倒是可以镇住场面,毕竟活了两世了,心理年龄自然不弱。 不过就是性子太和善了,对着和自己极为亲密的自家姐妹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上就万万摆不出如子雁或是安澜那般的姿态来,也因此,她总是被吃得死死的。 而众人显然也颇为也了解她的个性,眼睛骤然都是一亮。那宋丞紧随着清絮的身后也走出了大厅,只是在路过锦瑟身边时,又朝她微微一福,这显然是感谢她方才出手相助,锦瑟亦朝他淡淡一笑,看着他快步走出厅堂,心中忽然想到那宫中的皇贵君,不由意会地一笑。这两兄弟,可真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人物呢。 那老鸨阅人无数,对玉锦瑟方才的言行也颇有几分关注,虽是开风月场所的老板,却也肃然起敬。于是不再刻意谄媚或者让手下的少年们摆出□□的姿态看她笑话,而是恭恭敬敬地,甚至眼带几分爱意地对着她敬酒道:“亲王若是不嫌弃奴家身份低贱,还请饮了此杯,奴家今日得见亲王风采,实是心慕……” 这老鸨年轻时也算是一个风流人物,如今年岁大了,却还是风韵犹存,自有一番风流,锦瑟见他此时并不带分毫刻意的妖娆,便也自在了几分,“请”了一声后,不见丝毫犹豫便爽利地举杯饮之。 这份面子给的不小,老鸨顿时笑得眼睛都快找不到地方了,身后的少年们也与有荣焉,显然锦瑟虽是亲王之尊,却并没有半分看轻他们这些风月场所的妓子,而那老鸨精明的眼睛现在也看出来了,玉锦瑟的确不是个风流好色的女子,而不是如某些卫道士般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假作正经,于是他便没让身边任何少年上前伺候,自己更退开几步,只是双眸晶亮地对着锦瑟道:“见亲王如此人物,奴家们也不敢唐突了,相请不如偶遇,还请亲王今日在鄙处稍坐片刻,赏了几只舞曲喝了几杯酒再走,就算是奴家们的一片心意了。” 这话说得诚恳,话里的意思自然也很简单,锦瑟只要不是那些涂脂抹粉的少年上来缠着她,便也自在,只是听曲看舞,又不是龙潭虎穴,也算是给拳拳相邀的各姐妹一份面子,怎会不应,于是微微颔首。只是她却不知道,这一声应下后,身旁的一些人便开始挤眉弄眼起来,显然另有盘算。 老鸨拍拍手,那些处子少年们重又步入场内,盈盈拜下,随即闻声起舞。 众位王爷依然逍遥自在地受着身边美人们的伺候,唯有锦瑟身后,只有两个女侍为她斟酒布菜,而她姿态优雅,面色平和纯净,如不染尘世般的高洁,竟是显得光华夺目。也因此,她与他人不同的待遇反而让人觉得此情此景没有丝毫不衬,只是诱的人移不开眼去。 这回再出来的少年们虽仍是身段玲珑却不再是如先前的衣不蔽体了,显然众人有心取悦锦瑟,知道她不是普通人,也不愿用媚俗的舞姿轻贱了她。 只听古琴和瑟声相合,少年们轻舒绣臂,长袖一挥,原地翩翩。那舞姿时而轻柔,时而激烈,曼妙的扭动着。而在这靡靡乐声中,更有几人清唱道:“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昔为娼家女,今为荡子夫。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 这是锦瑟年少时一时游戏所背的诗,从宫中流传出来后竟成为了大街小巷,秦楼楚馆的唱词。 此时此地少年们唱出此曲,显然也有讨好之意,只是锦瑟当时实在年幼,又是刚到异世,不知道入乡随俗,且因为尊重原世的诗作,便没把词句里面的“女”字改动,也因此,她的好女色之名泰半也由此而来。 不过这些少年的嗓音虽然清丽婉约,却是把曲调里面的哀怨寂寞之清表现得淋漓尽致,只是锦瑟此时此地听到此曲,还是禁不住怔了一下。 此时台上的少年们不少人美目涟涟地望着台下发呆的锦瑟,那灼热地迫视终于引得她回过神来,慌忙低头饮酒,生怕哪个自作多情的以为她看上了自己。 低头思忖间,只觉右边的雨淮忽然手臂一勾,迅速无比地搂住了自己的脖子,暧昧地说道:“怎么,你又害羞了,当日在宫里还有胆子扮男装整我们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羞,如今到了这里竟变成锯嘴葫芦了?” 锦瑟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害羞了?” 这时满桌子的人都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的齐声道:“我们可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气得锦瑟简直说不出话来,然后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你既然不害羞,那待会我找两个美人来坐你旁边劝酒,你要是不愿意也可,只要待会一口气肯喝下三坛子酒去,我们就放你回家。” 锦瑟面色铁青,她显然也有点怒了:“少来,你们这分明是想灌醉了我然后害我清白不保,我可不上当,刚才我不过一时不慎,三姐身边那两个色狼就差点就地把我给扒了,若是真让你们得逞,回去后被我家素衣知道了可不得了。” 安静,无比的安静! 片刻之后,就听见一阵轰笑声震天响起!一室之内,全部人都笑得前仰后覆的,连老鸨也是喷出一口酒来,差点呛住了!而这些人中,笑得最起劲的,却正是那两个站在景硫身侧调戏过锦瑟的双生美少年,只见他们一边笑,一边还在桌子上大力的拍打,一边拍打,一边更用力地大笑! 锦瑟一张玉面顿时黑成了一团,你们有必要嘲笑得这么明目张胆吗?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所有人几乎都忘记了自己最初是为什么把锦瑟骗了过来。 只知道,有玉锦瑟的地方,果然大家都不会无聊,这惧男成性的锦亲王第一次逛妓院青楼的传闻想必等第二天传遍大街小巷的时候也会成为空前轰动的新闻吧。只不过若是事后被人知道,这位一整夜留在青楼的大周最炙手可热的亲王居然只是喝了两杯酒然后看了几支舞便全身而退的话,恐怕以后醉乡楼会成为最大的笑话吧。 事实上,在老鸨乃至一票心怀不轨的青楼男子们甚至少年们这样想着的时候,玉锦瑟也不是坐以待毙之徒,她也在考虑着什么时候可以客气的告辞离开了。 但是才刚两只舞曲过去,锦瑟酒又喝得不多,玉家王爷们自然都不太满意。 开始有人一个个地站起来和她敬酒,甚至还有人提议行酒令,锦瑟微微皱眉,正想拒绝。 就看到身旁的雨淮一脸“真挚”地说道:“我说锦瑟啊,今日众家姐妹难得聚在一起,你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吗?” “你明天不上朝?” “集体请假不就得了?”只要事后把个中精彩部分和安澜绘声绘色的汇报一下,女帝哪里会生气。 锦瑟不是傻瓜,清亮的眸光只是四下一扫,众人的这些小心思都已经收进眼底。 她忽然哈哈朗声一笑,随即转头朝着身旁一同起哄的雨淮看去。看得那个专注,那个“深情款款”,连大周朝这位向来冷静的尚书也是浑身一个哆嗦。 “我说雨淮,平时我们也算是老友吧,如今姐妹有难,你居然落井下石?”她问得很轻很轻,但是那微眯起的眼睛显然在不断闪烁,透露着十分的不满。 “帮你什么?”雨淮还在装傻,她亦也低声笑道,“你该知道,今日你想全身而退恐怕是很难的了,不如还是乖乖就范从了大家吧……”说到最后还举杯和她眨眨眼,“这温柔乡里的滋味也该让你尝尝了,省得整日里被你的小夫君弄得死去活来,丢我们女儿家的脸面。” “行!”锦瑟爽快地答道,后者忍不住一愣,“既然今日你铁了心不肯帮我解围,那我也只有不客气了,既然是好姐妹,要死也得一起死对吧。”说着锦瑟自信满满地瞅着她冷哼一声。 雨淮见她表情诡异,心下微微一紧,心中刚有不妙的预感,下一刻,玉锦瑟蓦地张开了双臂,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狠狠地抱了个满怀。 而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见玉锦瑟大声道:“淮,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你心理最喜欢的人居然是我?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两人方才窃窃私语了半晌,谁也没注意她们说了什么,如今玉锦瑟这么一发作,在场所有人都立即被炸了个头晕眼花。雨淮则完全没想到的全身僵住,估计她做梦都想不到玉锦瑟居然会如此败坏她的名声。 “虽说女女相恋不容于世,可是如果对象是你,我玉锦瑟愿意接受这一切,反正我的好女色之名早已经传遍天下,再多加一条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委屈了你啊,雨淮。” 所有人的嘴角都抽搐了起来,而雨淮蓦地也明白了过来,再看看锦瑟眼角光芒闪烁,显然她乐得眼泪都出来了,只是雨淮不愧是大周国的尚书,眸子一转便计上心头,干脆将计就计,她马上也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情地回抱住了锦瑟,大声道:“锦瑟啊,为什么你不是男儿身啊,不然我定要和女帝求亲,把你娶回家做正夫去,嫁给我吧,锦瑟。” 这下众人不仅仅是嘴角抽搐了,连带都有倒地不起的趋势了。 于是风中凌乱的人又轮到锦瑟了,她万万没有料到雨淮只是恍惚了那么片刻就反映了过来,而且还直接把她的角色定为被压的。 就见有人捂着脸道:“我是不是喝多了,刚才我听到了什么?天哪,我一定是喝多了。” 而锦瑟还在发呆,显然她尚未从那句“嫁给我吧”当中恢复过来,毕竟这是生平第一次听到有一个女人对她说这句话,想相信一下都难,顿时出口的声音都颤抖了:“你说的是真的吗?” 只见雨淮还在“脉脉含情”地看着她:“当然是真的,怎么,你不信吗?上回夜里我不就告诉你了吗?” 夜……夜里,众人这时候又无言了,感觉任何语言这时候都是苍白的。 被她这么一挑衅,锦瑟又冷静下来了,遂故意装出含羞带嗔地抛个媚眼道:“既如此,那你现在亲我一下,我就相信是真的。” 这下回击实在太厉害了,雨淮的脸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浑身汗毛林立。 锦瑟说着还故意把脸蛋凑过去,指着自己脸上某处,不怀好意地说道:“你亲啊,你倒是亲亲看?恩?别说的这么好听!”她知道女尊国的大女人们可不像自己原来世界的女人,换到二十一世纪,你让一个正常的男人去亲另一个男人的脸蛋,他能不暴走吗? 于是她得意洋洋地看着雨淮,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随着这一来一往的,这回大家总算看出来了,这两个大周国可算是最位高权重的女人如今绝对是在恶整对方,不仅仅如此,她们甚至还卯上了,而事实上在青楼里逢场作戏惯了的老鸨和青楼男子们也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一个个都憋着大气不敢狂笑。 此时这位堂堂的状元女,大周史上平日里在朝堂上最会呼风唤雨的尚书终于憋不住了,随着玉锦瑟靠得越来越近的邪恶笑脸,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地大喊一声,直接跳起身来,退开三步颤抖地指着她道:“玉锦瑟,你,你,今天……今天算你狠!” 说着一挥袖子直接朝外逃走,步出门槛的时候还给差点给绊了个踉跄,而室内锦瑟看她落荒而逃也哈哈大笑起来,遂一挥衣袖优雅地站起身来,只见她双眸如星,嫣然一笑,落落大方道:“各位,既然尚书大人心系国事而告退了,在下自然也不能久留。就此告辞了。” 众人都知道她在睁眼说瞎话,刚才那雨淮分明就是被她故意耍了一番吓跑的,可是瞧她此时站在室内如明珠映树,清风拂面,那种举世少有的风流雅致,如此令人心折,竟一时再也说不出来什么,最重要的是,谁也不想做下一个雨淮,于是也只能由着她离开。 此时楼上厢房内始终未露面的一个男子,正拿着杯盏微微晃动,他容貌俊美之极,犹如玉树琼花般,他坐在那里已是许久,自是从玉锦瑟露面之始便一直藏于暗处观察她,想必任谁也不会想到,诺大的青楼中,居然还会在角落里有这样一个非青楼的男子,而他不是旁人,正是西塘皇子寒朝羽。 “有趣,有趣!玉锦瑟,我果然还是看不透你,我从不知世上竟有这样的女人,比所有的女子都冶艳俊美,却比男子还要温柔,时而高贵优雅,又时而如此邪恶,真正教人意想不到。”此时他喃喃自语,将酒杯放下,竟是展颜一笑,“莲儿,你说是不是?” 他背后站着一个少年,那少年似是水做的白嫩肌肤,一双水润的桃花眼,唇亦如花瓣般精致,可惜的是,他的左脸颊与脖颈处有几道狭长的伤疤,以至于这道伤疤完全破坏了他的美貌。 寒朝羽见他始终沉默不语,叹了口气:“莲儿,当初在江南,你若是知道是这么一个女子要救你,可还会愿意跟着你家主夫离开?” 少年目光盈盈闪动,却仍没有回答。原来他正是当日锦瑟在扬州遇到苏瑜和林潇然的当日所曾救下的刘家被赶出家门的一侍少年,想当日,他在锦瑟相救之下,却还是听信刘家主夫的片面之词,跟着他回了家,没几日,便被虐得落了胎,更重新被撵出了家门。回想当年,当他仍未被害破相时,亦是被妻主疼爱过一段时日,直至那刘主夫进了门,便故意找人划伤了他的脸,三番两次将他赶出家门,流落街头,最终连腹中孩儿都未能保住,若非眼前的主人相救,想必早已横尸荒野。 想至此,心头一酸,却不再流泪,也许哀莫大于心死,一度以为世上哪个女儿不薄幸不重色,要叹也只能叹自己的命不好。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日他曾也以为该是男扮女装,为自己强出头的哪家公子,居然是大周的亲王玉锦瑟?更没有想到,她看似腼腆,却依然不减皇族威严,甚至心心念念自家的夫君,即使再其他女人家眼里如此行事未免过于男男腔,她却明显泰然自若,还一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模样。教人委实不得不羡慕她娶进门的夫君们。 寒朝羽抬眼看了眼莲儿,淡淡笑道:“想必这世上还没人知道,这醉乡楼如今已在我寒朝羽名下。若我要你替我做件事,你可愿意?” 那少年起身走到寒朝羽的面前直直跪下,毫不犹豫地道:“莲儿的命是公子给的,公子只要不嫌弃莲儿资质浅陋,莲儿愿意为公子赴汤蹈火。” 寒朝羽扶起他:“赴汤蹈火倒是不必,你跟着我这一年来,也是学了不少,想必早已明白男儿家活在这个世上实属不易。如今我即将返回西塘,而君傲国的皇长女素鸣叶也即将至大周京城面圣缔约,这玉锦瑟是大周的亲王,她对我的计划来说至关重要。我需要有个人进入亲王府,为我就近埋下伏笔。” 说到这,莲儿依旧静静聆听,面色未变,而寒朝羽也对他的乖巧很是满意。遂又道:“你虽容貌尽毁,对其他女儿家来说自然毫无吸引力,可是她玉锦瑟不同,她最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并不风流好色,你若是美人她或许会有戒心,然而你容貌尽毁,何况她又曾在扬州对你施过援手,想必不会防你。你只需找到合适时机见到她,更让她以为你如今无依无靠,她必然会带你回亲王府安置照顾,届时你该做什么,我自会派人吩咐给你。” 少年点点头,依旧沉默不语。 寒朝羽再度望了眼锦瑟离去的方向,唇线轻抿,含着丝缕浅笑,似那缥缈轻风恍若无痕。 锦瑟不知道自己整日里被一票人在算计,反而带着劫后余生的快感一路坐着王府的车驾顺利地回了府,一进门,又开始朝素衣的庭院跑去,巴巴地看着门口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的院子,踮起脚尖看了两眼,这才叹口气转身离开。 见她这副样子,小青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啊,偏偏是自家的亲王,该说的早就说了无数遍了。 只得皮笑肉不笑地提醒道:“亲王,如今早都是后半夜了,便是侧君也早就歇下了,还看什么看呀。” 第68节 锦瑟叹道:“小青,你哪里懂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 锦瑟与素衣是标准的古代版的先结婚后恋爱的典范,也因此,此时正是她的热恋期,却被人忽冷忽热地凉着了,自然只有乖乖上钩的份。 小青朝天翻个白眼:“我的亲王啊,您若真的寂寞了,正君和侍君都可以服侍,便是偏院也还有一票您没宠幸过的美姬呢。想要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不必了,最难消受美人恩。”她说着,犹有余悸地表情,估计是想到了一些陈年旧事,“况且这么晚了,大家都睡了,就不必麻烦了。” 小青几乎要急得跺脚,这王爷是真傻还是装傻呢?若是能被锦瑟召幸,谁会不乐意?谁会介意是半夜还是白天? 锦瑟忙活了大半夜,有些疲累,可是在走入房内的一瞬间,却还是轻轻地咦了一声。 只见秦若临正静静地站在桌前,一袭素色,清泠如水,透着微微的凉意。长发只是轻轻挽着,斜插一支白玉簪子,素净而淡雅。 她显然是怔了怔:“若临,你怎么……还没睡?”她本想说,你怎么在这里?却怕他多心,于是话到嘴边便临时换了句。 一抬眼,两人视线相对,若临嫣然一笑,笑意温润,只是那总是清亮的眸子似是薄薄的蒙上了一层雾:“亲王,都是您的夫君,您出门前会记挂素衣,却为何……不记得若临?” 那话里的酸涩与苦意再明显不过,锦瑟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应。 就见小青偷偷一笑,掩嘴挥手让身后的人全部退下,自己则蹑手蹑脚地带上了外间厢房的门,想必此时若有个锁链,她也许毫不犹豫地也会把门都给锁了。 若临一步步走近锦瑟,看着后者微微退后,几乎有要调头逃跑的趋势,不由脚步一顿,声音中带着无限的委屈:“亲王,您就如此不待见若临吗?” “若临,这么晚了,你不该还等我。”见他泫然欲泣,锦瑟脚步顿了顿。 慢慢的向锦瑟走去,若临嘴角含笑,眼波流转之间,那一泓幽暗似乎隐带深意。但只一瞬,倏然清澈透明,又变得如往日一般的墨玉和纯粹。 “若临知道亲王是去青楼了,这一身的香气还没散去呢。”他不答反问,果然成功地转移了锦瑟的注意力,后者微微皱眉,条件反射地便低头抬袖闻了闻。 “还好吧。”她并没过多允许旁人近身,毕竟她自己可比谁都害怕那男人的脂粉气,方说完,就看见若临已在近在咫尺处,一双水漾的眼中带着浓浓的哀愁:“亲王还是脱了这身衣服吧,否则若是被素衣哥哥瞧见也是不好。” “我知道……”她微微侧脸,想避开若临此时的灼灼注视,奇怪,往日里比她还害羞的小白兔怎的今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天色不早了,若临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若临不答,却忽然整个人都朝锦瑟怀中靠去,他虽然还是个少年,却身姿修长,腰身纤细,锦瑟的背后恰是桌子,她猝不及防没有料到若临忽然如此主动,无意识地顺势抱住了,下一瞬若临的眸中闪过一丝光芒,趁着这机会,竟然直接吻上了她,锦瑟脑中轰的一下,想要朝后避去,却不料原本该是靠近她怀里的若临伸手直接揽过她的腰身,将她搂近贴向自己,反而更加深了这个吻,唇舌相缠。 “够了若临……”锦瑟费了一些力气才气喘吁吁地挣扎开来,却发现眼前的少年一反方才的哀怨忧伤的神情,反而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锦瑟,这却让她怔住了。 “您还是那么害羞呢。不过若临已经很满足了,即使,现在亲王能给予的也许只是如此。”他长叹一声。 锦瑟忽然觉得有必要和他说清楚:“若临,你知道我如今心里只有素衣……” “没关系!”若临微笑着打断她,他一身从容轩然,如玉树碧竹,缓若轻风地微笑着,“若临也会长大,有一天也会和素衣哥哥一样……而现在,您只要记得偶尔,看我一眼便好……” 锦瑟傻住了,眼前的人仿佛是若临,却又仿佛不是,本以为那样直白的拒绝的话出口,虽然会伤了他却也会终止他的痴想,却不料他竟还是如此有自信。 这人真的是若临吗?那天夜里,当若临离开后,锦瑟翻来覆去的居然失眠了。 只因为这一夜,可怜的大周国亲王玉锦瑟始终有种挥之不去的被人调戏的挫败感。 作者有话要说: 到目前为止,虽然大家有很多意见, 不过原本的情节思路还是照样在继续。 第90章 第九十章 正如当日寒朝羽在醉乡楼中所言,五日后,君傲国皇长女素鸣叶及其随侍便浩浩荡荡地抵达了大周京城。 与子雁和其他王爷们不同,锦瑟从不关心朝政和国家大事,基本上属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型的“上班族”,毕竟这辈子她投胎的运气不错进入了统治阶级,而且又是个以女人为主的世界,基本上不存在战乱和皇室内斗等情况,百姓也是安居乐业,知足常乐(这或许也是女权世界的基本观念造成的)。而且自从素衣怀孕却又避而不见后,她的心里就再也搁不下其他事情,浑浑噩噩的就是个陷入热恋中的小女人。也因此,她自然不会关心到朝政,等宫中的宴席令官到了王府请她的时候,她还迷惑地问道,素鸣叶是哪根葱? 这个时候,林素衣已近临产期,如斯时刻,锦瑟简直恨不得寸步不离守在他的身边,又怎么肯出府接待什么劳什子君傲皇女,然而刘忠和小青却知道其中的重要性,他国皇长女来朝,且安澜又如此重视设宴在宫中款待,锦瑟若是寻常王爷便也罢了,偏偏她如今已是大周朝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下,即使她吊儿郎当地自被封以来连上朝理政都经常请假,而安澜和子雁也睁眼闭眼地让她吊儿郎当的过了段逍遥日子,可如今这种重大场合,她与殷亲王两人都是绝不可以缺席的。锦瑟平时从不是个任性的人,奈何恋爱中的女人几乎都没什么智商这一句话在她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因此,刘忠和小青从早上劝到下午,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锦瑟却还是漠视她们,始终不肯应晚上的宴席,直到阖府上下事情闹到连林素衣都知道了亦来相劝时,锦瑟方才一副奸计得逞的得意样,立即精神振奋地梳妆打扮,那情形貌似幽会情人,恐怕连入宫赴宴都未必能使她这般用心装扮,等把自己的弄得美美的后遂屁颠屁颠的朝素衣的院子赶去了。 此时她满心满脑都是——我家亲亲素衣终于肯见我啦。浑然未觉身后众人满头的黑线和内心的哀嚎,完了完了,亲王再这样下去,和夫奴有什么两样? 锦瑟来到侧君院中的时候,所有见到她的人都愣了愣,只见那一身素白锦通袖宫袍,剔透的嵌翡翠玉带,真正是白衣如雪,黑发似墨,那瑰姿逸态本是绝世品貌,奈何她开口第一句却是对着隔着帘子方肯见她的林素衣委屈道:“素衣,我今天可是特地用心打扮了来见你的,你却是隔着帘子做什么!”众人闻言都憋笑不已,连帘后的素衣都是一怔,然后就见锦瑟毫不理会的一把掀开帘子,一脸惊喜交加地看着多日不见的素衣,直至看到他依旧精致俊美的脸上在见到自己所流露的那一缕流动的暖色与温和,终于忍不住激动地上前扑到他的怀里,此时素衣是坐着的,而锦瑟则是直奔过去,这简直和飞扑差不多的姿态顿时把所有人都给吓出了一声冷汗,唯有素衣镇定如故,他微微一笑,张开双手,好整以暇地让自家亲王顺利地扑入自己的怀里,双手顺势揽上了她的腰,只见此时这让世人惊才绝艳的大周第一美女半是撒娇半是埋怨地正在这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夫耳边嘟囔道:“素衣,你真是好狠的心,居然不见我,我今儿就是要打扮的美美的迷死你,看你以后还舍不舍得不见我……哼!!” 此时素衣自然是抱着玉锦瑟极力安抚,可锦瑟身后的小青还是控制不住面部的微微抽搐,趁着锦瑟还没说出更多让人笑话的话来,赶紧的清场,让所有的人都腾出地儿来让自家的亲王肉麻个够。 锦瑟腻歪在素衣怀里好半晌,享受着他轻抚着自己的温馨时刻,好久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委实压着他了,遂慌忙起身问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方才没压到你吧……” 素衣的目光刹那间柔和下来,唇角,一丝笑意如涟漪般轻轻泛起:“无妨。” 锦瑟舒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手盖上他的腹部,认真道,“素衣,以后我们不生孩子了,省得你又不见我了,其实只是大了点肚子嘛,我家素衣永远是姿色第一,我哪里会在意。”言罢,颇有几分赌气的色彩,其实素衣知道她心思亦是玲珑,怎会不解自己如此做的深意,只是如今三言两语故意的装傻,为他先前的任性与别扭举动开脱,更是暗暗表明了她弱水三千只饮一瓢的决心。顿时心头一热,却已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锦瑟仿似没有感觉到他周身微微一颤,她将头靠在素衣的肩膀上,抓着他的手又笑道:“其实我知道今日这为君傲皇长女接风宴席的重要性,我是故意耍性子,想着你若是肯亲自劝我,我便可以趁机见你,你若是这样都狠心不见我,就让我被皇姐骂死算了,谁知道,你果然还是舍不得我。”言罢,得意地一笑。 这一点,素衣却是没有想到,不由怔了一怔,一缕阳光透过纱窗,映在素衣此时明净如玉的脸上,衬得他墨色长眉玉色容颜,略略少了几分原先的少年青涩,却温柔得像一波春水,波光潋滟。淡淡一笑,他垂下眼,轻轻道:“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让我舍不下,岂不知,你这样的身份,是注定不可以只有我一个夫君…… 锦瑟抬眼看他,脸上绽放出淡淡甜而暖的笑容:“素衣你可要有心理准备,我就是这样的人,就想要天天缠着你,你也是,可不许以后多看其他美女一眼,否则的话本王可是会生气的,本王若是生气了,就只有天天把你绑在身边,寸步不离,让你没功夫红杏出墙。” 素衣不由失笑,又见她郑重其事地哀怨道:“你这些日子不见我,我又不敢逼你见面,只好天天担心你。你倒好,只言片语都不肯给我,幸好我知道你平日里都守在院子里不出,否则我真要怀疑你移情别恋,始乱终弃了。” 这话一出,饶是一向清冷的林家公子也是呆住了,他看着眼前的女子一脸煞有介事的模样,忽而长声灿笑,这一笑,终于将他心中郁结多日的烦扰扫的一干二净,他笑完后看着眼前的女子仍是目光盈盈地专注地看着他,那么专注和认真,看得他心里阵阵发紧,顿时自己也是痴了。 他终于收敛了笑意,伸手抚上她的脸,而锦瑟的手也轻柔地覆上他正抚在自己脸上的右手。 “锦儿,我曾以为你这般人物,永不会真正为谁动心。” “谁说的,难道我是庙里的姑子不成?” 素衣摇摇头,依旧淡雅而笑,眼神柔和:“宫中也好,徐州也好,天下美人如云,你见得也是不少……” “什么美人?哪里美?莫非你说的是那些粉涂的比城墙还厚的人?”锦瑟一脸困惑地看着他,好像他说的是个笑话,“再说如今我都已经是你的人了,其他人再美又和我有什么关系?素衣,我比你年岁还大,只怕将来也老得比你快,我倒是担心你以后看上其他女人……” 她说着说着,居然还当真愁眉苦脸起来。 素衣轻轻叹口气,心头感动,亦是感慨,看来,他永远也说不过玉锦瑟。他静静地注视着她,带着一种半明半昧的眼神,仿若最深最稠的湖水,将她温柔的包围。 其实即使聪明高傲如素衣,也以为锦瑟这些话不过是故意反说,让他安心罢了。却不知道玉锦瑟实实在在还是被高看了。 两人这般你浓我浓了好久,小青在外面用咳嗽提醒得嗓子都哑了,这才把心不甘情不愿的锦瑟给唤了出来。 “干什么这么偷偷摸摸的,除非天塌下来,否则别烦我。” “亲王大人啊,宫宴啊,您不是想赖账吧,如今侧君你都已经见着了,就请你乖乖上轿去宫里吧,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不理会小青的唠叨,锦瑟立马转身对着房内的素衣大声道:“素衣,我去宫里了,你可千万等我啊……或者实在太晚了就不必等了,明天我再来看你……” 说着她还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素衣应了,这才喜笑颜开地离开。 看得小青对天直翻白眼……亲王,幸好您是个女人,就您这腻歪样,要真是男人谁敢娶您啊! 此时宫里早就是一排热闹景象,衣香鬓影,歌舞升平。 那素鸣叶乃是君傲国皇长女,按照女尊世界的传长不传幼的制度来说,她也注定是君傲国的皇太女,只见那一身皇女正装,通身的贵不可言,行至正殿时,即使对着安澜依旧微笑颔首,那气度尊贵从容,实非寻常人等。 寒暄了两句后,安澜请她及使臣们就坐,而她谢过后,却并未急着入座,目光扫过席上诸位玉家王爷们,竟忽然淡淡一笑,言道:“我来京时便听说,国富民强,以骁勇善战而闻名天下的大周国的王爷们皆是相貌不下男子们的小白脸,如今看来,大周皇族专出美女的传闻还真是名不虚传呢,哈哈哈哈。” 她身后的几个使臣闻言,也随声哈哈大笑起来。 玉家女子们本就各个生得俊美,偏向文雅白皙一路,不似其他大周女子的那种粗狂或是强壮的俊朗,更不如君傲西塘等地的女子彪悍威武,也因此在不少人眼里,都觉得她们过于孱弱,没有女儿家们的英气。 然而身为堂堂一国使臣,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过于放肆,顿时人人都面色一变,几个忍不住的几乎要当堂发作,尤其是清絮,一张脸涨得通红,若非灵冰一旁死死拉住,她恐怕早就直接冲上前去揍人了。 其实论外貌,素鸣叶的俊美未必就逊色于玉家女子,只是她过于清冷高傲,狭长的凤目开阖间凌然有光,薄唇微抿,身形远比玉家女子们更加欣长挺拔,这是一种绝不等同于玉家女子们的清隽纤秀的另一种大开大阖的俊朗,带着应属于这个时代女子的自傲与风华,好似一把闪烁着银光的绝世宝剑,摄魂夺魄中带着冰冷。 安澜亦是面色一冷,心中不豫,然而她身为一国女帝,轻易不可喜形于色,何况这素鸣叶此言并非是对着她而道,若是直接对着女帝说出这番话来可算是羞辱,可她是谢过后走到下方的客席处对着其他玉家王爷们以状似玩笑的方式说出来的,如此一来,便叫人无法以此直接指摘她。而几个被挑衅的王爷们若是按捺不住上前动了手或者失了分寸,倒反而会先落下个不是。 此时作为大周女帝的后宫而列宴的众男子们亦是心中思绪万千,面色大变,有易怒的如陪着文柳一同在席的文夏咏是最气愤不过的,想要说话却被自家哥哥一个眼神给逼退了回去。毕竟这种场合可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文家公子出声,而几个最能明白安澜心思的如莫如焉和宋润之流,则不愧是宫中一方主位,他们两个是唯一两个可说是完全不动声色之人,甚至还连给安澜倒酒也依然稳如泰山,手都没有抖过一下。 这素鸣叶显然也很知道玉家皇女们的顾忌,她笑过后袍袖一挥,便潇洒地预备在主客位上落座了。 只是还未完全坐下,便听得一声清朗的招呼声从大殿门口传来。 “诸位,请恕锦瑟迟来之罪。” 那声音柔而缓,却拖着微带迷离之气的尾音,隐约带着盛世浮华般的妖娆,每一字都令人心醉神迷。 素鸣叶也从未想过一介女子声音也可如此美丽,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绝色佳人施施然走了进来,她身披黑色大氅,进殿时由身边的宫侍解下,露出里面白色的紧身云烟夹袄锦袍,足蹬黑色丝靴,那周身最简洁的黑白两色更衬得乌墨一般的长发如锦缎一般柔亮。 只见那眉若春山,目似点漆,唇如含丹。肤色莹若脂玉,一双眼睛璀璨光华,流转间神韵如水,滟滟千里。只见她美目流转,众人感觉到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滑过时那一霎那的光华竟如皎皎明月。顿时那几个从未见过锦瑟的君傲国使臣都不禁在心中赞叹,好一个绝色美人。 锦瑟在众人凝视的目光中曼然踱近,那步履无限潇洒,薄薄的黑底色镶边的飘带四散于风中,如蝴蝶般飞舞,但见衣袖微垂,静水春风般从人群中走过,那姿态犹如一曲余音迤逦的绝妙清歌,或是一卷读至佳处正当击节的绝顶好词,一举一动,满目华光。真真天上谪仙,绝色倾城。 她一路走到安澜的面前,优雅行礼,此时她因为与素衣一见,解了多日的相思之苦,故而心情大好,便改了平日里过于低调的习惯,满堂瞩目中,就见她一举一动皆如一弯明月俯瞰碧水,动静间都是辉光,只需远远看着,便让人觉心神宁静,天地远阔。 而所有君傲国的人在她走过自己身边的时候,都对她的容貌忍不住多加注目,其实不仅仅是素鸣叶和君傲的使臣们,此时便是宋润,莫如焉之流也早已正眼看她,莫如焉眉眼含笑,宋润则是微微注目便偏过头去,而文夏咏早已看得玉面微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紧张地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了,锦瑟朝安澜行了礼后,仿似感觉到文小公子的注视,突然偏了偏头,给了他一个打招呼式的微笑。 文夏咏顿时羞得头都快低到桌子底下去,就见他抿着嘴,一双小手绞啊绞,将裙子边垂下的宫绦几乎捻断。 “平身,落座吧,今日君傲贵客在此,朕也就不计较你的迟来之罪,安福,让宴席开始吧。”安澜一声吩咐,一旁的总管安福即朝后一个手势,鱼贯而入的宫侍们即手捧着精美的佳肴入内端上座席,乐师则开始奏乐,随着第一节 清脆的编钟被敲响,笙乐与琴声同时在大殿内幽幽环伺。 这时尚是宴席的初始,伴舞的少年们还在鱼贯入内,预备先拜见女帝。清絮等众王爷则朝退下大殿台阶的锦瑟招手,示意她入座,却不料,锦瑟却好像没有看见,直直地朝一旁的君傲国使臣席塌处走去。 只见她步子轻捷,行走间行云流水,衣袖飘拂,一个身姿几乎也可成一阙精美的佳词,她这样走近他们,室内的光芒照在她的脸上,一时五官纤毫地都出现在众人眼中。 此时那几个君傲的使臣见她走来,居然骤然寂静,个别几个甚至因为脑袋不知不觉跟着转得太狠,而扭了脖子。而她只是对他们笑了笑,然后,就看见他们齐齐震了震,更有小厮在替自家主人倒酒早已满溢都没发现,而一个使臣连口中含的一块水晶肘拖着银丝掉落也不自知,简直是丑态百出。 她径直走到那素鸣叶的面前,绽开一个纯净而明朗的笑容,即使是高傲如素鸣叶的眼中此时也毫不掩饰地闪过惊艳,毕竟锦瑟本就国色天香,今日又如此盛装打扮(为了见素衣),以至于初见之人少有不被迷惑。此时她见玉锦瑟亲自前来,目中光华流转,笑意盈盈,不由一呆,稍顷,脸上淡淡竟然飞上两抹红霞。 “太女殿下觉得我如何?”那声音清风淡雅,令人周身舒爽。 顿时素鸣叶身体都酥了,几乎都没有注意到她说的什么,只是应道:“美,美。” 锦瑟微微笑了笑,缓缓说道:“原来如此,看来君傲泱泱大国,却贫瘠到连一个像样的美人都没有,以至于让太女殿下和各位使臣们对着我一个女子失态,那也难怪在殿下的眼中,我们大周盛产美人了,实在是在下与大周的罪过。” 她说完,朗声一笑,施施然走开,这才闲闲来到对面的玉家王爷处落座。。 原来方才锦瑟入殿前正好听到了素鸣叶的这句话,于是有心为自家的姐妹们报一箭之仇,便临时起意,故意使出色/诱的招数。 气氛登时陷入片刻宁静,全场黑线,直到子雁咳嗽了一声,一票玉家王爷们顿时都哈哈大笑起来。宋润淡淡瞥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仿佛压根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而莫如焉则微微抿唇垂目而笑,唯一一个最单纯的就是文小公子了,只见他险些没从座位上起身直接跑过来,却最终考虑到场合不对故而忍着,只是那眼睛却是直愣愣地朝锦瑟这里瞟来,想来就是傻子都知道他此时心理想的是什么了。 清絮更是对着她连连拍肩,“高,高,这一手实在是高啊。!” 清絮是个简单的人,高兴起来就有点失控,用力实在太大,拍的锦瑟一张玉面都垮了下来,可又无法光明正大的抱怨,只得看她一眼连连叹气。 而那素鸣叶虽然面色一变,居然很快地便冷静了下来,此时看着对面正被得意的清絮拍得苦不堪言的玉锦瑟,居然笑了,她笑了却不语,看她被乐得手舞足蹈的清虚拍得皱眉时,终于低低一笑,朝她遥遥扬眉祝酒。 这下轮到锦瑟愣住了,其实像她这样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女人,其他的优点没有,但是辨认这个世界男女的本事却是绝对不差,什么女人家的气度风华对她来说就是狗屁,不管你是男扮女装,还是女扮男装,都逃不过她这双活过两世的眼睛,就如杨昊,即使他的气质和扮相可以迷惑世间人,却绝对逃不过玉锦瑟的眼睛,眼前的素鸣叶也是,若他不是个身材堪比现代模特儿的男人,她玉锦瑟就把眼前的桌子连带椅子一起吃下去。其实想想也是,除了玉锦瑟,恐怕这里没有人会相信这个身材以现代人看来将近一米九,气势凌然又是一国皇长女的家伙会是个男人,不过正因为锦瑟确认了他是男人,她才会有那么几分把握可以使他中计乃至羞辱他。只是如今看他一脸坦然微笑,并无任何被羞辱或是伪装坚强之意对着她遥遥举杯,倒显得自己方才的举动似乎有点小家子气了。其实他是男是女和自己都没有关系,锦瑟也完全没有打算说破甚至让他知道自己慧眼金睛。 只是之后,即使锦瑟时常发呆和开小差地想着自家的夫君,却还是能隐约感觉到这素鸣叶的目光正若有似无的围着她打转。其实不单单是素鸣叶,这里还有几个人,即使目光没有直接扫在她的身上,然而注意力却没有一分半点减少地关注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的确艳遇很多,男人很多。没法子的事,因为她在这个世界的确是显得很特殊。 第69节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酒过三巡,场中气氛也愈加热闹融洽,可说是宾主尽欢。 那奏乐和伴舞的少年们本都是大周乐司精心培育的,容貌清丽,身姿动人,那柔和的腰线,在灯火中一目了然,而那乐声更是悠扬悦耳,便是两旁跪坐侍酒的宫侍们也皆是粉颊白肤,声音甜美,有哪位贵人顺手在他们的身上摸一把,搂着亲一亲,或者要求他们用檀口把美酒度进自己的嘴里,也都是寻常事情。 锦瑟从小就不喜欢参加这样的宴席,因为她发现,女尊世界的女人们在好色这一项上的本质和男尊世界的男人也没什么区别,只要搞宴席最后总能搞成夜总会的形式。不过这也难怪,在这样一个缺乏网络和娱乐的时代,最大的喜好自然也只有这些调调了。剩下的就是狩猎,蹴鞠,赏花之类,当然为了款待这些君傲贵客,第一日必须是在宫中大摆宴席。就见美味佳肴流水一样地送入席上,然而每个人嘴巴里虽然塞着美食喝着美酒,眼睛却是瞅着这一个个少年们的。 此时别说是君傲的使臣们,便是大周的王爷们,也是一脸陶醉地看着场中的歌舞伎们翩翩起舞,浑然忘形地互饮互斟。然而在这样喜庆的场合,明红织金的地毡上,唯独这位大周的锦亲王一袭雪衣明静澄澈从容独坐,只是她始终眼神飘忽,精神萎靡,甚至还在身边的美侍明显趁着给她倒酒调情的时候发呆,更在他故意地想要脚下不稳靠在自己怀里的时候居然还直接侧身闪开,像怕沾染上□□似的唯恐避之不及,害得那丹凤眼的精致少年当场含忧带怨地瞥了她一眼,最后哭着跑了,闹得锦亲王明显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很明显,她心并不在此,虽说她这么做可说是极其不解风情,可是还是被不少有心人看在眼里,文小公子气恼地重重用力放下酒杯,在文柳问他怎么了时却又并不敢说实话,只是低声愤愤地冷哼了一声:“狐狸精,不要脸。” 文柳这才明白他在想的什么,瞥了眼那哭着跑开的宫侍。不由哑然失笑。 而另一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便是遥遥坐于她对面的君傲皇太女或者说——男扮女装的皇子素鸣叶。与身边被异国少年迷得神魂颠倒的君傲臣子们不同,他始终维持着有礼的浅笑,举着酒杯细啜慢饮,然而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未曾离开对面的玉锦瑟。 在如此的场合中,即使满室的美人们依旧无法掩盖她的光芒,这传闻中犹胜男儿美貌的锦亲王青丝及腰,柔润如缎。如明珠映月,光华无限。此时她微云淡月地斜倚在座位上,浑然未放半分的心思在眼前的歌舞上,倒有几分走神的样子,只在身旁的清絮看歌舞看得手舞足蹈对着她拉扯指点不已的时候才会叹口气。因饮了几杯酒,此时她雪白的脸像染了一层红晕,使得那不属凡间该有的美貌生动了许多,一对黑眸,剪水腾雾,顾盼之际,却又迷离含忧。 见状,素鸣叶嘴角含笑,看似微微偏头,专注地看着舞场中少年们的婷婷身影,实则一霎不霎地注目着看着对面坐着的玉锦瑟,没有人知道,习过高深内功的他即使是在如此喧哗的内殿也只需凝神便可以清楚听到对面的人谈话。 “小九小九,你快看那个,那文贵君身后站着服侍的穿红衣,脸圆圆的那个少年,想来才刚刚及簈吧,瞧那小腰,若是抱上手滋味定然不凡,再看那双眼睛可真是勾人哪。”一旁的清絮兴致勃勃地一边一指点一边评论,喝了几杯酒更是胍燥不已,“我看他定然很适合你这男儿性子的家伙,待会让文贵君赏给你如何?” 锦瑟十分“温柔”的拨开她的手,看样子连语气都非常和煦:“清絮,你说归说,口水就别流到我的衣服上了行吗?”她甚至看都没看这位兴奋地十王爷所指的那个少年,显然对于她们这种“拉皮条”的行为早已习以为常了。 “如此美人,难道你又不喜欢?” “你喜欢,自己要了去便是,用不着扯上我。” 清絮对她此时这种抽出被自己拉住的衣袖拿出帕子擦了两下的男男腔举动更是十分地嗤之以鼻:“小九儿,不是做妹妹的要说你,这种场合你还摆谱,别人更是以为你不行了……” 锦瑟居然一点都不生气地朝她挑了挑眉,其实她内心深处最是希望人人都以为她‘不行’,倒落得她一个清净了,别以为她看不到些宫侍们抛来的媚眼,实在是浑身难受,好好的男人们却一个个对着她挤眉弄眼搔首弄姿的,教她实在是欣赏不来这种“美态”。 身为这么多年的姐妹,清絮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拍着她的肩膀暧昧地说道:“好了,听我的准没错,喏,以我多年来阅男无数的眼光,刚才指给你看的那几个青涩腼腆的小家伙绝对是新来的,最是好上手,若是带回去保管你叫他往东他不敢朝西。” “嗤,什么眼光,整日里就喜欢这种货色。”一旁的某些其他玉家太女殿下对清絮这种总是偏好幼齿少年的癖好十分不屑。 “清絮是被她家的正夫给管怕了,所以出门就尽挑这些个好折腾的雏儿是吧,哈哈哈哈。”偏偏还有人哪壶不开提哪壶,清絮被这么一激,果然脸色不对,简直是要拍案而起了,却不料灵冰淡淡地瞥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说起来那日你被主夫领回家后,可足足有十几天不曾在青楼见过我们十王爷的身影呢,莫不是因为被抓住了小辫子,被罚在家闭门思过?” “咳咳。”清絮干咳了几声,一把揪住了灵冰的领子,不顾后者正不悦地瞪视着她大逆不道的举动,只是小声威胁道:“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八姐,别老是提我家那尊佛了,出来玩不就是要尽兴的……” 灵冰淡淡瞥她一眼,看她急得满面通红,便也不再捉弄她,转而问锦瑟道。 “小锦,既然清絮指的不让你满意,那依你看,这满室的美人,哪些可入得我们堂堂大周美人的眼睛呀。” 这话显然是调侃了,然而锦瑟压根没注意她们到底在争论什么,只是心不在焉地应道,“都不错,都不错。” 这回被引来注意力的则是难缠的子雁,堂堂的殷亲王听了锦瑟明显敷衍的回答,高深莫测地朝着独善其身的玉家奇葩掀了掀眼皮,笑道:“说起来,锦王倒是该在府里多纳几个侧室郎君了,堂堂亲王府居然才一个侧君,最不济,也该寻几个漂亮男子伴在身侧暖暖衾被。以你如今的身份,哪家的公子不是挤破了头都想服侍你的?” 锦瑟被呛住了,子雁实在太不厚道,轻飘飘地就把众人的视线和注意力又弄到了自己的身上。 又见有人笑道:“是啊,锦瑟,你家的侧君美则美矣,却绝谈不上绝色,亦说不上有何出众之处能让堂堂的锦亲王如此专宠,看来还是锦瑟的阅历太少啊。” 锦瑟听她们贬低林素衣,微微皱眉,有些不悦道:“看男人又不是光看他们的容貌,我喜欢便喜欢了,哪来那么多为什么。”顿了顿,又道,“再说我压根就不喜欢那些娇滴滴的公子哥儿们,就那脆弱的样子随便碰一下估计就和个瓷器一样得破了哭了,我可看了就怕……” “就你那样,你还能让男人哭?是男人让你哭吧!”子雁冷静地扔下一句,大家琢磨了一会方才回过味来,俱都哈哈大笑起来。 锦瑟就这样又被将了一军,看着这几个正笑得前仰后伏,脑袋里不知道联想到什么的姐妹们,她只是再次觉得,她果然跟这群女尊国的王爷们生存的不是一个星球。 为了掩饰尴尬,她只得起身夹上一筷子菜送进正要说话的清絮嘴中:“吃你的吧!……” “我来这又不是吃的……”清絮还待说话,就见锦瑟美眸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吃你干什么来的?宴席不是吃饭的是干什么?”清絮被她这般一瞪,吓得一口把塞进嘴里的菜就给咽了下去,险些没给活活呛死。 众人又都拍着腿笑了起来,到了这种场合还只知道吃的,也只有不解风情的锦王爷才会如此了。 子雁的眼角斜挑着,不咸不淡地对着身后的小厮说道:“既然锦王爱吃,我面前的翡翠豆腐不错,给亲王端去。” 众人会意,果然也来了劲,纷纷效法,也不时往锦瑟的桌前碗里添菜,也不管她爱不爱吃,一会儿叫她尝尝这个,一会儿叫她尝尝那个,只觉得她铁青的脸色有趣得紧,于是一个个又犯了瘾似地开始逗她。 锦瑟顿时是苦不堪言!眼见着碗中的还没吃完呢,又添上新菜来了。看着那堆得越来越高的碗, 还有人不怀好意地问道:“如何,这菜不错吧…… “是啊……这菜的确美味。” 锦瑟虽然还在极力控制,可还是忍不住得面部微微抽搐,偷偷地起身,她预备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角落里……这里满室的脂粉味,香风简直熏得她头晕脑胀。 “哎哎哎,怎么走了?这才一半呢。”有人拉住她的衣袖。 “不胜酒力,容我出去透口气。” “才喝了没几杯酒就要出去透气?你该不会又是嫌这里男人多吧。”子雁冷静的扔下一句,“果然没开过苞的人就是容易被第一个男人套住,当初四姐就该绑了你去青楼摁倒在谁家床上好生让你尝尝滋味。” 锦瑟霎时满脸黑线,她这个四姐她是了解的,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瞧小锦多惦记着她家的侧君呢,眼里都没旁人了。”灵冰见此笑眯眯的插一话,她把玩着手中的小酒杯道,微扬嘴角:“这可不行,这男人啊,可以娶可以宠,却绝对不能不雨露均沾,自家后院尤其要一碗水端平,你若是没经验,我改明儿拨两个公公过来,他们惯会□□后室,听说女帝赐你的那些美姬你都还没动过吧……” 锦瑟脸色变了几变,还没想好怎么插话,又见一旁的清絮满面正色的道:“哎呀呀,原来小九儿还这么守身如玉啊……我还以为你如今成亲了也该出息了,却不料……”那话还没说完,巳经狂笑出声,明显的火上加油。 她捧了额头,努力克制自己暴走的冲动。 挥了挥衣袖,锦瑟故意重重地冷哼了一声:“看你们一个个的,如今只知风花雪月,沉迷酒色,丝毫不知为皇上分忧,如今本王身为皇上重臣,自然要专心国事,怎能只沉迷于这些男女之道,美酒佳肴。” 此时,锦亲王一副忧国忧民,忠心不二的样子仰天长叹,像真是有那么一回事似的,众人无言傻眼,有人连手里的酒杯脱手了都没注意,谁不知道堂堂的锦亲王整天不上朝,上朝了也不过总是站在堂上打瞌睡,说起政事来更是答非所问,如今居然在这里突然言之凿凿地说出这番雄心壮志的话来,简直是如同六月里下冰雹一样惊世骇俗。 果然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锦瑟早已趁机落荒而逃出殿外。 此时那坐在对面的素鸣叶的嘴角终于微微扬起一抹淡笑。他斜靠在椅背上,单手支着下颌,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那模样,那姿态,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不少少年们都目光锁住了那张脸,难以移开,却不知道他此时心理到底想的是什么,又为什么忽然露出如此邪佞俊美的淡笑。 “这大周的锦亲王可真是和传言一样,画上出来似的标志人物啊。” “如玉雕出的一般。” “是啊,瞧那美貌,若是男子,不知要被多少人求去……” “此言差矣,便是女子又怎样,若非她是皇家贵女,恐怕便是背上好女色之名亦要被人掳了去,哈哈哈哈……” 坐在素鸣叶旁边的几个使臣均是笑谈着,然而,不等这一句话说下去,那素鸣叶的右手便刷地将酒杯朝桌上重重一放,冷声道:“住口!”他原本就是君傲的皇亲贵胄,又是统领三军之人,这一声“住口”喝出来时杀气沉沉,威严十足。那两个谈的欢畅使臣顿时吓得打了一个激淋,慌忙住了嘴。 不止是他们两人被素鸣叶这一声镇住,在座几乎所有的君傲使臣都听到了,想到他平日里的冷酷手段和作风,顿时脸色苍白,身体战战。而素鸣叶却只是淡淡的睨了那说话的两个君傲使臣一眼,这一眼,恁的凌厉,霎时间便让她们嘴边的话登时再也说不出半句来。 “如此言论,本王从今往后不想再听到。” 几个使臣一时间只觉得浑身寒意,冷汗涔涔,终于低头不敢再多言。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清甜的花香,月影下淡淡的树影,幽静的九曲回廊,衬着一旁灯火辉煌的九重宫阙仿若天上地下两处一般。 锦瑟深深吸了口气,这才缓过来一丝人气。每次宫中宴席,无外乎就是吃吃吃,跳跳跳,舞舞舞…… 还不如回家抱着自家的夫君说几句贴心话来的有意思。叹了口气,此时,晃晃悠悠地闲庭散步了一小会,预备在外面磨蹭磨蹭到差不多结束的时候才回去的锦亲王,忽然听得背后传来一声轻呼。 “亲王且慢行。”那声音糯糯软软的,一听就是个少年,甚至还有几分娇媚婉约。 锦瑟浑身一颤,佯装没听到,非但没停,还一径儿又加快了脚步,预备拐过一旁的回廊就来个消失无踪,那少年眼见着她就要开溜成功了,只能 “哎哟”地痛呼一声,又听见噗通一声,似乎是追得太急,跌在了地上,嘤嘤哭了起来。 这种不入流的小儿科戏码电影电视剧里实在演的太多,锦瑟本不该上当,奈何她实在心太软,忍了半天也没狠下这个心肠当真离开不管,只能认命地折回来。却见一个淡粉色锦装的宫衣少年正跌坐在地拭泪,见她走近方才抬头眨巴着一双秋水大眼,泫然欲泣地看着她。 锦瑟努力地让自己显得面无表情:“怎么了?” 那宫装少年咬了咬红艳艳的唇,含忧带怨地抽泣了两声方道:“奴婢的脚方才许是不小心扭了…”说着,脸色绯红,偷偷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只留下一个无限娇羞的侧面让人遐想……当然这是对别人而言。 在这样的女尊世界,这样的夜晚,这样一个含情脉脉的场景,若是换一个主角,自然义不容辞地将美人打横抱起,然后温柔抚慰,找个什么地方谈谈情说说爱也是顺理成章的,然而,这个人是锦瑟。 她立即缩回原本想要扶起他的手,犹如碰到了什么烫手山芋一般道:“待本王去喊人来扶你,你且先不要乱动。” “亲王……”抬腿欲走,少年却一把拉住了她锦袍的下摆,甚至还牢牢地抱住了她一条腿,幽怨道:“亲王莫非要把奴婢一个人丢在这里吗?” 说着,他还悄悄的抬眼,透过睫毛看向锦瑟,这个神情,真是动人之致。 如果换一个王爷在眼前,这小小的宫侍恐怕是绝对不敢这么大胆的,可眼前的机会稍纵即逝,怎能不抓牢。锦瑟被他拉住了腿,想要抽身不得,又不能真的一脚踹翻他然后夺路而逃,背地里偷偷抹了把额头的汗,她只得蹲下试图好言抚慰:“你腿脚不便,本王自然是替你叫人来。怎是丢下你不管呢?” 锦瑟无疑又犯了个多年来的错误,这语气太和蔼,这语调太温柔,间接地等于是纵容了满怀心计和希望的少年。 只见少年抬起头,烟波双眼,亦是水盈盈的一片:“亲王难道不记得奴婢了吗?” 锦瑟晕了晕,她试探地问道:“你是哪家王爷带来的内宠?” 少年摇头,撅嘴道:“奴婢尚是完璧……” 锦瑟抖了抖:“是啊是啊,看我这眼神,你分明就是那个那个,那个宫里的……那个……” 她那个了半天,也没个所以然。 “奴婢是方才在亲王身边服侍和递酒的……” 少年见锦瑟面色迷惘,眼里又凝上了水汽:“亲王竟然这么快就不记得奴婢了。……” 原来这就是刚才那个突然哭着跑掉的宫侍,锦瑟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只能露出雪白的牙齿,尴尬地一笑:“那个,你能先放开本王的腿吗?” 这是她近距离对少年的一笑,在这样的月色下,居然让这少年宫侍有种百花开放的感觉,他呆呆的望着这双倒映了自己面孔的眸子,一个念头突然浮出心头:有这么一双明澈眼眸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轻易被色/诱的人?至此,不由心下有些黯然。竟渐渐涌起一种自惭形秽之感…… 见他低头默默无语,神情凄然,锦瑟以为他果真腿脚受伤,复又轻轻地问了句:“怎么了?是不是疼的厉害?”她拂开他脚边的花叶,端详了几眼却看不出什么。 “奴没什么大碍……”他轻声道,“其实,奴婢只是想留住亲王……” 此时他突然如此坦率地说了实话,倒教锦瑟一时无言以对。 “亲王如此人品,奴婢早已心向往之,只是苦于无机会得以亲近,如此方才出此下策……”他说着,缓缓站起身来,语意中带着些微的梗咽,“奴也知自己身份低微,又资质浅陋,实不该有此奢望……” 他说到一半,却忽然见到眼前的女子似乎并不以为意,反而望着自己盈盈浅笑。月光如泄,银色的光芒映射着头顶的几片树叶投在她的脸上身上。斑驳陆离,且明且艳,绝美难言。 “我知道……”她轻轻一笑。 “但也不能在这样的夜里当真丢下你不管吧……便是个陌生人,本王也会转回身来看看。”锦瑟道,“你放心,这件事本王不会告诉别人的,快些回去吧。” 少年宫侍怔住了。他本来还想再说两句,然而见她双瞳如水,挺直的身躯自有一股常人难及的风华,似乎很高贵,也似乎很自在,竟是让少年突然之间又起了几分别样的心思。 款款朝她福了福,遂又哀求道:“奴婢自小在宫中便对亲王心生爱慕,只是亲王想必从不会记得奴,这些年虽身在宫中,却一直想去亲王身边服侍,即使一生为奴为婢亦心甘情愿,还求亲王将奴婢带出宫去,奴婢只求能在亲王身边,便是每日只能看上几眼,此生亦是无憾。” 锦瑟万万想不到他还会来这么一下。这话分明是讲他愿意不计较名分,一片痴心…… 一时有些头痛。 “还请亲王成全……。”少年宫侍见她踌躇不定,竟然直直跪下在她脚边,泪流满面,抬头望着她,目光中流露出丝丝的痴迷,带着显而易见的期盼。 蓦地,锦瑟一声清笑,清笑声中,她凝视着眼前的少年,徐徐的说道:“若是这世上每个人对本王有情,本王都要纳之,那么只怕再大的王府也撑不下这许多人,你虽愿为奴为婢,我却并不需要那么多的奴婢……你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言罢负手而去,再不看那地上的少年一眼。表面上看来她是从容离去,实则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完全是落荒而逃。 待她走出了好久,拐了好几道弯后,锦瑟方才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宫中仍是灯火通明。笙乐声不绝于耳,而庭院中却静雅无声,唯有夜风拂着她的衣袍轻轻地响着,她抬头看了看头顶的一弯明月,喃喃道:“如斯夜晚,果然还真是郎情妾意的时候。” 想到这里,她又自嘲地一笑,“只叹我非此辈中人,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伤人一时,总比伤人一世的好。但愿他能看开些。”忽听到背后传来击掌声,“说得好!”夜色中,一个人影缓步走了出来。硕长身形,气势尊贵,不是那君傲国的素鸣叶又是谁,此时他薄唇上弯,似笑非笑,也不知道跟着自己多久,又已看了多久的好戏。 此时看着骤然出现的素鸣叶,锦瑟呆了呆。素鸣叶则端着手中的酒杯扬眉朝她晃了晃:“亲王一人月中散步有什么意思,不如与本王同行如何?”他一双星目紧盯着锦瑟,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却又分明隐含着笑意。 锦瑟心下暗道,这世上凡是男扮女装的人男人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一个杨昊已经够了,又何必招惹这什么劳什子的君傲国皇子。于是她客客气气地回绝道:“在下只是出来透口气,这便要回去了。” 第70节 “如此甚好,你我正好同行。” “还是太女殿下先请。” 那素鸣叶见她此时说话时小心翼翼,甚至离开自己至少有数米远,不由眯起眼,缓步走近了锦瑟:“锦亲王怎么如此惧怕本王?似乎……有什么忌惮一般。” “哪有的事?太女殿下说笑了”锦瑟眼睛开始朝别处飘去,这分明是心虚的表示。 “那亲王何必朝后退呢?”素鸣叶说着更逼近了几步,甚至还直接伸手,故作亲热地一把执起锦瑟的手来,锦瑟虽然极力地想要挣脱却根本抵不过素鸣叶这样一个长年统帅君傲大军的男人。 “殿下误会了,我为何要害怕?”她话虽如此,却仍然微微地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的确,我也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素鸣叶嘴角浮起的笑意越来越大,“莫非,亲王实则是个男子,只是着了女装?所以才会如此害羞?” 什么?锦瑟张大了嘴,什么叫贼喊捉则今晚她可是彻底见识到了。 感觉到锦瑟惊愕的目光,他更是展颜,本来如他这般五官深邃的人不笑时便有一股难以掩盖的凛然杀气,如此一笑却反而显得极为俊美。只是那说出来的话实在让锦瑟高兴不起来。 情况实在有点头痛了,她微微敛眉,伸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揉了两下。 “太女殿下这玩笑开大了,出来许久,只怕殿内的众人要急了,还是尽早回去吧。”锦瑟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平缓下来。然而眼前的人仍然微笑着又逼近了最后的一步,为什么说是最后呢,因为锦瑟的背已经抵住了背后的参天大树。她虽然极力往后缩恨不能把自己给活活嵌到树里面去,却无奈并没有穿墙术,于是便只能像个壁虎一样让背后的身体四肢与身后的大树来一次最最亲密无间的接触,只是那眼睛却始终死盯着地面…… “锦亲王果然很怕本王,居然连正眼都不敢看本王?” 皱眉,锦瑟下意识地抬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这一抬头,悲剧便发生了。由于两人靠的实在太近,抬头时锦瑟一时不慎,便正巧让自己的唇擦过了眼前这位君傲国皇子的脸颊。 天哪,这是什么事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轻薄你的!”话刚说完,锦瑟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居然用了轻薄一词!相比她此时的手足无措,素鸣叶的表现则深沉多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在那里绞尽脑汁地想着试图圆场的解释。 “我……那个…… 我的意思是,我不是有意要冒犯殿下……” 她结结巴巴地解释到一半,无意中瞥到了树影暗处另一个呆若木鸡的身影,那不是文夏咏又是谁。 这次,锦瑟完完全全的彻底化石了,用猪脑袋也想得到,方才是怎样的一幕落到了他的眼里。 即使是夜晚的月色,也分明可以看到他那一副犹如捉奸在床的气愤表情。 素鸣叶的长相,既有这个时代文士所要求的俊美五官,又有堂堂女儿家们的的英挺气度,某种程度上说,他具备同时吸引这个世间男人和女人的条件。而锦瑟又是世间难言的可媲美男子的美貌,如今两人姿势如此暧昧地站在一起,要叫人不想歪都难。 “你们……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文小公子仅存的一点理智完全被丢到了脑后,他气势汹汹的冲上前来,仿佛没有看到一旁冷眼看着他的素鸣叶,只是狠狠地用力地把锦瑟朝外一拉。这个时候,素鸣叶并没有阻止,相反,他眸底隐隐的流露着一抹嘲讽。 锦瑟知道他在冷笑什么,同样是这个世间的男子们,却活得大相径庭,如素鸣叶,杨昊这样的人的心中,纵然是世家子弟或者贵公子又如何,最终也不过是些爱争风吃醋的小男人罢了。而唯有权势才能使得自己调动千军万马,一句话便可以让这个世间的女子们站站发抖。 一时之间,锦瑟百感交集! 而此时文小公子就在拉扯完了她之后又用力地一推,这力气可着实不小,使得刚被拉出来还没站稳的堂堂大周王爷险些又是一个踉跄。 心中不由叫苦不迭,她是不是上辈子欠他的?怎么每次见面不是推就是打。 “你误会了!”完全是条件反射的回答,只是一说出口,锦瑟就不由地觉得自己还是说错话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一个男人在和老婆解释自己和情人之间的清白…… “哼,误会,若是我再晚来片刻,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文夏咏冷哼地对着锦瑟道,斜眼却是瞅着一旁素鸣叶,但是后者显然没有想要和他这样一个小男儿家一般见识的想法,此时此刻,他只是冷漠地扬了扬嘴角,傲然离开了。 锦瑟心中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今夜可真是你方唱罢我方登场,没个消停啊…… 她开始怀疑自己出来散步的这个决定是不是正确。 “说,你们两个刚才到底在干什么?” 好吧,锦瑟现在开始觉得胃都在疼了:“只是恰巧遇到,随便聊了两句罢了。” “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亲她……”文小公子终究还是稚嫩了点,才质问了两句就自个儿耳根都红透了。 锦瑟不由想道,其实别看眼前这位文小公子一贯的飞扬跋扈,方才怎么说也算是“英雄救美”了一回吧,虽然这气氛貌似不怎么好,简直像个在捉自己老婆奸的丈夫。 于是锦瑟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其实那只是个意外……” “可我都看到了!”他拔高声音,吓了锦瑟一跳,那张玉面此时正带着似羞愤似恼怒的微妙神色,“这种时候你还要骗我,难道,你就真的就这么喜欢女人?” 噗,如果不是场合不对,锦瑟真的很想吐血身亡,来个一了白了。 明明是她被强迫的一方好不好,这文小公子是啥眼神。 大约是看到她惨白的脸色,文小公子的误会更深了。他眼睛一直盯着锦瑟,那小嘴一扁,几乎快要哭出来:“我本来还以为,那都是传言……” “废话,那当然是传言。”锦瑟没好气地拍了下他的头,打断了他的话,“方才的情形分明是我被逼在墙角,你以为我喜欢那个样子?“ 刚要涌出来的眼泪就这么停在了半当中,文夏咏被她这一下完全给拍傻了,他愣愣地看着她,居然说不出话来。 “文公子,我说你这脑袋瓜子到底整天到底在想些什么?”她苦笑地摇摇头,“好了,该进去了吧,也不知道这大晚上你们一个个都出来溜达个什么劲。”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一阵悠扬的琴声响后,琵琶声随即再起,只听见如流珠如清泉地琵琶声中,一群少年娇美的唱声传来,婉转轻扬,一回三折,实是动听之极,而随着这阵歌声,更有一些两腕和颈间都挂着金铃的少年们踏着舞步,翩翩跳出。 见素鸣叶已经重新回到席中,几个看得如痴如醉的他的君傲使臣立即殷切地讨好道:“殿下可回来了,方才大周的女帝已将如今场中的美人们都赏赐给了殿下和臣等……” 素鸣叶淡淡一瞥,这些少年的确一个个都容貌美艳,初初一看,宛如琼台仙子。然而看上第二眼时,才发现不过是一些庸脂俗粉罢了。素鸣叶完全没有理会一旁的臣子们使劲拍马屁的热乎经,他只是以眼角注视着对面那个正随着文夏咏身后回到席位的玉锦瑟。淡淡一笑,若有所思地道:“手若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果然是真正的美人……” 那些使臣都以为他夸的是这些美少年,不由一个个附和道:“太女好文采,说得妙极妙极啊……” “是吗?”他漫不经心地看着身旁跪坐的侍从将酒杯斟满,遂一饮而尽,“诸位莫非忘记了,我们这趟来周,可不是单单为了美人们。” 素鸣叶是如今君傲如势中天的皇太女,更手握三军大权,君傲的半壁江山几乎已经在他的手中,也因此没有人敢稍微有悖半分他的意愿。虽然众人眼里他在男色上似乎一向不太上心,但他的情况却和锦瑟迥然不同。那满身的凌厉之气,那不怒而威的震慑,往往一个眼神,那些被家臣送上来的美人们便吓晕吓傻了,少有敢近身服侍的,所以,如他这般明明是男扮女装的家伙,却肯定没有人敢像评论锦瑟这样怀疑他近女色或者是“不能”了,至少无人会怀疑他女儿家的英气……… “是……那殿下的意思是……” 素鸣叶不置可否,只淡淡将眼神扫过那亦也静悄悄回到文贵君身侧的文夏咏,看到他一双杏眼分明有意无意,时不时地飘过下首的锦亲王时,他的唇角终于慢慢的扬起一个玩味的笑容,那眼中波光闪动,诡谲莫名。 缓缓地起身,素鸣叶施施然走到了大周女帝安澜的面前,恭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大周重臣礼节。 这一下,满室的喧闹便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如此大礼,安澜知道他必有所求,而且这君傲国的皇太女又是这般一表人才,高贵傲然,能被邻国这样身份和人品的皇亲贵胄如此恭敬地行礼,不由得也觉得心头大畅。 “皇太女不必如此多礼,有话请讲。” 素鸣叶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唇角却带着恰到好处的淡笑:“我君傲国与大周边邻,向来仰慕大周女帝的风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锦瑟嘴角微微抽了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随着安澜爽朗的笑声和大周众臣的寒暄,素鸣叶又沉声开口了,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却不失文雅,仿佛有某种奇异的穿透力,所以当他开口时,众人自然而然便会静默下来,等他说完。 锦瑟却打了个呵欠,只盼着这宴席早日结束,并不关注这些国家大事。她的心思从不在这上头,只虎着一双大眼傻瞪着眼前的玉瓷碗,脑子里却想着,啊,不知道素衣今晚吃的什么?不知道素衣睡了没有…… “……故而,今日本王斗胆为自家三妹求亲,恳请大周女帝恩准文贵君身边的这位世家公子,赐予我君傲三皇女为正君,以结两国永世之好。” 锦瑟还在发呆,众臣子纷纷贺喜的声音已经不绝于耳。 “陛下,这可真是一桩美事啊!” “是啊,陛下,如此姻亲以结两国秦晋之好。岂不美哉。” 如潮涌般的贺喜声,终于让锦瑟抬起头来,似乎,她刚才错过了什么。 只见皇座上安澜一副略带沉思的表情,好像为了什么事情正在犹疑,只是当她的目光掠过正好同样不解地抬眸看向她的玉锦瑟时,她的眼角终于微微地眯了起来,锦瑟忍不住一抖,因为她实在是太熟悉这个表情了,每当可恶的二姐对她露出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表情时,她可以百分百地肯定……自己就要倒霉了。 果然,安澜的下一句就是冲着她来的:“锦亲王,你怎么看?” 她怎么看?什么怎么看?妈呀,刚才开小差的她哪里知道要说什么啊? 于是故作矜持地先嗯哼一声,眼神却求救般地朝一旁的清絮和众姐妹身上飘去,以至于她并没有注意到文夏咏那一脸带着期盼的紧张神情。 清絮及时地朝她眨了眨眼,微微摇了摇头,多年姐妹的默契锦瑟自然明白她什么意思,于是沉静地朗声道:“臣以为,不妥。”一瞬间,文夏咏眸中放出异样的光彩,巨大的欣喜袭上心头,他强行压抑着,眉宇间一片沉静,甚至还努力挺直了背脊,然而案下的双手却正在微微发抖。 “哦?如何不妥?” 晕~~~~“这个…这个…”清絮还在向她狂眨眼,边努嘴边朝锦瑟轻声怂恿道:“你说啊,你倒是把你该说的说出来啊。女儿家的,还害什么臊啊?”原来清絮和众王爷早已注意到文夏咏与锦瑟之间的“眉来眼去”,暗潮汹涌,也因此“善解人意”地将锦瑟和文小公子凑成了一对,鼓励她千万别轻易地遂了那君傲皇太女的意。 此时,对面的素鸣叶亦也转头看向锦瑟,只见他面上带笑,眸光却是异常幽深地看着她缓缓道:“是啊,亲王为何不同意这门姻亲?” 姻……姻亲?……锦瑟这才明白自己刚才“不妥”了什么了,果然,不能相信清絮这混蛋的话,若她当时不假思索地直接说好。现在哪里还需要回答安澜和大家的十万个为什么啊? “还是亲王对文公子有意?那倒是本王的三妹夺人所爱了……” 啥?这下,锦瑟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这素鸣叶是在向女帝求文夏咏呢?自己瞎掺和个什么劲啊。此时此刻的锦瑟,简直想杀了清絮的心都有。 偏偏满殿的人眼睛都瞅着她,想知道她说个什么“不妥”的原因来,尤其是文夏咏,一张玉面已是涨得通红,额头上简直都快沁出汗来。 其实在这样的女尊世界,能当殿和心爱的公子表白也算是个风雅的事情。只是锦瑟完全是被一个乌龙摆到了这个境地,便是如斯时刻,她居然还有闲心还在心底哀叹,果然,她就是不适合参加这所谓的宴席啊。 “皇上,锦亲王怕是说不出口,不如还是由本王代为一言吧。”此时,子雁淡若轻柳地起身,她朝着锦瑟笑了笑,在她完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依本王看来,锦亲王对文公子早有情意,自然是舍不得他远嫁君傲了,我看陛下不如另择美人婚配,将文公子赐给锦亲王,以成人之美。” 锦瑟险些没跳起来,谁料素鸣叶却忽然出声道:“看来文公子果然不凡,竟然能为大周亲王所仰慕。”他面上淡淡而笑,眸光却是愈加幽深,“如此看来,本王若不能替君傲求到这般的美人,实在是可惜啊。” 分明是暗喻要和锦瑟抢到底了…… 一时间,殿内头颅纷纷低下,私语声再起。 想必明日,文公子被君傲国和锦亲王同时求娶的传闻就要响彻大街小巷甚至大周的各处了。 “本王知道如此要求实是过分了。如此……只有请锦亲王割爱了。”说着,那君傲的皇太女就在众人的面前,彬彬有礼地笑看着锦瑟,这番话实在合情合理,然后锦瑟在对上他深邃的目光时却突然觉得汗毛直竖,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天知道,她是绝对绝对不想娶文小公子的,若是换了旁人,她干脆就来了个顺水推舟了,只是如今,她的一句话可能就要害一个贵家公子嫁到陌生的君傲皇室,从此远离父兄,更没有了类似娘家的依靠,锦瑟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文小公子必然是不愿意的,此时她不用去看他,也知道他正瞪着一双明眸大眼,紧紧地瞅着他呢。唉,万恶的封建社会,到处都是包办婚姻啊。 一个男儿家的一生幸福此时就系在了她玉锦瑟的身上,这重担,这压力。让那向来最怕麻烦的玉锦瑟,忍不住问了一句:“敢问太女殿下的皇妹人品如何?” 素鸣叶挑眉:“自然是万中挑一的人选。” 锦瑟犹豫了一下,对这官方的回答并不如何满意,于是,她又问道:“那比本王如何?” 若非她此时语气和煦,几乎所有人都要以为锦瑟是在故意挑衅了,身为大周的第一美人,又是才貌双全的亲王爵,故意拿自己去比君傲的一个普通王爷,这不存心奚落吗?一时间亦有不少人暗地忖道,原来锦王也有这么女人气的一面啊,为了不让自己心爱的公子被抢走,不惜得罪君傲的太女殿下,实在勇气可嘉,气魄不凡。 锦瑟并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别人的想法都跑去爪哇国了,她波光流动的双眼静静的瞅着眼前的君傲国皇子,后者的表情却相当耐人寻味:“亲王看来是怀疑我君傲国的王爷会亏待文公子了?” 锦瑟点点头,担心道:“若这位王爷也如我大周的王爷们一般风流好色,自然是嫁不得了。” 顿时,众玉家王爷统统昏倒! 当然,没人拿她的话当真,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在巧妙地回绝素鸣叶的求亲,只是众王爷们还是忍不住暗骂她为了美人,连姐妹都不要了。 “如此说来,在亲王的眼里,唯有亲王才是文公子的良配了?”素鸣叶却丝毫不恼,他意味深长地一笑,“可惜亲王自己不过只能许文公子侧君之位,而我君傲国的王爷却能予以文公子正君之位。敢问亲王如何以为自己便没有委屈了这位世家公子呢?” 锦瑟的脸色忽红忽白,她压根就不想娶这位文公子好不好?一时间,她很想再说些什么,却又怕越描越黑,只是这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在众人眼里却又变成了“原来如此,锦亲王可真是重情啊”的想法来。 清絮等人顿时低头暗笑,这天不怕,地不怕的锦瑟,也算遇上对手了,瞧那吃瘪的模样。 此时,文夏咏小脸通红,他抖动着唇皮,却无法说出一个字,只能竭力平静的注视着锦瑟,苍白的手指,光洁的指甲,正捻着茶盏盖子颤抖着。 “怎么,亲王回答不出了吗?”素鸣叶嗤鼻一笑,勾起的唇角有着浓浓的嘲讽之意。 锦瑟紧了紧手指,此时那素鸣叶的眼神里有一些令人无法感知的东西,幽光闪耀,宛如有质,令她咽喉干涩,竟然无法说出任一个字来。 第71节 “还请陛下恩准,玉成美事。” 那素鸣叶随即又目光转回到安澜的身上,静静等待着她的旨意。 眼看着一切都将成定局,此时此刻,已经成为满堂注目焦点的文夏咏竟然亲自站起了身来,在充满着窃窃私语的大殿上,他清润的声音幽幽颤颤:“……夏咏愿以侧君位,嫁于锦亲王……” 满室寂静,瞬时,大堂中无数目光都转向了玉锦瑟。这一刻,连一旁的文柳都惊呆了,此时文夏咏俊秀的小面上虽然仍有几分慌乱,然而更多的却是一种破釜沉舟的狂傲勇气。 无数的目光都转向了他,而文小公子似乎没有注意到众人的眼光,他乌黑而清澈的双眼只是直直地看向玉锦瑟,有那么一瞬间,锦瑟几乎可以从他眸中看到一丝傲然睥睨,甚至俯瞰众生的自信。 而她显然完全给惊呆了,不敢置信地盯着他,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素鸣叶亦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眸底光芒难测。 只有玉家王爷们带着看好戏成功的心态而激动万分,简直恨不得就此景,吟两句歪诗,才能体现自己的心情。 而就在这阵沉默中,文夏咏居然朝着安澜跪下,又高声重复了一遍,这一次,他的声音波澜不惊,沉稳和缓,再听不出丝毫的不安。 “文氏夏咏……愿以侧君位入锦王府,望陛下恩准。”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娶文夏咏为侧君?不,这怎么可能,这种风雅的“艳福”别人或许求都求不来,可她玉锦瑟可是一向唯恐避之不及的啊。 锦瑟一时又急又乱,干脆抢在安澜表态前哈哈大笑起来。那清脆的笑声又响又脆,在大殿中远远的传荡开来。众人此时见她发笑,俱都是一呆。待她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后,素鸣叶果然问道:“不知道亲王因何发笑?”锦瑟却没有回答,只是依旧大笑不断。笑声中她却是暗自叫苦:还不是因为不知道怎么解决你们摊给我的难题,我才笑啊。玉锦瑟啊玉锦瑟,快想法子拒了这门亲事!一定要想法子啊。 此时此刻她毕竟还没有失去理智,文夏咏是前宰相和太傅之孙,如今更是大周文贵君的亲弟弟,在他已经如此当殿表态的情况下,女帝恐怕很难回绝,毕竟这一招破釜沉舟用的实在太狠了,完全断绝了君傲国求亲的意念,甚至文小公子这份勇气也断了他往后嫁给别人的可能性。总不能让他这样一个身份的世家公子孤独终老吧,那么安澜和众位大臣唯一的出路自然是将这件事变成一桩喜事,以后传出去也是件风流韵事。 所以锦瑟若是当堂在大周臣子们甚至君傲的使臣面前直接拒婚,那引发的后果已经不仅仅是给文家抹黑,更是让大周和安澜的脸上抹黑啊!! 一时间,锦瑟虽然看似笑得极为愉悦,心里却是苦的和黄莲一样了。一旦安澜下旨,恐怕就真的覆水难收,快想法子啊! 终于,她笑声渐渐停了下来,在众人的注目中,锦瑟温柔地看着文夏咏问道:“文公子,本王已有了三个王君了,甚至林侧君还有了身孕,这样的时候,你当真要入我锦王府吗?还是方才的话仅是你的戏言?若你只是为了能不用千里迢迢嫁去君傲,我定会为你转圜。可是嫁给我玉锦瑟,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锦瑟的话显然是在试图给文夏咏找台阶下场,而话中所流露出更多的,则是对自家王君甚至怀有身孕的林素衣的宠爱。只是她不知道,那些君傲使臣们听说她只有三个王君时,至少有数道审视她身体的惋惜眼神投来,这些,就已经完全在锦瑟的意料之外了。 文夏咏怎么不明白她的用心,他痴痴的望着她,只感觉内心深处,泛起一股又是迷恋,又是酸苦,又是渴望,又是悲伤的情绪来,此时在这样的大殿中,他这样一个从小受尽宠爱的贵族公子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方才迈出了这一步,而她却如此回复自己,言辞中对于自家的王君的牵挂却是显而易见,文夏咏对她此时简直可说是又爱又恨,那爱恨紧紧交织,复杂无比。 而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中,他开口了,一字一顿,说的亦是清晰明亮:“亲王不必介怀,若夏咏能入王府,必然会与各位哥哥们好生相处,绝不会让王爷为难。” 锦瑟不由地一噎……这文夏咏竟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叫她换个词都难。 这时的安澜,脸色阴沉,双眼阴霾,虽然她一直都知道,锦瑟虽然自小表面上显得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实则是个重情的女子,然而今日她的言行已经出乎她原本的意想之外,本来以她们大周玉家的尊贵和人品,公子们都为她痴迷也是正常的。便是她想宠爱上几个也是常理,可是,她却不该如此上心,上心到连这样的场合都起了为了林素衣拒婚的心思。 如她这般原本对男色并不上心的人,如今都变得如此认真,大周的女帝安澜岂能放心。 她安抚地朝问文夏咏投去了一眼,那一眼虽然看似平平无奇,文小公子却读懂了她的涵意,顿时心头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周身舒畅了起来,而随着这阵舒畅,他同时却又在锦瑟的脸上看到了为难,踌躇与紧张。不由恨恨地想道:这个女人,哼!今日非让你成为我文夏咏的囊中之物。 “锦亲王……”大殿中,安澜终于缓缓地出声了,她的声音被拉长了几分,也因此,锦瑟心头一紧,二姐这个语调,证明她内心极为不悦啊。 “臣在…!”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瞪了自己一下。顿时马上低下头。 “看来今日朕若是不能玉成这桩美事,倒是可惜了。”她面色和蔼地看向一旁的素鸣叶,“原本君傲的皇太女亲自求娶,这天大的面子朕怎能不允,只是这文家的公子……的确是朕早已许了给锦亲王的,碍于文贵君的面子,想多留他两年再出阁,也是难为他们了,不过我大周不乏世家美人,朕必会为亲王择一满意的另行赐婚。” 瞎扯淡吧,你就瞎扯吧……锦瑟心里喋喋不休地骂着,低着头翻了个白眼。 安澜又面向了锦瑟道:“锦亲王,朕看你的亲王府也着实冷清了许多日子,想来也是留着名位给文公子吧。也罢,今日朕就偿了你的心愿……” “陛下!”再不出声,一切就都迟了,锦瑟皱着眉头,终于跪下了。 但她尚未来得及开口,安澜却抢在前面嗤笑一声,打断她:“你急什么,朕还没说完呢,你府中的林侧君已经快要临盆了吧。” 锦瑟想到素衣,连声音都不由地温柔了几分,低声回道:“正是。” 于是安澜又对着臣子席位中的林絻笑道:“说起来这也是你们林家的一桩喜事啊。” 林絻怔了怔,随即立即起身,恭敬道:“托陛下洪福。” 的确,林素衣怀的是锦亲王的第一子,虽然不是出于正室,但在大周,侧君所出的孩子也绝不算庶出,也因此,若这一胎是个女子,必然是会被立为世女,也有资格承袭锦瑟将来的爵位。 “朕看锦亲王如此看重这位侧君,想来他必有过人之处,正好朕的莫贵君亦也方被太医院诊出了身孕,倒是同喜了,如今侧君即将临盆,锦亲王又是头一次做娘,想必没什么经验,朕倒想把林侧君接来宫中与莫贵君一同照料,如此也能让宫中众人沾沾喜气,学学林侧君的知书识礼之处。” 闻言,锦瑟彻底地怔住了,聪慧如她,怎么会听不出女帝的言外之意,而林絻更是浑身都开始发抖了。女帝这话,显然是在暗示锦亲王过于偏宠自家的小弟,甚至还有警示之意,她直直地跪下,冷汗涔涔,此时此刻,轮不到她多言了,只有看锦亲王如何应对。 大殿中一时静寂无声,不少善于察言观色的人都瞧出了些倪端,不少目光都聚集到了锦瑟的身上,对于这位亲王早前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的偏宠传闻,她们本来就颇有些不以为然,如今更是和安澜同样的想法。 一个夫道人家被如此独宠,霸占自家的妻主,便是在平常人家亦是难容的,早就算犯了七出的第一条了。可若非锦亲王一直以来的包庇,他也不会安然至今,如今连皇上都下旨了,单看亲王是否能领会圣意的一片苦心了。 这时候,锦瑟何尝不明白安澜的用意,她甚至知道此时自己只要一个不慎,素衣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入得宫容易,出宫便难了,只要安澜一声令下,这圣旨无疑可软禁他终身。 而在这片内心的煎熬中,锦瑟面上却是显得异常的平静,她屏住呼吸,声音清朗地道:“恭喜皇上,恭喜莫贵君。”一边说一边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对策。 那莫如焉朝她微微颔首回礼,这一刻,心细如尘的他看到了锦瑟额头上沁出的薄汗,不由暗叹,这锦亲王,平日里都是如何从容自在啊,便是泰山崩于前亦是面不改色,从不见她在安澜面前有半分的失措,如今即使她强装平静,却依然无法掩饰这份紧张,显而易见,这林侧君在她的心里已经占据了何等重要的位置。在这泱泱大周,恐怕都找不到第二个如她这般的女子了。随着一声几不可见的叹息,他的眸中似是闪过复杂与微微的动容之色,而另一个如他一样几乎抱有同样想法的便是一旁的皇贵君宋润,就见他悠闲地轻摇着手中的一柄水墨扇,却是越来越缓,越来越轻,而手柄处,却似乎被他抓得越来越紧,只是那眸光却只是始终淡漠地看着殿中的某一处,带着一种似乎置身事外的漠然。 “朕也要恭喜你了。如今文侧君即将入府,想来你也一时无暇分心照顾林侧君,不如接入宫中,朕这里早已有大周最好的御医日夜照看着,必能让你安安心心的。” 锦瑟地嘴唇颤抖了几下。这一瞬间。她地心悬得高高的,头一次,她已经深切地感觉到自己的一句话可能给林素衣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一时间,心乱如麻,方寸大乱中却又拼命地提醒自己快速地冷静下来,好半晌,她才清声道:“皇上,若要林侧君入宫,臣亦有一求……臣求与林侧君一同入宫。” “怎么,莫非你也要和林侧君一起住到朕的贵君居所?”安澜冷哼一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如何应对。 锦瑟依旧不卑不亢地道:“皇上,生子大事往往就犹如让男子在鬼门前转了一圈,如斯时刻,若妻主不能陪伴在身侧,便是御医再如何悉心照料和锦衣玉食亦是不如。臣不才,只求能亲自陪着王君度过此劫,还请皇上恩准。” 说着,她优雅地将衣袍一拂,施施然地当堂跪下:“请皇上恩准!” 那声音清脆之极,如冰玉相击,在原本略有耳语和喧闹的大殿上清楚的传荡开来。 一瞬间,无比的宁静! 锦瑟所说的,无非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每个女人都理所当然应得到的,也都希望可以经历的过程,然而在这样一个本末倒置的封建社会中,女人也会有如此的想法还是略有些惊世骇俗。毕竟夫道人家即使真有这般想法,也没人敢说出来。但玉锦瑟她说了。甚至她还是一个大周最尊贵的亲王。 此时,谁也不曾想到,如她这玉一般人品的女人居然会为了自家的王君说出这样的话来,甚至还当着满殿的大臣跪地哀求,几乎所有人都被震动了,在场的贵人与公子们,少有不动容的,却无一敢流露在面上。宋润的手紧了紧,摇摆的扇柄终是停了下来,眼前的女子虽已跪在地上,却仍无损半分她的清雅,锦罗白袍下摆铺开在冰冷的地面上,如白莲盛开。恍惚间,他仿佛是回到了那天夜里,那一夜的她亦如今日一般华光流影,炫目慑人。令他不敢亦不忍逼视,只能佯装恼怒,避开与她的视线交织。 文夏咏痴痴地望着锦瑟。他何尝不是从锦瑟的眼中看到了苦涩,无奈。然而,这样的玉锦瑟却让他无法有丝毫的不满,他只是羡慕,羡慕那个入了锦王府,先他一步成为她王君的男子。手悄悄地握紧了下摆…… “放肆…你是在要挟朕吗…”安澜冷声一拍桌案,她少有对自家姐妹当真动怒的时候,所以此时,连玉家的王爷们都看得出,女帝是少有的真怒了。只是这种怒气里面,更多的是一种担忧,一种忧虑。 不少臣子被安澜这一声怒火已是惊的站站发抖,低头垂目。殿内的宫侍们莫不吓得脸色发白,战战兢兢。 在这一声中,宋润和素鸣叶不由自主地同时看向了玉锦瑟,这一眼,让两人皆是不由地一震,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此时,她那平静而波澜不惊的眸光竟如磐石般,如深山的一泓清泉,更像是静夜的一抹月光,依旧是那样美貌精致的眉眼,却因为配上如此眸光,整个人不再柔和温润,却如锋利的宝剑,和散发着夺目光彩的宝石,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面对帝王之怒,没有丝毫的惶恐乃至不安,却反而沉静似潭水,原来,这才是大周锦亲王最真实的一面。极致的优美,却也是极致的冷静与傲然。 此时,莫如焉忽然轻轻地为安澜斟满酒杯,柔声劝道:“陛下!……亲王这是初为人母,自是会对王君多紧张了些……” 他显然是在试图缓和这紧张的气氛,“求陛下还是让她起来回话吧。”当他和安澜说话时,眼波如流动的春水,动人之极,安澜瞥了他一眼,面色稍雯。 而此时文夏咏亦出声道:“皇上,夏咏不忍甫一入府便让林侧君与亲王分离,更因此背上妒夫之名,还求皇上成全锦亲王的一片痴心,夏咏不想因己而让亲王为难。” 他这一出声,锦瑟不由只能五味陈杂地看着他,就在刚才,她还在绞尽脑汁地想要推开这个为了她当堂示爱的小家伙。眼下,却是必须靠着与他的婚事替他们解围。如此一来,安澜不看僧面也会看佛面,怎么也会放过素衣吧,只要……自己表态愿意娶文小公子。 良久,在这阵天人交战中,锦瑟终于缓缓地抬头,静静地对上文夏咏神情复杂和期待的小脸,淡淡一笑,那烟波双眼竟透着宁静与悠远。“多谢文公子美言,臣……谢过陛下指婚。”此时,也唯有如莫如焉和宋润之流的男子才能看得出锦瑟说这话时的无奈。 见她亲自应允,文夏咏顿时目光一亮,一时间喜得几乎难以自禁,忍不住深深看她一眼,却在刚迎上锦瑟目光的时候便在脸上微微泛上绯红。 安澜面色一缓,声音却依旧透着几分冷凝:“罢了,朕今日也不想同你多计较,既有文侧君为你说情,朕也不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一时间,众臣贺喜声,恭贺声不绝于耳。 锦瑟低头,在无人看得见的角度微微苦笑了一声。 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那始终云淡风轻的君傲国素鸣叶的脸上,竟然飞快的闪过一抹妒意。 而宋润也终于别过了头去,面色平淡如初。 此时的大周皇宫中,众人心思各异,想必又将是个不眠之夜。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只是这么一个插曲过后,安澜微一抬手,安福会意,于是歌舞再起,殿内喧嚣声渐响。 其实安澜并不是真的那么排斥自家的姐妹会专宠某个男人,只是她从小便以太女的方式教导长大,早已成为了一个完全合格的帝王,于感情上便总比常人冷酷了一些。在帝王之术中,一切男女的感情都是为达目的的工具,若要成为一个称职的女帝,就绝不可以沉溺于红尘小爱,只能博爱天下和百姓。所以即使她的后宫美男如云,却几乎没有一个能让她真正动心,甚至谈什么感情,便是在常人看来如今被盛宠着的莫如焉文柳之流的贵君,在安澜眼里也不过是安抚世家和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 “太女殿下……”素鸣叶身后的君傲臣子们欲言又止,堂堂君傲国的太女殿下当殿亲自为君傲国皇女求娶大周区区一个世家公子却未果,这颜面实在是失的太大,一时间,某几个同来的君傲士族几乎要忍不住当殿翻脸了。 素鸣叶却淡淡道:“本王自有主张。” 她的声音极淡,可这一瞬间,却有一种天生的威仪逼人而来。 身后众臣不由低下头来,凛然应道:“是!” 满殿的恭喜声不断,只有锦瑟,发现自己的胸口真是空了一片,心中哀嚎不已,真不知道素衣若是知道了这样的消息,她该怎么办。虽然她知道在这个时代,女子娶无数个夫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然后前世的经历却使她比常人多了一份对这个世间男子的理解,毕竟想来也没有哪个老婆愿意在怀孕的时候听到自家的男人又娶了别的女人。 缓缓的,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对众位前来贺喜的臣子王爷们拱手谢礼。 然而一抬头,她便对上了此时霎也不霎,盯着她的文夏咏。只见这标志少年的桃花眼中,竟是藏着无边的欢喜,在对上锦瑟的眼神时,甚至还俏皮地眨了眨眼,满脸的笑意盈盈。 锦瑟怔住了,她勉强回他一笑。 锦瑟这时微有些茫然的表情,其实特别醉人。她本来就容若男子,眼神虽明亮贵气,却隐隐露出一丝脆弱,宛如变成了另外一副山水墨画,想要忍不住让人轻怜蜜爱一番。于是,不少殿内的公子都痴了一痴,只觉得以锦王如此美色,倒也值得一个世家公子当殿为她抛下男儿家的矜持,何况看眼下这样的情形,女帝分明是赞许的,一时间,不少公子的眸中闪过妒色与懊恼,深悔自己没有把握机会。 此时,素鸣叶又再度起身,原本他就是本次宴席的贵客,何况方才女帝虽然也答应他会另择美人联姻,却终究还是佛了他君傲皇太女的面子,也因此,他此时的一举一动,众人都颇为关注。见他此时再度起身,不少人都收起了窃窃私语,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正襟危坐。便是安澜亦是微微含笑正容以待。 却见素鸣叶的面上并未有丝毫的不悦之色,他举着酒杯对着锦瑟的方向遥遥贺道:“亲王娶得如斯美眷,真是可喜可贺,本王看来也只有成人之美,向大周女帝求娶其他亲贵公子了,虽则如此,却并不会有碍我两国的关系。”说着他饮下手中之酒,众人闻言,不由心头大松。锦瑟见他如此,便也只得举杯回礼。 随即他正对着身后的臣子拍了一下手,不消片刻,就见两个美男子婷婷袅袅地步上前来,罗衣衬得那纤腰束束,眼波楚楚,身着君傲国特有风情的袍服,行走的步态更是曼妙到了极点,让人一见便知是两个颇为难得的尤物。那容貌虽称不上极美,却风姿不俗,直让人有览尽春花秋月之感。那左边的少年着一身蓝衣,略施脂粉,五官很是精致,神情微冷,不苟言笑,似是凛然而不可侵犯,直如雪中寒梅。右边的却是一身红衣,丹唇皓齿,肌肤胜雪,面带妩媚,让人一见便想到妖艳的海棠。顿时,这大殿中早就看惯了大周美人的臣子们,都觉得眼前一亮,被这充满异域风情的美少年迷了去。 素鸣叶看着玉锦瑟,嘴角微扬:“亲王纳娶文侧君如此大喜,自然少不得要几个陪嫁的滕妾。本王带来的这两位美人是出自君傲名门楚家的公子们,愿嫁给亲王以为贺礼,同时结取两国之好。”他说着,眼角瞟到文柳身侧的文夏咏,果然见他一瞬间面色苍白,不由心中冷笑,自己夺了他人的妻主,却不允许他人再染指自己的,真是自欺欺人啊,果然这府宅庭院里长大的公子哥儿们,也不过如此了。 锦瑟呆了呆,这个素鸣叶,今天到底抽的哪门子疯,一个劲地非要搞什么姻亲姻亲,还嫌她这里不够乱吗? 只见那两个君傲的美人,在满殿的注视中亦没有丝毫的失措与紧张,他们如闲庭散步一般,不疾不徐地来到锦瑟的身前,盈盈拜下,礼仪高贵优雅,吐字清晰圆润。 “楚染,楚依,见过亲王。” 原来这两人不单单出自君傲贵族楚家的公子,还是一对亲兄弟。锦瑟这回是真真没话可说了。 他们的动作举止乃至声音都透着一种世家名门公子方有的贵气,而在正正面向锦瑟时,更没有常人所有的惊艳乃至失态,在这样的场合,那从头至尾的平静与从容更显得非同一般。 众人艳羡不已地看着她,原本大国之间,互赠美人也是风雅之事,但皇亲贵胄之间则绝不能随意赠送普通的只是有姿色的美人,而必须以出身世家贵族,教养品行都极为出众的大家公子用来姻亲,至于这些用来作为国嫁的名门公子们,琴棋书画自不必说了,更有扶助自家妻主,住持一府后院的气度与涵养,所以这些名门公子一般也肯定是嫁入皇亲贵胄,如皇女或者女帝后宫,绝不会嫁给异国的大臣,即使对方是个一品宰相高位。再者君傲的名门公子们就出名在那种贵气和气度上,他们和普通的小家碧玉不同,并不是走的柔弱和楚楚可怜的路线。反而是同时融合了金马玉堂地贵气和隐世逸士的山林之气的美男。如此倒反而在不少人眼里看来是别有一番风味。 锦瑟这时才用心打量他们,这两个看来是贵族出身,其礼仪风范,从头到尾都无懈可击,然而他们毕竟还是像这个世界的男子,举止之间也有点秀气。如今他们虽说是作为文小公子的陪嫁,地位身份却也未必低于他去,锦瑟在他们入府后侍寝后少说也须得给予仅次于侧君之位的名分。 想至此,她的目光朝这两个楚公子的面上掠去,专注温和。楚染和楚依对上这样的眸光,不知怎么的,原本镇定的心竟也慌乱了一拍,不由立即低下头去,各自思量,盛名之下无虚士,如此近距离的看这位传说中的大周亲王,两兄弟发现她不仅五官生得精致,那肌肤更是莹莹白皙,然后与那通身的贵气与平和雅淡之气结合起来却又并不真如传说中那般男儿气,让人一见,气为之夺,神为之移。便是那君傲女帝内苑之中有名的美人随文君亦是逊色了三分,果然不愧是传说中的大周第一美人啊。 文柳一把按住正气得想要摔了案上酒杯的文夏咏,低低的厉声道:“莫要放肆,你忘记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吗?” 文夏咏抬起头看着自家的大哥,一双大眼泪盈于睫。 文柳见状,再度斥责道:“如此大喜的日子,你这副模样,是想让人看笑话吗?” 第72节 “大哥。”文夏咏委屈地低声泣道,“夏咏正因为这欢喜,才愈加容不得……” “容不得什么?”文柳冷冷地看着他,眸光中满是警告,“莫非你想做下一个林侧君?” 文夏咏怔住了,显然这句话对他起了作用。 文柳静静地看着他,他在等自家的这个任性的弟弟自己明白过来,否则,他能护他一时,又岂能护他一世。 而在这样的目光中,文夏咏终于心虚地低下头去。 文柳叹息了一声,放缓了嗓音道:“咏儿,别不知足了,这世上,鱼与熊掌怎能兼得,看看今日同来的大周贵公子们,哪一个现在不正在羡慕你?别教人看轻了你去。” 文夏咏垂下目光,几不可见地微微点了点头。 文柳知道他仍还没有走出这心结,唉,他心中暗暗叹息,可这世上哪一个男儿不是这样过来的。便如林素衣那般看似独占恩宠的,却只会带来更大的祸事。只盼这夏咏自己能走出这一关。否则,文家的富贵荣华也恐怕也保不住他。 他安抚地拍了拍自家小弟的手,却见他又抬起头来,紧咬着下唇看向玉锦瑟。过了好一会,文夏咏才镇定下来,随即恨恨地暗自瞪了一眼玉锦瑟,心里道了一句:真是个祸水! 锦瑟不知道自己又一次无辜地被那文小公子迁怒。因为此时此刻,素鸣叶也在用他那深邃的的双眸紧紧地盯着锦瑟的一举一动。 送出了这两个楚公子后,他黑袍一拂,便这般施施然的又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坐了下来,背向后微微一倚,俊美的面容上只带着浅浅的笑容。这种笑容和坐姿,带着他天生的尊贵和威压,仿佛坐在他对面的任何人都是他的臣属,使得所有人都不得不肃然起敬,并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而两个楚公子正低头上前,优雅地将锦瑟的酒杯满上。 锦瑟感觉到了素鸣叶的眸光,她微微颔首,遂浅浅一笑:“两位楚公子如此风姿,俱可为正室,怎可屈为本王之妾。” 楚染和楚依都没有想到,锦瑟居然会说这句话,此时她嘴角微扬,脸上带着一抹懒洋洋的笑容,那目光如波,流转时似有情又似无情。 “今日本是本王的大喜日子,当着新郎君的面,本王着实腆为纳侍,好在我玉家皇族尚有正室悬空的皇女可堪配两位公子,太女殿下的一番美意,在下便代自家的姐妹谢过了。” 她说着,微微倾身斜倚,似是在对对面的素鸣叶表达谢意,可就在她斜倚那一瞬,青丝如瀑披泄而下,这种风流之姿,足可以让人自惭形秽。与坐在对面的素鸣叶的容光交相辉映,丝毫不让。 两个公子并不傻,他们顿时明白了,玉锦瑟这话虽说是恭维,但实则是一种推拒,表明了她本人并不想娶他们,只是代其他玉家王爷收下了,然而他们毕竟在见到了玉锦瑟后对她心有仰慕,一时间,心底里原本的欢喜都是一僵,一抹惊慌和苦涩迅速地浮现,却丝毫不敢流露在面上。 似乎是看透了他们心中的挣扎,锦瑟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们一眼。 “噹!”楚依手中的酒壶掉在了地板上,酒顿时洒了一地。 他顿时慌了,忙侧身行礼,以一种恭敬地姿势回道:“楚依失礼了。”身旁的楚染亦一同屈身请罪,两人缓缓地退了下去。 锦瑟有些莫名地看着他们,从他们出场的从容,到退场时的失态,实在是有些差距的。 殊不知,罪魁祸首其实是她那斜睨一眼,眸光如波,流转时似有情又似无情,风致千般。真正是一笑倾城醉浮生。 其实,就在她道貌岸然地拒绝了两位楚公子的时候,大殿上的众人也是心思各异,有惋惜的,有不明白的,亦有好笑的。那些君傲臣子的目光就更加灼灼了,而在这些毫无顾忌的打量着自己的目光中,她分明听到了有人不无感叹的低语道:“这个锦亲王长得真美。太美了,也难怪她不要娶夫,毕竟娶回去的人又有哪个能比得上她的绝色。” 这话不管是不是无心说的,都属于对玉锦瑟这样一个女子的大大不敬。当下,殷亲王子雁便朝那说话的君傲臣子冷冷地盯了两下。那使臣被她看得心中一寒,不由只得佯装没看到低下头去。 子雁遂微侧身,对着不远处的锦瑟懒洋洋地笑道:“躲得了初一,却避不过十五,这上面的文公子你可是逃不了也推不掉的,还是乖乖回去做好你的妻主吧。” 锦瑟晃了晃手中的酒斟,苦笑:“我知道,四姐,你放心吧,该怎么做,我心中明白。” “是吗?你当真明白?”子雁轻嗤一声。 此时,一个美侍正倚靠在子雁的怀中,他一边为她斟酒,一边红着脸,抬头悄悄地瞟了她一眼,只是一眼,那脸上的红晕更胜,如海棠花开。然后,他轻轻地伸出了手,抚在了她的胸前。 这一幕,让正好偏过头来和她说话的锦瑟面色一僵,子雁一见她的表情,便觉得好笑,于是便没有阻止这美侍的小动作。 这却让那美侍十分欢喜,愈加得寸进尺地将自己的手徐徐透襟而入,甚至在她的胸前开始画圈。 看着此时一脸得意洋洋,又似乎颇为享受的子雁的脸,锦瑟抽了抽嘴角,然而当她转过头看向另一侧时,更直接对上的是清絮等人嘴对嘴给身边的小侍灌酒的场景,那一丝丝酒水就这样顺着呜咽声从那小侍的嘴角流下直没入胸前,而清絮亦也意犹未尽的将自己的手在那小侍从的胸前兀自揉搓个不停…… 锦瑟一怔,瞬间脸变得通红。那表情,让一直注视于她的公子们啧啧称奇。 过了一会,当身边这样做的人越来越多时,她的脸就更加红了,只能持着酒杯,低头抿了一口。谁知道这欲盖弥彰的动作做的太急了,一时被呛住了,连连咳嗽。 一旁的灵冰马上转过头来,佯装关切的问道:“小锦你是怎么啦?嗓子不舒服吗?又没有人和你抢,怎么如此不小心。” 听到这话,锦瑟显然有点生气,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接腔。此时众人看见锦瑟又变得难看的脸色,不由都有点啼笑皆非。幸灾乐祸地道:“快看快看,小锦儿的脸色又变了。” “是不是又受不了了呀,小锦儿啊,你这样可不行啊,姐姐们看来还是得好好教教你才行啊。” 锦瑟说不出话来,把个拳头握了又握,心里想道:这他妈的女尊男卑的世道! 这样想后果然好多了。只是身后传来的阵阵笑声,实在是刺耳之极。就连宋润都似乎无意中瞄了她一眼,那一眼颇为耐人寻味。 “素闻锦王不好色,如今看来果然如此,能在这样的美景中不动如山的,想来也只有锦王了。”有人在她的身边坐下。 这种类似奚落的话,锦瑟早已听得太多。此时她充耳不闻,随手拿了一块糕点放进了口中。 只是这声音听起来似乎很耳熟,锦瑟略略偏头,看到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亲王看来是不认得在下。”那男子面带笑容,却并没有丝毫的谄媚,而那眸光,波光暗潜,光彩琉璃,“还是去了一趟皇贵君的榻上,就变得健忘了?” “杨……杨……”锦瑟忍了好半晌,终于把那个昊字吞进了肚里。易容,是了,她怎么忘记了这位同志不但是高强的武林盟主,更是易容术一流,在江湖上混,男扮女装都从来没被人识穿过,皇宫内院也是随他来去的,如今想要装成谁混进来更是简单了。 “亲王终于记起我来了。”他眉开眼笑轻声道,“今日能来这里果然大有收获,能让杨某亲眼看到亲王艳福不浅,左拥右抱,一个文公子,两个楚公子……” 锦瑟面色不善地看了他一眼,只想装作完全不认识他。 杨昊知道她心底想的什么,还待说什么,及至看到她唇边的糕点屑时,嘴角终于忍不住一抽,好容易才压下了唇边的笑意,遂又叹息道:“唉,早知如此,当初倒不如成全了你和过儿,反正你锦亲王府里的男人们,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锦瑟没有接他的调侃,她放下杯盏,看了眼杨昊,忽然挑眉道:“行啊,不过我对杨过没兴趣,不如你来我的王府如何?” 如她所愿的,杨昊的脸在一瞬间果然微有变色。 “虽说堂堂的武林盟主做我玉锦瑟的小郎君确是委屈了,不过未免你杨昊以后一直看我玉锦瑟不顺眼给我下绊子。我玉锦瑟宁可娶了你,这样杨过认我做了娘亲,也能绝了他的念头,天下太平,你说怎么样?” 这一番话说的杨昊的脸色是红红白白,即使隔着□□也不难看出他被煞到了。那神色也是似哭似笑,这表情之复杂,只有古怪两字才能形容。 锦瑟仍在兴致勃勃地看着他,又以欠扁的神情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道:“看杨盟主这风流模样,若是服侍的好,日后本王也会好好疼你的。”她说着,兀自点头哈哈大笑起来。 好半晌,杨昊才终于在她的期待中开口,只是,他用的是不敢置信的语气:“你在调戏我?” 锦瑟一愣,想来从自己出生在这个女尊世界以来,还从没被人这样反问过,她知道杨昊不是简单的人物,干脆轻轻一笑,摆出一个不伦不类的轻挑表情:“本王调戏了你又如何?要知道你现在在这里不过是个小侍!!” 她把“小侍”两个字咬的又慢又稳,显然有种占据上风的快感。 杨昊笑了,他从刚才被锦瑟调戏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想笑。 “佩服佩服,锦亲王嘴上的功力果然大有长进,看来以后还要多带亲王深夜来宫里转转,和贵君们培养一下感情才好。” 这次,轮到锦瑟的脸一白,手一颤。而杨昊却是笑吟吟的看着她的一脸的青白交加。 “你敢!杨昊。”她声音虽低,无疑却是有些怒了。被人威胁一次也罢了,两次三次,就算是个泥人儿也有三份脾性。 “为何不敢?”杨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毕竟亲王女扮男装的样子可是很难得一见的呢,亲王为人更是有趣得紧,杨某不介意再欣赏一次亲王的‘秀男’风姿。” 锦瑟瞪着他,原来他全都看到了,那场她装成宫侍甚至参加选秀的闹剧。此时她的表情十分郁闷,十分的有气无力。 杨昊的嘴角一挑,又笑了。这一次,他笑得很愉悦。 “你到底想干什么,杨昊。”锦瑟压低声音,“这里是中宫大殿,你偷偷易容成宫侍潜进来,是不想要命了吗?” 杨昊瞟了她一眼,看着她一副声色厉茬的假样子,好笑道:“别把对过儿的那套用在我的身上,杨某这次来见亲王,不过是想和亲王商量一件事罢了。”他故意贴近她,甚至还伸手为她抹去嘴角的碎屑。那姿势动作说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一时间,左右都投来心照不宣,意味不明的眼神,幸好那文柳席座上的文夏咏正巧下去更衣,倒是错过了这一幕,否则的话,难保他不会又跳起来,而对面那素鸣叶也并不在坐席上,暂时不知去向。 锦瑟可不认为那一下是调情,杨昊此人在这样的女尊世界中能成为江湖霸主,所言所行都必然有他的用意在。于是她看着他,轻描淡写的道:“杨昊,你最好注意点你的手,若弄脏我的衣服,我可是要你洗干净的。” 这话一出,杨昊又是忍不住想笑。玉锦瑟啊玉锦瑟,看来,你还真是个妙人儿!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眼睛就像鹰一样,亮得扎眼。 “亲王怎么不问问是什么事?”他垂首在她的耳边低语,旁人看来犹如耳鬓厮磨般亲密,一时间,自然不会有人靠近打扰他们的‘亲热’。 锦瑟扭头看他,此时杨昊的一只手正直接暗地抵在了她的背心,制住了她腰间一个大穴,这可不是玩笑的,好歹学过点轻功的锦瑟很清楚地知道这是个定身穴。 “在下只是怕亲王会逃而已,毕竟,亲王逃跑的本事向来一流。” 于是,现在的情况就变得愈加诡异起来。在外人看来,锦瑟整个人半歪斜在一个男侍的怀里,而那看来姿容平常的男侍则低着头,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而锦瑟更是以痴痴的神情看着他,一副沉迷于美色的呆样。 殿内顿时有不少人恍然大悟,原来,锦亲王是喜欢被人用强的啊…… 此时杨昊正用那双斜长的凤眼看着她,只是那目光变幻莫测,让人看不明白。 “到底什么事?”锦瑟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显然,她很不喜欢现下两人的这个姿势。 “亲王是答应了?” “你先说清楚!” 见她此时此刻仍然不肯放下的戒备心理,杨昊又是微微一笑,笑得极得体,也极是意味深长。 “杨某只是想请亲王作为送亲的使臣,待素鸣叶回国时,一同启程随其去君傲。”既然素鸣叶开了口,那么安澜是必然要赐予一位世家公子给素鸣叶的三妹的,届时也必然会指明一个身份尊贵的送亲使臣以示大周的亲厚之意。 锦瑟皱眉:“你以为本王吃饱了撑着了?要我揽这苦差事?” 杨昊又道:“那亲王就留在大周娶那文小公子,过你的洞房花烛夜吧。” 闻言,锦瑟果然周身一僵,杨昊说的事其实是让她颇为意动的,去君傲出使好歹来回也要两个月。林素衣临盆的日子却是这一个月内。虽说她也想陪在自家的素衣身边陪他,但是总比让他在这个当口眼睁睁地看着文夏咏入府要好。能拖则拖,左右要让素衣顺顺利利地度过这个当口才好。想必墨玉也会同意先瞒住自家的公子一段时间。 想至此,锦瑟心里已经明白杨昊所说的的确是个好办法,然而他既然会这般提出来,自然是有他的目地。于是心中虽然颇为意动,面上却并不动声色。只斜眼瞅了他一下:“这就是你求本王办事的态度?” 杨昊知道她想的什么,于是右手一拂,解了她的穴道,微微笑地看着她,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显然是料定了锦瑟一定会同意。 锦瑟面色复杂地看了他半天,忽的一笑,懒洋洋地大声道:“你个小侍,还不快给本王倒酒。” 杨昊脸上的肉忍不住一跳,锦瑟等他把酒杯斟上以后,又道:“啊呀,本王坐的腰酸腿疼了,快点,给本王捶腿。” 她说的话横行霸道,只是那一脸的温文,那双大眼睛眨巴的瞅着他想要看好戏的模样实在是有点可爱,杨昊此时实在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下去自己想要哈哈大笑的欲望。这个锦亲王,实在是有趣,那一瞬间他其实心头有些不忍就这样把她牺牲在君傲,可他毕竟不是这个世间普通男子,所以那一瞬间的怜惜之意只是略略划过心头便烟消云散了。 他一边乖乖地低头给她捶腿,一边低声道:“亲王帮杨某的这件事,自然不是白做的。不知道亲王想不想和我一般,轻易地可以化身为任何人。” 锦瑟立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愿意教我你的易容术?” “这天下间,我杨家所传的易容术最是精妙无双,若是学会了,想必天南地北,任凭亲王去得哪里,变作谁都不会再怕惹上什么桃花债了。”那声音沉稳有力,只是其中却分明隐含了一丝笑意,“更用不着拙劣的蒙着头或者涂锅底灰来扮丑了。” 锦瑟微眯着眼看了他半晌,忽然笑道:“可以,不过本王还有一件事颇为好奇?……当夜你为何非要把我送到宋润的宫中?”她并没有等杨昊的回答,便兀自缓缓道:“本王不管你是何目地,只是以后你若再对宋家的人下手,就休怪我翻脸无情了。”这时的锦瑟,完全显示出了她在这皇家数年成长中修得的威严雍容。而这样的威压,便是她身边的姐妹们都几乎难得一窥。 杨昊却只是微微抿唇淡笑,他似乎并没有在意锦瑟的这一句威胁之词。而锦瑟,在警告了他之后便再也不多说什么,不过两人之间的协议显然是已经达成了。 之后的宫宴,他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得锦亲王青眼近身服侍的宫侍。 直到寻机出了大殿后找了一个无人的地方,他才哈哈的笑了好一会,那笑声甚为舒畅。 许久,他终于停下笑声,喃喃的说道:“原来,世上还真有如此女子!”那声音中似有无限怅惘……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宫中的这场大宴,一直到了第二日凌晨方散。虽则如此,安澜却没有罢朝,她似乎毫无倦意,不但径直上了朝,甚至批阅了不少奏折方才回了凤后宫中休息,而如子雁之流的女尊世界的“事业狂”亦也是随着安澜一起处理了好些政事,前夜通宵达旦的欢愉丝毫没有让她的面上流露一分一毫的疲惫。 玉锦瑟就完全没有这份能耐了,然而她如今的身份不同以往,已是大周的两大亲王之一,所以她就算是陪衬,也要硬撑着留在宫中把亲王该做的事情做完,听满堂的朝臣把该奏的事情奏完。 所以,等锦瑟回到锦王府中,已是庭宴后第二日的亥时了,此时她虽已是感到十分地疲累,却还是强撑着去看了素衣,而林素衣看到她苍白的面色也是颇为心疼,可锦瑟念及文夏咏的事情毕竟有几分愧疚,何况自己答应了杨昊将作为送亲大臣出使君傲,如此一来一回至少两个月内会见不到素衣,于是竟黏黏糊糊的就是不肯走,最后干脆和衣躺在素衣的床上便休息了,还是靠着素衣亲自为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锦瑟换了衣,更在她颈后置上了软枕,又遣去了院中的小厮们免去了嘈杂声,自己则与墨玉两人坐在床边为她轻轻地打扇。只可惜锦瑟是没有亲眼看到这一直让自己唾弃的地主一般的享受。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时辰,素衣弯腰看了看犹在沉睡中的锦瑟,见她玉面雪白,眼睫漆黑,清澈宁静,睡得像孩童般安静而温和。素衣只觉得心头突突跳了一下,脸色微红,转开了原本专注看着她的视线。 第73节 墨玉见自家的公子这般神情,于是也忍不住会心一笑:“公子,自从您不肯见亲王以来,墨玉还以为再看不到公子这样的神情呢。” 这时的林素衣,只是静静地望着塌上的锦瑟,看着她如玉的面庞在这一刻宛如宁静的春水,漾着潋滟沉静般的光芒。这是一种清澈宁静,与这锦王府的荣华艳丽所一道编织而成的美景。 过了片刻,墨玉又低声道:“还记得那几夜,您总是睡不安寝,时常起身抚琴,其实亲王就站在院外陪着呢,只是她不让我告诉您……”他说到此处,清楚地看见林素衣的手微颤了颤。“墨玉虽未知人事,却也明白公子心中所思,可公子所想的未尝不是亲王所想的,否则亲王又怎会这般惦记公子,其实亲王心中亦也唯求公子一人相伴吧…只不过,她毕竟是大周皇族最尊贵之人…” 说到这里,墨玉看到他轻轻笑了一笑,这一笑,宛如春风,恬淡从容之至,他慢慢站了起来。虽是待产的身形,可那直身的姿势,依旧优美贵气到了极点。 一缕阳光透过纱窗,映在林素衣明净如玉的脸上,幽暗的光线交织在一起,半明半昧。 这时,有小侍轻手轻脚地前来通报,因怕吵着了休憩中的亲王,便对着林素衣耳语了几句。 素衣微微点头,曼声道:“让林大人在前厅候着,我稍后就来。” 当锦瑟小睡了几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斜阳淡淡,她微眯了一会眼睛,清醒了片刻后,这才发现自己是在素衣的房中。刚要起身,她就听到了推门的声音,一刹时,她的眼睛亮若星辰,里面装满了无穷无尽的欢喜和期待。然而来的人并不是林素衣,只是林素衣身边的墨玉,看到已经清醒的锦瑟时,墨玉脸色变了几变,欲言又止:“亲王,您醒了。” 锦瑟点点头,温声道:“素衣呢?” 墨玉踌躇了半晌,终于还是说道:“公子他,他刚见了我家大小姐,所以……” 锦瑟猛的一下站起身来,皱眉道:“快,带我去找他……” 明净雕花廊边,林素衣正沿着回廊默然而行,一阵暖风拂过,带来了淡淡荷香。廊边的树影将他面容衬得如临画中栩栩如生。他抬首仰望湛蓝苍穹,耳边仍然回荡着方才林綄的一席谆谆善诱。 “如今连陛下都关注了你的独宠传闻,素衣啊,你本是我嫡嫡亲的弟弟,做姐姐的看你嫁得好怎么不为你高兴,只是你读了这么书自然也明白一个适可而止的道理,盛宠而衰,登高必跌重,有些福分,得了太多却未必是个好事,倒可能为你,为我们林家招来大祸。” “你可知,锦亲王险些当殿为你直接违逆了女帝和文家,这份胆量和魄力常人难及,可是你却受不起啊。素衣,姐姐只盼着你这一生平平安安的得享荣华富贵,如今你怀得更是锦亲王的第一子,无论是男是女,这将来的嫡长女还是嫡长子的名分总是逃不了你的。男儿家有了这样的名分,这样的尊荣,便是那秦正君和宫里的贵君们都比不上你了,素衣,你该知足了。” 这是一种很实在的想法,素衣深刻地知道,在这个时代中,如锦瑟这样的身份地位,纵使自己心中不以为然,万般不愿,也没有办法在将来阻止她娶进一个个的世家公子来。何况,这个世上也找不到第二个如她这般对待自己体贴温柔的女子了。因此,茫茫然中。他也曾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他应该要做一个不争风吃醋的,让妻主省心省力的林侧君。 他一直都知道,锦瑟对他很温柔,她的心意也很真,只要自己真的能放开心怀,这样的日子已是人人艳羡了。这个想法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可是每一次换来地却还是只有苦涩,再多的他却不敢深思,不管是如今已经娶进亲王府的公子们,还是她所必须要娶的文公子甚至以后更多的美人,这种不得不与他人分享自己妻主的未来都让他的心中直泛苦涩。原来,人就是如此的贪心,如此的不知足。 这是一个死结,他却还没有找到解开的法子。 林素衣依然面色平静地举步前行,不一会儿便看到了迎面奔来的玉锦瑟,此时她一脸显而易见的紧张和心虚,想来墨玉已经告诉了她林綄来访的事情了。 “素……素衣。”在锦瑟眼里,林素衣俨然是要生气的了,自己有没有心姑且不提,但是又娶了一个劳什子的文公子是事实,虽然……她已经又推回去了两个楚公子。 素衣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他的笑容十分完美,清淡而宁静,仿佛是那静静盛开在料哨春风中的梅花,含着不属于这个时节的冷。 锦瑟一把拉起素衣的手,连声道:“素衣,你别……别生气。我根本不喜欢那个什么文公子……” “您是亲王,不该为这种事向我道歉。”他的声音仍是清润的,仿佛山间流泉般动听的声音,却沉稳不动如山,他抽出自己的手,轻轻地抬手捻下她发上的一片花瓣,那神情仍是淡淡的,仿佛在说的是与己无关的事。晨光映照着他玉白的脸,直如神仙中人。 “素衣,你信我,为了你,如今便是叫我可抛弃这荣华富贵,只与你一人,我也绝无二话。” “素衣不值得您如此。”他低声道:“……若那夜不是我,而是别人,也许今时今日,能得亲王宠爱的便不是素衣了。”他笑得有点苦涩,向后退了一步。 “也许是你说的那样。可是世事就是如此,我玉锦瑟如今就是喜欢你,就是爱上你林素衣了。只要你高兴,我就算丢了这该死的亲王身份都可以……” “亲王……”林素衣厉声制止她,“这样的话请不可再说了!终其一生你都必须是大周亲王,是女帝的重臣。” 见她神情一黯,素衣心中剧痛,他知道她从来志不在庙堂,若能求一人相伴于愿已足。然而,大周不会允许,女帝更不会恩准,而那些周边对大周虎视眈眈的众国更不可能会轻易地放过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玉家皇女,若是有朝一日她无权无势,即使身为女子恐怕也只会受尽凌/辱。所以这样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必须帮锦瑟早早地扼杀在萌芽中。毕竟她虽名满天下,却终究性情温和,不懂权谋之术,更手无缚鸡之力,若无这与生俱来的尊贵与安澜刻意给予她的权势依仗,哪里可能独善其身。 素衣此时俊美的脸上沉寒如冰,他垂眸,瞪着地上自己地上被阳光投射出的孤影,许久,那声音一低,语调也恢复了优雅:“您该去看看正君了。” “我……” “素衣只求安稳度过余生,还望,亲王成全。”他微微一福,转身即走。锦瑟只觉得唇角微凉,开阖之际,一阵风刮来,呼地卷得廊边的柳叶摇曳飘飞。 见他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她终于忍不住叫道:“等等!” “亲王请回吧,素衣只想一个人静一静,还请亲王成全。”素衣头也没回,就留下这么一句话。 世事从来难两全,也许他必须如此,才能保她一世平安,至少决不能让她失去女帝的宠信。 “素衣……”锦瑟注视着他的背影,一双黑眸如明珠凝蔼,剪水腾烟,“我知道我对不起若临他们,但我宁可对不起他们,也不会负了你。这一片心,天地可鉴,你信我。”字字句句,如泣如诉。 素衣的身影依旧挺得笔直,他似乎听见了锦瑟所言,却毫不在意,只一径依旧向前走着,良久,风中才飘来他清润的声音:“您的爱,素衣承受不起。” 锦瑟终于停下了脚步,只呆呆地看着素衣如流云般远去的背影。是啊,解释又有什么用,她除了这一份与生俱来的尊贵身份和安澜所赐的亲王爵位,她还剩下什么?她甚至连支配自己命运与保护心爱的人的能力都没有。头一次,锦瑟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与无力。素衣的话,终于让她不得不血淋淋地正视到这个现实。 柔和的阳光,伴着清风带来淡淡竹香,素衣神情淡然,凤目中已没有任何波澜。然而那一瞬间而出的深切寂寥,都已经深深沉淀进了骨髓。这样的他,让不远处跟随着的墨玉心都拧了起来。 墨玉看着他,他只希望自家公子这样的悲伤能少一点,再少一点,毕竟,天下的男子都必须走这一关,有些人看透了,于是云淡风轻,而有些人却就此沉沦,而如他这样琼姿玉立的人物,本该持一卷书,喝一盏茶,含一抹笑,对一张琴,听一曲新词,受着妻主的宠爱,可是如今,他却如此为难着自己。 之后的两天,杨昊派人给她送来了装在花雕盒中的易容秘籍,其中细细阐述了易容物调配的秘方,使用的方法,乃至各个细节步骤,与此同时,他还连带赠送了几副薄如蝉翼的□□作为成品,也记录上了将此面具覆面的方法。易容术其实有两种,一种就是将□□即事先制成的仿人皮五官的面具通过一定的药物和方法紧贴覆盖在脸上,这种方法最简便,快捷,但若是遇到高手极易被识穿,因为□□无法惟妙惟肖的让使用者的一颦一笑,乃至面色都能浮现得清清楚楚,虽然面孔完全可以变样,却会略有僵硬,是初学者和目前江湖上所流传的易容方法。而杨昊家传的易容术则是第二种方法,这是最最精妙且只有杨家独有的秘方,通过适当的工具和秘方调配出来的药物直接在脸上涂抹修饰和易容,高手更可以轻易地通过这样的方法幻化为任何人,只是单单形似还不够,杨家的易容术还包括修声术,变身术,通过易容后,声音,举止,乃至流露的性格都必须相应的符合易容后的身份方才是一流的易容术。而极致的易容术甚至可以更改自己的眼神。所以这本杨昊交给锦瑟的秘籍可说是让江湖中不少人趋之若鹜的东西。 其实能学会易容术讲究的还是缘分,锦瑟前世毕竟看了不少电视剧和武侠小说,这其中的道理不用杨昊讲她也懂得。所以有些在其他人眼里看来直觉的匪夷所思的书中描述,她是深以为然,更可以很快的接受并领会。 这期间,安澜又将一位刘家庶出的美貌公子赐婚给了君傲的三皇女,虽说嫁到君傲去会远离父兄,但毕竟是嫁入皇亲贵胄家且又是正君之位,而刘家虽是贵族,庶出的公子却注定不可能会在大周嫁入王府为正君。因此刘家包括这位世家公子本人都无多大异议,甚至可说是欣喜异常。 素鸣叶在逗留了大周数十天后,终于在刘家与安澜都准备好了刘公子的嫁妆后,决定浩浩荡荡的启程了,这时候,他亲自和安澜求了一个旨意,请安澜让大周亲王玉锦瑟为送亲使臣。 这一点是玉锦瑟自己都始料未及的,她虽然答应了杨昊,却因为素衣提前知道了文夏咏的事,而一直尚未真正和安澜提出。岂料素鸣叶居然会主动提及,这样,她便再无借口推脱答应杨昊的诺言了。其实,女帝这么爽快的答应也有自己的小心眼在,除了能让自家这位平日里懒得不管政事的妹妹能稍微提起点心思来,最主要的还是为了让她出去给大周长脸,派出去个最俊美最一表人才的玉家皇女,也好让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君傲皇帝和臣子们开开眼,惊艳惊艳。可以说,女帝的想法与其他玉家王爷们是完全不谋而合的。一时间,车水马龙般的锦服,玉冠,甚至上好的扳指,漂亮的披风,都一件件地送到了锦瑟的府上,看得她是眼睛都花了,想不明白如今到底是刘家公子嫁去君傲呢,还是她自己要嫁去君傲了,怎的她的服饰比新郎的还华丽,还琳琅满目。 而当派遣她出使的圣旨到达了锦王府时,锦瑟已是连着十几日没有踏出书房了。不知情的就大胆猜测锦瑟是和侧君闹别扭了,侧君定是知道了锦王爷要娶文家的小公子了,所以就闹性子了,惹亲王不高兴了。知情的如墨玉之流,则以为锦亲王是被素衣的话给弄得伤心了,所以才避而不见任何人。 其实她是在埋头钻研着杨昊所给的易容秘籍,素衣那日绝情的话的确是让她伤了心,然而她毕竟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其他女子们,心平气和的时候也明白若是换成是她自己,肯定也没法忍受自己的老公是娶了一个又一个,甚至将来更要左拥右抱的境地。就算是被逼的…… 到现在为止,她都是被安澜和玉家皇女的身份给牵着鼻子走,于是私下里也忍不住为自己的前途担忧起来,只可惜她除了琴棋书画,其他一窍不通,除了张脸可看,自认还是个废柴。换成她前世,自己也看不上这种二世祖一样的男人啊。于是她铁了心至少要学会杨昊的易容术,日后也更要寻机学会更多适合她的技能,以便有朝一日,脱离了眼下的身份局限,真正给素衣想要的生活。她这份决心目前暂时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料到亲王每日里神神叨叨地在书房里捣鼓这个药,那个药的,是为了这种理由。 所以,学习杨昊这易容术的事情锦瑟必须要秘密进行,就连小青和刘忠她都没透露。这么一来,她也只有躲藏在书房里偷偷摸摸的甚至除了三餐送达外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了。 终于到了出使的那日,满城的军民围观,简直是万人空巷的地步。街道两侧足足停了上百两辆马车,而所有出使必经的酒楼都涌满了人。每一个楼内的二楼窗口上都探出了一个个脑袋,这些脑袋都是一色的珠钗晃动,云际低垂。连路边也是人挤着人,吵杂不休。 只因为大周第一美人玉锦瑟将会作为大周的送亲使臣亲至君傲,这也是难得的可以再次一睹这位平日里深居简出的锦亲王的大好机会。出乎所有玉家皇女们的意料,那些三令五申要求锦瑟穿的华丽坠饰和锦袍她居然都没有用,只一袭她平日里最爱的白色锦服,长袍的袖子和领口处都绣上了金边,然而配上她皎洁如明月般的面容,倒是清丽似雪,飘渺绝尘。此时她虽跨坐在马上,一路随着队伍而行,给人的感觉却仿佛是闲庭信步,舒缓自在。衬着那一身白袍,有着别样的飘逸和优雅。而这样的飘逸优雅,配上她雍容华贵的面容,自然引得所到之处人人惊呼,高喝着:锦王,锦王,看这里,看这里……。 虽然两旁的侍卫们牢牢地将围观的人群都堵在了外围,但是那漫天的花啊,娟帕子啊,还是都依样朝她身上掷来,一如以往。其实这不能怪别人如此兴奋,只能怪锦瑟盛名在外,却几乎从不露面,以至于众人都难得一见,反而更引发渴慕之情。 不过锦瑟并不会一路都骑车这白马去君傲,待这蜿蜒的出行队伍到了城外,自然有专属于亲王与君傲皇女各自的玉辇乘坐。所以这种坐在马上受着臣民“观赏”的行为纯粹是政治需求,亦体现皇家的气派。现在玉锦瑟已经十分地习惯如何眼观鼻,鼻观心,学着一个亲王的样子威严而冷漠地走完这种像红毯一样的路了。 素鸣叶看着玉锦瑟那早已冒汗的额头,微微笑道:“世人皆说,大周的公子们最是矜持,今日一见却是大开眼界。” 锦瑟嘴角抽动着,不置可否:“只望你们君傲的公子们能比大周的矜持些。” 这时,队伍终于出了城外,锦瑟一看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不等任何人提醒,自己便立即跳上了车辇,嗖地一下拉下车帘,这动作行云流水,可说是一气呵成。可正因为动作太快了,那驾车的侍从们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于是她再次拉开车帘,急急伸头朝驭夫喝道:“等什么,还不速速离开?”吐出这几个字后,她又急急忙忙地缩回头,把车帘严严实实地拉好。侍从这才反应过来,道了声:“是!” 这一下,素鸣叶忍不住了,他终于哈哈哈地大笑起来。那笑声实是欢畅响亮。 此时锦王府内的素衣,正静静坐在亭内,听着王府外人山人海的喧哗声,喊声。虽是惯常的微风淡月的神情,却是带着思念与牵挂的淡,秋水似的眼睛里,是遥远的不可触及的忧伤。 “为什么?你连送都不肯送一下她?”不远处,若临匆匆赶至院中,那声音中不但带着不满,还有着薄怒。“你可知,亲王在府门口一直寻着你的身影,因怕你再被女帝怨怪,她虽想见你一面,却还是一言不发的随着侍从们离开。” 素衣没有看他,他垂眸,淡淡道:“亲王见不到我又如何。” “自从你怀有身孕以来。为了你,她一直神思不属,心事重重。如今更烦忧到一个人关在书房中十几日。素衣,你只知道自私的将所有的委屈都发泄给了她,可知她又该怎样去忍受内外交加的压力。” 林素衣没有说话,他并不想对秦若临解释什么。见他不语,若临心中气恼更甚,他走近他一步,语调中不掩冷意:“素衣,你我出嫁前本是朋友,即使是今日,我秦若临也从无怨怪过你半分,可你若是还这般伤害她,我会让我娘亲自和女帝请旨,即使亲王不愿,也可休弃你回林府。” 他幽黑的双眼如刀一样冷冷地落在林素衣的身上:“而你的孩子,我秦若临会好好抚养,视如己出。也许你忘记了,我秦若临才是锦王府真正的正君。”这些话,还是这往日里懦弱羞怯的秦若临第一次出口,却无疑地惊住了林素衣身后的一群小侍们,使得他们个个面色苍白,这也是第一次,锦王府的众人发现,这秦若临不愧为秦将军之子,有着一院主夫的气势。 秦若临说罢便拂袖离去,他虽有气,却也知道临素衣此时十月怀胎,不可过于让他动了胎气。 良久,素衣的嘴角方才露出一抹苦笑。此时,墨玉匆匆步入院中,见林素衣脸色不好,慌忙扶住他,连声问道:“公子你可好?” 素衣点点头,遂低声道:“你回来了。” 墨玉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笺来递给他:“亲王知道您不肯见她,便托我把这给您。” 林素衣接过那泛着墨香的纸笺,那墨迹犹自半干,显然是临行前匆匆写下,他语带沙哑地念道:“一弦清商未谱 半纸离愁难书……” 才念了两句,素衣便闭上了眼,那淡笑还在嘴角,眼泪却在不知不觉中流了满颊。 两日后,林侧君生下了锦亲王嫡长子,虽然最终父子平安,林侧君却因为这场难产元气大伤,而不得不卧床静养。此时,锦瑟犹在去君傲出使的途中,浑然不知大周宫中即将到来的风雨,更不会想到,这次出使将会给她一生带来惊天动地的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 已经写完了。 本来不想分卷的,但是没想到大周的这部分居然写的太长了,结果违背了计划只能分卷了。 第二卷 几乎可以看成新的故事了,因为女主会有完全新的历程而使得她……(这个不说了,卖关子) 但是这个故事总体的框架不是走阴谋路线的,所以想看剧烈宫斗或者国家战争之类的要失望啦.... 总之,稍微剧透一下,第一卷 里面的女主是很弱,第二卷里面的女主呢,会.....不告诉你,哈哈。 第二卷 君傲美色篇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锦瑟出使君傲两天前…… 深夜,大周的女帝正在自家的龙床上努力地为了大周后宫雨露均沾和履行身为这皇宫里唯一一个女性的“职责”。那今夜被轮到由大周女帝“奋战”的美男只是个初入宫的小美侍,肌肤白皙,眼睛大大的,下巴尖削,头发乌黑,顾盼之间带着天生的娇柔妩媚之气。虽说也是个出身富贵的公子,容貌亦是姣好,但在这“人才济济”的安澜后宫,他显然算不上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好在安澜是个不重美色的“明君”,既不会独宠谁,也不会冷落谁,至于新进宫的秀男们,她也从来懒得挑选什么画像,只在批阅奏章时随便捡了个谁的牌子而已,等那秀男被脱光了包着抬上龙床时,她甚至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没仔细的端详过。毕竟宫里的美人太多了,几乎都那么千篇一律,堂堂女帝怎能不审美疲劳,便是欢好了一整夜,唯一记得的也就就是这个新来的秀男周身皮肤不错,滑滑腻腻的教人摸了手感不错。 等到了清晨安澜从龙床上起身时,安福和一众宫侍上前毕恭毕敬地为她穿戴,而那侍寝结束了的美侍却并不敢动,只是跪伏在龙床上不敢抬头。本来别说他这样一个新来的美人便是皇贵君品级也是绝对不可在堂堂的女帝寝宫安睡整夜的,侍寝结束就该被抬回去。不过事有突然,女帝昨日亲自见了见锦亲王与君傲的使臣们,回来后不知为什么心情大好,嘴里喃喃着他所不懂的话:“让小九儿出去历练历练也好,最好拐他几个君傲的皇子回来,也省得老大不小的就被自家后院的男人们缠的团团转。” 如此,女帝兴致高昂,他就只能陪着硬顶着伺候到了天亮,使尽了浑身解数。 这样一来,他就运气极佳地在众人眼里看来是深受恩宠地在女帝的寝宫伺候到了天明上朝时分。想必,明日这晋升品级的圣旨连同他华卿伺候了君王整夜的消息便会传遍这个后宫的角落了,这可是天大的福分,原本这后宫除了凤后还有谁人可以在女帝的寝宫过夜的。 此时,这尚未有什么后宫斗争经验的少年可说是满心的欢喜,丝毫觉察不出所谓树大招风的道理来,便是通宵侍寝过后的满身疲累相比之下也似乎微不足道了。 安澜一边趁着安福与宫人服侍她穿戴洗漱一边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依旧低伏着身子,努力平复住自己的心潮起伏道:“禀陛下,奴家是新入宫的秀男华卿,家母是淮阳副都统。” 安澜点点头,声音波澜不惊:“昨夜你伺候得不错。” 华卿闻言,受宠若惊地更低下头去,声音中似带了几分羞怯:“谢陛下。” 本以为她还会多说几句,谁料安澜只是侧过头去,对着一旁的安福淡淡道:“路上给锦亲王安排伺候的人亦妥当了吧。” 安福恭敬地道:“是,皇上吩咐过后,奴才便亲自去挑选了,选了这批秀男里头那几个大家出生的,且最是知情识趣的,想必锦亲王看了也会喜欢。”安福是知道这位女帝对自家妹妹的宠溺,亦明白她对于男子上头并不上心。也因此她挑选的时候并不担心安澜会舍不得。 “此去君傲长路漫漫,这锦亲王又是我大周的亲王贵胄,若是身边没有相衬的人伺候着,旁人看了也不像个样子。” “那,是否要知会锦亲王?” 安澜斜着横了她一眼:“有这个必要?”这声音,若是敢说没透着那么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她安福也是在宫中白混那么多年了。 第75节 一时间,所有人都只静静地跪着,不敢出声,更不敢抬头。 锦瑟待銮驾再度启程后,这才松了口气,她斜倚上舒适的轿内软垫,却在看到华卿他们四人时猛的跳起身来,险些撞翻了小几上的茶盅。 所幸这四人礼仪周全,因此没有人抬头看到她的失态,只疑惑这一阵动静,还以为亲王是在为了什么而发怒,故而愈加噤若寒蝉。 一瞬间,锦瑟的脸色变了那么几变,长久以来类似的经历所造就的经验,使得她很快的明白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把拉开侧窗的帘子,喊道:“乔盛!” 此时乔盛还犹自沉静在方才出城前被万人空巷的欢送而一路雄赳赳气昂昂出城的得意劲上。冷不防听到锦瑟的声音还没回过神来,只因锦瑟的声音高喝时并无寻常女子的粗犷浑厚,反而带着少年般的悦耳清脆,于是那兀自沉浸在幻想中的乔大侍卫长喜滋滋地还以为哪家的公子追来了要送手绢儿给她表白,那声“哎~~~”回答得极其缠绵悠长,还附带一句:“美人儿,什么事……” 当场几个在銮驾后面跟随看得清清楚楚的亲卫们就这样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弄了个嘴啃泥。 等到乔盛转过头,看到锦瑟那不解地看着她的眼神,满面春光立时转化成为了面无血色。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得意过头,又犯错了。 “亲……亲王……下……下官不是故意的,下……下官还以为……”哆哆嗦嗦地想要解释几句,却因为紧张连句整句都说不清楚,听得锦瑟直接皱眉打断她:“上来!” “是!”乔盛犹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以为自己必逃脱不了责罚了,乖乖低头下马上了车驾,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 上了车,左右一打量,乔盛明白了。只见里面盈盈跪着四个少年,看服色,显然都是近身小侍的装饰,乔盛隐约记得是出宫时,安总管特地吩咐了安排在车内的,说是特别赏赐给锦亲王路上服侍的宫中秀男。 路上,这四个人始终静静地坐在一路行来的銮驾中,鸦雀无声,连车帘子也没有抖动一下,就似乎车内并无一人似的,如今他们一个个更是规规矩矩地跪着,在锦瑟吩咐前都没有动一下脖子,这规矩这做派,不愧是大家出生,宫里千挑万选出来的秀男。 “这四个公子是你安排的?”锦瑟直视着她。 乔盛自然感觉得到此时锦瑟若有所思的注视,她心里翻来覆去地就像油锅里炸着的小龙虾一样:拜托,我的亲王呐,这世上有几个人受得了您这样的“美人”如此的凝视啊。 她小小声的说道:“是安……安总管吩咐的,说是皇上赏赐给您路上伺候的宫中秀男。” 锦瑟有些头疼,既然是秀男,那便肯定不能随意赏人或者打发了。 见她陷入沉吟,乔盛以为她并不满意只有四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公子近身伺候,不由试探地道:“其实除了他们,这一路上还安排了为数不少服侍伺候您的,只是他们都是些做粗活和直接侍寝的,比不得这几位金贵和诗情画意,安总管说,您向来爱琴棋书画,宫中的秀男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德艺双馨的美人,必然合您的胃口,路上也能解个闷,所以……” 锦瑟正心头郁闷得冒火,见她还朝歪路上想,不由微微冷笑:“是吗?那你跟我直说了,到底这一路上给我一共安排了几个?” “其实也不太多……”乔盛见锦瑟动怒,害怕得冷汗都出来了,“也就那么二三十个侍寝的……。” 锦瑟大怒,恨恨地拍了下桌子,她们以为自己是是禽兽吗?这去君傲的路上统共最多一个月,居然还一天一个地给她配好了暖床的,以为她吃了壮x药还是怎么的? 其实这只是因为路途漫漫,若是去太远的地方,贵族们出门一般都会配上近身伺候的床伴一路解闷,然后在足够大的车驾内颠鸾倒凤以消磨路上的时间也是常事。乔盛不解锦瑟为什么勃然大怒,却也不敢说话,连动一下手指擦汗都不敢。 锦瑟深呼吸了几口气,知道和她多说也是对牛弹琴,只平静下来后淡淡道:“你出去吧。只要记住一条,本王向来不喜欢在就寝时看到床上有什么陌生人。”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若是你敢自作主张,日后我们就好好算算那句‘美人儿’的帐。” 于是,乔盛下车时脚下还带着踉跄,众人都以同情地眼光看着她,谁让你办公事时开小差来着? 果然,和传闻的一样,却又不完全一样。洛荷生没有抬头看到锦瑟,却在心中暗自思忖。 锦亲王不喜欢男子近身服侍,其实照他从这只言片语中看来,洛荷生以为这并非是传言所说的亲王惧男,而是某种贵族的习性。他生在侯府,身为嫡出公子,自然知道一些身份极为尊贵的上位之人是很讲究“洁癖”的,她们虽风流,却对身边真正近身伺候的男子身份和血统要求极高,也就是并不是随便谁可以爬上她们的床,甚至嫁入身侧。 “起来吧,用不着继续跪着了。”声音仍是那么悦耳,带着难言的优雅贵气。 此时,四人都没有她的脸,只觉得这声音很好听,明显比常人更温柔斯文,语调里还带着一种和煦暖意,萦绕在他们耳际。 “奴洛荷生,京都侯府洛家世子”“奴华卿,淮安副都统之子”“奴柳侍玉,钦州司马之子。”“奴姚清清,太原城主之子。” “参见锦亲王!” 四人依次报了身家行了拜见的大礼,便跪坐在车内的软铺上,虽再不用跪伏,却没有人敢抬头。洛荷生微微低垂着头,以眼角观察着锦瑟绣了金丝荷的衣袍下摆,以他看来,这四个秀男中就属自己姿容最为出色,且又生于皇族洛家,即便再来多少贵族公子,他也是鹤立鸡群,锦亲王必会对他青眼有加。 谁料锦瑟听完他们的自我介绍纷纷行礼过后,只是心不在焉,神游天外地嗯了一声。才淡淡而温和道:“本王知道你们都是被千挑万选方才入宫的秀男,如今被皇上赐下为侍,又随同去君傲出使,实是委屈了。” 四人见她如此说,慌忙又是垂眸道:“不敢!” “不过本王平日里不惯太多人在身边伺候,你们有事无事也不必非要跟在我身边。后面的几部车驾同样宽敞,稍后我便让侍从们整理出来给你们,也让你们路上自在些。” 这话一出,除了犹自微微苦笑着的华卿,其他三人都有些傻眼,该说是亲王看不上他们,还是亲王嫌弃他们? 洛荷生亦也一时忘记了礼仪,与另两个公子面面相觑。 因着他在四人中身份最高,此时不得已,也只能由他出声回道:“禀亲王,奴家们如今已是亲王之侍,若亲王垂怜,奴们感恩戴德,若亲王不满意,奴们也只能继续为侍伺候左右。”说着,依旧伏下身去,行了一个恭敬的礼节。 锦瑟的目光缓缓地划过四人面上,右手随意拨弄了几下案上所置的长琴,随着一串清丽的音色流过,她没有说话,是因为如今的她已经懂得了一个道理,身在皇家,有时候真的是避无可避。不知道皇姐用了什么名目把几个贵公子甚至连京都侯府洛家的公子就这样赐给了她,虽然她面上云淡风轻,但她知道,即便自己路上可以自欺欺人地轻易打发他们,只要出使完回了大周,纳入王府为君是必须的。好歹洛家是当今凤后的父族,考虑到方方面面的政治因素,她没有办法置之不理。 这二十几年来,锦瑟一直过的随心所欲,她不必承担过多的皇女职责,为了能够避开被一群这个世界的男人所压倒的“惨状”只想躲个清净,然而,如今她心系在素衣的身上,再也无法避世,而无疑的,素衣也就成为了她的软肋。权势,政治,这些以往她都可以置之不理的东西,如今却都不得不正视起来。即使她身为大周皇女,被赐亲王爵,但却依然空虚地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真正过随心所欲的生活。也许,相应的权势便代表着同样的责任…… 锦瑟陷入沉吟,手指依旧无意识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拨了几下桌上的琴弦。 洛荷生起身,他娉娉婷婷地走近锦瑟,来到她的身前,盈盈一福,那秀脸微垂,眼波宛如秋水,娇声道:“亲王若是想要听曲,荷生新进学得了几首新曲,愿得亲王指教……” 他这番话,本意是为了打破僵局,更可以亲自展现一下才艺。 然而就在他行礼过后抬头看清锦瑟容貌的刹时,所有剩下的话语都哽在了喉间…… 罗衣凤冠,如玉石般耀目的面容,双眸清澈如水,再看又仿佛烟波浩渺。她眉目如画,五官毫无瑕疵。姣好得胜过世间无数公子们,却自有一番优雅风华。洛荷生从小便生在深闺,哪里见过像锦瑟这样雅致的女子。惊艳过后忽然想起了那个宫中偶然遇见的美貌少年,与眼前的人竟依稀有几分相似。 未及多想,锦瑟见洛荷生怔怔地看着她且神情怪异,于是嘴角极微地笑了一笑,洛荷生顿时更是看得愣住了。 言语也难形容这一笑。 春回大地,冰山被阳光融化,汇出涓涓溪流,美景如画。这大约就是大周泰半的公子少年们怀春时,梦中妻主的模样吧。 看着洛荷生仍在发呆,她双手一扬,琴声已悠然响起。那悠远旷达地乐声悠悠如青山浮云,而随着这琴音,她的声音平静地传来:“ 你们要留在这里亦可,只是本王不喜欢自作聪明之人,退下吧。” 此时,那如云如月的凌人贵气,竟让洛荷生感觉到自身无比的渺小,他怔了怔,面色微微有些发窘,随即缓缓地退后回到华卿他们之中。 这宛如流泉清风的琴声,使得车内外的人都心旷神怡。然而洛荷生四人仍是不敢造次。一个个地绷紧了身子,反复地琢磨着这位美若冠玉的大周亲王。 听着这悠然清美的琴声,即使是满心苦涩的华卿也终是忍不住抬起头来,带着几分好奇地地望着不远处的锦瑟。车帘晃荡间,有那么一缕半缕的光芒透射而入,映在她的脸上,双眸上。只这么一眼,和洛荷生一样,他也怔住了,这不正是初入宫时所遇到的那个美貌的小侍么?虽离得稍远看得并不清切,可是他终究还是记住了那样一双盈盈清眸,他惊悸了片刻,不由又有些自嘲,也许只是容貌略有相似吧,眼前的女子风华绝世,是大周尊贵的亲王,怎会是个区区小宫侍。 琴音悠悠荡荡,自然也飘到了另一辆不远的来自君傲的銮驾上,素鸣叶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微微翘起了一边的嘴角,他的脸始终平静如秋水,那双眸却是清亮如星。他舒缓一下筋骨,换了个坐姿,虽然收敛斯文了不少,却依旧带着大刀阔斧的感觉,就像休息的猛虎,漫不经心。 坐在他对面的两个臣子却不敢松懈,谨慎地看着眼前的主子,不敢多言。 “这大周的锦亲王,倒是个妙人儿。” 对面的臣子亦也附和:“是啊,若是个男子,恐怕足以祸国殃民了。” 素鸣叶抬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明明是云淡风轻的一眼,却让她忽然觉得周身冷意森森。 整个送亲队伍一路走的都是官道,沿途自有打前站的御林军们准备好驿站和各地城镇的官员接待,而君傲的迎亲使节们,想必也早早地安排人等候在了国境线上,届时再一路浩浩荡荡地护送亲王和他们的皇太女回京,准备工作都充足了,而锦瑟,真正是履行了一个大国亲王的职责,除了用餐,她绝不走出銮驾一步,和谁都保持着似远似近的距离。 自第一日和这四个秀男出身的贵公子说过两句话后,锦瑟对他们便没有多看过一眼,平日路上她除了弹琴,便是看书或者闭目养神,驿站休息时也是视若无睹就紧挨着她住在外间的几人,沐浴更衣更是亲力亲为。 这样的境遇放在华卿身上自然早就有了思想准备,可是其他几人尤其是洛荷生实在是难以接受。 到了第五日,便是一向乖觉自恃甚高的洛荷生都忍不住了,他看着不远处斜倚在软塌上看书的美貌女子,这几日她不假辞色,并不管束他们四人却也完全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至于被漠视的原因,洛荷生等人都只想到了一个——锦亲王嫌弃他们都是宫中秀男,怀疑他们皆被女帝宠幸过。 想至此,他朝身旁的柳侍玉和姚清清使了个眼色,三人于是同时站起身来,来到了她的面前。华卿愣了下,苦涩地一笑,终于还是没有起身。 见他们过来,锦瑟眉眼未抬,只淡淡道:“何事?” 三个公子跪坐下来,洛荷生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还是沉不住气啊。锦瑟慢慢地放下手中帛书,再向后仰了仰,修长白净的手指抚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 犹豫了好半晌,洛荷生终于放下了自身的矜持,鼓足勇气道:“想必亲王还未得知,荷生与两位弟弟虽被选为秀男,却并未来得及面见女帝,更未及侍寝。” 原来他们以为自己是因为这个不亲近他们,她笑了笑,又看向其他人:“你们呢,也是想说这句话?” 两人点了点头,若说先前离宫上车前还有半分犹疑,心中觉得委屈,如今不知为何竟反而不住地雀跃。传闻中的锦亲王,果然如世人所评论的一般风姿天成,惊才绝艳。除了华卿,此时谁敢说没有恨嫁之心。她此时虽然没有立即接受他们,那声音却是温柔的,带着如沐春风的温柔。 锦瑟又是一笑,这一笑宛如春风,恬淡从容之至:“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三人面色一僵,有些话点到即止,多说反而有失身份,亲王这般尊贵的身份,更不可能死缠烂打。 而锦瑟自然也没有忽略那自始至终都坐在后面静默不语,甚至都没有上前的名为华卿的少年,那少年虽然眉眼素淡,容色不如眼前的三人艳丽,五官却透着一种沉静与潋滟,越看越耐看,也就是通俗意义上所说的第二眼美人。这几日,她再不理事也看得出这个少年神色哀戚,满腹心事,至于原因,她没什么兴趣知道。不过看眼下的阵势,她依稀还是有点明白了。不出意外的话,二姐肯定是又干了件始乱终弃的混账事。一向都比较纯情的锦瑟,此时不由地在心底里喋喋不休地把安澜斥责了个体无完肤。 就这样,这一日,始终摸不透锦瑟心理到底想着什么的三位公子一直都惴惴不安,待到了驿站,锦瑟下了銮驾以后,洛荷生终于冷冷地瞥了一眼身边的华卿,出言讥讽道:“看来我们终究还是被你连累了,华卿。” 华卿微微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缄默着低着头。 柳侍玉和姚清清亦也看着他,没说什么,却是叹了口气,随着洛荷生一起下了车。车驾内清净了下来,华卿却颓然地歪倒在了垫上,泪止不住地流了满面。 这时,有个身影来到了他的面前,俯下身问道:“你哭什么?” 是亲王,她为什么又回到了车上?难道此时她不该是去用膳了吗?华卿忽然有些惧意,想要起身,却一时间腿脚发麻,站不起来。 “看你躲在车上都哭了几天了,想必今日也该撑不住了。” 那声音淡然而平稳,没有任何讥嘲,亦无不满,。 华卿吃了一惊,抬头看着眼前的玉锦瑟,如此近的距离,她神情淡淡,容色却是丹青名手难绘,华卿亦有诗画之才,竟不知如何形容这美貌,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腿麻了站不起来?” 华卿轻咬嘴唇,一下子红了眼眶,哽咽道:“不是。”他用力地支撑起自己,努力地起身,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亲王请恕华卿失态。” 锦瑟见他紧张,又是一笑:“和他们不同,你似乎很想躲着我。” 他手抖了下,显然意外于她的话,许久,他眼光一顿,沉默稍许,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华卿与他们不同,已不是处子。”那表情和身体同样紧绷。 看着他郑重的表情,想到二十一世纪滥情男人们遍地开花,处处以自己上了几次床为荣,锦瑟忽然忍不住地觉得好笑。 “看来你很在意这一点。”她挑眉道。 华卿忍着泪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她,却不料眼前的锦亲王面色平静温和,好像说的是一句理所当然的话。 “可在我眼里,你和他们没什么两样。”她又道,这下华卿彻底地怔住了,他傻傻地看着她。 锦瑟一直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华卿,眼神很温和,这样近的距离,使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神中的确没有任何不满,嫌弃甚至惊讶。 少顷,她对他颔首:“下车吧,好好洗个脸睡一觉。之后尚有半个多月的路程颠簸。我不想你病倒在路上。” 华卿地嘴唇颤抖了几下。这一瞬间,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锦瑟说完了这句话,再度从容地步下车撵,好似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场梦境。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其实这半个月以来,锦瑟当然也没有闲着,她每日一回到驿站,就谢绝了各地官员的宴请和所谓的接风仪式,以路途疲乏为由早早地就进房休息,也不允许旁人打扰,实则还是为了钻研杨昊给的易容术。 对于学武功,锦瑟没有太大的天分和兴趣,但对看书钻研一些新的技艺,前世身为北大高材生的锦瑟还是足够有这份毅力和智商可以坚持下来。 然而就另一方面说,她也知道,单单只学易容术在这个世间还是远远不够的,她还必须学更多在将来足以自保的能力,而这些,也只有在未来凭借各种机缘了。 之后的行程,华卿显然平静了许多,在车驾中他也会在锦瑟的要求下为她端茶送水,而就寝前,锦瑟也不再强求一个人亲力亲为,而偶尔会让华卿入房随侍或者打扫,做些轻松的活计。 其实锦瑟想的很简单,既然这个少年是被安澜宠幸过的,自然相比其他人不会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念头,何况他本来经历这一变故便心绪不稳,很容易被其他人的眼光所左右。对于这种颠倒的封建社会中男人的贞洁观念,锦瑟还是很理解的,要是弄个不好,刺激过头,搞出人命也是常事。以前也曾听闻,曾有一男子,因为被其他女子无意中搀扶了一把,竟宁可砍了自己的手来以示贞洁,让锦瑟咋舌不已。所以对于华卿先前这种失魂落魄的摸样自然也就多关注了几分,更会稍稍指使他做点事情以免他继续钻牛角尖。 锦瑟本着一片好心单纯想要帮助一个伤心的少年而已,华卿也是平常心对待并不敢抱有多余的幻想,然而在其他人看来,这滋味就完全不同了,毕竟在他们眼里,锦瑟对自己依旧不假辞色,而华卿却莫名地拔了头筹。 柳侍玉和姚清清两人倒还尚算能心平气和,毕竟有洛荷生摆在这里,原本也轮不到他们说话和争宠的份,而这位堂堂的洛家嫡公子自然是心气难平了,他寻了个机会,在傍晚的驿馆院落里拦住了正端着茶水去锦瑟房中的华卿。 “真是好大的本事啊,华公子啊,却不知道是不是介意也将你的这份能耐说给我们听听。” 第76节 华卿听出了他话中的不甘和痛楚,他咬着唇,没有回话,更没有辩解。 “怎么,哑巴了?在宫中时,你不是很能言会道吗?还是为了让锦亲王疼惜你如今的楚楚可怜?” 然而,任凭洛荷生如何出言相激,华卿只是低垂着头,轻声地祈求道:“亲王还等着我送茶进去,还请洛公子见谅。” 这话听到洛荷生的耳中自然视为挑衅,愈加刺耳。他冷笑一声,不留情面地道:“可真是有能耐啊,华卿,刚从陛下的龙床上下来,便爬上了锦亲王的塌,想来便是红馆中的花魁也得羡慕你了。” 这话无疑地是直击到了华卿心里最薄弱的一处,此时,他清亮的眸子中已泊了大片琉璃般晶莹的泪水,迅速自白皙的面庞滚落,往日如白玉般剔透的肌肤似是蒙了一层淡青,瞬间黯沉了下来。 一旁的柳侍玉和姚清清不安地互看了一眼,终究觉得洛荷生这话还是说的过了,此时尚在亲王歇息的庭院不远处,内宫侍卫们也随时会走过来,教人看到终究不好。于是轻轻拉扯了下洛荷生的衣袖,然而正在怒火上的洛荷生却顾不上这么多,他看着此时惨然泪下的华卿,再度讥讽道:“怎么了?你这可怜样究竟是要装给谁看呢?” “……”华卿蠕动着嘴唇,没有说话,泪却流的更狠了。 “水性杨花,不知羞耻。”见他这副模样,洛荷生更加嫌弃了。 “谁在骂本王的人?”懒洋洋的语声从背后传来,很好听的声音,乍一听和煦温柔,然而又总微微带了些疏离,正是玉锦瑟,三人不由背脊一僵,亲王来了?什么时候?居然没有一人发现到。 转过身来,此时便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洛荷生脸上也有了些微的不自然之色。 除了举着托盘的华卿外,三人依次行礼。“见过亲王。” 而锦瑟呢,此时正一脸专注地整理自己的袖子,动作极小心的将拉皱的袖角抚平,连目光都未朝他们身上掠去一眼:“你们都是本王的小侍,此次你们随我出使君傲,代表的是大周的颜面。” 没有一句斥责,她的声音依然淡然温和,却还是让四人都不得不有些紧张。 “是……” “华卿,你跟我进来吧。” 无视于一旁三人又嫉又羡的神情,华卿霍然抬头看她,晶莹的目光里似有千言万语,锦瑟却叹息着转过头去,这个世间的男子,可真是一个比一个难缠啊,那个洛荷生虽然嚣张跋扈,但刚才华卿也是故意的吧,有心在庭院门口被洛荷生拦住,站在正对着自己院落的方向,他分明是看到自己过来了,却还是故意欲言又止楚楚可怜地哭一场,引得洛荷生几人更加醋意大发。 虽然知道他的小小心思,锦瑟却并不想说破,也许是自己的同情心作怪,也或者是这段时间以来的深思熟虑,现在的她已经有些能理解这个世界的小男儿们的无奈想法,都是为了更好地生存而已…… 回到了房内,她对华卿指了指一旁,示意他把茶水放下,随即坐下。 华卿乖乖地照做,徐徐地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以往亲王只会吩咐他就寝前去通知行馆服侍的奴才们准备好就寝的汤水,或者端端茶水点心,送些需要的东西过来,也让他随身就寝在外间的厢房内,虽然在旁人不知情的眼里看来,他已是连续几夜侍寝,得了天大的恩宠,但他自己知道亲王还未真正宠幸过他。 莫非今夜……华卿顿时心里有些紧张起来,亦有些苦笑,理智告诉他,不管他是否愿意,对于他这样一个出声寒微的庶出公子来说,眼下唯有妻主的宠爱才是他的生存之道,否则他此生也许只有老死在某个角落里,或者被主夫们轻易地处置了,而自己的爹,也再不会被娘亲多看一看,活得更加艰辛。 一夫不嫁二女,然而陛下亲下的旨意,谁人敢质疑,若不能被亲王宠幸,他华卿此生也只有成为笑柄,孤独终老的命运而已。 锦瑟见华卿在一旁虽低垂着头却分明周身都泛着淡淡的哀愁之色,目中突闪过一丝怜悯,她吐出一口气,慢慢的说道:“有些话,本王一直想对你说,不过看你自己走不出这心结,我也不好多劝什么,其实,这几日我是有意做给他们三人看,省得你再受欺负,也是为了让你忙一忙,免得你终日的胡思乱想。” 亲王在说什么?华卿的嘴唇颤抖了几下,却没有出声。 看着他的表情,锦瑟又道:“其实你离开了后宫那种是非之地也好,在我看来后宫男人之间的纠纷,都是最不入流的,许多人如洛荷生那般出生比你高贵,又早已进宫多年,心计谋略绝非你可比,从小到大,我不知见过多少个冤死的后宫宠君,我想这次你被贬黜到我身边来,可能根本没有犯什么大错,所以你一定觉得很委屈,可在后宫这样的地方,杀人根本不必见血,更何况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家世寒微的庶出公子,你也不要怨怪洛荷生对你的欺辱,这次若不是因为他的身家背景,使得和他一起受罚的你也被配到我这里为侍,否则你轻则被贬入苦役房内为奴,重则丧命亦非不可能。” 他终于抬起头,睁大眼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玉锦瑟,理智告诉自己,她在劝慰自己,这字字句句,都是之前的他所不曾想到的。 “所以我也不想多劝你什么……”锦瑟凝视着他,缓缓说道,“其实,有些事过去了便过去了!……” 她说完,淡然优雅地一笑:“说了这么多,我也有私心。这次君傲之行,本王还指着你配合,一同把乱七八糟的美人们给挡住。” 还未从她之前的话里走出来,华卿又被这一个惊雷给劈住了:“挡住?” 锦瑟苦笑了起来,那笑容如洁白月光,明明是笑却含着淡淡忧伤:“不管你是不是知情,我也不想瞒你,本王的侧君是我最珍最爱之人,我不想让他伤心,而你恐怕也是被逼着做了本王的侍从,若你愿意配合,本王至少可以让你的爹往后过得轻松些。” 华卿又是怔了怔,一时间,心潮起伏,好半晌才平复下来。 锦瑟一直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等着他想通,那眼神很温和,并没有丝毫的不耐或者催促。 终于,他平静乖巧地道:“华卿明白了。” 锦瑟满意地点点头,这也是她会选中华卿的地方。 如果说昨天就从安澜的床上下来,今天就能调整好心态对自己邀宠,锦瑟也会敬谢不敏。 正是看中了他这种走不出的心结作祟,同时又有着这个世间男子对于贞洁的看重,及于一夫不侍二女的观念的根深蒂固,锦瑟才会放心地和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何况他很聪明,懂得如何用软弱的姿态和洛荷生这样的贵公子们对峙,已比那些典型传统养在深闺的男人们强了不少。 两人刚说到这里,便听到门外隐约地有人似在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华卿大惊失色,猛的站起身来,却见锦亲王依旧只是稳稳坐着,朗声道:“来人,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见她声音镇定如故,面色都丝毫未变,华卿不由心中佩服,便也不再慌乱。片刻后,又听见侍从回到门外,恭敬道:“禀亲王,西厢走水,火势已被扑灭了,请问亲王还有什么吩咐。” 锦瑟陷入沉吟,前世的经验告诉她,有一个很多武侠电视剧里最常见的情节就是,但凡起火,必然都是有人放火,为了声东击西或者达成什么目的,原本她们此次出行,使馆内外都是由两国的内侍和御林军戒严,行馆的官员也是绝不敢怠慢的,而这里处于偏南方的地段,天气并又不如何干燥,怎会无缘无故地起火。 她沉吟片刻,又问道:“君傲皇太女呢?” “此时正在前厅宴席中……”侍从的话音刚落,便听到前厅传来大喊声,“有刺客,抓刺客。” 锦瑟面色一凛,果然……有问题。 此次她作为大周使臣出使君傲,同样有保护素鸣叶和大周出嫁公子安全的最高职责,如今即将抵达国界,若是素鸣叶或者新嫁公子在大周境内出了什么事,大周绝难逃干系。 她示意华卿留在房内,随即开门朝着此时喧闹不已,大批御林军同时涌去的前厅赶去。 “亲王还请留速速回房,如今刺客尚未完全降伏,恐有闪失。”厅外,乔盛焦急地拦住锦瑟,抬眼看去,本来一片歌舞升平,热闹喧嚣的接风宴席早已是一片混战,素鸣叶暂时不知去向,只有数十个黑衣人和侍卫们混战成一片,地上已经七七八八地躺着不少侍卫和个别被制服的黑衣人,一个个地□□哀叫不已,还有一些倒霉的被波及到的舞姬少年,而刘公子也已经被乔盛掩护着逃了出来,被御林军围绕在中间而瑟瑟发抖,锦瑟看到他吓得魂不附体,只能将他护在身后安慰道:“无妨,有本王在,无妨。” 那刘公子此时也顾不得礼仪之类的顾忌,一把抓住玉锦瑟的胳膊,娇小的身躯在她的怀中战战兢兢,虽说他如今已是君傲三皇女的新嫁郎,不过如斯时刻,谁也顾不得这种小节,只想着尽快解决厅内的刺客。 这仅存的十多个黑衣人显然训练有素,他们且战且退,互相掩护,让即使人多势众的侍卫们也完全讨不了好去。这个时候,素鸣叶出现了,他持着一把通体乌黑的长剑,破空无声,直逼黑衣人中显然武功最高,且发号施令的首领,那黑衣女子并非泛泛之辈,她已经感觉到背后的威胁,竟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急转,而这时,素鸣叶的身影却消失了,而在他消失的瞬间,所站立的地方又同时出现了四个人,锦瑟认出她们是素鸣叶平时从不离身的随从亲卫,平日里看他们打扮和官级似乎都是普通亲卫,不过稍有见识的人能从他们的站姿和流露出的精气神察觉这四人均为内外兼修的高手,这黑衣人武功显然极高,若论单打独斗,他们哪一个都绝不是她的对手,然而这四个亲卫是素鸣叶一手培养出来的,能以相互间的配合和默契发挥出最强的力量,而他们的目的也自然是为素鸣叶创造出最佳的时机,于是,就在五人缠斗在一起的时候,素鸣叶此时又诡异般地出现在了黑衣刺客首领的身后,他运指如飞,内劲连发,直刺击此人经脉要穴,黑衣刺客的身法虽然比他快,然而素鸣叶后发先至,指峰剑气凛然,用的又是偷袭和前后夹击的手法,终于使得她身形一滞,不得不努力避开要害而生受了这一剑。 这一切的发生只在瞬息之间,而剩余的黑衣人却早已眼尖地看到了厅外站在乔盛身边被御林军们围绕着的玉锦瑟和刘公子。 于是,其中三人飞快地朝他们跑来,似乎是预备擒住他们两人以为要挟。 锦瑟没有挪动一步,甚至她的表情都十分沉静,只用一只手将刘公子护在身后,冷静地看着眼前向她冲过来的黑衣人。 不管刺客是什么来头,当君傲的皇太女尚与刺客一力奋战的时候,若是她大周的亲王玉锦瑟丢下他们掉头就跑,可以预见以后大周以后会如何被嗤笑,锦瑟武功低微,帮不上什么忙,却也知道绝不能让二姐让大周丢脸,毕竟如今她代表的不仅仅是她自己,而是整个大周,这也是她第一时间来到前厅找到刘公子的主要原因。 这三个人黑衣人虽然都是黑巾覆面,打扮得就和普通的刺客无甚两样,然而眼睛却都十分明亮。 锦瑟一边看着上去迎战的御林军和乔盛,护着身后的刘公子朝后退去,一边打量着他们的身手,估算着自己可以抵抗几招。 而在她谨慎地打量着那三人的同时,那三个黑衣人也边打边不停的注视着她,显然以他们的一流身手对付这些御林军还算是游刃有余。 其中一人以传音入密道:“此人好生贵气,莫不就是传说中大周第一美人玉锦瑟?” 另一人则喝道:“别忘了此行的任务” 这时,她们同时听到身后同伴的一声声惨叫传来,显然黑衣人都差不多已经落败,而自己的首领也已经被君傲的皇长女缠住了,一时难以脱身。 “快,杀了她和擒住她身边的大周送亲公子。” 身后的御林军们纷纷涌来,乔盛他们却渐渐地要拦不住了,到得这个时候,锦瑟终于明白了电视剧里的刀光剑影,命悬一线的滋味了,看来不学武功不行啊,当个亲王有什么用,还是有武功的人横行天下,她咬牙想着,面上却依旧沉静无波,飞快地拔出随身佩剑,这一刹那,两个黑衣人已经被制服了,而剩下的一个攻到眼前的黑衣人已经将长剑直指她的眉心,随着身旁刘公子的尖叫声传来,锦瑟忽然觉得时间似是在一瞬间停止了,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嗖!” 一柄破空的长剑如如流星般闪爆而出,后发而先至,夺的一声,狠狠地打在黑衣人的剑尖上,随后依旧去势不减,呼啸着飞出五百米外,“铿”声锐响,稳稳钉在另一处高悬的柱子门廊之上。 与此同时,锦瑟腾出手来,一把抱住身旁的刘公子朝后轻盈的一跃,任凭这黑衣人被身后蜂拥而上的侍卫和御林军牢牢钳制住。 生死一线间啊,锦瑟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而刘公子呢?她低头一瞧,居然已经昏过去了!看来自己还得多抱一会。 那寒森森地箭头依然插在门廊上,映着落日的光芒,闪耀着令人心胆俱裂的光。 素鸣叶缓步走来,一跃而起将黑剑拔出,遂对着锦瑟低低一笑:“看来亲王要欠我一份人情了。” 而那个黑衣首领,则已经完全被素鸣叶制住,被素鸣叶的亲卫施展错骨封穴,残忍地以剑挑筋断脉,预备稍后问刑。 随即,素鸣叶看着眼前被制服在地的黑衣人,冷冷地下令道:“留下一个活口拷问足矣,这个砍了!” 一声令下,那护卫凛然应道:“是。” “哗——”血光冲天而起,黑衣人人头滚落在地。而这时,刘公子堪堪清醒过来,见此情形,又虚弱地尖叫一声,晕了过去,锦瑟只能无奈地继续抱着他,天知道,她也想晕哪。 第100章 第一百章 素鸣叶退后一步,在椅上坐下,懒懒的看着手下对黑衣刺客首领用刑,却分秒也不曾漏过玉锦瑟的神色,还隐隐的带着一丝戏谑。 这位大周的亲王显然很不适应这种场面,从她偶尔想要避开的目光,以及隐隐发白的脸色就可见一斑了。 的确,原本这种血腥的拷打场面,压根用不着两个大国的太女和亲王亲自上阵,不过素鸣叶言之凿凿地非要表示出自己的郑重,声称该刺客绝非普通江湖人,身手在江湖上算是顶尖,能指挥得到这样的高手,必然有极大地内幕。 这样一说,锦瑟身为大周的锦亲王,自然也不能怯场。不但不能怯场还得装出云淡风轻的模样陪着素鸣叶一同审犯人,使得她内心实在是叫苦不迭。 又随着一声惨叫,此时这刺客之首浑身已是鲜血淋漓,满是斑斑血痕。她被挑断了手脚筋,更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女侍卫左右架着以防她还有力气自尽,换上寻常人早就咽了气了,只可惜素鸣叶的亲卫下手很有分寸,怎么都能让她保持清醒吊着一口气来。 又随着一股焦味,几个通红的烙印已经清晰地刻在这个中年女子的右臂上。刺客受不住剧痛,顿时昏死过去,一桶盐水又浇了上去,这几天这么来来回回的,就完全没让这个可怜的刺客休息过片刻,看起来素鸣叶的手段真是层出不穷,让人饱受凌虐还一时无法断气。 “能找到你这样的高手,想必此人也是非富即贵了,本王还真是不怎么舍得杀你啊。”素鸣叶声音低沉地说道,眼睛却丝毫没有朝这个中年女子面上看去,只一味地把玩着大拇指上的扳指。 中年女子依旧硬气的不吭一声,又是鞭子响声,锦瑟有点忍不住了,状似有点不耐地蹙了蹙眉,她声音微扬,:“对这般贱民,太女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她既然不肯招认自己的主子就是西塘国的贵人,我看直接杀了便是。” 闻言,这个始终硬顶着的中年女子终于忍不住面上划过了一丝稍纵即逝的诧异。 很细微,很短暂,却绝逃不过素鸣叶的锐眸,以他的聪明,自然也早就有些分析出了倪端,大周,君傲和西塘,本是三大国鼎立之势,互相制衡,如今各方之间的微妙平衡却即将因为这一次的姻亲而打破,想来第一个坐不住的必然就该是西塘了,故意打扮成君傲的江湖人士,随即衣服里装着类似君傲贵族的令牌,无非也就是想栽赃嫁祸罢了。若西塘还是之前那个行为做事颇为温和的女帝,应该还不至于做出这样极端的事来,无非也就是另派一队使臣来和皇子求亲罢了,不过如今西塘的真正掌权者是楚贵君,一个敢于毒杀皇太女继而垂帘听政的男子。 所以,这所谓的严刑拷问,无非是做给大周这位玉锦瑟看罢了,更为了让她明白,君傲绝不可能袒护刺客,无论是不是君傲派出的,总会给大周一个交代。 如今却没想到玉锦瑟的想法完全和他不谋而合,明明刺客还没有流露任何口风,而且方方面面的细枝末节又分明是对君傲不利,她却还是完全没有被这拙劣的表象所欺骗。 看来,这个大周亲王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精明睿智啊。 眼下她甚至还故意挑明了说,难道她是希望自己从这个刺客的一瞬间神色变化中看出倪端,继而确认真相?这的确比直接拷问要更容易摧残对方的心志啊。 看来这个玉锦瑟,倒是颇为韬光养晦之人。面对着这样难缠的人物,竟然还能察物入微,稍稍观察一下,便能推断出事情的始末,果然不凡,果然不凡!怪不得她虽然是个名声上懦弱无能的皇女,却还能稳稳地坐上大周亲王之位,并娶了秦家之子以将泰半军权都牢牢地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一般盘算,素鸣叶看向玉锦瑟的眼光改变了。虽然自始至终,他神色未变丝毫。。 锦瑟不知道自己只是想速战速决的小心思又被曲解到了这个地步,她毕竟是现代人,看多了电视剧,就算没吃过猪肉,总也看过猪走路吧,古人的一些小心思,早就被电影和电视剧给翻拍得烂掉了,连挑明给别人听她都懒得动嘴了。 什么故意掉下个玉佩指正凶手,什么故意用这样那样的方法故意拖延栽赃嫁祸给别人,不就是这些吗?用屁股想也知道,君傲再有本事派出这样的刺客,也不会对着素鸣叶下手吧,或者若是为了所谓的皇权相争,那也用不着特地分出几个人来动她玉锦瑟吧。 既然双方都是目标,那就很明显的是第三方所为,目的就是挑起两国相争,说起来这个刺客演技也不算拙劣,她忍着拷问的痛楚这么久,无非就是为了最后吐露真相的时候显得更真实一点。 只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三国演义的情节她也算是滚瓜烂熟的了,用不着费脑子,也懒得看她继续表演下去。何况这种血腥的场面,实在是教人难以适应。若非为了给素鸣叶面子,她也不会陪着一起来看这种东西。 锦瑟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倦意地打了个呵欠,对着一旁目光难测,始终紧紧盯着自己的素鸣叶说道:“太女殿下,我看这个刺客还是直接杀了吧,反正她没完成西塘楚贵君的任务,回去也是死路一条。本王连续陪着几天看戏,实在是累了,想回去休息一下,还请太女殿下见谅。” 闻言,那中年女子的眼瞳又是一缩,素鸣叶自然没有错过,嘴角的弧度是越来越大。这个玉锦瑟,可真是懂得攻心为上,故意打个呵欠充分显示了自己成竹在胸吗?果然,瞧这个刺客现在方寸乱的,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待她步出牢房,素鸣叶的一个幕僚走上前来,她朝着自家的主子拱了拱手,低低说道:“太女殿下,如此结果,实是最好不过。” 素鸣叶未置一词,望着玉锦瑟离开的方向,他慢慢一笑。这一笑,实在有点意味难测。合宜至无可挑剔的举止,玉家皇女的款款风姿,再加上这份平日里韬光养晦的城府和心计,这位玉锦瑟实在是令自己有了更多的兴趣。而锦瑟自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光明正大找借口躲避偷懒的行为又一次莫名其妙地证明了她的不凡。 因着遇到了刺客的事情,且刘公子又被惊得病倒,送亲的队伍不得不耽搁了几天。 等到了可以正式启程的时候,君傲国界上浏阳城众接应的当地官员早已等得冷汗淋漓,紧张万分了。 素鸣叶倒还好,队伍快也好,慢也好他似乎并不介意,锦瑟更从来心不在这趟差事上。 虽说除了大周,锦瑟还没有真正见识过这个女尊世界的大街小巷,尤其是异国,虽说只算是入关后的君傲边界小城,可车窗外形形色色的店铺和来来往往的人群,对来自大周的侍卫侍女们看来还是很新鲜。几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刘公子的小厮们一个个难掩兴奋地左顾右盼,只有大周亲王的车辇内还是一片安静,玉锦瑟坐着闭目养神,似乎并不在意一边得四个秀男们按耐不住向外张望的眼神,她知道他们这些从未出过大周的闺阁男子就算再如何沉稳矜持,看到异地风景也会憋不住而有些失态,但她并不介意,也不与他们搭话,看似闭着眼正在休息,实则是给他们机会轻松点。 第77节 这座君傲边疆浏阳城因靠近边关,倒是占地广阔,马车走了一个多小时居然还没到城中,锦瑟正想到这,送亲的队伍忽然停下不动了,窗外有好多人都往前面跑去。这时,车门从外面打开,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探进头来说道:“禀亲王,前面就是浏阳王府了,因有太多人围在那里,城主大人吩咐亲王在这里稍作停留,她已经亲去调停了。” 正在锦瑟怔忡不解到底什么人堵塞城主大人的府邸时,前方已经传来一阵喧哗声,愈来愈近,只见位数不少的贵族少年和男子们围绕在车驾的队伍周围,一辆辆精致的马车都堵塞在宽敞的马道上,虽数量繁多倒也停得整整齐齐,他们多是附近君傲浏阳或者其他城镇的世家子弟或者官宦公子,慕名而来围观今日会进入浏阳城的大周送亲使臣与玉锦瑟,这些贵族少年们的车驾故意有意无意的堵住大周送亲队伍的路线,使得锦瑟他们的车队不得不停。 这时,这些君傲的贵族少年们似乎是找到了锦亲王专属的车辇,因着乔盛的御林军严阵以待,他们无法靠近,于是便有一人咬唇娇笑着在车外大声道:“天上谪仙,地上锦王,大周的亲王姐姐难得来一次君傲,又何必非要躲避在车内入浏阳城主府,还请出了车驾,容我们大家赏上一赏。” “是啊,是啊,还请锦王姐姐一现真容,以慰我们的渴慕之情。” 只听见众少年们一个比一个声音更响,他们一个个衣饰华贵,气质骄矜,却是瞬也不瞬地盯着玉锦瑟的车辇打量着,那眼中俨然有波光荡漾,眉间春意盎然,目光几乎可以将车子洞穿。 听到这话,车辇内的锦瑟睁开了眼睛,她表面上在洛荷生等四人的眸光中沉静不语,心里却很是有些不悦,跑到这劳什子的君傲来,自己倒成了奇货可珍的物品,摆出来让公子们观赏了,她大周国的亲王难道是来卖艺的吗?可笑。 于是,她开口了,那声音一贯的清润优雅:“华卿,告诉乔盛,让御林军开道,赶走无关人等。” 华卿微微怔了怔,随即领命起身,走到车窗边他并没有掀开车帘,而是将此话一字不漏朗声地送达给了乔盛和众人。 一言吐出,外面的人都怔了怔。这大周温润如玉的锦亲王,竟然如此不通人情吗? 于是俱都喧哗了起来,一个个还在车外不死心地嘻嘻哈哈道:“亲王姐姐,我们只求一见玉颜,还请亲王姐姐成全。” “是啊,亲王姐姐莫非是看不起我们君傲国的公子吗?” “还请亲王姐姐出来一见,否则我们便不走了。” 锦瑟听到外面的喧闹声,有点不耐地蹙了蹙眉,毕竟在经历了这么许多事以后,锦瑟觉得应该改变一下自己一贯以来为人处事的方法了。 大周毕竟是她玉家的臣民,平日里也顾忌着那些大周公子的家世而不得不偶尔应付一下,可是君傲的公子们可和她玉锦瑟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又何需要卖什么面子,如是再来些黏黏糊糊的艳遇□□,对于她自己倒没有关系,可若是传到了林素衣的耳朵里,天高皇帝远的,还不得愁出病来?锦瑟很懂得一个道理,当一对夫妻不得不暂时分离时,信任是至关重要的,其次就是自身也要行得正坐得直,免得他人有机可乘,她在现代时就最看不起那些因为与妻子分居两地就处处留情脚踩两只船的男人,平日里网上看到了也会同样的在心里骂上一骂,此时自己变成了女尊世界里强势的一方,自然也学会了处处替素衣去想。 于是,依旧是隔着厚重的车帘,锦瑟在车内高声道:“本王奉大周女帝之命送亲,是为君傲国贵客,如再有无故阻拦者,斩。” 那声音优美如天籁,却是极其冷淡,透着一种从骨子里发出的属于上位者的高傲,远远盖过这些骄矜的君傲公子们,已是完全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 乔盛一听,自然凛然应声:“是。” 转眼间,侍卫长的大喝声已经传出:“所有人等,听我号令,以大周锦旗开道,再有阻拦者,斩。” 一语既出,锦瑟身边的亲卫御林军立即下马,她们整齐的举起属于大周亲王标志的旗帜,以旗杆三叩地,随即全体洪亮山呼:“亲王千岁,千岁,千千岁!”,随即,她们腰背挺得笔直,姿势标准统一的迈步向前。此时此刻,几乎所有的大周御林军的气势都是陡然一变。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上了严峻冷漠的表情,虽然未用手中的枪戬开道,这阵仗却足以让那些身处闺阁的公子们都惊惧万分。 呆若木鸡中,所有的君傲公子和他们的随身侍从都不得不给这股整齐统一的御林军人流让道,不仅如此,他们在震惊过后,立即意识到了来自大周锦亲王的威严与气势,不由心中折服,再不敢造次。 当下,他们纷纷退后到了大周御林军队伍外的两侧,后退一步盈盈福身,以示对上位者的敬意。 其中貌似是为首的一个少年以蹲福的姿势恭敬道:“是我等冒犯了,还请大周亲王恕罪。”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的公子们便也齐刷刷地随着他的声音附和道:“请大周亲王恕罪。”声音中充满了敬畏。 没有任何回答,唯有队列的脚步声和马车的滚动声,渐渐的,车队越过这些人而去,而那群保持着标准礼节的公子们,依旧以低头的姿势等着车辇和队伍缓缓地驶入了浏阳王城。此时,浏阳城主府中,包括城主在内的所有人都将刚才的情形看了个分明。这一刻,莫说是围观的百姓,便是浏阳城主的心里也突突跳个不停,不由地也对玉锦瑟燃起了三分惧意。 玉锦瑟一入君傲国,便以此举开道,无疑是在君傲臣民面前为大周立威,更免去了之后行程上的麻烦。可是他们却不知道,锦瑟压根就只是懒得理会这些麻烦事罢了。 车辇依旧在咕噜噜的平稳地行驶着,洛荷生偷偷地抬眼看向玉锦瑟。却见她明澈的目光只专注地看着帛书,显然方才的情形,对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不由地百转千回,怎么也止不住的心潮澎湃……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到得浏阳城府后,这趟出使君傲的行程锦瑟就算完成一半了。不同于之前一个月必须在路上奔波,之后的行程一方面是为了照顾即将成为三皇女的正君刘公子,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在大周的送亲使臣面前展示君傲的风景奇趣,素鸣叶下令整个送亲队伍可以减缓行程,一路以游山玩水的形式取道君傲京都。 大家自然都无异议,毕竟这是君傲的地盘,皇太女都这么说了,看起来也是一番美意,但是锦瑟就很有意见了,这样一来,原本的归期就又要往后延了不是?那还得等多久才能回去见素衣?不过她也明白这里毕竟是君傲,自己又是代表大周的身份,怎么说也不能流露出想早点交差送完人就跑路的想法,这样也太不给君傲君臣面子了。而且刘公子和洛荷生等平日里也毕竟是娇滴滴的贵族公子,原本也是被人伺候的贵公子,如今却成为了锦瑟的小侍,这一路自然不甚轻松,于是秀男之一的柳侍玉和华卿两人在到达浏阳府后也跟着病倒了,这就更推迟了队伍启程的日期。 因此,为了一尽地主之谊,素鸣叶决定请大周亲王玉锦瑟同游浏阳城以尽地主之谊的行为也是合情合理了。锦瑟却不这么想,要游览就最好别顶着所谓的亲王和太女的身份,这到底是游览观光还是被游览观光啊,何况还让一个男扮女装的素鸣叶陪着,她又不是嫌自己事情太少,怎么会让这么样一个麻烦人物陪着上街。 毕竟自从刺客的事件以后,这个君傲国的素鸣叶对自己的态度就越来越怪异。经常毫无顾忌的直接找她喝酒聊天品茗作诗,甚至连她在沐浴或者休息的时候都会随性而来,说起来,一个是君傲国的皇太女,一个是大周的亲王,都是身份尊贵的两国重要人士,能如此亲近想必也是大家所乐见其成的,可是玉锦瑟她不乐意啊。 因为只有她知道这位明面儿上装女人装的一本正经的素鸣叶其实是个男人啊。一开始,她还可以装出满不在乎的模样,和他客客气气的寒暄周旋着,可是当他毫无顾忌到连自己摆明着下逐客令时都还笑眯眯地赖着不走甚至提议可以彻夜长谈的地步,锦瑟就有点想要抓狂了。 于是她之后也干脆跟柳侍玉他们一样,称病不出,理由是水土不服,反正大周有随行自带的御医,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敢违逆堂堂亲王大人的旨意。当然,整天闷在城主府里也不是她的作风。这个时候,锦瑟觉得自己第一次使用易容术的机会来了。 将易容的药物细细地涂在面目上,再做些适当的修饰,换身衣服,镜子里面,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出现了。之所以易容成少年而不是女子,是因为对于初次真正易容的玉锦瑟来说,她的实力尚还没有办法易容到离自己真实面目相差太远的地步上,何况要混出自己下榻的浏阳府,装成一个小侍是最容易的,毕竟以她略嫌纤瘦的身形很难伪装成五大三粗的女人,而直接去借套女侍卫的衣服也很容易引起怀疑,路上若是遇到相关人等如乔盛这样少根筋的家伙也很难糊弄过去,但是装成小侍就不同了,届时只要含羞带怯地低头说自己是大周亲王玉锦瑟的房内人,替亲王出门采买东西,怎么都能过关了。 正如她所想的,所有的御林军在看到她出示的亲王令牌时,都轻易地放行了。唯一的意外反而是出现在无意中遇到的素鸣叶,也实在是冤家路窄,本来都快到府邸正门了,谁知道君傲的皇太女刚好也要出门,两下里自然就撞了个正着。原来今日一些浏阳城的贵族世家宴请君傲皇太女,原本玉锦瑟也是受邀之列,奈何她“卧病在床”,自然也就只有素鸣叶一人前往了。 幸好他身为君傲国的重要人物,身边永远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于是锦瑟垂首站着不动,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毫不起眼,谁料素鸣叶今天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他朝着锦瑟的方向若有似无的瞟了好几眼后,突然饶有兴致的对她身边的一片桃花林子感起了兴趣。 “你这府邸,本王住的很是舒服,尤其这桃花林,更是布置得不错,” 那浏阳城主见皇太女开了金口亲自赞美,自然十分受宠若惊:“现在正是桃花的季节,下官为让太女殿下和亲王殿下住的舒服,特意命人从东城移植来这片林子,以让两位殿下鉴赏。” “你倒是有心了。”素鸣叶微微颔首,缓缓踱步到了玉锦瑟的身边,有意无意地将目光随意向四周看去,貌似欣赏,遂又对着那激动不已的城主说道:“可惜锦亲王水土不服,否则本王倒是想也请她来赏赏。” 城主连声应道:“是,是,待亲王休息过后,下官定然会妥善安排。” 此时素鸣叶一脸沉静地看着前方,嘴角一抹几不可见的笑容却没人发现。 他这还是头一次见到易容得这么蹩脚的人,而且正主俨然就是那个总是躲着他的大周锦亲王,不动声色地慢慢靠近她,素鸣叶觉得自己捉弄她的机会来了,对于他这样段位的腹黑高手来说,早就习惯了即使发现什么倪端也毫无异样,面不改色之间,早就把锦瑟看了个透彻。 锦瑟微微侧身,几不可见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想要避开这素鸣叶身边,毕竟离得太近,就会成为焦点。却没想到,脑后突然一紧,原来方才不知从哪里带来了一阵风,将锦瑟的几缕长发直接绕到了身边素鸣叶的袖扣上。而素鸣叶又似乎正毫无所觉的抬起手来。于是锦瑟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哎哟!”,这一下,她立时成为焦点。 即使知道自己的脸上有精巧的易容物,但锦瑟还是难掩做贼心虚的感觉,浏阳城主更是皱起了眉喝道:“你是哪里来的小侍?好大的胆子。” 锦瑟不敢抬头,她装作娇羞的低下头来,无奈地只能任由那素鸣叶玩味地轻轻抓着她被纠缠住的发丝,镇定了一下,她说着自己早就想好的借口:“奴是锦亲王房内的小侍,今日是奉亲王之命出府,有令牌为证。” 那浏阳城主还未出声,素鸣叶已是轻轻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指,三下两下便把头发解了,却并没有松开手中的发丝,反而把玩了几下,带着满含兴味的眼神看着她道:“哦?锦亲王的房内人,抬起头来让本王看看。” 锦瑟还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太女殿下叫你抬头,你没听到?”浏阳城主在旁催促,毕竟考虑到他是大周亲王的人,语气也和缓了几分,然而看太女殿下对他,似乎也很有兴趣的样子。 没办法了,只有赌自己的初次易容术不要出差错,锦瑟微微叹了一口气,正正对上素鸣叶深邃的双眸,还特意在脸上挤出个略带点紧张的笑容,看了一眼又立即别过眼去低下头,本来这动作可以单纯的显示出一个小侍被太女殿下垂询时的手足无措,偏偏锦瑟演过头了,更也许是因为她的眼睛还是太美了,结果这一抬眼一别眼的动作反而弄得和抛媚眼似的,在常人眼里看来实在是太有风情了。 素鸣叶显然也被她这变化多端的表情给吓了一跳,过了一会才恢复正常。他的眼神阴睛不 定,看向锦瑟时变幻了好多次,好半天,他都紧闭着嘴唇故作冷漠,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大笑出声。 “告诉本王,你叫什么名字?” 啊?玉锦瑟傻了,名……名字? 素鸣叶淡淡一笑,他静静地看向锦瑟,只见她低着头,如缎的墨发随风轻扬,目光不由一凝,语气中不知不觉带上了几分温柔。“怎么,是不方便告诉本王吗?还是怕锦亲王责怪?”素鸣叶依旧没有放开手中的发丝,含笑看着她。 玉锦瑟还在风中凌乱中,这……这算是调戏吗?可他一个男人,干嘛还要调戏她易容成的少年呢?难道他是个女尊世界的同志? “不告诉本王也没关系。”素鸣叶的头靠近玉锦瑟,声音低沉而魅惑,“本王很中意你,不如你过来伺候本王如何?封你一个侍君也是无妨,反正你只是锦亲王的一个小侍,以本王和锦亲王的交情,她想必也不会介意吧。” 一声炸雷,所有人都被轰了个头晕眼花,天哪,她们没听错吧,一向冷情的太女殿下居然……居然对锦亲王的一个小侍有了兴趣,也是,虽然这小侍看起来容色不过清秀,可是那双美目却是流光溢彩,算是有几分姿色。 “亲王不会答应的……”锦瑟结结巴巴地道,虽然提醒自己要镇定,事到临头还是有点慌了手脚,毕竟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这一出啊,“亲王一向最宠爱奴…答应回大周后会封奴为侧君…”天哪,这说法实在恶寒的她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哦~~侧君之位?”素鸣叶挑眉,状似沉吟地微笑道,“也罢,若你愿意跟着本王,本王也可许你同样的侧君之位,绝不会亏待你……” 此语一出,再度震惊全场,所有人都已经寂静无声了,眼睁睁地看着堂堂的太女殿下勾引一个大周亲王的小侍,而这个小侍很显然是傻了,张大着嘴巴愣愣地看着太女殿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惊喜。 “怎么,你不愿意?”,见锦瑟不语,素鸣叶的声音有些森冷,不等她回答就又下令道:“就这样吧,今日本王就看上你了,一会你陪本王去赴宴,记得要好好伺候着,这样本王才会更宠爱你啊。”说着,他温柔地将那几缕发丝还到玉锦瑟的手里,在她的手心里轻轻地握了一把,同时还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玉锦瑟顿时感到汗毛直竖,这家伙莫非真的喜欢男人?她顶着周围小厮们羡慕的目光,有了想立刻把这个君傲国假女人踹飞的冲动。但无奈形势所迫,只得硬生生的压下,反正稍后等她借机逃走,倒要看看这个素鸣叶朝谁要人去。 上车时,素鸣叶再一次挑战了锦瑟的容忍极限,他对着身后的众人吩咐了一句:“本王只需她一人在车上伺候即可。” “是!”想也不用去想,锦瑟也能体会后的众人眼中的暧昧意味,不过现在的她已经处变不惊到连叹气的功夫都省了。 一上车,舒服地靠上了软垫,素鸣叶就作威作福地朝着锦瑟抬起下巴道:“过来,给本王捶腿。” 锦瑟几不可见地撇了撇嘴角,想不到自己也有今日啊,只能说出门时没看看黄历,真是出师不利。她心中念叨,却还是不想节外生枝,反正素鸣叶眼下为了男扮女装,总不会真叫她这样一个少年侍寝吧,于是走上前去,正装模作样地在他的腿上按了几下,这时,素鸣叶语带不满地开口了,他凤目微眯,懒懒道:“怎么像是没吃饱饭似的,莫非亲王大人没好好照顾你? ” 锦瑟只能稍稍又用了点力,谁料素鸣叶又有意见了:“怎么,你是想拿本王的腿出气吗?” 真正是哭笑不得感觉,反正车驾上并无旁人,锦瑟干脆反诘道:“奴家从未做过这类粗活,实在不知该如何拿捏,还请太女殿下见谅。” 粗活?素鸣叶好笑地看她一眼,以为他听不出她话里的奚落吗?不过这样的锦亲王倒是比平日里对着他沉默寡言故作低调的样子要强多了。 他故意继续逗她道:“也是,既然这里没有旁人,本王倒不如先先怜香惜玉一番。”他说着,一把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一只手直接放在她的腰上轻轻地摩挲了起来。 什……什么?锦瑟思维有点接连不上来了,素鸣叶仍是脸带笑容,一副沉迷美色的模样:“看来本王今日是有艳福了……本王倒想看看,能得锦亲王宠爱的,该是怎样的尤物。”说着便作势要去解锦瑟的衣服。 锦瑟脸色哗的变白,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她咧开嘴僵硬的笑着:“殿……殿下,这里毕竟是车上,于……于礼不合。” 素鸣叶但笑不语,一幅莫测高深的看着她,在瞅到她郁闷的神色时,他明显的嘴角一挑,笑得更欢了。一声冷哼,他放开锦瑟的衣服,几不可查的笑意溢到了底眼,锦瑟如临大赦的站起身,用袖子抹了把头上的冷汗。 就在车内的两人上演着诡异的暧昧剧情时,车撵已经一路行到了大路上,不一会就到了集市处,因为太女出行的缘故,路边的百姓们都不得不跪下接迎,突然,车驾的轮子可能是经过了几块碎石子,整个车厢一下子颠簸倾斜。锦瑟才刚起身,就又措不及防地跌在了素鸣叶的身上,而巨大的停车冲击力更将让锦瑟直接把素鸣叶压倒在了垫子上,虽然没受什么伤,但是这下巴硌在他胸口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使得锦瑟下意识地惨叫呼痛。 车外的太女护卫们反应相当迅速,听到惨叫第一时间推开车门。于是她们看到了车厢内十分暧昧的一幕。太女殿下敞着胸怀,一脸含笑地抱着怀中的小侍,而玉锦瑟易容成的小侍则正趴在素鸣叶的胸口上,发丝和衣衫凌乱,神情狼狈,眼神凄楚隐隐含着泪光。 当下还是素鸣叶的近卫官反应最快,她立即上前面不改色地把车门关上,还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在车门外说道:“是属下鲁莽,打扰殿下雅兴,还请殿下恕罪。” 锦瑟知道她们误会了,偏偏素鸣叶还一本正经地回道:“既然知道了就给本王退下,下次若还再犯,自己去领板子。” 锦瑟思绪简直是一片混杂,她当然不能假装没事人一样继续躺在这位堂堂的“皇太女”怀里,谁料刚想起身,却又被一双手臂拦截住了。 “本王的美人儿想去哪里?” 温热的呼吸在她耳边,锦瑟挣扎不脱,看着眼前靠的只有几寸距离的放大的素鸣叶的俊脸,有种好像回到男尊世界的错觉。 “若再躲,小心本王当场在这里宠幸了你。”说着,他微微低头,在锦瑟的颈边暖昧的轻呵了口气,满意的看见她因受惊过度而浑身僵硬的表情。 此时,锦瑟的脸上有强烈的震惊和不敢置信,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黑,表情哀痛,甚是苦恼。 素鸣叶以为她是慌乱,更加使得他得意地眉开眼笑,能让堂堂的锦亲王如此憋屈,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车内的两个人,一个没想到对方已经完全看穿自己的易容还犹自以为别人是性向有问题,另一个没想到自己的男扮女装也根本不是秘密。双方大眼瞪小眼了半日,终于还是锦瑟打破了僵局,她决定用缓兵之计。 “太女殿下,已经快要到了,若再让人看到恐怕不好,还是…稍后再说…”她咬牙切齿地装出一副娇羞的模样来,素鸣叶自然也不可能和她假戏真做,他干脆也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道:“也是,不如回程的路上再说。”言罢,还意犹未尽地对着她笑了笑。 锦瑟再度一个冷战,她决定了,一会绝对要逃。 到了目的地后,锦瑟随着素鸣叶从车上下来,一看,果然又是青楼。她看着他薄唇紧紧的抿成一线,显然内心应该很是苦憋,想到这位堂堂的“太女殿下”每次都不得不被人款待至这样的地方,不由又有些幸灾乐祸了起来。 她原来准备趁乱溜之大吉,谁料素鸣叶就好像脑袋后面也长了眼睛似的,始终拉着她一只手不放。 整个大堂此时都被包了下来,毕竟是招待堂堂的太女殿下,自然不能怠慢,老鸨和众公子们一个个迎了上来,一口一个“太女殿下!”是那个香风涌动,娇声燕语。 然而在外人眼里,素鸣叶一贯冷然高傲的神情,还是淡淡的教人看不出喜怒,一群当地绅士和贵族打扮的中年女子们早已经恭恭敬敬地迎在了门口。见皇太女下车,立即行礼道:“参见太女殿下。” 此时,素鸣叶带着锦瑟并行走了进来,让几个迎接太女殿下的城内贵族们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奇观,谁不知道堂堂的君傲太女殿下向来桀骜冷酷,最不喜身边的男儿家离得太近,前两天还有一个试图邀宠的浏阳城内的某家公子被她怒斥而乱棍打了出去,此刻,她竟然会这般宠溺地亲自牵着一个小侍的手,并排走在一起……好像还有点柔情无限的样子,她们是看错了吗? 微微侧目,素鸣叶状似高傲的冷然道:“本王不惯旁人,今日还是让她伺候即可。” “这位……可是太女殿下的新宠?” 就见素鸣叶故意以暧昧的姿态拉锦瑟入怀:“是啊,这可是大周锦亲王的心头爱,本王好容易才带了出来。”那银勾似的眼邪魅的看着锦瑟,表情似笑非笑:“就算锦亲王不舍得割爱也是无法了。” 他还能更做作点吗?看着素鸣叶此时的演技,锦瑟觉得他真可以拿影帝了,可真是出神入化啊。 待在布满菜肴的桌面上落坐后,数十个少年正从楼梯两边的厢房内舞了出来,一个个媚眼斜飞,玉臂轻舒,樱唇轻送。种种魅惑之处,难言难尽。 嗯,怎么有点不对?原以为可以欣赏下素鸣叶可怜样的锦瑟自己倒先囧了,这这这……虽然她以往也不是没有被骗到青楼过,但是眼前这分明十八禁的场面是怎么回事。瞧这些少年们一个个穿了和没穿一样,上面露得清清楚楚,下面也没遮多少,这跳起舞来更是若隐若现了,一群人挑逗着围着素鸣叶和贵女们,还边舞边发出意味不明的呻吟声,这这这,这也太不和谐了,分明就是现场版毛片啊! 素鸣叶腰背懒洋洋的向后一倚,薄唇上弯,似笑非笑的看着这幕表演。他地表情显然也故意流露出几分隐含的兴趣,这令得众少年的舞蹈更加狂野了,锦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作为此时素鸣叶的小侍,他坐着,她只能站着,还得时不时给他倒酒夹菜,尽到伺候堂堂皇太女的职责,此外,因为看到这种明显过于开放的舞蹈,锦瑟的额头上早已经细密的渗出了汗丝。 第78节 素鸣叶只要晃晃酒杯,锦瑟就得乖乖地替他他酒水斟满,其实此时素鸣叶虽然眼睛看着场中的歌舞,眼角却始终关注着锦瑟的一举一动,甚至还故意趁她倒酒时摸摸她的手,让周围的几人都以为,太女殿下并非没有动情,只是他显然对身边这位新来的小侍更加感兴趣。此时,锦瑟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公然的调戏啊这是,这素鸣叶甚至还在她屈身倒酒时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轻轻地摩挲了起来,还一脸色相于授的模样,于是,为了提醒他的失态,锦瑟故意手一抖,只见那瓷壶一偏,就这样砸向了素鸣叶的两腿中间。 不动声色地用另一只手一把接住那酒壶,然后放回到了桌上,随即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自己给自己斟了杯酒,然后一饮而尽。并没有开口怪罪她此时明显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行为。让锦瑟无比地希望他勃然大怒下把她赶出去的阴谋落空了,虽然……她真不是故意要朝那个位置砸过去的…… 而更教她失望的是,素鸣叶不单没怪罪她的意思,他还靠了过来,于是一个温软的唇便这样贴在她的耳边低语道:“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莫非当真想要本王把你带出去好好教训一番吗?锦亲王。”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锦瑟不知道自己是带着什么表情离开席间的。在意识到自己早就被素鸣叶识穿的瞬间,她一把丢下酒壶,就直接从厅内跳起身来逃了出来,那动作简直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与此同时,她还听到了背后素鸣叶慢条斯理对着其他人解释的声音:“本王的爱侍害羞了……” 害羞你妹啊,现在只有三个字可以形容她此时的心情:好想死…… 想不到第一次的易容,居然会失败到这个地步。被素鸣叶一眼就看穿了不说,还被他连带耍了这么半日,虽然她很想问问他,究竟是怎么看穿的,好像其他人并没有发现啊。可惜用猪脑子想也知道,素鸣叶怎么可能回答她。 啊啊啊啊,她好想仰天长喊。 锦瑟郁闷地在院子里直转圈,等到她好容易找回了一点神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无意中居然转悠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这个青楼想必是浏阳城最大的,此时大部分的青楼男子和下人们估计都在前厅伺候那位堂堂的“皇太女”吧,倒显得后院冷冷清清的。转了几个圈,锦瑟的思绪此时也渐渐冷静下来了,而冷静过后,她听到了一声声细微的鞭响和闷哼声。好像是从不远处的某处厢房中传来。 循着这声音,她一步步摸索到了一处偏僻的厢房。越是靠近,这鞭响便渐渐清脆起来,还伴随着一声声怒骂。 “小贱人,都破了相了还这么死倔,今天姑奶奶非要让你好看不可。” “何必这么多废话,直接上了了事,都长成这模样了,也真是坏人兴致。” “教你不听话,来了这儿的人哪个敢不接客,就算你是金枝玉叶,也得乖乖听话。” 随着这阵骂声,又是一阵衣帛撕裂和闷哼的声音传来。 听到这种明显来自某些事件中的对话,锦瑟有些无语望天。你以为拍电视剧啊,只要逛个青楼妓院就会有这种恶俗的逼良为娼的戏码?怎么在前世她没有中五百万的命,跑到这个世界却总是在相似的小言剧情里面混。 偏僻厢房内,一个少年正被粗暴地被双手反绑在椅子上,他身上的衣襟完全敞开着,几乎都被撕扯成了条状,清瘦纤细的身形差不多是□□,惨白的小脸上樱唇一点,那一身漂亮滑腻的皮肤上满是被肆虐的累累伤痕。 此时,他的脸微微侧着,口中被塞了布条,双腿被强行打开,无助地承受着身上女子的粗暴和一旁其他人的玩弄,一身的鞭痕显然昭示出他之前的抵抗有多么剧烈,只可惜寡不敌众。 从锦瑟一把推开房门的时候,房内的几个女人就注意到了他,其中一个犹自在少年身上发泄的女人更是不悦地抬头道:“怎么回事?你是新来的?真不懂规矩,嬷嬷们在□□人,你也敢来打扰?” 待得看清其面貌,几个女人不由眼前一亮,眼前的少年虽然看似不过眉目清秀,却气韵出尘,仿佛带着幽菊雅香,使人沉迷而不自知。锦瑟不知道自己的易容之所以失败一眼被认出,所欠缺正是这种周身气度的伪装,只要懂行的或者识人无数的自然还是能体会出她的不凡。 毕竟是别人家的家务事,虽然看不起这种恃强凌弱的行为,锦瑟也只能先礼后兵,她目不斜视,彬彬有礼地道:“我是跟着太女殿下来的近侍,只是想在这里随意逛逛。不想走错了路。” 好吧,不过就是一个男人被反推的场面而已……当然,鉴于情况实在太直白了些,锦瑟不可克制的脸红了。 她正自欺欺人地想着,眼角看到那个骑跨在少年身上的女人继续意犹未尽地挪动着腰身哼哼了两声,随即爪子又在裸身少年的胸口狠狠地揉了两下这才起身提上自己的裤子,她的嘴角终于抽了抽,她不会长针眼吧…… 这样通身贵气的人物自然不可能是青楼里面的卖身人了,几个青楼负责□□工作的嬷嬷们平日里看惯声色,见过的少年男子们自是不少,一眼就明白了锦瑟非富即贵,何况今日前厅的贵人们正在伺候君傲皇太女殿下,眼前这个少年当然轻易得罪不得。 想到这里,便有一个嬷嬷样的女人上前点头哈腰地谄媚道:“既然小公子走失了,就让奴才送小公子回去吧,这里毕竟不是寻常男儿家来的地方,没的污了小公子的眼。” 锦瑟同意这一点,她既不想英雄救美也懒得做好人,这里毕竟是君傲的地盘上。虽然这少年惨了点,不过既然是青楼妓院,这种事情只怕比比皆是,她救得了一个也救不了所有人。 于是又镇定地道谢了一句:“有劳了。“ 瞧他这一通身的气度,果然不愧是太女身边的人,一点都不见慌乱,小脸蛋儿除了有点红以外倒没有尖叫引来一群无关的人。一时间,几个粗鲁的女人都对她有了点好感, 刚转身要走,又听见身后传来微弱的唔唔声,锦瑟抿了抿嘴角,满头黑线。她可不可以当做没有听到…… 脚才跨出门槛,又听到一声狠狠的巴掌呼到了少年的脸蛋上。 “喊什么喊,贱人,老四,接下去你上去,今日咱姐妹们不把他搞到服帖,姑奶奶名字倒过来写。” 感觉到自己的脚步缓了下来,锦瑟的心再一次滴血了。玉锦瑟啊玉锦瑟,为什么你就不能再心狠一点呢。 她赔着笑脸,对着身边引路的女子问道:“请问姐姐,他到底犯了什么事?” 那女子被锦瑟的一声姐姐喊得乐上了天:“公子客气了,奴才不过是个青楼的奴仆,哪里当得起一声姐姐呢?这里面的小贱人不过是老鸨新买来的一个货色,破了身子不说,脸上也早被人毁了相,若非一身皮肤长得好,哪里还轮得到他伺候客人,偏生还性子傲得很,几天不肯吃饭,这不,老鸨把人交给我们好好的□□一下,话说我也是看得多了,这里头哪个新来的不是寻死匿活,可到了咱姐妹们的手里出去的时候个个都得服服帖帖的。” 锦瑟强压下心头的不忍,又道:“既然他破了相又没什么用处,不如就卖给我吧。” 女人笑了:“哟,小公子还是个善心人哪,想必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吧,既然公子是太女殿下带来的贵人,自然也是可以商量的,等我们姐妹们问过了老鸨再说吧。” 话说到这里,又听到厢房里传来一阵桌椅的碰撞声和呜咽声,不用看也知道必然是又进行了新一轮的少儿不宜运动。 锦瑟掏出两个元宝,客客气气地放到了给她带路的女子的手上:“这里是一百两的金子,是给姐姐们的,想来就算不问这的老板也够他的身价了吧,若是有多余的,就请三位姐姐笑纳了。” 这里面的少年最多不过五两的身价,谁能料到眼前的小公子出手这么大方,女子看着手中的金灿灿的元宝,真是眼睛都直了,想着他不愧是太女殿下宠爱的侍君啊。 其实锦瑟也是因为完全不了解青楼的行情,更怕讨价还价的耽误了时间,便就败家了一把。 很顺利的,有钱能使鬼推磨,三个女人看到元宝后一个个都生怕锦瑟后悔似的,忙不迭的就把那个脸色苍白,眼眶含泪的少年拱手相送,没一会功夫就走的干干净净的,只剩下她和一个被脱得几乎精光,浑身被肆虐的满是情爱痕迹的少年在房间里。 锦瑟毕竟是个女人,此时虽然她很想吐槽一句,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在人家眼里她也是个男人,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何况人是她买下的,之后的事情自然也是她自己料理。 解开少年身上把他的手腕都肋得红肿的粗绳,又拿走他口中的布条,少年开始持续哀哀的抽泣, “别哭了,现在哭只会更伤身子。”锦瑟有点无奈地说道,她可受不了哭哭啼啼的家伙,反正救了他把他带出去以后也是要靠他自生自灭的,既然他连对着青楼里那么凶猛的女人都敢反抗到底,想必也不该是个性子过于疲软的人吧。 此时她的声音轻灵动人,宛若风铃般悦耳动听,没有丝毫的轻蔑与不屑,少年愣了愣,低垂下头,几缕发丝恰到好处地遮挡住了他一边侧脸上惨不忍睹的伤口,使得锦瑟并没有立即认出他这个熟人来。 粗粗的绳子分别绕过他的手腕,腿部,腰部,把他牢牢地捆绑在椅子上,恰到好处的限制了他的行动却又不会遮住任何春光,锦瑟解绑的时候自然就不得不看到自己原本根本就不想看到的地方了,于是她又开始在心底吐槽了,为什么她要多事,为什么总要这么多事?难道之前她一次次找麻烦的下场很好吗?锦瑟一面喋喋不休的自我哀怨着,一面继续手脚不停地放缓了动作轻柔地按开少年手上和腿上的几乎发紫的淤血。 而随著她的靠近,少年嗅到了一股淡雅的紫丁香的味道。很香很诱人。如同下过雨后青草上清冽的甜味,这的确是她身上的味道,少年不动声色地想道,随即发出一声细如蚊蝇地孱弱□□,使得锦瑟刚把他从束缚中解放出来,就不得不扶住他的身子以免他直接跌下椅子去。 在触摸看到那一片白皙滑腻的肌肤时,她就下意识地扭过头去不看他。虽然自己现在是个少年扮相,但她可不想做任何对不起素衣的事情,哪怕是无疑中看了不该看的。 “忍一忍!”她从自己身上直接脱下外衣罩在他的身上,“自己穿好,我再去找些其他的衣物和鞋子。”听不到他的回答,锦瑟当对方是默许,总要好人做到底啊,于是又拿着银子到外间找了几个下人买了些衣物。 回来后,她看到那个饱受凌虐的少年依旧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连带衣角袖子的位置都没有变过半分,他安静的就像一个无知无觉的傀儡。 是受打击太大了吗?锦瑟有些犹疑地看着他,把手中取来的衣物和鞋子放在他的面前,少年终于微微地抬起脸,低低地道了声谢,那声音绵绵软软,带着劫后余生的憔悴。 这时候,锦瑟看到了他脸上的疤痕,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莲儿。” 他似乎并不避嫌,直接在锦瑟面前脱下她的外衣,穿起了衣服,待到锦瑟尴尬地别过脸的时候才明白到,自己在他眼里可是同性啊,她不由大为郁闷。这事儿可怪不得任何人。 莲儿……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啊,再看这疤痕,莫非是当初那个在江南扬州龙门客栈口遇到的,被主夫赶出家门的一侍? “你……是君傲国的人?”她试探地问道,毕竟隔了不少时日了,她也不敢确定。 “我是大周人。” 果然,锦瑟看着他眼神都变了,当初那个少年虽说曾让她生气他的不争气,明明是个死局还非要跟着那个黑心肠的刘主夫回去,可如今见到他流落到这般境地,锦瑟只觉得造化弄人,所以她没有办法责怪半分当初他的不识好人心。 “那你为什么……” 少年抿了抿唇,慢慢道:“我本是扬州刘家的人,从小伺候我家大小姐,后来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大小姐的房里人,后来小姐娶了亲,是江洲织造府王家的公子,因为王公子的父族对刘家的生意很重要,所以就连主母也不敢轻易地得罪他。” “主夫入了府以后,知道我是大小姐的一侍,备受宠爱,便寻了个错处破了我的相貌,后来又容不得我怀了妻主的孩子,便给我下了落胎的药。乘着妻主不在的时候,把我半夜偷偷打晕了撵了出去,因为怕被大小姐知道,就把我交给了去君傲的王家商船,直接卖到了君傲的青楼里。” 少年回答锦瑟的问题时眼中没有任何波澜,表情十分沉静,就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 锦瑟越听越是愤慨,拳头握了又放,放了又握。这刘家主夫,当日见他只以为是大户人家的争风吃醋,却不料还是一个如此心狠手辣的男人,等回了大周以后,必要狠狠地惩治他。 锦瑟浑然不知那刘主夫早就被后来无意中救了莲儿的寒朝羽给收拾了。 莲儿穿戴整齐后,锦瑟又拿了盆水,让他稍微擦了擦脸,收拾了一下头发。乱发一旦梳理了干净,锦瑟再次确认了眼前的可怜人果然就是当日的那个精致少年,同样的眉目如画,琼鼻樱口,白皙的皮肤,半边脸上和颈脖的毁容伤口依旧惨不忍睹,他才这么年幼,却经历了那么多苦楚和□□,也难怪和当初遇到他时的眼神都完全不同了,如今的他看来眸若静潭,深而无波,内心里却不知隐藏了多少苦楚,让锦瑟想道此处便是咽喉干涩,忍不住地怜惜。 在这种情绪下,锦瑟第一次主动对这个世界的男人说了句容易让人误解的话:“莲儿,我会带你走,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少年眼瞳一缩,他低垂着头依旧没有说话,似是已经认命了。然而在锦瑟没有看到的角度,他的嘴角还是微微扬了一扬。牺牲这么大,费了这么多周折,终于还是钓到了她这尾大鱼,毕竟唯有这样,才能让她毫无防备。 多了一个人了,不可能带着他堂而皇之地就这么从青楼离开了,到头来还是得靠素鸣叶的帮忙。 锦瑟想到这里还是有点垂头丧气,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和素鸣叶打交道。 趁着回到青楼正厅里装作和素鸣叶说悄悄话的亲热模样,锦瑟直说了自己的要求:“我买了个人!” 话一出口,就见素鸣叶眯起眼看着她,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来。 的确,在青楼买了个人,怎么想怎么暧昧。 “我的意思是,我想请你帮忙,把他带回去。” 素鸣叶依旧嘴角抽动着,抿唇笑道:“看来亲王也是个风流人物啊。” “不是,我是为了救他,方才在后院正好无意中路过看到他被人…被人…” 看着素鸣叶此时愈来愈感兴趣的目光,锦瑟恨不得打自己两个耳光——今后一定要少说话!有道是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总之,你帮不帮忙?就一句话。”她冷下脸。 “当然帮。就说是我买的也是无妨。不过……”他嘴角微扯,笑得意味深长,“这一次,我帮了亲王,亲王可要记得这个人情啊。” 她就知道素鸣叶不会平白无故做好事,这一句话莫名的让锦瑟觉得后背在嗖嗖发寒。 等上了车驾,远远地瞥了一眼莲儿,素鸣叶已经明了了七八分,和去的时候不一样,两人如今已经挑明了身份,素鸣叶也不再戴他的太女面具,他斜倚在软垫上懒洋洋地道:“其实这种事情,你又何必大费周章带他走,直接给了他银子让他以后自己谋生即可。” 锦瑟低下头沉思片刻,好一会她说道:“他毕竟是大周的子民,我不能把他就这样丢下在君傲,何况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也实在可怜!” 可怜吗?素鸣叶想道。这世上可怜的男人到处都是。毕竟这是个女强男弱的世界,身为男子若是把握不了命运,当然就也只有被人可怜一途了。 他看着她,又问道:“若是他是怀有目的接近你又该如何?” 锦瑟摇头:“你没有亲眼看到他受的欺辱……谁会做到这一步只为了接近我呢?” 素鸣叶看了她半晌,见她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多说。只是她虽然是个女子,却样貌如仙,心又太软,日后只怕还有得吃亏。 素鸣叶看的很透却并不点破,过了一会,他又轻笑了一声,想道,不过是个普通少年而已,再有目的对着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呆子亲王也翻不了天去。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只在浏阳城耽搁了几天,待刘公子和大周锦亲王都“身子好转”以后,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又继续启程。 马车上,莲儿缩在角落里,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般。而在他的身后不远处,秀男姚清清正奇怪地和柳侍玉轻声道:“这是什么人?怎么前几日竟没看到?也不知是谁家的公子。”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疑惑。 柳侍玉的个性和姚青青不同,他性格较为内向,为人也比较谨慎:“亲王的想法不是我们可以揣测的,既然是亲王吩咐与我们一道的,我们也不必多问。” 他的声音刚落,便听到一记冷哼声:“看来他倒是身份不凡,能让亲王亲自安排在我们中间,莫非,也是谁家的美人?” 洛荷生的话显然是故意的刻薄,上车时,几个人都看到了,这个少年美则美矣,不过早就已经被破了相了,应该没有丝毫的威胁,可是亲王能亲自关照御林军将他安置在和他们这一群明摆着是亲王贴身小侍的人一车,显见他是被另眼相看了。 华卿依旧默不作声,和莲儿一样缩在马车上的另一个角落,洛荷生能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别人的身上,对他来说也算是件好事,他只看了一眼莲儿便低下头,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度。 第79节 “听说是君傲太女送来的,也许,是托付亲王照顾的谁家公子吧。”姚清清有些不确定地说着,本来这些贵人之间互赠美人也是个风雅事,不过太女殿下为什么要送来个破相的呢。 “人不可貌相,也许,是看中什么他私下的能耐吧。”洛荷生又是冷嘲热讽道,对于他这样一个洛家嫡子来说,原本是绝不可能说出这样有违身份的话来,只可惜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打击,从被女帝贬出宫变成小侍,再到亲王对他的不假辞色,已经让这位从来都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堂堂洛公子方寸大乱,心中忿忿。 只是无论洛荷生说些什么,这位莲儿却始终微垂着头,不见任何恼怒羞惭,面色淡然的就仿佛事不关己,然而那低垂的眉眼,却又仿佛是流水静谧,幽幽又悠悠。 柳侍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带着几分审视,洛荷生不觉有异,他干脆直接起身走到莲儿的面前,冷声道:“起来,本公子有话问你,你又何必装蒜。” 莲儿缓缓地站起身来,小扇子一般的睫毛颤动着抬起,使人可以看到他眼中的淡然谦和:“莲儿,见过洛公子。”无可挑剔的行了礼,他又对着车内的另三人淡淡颔首,“莲儿见过各位公子。”柳侍玉不大习惯他这种情况下的亲切,略一迟疑,才回了一礼:“莲儿弟弟客气了。”相比之下,他的语气就要显得温柔很多。那微弯的红唇在他清丽的脸上有如静水涟漪,温雅相宜。其实四人当中,若论美貌,洛荷生自然首当其冲,然而既能从数千选秀中脱颖而出,其他几人如柳侍玉和姚清清之流自然也非泛泛之辈。 莲儿依次行过礼后,仍然低眉顺眼地乖巧地退到角落里,洛荷生一时为之气结,终于意识到这个叫莲儿的远非华卿这样的小家碧玉,他根本不在乎自己说的话,或者说他有亲王的依仗所以压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可是,凭什么这样一副姿容的人都可以得到亲王的垂询? 他恨恨地瞪了莲儿一眼,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地冷声道:“下车!” “如你这般出身之人不配和本公子坐同一辆车。” 闻言,连柳侍玉等人已是微有诧异,可那莲儿面上神情却依然不变,只是一言不发。 “滚下去。”见他居然没有反应,洛荷生再度大声道。一旁的柳侍玉面色微变,想了半晌终于还是委婉地出声劝道:“洛公子,莲儿弟弟是亲王安置在这里的,我看还是……” “一个青楼出身的妓子也配和我们坐在一辆车上?”洛荷生不屑道,“听说他是太女殿下从青楼里买回来的……这种下贱的身份,怎配和我们同坐甚至伺候亲王?” 此言一出,其他三人面上都是揪然变色,对他们这种大家公子来说,青楼出身之人自然是最最轻贱的微末之人了,原本他们这样的世家贵公子就最是看重家世出身,一听说莲儿是来自风尘之地,顿时便连华卿也是微微皱眉。 离开浏阳前,锦瑟特地和浏阳城主又多要了一辆舒适的马车,就为了安置这几个骄矜的贵公子和新来的莲儿,也可以让他们不用顾忌要伺候自己而轻松自在些,只是她没有料到的是,莲儿会在车上遭遇到这样的白眼。 寻思了一阵后,她还是拉开车门,走了进来。 静静地盯向眼前这些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的秀男们,沉默了一会儿,锦瑟终于淡淡一笑:“其实莲儿和你们一样也是出自大周,所遇非人才会流落君傲,本王本以为你们既然出身世家,也该知书识礼,温厚善良……” 广袖一甩,她亲手将莲儿从地上扶了起来,剩下的话她都没有说完,但是比说了千言万语更教几人心口发堵。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三人的心头都掠过了一丝不安,洛荷生更是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玫瑰汁染红的指甲紧紧地扣住了掌心。锦瑟虽然并没有直说他们的不是,甚至连半分怪罪的意思也没有,可她那眼神中的那丝失望,已经让他们无地自容。 其实,她不喜欢洛荷生他们并不是因为她一贯以来害怕花枝招展的男人们,自从接受了素衣以后,她其实已经学会慢慢的去适应这个世间的审美和处事方法,慢慢调整了自己平日里的做法,也不会完全不理解这些个小男儿气性的公子哥儿们。只是对于洛荷生他们这种总是自恃贵族公子的骄矜,她有些消化不了。她当然能理解这些曾在整个大周被百里挑一出来的贵公子们原本一个个都是要飞上枝头做凤凰的,自然少不得有些傲气和眼高于顶,但是只因为莲儿这样因为出身和际遇的不幸,就该被人妄自轻贱么。 若是换成他们三人处在莲儿这样的遭遇上,只怕一天都活不下去,相比华卿刚上车那段时间的自怨自艾,莲儿自从跟着自己走了以后就没掉过一滴眼泪。 就冲着这一点,锦瑟觉得莲儿也值得自己另眼相看, 她不知道自己其实完全被算计了,只觉得更加怜惜这个可怜的少年。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视而不见他所承受的屈辱,哪怕让别人误会她“审美独特”。 带着莲儿走到自己的车驾前,正要上车前,莲儿却止住了步。 “怎么了?” 好一会,他轻轻说道:“如莲儿这般身份之人,还不能上亲王的车驾。还请亲王安置莲儿去那些下人们的马车吧。” “我说你能坐就行。” “莲儿能得亲王收留已是大幸,万万不敢再玷污亲王声誉,还请亲王成全。” 莲儿静静的看着锦瑟,眼神却很坚决,根本不动一步。锦瑟动容,她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不同于旁人,这么有主见,无奈地叹口气:“好吧,乔盛……” 唤来这位五大三粗的御林军侍卫长,她吩咐道:“好好照顾好他。否则本王唯你是问。” 乔盛自然不敢怠慢,虽然她十成十地搞不懂锦瑟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如果当真喜欢他,直接上了不就完事了吗…… 而对莲儿来说,在经历了一系列的变故并被寒朝羽所救以后,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懦弱的少年了,有些经历对他而言除了苦难和歧视以外,磨砺的反而是他的心性。 对于他来说,只要能达到目的,即使沦落风尘甚至受尽□□都不算什么。玉锦瑟对他的怜惜他看很明白,只是他并非寻常的闺阁男儿,所以更要刻意的划清界限使得她对自己更减少戒心和多几分不忍与关注。 脸上惨不忍睹的伤疤其实早得了寒朝羽的灵药可以随时祛除,但是他并不急于去做这一步,毕竟他此行的目的并不是靠美色接近锦亲王,所以他很清楚一点:留下破相的脸更易得到锦亲王的怜惜。 刚回身走上了自家的銮驾,锦瑟就迎头碰上了最不想碰上的人。 “真是难得啊,像亲王这般怜香惜玉之人,别说是来自大周玉家皇族,就算真是个普通人,那恐怕也是许多男儿家梦寐以求的好妻主吧。” 素鸣叶这句话绝对不是奉承,天下间,像锦瑟这种重情重义体贴温柔懂得尊重男人的女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也不怪传闻中大周的公子们对她苦苦纠缠,这一趟回君傲,便是在浏阳城素鸣叶也听说城主府的一些男眷们对锦瑟评价都很高,已经嫁人的后悔嫁的早,没嫁的偷偷思春却也碍于锦瑟入城时的那般大张旗鼓而不敢大胆追求。再加上锦瑟洁身自好,更没能让什么公子得着什么空子,简直是守身如玉到让人痛恨。 锦瑟心里不由地有些堵。 她一脸黑线的看着眼前正舒服地斜倚在她车辇内软垫上的素鸣叶,自从捏住她易容的把柄,这位君傲的假女人就完全把锦瑟的亲王车驾当成自家的院子一样来去自如。一身黑色的皇室锦服让他穿出了龙章凤姿的味道,但他却一如既往地作出了让锦瑟非常火大的行为,伸出食指,他动作优雅地朝她勾了勾…… “太女殿下……该不是又不小心走错了车驾吧。”锦瑟的下巴抽搐了几下。 淡淡扫了她一眼,素鸣叶轻叩了几下窗侧,骑马跟随在车驾旁的君傲近卫官得令,立即纵马朝前,大喝道:“队伍启程!” 马车缓缓地动了起来,锦瑟无奈地只能落座在这位雀占凤巢的太女对面。 “您若是喜欢这里,以后我们两人对调车辇也是无妨。” 素鸣叶似乎完全没有听出锦瑟话里奚落之意,他微微蹙眉,看似不悦:“亲王莫非是不想见到本王,还是嫌本王在此会打扰你与美人亲热…” “…这里没有旁人,太女殿下还是有话直说吧…”锦瑟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明明是个男人,装什么威严的皇太女。 素鸣叶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这么说,从小到大,他为了保护自己的秘密,一味刻意的在言行上培养出所谓的女人般的冷硬刚强,毕竟身边谁也不能信任,只能与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于是久而久之,他变得越来越不怒自威,时常摆出仿佛嘲讽一般的冷笑表情,教人退避三舍,此时见锦瑟轻易地看透了自己的伪装,不由迟疑了一下,寻思琢磨着自己究竟哪里露了馅。 而没有古人弯弯绕绕的肠子的玉锦瑟显然是再一次的被高估了! “知不知道为什么你上次的易容可以被本王轻易地识穿。” 又来了,锦瑟无语问天。 “堂堂的太女殿下也会易容术?” 不理会锦瑟话中的嘲讽,素鸣叶扬唇浅笑,“我是君傲的皇太女,身边自然高手如云,区区易容之术,若是亲王有兴趣,本王也不介意指教一二。” 高手如云都没有一个人发现你是个男人,你也太可怕了吧,锦瑟在心底腹议着,自然,她还没愚蠢到把这种想法放在明面上让素鸣叶知道,毕竟这牵涉到君傲的皇位继承。 不过她也很好奇,就算现在素鸣叶也可以暂时独善其身,以后他总要大婚的吧,尤其要成为这个世间的女帝,孕育皇嗣也是要被考量的极其重要的一点。若他果真觊觎君傲皇位,第一步要做的恐怕就是解决这个问题。 她想的一多就有些走神,以至于当素鸣叶调侃说:“日后再要易容成美人前不如让本王先品评一二……”时,锦瑟不假思索地便回道:“看来太女殿下很希望我再装一次小侍帮您掩饰?” 素鸣叶微眯了眯眼,这句话背后的意味让敏锐的素鸣叶起了一些警觉之心,此时看着锦瑟就有些意味深长…… “亲王可别忘记了还欠我一份人情。” 锦瑟的喉头终于梗了一下,一瞬间,她几乎感到自己的后背在嗖嗖发寒。 “还是亲王想要赖账?”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锦瑟。 “好吧,要我装你的小侍倒不算什么,不过太女殿下得先告诉我,为何上次你能轻易识破我的易容。” 要她扮成小侍不算什么……不得不说,听了这话,素鸣叶简直都有些佩服她了。 只是为了知道自己的易容术的缺陷在哪里所以刻意要易容成男子吗,看来这位玉锦瑟实在不凡,没有那种寻常家虚伪的女儿气,如此沉着坚忍,若是生于乱世恐怕能成一方枭雄。 很显然,到了素鸣叶这种层次的人都很容易把玉锦瑟想的过于复杂,庆幸的是,在这个世界里会犯同样错误的人当中,他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你没耳洞,身为男子居然没有打耳洞正常吗。”他说着,又指指锦瑟的脚,“宫里出来的下人,亲王身边的小侍,走路居然不是莲花轻移的小碎步,明明穿的不过是下品宫侍的服饰,发髻上带的却是宫中贵君方有的南海珍珠……” 素鸣叶的分析,锦瑟自然听得个清清楚楚,当即惊出一身冷汗。 她自以为自己的易容无懈可击,却不料,素鸣叶轻轻松松地就连戳她三处漏洞!其实那最重要的一点,素鸣叶还是留着一手还没有点破,那就是她周身原本就很难掩盖的优雅贵气。不过出于私心,素鸣叶不想说的太明,以免下次认不出她来少了点乐趣。 “你这算是在打击我吗?”锦瑟有些无语。 “怎么会,我是在鼓励你。” 素鸣叶嘴角微扯,双眸明亮,他很喜欢看锦瑟郁卒的表情。毕竟在他的心里认定了锦瑟绝非泛泛之辈,那么一个钟灵毓秀的人物却不知道为什么极其喜欢扮猪吃老虎,所以能够逗弄这位总是想要伪装成普通人的大周皇女,实在是有趣。 如果可以,锦瑟极其不愿意同这位君傲太女多有牵扯,她总觉得但凡是男扮女装的家伙就一个比一个难缠,估计他若是能顺利继位,将来做个武则天也有可能。 “再过三日,我们便到了吴城,这可是我君傲最是人杰地灵的鱼米之乡,这期间又是一年一度的灯会期……”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锦瑟警觉地想道,嘴上却说客气地寒暄道:“眼下应以国事为重,早日入京面君完成联姻为上,这吴城的灯会么,若有机会再说吧。” “本王不过就是想邀亲王顺路同游共赏一日罢了,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若是亲王担心被当地官员烦扰,你我二人就乔装易容上街。” “一路奔波,实在兴致不高,还请太女殿下见谅。” “别忘了你欠本王的人情……”素鸣叶再度意味深长地“提醒”道,锦瑟无言。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君傲皇宫 由木制而成的诺大的雕成花型的亭台上,掩映的纱幔飘飞蜿蜒,幽香隐隐。 这亭子坐落在碧湖之上,层层叠叠直有三层,湖两边人工凿就的假山上水声潺潺,数排柳枝新发,亭中歌声不绝,琴声袅袅。 此时花落梅粉,枝露新芽,远望烟波水色,浩浩渺渺,宫阙无限,恍若人间仙境。 乐毕,一个绝美的人儿扭动着腰肢,娉娉婷婷的向端坐在看台上的君傲女帝走近。 他穿着湖水蓝的短衫,轻纱质地的儒裙,长得拖过脚踝,绣着淡雅的百合花,却显得花枝妖娆,一双华彩明媚的双眸,犹似烟笼青山的秀美,白腻的肌肤堪比上等温玉,美景中走来时衬着湖光相照,真正是青葱动人,倾国倾城。 女帝着迷地看着他的身姿,不由赞道:“朕的随儿真是一日胜似一日的美艳,绝色倾城,教人舍不得移开眼去。” “陛下……”他娇羞地一笑,顺势斜倚入她的怀中,吐气如兰,“听说陛下新近又要选秀了,只怕日后陛下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再不来臣妾的倚兰宫了。” 他说着,嫩葱般纤长白皙的手指便捻起了一朵盛放的桃花,神情似哀似叹似怜,却是人比花娇。 女帝宠溺地笑道:“怎么会,你可是朕的心肝宝贝,宫里谁能比得上你。” “可是陛下后宫佳丽三千,日后美人只多不少,臣妾这等蒲柳之姿,怎能及得上其他的哥哥弟弟们。” 这随文君话虽如此说着,眉角眼梢却满带魅惑地看着女帝,起身时纤纤玉手更是轻轻地拂过她的耳旁,带过一阵暖玉温香,挑逗得君傲女帝一霎时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你可是君傲第一美人,朕心尖尖上的人,其他人朕不过是为着家世朝廷而娶,只有你,才是朕最宠爱的宝贝儿。”说着,她的手便要朝他的身上摸去。 谁料那随文君轻笑一声,轻盈地转了个圈,躲过了女帝想要抚摸他的手,却又故意让她一把拉住了自己的外罩薄纱,一个转身顺势脱了去,露出他这白纱下玲珑紧致的腰身和圆润滑腻的肩膀,这欲拒还迎的手段果然让女帝周身□□更胜,恨不得直接将他压倒在地,偏偏他此时柔媚入骨地嘻笑一声,又朝前跑了两步,挑逗道:“陛下抓不到我。” 而女帝也丝毫不怪罪他的大不敬,她笑着起身,很是欢愉地喊道:“好哇,你个磨人的妖精,看朕抓到了怎么罚你。” 两人在湖中亭内追逐了几步后,很快的,这随文君便被女帝轻易地逮住了,一触及他周身的滑腻皮肤,女帝的喉中顿时发出满足的喟叹,她迫不及待的将他压倒在亭中的花圃中间,用力撕扯着他身上此时仅着的蓝色锦服。 “陛下……”那隋文君红着脸蛋儿浑身颤抖,长发凌乱地松散在四周更惹人怜爱,而被撕扯下的锦袍下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正隐隐泛着因娇羞而显的嫣红,更是美得难描难绘。 女帝看得的眼都直了,她喘着粗气地将自己肥胖的身子压了上去,不一会儿,被轻纱层层掩盖的亭内便传来了一阵阵奢靡却动人的娇吟声,期间还夹杂着不断地求饶声 “陛下,陛下别这样。” “随儿…随儿受不了了…” “陛下……” 光这娇声燕语便引得女帝愈加的□□焚身,只恨不得将他完全揉到身子里面去。 周围的侍从们似乎也是见怪不怪,一个个只低头做未见状,早就缓缓地退了下去。 很显然,这随文君既有美色,更懂得如何的邀宠,他充分地用他独有的手段把这君傲的女帝迷得晕头转向。 于是这整整一个下午,女帝就这样在倚兰苑的亭中反复地宠幸了数次随文君,直把他折腾的死去活来,直到最后她也体力不支,强撑着从他的身上下来,此时,这随文君的周身满是红红紫紫的痕迹,衬着他一副侍儿扶起娇无力的姿态,更是美艳动人。 第80节 女帝不舍得离开这副美艳的身躯,她继续的让自己的手游走在他的全身抚摸着,一边犹在喃喃自语道:“随儿,你可真是个尤物,这后宫中,没有哪一个人能与你相比。若非朕早已有了凤后,朕必要封你为后,让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随文君佯装惶恐地伸出手掩住女帝的嘴:“陛下,这话可是折煞臣妾了。”随即又一脸甜蜜地依偎到她的怀里,“陛下对随儿这么宠爱,随儿已是很满足了。” 见他如此知情识趣,女帝欣慰地抚摸着他的乌丝道:“朕知道随儿一直都是通情达理的,过几日,宫中便要选秀,只怕不能多陪你了,作为补偿,朕稍后会班昭,再晋随儿一级,册为正三品贵君。” 在宫中,一般只有世家公子和诞下皇子皇女的贵人方才能册封正贵君,此品级仅次于凤后和皇贵君,而随文君无子无女,被册为贵人也不过是三个月前,显见他是如何蒙受圣宠了。 “随儿谢过陛下。”果然,随文君受宠若惊,依言就要起身行礼,女帝却哪里舍得让他起身,忙不迭就又将他拥在怀里,恢复了片刻精神后,趁势又欢爱了一场。 又过了半个时辰,待女帝终于满足的离开后,随文君方才缓缓地从亭中起身,周身的侍从们上前来将带来的衣衫重新披到他的身上,另有两人在他身后为他綄髻梳发。 此时这隋文君何曾有方才的半分娇弱无力的摸样,亦不带有半分的烟视媚行,他一脸沉静,眸中波光微闪,简直与方才判若两人。 “恭喜随贵君晋升之喜!” 此时,这倚兰宫中所有人都知道了自己的主子更得恩宠,一个个地自然也脸带喜色,与有荣焉。 隋文君挥挥手,让众人起身,一路款款走进了宫中的浴池,因着女帝的宠爱,这倚兰宫中早已为他布置了一处专门的清池沐浴,皆以玉雕而成,夜明珠坠饰,此时池内雾气袅袅,花瓣徐徐,早已准备好待他入内了。 他脱下周身衣物,在看到全身青紫的爱痕时,一瞬间,那脸上几不可见的闪过一丝嫌恶,直到走入热气腾腾的池中,方才不由自主舒服地低叹了一声。 那君傲的女帝长年养尊处优又耽于美色,形体肥胖,颜面虚浮,早过了四十,而随文君却不过年方十八而已,尚是青春岁月,又生得美貌无双,也正因如此,当他从青楼赎出被献入宫中之时,第一时间就俘虏了这色字当头的君傲女帝,短短半年多内就从区区八品的侍郎升到了如今正三品的贵君,又因为女帝的独宠,虽则不少人对他虎视眈眈,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心有忌惮,不敢动他分毫。 而随文君呢,自然也绝不会满足于一个区区的贵君之位的,他很清楚自己如今已是处在龙潭虎穴之中,这宫中的倾轧比起青楼来只多不少,若要安然无恙,只有爬上更高的位置,想要自保就要尽早诞育皇女,只可惜他在青楼时就早已被逼服下了药物,今生只怕无缘有子,所以,他唯有如今牢牢地抓住女帝的宠爱,趁早为自己谋取更高的妃位以为自保。 幸好,女帝比他年长许多,而他尚在青葱岁月,暂时没有其他人色衰而爱驰的忧虑。 在池中泡了半日,随文君的心思也转了半日,这才起身,任一众侍从为他擦拭身子,涂上保养的香油和蔻丹。沐浴后,他换上的是一身雪白的云烟锦缎,勒出他修长婀娜的身姿,使他整个人犹如水墨芙藻,衣袂翩翩,明丽雅致。 他婷婷步入九曲廊,手中执着一柄水墨扇轻轻摇着,平静地看着一池碧水,身边的侍从会意取来鱼食,让他随性丢掷到水中,引来纷纷鱼群争抢。 “鱼儿啊鱼儿,你们这么多一起争,又有几个能吃饱呢?”他轻声地自言自语道,又从指尖洒下一片。 “主子今日可是大喜了,为何还这般忧愁?”一旁的内侍翠燕有些不解。 随文君淡淡地看着湖中,粼粼波光之的映衬下,越发衬得他眉目如画:“登高必跌重,陛下盛宠,三月内便晋我为贵君,宫中自然会有人不服,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主子多虑了,如今陛下圣眷优隆,主子又是我君傲第一美人,只要有陛下的恩宠,谁人敢对主子不敬。” 轻轻摇了摇头,他叹息:“这天下最不缺美人的地方就是宫中,陛下的其他侍君们姿容比我虽是稍有逊色,确也各有千秋,恰于这满园的芬芳争相辉映。我毕竟无子,将来无所依仗,就如这花儿一般,开时再如何盛放,却也只能昙花一季。” 翠燕是他的心腹,知道这一点也是主子一直以来的心病,思忖了半晌,他劝解道:“既然如此,主子何不与皇长女交好,有她日后为依仗,主子在朝中也多了一份依靠。” 随文君摇摇头:“我不过青楼出声,又怎可能入得了皇长女之眼,巴巴地送礼上门只怕会被人嗤笑。更是让她不屑一顾。” 翠燕愁了:“那主子试试其他皇女王爷们?” 随文君笑了:“傻小子,君傲贵族们历来最看重的便是身家家世,我如今受陛下恩宠,她们虽不敢得罪我,却也绝不屑与我深交的。” 他想了想,又道:“听说,皇长女近日便要从大周回京了。” 翠燕点点头:“是啊,说是大周也嫁了一位公子给三皇女,大周亲王为送亲钦使,不日想必就要抵达京都了。”说到此处,八卦的天性让这宫侍忍不住喋喋不休起来,“听说这位亲王可是大周的第一美人玉锦瑟呢,而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也有才女之名。” “大周第一美人?”隋文君哑然失笑,“怎么,难道她不是个女子么?” “是啊,她和主子一样呢,只不过宫里不少人传闻,听说她长得可比许多男儿家还要美,这才在大周得了这个称号。” 随文君摇摇头,似乎是自言自语道:“堂堂一个亲王居然会得这种名号……” “翠燕也很好奇呢。”他掩嘴一笑,又道,“而且听说啊,这位亲王好女色,不喜欢男人,统共才娶了两个而已,还得了个惧内的名声,说是被自家的侧君吃得死死的,这才被大周女帝派来出使。” “这怎么可能。”隋文君笑着轻拍了一下翠燕,“你个小东西,哪里道听途说听来的消息?大周亲王的家务事也能让你知道?” “反正就是宫里的人无聊,私下嚼舌根时被我听来的,可有趣呢。反正这次她也会入宫朝见,届时看到了不就知道了吗?我就是好奇,这位大周第一美人到底长什么样呢,莫非大周的公子们都太丑了?这才让她得了这个名号?若是有机会能看到她,我定要问问。” 这话说起来不过是玩笑,却让这随文君心中不由一动,既然君傲的皇女们无法结交,但若是能得以结交到这位大周亲王得一句赞誉,不知道是否能通过她得皇长女和其他君傲皇女们的另眼相看。 既然她最爱琴棋书画,而自己最擅长的便是谱曲,手上更有一些绝版的字画,也许可以找机会…私下里投其所好,让她为自己在皇长女面前美言几句。 但得小心行事,不能被旁人知道,以免有心人污他水性杨花。 随文君琢磨了半晌,便有了主意,他淡淡一笑,吩咐道:“翠燕,这几日宫里若再有皇长女和大周亲王的消息,你有机会就多打听打听,然后再来告诉我,但是别让旁人发现你在打听,明白吗?” “嗯,翠燕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随文君我在第九十五章 点到过。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下车时,洛荷生还是忍不住凝目朝着锦瑟乘坐的銮驾瞅去,却见锦亲王依旧的青丝如墨,轻袍缓带,腰间一坠绿玉,花纹繁复精致,映着她莹白的手指,带着不动声色的风流雅致,静自流转。 身为京都世家公子,洛荷生自小便受着严苛的礼仪教养,从来都举步规行,也不曾被人怠慢过半分,虽然入宫未得安澜宠幸,但毕竟他的舅舅是当今凤后,选秀前也曾偶尔出入后宫,见过不少尊贵的世女贵女乃至宫中的侍君贵人的面,即使他日当着女帝的面,他相信自己也绝对不会有半分紧张和失措。这些贵族女子,表面看来都是高傲而优雅难以接近的,然而她们的做派和习性,洛荷生却早就熟悉了,也懂得怎样适当的周旋应对。 可是,这锦亲王却大是不同。 从表面上说她的确是如传闻中一般温和性情,一笑一颦间总带着柔和的光华,直似世间温玉,然而看似唇角清淡的微笑,却无意中有一种淡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面对这样的锦亲王,洛荷生觉得有些无力,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一个水滴不穿,油泼不进的皇女。她看似温和随意,却偏偏不给自己任何机会真正得以亲近。 华卿在她下车的时候就已经走了过去,垂手静立在她身后,任谁都看得出,这必然是锦亲王允许的,他们之中唯一一个眼前真正得她宠幸的,明明都是宫中选秀出来的,即使华卿在她眼里真有几分姿色,洛荷生也仍旧是想不通究竟自己败在了什么地方。 “洛公子,我们走吧。”一旁的姚清清轻声提醒道,见他犹在痴痴凝望着锦亲王远去的背影,再淡淡瞥过一旁华卿的背影,不由嫣然一笑,“如今是在出使路上,你我都未曾和亲王行过大礼,虽算是随行的亲王近侍,终究还是缺了名分……” 他点到即止,一旁的洛荷生与柳侍玉却恍然大悟。 是啊,他们毕竟都是出身世家的贵公子,尚未定下锦亲王侧君或侍君的名分,若是过于亲近,只怕也于礼不合,虽然若真要侍寝说起来也是无碍,但终究有失体面,而已不是处子的华卿自然无这一层顾虑,他早已是被女帝宠幸过了的……莫非亲王也是考虑到这一层吗? 不得不说,姚清清的话让洛荷生与柳侍玉两人心中都好受了许多,这种情况下,也只有蕙心兰质的他才能悟到这一点,说出让三人都觉得能下台面些的话来自我安慰一下。 可话虽如此,但若是亲王愿意……,他也不是真的那么在意这所谓的名分和体面,洛荷生有些失落地想着,神色依旧还是黯淡了几分。其实不单单是他,三人一时都有些沉默,此时此刻,他们各怀心事,一个个静静地步入了自己下榻的厢房。 锦瑟当然不会注意那三个世家公子的眼光和想法,因为她正在自己那被行官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厢房内愕然,此时就在那精致的流苏后的床上很明显地可以看到正躺了一个人,即使隔着薄薄的纱幔依然依稀可见那姿态优美,曲线曼妙的隐约情景。 毫无意外的,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贴身的单薄丝绸下,曲线若隐若现,直是玉体横陈,活色生香。见锦瑟入内,他坐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行了一礼。于是那仅着的一件艳色丝袍从他的肩上滑下,露出一大片雪色肌肤,一时间春光无限。 恶俗的情节终于还是发生了啊。对于她这样一个来自异国的尊贵身份的亲王,能到今天才被人惦记着如此“招待”,大概已经算是难得了。 锦瑟从心底叹口气,尽量表满语气平和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奴家是今日为亲王侍寝的。”他的双眼平静无波,回复时一字一顿,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的平淡。 那是一张艳若桃李,但又冷若冰霜的脸,玉般俊美的脸,白皙如玉的额头,鼻梁到唇的轮廓亦是精致隽秀,分明算是个尤物,却偏偏面色冷凝,带着公事公办的态度。 锦瑟不知道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来的好,直接叫他滚吧貌似太没风度,看这年轻男子的神情摆明了他自己也是极不乐意的,何况她不要侍寝的旨意早就传了出去,这种情况下还有这种不识相的安排只能说这个家伙大约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就是这处的官员太没有眼色……可是就这么放着不管吧,那种被对方表情噎到的郁闷感实在是凝聚不去,明明这根本不是她的意思,可这男子一副坐在她家床上被逼良为娼的模样到底算是个什么意思啊混蛋…… “谁让你来的?” “城主大人。”美男说话时,那上好的丝绸又往下滑了两寸,但他却没有去管,或者说,他以为自己一会反正还要侍寝,那么眼下在亲王面前露与不露也压根没什么关系。 “先把你的衣服穿好再和本王回话。”锦瑟不满了,她不是欲求不满的女尊世界土生土长的色女,除了她家的素衣,任何人再美在她眼里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男人而已,露的肉再多也没法让她有某种“激情四溢”的感觉。 听了这话,年轻男子似乎并不诧异,他只是慢条斯理的系了系腰带,全身上下只有一件丝袍的他很容易打理,估计是以为自己的姿色入不了亲王的眼,所以周身都是一副并不以为意的模样。 “替本王告诉你们城主大人,若无本王旨意,以后谁也不能擅自进房,退下吧。” “是……”这男子眉目间依然是波澜不惊的平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又行了个礼,随即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这个时候不得不说,锦瑟对他还是有点另眼相看的,在这个世界,能在她面前这般泰然自若而不是像普通人一样扑上来的男人已经和稀有动物一样珍贵。 这男子一走出门,就与正端着茶水预备入内的华卿撞了个正着,华卿显然是怔住了,随即脸红的几乎可以滴出血来,他低下头只做没看到,毕竟任凭谁看到一个只着一件丝袍穿了和没穿几乎没两样的男人从自家主子的房内走出来,想要不想歪都难。 而人家却似乎都没有拿正眼看他一下,只是侧身让行,很快地就消失在了回廊拐角处。 华卿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端着手中的茶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道还该不该进去。 而过了许久,当华卿捧着手中的托盘入内时,锦瑟意外地发现了这小秀男的脸上满是泪痕。她诧异了,这又是唱的哪出戏哪? 华卿放下茶点,低着头,眼睛里的眼泪还是不断地掉下来,就如开了水龙头一样的哗哗的不停。 锦瑟看着他,好半晌,她才听到一声低微的呜咽声,“亲王是不要华卿了吗?”他小声的说出了他踏进这个房间以来的第一句话。 锦瑟不解:“什么?” “亲王宁可宠幸君傲国的侍人,也不肯……”他的声音依然小小的,欲言又止。 锦瑟顿时被雷飞了,这华卿到底想到哪去了,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她能干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啊,揉了揉额头,她试图好好解释:“你是说城主派给本王侍寝的人吗?本王……” 锦瑟的话还没有说完,华卿居然直接扑进了她的怀里,一个劲儿的朝里钻,一边钻还一边继续哭,锦瑟顿时一阵头疼,自己明明没有说什么重话啊。 可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少年虽然双眸含泪,漆黑如墨的眼睛底下是深沉的暮色。但他出口的声音却是娇弱无力,带着令人怜惜的颤意:“亲王若想要人侍寝,又何必钦点君傲的公子?” 锦瑟几乎要悲鸣了:“大周替我安排的侍寝美人也不少,你何时见我召幸过他们?” “可是刚才那君傲的公子只着了一件单衣。” “他来时就如此了,莫非本王还要赏他一件衣服?” 这种情形简直就和对自己老婆解释自己没出轨一样。想到这时,锦瑟警惕心起,她虽然没有直接将怀里的人推出去,却已是收敛了神色,正色道:“华卿,你逾矩了。” 少年依旧泪流不止,听锦瑟如此言语,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一脸战战兢兢地从锦瑟的怀中离开,相触之中,只觉得她的手指如玉一般的颜色,只是,却也像玉一般清冷,不敢再多看,只低着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恕华卿失礼……华卿如今虽非完璧,但若亲王有意,华卿亦会尽心服侍,还请亲王怜惜…”声音凄婉动人,便是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要化了。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他认为锦瑟是会明白的。宫中的亲贵们,哪个没有三夫六侍的,只要能得她的青睐,即使只是个小小侍君,他华卿如今也甘之如饴。须知他出身贫寒,即使当初入了宫,得了位分,也永远都越不过六品,何况还要与那么多佳丽共侍同一位主君,他有如今的际遇哪里只是单单以为得罪了洛家的公子,不过是宫中有心人故意为之罢了,毕竟他也心思剔透,待平静下来稍微联想,不难明白一切。如今想来,自己被贬出宫来,却也焉知是福是祸。 而对于华卿大着胆子的表白,锦瑟当然并不高兴,这些年来,类似的话锦瑟早已听得多了,也早已莫名其妙惯了,她始终觉得自己除了脸长得好点,有点才情,又是个皇女以外,其他基本一无是处,但是想想就算在现代,不也是这样长得好又有条件的男人最抢手吗?苦笑了一声,她睫毛稍稍低垂,注视着眼前那一杯盈盈含碧、幽香淡雅的香茗,缓声道:“华卿,你该记得我一早便对你言明,我早已心有所属……” “华卿明白,日后绝不会与林侧君争宠,只求能得亲王半分怜爱已是心满意足……” 闻言,锦瑟面色一冷,却并不说话,却是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明灭,意味深远,被这奇异的气氛感染到的华卿顿时再不敢作声。 “不必了,本王的怜爱很少,给不了那么多人。”依然是温雅如玉的声音,却似乎带着一丝沁人心脾的凉意,华卿瞳孔收缩了一下,无意识地想开口却又马上克制住了。“今日不需服侍了,你退下吧。” 揉了揉眉头,锦瑟冷淡地下了逐客令。她将目光重又转向窗外。 是她疏忽了,华卿今日的行为其实早有倪端可循,自从她留下这个少年在自己身边,不过短短数日而已,不知不觉间他的模样已大不相同,原本哀哀凄凄的神情似乎淡去了不少,装扮也日渐精致,今日更是一身浅碧色的曲裾儒裙,髻侧斜带一朵碧玉珠花,粉面桃腮,恰似出水芙蓉,两只弯珠钏把三尺青丝揽住,不施粉黛,却别有一番娇慵的妩媚,显得楚楚有致,惹人怜爱。显然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其实无论华卿也好,洛荷生也罢,他们顶多都只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还都是些清丽婉然的少年,如同盛开的花朵一样,映衬着新发出的一簇簇嫩绿,格外的娇俏动人,让她不止一次联想到自己这一世的亲弟弟瑞玉。 所以她其实并不介意多照顾一下他们,但是如果这个人有别样的心思,她就只能另当别论了。现在的她实在没有心思处处风流,更不想如以前那般因为自己的一些无意温柔举动而继续引发问题,给自己和素衣之间本就危机四伏的关系再埋下炸弹,等回到大周后,一个又要嫁进府来的文小公子就已经够让她头疼了,麻烦只多不少,又何必多趟什么浑水。 她不是这个世界上如鱼得水,觉得美男越多越好而来者不拒的普通女人。爱情若是双方的,自然只有同等的付出才能获得同等的收入,若是当初她没有穿越到这样的女尊世界,而是去到了男尊,试问她自己愿意自己被人践踏吗?也许男尊世界的王爷们也同样做不到这样的原则,但是她玉锦瑟不同,她会尽力去做,她会用她的方式变强,直到素衣真正理解她为止。 第二日,城主亲自求见锦瑟,前来请罪。 只一入内,她就扑通地一声跪下,朗声道:“昨日下官未曾禀报亲王大人就擅自在行馆内安排了一个侍寝的侍人,听说亲王不悦,为这事,下官昨日足足担惊受怕了一夜,今日才敢亲自前来向亲王请罪。” “好了,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锦瑟任凭着身边的华卿和几个女侍为她整理着衣着,她正准备去见素鸣叶,不动声色地朝跪在地上的城主瞥了一眼,心知肚明她哪里真的是来请什么罪的,探询自己的喜好才是真的,毕竟没有人会相信这个世上真有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招待不周,下官实是罪该万死。” 此时,侍从们正将绡金羽帘卷起,露出偌大的房中青铜雕的穿衣镜,锦瑟站在明晃晃的铜镜前,由着侍从们将镶嵌着夜明珠的玉冠插在乌黑的发髻间,娴雅的姿态愈加濯然生辉。 她又看了一眼一旁跪着的苏阳城主:“起来回话吧,不过是件小事。” 那苏阳城主恭谨地起身,俯身又道:“亲王旅途劳顿,太女殿下又亲自吩咐了要下官好生安排,却不知亲王喜欢怎样的人儿服侍,下官也可尽心准备。” 第81节 锦瑟的脸色有几分不好,敢情这城主还真以为自己只是看不上那个侍寝的而已,而那总是不嫌事少的素鸣叶果然又摆着要休息休息,游览游览的借口想要在这里多盘桓几日,这些日子他们经过了吴城,江都等地,算算日子也快到达君傲的京城南都了,却总是耽搁在莫名其妙的地方。锦瑟完全是路上闲得发慌,却不知道这素鸣叶是怎么想的,整天在君傲西绕八绕的磨磨蹭蹭就是不进京都,甚至还籍由办公事的名义顺带去各处巡查,可这些都城都是他君傲家的地盘啊,根本没她大周亲王多少事情,干嘛每次都要拖着她陪着堂堂的太女殿下打着呵欠一起处理公事?锦瑟天天都在心底吐槽着,素鸣叶若是再不让她直接进君傲京都,她几乎怒得想要直接发兵毁灭君傲了。 “太女殿下可真是周到啊……”她嘴角微微一勾,声音平淡的听不出喜怒。 苏阳城主低着头,自然看不到她嘴角的那一抹嘲讽,只继续恭敬应声道:“亲王是我君傲的贵客,又是送亲的大使,下官绝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华卿依然在平静地为锦瑟整理衣领,举止轻柔和缓,烟视媚行。 锦瑟漫不经心地看着铜镜里映出的苏阳城主的身影:“城主大人应该能看到,本王现如今身边已有美人相伴,倒是不必多费心了。至于太女殿下和城主大人的这番美意,本王就先谢过了。” 正说到此处,忽然隐约仿佛听到院外似是传来一阵喧哗,好像还夹杂着几分哭闹声,苏阳城主眉头微微皱了皱,想要开口却终究还是不敢当着亲王的面先说话,直到锦瑟的目光疑问地瞥向她,这才惶恐地回道:“下官治下不严,府中喧闹扰了亲王,下官这便去处置。” 说着她面色发白,勉强行了一礼,就告辞出来了。 过了片刻,果然那隐约的喧哗声渐渐低了下去,最终恢复了平静。锦瑟转身走出房门,继续陪素鸣叶折腾去。 原本这一个小小的插曲也算不得什么,但到了当天傍晚的时候,锦瑟就无意中从周身的宫侍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原来昨日被派来侍寝的男子竟是这位苏阳城主一个小小偏房所出的庶子,名叫施绮柔,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锦瑟忍不住笑了,这名字和这位公子实在是太搭不上边了。 这施绮柔原本是苏阳城主的长子,奈何生父出生卑微,据说这苏阳城主对他也并不很喜欢,下人们捧高踩低,对他们父子也不假辞色,因此从小就过着甚为清苦的日子,而他的脾性亦是不讨人喜欢,冷淡寡言,性情古怪,使得年纪渐长也没有什么人提亲,随着苏阳府其他的公子们一个个出了阁,他更是乏人问津,所幸模样生得还好,若是不开口也算是个难得的美人。 “那就难怪会把他送来了。”锦瑟想起那双清冷的双眼,微微笑道,做给大周亲王侍寝的侍人,说起来风光无限,其实根本就是个名分尽毁的差事,一般来说,贵人到次于自己身份的官员府中暂住时,官员都会适当的安排侍寝的下人,这些下人们地位低微,仅仅是作为玩物被玩弄一夜罢了,事后除非偶有贵人兴起,愿意带走继续召幸的,一般都是当吃了一顿饭一般随性丢弃,这就像是个酒足饭饱后的消遣一样,在贵族圈里早已习以为常,也没人会在意这一点。 而这施绮柔自然也是落到了这个下场,但是他不得不从,因为他身份卑微的父亲仍然需要住在这里,吃着苏阳城主的一口饭。而他故意脾性古怪,也是为了可以不用出嫁,以便常年陪伴在体弱多病无人照顾的父亲身边而已。 而正由于她没有接受这份“好意”,苏阳城主认为必然是自己不识好歹的儿子惹恼了亲王这才被赶出了房门,故而勃然大怒,回头就叫人打了他二十板子,当夜就丢进了柴房。而那施绮柔可怜的父亲只能强撑着病体一路哭求到了锦瑟的院门外,他一个小小的下人并不知道此时他的妻主正在参见大周的亲王请罪,如今当然也一并被苏阳城主重重地惩治了。 “亲王?”华卿将茶盏递到锦瑟的面前,却见她始终只是用指腹静静抚摩着青瓷碗,以瓷盖轻错茶盏,任由清香在指间萦绕,若有所思看着窗外。 作者有话要说: 嗯,的确好久没写了,今天马上交差。 情节没有瓶颈,就是觉得要写出来很费力。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锦亲王并未接受内侍的邀宠,反而比平常还冷淡了他几分,而苏阳城主的庶子施公子,却被她当晚就问起说要召幸,只是他前一夜已被打得半死不活,又怎么可能去服侍,但因为锦亲王垂询了几次,言谈间似乎颇为可惜的样子,苏阳城主也深悔不已,这才忙不迭地将施公子从柴房里放出来,连同他的父亲一起都被人好吃好喝地照料着了。” 此时,素鸣叶的近卫官正和往日一般在他面前汇报着玉锦瑟平日里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的简直就像有个摄像机装在她的房内。 “说起来这施公子也实在可怜,好歹也该算是个贵族公子,却平白遭了这种罪。”近卫官说道。 “可怜?依本王看是走了运了,他这罪可算受得值了。”素鸣叶放下手中的书本笑了笑,挥挥手让近卫官退了下去。 怎么不值呢,不过一个小小的庶出公子,却能让堂堂的大周亲王亲自出手相救,还背上了被大周亲王“惦记”着的美名,只怕日后求亲的人都要踏破门槛了,素鸣叶又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十日后,锦瑟盼望已久的君傲京城南都,终于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和沿途所遇到的热情接待一样,南都的重臣们一早就迎在东门外宽阔处,除了地上铺着厚重的地毯以示郑重,更独具匠心的在周围都装点上精致的宫花巧灯,由两列穿着君傲国特色服装的宫侍们整齐地高举在路边。 南都虽然是君傲的京畿重地,素来却是以简约而著称,但其气派却并不因此稍减半分,它依山而建,远望去颇有一番巍峨气象,比起大周以细致精美著称的建筑风格,君傲的皇宫却亦是清丽堂皇,典雅瑰丽,变化多端而富有异国情调。 不过堂堂的君傲女帝却并没有出现,更无法立即在宫中设宴招待,原因很简单——她起不了床。 这当然不是装病,恰恰相反,对于这种重大的他国使臣来朝,只要君傲女帝哪怕还有一丝力气,也绝对会爬起来接待的。 所以她的确是起不来,至于原因,那便是连一向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素鸣叶听了也只能苦笑。 最新的宫中选秀进贡了不少的各地美人,女帝一时高兴新纳了很多侍君侍郎,兴致大起时又非要一个接着一个的同时宠幸,竟然连着三天三夜都没有下过龙床!就算是金刚不坏之身也架不住这样折腾,更何况还是一个早已被酒色浸淫多年的女帝。 于是她是实实在在地“病倒了”,当听到玉锦瑟入京的消息时,她也只能有气无力地在龙床上下旨说众臣必须细心接待,好生安排,务必要让亲王满意,待三日后再由自己亲自于宫中设宴接风。 于是,便有了开头那一幕声势浩大的东门接驾的举动了。 而素鸣叶作为一路陪伴锦亲王“游山玩水”的君傲皇太女,自然也必须义不容辞地担负起接待主使的责任。 一阵风拂过,廊下悬挂着地风铃轻轻晃动,发出有韵致的清脆响动。 “不知锦亲王以为如何?”素鸣叶看完了公文,挥挥手让官员们退下,转头一看却发现锦瑟似乎又开始打瞌睡了,头一点一点地低了下去,不由好笑地起身拿手在她的眼前挥了挥。 “啊?你刚才说到哪了?”锦瑟回过神来,“我听着呢。” “我刚才说到的旨意……” “什么旨意?” 还是在装蒜,素鸣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陛下膝下的几位皇子皆已及笄,亲王如今千里迢迢而来,自然不能空手而归……所以这几位皇子都会在今夜的筵席中出场,届时亲王可以随意挑选。” 结亲,又是他妈的结亲,去你妈的结亲。 如果锦瑟此时心里的想法可以展现在脸上的话,估摸着她会直接掀桌咆哮吧。 但是碍于此时的身份,她完全不能,所以仅仅在静默了一下后干巴巴地问道:“可本王这次出使,主旨是为贵国三皇女联姻,这个喧宾夺主之举就不必了吧。” “那可是圣旨呢!……”素鸣叶的语调尾音带着某种幸灾乐祸的余韵。 锦瑟此时尚维持着端着茶杯的动作,却有种想要骂娘的冲动。 你们家陛下自己被一堆男人掏空了身体就以为人人都和她一样是个色胚吗? 而且……比起那个所谓的多此一举的圣旨,眼下让你家的三皇女快点见到自己要娶的男人早点让他们完事才是正常皇帝会做的选择吧! “如果我不满意,能一个都不选吗?”锦瑟言简意赅地问道,虽然她自认可能性不是很大。 “这个嘛,就要看陛下的意思了。”素鸣叶语义不明地回答,“如果亲王真的如此眼高于顶,不排除陛下会直接让朝臣们把家里的美貌公子带出来任凭亲王挑选,以让亲王尽兴。” 沉默就这样在两人之间徘徊,片刻之后,锦瑟出言打破了僵局:“其实我哪里高攀得起贵国的皇子,我玉锦瑟充其量也不过是大周一个普通皇女……”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素鸣叶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行,你就继续忽悠吧,玉锦瑟。 带着这种心不甘情不愿的心态,锦瑟还是不得不去参加庭宴,女帝虽然暂时还爬不起来,素鸣叶却是还可以以皇长女之尊代为行使职权,负责让锦瑟在君傲吃好玩好睡好。也因此,才第二日,素鸣叶就下令在君傲负责接待他国重使的昭阳宫设宴,届时据说凡是女帝的皇子们都会出席,连同凤后亦也会坐在帘后一同会见,这样做既能为不能出席的女帝全了礼数,又不失礼仪。 而只有锦瑟自己心里明白这鸿门宴的目的,不由地内心叫苦连天。 此时,坠着七宝琉璃珠的鸾车上正承载着来自大周最尊贵的亲王,微风的吹拂时不时地将奢华明丽的帷帐掀起细微的缝隙,引得两旁不敢抬头仰视的宫人的好奇,车幔下摆坠着的金铃发出悦耳有致的声音,在这清丽响动的映衬下更是潋滟生光。但谁知道车内坐着的锦瑟,却是一如既往的愁眉苦脸,只是这种情绪,她不敢过多的流露在脸上,只隐隐地在眼角眉梢出漏了几分出来,倒映出别样的忧郁风情。 而车内坐在她身边的,破天荒的居然不是华卿,而是洛荷生。 由于是作为陪同亲王一同入宫谒见君傲凤后和皇女们的近侍,考虑到多方面的因素,锦瑟不得不用洛荷生陪同入宫,一方面他是大周的名门公子,二也是可以多个挡箭牌。 但洛荷生却未必作如是想,此时在这除了锦瑟并无一人的车鸾内,他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坐姿更是优美,一路颠簸,便是衣襟都没有丝毫的抖动。然而内心深处的波涛汹涌却完全与他面上的平静相反。 这还是锦亲王第一次钦点他洛荷生单独随侍,而且还是去如此重大的场合。 上车后,他原本也想说些什么,却在看到锦瑟郑重威严的模样(实则是苦恼郁闷)而抑制住了,今夜是亲王出使君傲国正式会见君臣的重要一刻,她此时必然是在深思熟虑两国的交涉吧,为了大周争取更多的利益吧。 “大周锦亲王到!” 听闻了这一声高呼,殿中原本端坐的诸多臣子们都立即起身迎接。 收敛起满身的怨气,锦瑟坦然自若地走入君傲的正殿,不过百米的距离,锦瑟却走得极为优雅从容,满含着笑意的眸中依然温润如水,一路和各位君傲臣子目光相接,点头示意。而洛荷生作为陪同的大周随侍,则只能由殿旁的角落里由宫侍引到锦瑟的坐席后隐于暗处。 君傲的臣子们乍一看到她的身影,只觉得眼前的人东珠翠冠,美玉欲滴。便是遍地的嵌金镶玉,流光溢彩,都在这一刻失去了颜色,只是衬得她云淡风轻,华彩无双。 锦瑟在众人诧异和惊艳的目光之中漫步向前,一直走到自己座位的一侧才回过头来,扫视过眼前端正站着的群臣,再将目光遥遥投向高阶上白玉珠帘后模糊的君傲凤后的身影,遂嫣然一笑,那一笑直是满室生辉:“玉锦瑟见过凤后陛下,恭祝凤后陛下千岁。” 这声音就如同碧玉一般的清远温和,动人心弦,那伫立时的影子倒映在那白玉雕砖的地面上,似乎比皎皎明月还要清晰动人。 顿时,同样端坐在珠帘后的一些年轻皇子们有些把持不住了,素来养在深宫的他们何曾见过这样一个仪容俊美的女儿家,比传闻中犹过之而无不及,再思及此次前来的筵席的目的,不少人当场即羞涩地红了脸,忙不迭以扇掩面生怕让身边的人瞧出倪端。只听见一阵细风吹过,帐帘轻动,伴随着少年们手间佩戴的珠玉相撞,使得殿中满是清脆悦耳的响动。 “锦亲王远道而来,本宫代陛下招待设宴,如有不周之处,还请锦亲王见谅。”君傲的凤后婉声道,遂下令开席。这一声令下,玉盘珍馐,金樽清酒,都一一被宫侍们罗列布置了上来。 清音曼舞,好似雾迷云台,果香酒醇,其乐融融,伴着洞箫瑶琴、夜色低迷,正是宫廷富丽繁华的笙歌夜宴。 数名身姿修长的宫中舞男们开始翩翩起舞,一众君傲臣子们遂上前恭敬地向玉锦瑟敬酒,一时间,她的坐席前真正是人来人往,热闹不已。 而在凤后身边同样的一袭珠帘后,众多桃红柳绿,云衣花容的皇子们或谈笑,或低语,眼角目光却都不约而同地悄悄追着殿中那个人影。 “不知那个坐在锦亲王身后的随侍是什么人?是她在大周的夫郎吗?” “说是从大周一路带来的随身侍从。” “还未定下名分吗?也不知这锦亲王在大周有多少个夫君。”有人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怕是早已满院了吧。”有人故作矜持地叹息着,“毕竟是大周的亲王,原本就不是我们这些君傲的皇子可以肖想的。” “我怎么听说她并不是个风流之人呢?”也有心思单纯的皇子疑惑出声。 “你哪里听说的,风传而已,能当真吗?”有人嗤笑一声,这样的人物能不风流?便是个普通富贵女子也不可能吧,尚且不论如她这般亲王的身份,但看君傲这些普通皇女们后院的情形,也不难想象了。 那少年皇子仍是一脸单纯地辩驳道:“不单如此,我还知道她府中仅有三个夫君,她却还只独宠侧君呢,使得其他两个公子几乎都形同虚设,原本我也不信的,只当传闻听听,可这次太女姐姐回来了,我亲耳又听太女姐姐说她还拒了这次楚家送去联姻的两个哥哥,太女姐姐说这个锦亲王和其他皇女们可不太一样,太女姐姐又怎会骗我?”这说话的皇子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秋香色如意云纹的缎裳长裙,光彩耀人,裙角衣诀其中隐隐流露出金玉一样的光泽,他名叫素青篱,是素鸣叶同父的弟弟,自然比其他皇子与素鸣叶更亲近一些。 见他如此说,众人都纷纷竖起了耳朵,虽有人碍于皇子的矜持羞于启齿,却也有不少性急的连连低声追问。 见到平日里总是小看自己的哥哥弟弟们一脸巴巴望着自己的模样,素青篱一脸得意,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肚子里的存货都吐了出来:“太女姐姐平日里就最疼我,只要我去问便什么都告诉我了呢,听说这位大周锦亲王生性腼腆,才名远播,可竟连个一侍都没有,还是大周女帝亲自下旨赐了两个世家公子给她,其中一个恰好是亲王心仪的林家公子,听说这位林公子虽只屈居个侧君的位置,却比正君还要风光许多,嫁进亲王府之前便已得过锦亲王的一首情诗,入府后更是独占恩宠,便是女帝想要多赐一个文家的公子为侧君,她亦也是推拒了好久。” “如此说来,这锦亲王个可是个长情的人啊。”有人不无羡慕的嗟叹道,“那林家的公子可真真是好福气。” 原本在听说过这位大周亲王的传闻之后,他们也曾幻想过她的姿容,等真的见到了她,才恍然惊觉,此等人物,哪里是可以想象的。他们虽然贵为皇子,将来却也必然要嫁为贵女为君为侍的,皇子身份虽看似矜贵,可却也不如一个亲王身份的贵重,虽说嫁去大周未免将来会与父兄姐妹隔了千山万水,但若能在这样一个风姿不俗,人品出众的女子身边相伴,,又岂能算是遗憾。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这个时候,姗姗来迟的皇太女素鸣叶方才进殿。 和锦瑟的温润如玉不同,他的气质是张扬霸道的,那满身的凌厉之气和不怒而威的震慑,犹如锋利的剑藏于剑鞘里,随时都可出鞘致命一击,而唯有锦瑟心知肚明,在这个以女人为尊的世界,若非素鸣叶一直用这样的气势来伪装自己,光凭他未曾册立王君这一点就足以引人非议和怀疑了。 而今日他的举动又再一次让锦瑟肯定了素鸣叶在君傲的威信,一路进殿,随着每个朝臣都向他行礼,四五十个君傲重臣,都立即起身,整齐有序地站在那里,个个齐声道:“恭迎皇太女殿下。” 听到这叫声,锦瑟震得只觉耳中生疼!她敢发誓,在大周,绝对只有安澜才有这个待遇,不过联想到这君傲女帝整日里沉迷男色不理朝政,君傲国却依然政事被处理的井井有条的情况,就不难明白素鸣叶这种背后功臣的作用和威严了。 而他本人呢,此时别说回礼了,便连正眼都没瞄过谁,即使对着凤后行礼,也只是行了个躬身站礼而已。毕竟以他如今的地位,几乎相当于半个君王。 “本王坐在锦亲王的身边即可,亲王不介意吧。” 锦瑟自然没啥反应,到是殿下的一大票臣子们似乎很是惊讶。锦瑟偷偷瞟了她们一眼,不幸看见了各种小动作,如传递眼色,吃惊,甚至连若有所思或者暧昧的眼神都有,等等,为什么要暧昧?锦瑟真的有点郁卒了…… 而等素鸣叶一坐下,她就干脆开门见山地抱怨道:“你到底搞什么鬼,来的这么晚。” 这段时间一路上都和素鸣叶走的很近的玉锦瑟,如今胆子也大了不少,和素鸣叶之间说话经常显得没大没小,而这恰恰也是素鸣叶本人想要的,他最期待的,就是锦瑟真实的一面。 “亲王是想本王了?”素鸣叶好笑地挑了挑眉,调侃了一句,不理会那群朝臣们又是低低的一阵惊呼,虽然听不到两人说的话,可她们谁曾见过他们平日里冷傲淡漠的皇长女有过这种表情啊。 “你看看那串帘子后面藏着的一群你们家的兄弟,那眼神就和狼似的,我早说了没兴趣结什么亲,你也不早点来替我救场?”她继续不满地抱怨着。 噗~~好像哪里有听到奇怪的声音,锦瑟疑惑地看着一旁泰然自若地举起酒杯掩饰的素鸣叶,这个声音是他发出的? “反正总要选一个的。”他慢条斯理地放下酒杯。 “我说过了,他们与我无关。”锦瑟重申道,“你得帮我,你应该也不想你的兄弟嫁到大周那么远的地方吧,我没兴趣娶你们家娇滴滴的皇子。” 第82节 “唔........” 这个可疑的单音节是什么意思,锦瑟有点不满地想道,没有注意一旁的替她倒酒的洛荷生听见这话时身体不易察觉地一颤,原来,亲王今日被宴请还有这一层原因。 他抬头飞快地扫了她不悦的脸色一眼,又放下心来,幸好,她完全没那个意愿。 素鸣叶玩味地看着她,“以亲王这样的美貌,相信我的那群皇弟们不少都已芳心暗许了。” 一般的女人若是被人称赞“美貌”,简直视同侮辱,但是素鸣叶却满含兴味地发现眼前的锦亲王竟然完全没有把这句话放在眼里,甚至眉眼间的神色都没有丝毫的波动,显然她在意的并不是这一点。 “你们君傲国的人不是嫌弃我们大周的王爷都是小白脸么?怎么现在又这么看得上我这小白脸了?” “噗”,又是一声失笑,这次很明显地看到,的确是从素鸣叶这里传来的,只见他单手抚着下巴,懒散地以一种戏谑的味道微勾嘴角,“啊呀呀,看不出你还很记仇呢。” 眼下至少在旁人看来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在不少人眼里自然带出了不同的意味。 “如此看来,太女姐姐也有意将青篱弟弟许配给锦亲王了。”有人打趣道,话中却免不了含了几分酸意,“看太女姐姐这般亲密的和锦亲王私语,可能就是想替青篱弟弟说亲吧。” 一语说出,众皇子中隐约的射出几道不屑和充满妒意的目光。 其中一个甚至以几不可闻的声音低低嘟囔道:“哼,锦亲王名满天下,岂会中意你?” 那声音虽小,坐在他附近的几人却也听到了。不过包括凤后在内的所有人,都装出一副没有听清的模样。 见几位兄弟的目光都朝自己身上射来,素青篱慌忙撇清道:“我可一点都不想嫁给她。” 众皇子顿时俱都流露出不信之色。 “我说的是真的,自从听太女姐姐说了她对林家公子一往情深的事情后,我就一心祝福他们了,若是嫁给她岂不是拆散她与林公子了吗?再说她若是娶了我们,不也等于是见一个爱一个,并非专情了吗?。” 见他说的如此天真,众人都觉得有点好笑。 其中一个性情羞涩的皇子眼中烟波流转,双颊微红,含羞带怯的轻声说道:“青篱弟弟此言差矣,她毕竟是大周的亲王殿下,怎可能真的永远只专宠一个两个,何况就算我们并无此意,但这姻亲毕竟也是母皇的旨意,若是锦亲王当真选中了你…莫非你还拒绝不成?…” “她既一心向着自家的夫君,又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呢,就算娶进门去,只怕也会和那两个嫁给他的公子一样吧。” 素青篱话虽如此都传到了众人的耳里,但这些年轻的皇子们总是有些心高气傲的,每个少年出嫁前,总会有些憧憬和自信,以为自己会是对方眼中特别的那一个,也因此,对于他的话,不少人面上虽然淡淡,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地想着,论姿色和才艺,我就未必逊于那林家公子,焉知亲王不会移情别恋,对我注目? 此时,始终端坐在后座上的凤后微微笑了,他年约四旬,却保养得宜,一身绣五□□凤的正红朝服,端得是是凤冠霞帔,耀眼璀璨。 见几个皇子埋头窃窃私语了半晌,遂忍不住开口沉声道:“今日陛下主要还是为了让你们见见这位大周的亲王,若你们能中意,那么稍后嫁去大周也算是顺心遂意的事,依本宫看来,这位锦亲王气度不凡,倒着实是个为妻主的上佳人选,她这样的身份人品,寻常人家的男子是配不起的,也唯有我们君傲国的皇子才堪为王君。” 他这番话一出,不少人虽羞涩的红了脸,却也是微微点头,深以为然。 “不过你们也毕竟是我堂堂君傲的皇子,身为金枝玉叶,这礼不可废,所以今日让你们能看到锦亲王,却不能让亲王直接看到你们,我们皇家的男子身份高贵,这一辈的皇子虽多,却也不是可以轻易让她能见到的,今日会让你们都坐在帘后,算是彼此见个面,日后就单看有缘无缘和陛下的旨意吧。” 可光坐在帘后,亲王又怎么会看得到自己,甚至知道自己的才情和温柔呢?不少人在心里这般嘀咕着,却不敢当面反驳凤后的话去。有个别人心里有了主意的,则丝毫没有流露在脸上,而是继续不动声色的端坐着,这其中,就有方才不同意素青篱意见的那个性情看来颇为羞涩的少年皇子素尹容,他是坐在众位皇子最中间的一个少年,正倚的位置正好面向锦瑟的方向,虽然距离不近,看她却还算真切,即使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挡帘,也隐约可以看到她如水般的清眸之中带着淡淡的疲倦,恍如云雾缭绕在丘水潭上,也许是路途遥远太过于辛苦了吧,不由的心里反而涌起了几分怜惜。 论身份,他是凤后嫡子,自然比身边的几个皇子都要尊贵,今日的妆扮和衣着也是这一群皇子里面最顶尖的一个,而他的相貌,亦算是一等的人才,白玉凝脂般的鼻子,微微上翘的樱桃红唇,秀美的脸蛋萃然生辉,簪首垂下长短相间的两滴珍珠流苏,更为他的容装增添了几分华丽风致。因此当父后开口说不可让锦亲王看到他们这一群皇子时,不由地他是心里最为失望的一个。 虽说面上依旧显得淡然而羞怯,心下却早已有了几分计量。 待得筵席结束后的第二日,素尹容便决定去凤阳宫拜见父后,借着自己是凤后嫡子的关系得偿所愿。他虽然年少,却明白先下手为强的道理,何况身为嫡皇子的他如今又占尽了天时地利,怎能不善加利用。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今日凤后的宫中正挤着满满当当的人,比往日还热闹了几分,原来因为女帝身子不好,一些重臣命夫们便来参见凤后,亲热的说说家常解解闷,顺便也聊表一下对女帝的关心,坐在上首的都是几个嫁入皇女王爷府的正君侧君,见了素尹容这个皇子都一个个起身向他恭谨福礼,而素尹容又向凤后福礼。 一番繁冗的礼节过后,他坐到了凤后身边的位置,听这些王府夫君,大臣命夫们和凤后聊着家常,那始终安静的脸上带着乖巧的浅笑,偶尔有问题时也是规规矩矩的作答,并不因是凤后的嫡子便任性半分。 “十二皇子可真是长的水灵,这几年越发出落得好了,瞧这皇家的礼仪规矩和作派,终究还是凤后亲手教养出来,就是不一样。”其中一个王君显然对他极有兴趣,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素尹容后赞不绝口,给了极高的评价,“也不知将来哪个有福气的可以得了去。” 素尹容羞涩地笑着低下眼睑。 “还小着呢,刚过了十五,本宫倒是还想多留他两年在身边。”翘着尾指,凤后用茶碗盖轻轻拨开茶上漂着的茶叶,一派的雍容华贵。 “都十五了啊,也该趁早看看合适的人选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话题从之前的保养服饰,顺利转到了素尹容的身上,让他深悔自己不该挑了这个时候来见父后,平白惹来一堆闲事。可如今众人都笑意盈盈,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使得他面上也不能流露半分不耐。 又过了片刻,几人又闲话了几句,看到凤后微有疲色后,都知趣地起身告退了。 素尹容正琢磨着想用个什么名义和凤后道出自己的心事时,凤后却忽然缓缓沉声道:“容儿,你也的确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了,你四皇姐王家的两个姐妹本宫看过,算是上佳的人品……” 听凤后如此说,素尹容事先准备好的满腹底稿都不得不压了下去,他面色一白,心中掠过一丝不安,强撑着结巴道:“父后,容儿年岁还小,也不认识什么王家的小姐……” “过几日本宫会借个名义召你四皇姐进宫叙叙,到时候自然也会让你见见她们……” “父后……”素尹容急得立刻就红了眼,他不敢反抗凤后,却也不甘心就此作罢,“为何如此仓促要给孩儿定亲,这天下的女子这么多,难道,难道就非要现在……” 凤后看他神色,深深一叹:“你看上了那个大周亲王是吗?” 心事被骤然间戳破,便是素尹容也是一下子怔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承认还是不承认。 见他犹豫,凤后眸中精光突现,凝聚一线的目光有若实质般:“如今这一辈的贵族世家的女孩儿虽多,可在本宫看来,大多不过是资质庸碌之辈,或者有貌无才,行事愚鲁,或者骄横刁蛮,不知进退。唯有王家那两个孩子,聪明灵秀,倒算是可造之材,与你年岁也是相当,依本宫看来并不逊于大周亲王,何况日后你嫁在本宫的身边日后对你也有好处,你母皇皇儿虽多,本宫却只有你一个嫡亲的皇儿,自然会为你选择最好的路让你一辈子都过得顺心,这可是本宫的一番苦心。” “可是……可是孩儿想嫁的人是大周的锦亲王啊。” 素尹容小扇子一般的睫毛颤动着抬起,眼中涌起了薄薄的水雾。 “才见了一次面罢了,天下的女儿家多了去了,难道见着一个满意的就要嫁吗?”凤后微蹙着眉怒道,“你是我皇家的正宫嫡皇子,与其他皇子不同,怎能配给他人为侧君,即使是亲王爵,本宫也绝不会准允。何况大周离君傲千里之遥,身边没有亲人照顾,你日后必定会后悔的。” “父后,”素尹容忍不住喊出声来,“我并不后悔,嫁去大周,虽也许不如在父后的身边能多得照拂,可是与其嫁给一个平凡的女子碌碌一生,我更加宁愿选择嫁给自己喜爱的人,何况,我贵为君傲皇子尊贵无双,大周皇室怎会亏待我,是父后多虑了。” 凤阳宫内一时间寂静无声,凤后定定地看着他,一言不发,湖水般的眼睛平静无波,许久,才长叹一声:“若你真的这么想要嫁她,本宫也不是铁石心肠……” “只要,你能让她入赘……” “什么?”素尹容震惊地看着凤后,心头翻江倒海地试图消化他的话。 “把她留下,让她成为我们君傲国的亲王,嫡皇子的妻主。这样不好吗?你可以成为正君,大周的一切公子们都将与她无关,即使把他们接来了君傲,也翻不出你的手心去,而只要有本宫在,君傲又有哪家的公子日后敢肖想你的妻主,只要本宫还是凤后一日,这荣华富贵大周女帝能给予的,她只会得的更多。而你,从此也可以安心地留在本宫身边了。” 素尹容听了这话,水汪汪大眼睛里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父后所提议的果然是个最好的法子,可是……她会愿意吗? 见自己的儿子已经意动,凤后微微眯上眼,懒懒地朝后座靠去:“该怎么做你不必担心,本宫自会安排。你的母皇只在意后宫的美人,这么点小事,本宫还是做得了主的。” 见自家的父后如此承诺,素尹容忍不住地喜上眉梢,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自然欢喜地去了。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也许,这便是俯瞰天下的感觉吧……身为男子不再仰仗所谓的妻主,不再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不可知的宠爱上……偶尔的时候,当素鸣叶站在朝堂上时总会生出如斯感慨。 一开始仅仅是替经常在后宫“废寝忘食”的君傲女帝代理朝政,到后来女帝发现他处理的得心应手后干脆让他理所当然的当朝摄政,渐渐地,素鸣叶成为了君傲国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也许也是由于他本身对于这种执掌天下的权势越来越浓重的向往和渴望所促成的。 和锦瑟原本所处的时空不同,在女尊世界里面,女人们虽然都基本上已经站在了权势的制高点,却并没有太多的野心,对于每日每夜处理朝政和琐事这样一种辛苦的差事,就连堪称敬业的安澜偶尔都会觉得烦不甚烦而抱怨不已,更别说是平日里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只想回去和美男们风花雪月的诸多大家小姐们。 而对于老百姓来说,一个正常的女人绝对不会吃饱了撑着去干些作奸犯科的事情让自己的好日子到头,所以女尊世界的刑部堪称最舒适的衙门,只因为即使为数不多的宗卷上所列举的也绝对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砍头大罪,大多数都是由为争风吃醋所引起的打坏了某处青楼某处酒楼或者某人家里的门窗椅子桌子凳子罢了…… 所以女尊世界的女人们大多并不热衷权势,她们所基于的,不过是完成本职工作的责任心而已,家有美夫,吃喝又不愁,小日子过得舒坦,谁还真去为了国事鞠躬尽瘁?有些皇女若是被逼急了还会来几次“矿工”以示不满。她们恪守着世世代代的祖宗家训,从不行差踏错,也从不妄想,不少人甚至偶尔还会同情那些因为占据高位从而失去了不少自由与欢愉的掌权者。毕竟,男人和女人天性中所追求的本就不一样。 也因此,君傲的重臣中从没有人会知道素鸣叶这样一个假女人心中的沸腾感与渴望感。她们只以为素鸣叶在为女帝为君傲承担了原本不属于他的职责,每日早起晚睡,除了要干他太女的事外还得连带超负荷运转替女帝擦屁股和收拾烂摊子,累的连个男人都没时间找,对这样的一个大公无私的事业狂太女,众位臣子皇女除了深深的佩服外,就是尽量表现得低调点还有少惹事,怕他哪天一个不高兴撂摊子,或者干脆瞅上了自己一起“同甘共苦”。 说到底,女人永远和男人在想法的本质上不一样,即使换个世界。而更幸运的是,这个世界的大多数男人还是被世俗和统治阶级的枷锁给捆绑的严严实实,被洗脑了个彻底。 事实上对于素鸣叶来说,作为第一次算是成功地站上了权利制高点的女尊世界的男人,即使是靠男扮女装伪装皇女,可是他还是尝到了这种千百年来只有女人才能尝到的滋味,对如今的他来说,在君傲国内,没有要不要的到,只有要与不要。 现在,他安静的坐在玉阶上,女帝御座右下手特地为他增设的太女座,抑制住心中对于仅一步之遥的御座的渴望,他冷漠而淡然地看着殿中的朝臣井然有序地入内参拜,奏报政事,带着凌驾于万人之上的气势。 今□□廷的主题依然是平静无波的各地税收上报,小而又小的鸡毛蒜皮的官员变动,还有一些各地人员平移调配。素鸣叶心里多少听得有些无聊,其实很多事原本不必奏报到他这里,但是因为国家的安然平和,每日里风调雨顺,这种在男尊世界里不可想象的平和,以至于现在每天除了歌功颂德,就是屁大的事情都要和他请示一下。 有时候他甚至宁愿自己是一个攻城略地的开国君王,也不愿意是个守着自家一亩三分地安然度日的闲王。 冷眼旁观,他知道自己在君傲国的地位早已牢牢地奠定,只要一日没有人怀疑他是男人,他就一日都可以坐着形同女帝的位置,掌握着最高的政治权利。 但是……他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不过幸好,自从锦亲王来了以后,日子似乎看上去不会太无聊。 想到这里,素鸣叶隐隐勾起了嘴角,很快地便让奏报完毕的众官员退了下去。 “看起来你心情很不错。” “不愧是最了解我的亲王殿下,每次都能看穿我的心情。”后者眯了眯眼睛,不急不缓得意地笑着。 能看不出吗?那种灿烂的堪比某种一天到晚向着太阳花朵般的笑容,即便是个猪都看得出来了吧。可恶,看她遭殃就这么高兴吗? 此时的玉锦瑟正藏身在君傲御花园内某处庭院外墙角落的大盆栽后,算起来她已经藏在这里整整半个时辰没敢动了,而若非内息功夫到家的素鸣叶,普通的宫侍又哪里会想到这样一个不起眼的旮旯角落里,正躲着大周堂堂的亲王呢。 说起来先是一大早,几个君傲国的皇女热情的跑到自己暂居的皇宫院落,邀约同游御花园,鉴于政治需求,锦瑟就算想拒绝也不能,于是只能欣赏应允,随同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君傲皇女说说笑笑闲逛了起来。 这两个皇女显然对她极有好感,一路行来,两人细细讲解着这宫中四处的建筑景致,宫殿由来的典故,说得既流畅又清晰,走了不久,待到了一处满园春色,清香雅致的花苑之中,两人忽然频频浅笑不止。 “这里可是我们君傲宫里景色最美,花草最盛的别苑了,平日里我们姐妹们都喜欢来此。” 锦瑟点了点头,刚朝四处瞧去,就看见不远处有一群人也正向这里走来,最前面是一个衣饰华丽的年轻皇子,眉如春黛,冰肌玉肤,相貌算是生得很不错了。看那一排众人簇拥的排场,俨然也是皇族中人。 “是尹容皇弟。”其中一个君傲皇女一眼瞧见,笑着对玉锦瑟说道,“这可真是巧呢。” 是巧合吗?当然不是……锦瑟立即很敏锐地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说话间,此时那皇子显然也已看见了她们,于是便在身侧一群宫侍的环伺之下向他们盈盈走来。 想到这里,锦瑟叹了口气,对着素鸣叶道:“然后就是你的两位皇妹说是有事先行,让你们家的皇弟陪我同游。” 一旁的素鸣也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原来是这样。”他憋笑道:“所以……你该不是为了躲他而特地藏到这里吧。” 锦瑟苦着脸说道:“可不是么!说起来孤男寡女的,要是传出去……,所以我便干脆找了个更衣的借口躲在这里,晚点就说我迷路了……” 素鸣叶单手捂着嘴状似沉吟,道貌岸然地道:“难怪呢,刚才宫里到处鸡飞狗跳的,原来是在找你……” 锦瑟又叹了一口气,她拍了拍身上的灰,不满地道:“说起来这可都是你们家女帝惹出来的事…就算皇帝的儿子不愁嫁吧,可她生得多也犯不着拉着我垫背吧……” 差点被她的话逗得破功,素鸣叶干脆侧身陪着她一同站在硕大的盆栽后,忍笑道:“让你和皇子联姻可是陛下的一番美意…旁人求都求不来的艳福啊…”顿了顿,他又低着头,低低的加上一句:“反正女帝对这方面很是‘豁达’,就算你还想要再多娶几个大臣之子应该也不会是问题。” “你你……你还嫌我不够烦?”锦瑟几乎想要跳脚。却见素鸣叶忽然把手指点在唇角,“嘘,好像有人过来了……” 锦瑟警惕地看着周围,过了片刻才发现自己刚才条件反射之下,竟然完全躲在了素鸣叶的背后,甚至还抓着他一条胳膊,不由心底一阵恼火,自己这做贼一样的举动到底是为哪般啊? “你去和女帝解释,就说我不想娶,这一番美意心领了……” 素鸣叶挑挑眉,状似为难地道:“这恐怕不妥吧……” 其实女帝压根不会管这么多,如今君傲国内真正的掌权者就是他素鸣叶,若是真的姻亲不成,他素鸣叶只要上奏一句“锦亲王惧内”的借口就可以掩盖过去。而正因为如今真正能做主的是他皇太女素鸣叶,凤后才会一早便把他请进了凤阳宫,亲自商量征询了素尹容的事情。 今日这两个皇妹会有如此举动,想来也是凤后的第一步吧,虽然之前他在凤后面前表态得模棱两可,但是凤后似乎已有了主意……素尹容毕竟是正宫嫡子,此事恐怕很难善了。 素鸣叶思虑了片刻,回过神来,抬头眼见锦瑟正静静望着自己,一双眼睛宛如一弘清泉,满是灵动之气,令人不饮而醉。 他微微勾起了嘴角:“要我帮忙也不是不行,亲王可记得又欠我一个人情啊。”说到这里,他忽然好似想起什么一样的问道:“听说亲王好女色?” “假的。”她迅速的脱口而出,“不如此,我怎么拒绝一堆送上门来的美色……” “原来如此。”素鸣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下一秒,素鸣叶一个打横将锦瑟抱了起来,“既然亲王并不好女色,那么事情就简单了。” “喂!!!你这是做什么????”锦瑟急了,素鸣叶的武功高出她不止一星半点,轻轻松松地就把她钳制在怀里动弹不得。 “抱你回去啊,遇人就说亲王腿脚扭了,不便走路!然后传旨这几日让你静养不得打扰。” “可你非要用这副样子带我回去吗?”锦瑟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83节 “放心,你不沉,我抱得动。” 这不是问题的重点好不好!!锦瑟有点抓狂,又过了一秒后,她怒了。娘的,被摆了一道,这家伙表面上说是替她解围,实际上是故意给他自己日后树立一个迷恋女色的形象,毕竟他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啊!!刚才居然还言之凿凿地说什么让自己帮忙还得欠他一个人情。 有这么奸诈无耻的人吗? 果然,这一路上,众人都被这惊人的场景吓得不轻,不少宫侍张大了嘴,瞪着双眼,手中的托盘都掉到了地上,甚至还有人吓的一屁股跌坐在地。的确,没有人会想到,一直以来不近男色,桀骜高贵的皇太女,居然会亲热地对大周国堂堂亲王来了个公主抱,虽然,锦亲王的确长得“貌美如花”“秀色可餐”,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皇太女好这一口啊,而且,自家的皇太女虽然的确俊美尊贵,可是这位看似柔弱的大周亲王会乖乖就范吗?此刻,不排除有个别想多了的小宫侍们甚至手捂着嘴,很可疑的脸色潮红。 毕竟,两个尊贵的“皇女”,正用他们无比暧昧的行为,证明了皇太女不爱美男爱美女的事实……以至于不少人大脑一片空白。 不久,当这样的流言到达了凤后耳中的时候,他的面色倏然沉了下来,这位洞若观火的执掌整个后宫凤印的君傲国凤后当然不会傻到相信堂堂大周的亲王有断袖的可能,他唯一能反应过来的,就是皇太女素鸣叶正在以他的方式阻止自己的决定。 他看向一旁堪堪坐起身来,正由身边美人服侍穿着衣服的君傲女帝,飞速地在又脸上换上了平日里柔顺的神情:“陛下身子可大好了……” 此时,替女帝着衣的正是前段时日最受宠爱的随文君,一身简单的天蓝色绣花长裙,银线绣着犹若轻烟密雾一般地柔云暗图,以轻纱外覆,髻侧别了数只珠花,每一颗都散发出淡淡的蓝色荧光,更衬得他明丽动人。虽然最近因为选秀宫中新晋了不少美人,但是女帝起床后第一个想到的仍然是最为娇媚的随文君,可见他是如何的盛宠不衰。 看着眼前的的美人轻柔地为自己扣上衣扣,那一双纤纤玉手,比羊脂白玉的酒杯更加柔润,带着淡淡暖香的气息在耳边萦绕,宛如玉兰花般宁静剔透,女帝只觉得周身一热,若非御医再三交代自己必须歇足三日,凤后又在身侧,只怕此时她又要立时压到身边的随文君,狠狠地颠鸾倒凤片刻。 喘了两口粗气,女帝一屁股坐上了贵妃榻,身后的雕花椅似乎隐隐地不堪负荷的咯吱了一声。 “朕身子不爽,这几日有劳你和太女了。” “陛下何须言谢……”凤后正娇笑着抬起头来,却见随文君正将茶盏递上女帝的手中,一举一动,无不婉转香艳,潋滟生辉。尤其是他唇角勾起的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神韵,更是让人为之疯狂! 女帝忍不住一把握住他的手,将他拉到自己的腿上,当着凤后的面便在他胸前揉搓了起来。 “陛下,凤后还在呢……”随文君娇羞地推拒了两下,女帝狠狠地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却并不舍得放开他,只对着凤后脸色潮红地粗声道:“凤后若无要事,便先退下吧。” 凤后暗恨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地婉约笑道:“那臣妾便长话短说了,容儿这孩子也不小了,臣妾思量着,也该让他选个可心的人,正好这大周锦亲王风仪出众,配着容儿亦是不错,臣妾想,这也是一桩好事……” “你看着做主便是。”女帝打断他道,一只手早已伸到了随文君的衣襟内在他的腰间细腻的肌肤上游移。 “是,那臣妾便告退了……”凤后知趣的退下,转过身后,一张玉面早已气得铁青。 总有一日,他要亲手废了随文君这个贱人。 凤后一告退,急色的女帝又按捺不住的想要褪了随文君身上的衣服,后者只能娇笑着道:“陛下,太医才刚说过要陛下节制呢,陛下忘记了吗?”才刚起身,就又要纵/欲了吗?难道今日叫他来,又是为了要宠幸他吗?随文君有些不安地想道。 女帝却浑然不顾,她用力扯下他的上衣,待得那一具洁白光滑的身体露出来了以后,便一口亲上他胸前的嫣红红茱,啧啧有声地舔舐亲吻着。此时,微微仰头的随文君虽然嘴上应景地发出一阵阵动人的娇吟,俊美精致的脸蛋上却是浮现出了几许隐忍,在女帝看不见的角度,他微微皱了皱眉,既而再度轻轻地推开女帝,展开一抹娇柔妩媚的笑容。 “陛下莫非忘记了还要招待锦亲王吗?” 没有回答他,女帝不耐地将他直接按倒在桌上,单手压制住他试图挣扎的双手举过头顶,另一只手抚向他的腿间撕扯着剩下的衣料,一边继续在他的身上亲吻着,含糊不清地道:“有凤后太女在,朕没什么不放心的,锦亲王想必也不会介意,若实在无聊,至多让太女多带她四处转转,安排一些美人给她解乏…随儿,你这个磨人的妖精,快给了朕吧…” 见此,随文君只得有些无奈地应付着在他身上起伏的女帝,即使不答应也是无法,很快的,他便再度□□,躺在精美的桌案上婉转而柔和地承受着女帝的宠幸,直到半个时辰过后,持续的热情才冷淡了下来。所幸女帝终究大病初愈,坚持不了太久,待得她肥胖的身躯终于离开时,随文君终于松了口气,然而被撕烂的衣物终究还是无法再穿了,他有些无奈地想着。随即看到女帝疲倦地打了个呵欠,懒懒地道:“替朕更衣吧,告诉门外的内侍们,朕再歇息片刻。” “是……” 结果这一日,原本预备接待玉锦瑟的君傲女帝又没能顺利起身,君傲三皇女的大婚再度被延期。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君傲女帝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凤后离开容景殿后不久,一个在君傲皇宫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人便光明正大的走进了凤后的凤阳殿,此人一身常服,腰上束了玉带,风骨清绝,飘然行如谪仙,风采不凡,只是他进殿的方式却不怎么光明正大,直接从窗外掠入了殿内横梁……奇怪的是,这位君傲的凤后似乎也并不惊讶,他一派悠闲,正掀开手中的碗盖轻轻相错,待它稍凉后才抿了一口。看他的神情,显然早已等了有一会儿。 “陛下又被你们君傲的第一美人随文君迷住了?” “杨公子来就为了说这个?”殿内的侍从早被凤后差走,他冷漠地扫了杨昊一眼,看不出喜怒。 “我以为凤后殿下早就直接杀了他了。”杨昊毫不客气地也拿起桌上一杯清茶,任由清香在指间萦绕。 凤后白他一眼:“本宫还不会蠢到给自己惹麻烦!” 杨昊立即饶有兴味地道:“殿下现在一谈到他便眯起眼,这世上可只有在下知道,这是你起了杀心时才有的表情,如今这里也没有旁人,何必再装什么贤良淑德的正宫凤后……”无视凤后此时薄怒的眸光,他继续嚣张道:“想想你们这后宫藏龙卧虎之地,多少美人儿来来去去的争宠,就连你这位品貌端庄的正宫凤后恐怕也只有几月才能见到女帝一次……” “够了!”凤后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你千辛万苦的来本宫这里,就是为了说这番废话?……” 杨昊抬眉,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过了半晌,凤后又低声问道:“本宫要的东西,你可带来了?” 杨昊手心翻转,一个洁白的瓷瓶浮现在他的手心,但他并未急于交到凤后的手中,而是意味深长地微笑道:“此香必须于斗室之内,撒于香炉内燃上片刻,若无解药,吸取者半个时辰之内形同傀儡,让她做什么都可以,事后甚至毫无印象。” 凤后若有所思的接过来,状似无意的问了句:“这样的好东西,你可还有?” “这个只是特为锦亲王所调配,大周皇室自小就有太医为皇女调理身子,为谨慎起见,此药只能用于她的身上。” 杨昊自然很清楚凤后在想的什么,然而他也并没有说实话,这样的香是必须配合之前他种在锦瑟身上的“离魂”方会有效,想起几月前种在锦瑟身上的秘药,此时终于也该渐渐开始起效了吧,等到真正生根扎底的时候,这位高贵的锦亲王就算再不愿,恐怕也只能不知不觉地沦为他杨昊手中的一枚棋子。 收起瓷瓶,凤后冷冷一笑道:“说起来,盟主这里的好东西可真是不少呢,本宫若非认识杨盟主这样的能人,自问还无法得以成事。幸好普天之下,如你杨昊这般可以在皇宫中来去自如的人实在不多,否则,有朝一日轻取本宫项上人头恐怕也亦非难事……”他微微眯起凤眸,周身不乏冷意。 杨昊并没有接他的话,他微微偏头,扬起嘴角,云淡风轻地笑道:“凤后殿下能坐上如今这个位置,当年不也是费尽心机,踩在无数人的身上过来的么?……”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轻柔,却似有隐隐嘲讽。 凤后垂下眼,冷冷一笑:“说的是,只不过……虽说本宫如今看来已是君傲尊贵的正宫凤后,却尚还不如你杨昊来去自如,看来做个所谓的君傲凤后,还不如当个武林高手肆意来去来的痛快…” 杨昊垂眸,呵呵一笑:“殿下又何必妄自菲薄,当今天下,能及得上我一半武功的,除了西塘前皇子寒朝羽便再无第二人,不过你我二人并无利益冲突,可算是同坐一条船上,我杨昊又怎会对凤后殿下不利,所以殿下尽可以高枕无忧,毕竟贵国皇城可算得是铜墙铁壁,大内高手更是藏龙卧虎,我来一次也非易事。至于女帝陛下,如今听说已是诸事不理,后宫之内,凤后殿下可说是万人之上,呼风唤雨……” 凤后脸色微微一变,犹带冷笑:“呼风唤雨?凤后之位如今不过是虚位罢了,没有女帝的宠爱,又有几人会把我真正放在眼里!” 说着,他神思恍惚起来,说起来当年,为什么要进宫呢? 他自幼就是丞相府上的声名远播的公子,整个南都有谁不知他才貌双绝,身世不凡,自成年后也不知有多少个媒人踏平了丞相府的门槛。然而无论前来提亲的是富豪权贵,还是书香门第,他都未曾正眼看过。直到十六岁时,一纸宫中诏书将他纳为彼时的太女王君,他这才喜逐颜开,深觉自己能得以配上当世顶尖的女儿家方才无憾。 而进了太女府之后,他才明白自己原本的愿望是多么的浅薄,所谓的太女王君并非未来的正宫凤后,风流的太女早已有无数的王君,一个个都不缺美貌才艺,放眼望去,全是眉目如画、珠环翠绕,若论富贵出身,亦有不少人不遑多让。 好在当时年少的自己不仅有美色傲气,更有心计谋略,一心讨好当时太女陛下的父君,又上下打点了太女府中的不少侍从,很快便得偿所愿地引起了妻主的注意,并得到了宠爱,最终在她二十岁即位时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凤后之位。 然而,随着岁月的推移,自己终究还是难以逃避色衰而爱驰的命运,往日里难得的柔情蜜意,如今却连半分都成奢望,镜中的自己还未衰老,枕边人早已被一个又一个更鲜嫩娇媚的美人迷得晕头转向。只是这一切在随文君入宫之前尚且还能忍受,毕竟曾经的君傲女帝虽然好色,却并不专情,即使一些看似被她圣眷着的后宫侍君们被他借故整治,她也从不在意,让他以为女帝心中终究还是顾念着自己几分,可这一切,却随着随文君的入宫而全然被打破了,女帝对他日夜宠爱到连朝政都可放下,无数次,随文君被女帝整夜宠幸得隔日都无法起身过来向他请安,最后女帝甚至下旨免了他向正宫凤后请安的规矩。 这一切,无一不让他心如刀绞,说起来他们也算是少年夫妻,可如今,女帝竟然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什么宠爱,何谓宠爱,难道我们身为男子,便只有成为她们女子们身下的玩物?”杨昊淡定自若地瞥他一眼,“如今凤后殿下也该看明白了,这所谓男女之情其实也就如荣华富贵一般,非耐久之物,今朝尊贵他朝枯骨。这天下多少男子,尽心地侍奉自己的妻主,为她养儿育女,到头来,却还不得不为了一个贤德之名而忍受着她左拥右抱,朝秦暮楚,打落血泪往肚里吞,便是你,曾经风光无限的丞相之子,便敢说自己过得满足?” 凤后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平静:“再如何,她已是我的妻主……”他没有说完,杨昊便接下了他的话。 “况且你们是少年夫妻,她又是堂堂一国之帝……”他轻轻叹息,举止间流露出一股难以言表的感慨,“想当年,花前月下,缠绵多情,这天下哪一个人不是这样过来的,奈何如今色衰而爱驰……想来现在的你便是见了女帝,也无缘侍寝,偶有几句交谈也不过例行公事吧……” 凤后面色一黯,杨昊的每一句话都正中地戳中了他的心事,的确,在所有人的眼里,他们这些宫内的男人们过得是锦衣玉食,人人艳羡的生活,然而,真正的每一日每一夜却是如何的辗转反侧,这种滋味也只有自己知道。 杨昊看出了他的失落,亦不再多言,只是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言道:“这数千年来,天下几分,从未真正的统一过,只因无论哪朝哪代哪国的女帝都如井底之蛙,目光短浅的只知道局限于自己的方寸一隅,身为女子,却没有一个能心存霸业,甚至有一统天下,成就大事的野心,在我看来天下的女子也不过如此罢了。”他嘴角含笑,眼内烟波浩淼,竟是深不见底,“像你这样入宫有什么好,就如同那个大周女帝,虽然容颜俊美,勤于政事从不荒诞于后宫,但她也同样有三千后宫佳丽,就算把她煮了,那些后宫贵君们恐怕大约连一小匙子汤都分不到。” 见他说得狂妄,凤后没有动怒,甚至没有责怪杨昊的无礼之罪,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缓声道:“杨昊,别忘记了你终究还是个男子,这世上女子为尊,我们男子这般都不过是命罢了。” “命?什么是命?谁决定了男子的命运?”杨昊微微一笑,自信卓然:“是谁定下了女子必然强于男子的规则,便是这大周女帝,已算的是古往今来胸有乾坤,心如磐石之人,如今却也只是固步自封,以大周如今的国力,原本吞并西塘乃至你们君傲都不是难题,偏偏她鼠目寸光,自以为守着自己这份基业便可以高枕无忧,殊不知,良机稍纵即逝,若我是她,当日必然挥军南下,趁着西塘内乱,君傲女帝沉迷美色分/身乏术之时扩版大周的疆域……” 凤后冷笑一声,打断他:“杨昊,你还当真以为你是个女人了?……” “呵呵……”闻言,杨昊只悠然一笑,并不多言,起身轻盈地纵身一跃,片刻间便在凤阳宫中消匿无踪了。 杨昊走后不久,凤后专门等到了晚上,再遣人将素尹容召到了凤阳宫。 当素尹容见到自己父后时,却有些愁容不展,凤后知道他必然是为素鸣叶与锦瑟的那则流言所困扰,于是淡淡道:“那不过是障眼法罢了,本宫知道太女打得什么主意,锦亲王如今可算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她自然会先照拂自己唯一的弟弟了。” 素青篱么?素尹容瞬间明白了,心头的疑团消去了大半,水汪汪大眼睛里的阴霾也一扫而空,面上却仍带有几分不安地问道:“可前几日容儿在御花园内遇到锦亲王时,她对我似乎并不如何有心……” 凤后点点头,安抚他道:“本宫知道,这也怨不得她,这位亲王殿下在大周国内便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整日里浸淫/诗画,是个不爱美色之人,容儿,你也不想嫁个如你母皇这般风流的妻主吧。” 素尹容思忖了片刻,红着脸点了点头,随即又诺诺着道:“可她若是对我无意,我又怎么把她顺理成章地留在君傲呢?” 凤后扫了他一眼,见他神情颇为忐忑不安,不由笑了:“这你不必担心,本宫自会为你打理,你只需照本宫所吩咐的去做即可。” 他并没有在此刻将自己的计划全盘告诉素尹容,怕他这单纯藏不住心事的性子节外生枝。 此时,凤后的贴身侍从已依着吩咐送上了一份画卷。 徐徐展开后,素尹容发现这是一幅极为清雅的水墨画,意境优美,笔势磅礴,尤其是那画中的一叶小舟,更是描绘得亭亭玉立,笔力淡雅,仿佛隔雾之花,朦胧飘渺。再看右下的落款正是玉锦瑟的名讳与一句诗词“远山分碧色,舟从天上来”。 这样一幅画在大周算是千金难求,偶有流到君傲的更是十分的难得,素尹容虽然早有耳闻锦瑟的诗画之才,却仍感觉十分意外。看这笔力和意境,绝不是一日两日可以成就的,其中所下的功夫便如他这样一个门外汉都不难体会,可见她的确如盛名所传,是大周有名的才女,也难怪那一身清雅的诗馥之气了。 素尹容见到画卷后便对锦瑟又多了几分爱慕,见他意动,凤后又道:“锦亲王是大周出名的才貌双全的皇女,即使是在大周,也有多少公子求之不得,如今她来了君傲,若用惯常手段恐难以将她留下,所以,本宫在这里对你说的话,你必要牢牢地记住。” 素尹容见凤后正色,便也凌然应身,洗耳恭听。 却见凤后沉声道:“若要留下一个普通的女人,也许只需美色甚至富贵相诱即可,可若要留下一个人中龙凤,则只有削去她的双翼,斩断她的腿,不择手段,让她再也无力离开。”那眸光冰冷,声音更是沉而静。他是看着素尹容,一字一句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却透着无边的凉意。 “父后……”素尹容震惊地看着他,凤后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本宫知道你做不到,所以这条路,本宫会为你铺就,你不必担忧,这副画,本宫给你的目的是想让你将她引来。对外,你可说你无意中慕名得了一副亲王的画卷,却不知是否真迹,恳请亲王亲自鉴别。然后,你将她邀到宫中祈福之地静祠堂,剩下的,自有本宫为你打理。” 素尹容怔了怔,他接过手中的画卷,神情带着几分复杂,只觉得犹在梦中。 好一会,他方才轻轻地回道:“容儿明白了……”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当终于伺候完女帝的随文君带着满身的疲倦回到宫室的时候,却发现所有人愁云惨雾,看着他欲言又止,而平日里殷勤伺候的贴身小宫侍翠燕更是不见了踪影。 “翠燕呢?” “禀主子,翠燕被凤后派人带走了……” “带走了?”随文君正要解开披风的手一顿。 “说他和宫廷侍卫私相授受,凤后身边的人亲自来提问的,还搜了他的房。” “贵君,翠燕平日里鲜少走出房内,奴才们更从未听说过他和哪个侍卫有染,贵君您可一定要救救他啊。” 见到一室的人都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相求,随文君转身在厅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方才服侍了女帝一场,尚正浑身酸痛着,女帝下手从不知轻重,只图着自己痛快而发泄,因此他每次侍寝结束后周身少不得都是红红紫紫的淤青,偶尔有时女帝起了兴致甚至还会故意绑着他的手脚裸呈全身而肆意玩弄,只为了听他曲意求饶,以至于他的手脚也免不了时常伤痕累累。所幸他是青楼出生的花魁,以往遇到的客人中也少不得有些见不得人的趣味,相形之下女帝甚至算是容易应付的,若是宫里其他的那些世家公子,即使亦会使尽手段侍奉女帝,但以他们的出身与教养,又有谁人肯放下身段和体面做到这一步,君傲的女帝自己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宫里到处都是良家出身的,举止行为过于端端正正的贵族公子,像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女帝早已腻味透了,因此随文君这样娇媚无比且完全能让她尽兴的奇葩自然盛宠不衰了,无论怎样的花样,什么姿势,只要女帝要求,他一概毫无怨怼的满足,甚至用尽浑身解数和手段地让女帝尽情尽兴。因此,他随文君能得宠爱有一部分也少不得是由于这方面的原因,女帝甚至连带都不介意他是破了身才进的宫,当然,说到底这也是他被其他君傲贵族们诟病的主要缘由。然而,为了顺利安稳地能在这样的后宫中活下去,女帝的宠爱是他眼下必不可少的唯一依仗,也因此,他完全没有选择。 今日的他虽然伺候女帝的时间并不久,但是整整一个时辰躺在冰凉的桌案上做出动情的亢奋状态,并承受着她超越常人的体重终究还是件辛苦活,谁料一回来竟还……一阵焦躁顿时从随文君的头顶迅速扩展延伸,侵占了他的每一根神经。他一手揉着太阳穴,另一手做出一个“打住”的手势:“都别哭了,先起来把事情慢慢说清楚。” “是……”众人微微颤颤地起身,方才主子不在的时候,御林军突然闯入,个个站的笔直,面色冷峻,没有一句招呼就搜查了起来,最后在翠燕的房内竟然还真的找到了一件侍卫长的腰带。 这后宫乃宫闱禁地,与宫中侍卫有私绝对是万万难容的死罪,当下别说是翠燕了,众人一个个地全都傻了眼,既然人赃俱获,求情自然是无用的,何况还是凤后的旨意,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样被吓呆了的翠燕拖了出去,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 随文君此时心里已经明了,此事勿论是真是假,凤后的目标绝对是自己,他无法直接对身受宠爱的自己下手,便对平日里对自己忠心耿耿的翠燕动手,更明白自己绝对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宫侍而去和陛下求情,何况整个后宫如今都是由凤后执掌,对于凤后想要处置一个小小宫侍的家法他完全没有置喙的余地,更勿论眼下的“证据确凿”,他随文君毕竟仅才入宫不久,就算是盛宠也绝及不上凤后多年的根深蒂固,再加上他身后依仗的家族亦是自己所无法触动的。 想至此,随文君陷入了沉吟。 “贵君,求求您救救翠燕吧。”满室的哭求声,当先的正是几个平日里与翠燕最为交好的几个小宫侍。 随文君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如今必然又免不了亲自上门去和凤后求情讨饶一回,哪怕受些羞辱,但只要翠燕平安无事。只是若事情当真能如此善了倒也罢了,怕只怕…… 想到这,他几不可见的微微皱了皱眉,扬了扬手道:“先起来吧,此事我自会想办法去求凤后,不过……那个说和翠燕私通的侍卫又是什么人?” 此时此刻,在偌大的君傲皇宫的另一个角落,与君傲第一美人随文君从无瓜葛的玉锦瑟也正在头痛中。冷冷地一拍桌案,看着下方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乔盛,锦瑟冷哼一声:“乔盛,你可真是办得好差事啊!” 她将手中刚从凤后那里差人送来的一条侍卫腰带直接掷到乔盛的面前:“你手下的侍卫们就一个个都少男人到这种地步?连君傲后宫里面的人都敢碰?嫌本王麻烦太少了是不是?” 第84节 平白欠了凤后一个人情也罢了,让她大周的侍卫丢脸到君傲的面前,这笔账回去二姐真不知道会怎么和她算! 乔盛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只偷偷瞥了一眼扔到她眼前的金灿灿的大周侍卫腰带,连忙喊冤道:“禀亲王,这腰带虽的确是大周御林军的,但下官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御林军中绝无人有这样的胆量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来,还请亲王明鉴。” 说着,重重磕了个头,几乎把额头都磕青了。 “既然没做出这样的事,那腰带怎么会平白无故的跑到人家后宫去的?莫非它自己长了翅膀不成?” 乔盛难得见到锦瑟如此大怒,一时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锦瑟能不气吗,在君傲皇宫多出一件事来就意味着她在这里要多留一天,女帝爬不起床给三皇女主婚,偏偏要多管闲事的指了一堆皇子任君挑选,这些麻烦事已经够她烦的了,如今连自家的手下人都不省心,平白惹出一桩桃色案件,就算君傲的凤后摆出了不追究的态度,她难道还当真能不给个交代,以至于让大周成为笑柄吗? 她玉锦瑟平日里虽说不上是个多恪尽职守的好王爷,但是如今事关大周的体面,无论如何都要堵住人家的嘴。 冷静了一下,锦瑟让乔盛起身:“看这腰带上的花式,应是你手下御林军侍卫们的,这次随本王入宫的几个人当中,有几个是高品阶的?” 乔盛依命拿起腰带,细细端详了一番,翻来覆去的查验了片刻,心头随即一跳:“亲王,这……这好像是下官的腰带…………” 锦瑟好笑地看着她,只见乔盛哭笑不得地又道:“可下官连那个小侍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何来私相授受呢?下官敢指天发誓,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啊。” 若是其他人,锦瑟可能还真会有点怀疑对方上了别人皇宫里的少年,可这个人变成了乔盛,锦瑟倒反而不信了,她知道自己的这个侍卫长平日里的确有些脱线,但是她同时也是个有色心但绝没色胆的女人,不过她相信却是没用的,事情还是得问问清楚。 见锦瑟不语,乔盛又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前几日,下官陪着几个姐妹去了君傲的青楼,当晚,下官…实在是喝多了,就…就留了宿,醒……醒来时周身衣物不整,但是看着腰牌还在,便……便没有多在意,直接回了宫了。” 原来如此……锦瑟无奈地抚了抚额:“难为你裤腰带没了还能大摇大摆地回来!”粗线条到这个境地也实属难得。 乔盛嘿嘿傻笑了一声,见锦瑟依然一脸不悦,便不再敢多言。好吧,不管这腰带是怎么从青楼跑到了人家君傲后宫去的,但乔盛这一个失察之罪还是免不了的,毕竟是在人家君傲的地盘上,以她乔盛的身手,如果她自己不愿意,谁能从她这个堂堂的御林军身上抢裤腰带,如今行为不检也就罢了,吃过了甚至不抹干净嘴巴,能怪人家利用这所谓的“物证”大作文章吗? 锦瑟手指轻叩了几下桌面,思忖了半晌便有了主意,她慢条斯理地看了看眼前冷汗涔涔的乔盛:“乔盛,如今虽说君傲没有追查你的意思,但是本王却不能不给个交代,即使你说的是实情,可事关国体,本王也不得不罚你。” “是……是!”乔盛明白锦瑟的用意,而且听她的口气,显然是相信自己的清白,反而心头宽慰了不少,“下官心服口服,愿受责罚,还请亲王降罪。” 于是当天,大周的御林军侍卫长乔盛,便在众目睽睽下被杖责了二十大板子,好在她是武状元出身,皮糙肉厚的,这一顿板子下去常人是铁定吃不消了,但御林军的侍卫长乔盛却愣是紧咬着牙一声未吭,事后更是没让人搀扶,亦没有回房休息,自己又主动跪到了锦瑟的宫苑门外,一派庄重肃穆,直直地在大太阳底下跪了一个下午,这副情形,自然让君傲整个皇宫的人都看到了,而锦瑟呢,仿佛恍若未闻,任凭乔盛就这样跪在门外负荆请罪而不置一词。 而当消息传到凤阳宫时,随文君亦也正曲膝卑微地跪在凤阳宫中恳求凤后网开一面。 一旁的宫侍将一盅血燕递到他的面前,凤后的眼角都没有朝地上的随文君看上一眼,他缓缓从身边的侍从手中接过小碗,以银匙轻搅了半晌,方才微睨他一眼,安祥浅笑道:“随贵君平身吧,本宫执掌后宫,自然不会冤屈了谁,无错的不会乱罚,而有罪的当然也不能轻恕,否则日后后宫再无管束,也有负女帝对本宫的一番托付。” 随文君不敢起身,明知是他在故弄玄虚,也只能尽量使自己显得谦卑恭谨:“还请凤后殿下饶过翠燕一命,臣妾日后愿做牛做马,报答凤后殿下的恩德。” 凤后凤眸半眸,悠闲地任由宫侍打着罗扇,静静道:“本宫知道翠燕往日里服侍你也算尽心尽力,不过有错不罚,宫中法度日后谁人还能遵守,何况还是私通这样的大罪。”他佯作叹气,又道:“随贵君宅心仁厚,本宫明白,不过这般跪着只怕陛下知道也要心疼了,本宫可万万当不起。” 随文君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凤后的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他完全不知道该怎样救出翠燕一条性命,虽然懂得如何取悦女帝和在床上邀宠,但对于应对后宫的争斗,随文君却着实还有些懵懂和缺乏经验,自然斗不过眼前这位浸淫后宫数年的凤后。 这个时候,已有贴身宫侍入内在凤后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凤后沉吟着看了看地上仍旧跪着的随文君,微微一笑地想道,不愧是大周国的锦亲王,同样的事,眼前的这个青楼出身的随文君便只能苦苦跪地哀求,而锦亲王不发一语,明知可能是冤案却还是用了雷霆手段,既没有受他的人情,亦没有半分求情,而是冷面无情地直接把自家的御林军侍卫长重惩了一场,连带还刻意让她跪在宫苑内,以示她大周赏罚分明无半分徇私,让君傲上下哑口无言,如此轻飘飘地就把规矩做出来给他看了。若是他还不出声,只怕最后理亏的反而是他自己了,毕竟只是一根腰带罢了,若是大周抵死不认甚至要求追查到底又能如何,然而锦亲王对此没有一句表态,既未承认,又未辩解,让不知情的人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知情的人,如他凤后,却不得不碍于两国的颜面作出退让,那便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锦亲王,果非凡品,看来容儿的眼光着实不错,不过……他扫向仍旧跪在地上的随文君,笑意加深,他必须让随文君来入眼前这个局。 此时,他示意左右将随文君搀扶起来,意味深长地对他笑道:“其实要救翠燕一命,倒也并非不可行。” “据宫监们查,与翠燕私相往来的侍卫正是大周锦亲王的御林军,所以,只要锦亲王既往不咎,让她的侍卫娶了翠燕,本宫这里何曾不允,自然这也就成了一桩喜事了。”说着,他以扇掩面,姿态娴雅从容,“当然,这只是本宫的一厢情愿罢了,毕竟锦亲王会如何做,本宫是无权质疑的,再说左不过一个小宫侍罢了,堂堂大周御林军侍卫也未必当真愿娶……” 随文君心中一时打不定凤后心中究竟存的什么心思,然而他也明白,眼下这是唯一能救翠燕的法子,即使是个陷阱,也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于是再度跪地磕头谢恩道:“臣妾谢过凤后恩德。” 出了凤阳宫后,随文君立即遣人到处打听了一圈,很快,大周乔侍卫长的遭遇便清晰地禀报到了他这里,而翠燕此时已经被关进了杂役房,听闻是受了大刑,他的身子自然不能和乔盛相比,几个板子下去很快就重伤昏迷了,如今又被丢在黑屋中无人照看,这原本就是宫中娇生惯养的少年只怕是熬不了几天,然而,随文君更明白的是,凤后和宫里的其他侍君们也必然都牢牢地关注着自己此时的一举一动,若贸贸然派人送礼前去向锦亲王求情,只怕第二日,女帝那里听到的就是自己心怀不轨,水性杨花的传闻了,即使没有证据,但就算道听途说,总难免在女帝面前多了一份莫须有的罪名,让女帝心有介怀,更何况,这位锦亲王他虽然至今无缘得见,却也听说了她是闻名不如一见的美皇女,宫中的流言向来杀人不见血,随文君虽然资历尚浅,却明白自己稍有不慎便绝有可能会万劫不复,届时不单救不了翠燕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故而回宫后,他便在自己的房内思虑了大半夜,却并不敢莽撞地轻举妄动。 到天明时,他终于决定还是亲去和女帝请罪,请陛下或太女殿下出面向亲王说情,然而他虽是贵君,但若无传召的旨意却是不能主动去见女帝的,一时间他彻底地拿捏不定,连带对翠燕的生死担忧,愁得连早膳都未动一口。虽说翠燕不过是个小侍,可自自己入宫以来,他一向都照顾得颇为体贴,随文君虽是青楼出身,却并非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对他早存了视作兄弟的情分,如今见他因为自己而落难,岂会坐视不理,若当真无法,便也只有冒着被中伤的风险,先去救出翠燕再说,至多日后不过在女帝面前再多用些花样,让她更加欲罢不能,为自己神魂颠倒…… 随文君正想到这里,忽然听到殿外一阵私语声,随即几个宫侍一脸喜色地走了进来福了福,说道:“主子,翠燕有救了。” “有救了?”随文君有些不明所以。 其中一个小侍点头道:“方才听宫里传言说,昨夜锦亲王重惩了那大周侍卫长之后,那侍卫长又亲自到凤后凤阳宫门外请罪。说自己前日因在宫中贪杯喝醉了酒,路过花园时竟不小心将腰带洛到了湖里,事后更没有禀报给亲王,如今累得君傲后宫出了这样的事,实在心下难安,不由亲来请罪。” 另一个宫侍少年激动地附和道:“如今她能亲口这样说,翠燕不就无罪了吗,而且听说那侍卫长还朗朗有声地在凤阳宫外说,‘卑职不过一介区区大周侍卫,绝不敢对君傲的宫中贵人痴心妄想,更不曾与人私相授受,还请凤后明察。’,磕头了好久,最后还是锦亲王亲自出面,带人将这位侍卫长架了回去,当时好多人都偷偷地围在凤阳宫外,奴家也在,籍着这个机会看了一眼……” 说到这里,小侍从捂着脸娇羞道:“那可真是个俊美人儿,虽然离得远没能看清,可还是没法子用话来形容,总之…总之…” 随贵君见他一脸憧憬,不由摇摇头打断他:“那凤后怎么说?” 小侍从回道:“凤后客客气气地差了近身的侍从传话出来,说是有劳亲王亲自前来,后宫治下不严亦有失察之罪,不过听凤后的意思,翠燕的私相授受的私通死罪应是可以免了的,至多日后罚他个私藏财物的罪名吧……” 见众人一脸喜色,随文君却神情变化莫测,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主子,您还在担心什么?” 随文君却只是轻轻笑了笑:“没什么,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诺了声,依言退下, 待他们都离开后,随文君终于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愁了一整夜,却不料事情轻飘飘地就被那素未蒙面的锦亲王解决了。可是,她本无需做到这一步的。 随文君虽然没有在后宫勾心斗角的能力,却并不愚笨,凤后原本便没有对外指明是大周的侍卫,锦亲王却故意大张旗鼓的当众重罚了自己的侍卫长,更让她亲自谢罪,然而,明为谢罪,实则是给两个人都开脱了罪名,唯一不同的是,这位大周的侍卫所受的重罚却是实实在在,都在众人的眼皮底下一分不少,就算她当真有错,二十杖刑和一天一夜的跪罚也足以交代了,毕竟她是大周的贵客,锦亲王的贴身御林军侍卫长……也因此,这番先受刑,后解释的说辞便显得更正大光明,取信于人了。毕竟,她没有逃脱任何原本该属于她的责罚,亦没有半句砌词狡辩,从头到尾都是认罚认罪的态度…… 这样一来,只能解释为,锦亲王此举一方面为自家的侍卫长正名,下重药让此事直接了断,同时,却是间接救了他家翠燕一命,无论她是有心还是无心…无论如何,他随文君都该铭记在心… 可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此事虽然可以了结了,然而若再仔细想想,这大周侍卫长腰带怎么会出现在翠燕的房内,御林军又是怎样知道前去搜查的……这其中的内情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也许……这宫中的生存之道,根本不若他先前所想的那般简单……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周皇宫 女帝安澜正皱着眉头看着桌上的一份来自锦瑟的密折,神情变了几变,这趟锦瑟出使君傲的时间虽然比所有人都估计得久了点,但是原本安澜就没定下归期,在女帝看来,难得能让整日里宅得一塌糊涂的锦瑟这丫头出个远门长长见识,她这个做姐姐的又怎么会管头管脚的让她不能玩个尽兴呢。 可是,眼前这道密折又是怎么回事? 会收到锦瑟写给自己的奏折并不奇怪,但她奇怪的是,锦瑟怎么改了自己一贯以来给自己写折子的习惯。锦瑟虽然明面上是个文采风流的王爷,但在对自家姐妹通信时却从来没咬文嚼字过,抬头的称呼更从来是“二姐”而不是所谓的“敬启女帝陛下”……平日写给自己的奏折和密旨,哪次不是随随便便,偶尔还会来两句没大没小的抱怨和拐着弯儿推政务出去,让她哭笑不得,毕竟,这种玉家皇女之间的奏章和密折从来就没有第二个人能看也没人敢看。 正因如此,眼下这份笔迹工整,遣词用句一板一眼的折子,就着实有些耐人寻味了。 “最让人奇怪的是,小九儿用的字体竟然是工整的柳体,而非平日里给我们姐妹写信时方用的狂草和随兴的不知名字体……”殷亲王子雁反复看了好几眼,终于慎重地做出了评论,“虽然的确是出于小九儿的亲笔,但这信应不是出于她本意所写,很可能……” 安澜点点头,低低笑了:“的确,依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言之凿凿地说为了娶一个君傲的皇子就不肯回来了呢?”毕竟先前还曾当殿为了她的心尖上的林素衣违抗圣命呢,大周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这样一个平日里躲公子哥儿和躲瘟疫似的玉锦瑟居然会为了一个所谓的君傲皇子就亲书说留在那里不回来了……安澜宁可相信明天皇城就会六月飞雪,也不会相信锦瑟会有这个意愿。 “那依二姐看,这信?……” “当然不是她自己出于主动地意愿写了的。”安澜冷哼一声,“这个笨蛋,也不知中了人家什么招,不过幸好,看这内容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危险,照朕估计,应该是谁看上了她想要留下她在君傲吧,哼,知道我们玉家的女人生得俊又性子好,眼馋了吧,舍不得了吧…谁让她君傲的女帝整日里不肯下床,肥得和猪似的,能生出什么像样的女儿家来……堂堂女帝,该干的事推给别人,朕难道不想撂摊子啊,不想过好日子啊……” 安澜说的话实在有点直白,到后面甚至还隐含了几分抱怨和嫉妒,使得眼前一贯严肃的殷亲王子雁也忍不住挑了挑眉,愣是压抑着没敢笑出声来。 “眼下在君傲的御使尚未有消息传回,而送上这份密折的不过是君傲八百里加急快马驿官,臣妹试过了,也问不出什么子丑寅某来……” “别问了,有什么好问的,让锦儿这丫头吃吃苦头也好,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都被我们保护的太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不是,如今上了人家的套了吧,看她回来怎么和她心肝宝贝林素衣交代。” 瞧这幸灾乐祸的语气……子雁决定还是厚道地提醒一下安澜:“可小九儿如今毕竟是在君傲…若是有人居心叵测…” “朕知道!”安澜扬起了右手,俊美的面色上浮现出了几分冷凝,“一事归一事,不管什么缘由,敢对我玉家的皇女下手,胆子可谓实在不小。莫非以为我大周好欺负……锦儿即使没什么危险,朕也不会坐视不理。子雁,这事情我看得派我们玉家的姐妹亲自带上得力的大内侍卫潜入君傲查探一下。八妹平日为人谨慎沉稳,朕信得过,让她去一趟。注意不要泄露了身份。” 灵冰吗?的确,她是合适的人选,办事也向来稳妥,子雁想了想又道:“那么这道密折……” 安澜冷笑一声:“既然出了招了,朕也得接招不是?你替朕拟旨,就说朕不准,只许她娶了君傲的皇子立即回朝,否则……就告诉她林侧君和嫡长子病重…让她自己看着办…” 子雁抽了一口冷气,二姐这药可下的太猛了吧,小九儿还不得急疯了啊,何况君无戏言啊…… 安澜见她犹豫,撇撇嘴不由白了她一眼:“别磨蹭了,快写吧,再拖下去锦儿大约都得在君傲被人吃的骨头渣都不剩了。”此时的安澜虽看似眉眼含笑,话语却透着说不尽的森冷意味,“好歹我玉家的皇女也不该是个软柿子,任凭人拿捏!就看这回君傲给朕一个什么交代。” 对于此时安澜毫不掩饰的愤怒与杀意,子雁倒没有丝毫惊讶,安澜如今是大周的女帝,而玉家皇族的尊严与骄傲更不容折辱。 她无奈地看了安澜一眼,只不过二姐,您若是语气中能少点这种急着看笑话的语气,或许我还真相信您是关心锦瑟的安危大于其他………… 其实安澜与子雁所料不错,锦瑟的确是中了招了,只是她的现状,则根本没有安澜和子雁所设想的那么轻松。她除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凤后的授意下写了这份会掀起大波的折子给安澜,甚至事后连自己当时干了什么都不知道…… 君傲御书房内,素鸣叶面色阴郁地听近卫官将近期所有的事情都简单地说了一遍后,沉吟了半晌,终于出声道:“锦亲王应该是失踪了……”顿了顿,他又沉声道,“依本王看来,这半个月内的锦亲王是假的……” “假的?”几个近卫官默默地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些日子来,她们虽然仍旧暗中事无巨细地将锦亲王的行踪,平日的作息一一汇报给太女殿下,但不难看出太女殿下的脸色一次比一次阴沉,直至今日,他说出这番让众人惊讶不已的话来。 “可卑职等并没有看出异样……”回话的人汗涔涔地说道,毕竟,连皇太女都能看出而她们这些日夜监视的人都不曾意识到的事情,已经是属于大大的失职。 素鸣叶站起身来,那眸光锐利似刀,整个人几乎透出一股摄人的蛮霸之气:“你们自然是看不出的,这半个月来,这个假亲王虽然借病躲开了本王和所有人,可只在三皇女大婚上的那么一眼,本王就可以断定她是假的。” 这半个多月来,从表面看来,锦亲王除了大病了一场,其他各方面都和平日无异,她依旧是温和言笑,风度翩翩,深居简出,甚至也同样没有什么风流韵事。 然而,就在那次唯一露面的三皇女与大周刘公子的成婚大典上,识人无数的素鸣叶骤然发现到了她气质上的改变。素鸣叶所熟悉了解的玉锦瑟,不单从不会关注身边的美貌侍从,反而经常连谁是谁都搞不清楚,所以那日宴席上含笑欣赏场中美貌舞姬们翩翩起舞的“锦亲王”,绝对不是她本人。 掩饰得再好,终究还是会有破绽。真正的玉锦瑟,面对这种场合,即使表面上是配合和众人一样欣赏着场中歌舞,实则更多的是在目无焦距的发呆,事后你问她跳舞的人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估计她都要想上半日。 正因为有了这一层怀疑,等到近卫官们禀报说,那位“锦亲王”昨夜终于宠幸了大周贵侍洛荷生后,素鸣叶第一时间就冷笑了起来,连曾躺在她床上几乎身着未缕的苏阳城主的公子都没能让她多看一眼,这样的玉锦瑟又怎么可能会熬不住去碰那些一路上她始终以礼相待的大周公子们呢,也难怪,说起来这位出自大周世家的洛公子肤白胜脂,眉目如黛,又受大周贵族细心教养,俊雅不可方物,完全是个贵气轩然的美少年,这样的美人,很少有人能抵得住诱惑吧,除了玉锦瑟这不开窍的柳下惠…… 当下,他也不再多和这几位近卫官解释,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派出三名暗卫监视凤后,本王要知道锦亲王的下落,恐怕,也只有从我们堂堂的君傲凤后陛下的身上找了。” “是……”凛然应身的近卫官们肃声退下。 正在素鸣叶在书房内满脸纠结自己居然这么晚才发现到锦亲王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人掉了包时,还有一个人,这一刻也是相当的郁闷,那就是玉锦瑟自己。 就在半个月前的某一天,倒霉的锦瑟发现自己被软禁了,当时的她完全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能使自己在莫名其妙间,就从好端端的君傲皇宫跑到了现在这所四面封闭的陌生厢房里,甚至于,还手脚都被锁上了镣铐…… 一开始,整个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像是睡了好久或是大病一场,渐渐地清醒过来以后,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精致的黄花梨木床上,身下垫着的是上好的金丝绣成的软垫,绫罗上绣着缠枝的千瓣牡丹,雕花的紫檀木上是极其幽雅的莲花纹,白色的水墨纱帐,而透过这层纱幔,隐约可见室内精巧的香炉和屏风,以及周围典雅的花瓶与山水画,布置的极为华贵雅致,真正让她一瞬间感到僵硬的,是腿边的金色锁链,一端系在她的手上,另一端则系在床脚…… 一个相貌白净的小侍正恭敬地立在床边,见她醒来便福了福道:“亲王请稍后,奴婢这便去准备为亲王更衣和用膳。”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那小侍便躬身退了出去。用力支起身来,锦瑟震惊地发现自己此时竟然浑身无力,周身的衣物也都完全变了样,这雪白的绣着银丝的贴身锦袍可绝对不是她的,何况还只有单薄的一件,显然是被人从头到脚都被人吃豆腐了个彻底。 苦笑一声,年年打雁,莫非还是被雁啄了眼?锦瑟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眼下的情形像是成为了什么人的禁裔,但是偏偏感觉自己的记忆好像跳过了什么情节,她一把掀开帐子,四顾之下,单看房内贵气的摆设品,便知道这房子的主人身份不凡,光那镶嵌着夜明珠的琉璃七彩屏风可就不是什么人都用得起的……等等……她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现在是关注这个的时候吗? 于是,锦瑟冷静地坐在床沿一动不动地等待着,试图回想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消片刻,一群宫侍打扮的人便鱼贯而入,他们手中纷纷举着洗漱用品和衣物,锦瑟不动声色的任凭他们忙活了半日将自己收拾妥当了,这些人一个个动作流畅举止规矩,简直像伺候皇帝的一样,只这一会功夫,桌上便已布满了琳琅满目的精致菜点,这时还是那个白净的侍从少年恭敬地躬身道:“亲王请用膳。” 锦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礼仪这作派,只有皇室方才能□□出来的宫侍了,那么,她还是在君傲的皇宫内吗? 她一边深思着一边平静地举箸用餐,一句话也没有说,却将周围的一切都看在记在了心里,另一方面,她还在努力地试图从浑浑噩噩的脑子里理出头绪来,在形势未名的情况下,她绝对不会大吵大闹做出有失大周体面的事情来。所以,在身边其他人的眼里看来,此时的锦亲王,优雅从容的就好像完全没有发现到自己的境地一般……即使躺了一日没有进食,动作却依然平和贵气,一身雪色罗衣,澹泊清越如瑶池中人。 等喝了粥,虚弱头晕的感觉好一点后,锦瑟挥挥手让宫侍们将膳食撤了下去。 她极淡地瞥了一眼依旧侧身侍立在她身边等候吩咐的白净少年,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意料中的勃然大怒,被金锁铐住的锦亲王的第一句问的居然是这个,白净少年微微怔了怔,掩下眸中一闪而过的波动,垂眸道:“奴婢沐琴,是凤后陛下的近侍,凤后陛下已经知悉亲王醒来,稍后便会亲自来见……” 凤后?君傲的凤后?锦瑟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脑海里似是划过了什么,却偏偏又抓不住,最后记得的情景,似乎是接到了某位皇子请她鉴画的邀约,然而等她到了之后…… 正思虑间,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然后就是房门被吱呀地轻声打开。 入目所及,正是君傲雍容华贵的凤后,而跟随在他的身后的,却是对锦瑟来说仍还较为陌生的皇子素尹容。那眉如柳叶,眼如秋水,顾盼间似有种楚楚风情,穿着竹上大片凤仙的白色绸衣,衬得面容更为秀丽,见到锦瑟时似乎有一刹那的欢喜却又分明欲言又止。 很快的,除了那个白净的少年,其他的侍从们纷纷退下并关上了房门,此时凤后方才极为雍容地微侧着身子,对着锦瑟福了福,以他的身份地位,原本无需行此大礼,故而这一礼,可说是行的蹊跷,但是联想自己脚上的锁链,锦瑟决定看他把戏演下去。 于是,她坐在椅子上,上身挺得笔直,纹丝不动地生受了凤后这一礼,眉眼间波澜不惊。 “本宫前来,是向亲王请罪的。” “凤后是为迷晕了本王请罪,还是……为了这个?”锦瑟淡淡一笑,提起手边精巧的金链。那声音清澈如同冷泉,沁人心脾。 第85节 凤后抬头瞥了她一眼:“锦亲王看来是忘记了前日在静室佛堂的事了。”他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道,“那一日,亲王与本宫的十四皇子尚在鉴画,却不知为何竟在静室内…狂性大发…对本宫的皇儿……故而本宫不得不将亲王制服,失礼之处,还请亲王见谅。” 的确是不记得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全盘相信凤后所说的话,锦瑟依旧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她清晰的,缓慢的吐出了两个字:“是吗?” 只这两个字,便让跟随在凤后身后的素尹容骤然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然而飞快地瞥了一眼自己的父后之后,他又立即镇定了下来,当日,父后已经让锦亲王在成为傀儡的半个时辰内写下了给大周女帝的奏折,全部都是亲笔所书……事情已成定局,余下的,便是让亲王接受…… 凤后依然满脸沉痛:“本宫就这一个皇子,原就舍不得让他远嫁,岂料亲王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事后问起来,方知是当日静堂内的香炉被人动了手脚,这才会让锦亲王失常……虽说本宫已经杖毙了那几个居心叵测的狗奴才,可如今容儿的名节已毁,本宫思来想去也只能让亲王暂且留下,商量一个两全之策,还请亲王恕罪。” 最后的话,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而锦瑟也在一瞬间,领悟了自己的处境。 ——逼婚——这不是逼婚吗? 是的,记忆慢慢地回来了,线索也渐渐理清了。 前日,她是被有心人用鉴画为借口引到了君傲宫中的静室佛堂,只坐了片刻后,便觉得神智迷糊起来,之后的事情,竟然完全没有了印象。想到这里,她心里忍不住有几分不安,莫不是那个时候,就真的被那个君傲皇子给那啥了吧……她可是一心为了素衣守身如玉到现在啊,若是真的,那这和迷/奸有什么区别啊混蛋,偏偏现在他们还弄出一副要她负责的态度,这万恶的女尊…… 恍惚间,她神情变了几变,眉头纠结了起来,看在房内的三人眼里自然不会联想到她其实是在担心自己是否失身… “还请凤后明言,本王对十四皇子…究竟做了什么…” 她看向素尹容,一双晶莹眸子,流转间,威仪天成。 被她这样注目的素尹容顿时心头一跳,血液都几乎都涌到了脸上,一时间甚至不敢对视,只能低着头紧握着自己的双手,这副做贼心虚的表情顿时让锦瑟像被大锤子击中了一般。 不是吧,不会吧……还真的,真的被那啥了?她心里翻江倒海地哀嚎了起来。 的确,原理上讲,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一般做不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可是一个昏迷的女人被什么就难讲了啊,毕竟就算是女尊世界,这不还得靠男人…… 她深深吸了口气,语音清凉已极:“既如此,凤后预备把本王怎么样?锁着和十四皇子成亲?” 那语中不乏嘲讽之意。 凤后深深皱眉,却仍是婉约道:“锦亲王身份尊贵,但本宫的皇儿亦是金枝玉叶,相信配为正君亦不算辱没亲王…若非事已至此,本宫又怎会出此下策……” 正君?她一听这话,悚然一惊,面上却是云淡风轻地道:“凤后莫非不知本王在大周已娶了正君?” “只要亲王首肯,愿与皇儿大婚,本宫自问在君傲也绝不会委屈了亲王……” 锦瑟心中微微冷笑,实在看不惯凤后的故弄玄虚,却不再说话,眼下自己毕竟是在君傲皇宫中,又完全被对方捏在手心里面,甚至言之凿凿自己已经轻薄了皇子,自己再多辩解亦是无用功。 凤后本以为锦瑟必然还要反诘,毕竟堂堂亲王如今被区区一介男子如此威胁,气性大的只怕要当场拍案而起了,谁知,对方竟是嫣然一笑—— “既然凤后已经有了如此主张,又何必来问本王的意愿,秦正君是大周陛下所指,只看大周的女帝允不允,再来问本王吧。” 凤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所幸,她还不知道自己被控制的时候已经写了信给大周女帝,想起当日她被迷香暂时引为了傀儡后,明明顺利地按照他的吩咐一字一句的写完了那份给大周女帝的奏折,却在自己的内侍沐琴上前为她更衣时剧烈地抵抗了起来。毕竟素尹容贵为嫡皇子,就算真的要做戏,凤后也绝不能让他自贬身价做出有伤体统的事情来,只要事后锦亲王认了账,一切自然水到渠成,又何必非要生米煮成熟饭,故而凤后只是想让自己的内侍沐琴在锦亲王的身上留下一些让她以为自己发狂证据而已,谁料,她竟然用仅存的意志力抵挡着,那一日的玉锦瑟,即使在被控制的情况下,也拼命地和自己内心的意志力做斗争,非但不愿让沐琴褪去自己的衣物,最后甚至吐了一口血昏倒了过去,杨昊的药何其霸道,锦亲王又偏偏不肯就范自然受了一定的内伤,这样的结果不单让凤后吃惊,便连素尹容看到后也是哭了一大场,他原本就舍不得让锦瑟被其他男人碰触伪造假象,在她被控制后也请求过父后不如让自己亲自……可偏偏父后在这件事上极其坚决,甚至不惜将消息封锁,将锦亲王锁在凤阳宫中,更联系了本家派一个易容高手暂时代替锦亲王住在宫中,直到她亲自点头应允为止。 素尹容也曾问过凤后,若是锦亲王最后仍是不愿又该如何。 凤后毫不犹豫地冷笑了一声:“那本宫只有……”他的话虽未说完,素尹容却在接触到父后的幽寒眸光后不觉打了个冷颤,心下为他的杀伐决断而暗自惊诧。 “自然,这是最坏的打算,毕竟,君傲与大周之间不能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开战。”他凤眸半眸,笑容意味深长,“所以本宫会极尽所能地好言相劝,只要锦亲王愿意,无论什么样的爵位和权势,本宫都可以给他,甚至……即使日后她想做君傲的女帝,本宫也未必不能助她……” 想至此,素尹容的唇紧抿着,苍白的脸上目光却是无比清澈,君傲的帝位……也许,这才是让父后会如此铤而走险地目的吧,如今的皇太女素鸣叶毕竟不是凤后所出,女帝又过于宠信其他有皇女的贵君们,父后除了如今的凤后之位,几乎是一无所有……但若是锦亲王肯与父后联手的话,形势怕是会完全不同… 想至此,他看着眼前那貌若男子的美貌女子,此时她漆黑长发未被束起,而是柔顺地披散在身后,不复前几次所见时的正装束发,却看来更添不羁与妩媚的魅力。五指纤长,肤若凝脂,恍惚间,竟似乎是透明的一般,莹莹似玉。 父后已经为了他做到了这一步,自己断断不能再坏了他的大事,只要再按捺一些时日,眼前这风华绝代的女子必然就可以完全属于他了,想到这里,年轻的少年皇子禁不住心头又热了起来。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自有记忆以来,素尹容就很少见到自己的母皇。 他是君傲宫中的皇子,从小就锦衣玉食,受着凤后悉心教养,又因为是正宫唯一嫡出的皇子,吃穿用度自然也是远胜了其他的数位皇子。然而,自成年始,他就几乎从不曾见自己的母皇跨入过父后的凤阳宫,便是身为娇贵的皇子,也甚少得见自己每日里沉迷在美人堆里的母皇。 红颜未老恩先断,不是没有偷偷地看到过父后夜半垂泪,独坐天明,春来秋去,宫中的贵君贵侍们一个个俱是人比花娇,来凤阳宫请安的受宠侍君们却也总是一个接一个的换,父后也曾说过,亏得母皇不是个专情的人,否则,怕是连他的正宫凤后之位都坐不安稳了。然而,这番话之后所透露的更多则是无奈,是心酸。即使是尚未出阁的素尹容也不难体会。 所以私心里,他并不喜欢自己的母皇,在他看来,无论是宫里貌美如花的贵君贵侍们,还是自己那华贵高雅的父后,甚至于那些新近选秀而来的青葱少年们,对于臃肿不堪的母皇来说都根本一个都配不上,可就是因为她是君傲的皇帝,于是她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坐拥三千佳丽,夜夜笙歌,然后再喜新厌旧地随意丢弃。 少年人总是有许多的幻想,在他看来,父后虽然拥有了世人艳羡的荣华富贵和后宫的权位,但素尹容却明白父后从未真正发自内心的展露过笑颜。而身为皇子的他,本也只需要等着安安稳稳地长大,待及簈后便在君傲顺利地嫁到一个世家权贵为正君,从此过着相夫教女的日子。可即使他贵为正宫皇子,君傲的贵族们又有哪一个是会是只娶一个两个的,而身为凤后皇子唯一能比其他人多得到的也不过就是自己的正君之位永不会动摇,以及妻家相对地几分敬重,可若干年后自己是不是也是会和父后一样,眼看着妻主宠爱更年轻貌美的公子从而过着被冷落的寂寞凄清的日子。 说起来那个父后原本提过的世家出身的王家二小姐,的确要比不少君傲的女子要好得多了,人长得俊秀,又不是那些武将出身的女子一般粗鄙不文,王家也不是那些过分讲究规矩作派的豪门府邸,连正君每日都要跪迎妻主回府。 何况听说她脾气亦是不错,又是个能放下颜面的偶尔对男人温柔小意的性格,虽然在外面也惹了不少情债,不过那样性情的女子本来就很得一些公子的喜欢。 其实在这个时代,哪个公子能指望妻主真心疼宠自己?很多人便是明知道自己嫁得妻主是个不成器的,可只要她还有一分好,人人都会心存幻想,而如果素尹容不是亲眼看到自己父后度日如年的日子,此刻心也不会这般冷着。 “强扭的瓜不甜……若她实在不愿,此事还是算了吧……”素尹容低声道。 “如今我们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更不是放了她便能善了的。” “可容儿只怕父后留不下她……”素尹容黯然着微微摇头,“她毕竟是大周的亲王,玉家的皇女,怎么可能愿意屈居在君傲,何况她还一心记挂着大周的夫君……” “那又如何。”凤后微皱了皱眉,“我知道她必然不会甘心如此,但是本宫自有主意。”他看着素尹容,遂又安慰道,“其实她是个长情的女子只有更好,若她轻易便答应本宫开出的条件,为了权位能舍弃大周的夫君,这样的人就算再如何貌比谪仙,才高八斗,父后也不会放心让你嫁给她,所以,要消磨像她这般女子的意志,自然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 不,不是这样的,素尹容看了自己的父后的一眼,却不敢反驳他,只是沉默着。 她哪里是可以轻易被消磨意志的女子,这半个多月来,她虽然行动受制,无人说话,无处可去,还被屈辱地锁着金链,可每次见她都不见丝毫急躁,依然是佼佼如月,从容如风。明明从没有要求过亲王级别的锦衣玉食或者排场,却还是恰如其分地衬出了她本身的尊贵与傲然。纵然每次见面她的脸上都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却根本没有真正温柔和平易近人的感觉,反让人不敢直视,心生畏惧,却又自然而然地想要再多看她一眼,谁都知道,这绝不是一日两日可以成就的气质。 表面上她居于劣势,言谈时却不卑不亢,即使坐在父后的面前依然腰背挺直,举止优雅,对身边父后的侍从沐琴亦不亲近,不多说半句。无论父后如何旁敲侧击,诱之以利害,她都是淡淡而笑,带着不以为然地表情,什么话都没说,大有云淡风轻,对自己的处境泰然处之的意思。 表面看似温润如玉,实则冷淡疏离,然而,这原本几乎可算是轻慢的态度,父后竟然颇为欣赏,毕竟在传闻中,他也曾担心过她过于温和疲软的性子将来如何驾驭群臣,但如今看来,她自有一番心性和傲气,却用她大周玉家最桀骜的贵族式优雅表现了出来。 第一次在宫宴上见到这位大周来的玉锦瑟时,素尹容就知道她必然是不一样的。 记得她身边带着的大周贵侍亦是个夺人眼目的美貌公子,给她斟酒时曾不小心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当堂出丑,她立即出手扶了扶,没有半分不悦,淡淡笑了笑便挥手让他退下,甚至都没有关注到对方脸上一抹羞涩的嫣红与欲语还休的神情,旁人的桌上无不是美少年们贴身服侍,打情骂俏,唯有她,一个人与皇太女浅斟细饮,自得其乐,满殿的奢靡气氛中,如此清淡无争,犹如一潭清水处在浑浊的泥潭中央,太过醒目。 听说那贵侍是大周来的世家公子,的确,即使隔着帘子,也看得出他是个一等一的人才,原本,能被她选中带来出席这样的宫宴,无论身家还是品貌自然都是极出色的。然而,当这几日父后本家所派的的易容高手在父后的授意下刻意宠幸了他,目的也是为他素尹容日后扫清障碍,只是传回的消息却令人惊讶,原来这大周的世家公子竟然还是个处子…… 再联想到当日沐琴为了诱惑她几乎都快脱光衣服了,可中了迷药的她不但无动于衷,还伸手一个耳光甩过去,半点怜香惜玉之情也没有。那情形不要说沐琴了,便是其他人亦是大惊失色。 他就知道……她果然是与其他女子们不一样的…… 犹记得那几次宫中刻意安排的相遇,他却始终只能恍惚的看着她飘然如谪仙地与他维持着客套生疏的距离,衣袖微拂间,彷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青篱的话他本是半信半疑的,这样一个女儿家怎可能不风流,毕竟风流对于一个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的世家贵女来说往往也算是一个美名,然而她分明不是那些个以风流为荣的世家女子们。 在她心里的那个人就是她在大周的侧君,青篱提到过的被锦亲王独宠着的林家公子吗?听青篱说,她为了这位侧君冷落了正君,甚至还险些违抗其他指婚的圣旨。可是为什么,那个林家公子真的如此好吗?是容貌,才情,还是其他……他素尹容究竟输在了什么地方? 素尹容想到这里,微微皱眉,心不在焉地在凉亭中撕扯着手中的花瓣,一片片丢到池塘中去,连身后唤了他好几声的素青篱及其他皇子的的声音都没有注意。 “尹容,你最近是怎么了,总见你一个人魂不守舍的。” “没……没什么。”少年掩饰地拿起娟帕掩了掩嘴角,“青篱,你们来找我有事?” “最近西苑的荷花开了,很漂亮,我们几个想找你一起去赏花呢。” 心里有事,又怎么会有心思去赏花,素尹容强笑了笑:“你们去吧,这几日我身子不怎么舒服,总是倦乏得很。” 几位皇子面面相觑,青篱是个直肠子,藏不住话:“你怎么了,该不是病了吧。”他不待素尹容反对,就想将手覆上了他的额头,一边疑惑道,“不如找御医来看看吧,这时节若是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素尹容躲开他的手:“不……不用了,我就是这几日没有睡好,觉得身子有些不爽,不碍事的,你们去吧。” 青篱摇摇头,有些不放心,他想了一会,忽然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尹容,你该不会是有什么心事吧。” 素尹容被他喊得一阵心虚,慌乱道:“没,没有的事,你胡说什么。” 素青篱咯咯笑了,和身边的几个皇子一阵耳语,不一会儿大家都看着素尹容笑了,立时恼得素尹容站起身来:“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再拿我消遣我就走了。” “哎哎哎,逗你玩呢。你着什么急。”有一人拉住他,“我们是在说,你该不是吃味了吧。” “吃味?” “嗯,可不是吗?听说那大周的锦亲王新近宠幸了他身边的好几个贵侍呢,我们都知道你一心一意地想着她,所以……”几位皇子说到一半,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胡说什么呀。”素尹容急红了脸,“她宠爱谁与我有什么相干?” 反正那个人也不是真正的玉锦瑟,他站起身来,不自然地道:“一个个地就会耍贫嘴,我懒得和你们多说。” “还瞒着我们哪……宫里都传开了,说母皇和凤后有意将你许配给锦亲王呢……莫非,你还要瞒着我们兄弟不成?” 素尹容面色一红,心理却是一紧,嘴硬道:“别胡说,我怎么没听说。” “瞧瞧,他还不承认呢。”几个皇子都执着手中的团扇掩着嘴娇笑了起来。 青篱也笑道:“随他去,等旨意下来了以后我们再一起闹闹他,反正这杯喜酒,我们是喝定了的,单看他到时候怎么给我们赔不是,平日里说起来都是好兄弟,这么天大的喜事却偏偏要藏着掖着,好像生怕我们抢去了似的。” “我不和你们胡说了,我去找父后去。”素尹容说不过他们,转身就跑,只留下身后的几个皇子娇笑着看他落荒而逃。 看着他此时的背景,几个皇子的心里都有些五味陈咋,这门亲事说起来是女帝钦点的,其实还不是凤后一个人的主意,毕竟锦亲王谁也没见过,就这样不公平地完全把他们的机会都抹杀了。 只听其中一个皇子在身后嗡声细气地说道:“尹容可真是好福气,听说锦亲王大有可能留在君傲,再不回大周了,那他岂不是都可以坐稳了正君的位子了。”这话里的语气可真是要多酸有多酸。 素青篱有些犹疑地看了他一眼,了然道:“罢了,这是他的事,我们赏花去就是了,还管这些做什么?” 另一个皇子却是立即问道:“锦亲王要留在君傲?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她可是大周的亲王。” “那又怎样,你看尹容那样子,指不定心里多高兴,何况就算跟着这样的俊美亲王回大周,想必他也是乐意的,莫非你们就不乐意吗?” 众人的确心动,他们都是尚在豆蔻年华的年轻皇子们,平日私下里也看了不少才女佳人的戏文和书本,哪一个没有幻想,勿论她是个身家高贵的皇家女儿,又生得这般美貌,更难得的是还有几分才气,谁不高兴能嫁给这样的人物,毕竟谁都有虚荣心不是。 当然也有人心里有些犹疑,毕竟嫁给大周的亲王就有可能要离乡背井,而且堂堂皇子嫁得还不是正君之位,要屈身低于一个大周亲王的正君,总有些说不过去。 此时,其中一个皇子双眼明亮地望着素尹容落荒而逃的背影,压低声音兴奋地说道:“青篱,你说尹容是嫁给她为正君还是侧君?他和我们不一样,可是嫡出的皇子啊,凤后哪会真舍得让他嫁去大周?所以旨意到现在还没下来,莫不是……最终还是会挑了我们几个罢!” 他笑嘻嘻地说着,眼中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狡赖。 这话饶是素青篱听了,也只能莞尔一笑,岔开话题道:“行了行了,就会说这些有的没的,还是去赏花吧……” 此时,素鸣叶正躲藏在凤阳殿中,通过这几日的暗卫们的回报,他已经猜到了凤后为了掩人耳目,必然是将锦瑟藏匿在了离自己最近的地方,为了亲自找到锦瑟,他派遣暗卫日夜盯梢,直接躲在了凤后的主殿外,只为盯着他一举一动。 而这一日,终于被他等到了。 暗卫们亲眼看着凤后进入了主殿,却半天都没有出来,素鸣叶紧随其后的掠入,主殿内此时静悄悄的何曾有一个人影,素鸣叶在殿内查看了半日,忽然听到一阵隐隐的‘踏踏踏’的脚步声从某堵墙面后传来。他立即飞快地闪身到了屏风后,不一会,只见殿内另一边墙上的一副画卷渐渐地向外向外开始移动,一个幽深阴暗的秘道随即出现在房中。 凤后似乎并未察觉房中已多了一个人,他从秘道中走出,来到书架前,将手向一本精制纸书上一搭,随即传来‘咔咔’两声。 那画卷又渐渐自自外向中间移动,直至合拢在了一起。 没有丝毫迟疑,等凤后离开了主殿后,素鸣叶当即用了同样的手法打开了秘道,径直向内走去,却没有注意到,当墙面合上的那一刹那时,另有一个身影同样紧随在了他的身后。 刚开始被囚禁时,锦瑟几乎整整几夜都没合过眼,当然锦瑟也同样有理由相信堂堂的君傲凤后应该也是有了好几个不眠之夜。她会失眠是由于郁闷自己居然一时不慎,阴沟里翻船,在君傲的皇宫里被人困做阶下囚,而凤后大半应该是忧思过度,毕竟她玉锦瑟一天不点头,他就意味着头上日夜都悬着一柄剑,怎么说大周的亲王来君傲的出使也不可能是遥遥无期的…… 锦瑟很清楚他等着要看自己接受他开出的条件,其实那个条件在旁人看来算是十分的诱人,君傲的女帝之位啊,但凡有点野心,又有点花心的,就算会犹豫那么一下,少不得最后还是会点头的吧…… 可是,玉锦瑟却压根没打算满足他。 人要脸,树要皮,她玉锦瑟也一样,被这位任性的凤后用这样卑鄙的手段诬陷和困住已经算是她给大周玉家皇女的极大难堪了,在这种情况下,她要是敢点头,就预备着被安澜派来的暗使绑回大周再被活活骂死吧,不用怀疑,她相信自己的二姐完全做得出这种事。 然而……坐以待毙自然也不是她的作风。 这个世界可没有王子,自己更不是等着骑士来救的公主,唯一能考虑的,当然就是如何自救。 而杨昊教给她的易容术,终于可以在此时派上了用处,只不过为了找到最佳的时机和一点一滴地收集易容所必需的几样物件,锦瑟还是暂时不动声色地与君傲的凤后周旋着。 做人很多时候要忍一忍的,锦瑟是聪明人,她当然明白这一点。 第86节 因此,当她看到素鸣叶出现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安慰地在心底感慨了一把,虽说是女尊世界,自己也终于可以体会一把被英雄救美的感觉了啊。 而素鸣叶见到锦瑟的一瞬间,他紧张了几日的就心绪就定了不少,倚门而立,他斜长的凤眼盯着锦瑟,笑言问道:“被人囚禁的滋味如何?” 锦瑟慢慢抬头,当她正面面对素鸣叶时,便是这位假冒女人早已习惯威严的皇太女都是一呆。 给关了足足大半个月的大周锦亲王,依然华美如玉,美丽的双眼明亮如秋月,腰背依然挺直,仿佛这关押着她的地方竟是华堂玉屋。最重要的是,她脸上连半点不悦的神情也没有,那眼神纯粹干净得毫无尘垢。 素鸣叶心有感触地端详了玉锦瑟半日,终于笑了:“着些日子可着实难为了锦亲王,所幸是大周第一美人,虽然被困数日倒还是这副怡然自得的美人风范。” 虽然是调侃,但锦瑟不难听出他话里的关心之意,不由心头一暖,也笑道:“此言差矣,皇太女若再不来,我恐怕都要愁出白头发了?” 素鸣叶微笑道:“见了锦亲王,我才知道什么叫风度。能在这样的境遇下面不改色的,恐怕也只有亲王一个了。” “这里吃好睡好,又有何不安?” 两个各自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素鸣叶先开了口。 “为什么不答应凤后?”以素鸣叶的能耐,锦瑟毫不意外他会知道真相。 “理由很多,你想知道哪个?”锦瑟的语气仍是从容。 素鸣叶的眼中流露一丝笑意,不答反问:“所以,你现在心心念念的是如何易容,然后在不惊动凤后的情况下逃出去?” “是又如何?”锦瑟大大方方地承认,没有一丝一毫避讳的意思,“不过那是考虑到若是你这位皇太女笨到一直发现不到我的失踪的情况。毕竟依我看来,精明的太女殿下不该发现不到蹊跷不是吗?” 素鸣叶点点头,“自然,若是你当真有能耐逃出去,我也不会做声,只是若你被凤后抓住了,我也不会出手,这件事,我只能置身事外。” 锦瑟皱了皱眉,这话里的暗示,恍然让她有种不妙的感觉。 素鸣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透露的讯息太多,锦瑟缓缓地伸手掠一掠头发,面色沉静下来:“如此说来,我还要谢谢太女殿下的睁眼闭眼了。” 素鸣叶杨唇浅笑:“其实我相信,以亲王的能耐,必不会真的被困住太久。”他顿了顿,又道:“大周女帝亲自书信我君傲陛下,看来,她大致猜到了你的境况。”说到这里,他脸色有几分沉重,“连我也不曾料到,凤后居然做出这种事,此事若是张扬出去,恐对我君傲不利,两国之间更恐怕免不了会有一场交涉,与其如此,不如你就势答应了凤后的条件…也可将君傲与大周眼前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缓解…” 锦瑟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照素鸣叶这么说,她岂非得向凤后低头,娶了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十四皇子?搞了半天,这素鸣叶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如此看来,太女殿下竟是来当说客的?”锦瑟不怒反笑,“素鸣叶,你可真是好得很哪。” 她连名带姓,显然是动了真怒了。 素鸣叶静静地看着她道:“你要知道,我是君傲的皇太女,凡事自然不得不站在君傲的角度考虑。从名分上说,凤后亦是我的父君,我怎能冒犯他?” 见锦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素鸣叶继续硬下心不客气地说:“其实在我看来,凤后的条件并不算委屈了你。在大周,你只是个亲王,也至多只能是个亲王,可在君傲,或许你可以成就更多。毕竟,我这个皇太女也做得有些腻味,若那个人是你,我愿意拱手让贤,何况让一个玉家的皇女成为君傲的女帝,便是大周也未必不会不乐见其成,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不是吗?” 锦瑟浑身如堕入冰窖里似的,这一刹那,她完全明白了素鸣叶的立场和目的。他是个男人,终究不可能真正的继承帝位,而劝服了自己,除了自己可以抽身而退,更可以免除了大周与君傲现在的危险形势。虽然她有考虑过素鸣叶会发现真相进而找到她的情形,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见到自己后说的居然是这么一番话。 沉默了半晌,锦瑟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开口道:“太女殿下,你我相识虽然不过数月,但我从未看轻过你半分,我知道你绝非泛泛之辈,胸中自有丘壑,就仿佛只是数天之前的情景,我还与你一起称姐道妹,那时候我心中还在对自己说,亲王?摄政王?如你这样就算执掌了整个君傲的军政大权又如何?还不是过着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日子。本来人各有志,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们让我违背自己的良心,抛弃自己心爱的夫君,就算给我整个天下,我玉锦瑟也是不屑一顾。” 素鸣叶没有做声,他似乎是被这番话惊呆了,静默地看了锦瑟片刻,他摇摇头说:“这样的好事,其他女子恐怕莫不欣然接受,你啊你啊,就为什么就非要这么死脑筋……。” 锦瑟嘲弄地看了他一眼:“为了得到所谓的帝位,我就要抛弃夫君,然后把我自己押给你们?这算是买卖吗?” “就算是买卖,也是天下最划算的买卖,毕竟男人要多少有多少,而高高在上的帝位更是多少人梦寐难求的宝座。” 锦瑟止住嘲讽的笑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太女殿下可真是见解独到,在下受益匪浅。只不过在我的眼里,还是我的夫君重要得多了。” 素鸣叶愕然:“什么?” 不过是一个大周世家公子,就算当真倾城倾国,在一国帝位面前恐怕也是浮云了,毕竟成为女帝,美人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根本不成问题,孰轻孰重本该是再明显不过的答案,素鸣叶万没料到锦瑟居然会突然这么说。 锦瑟又道:“对不起,我这个人向来眼神不好,在我眼里,只觉得我的素衣是最漂亮的一朵花,其他不过是杂草,无论你们家的皇弟还是谁家的美人,都无法胜过他,为了所谓的帝位我就更不愿意了,所以还是让想做女帝的人去做吧,我玉锦瑟实在没兴趣。” 素鸣叶被她这番斩钉截铁表白呛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最终他才缓缓地问到:“你当真想清楚了?”锦瑟斩钉截铁地道:“当然!” “人要知足,胃口太大的下场是撑死而已,现在的我已是什么都有,夫君,姐妹,地位,权势,富贵,一样不缺,我并不觉得自己还需要什么。” 说到最后,她的神情冷淡,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自傲,虽然看起来还是那副平静温和的平常模样,但素鸣叶知道她现在很生气,甚至很可能还有些咬牙切齿。 其实对她眼前这番明显对自己很是失望的态度,他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受,会这么决然的拒绝,他知道她绝对不是故作清高,而是真心地不屑一顾。毕竟如他这样能坐稳了皇太女的位置又政治大权一把抓的,哪会看不出对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装模作样的女人他平日早就见得多了,到了他这个境界,如果没有一双洞若观火的本领,他也坐不稳如今君傲的第一把交椅,若他生来就是个女人的话,相信绝不会比大周的女帝安澜稍逊半分。但即使如此,他也不得不佩服玉锦瑟这副面对诱惑连半点犹豫也没有的冷静和决断力。 此时此刻,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人生,甚至羡慕起了那个林素衣,如果反过来让他选择,他竟然不知道他是愿意做林素衣,还是做如今君傲的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原来,他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不过是个普通男人罢了,就算铸就了今日的成就,若有朝一日能遇到这样的女子,恐怕也难经一击…… 素鸣叶怔怔地想道,一时间忽然觉得周身的空气都是凉飕飕的,说不出彷徨。 回过神来,他冷笑一声:“你当真什么都有?”他看着她,凤眼泛过一抹血色魅光,徐徐说道,“你说你有地位权势,可你能如我这般,只需一令吐出,便可让千万人俯首吗?你可以如女帝这般,掌握他人生死,也掌握自己的生死的吗,甚至你最爱的那位林侧君的生死吗?” 他说着,笑着摇摇头:“你说你什么都有,可你偏偏此时还被困为阶下囚,说得难听点,那便是生死由人。” 他这话一出,便清楚地看到锦瑟的神色微不可见的变冷,虽然她仍旧静静地坐在那里,脸色如玉,眼神如波,但目光却是极度的清冷奇异。 半晌,她垂下双眸,懒洋洋地回道:“生死由人又能怎么样?反正我现在已是入了龙潭虎穴了,只要你们君傲有本事,尽管让我低头试试!” “也罢,既然亲王心意已决,我也不多说什么了。” 锦瑟哧地一笑,讥嘲地说道:“让太女殿下白跑一趟,本王还真是过意不去。” 语调不咸不淡,边说甚至还边低头理了理衣袖,这副姿态已经等于是赶他走了。 素鸣叶回头看了她一眼,提步走出,他的薄唇抿成一线,紧紧的,神情却是带着几分复杂。 目送着素鸣叶离去的背影,慢慢的,锦瑟收起冷笑,衣袖一甩,她仰面倒在床上,低低地无奈叹道:“还真是可笑…这世道居然还有逼着人当皇帝的道理…” 她可对谓的后宫佳丽三千完全没有兴趣啊…想想连安澜的大周后宫都是一片的金枝欲孽,每天晚上还得翻牌子决定和谁上床,锦瑟忍不住地抖三抖…… 没辙了,看来还是得马上考虑自救。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没发,因为后面的几章虽然也写好了,但是不知道应该以哪条线为主。 锦瑟之后会在君傲留一段时日,而且会与一些比较特别的人有纠葛,但是大周那里也会有一个很重要的变动对男主人选的影响很大,就因为我举棋不定,后面几章不知道应该先从哪条线索先描述,所以有段时间pending住了。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两个月后,君傲皇宫 锦亲王的归期迟迟未定,但无论是大周还是君傲的官员似乎都并不焦急,反而胸有成竹。明面上说是亲王喜爱君傲的风景,自然想要多盘桓几日,但暗地里却是风传,君傲与锦亲王有联姻的打算,甚至可能是将嫡皇子下嫁,这对大周来说自然也是桩喜事,而联想到锦亲王在大周时就被女帝逼着娶夫的旧事,自然有不少人心照不宣的以为君傲正在费大功夫说服这位向来惧男成性的亲王,故而这才耽误了不少时日。不过,对于能远离家中夫君管束,在君傲美人堆里乐不思蜀的大周御林军来说,她们可并不急着回家。 而这些日子里的洛荷生更是春光满面,相对华卿的黯然失色不可不说是鲜明的对比。 真正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偶尔两人遇见时,洛荷生都故意趾高气扬地对华卿得意地流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而相对华卿的失意,柳侍玉与姚清清倒反而显得心态平和很多,毕竟洛荷生本就是他们四人当中最为出众的一个,洛家的家世又摆在那儿,一旦受宠,他的位分也必然高于他人,所以对于他如今在锦亲王面前的受宠,自然亦是意料之中的事了,何况锦亲王也并没有亏待忘记了他们两个,洛荷生受宠后不久,他们便也各自都承受了宠,成为了亲王身边如今名正言顺的贵侍们。只是对于他们日后的名分,亲王始终高深莫测,讳莫如深,不过三人都自认品级必然会低于洛荷生,故而对他平日的言行也诸多退让,遇见时总也豪门贵府后院夫君们以低位对待高位的礼节相迎。 这一日,洛荷生特意起了个大早,沐浴更衣后,把黑如缎的青丝挽出一个垂髻,斜斜插上几支玉钗,带出了几分难言的清丽,虽然侍过了寝,亲王却对他总还是有些不冷不热的,甚至白日里也并不宣召他随身服侍,这让他在表面的自得之余,也禁不住有几分惶惶。 虽说身为洛家的公子,自己的亲舅舅又是大周当朝凤后算是他的底气,可若是亲王不喜欢他,回去后随意封他一个侍君之位丢在后院,那么他堂堂洛家公子以后在各家公子面前可怎么抬得起头来,所幸,她是个优雅贵气的俊美亲王,只要能嫁给她相信已能让大周不少公子眼馋不已,只不过,自从侍寝那夜开始,洛荷生就隐隐地觉得锦亲王似乎有些变了,以往温润如水的她在独处时显得过于沉默阴郁,甚至也不太多看自己一眼,虽然偶有的侍寝中,他看得出她也是尽兴尽情的,对自己的身段容貌着迷着,可是私下里思忖起来时,他又总觉得似有哪里不对,总觉得那气度凤仪与往日的她完全不符…… 自他承宠已过了两个月有余,明明早该踏上回大周的行程,偏生亲王对此似乎并无表态,而这两个月中,他夜里能得到的召幸次数虽然明显高于柳侍玉和姚青青,却并没有真正受尽宠爱的感觉。亲王迷恋着自己的身子,这是显而易见的,毕竟他是贵族出身,那从小便保养得白嫩中隐透红润的肌肤怎是平常公子可比,更勿论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出色容貌,可身为一个世家出生的贵公子,他并不想自己只是作为一个侍寝存在的贵侍,只是为什么,她除了侍寝之外,平日里对自己却仍然都那么冷淡,甚至都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近身打扰。唯一心安的是,相比自己,如今的她似乎也一改以往,对华卿他们更加的不上心,显然自己还没有失去先机。 想到这里,洛荷生还是不由地舒了一口气。可即使如此,每次当他在回廊上看到华卿时,还是会忍不住冷嘲热讽一般,连洛荷生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时至今日,他一个堂堂洛家公子还要这么不依不饶地去刻薄一个明显已不可能是他对手的少年,也许归根到底还是他内心的隐藏的嫉妒在啃噬着自己,他可以忍受柳侍玉与姚青青和自己同样承宠,却无法不去嫉妒曾经锦瑟是如何的高看华卿,让他每日里陪在身边随侍,而如今的自己除了侍寝,平日却连一步都不可能跨进她的房里…… “这么急做什么,莫非还想着如何摆出楚楚可怜的模样给亲王看?”此时,打扮得娇艳动人的洛荷生再一次与低着头匆匆路过的华卿狭路相逢,毫不留情地讽刺了一句后,得意地感觉到周围宫侍们隐约投来的目光,洛荷生又大声嗤笑道,“一个早已失了身的人,还妄想邀宠,真正可笑……” 这话实在有些重了,连一些不明所以的君傲宫侍都忍不住将目光若有似无的瞟了过来,而在这样的场合下,华卿听着洛荷生的话,只觉得字字刺耳,句句让人恐慌。 他苍白的唇哆嗦着,讷讷说道:“我……我没有。” “既然没有,那你为什么这几日一直游荡在亲王的身侧?难道不是为了等着亲王偶尔垂目怜惜你一番?”他说着,用一种嘲讽和讥笑地眼光打量着不断瑟缩后退的华卿。 在洛荷生的冷眼直视中,华卿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地泣道:“不……不是这样的,是亲王曾经吩咐过,让我随时听候宣召……”锦瑟是的确吩咐过,即使是在意识到华卿的意图而故意冷落了他的那段时间,性格向来温润的她也从不曾真的不理不睬这个可怜的少年,但是……那个易容成锦瑟的假亲王却并不知情,她当然不可能宣召在四人中算是貌不惊人的华卿,但也更不可能知道锦瑟曾经有这样一个旨意以至于让这个少年总是在门外回廊中痴痴地等待着。 而此时,华卿这种不合时宜的辩解显然更是激怒了洛荷生,引发了他埋于深处的强烈的嫉妒之情。 “啪~”的一声,他出手狠狠地扇了华卿一个巴掌:“你也配等亲王的宣召?” 被这一巴掌招呼了的华卿,脸颊边骤然是红紫一片,额前梳理好的发丝也散落了几缕,配上他含着雾气的大眼,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当真说不出的让人怜惜。自从得了宫中的教训以及他潜意识中自卑心理的作祟,他不敢回嘴,只能小声地啜泣而忍受着洛荷生的欺辱。 见他这般模样,洛荷生不知为何心头腾的更是无名火起,甚至都没留心周围的状况。 作为一国重臣与亲王,锦亲王自然与其他的使臣待遇不同,是直接隆重招待地住在君傲皇宫中的云庄流苑,这座别苑足有亭台楼阁二三十栋,小桥流水,假山垂柳,九曲回廊,自成一体,无一不带有精巧华贵之美,即使对于诺大的君傲皇宫来讲,这样一座占地数亩的精美别苑,也唯有凤后才能享有,毕竟虽然它不算大,可其中的布置装饰无一不是名贵难言,处处可见匠心。正因如此,被安排来此经受吩咐的也都是宫中品貌端庄且言行教养都极为出色的君傲宫侍们,乍然听到洛荷生刁难羞辱华卿的话语时,他们虽面色稍有惊愕,却规矩得没有一个敢展露在面上,反而还一个个都装作没有听到一般的微微低头退得更远了些。而近前处无法避开的宫侍则依旧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们的态度恭敬中透着从容,听到巴掌声甚至都没有半分异色。 “洛公子,何必与他见识。还是算了吧。”此时,姚清清忍不住上前劝道。 “哼,我不过是教训一下他,让他明白在这里应是以谁为尊……”洛荷生不屑地甩开他的手,自从三人都承宠了以后,他与姚清清和柳侍玉两人也不再亲密,毕竟日后将要同侍奉一个妻主,少不得要分去不少宠爱,他毕竟还是自小被娇生惯养惯了,做不来那种宽宏容人的大家公子的假模假样。 见他对自己亦是毫不留情,姚清清顿时不着痕迹地抬袖掩了掩嘴,心中却是暗暗叫苦,后悔自己太过多管闲事,柳侍玉则默不作声地低头看着脚上的绣花鞋,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一时间,整个云庄流苑中,除了华卿的饮泣声再无其他,竟是安静得出奇。 这时候,却有一个少年微低着头走了过来,论容色,他的长相只算清秀雅致,眼神却是平和淡然,便如一个寻常的宫中侍从,拂过花柳,像是堪堪才从满院繁芜的树木中出现的一个人,缓步走来时,却有一种闲庭散步般的悠闲。 “请洛贵侍高抬贵手。”说话时,少年正把头垂得低低的,以至于别人只可以看到那白皎如玉的下巴,而那声音沉静温婉,娓娓而来时如清水流泉,透着一种淡雅平和的风姿。 这样一个少年无论洛荷生还是姚清清几人,都感觉很面生,却见他身上穿的却是大周一等宫侍的锦服。 “你是什么人?”洛荷生问道。 少年再度福了一福,礼仪标准却让人感觉不出丝毫的卑微,那一举一动间似有种刻入骨髓的优雅天成,在微风吹拂下,竟有一种随风欲去的美姿。 “奴婢是随侍御林军中的允儿,先前因并不曾在各位贵人跟前随侍,故而未曾面见。”他徐徐道,“各位贵人如今虽得亲王宠爱,但毕竟还未受封,如今又是身处在君傲的宫中,若不谨言慎行,只怕也会给亲王惹来烦忧,再生事端。如眼下哪位贵侍行事不妥,日后回大周时,洛贵侍可上报亲王依家法惩治亦可。” 他说的很冷静很明智,何况最后一句话又分明很得洛荷生的心意。这样一来,洛荷生满腔的怒气,便也慢慢平息了不少,他终究亦是贵戚出生,仔细考虑也觉得的确如此。 好一会,他冷冷一笑,对华卿道:“既如此,今日便饶过你了,华贵侍!”说罢,也不等旁人回答,衣袖一甩地傲然离去。 待洛荷生转身离开,这名叫允儿的少年再度气定神闲地对着周围的宫侍开口道:“今日之事不过是大周的家务事,诸位宫侍想必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我大周虽仅在君傲逗留数日,但亲王却是女帝贵客,此种利害还请各位权衡一二。” 他的音量并不大,话中却是满含清冷,那姿态,也是极尽清贵。一时间,周围不少君傲宫侍居然都情不自禁地伏身,低低应了声:“是!” 闻言,洛荷生的身躯一顿,刚刚走出几步的他,竟慢慢停下脚步,忍不住回头看去。 那说话的少年,也许论相貌即使是在寻常贵族家的侍从中他也只算清秀而已,但那双眸却是明亮美丽,身形更是翩跹宛然,窈窕优美之极,恰好一阵微风吹来,吹起那层层叠叠,宛如荷叶边一样繁复美丽的宫裳,衬得他整个人清丽如莲,竟有一种随风欲去的美姿,如天上降下的谪仙一般悠然,让人自动自发地就产生了不敢冒犯之感。 于是霎时间,一种诡异的熟悉感顿时涌上了洛荷生的心头……仿佛,他早认识了这个少年一般。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当下,少年的眸子亦也淡淡地朝洛荷生扫来,他不言不语,娴静平和,但不知为何,洛荷生感觉到了一丝紧张,那就像是一种上位者注视着自己时的眸光,似乎还有一丝不可察觉的怜悯。想到这,他转过头,又暗道自己多心。 洛荷生并不知道,在他的身后,那名为允儿的少年眸光复杂地盯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了,方才几不可见地叹息了一声,随即上前将一方锦帕递给仍低头啜泣着的华卿。 姚清清和柳侍玉自然不会来关心他,早已走得远了,唯有柳侍玉期间也曾回头,如洛荷生一般多看了这叫允儿的少年一眼。 华卿并不在意这个递给自己帕子的下人,他面色凄然地摇摇头,边拭泪边躲进了回廊角落里的厢房去。 此时,少年方才站直了腰背,使得原本纤长修直的颈项挺出优美的弧度。而他的脸色,却带着沉默的冷凝…… 其实并非洛荷生多疑,允儿正是玉锦瑟易容的,是如今在君傲皇宫里真正的锦亲王。 锦瑟最大的悲剧在于,她曾经很努力地想在女尊世界里做个缩头乌龟,以摆正自己的位置做个大大的良民,可是总有人随意的变换着她的人生,从一个皇女到亲王,再到被君傲凤后看中的女帝人选,只是目前看起来,有的一切都不是她想要做的。 数日前她还只是个大周的使臣,负责把她们大周的公子送到君傲三皇女的床上就可以完事,可是转眼,她就莫名其妙地被陷入了自己要娶亲的境地,然后还蒙堂堂的君傲凤后青眼相加,想招她“入赘”…… 说到底,这全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素鸣叶推波助澜,更可恶的是,他压根是见死不救…… 自素鸣叶和她谈过后,锦瑟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既然指望不上这位君傲的掌权者,也只能自食其力离开这里了。 而她唯一可以摆脱困境的能力,自然是就是她新学的易容术和一贯赖以“逃命”的二调子轻功了。 第87节 现在唯一最麻烦的,还是手脚上的金拷,不过经过数日的观察,她发现到身边那位时常寸步不离的凤后心腹沐琴亦是个关键,为了方便她洗浴清理,凤后同样也配给了他一套钥匙。 所有人都以为锦亲王只是个文弱皇女,何况这样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此真正可以贴身服侍她的唯有这位沐琴,这样一来,便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这一日,在素鸣叶离开后不久,沐琴再度入内恭恭敬敬地安排好了茶点,锦瑟看着他朝自己走近,目光一如既往明澈平静,却分明带着疑问。——刚才素鸣叶这样一来一去,莫非两人竟没有碰上? “沐琴,今日我与凤后的话,你也听到了吧。”她的声音仍是轻淡温和,宛如春风。 在宫侍中来说,沐琴皮肤白净,双眸乌黑,红唇挺鼻,虽不是令人惊艳的长相,但也算得是个可人儿。又与锦瑟日夜相对,悉心服侍,连就寝时都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宽衣解带,下榻在床边的贵妃椅上,若换了个每日都习惯男子侍寝的急色女儿家,恐怕也早已按耐不住了。 便连凤后今日,都刻意旁敲侧击地暗示锦瑟若有需要,可以随时“享用”沐琴……毕竟对于年富力强的女儿家来说,连凤后都不相信一个堂堂的亲王可以当真戒色。 然而锦瑟却是低低一笑,当堂回绝了凤后道:“不必了!”说话时,她的眸光冷淡冰凉,声音沉静,连半分犹豫都没有,这份坚决连凤后都隐隐产生了钦佩之心,毕竟贵族的女儿家,哪个不是一年过十二三便有无数通房暖床的,君傲和大周一样,大部分世家贵女虽是女儿家,却也免不得有些娇气,从来五指不沾阳春水,平日里更少不得要无数贵君贵侍贴身服侍,一个个俱是养的白白净净,自然也都极为懂得享受,忍受不了须臾的寂寞抚慰。 锦瑟回绝得强硬,看似让这个白净的少年少不得有些失望,声音更是带着梗咽与委屈:“亲王是讨厌沐琴吗?”又来了,锦瑟想道,说到底这里的宫侍和大周一样,都逃不过林妹妹的套路,她静静地看着他,反问道:“你会喜欢一个把你软禁起来的人吗?” “奴婢知道如此是对亲王不敬。”他咬着唇羞涩地说道,“但是奴婢是真心想要好好服侍亲王,不在乎名分,毕竟……奴婢这些时日服侍亲王,亦也……亦也愿意为亲王分忧解劳,可亲王为何不喜奴婢呢?沐琴愿意为亲王做任何事……”说到最后,神情简直似哀似怨。 不知怎地,锦瑟听了这种话,只觉啼笑皆非,这是什么话?应该是琼瑶席涓那种九流文艺言情小说中女主角的对白吧。 再加上这沐琴虽然双眸含泪,那动作却是斯文优雅,只见葱白的手指捏起帕子一点点地擦着眼角,秀气得锦瑟只想捂脸。. “本王不想听这些,若无事,你便退下吧。”真正是烦人的戏码,锦瑟想道,本来预备直接把他打晕了抢了钥匙易容走人,可是如今看他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心软的她可实在下不了手。 她收回视线,看向一旁的屏风。 望着面前神情淡漠的玉锦瑟,沐琴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半晌,忽的直起身子优雅地说道:“原来亲王当真是不喜欢奴婢?那沐琴也不必再继续演下去了。”这前后判若两人的语气姿态,直直让锦瑟傻了眼。 而在锦瑟瞪大的眼睛中,沐琴又是低低一笑。他缓步走到锦瑟所坐的桌边处,曲膝一福。 “大周暗卫密使沐琴,见过锦亲王……” 锦瑟险些没喷了……这又是玩得哪一出? 沐琴看着锦瑟震惊的神情,把笑意压下嘴角,继续道:“沐琴自幼出自大周,五年前顺利潜入君傲宫中,并于二年前被选入了凤阳宫中,还算得凤后宠幸……”他说着,又是意味深长地一笑,“不过亲王对奴婢可真真是不留情,沐琴被凤后选中在静室献身时本以为亲王会怜香惜玉,却不料亲王竟如此狠心,奴婢毕竟也是大周出身,本来只想借机好好亲近一下同乡人罢了……” 说到最后,语中竟隐隐有怨怪之意,直让锦瑟哭笑不得。 见她不语,他又滔滔不绝地说道:“其实原本陛下在亲王入君傲前已有旨意,派奴婢着机为亲王在君傲定下十个贵族或宫侍美少年送到塌上,以让亲王好好体验一把君傲的美人风情……” 这话一出,锦瑟又是一阵呆滞。 看沐琴的模样,竟似一点也不觉得,他接手的是一个多么古怪的命令,说的反而那个理所当然。 不过如此一来,锦瑟更加可以确定这个沐琴的的确确是大周在君傲皇宫中的暗探,毕竟除了自己的二姐,有哪家的女帝会吃饱了撑着整日里就琢磨着朝自家妹妹的床上塞男人的。 “奴婢本已选定了十个长相高雅,风姿不凡的美人,却不料亲王会被凤后囚禁,奈何不得不亲身上阵以解亲王思乡之情…谁料亲王看不上…” 还思乡呢,见你个鬼思乡,再一眼瞥到对方似笑非笑的神情,锦瑟咳嗽一声沉下脸来:“闲话少叙,沐琴,既然你是大周的暗使,那本王也明人不说暗话,你还预备关我多久?” “委屈亲王多日了,沐琴今日既然自示身份,当然也绝不敢继续关着亲王。” “不错……”锦瑟见状,嘴角扯了扯,“真是不错,你倒是个打得个如意算盘,正巧可以把这个黑锅栽给皇太女,让他们二人互相猜忌,凤后亦也绝不敢声张,更怪不到你的头上,难怪你隐忍不发这么多日也不敢在本王面前泄露真身,刚才皇太女来的时候,你必然躲在门外看了半天笑话吧。” 沐琴欣赏地看了锦瑟一眼,展颜一笑:“正如亲王所言,如今亲王被拘的消息,奴婢已派人偷偷传回大周,想必陛下很快就会派人前来,这段时间,也只能委屈亲王易容为大周宫侍了,不论宫中身份还是亲王的易容物事,沐琴都已经准备安排妥当。” 锦瑟闻言,又是忍不住无奈地一笑,的确,她还不能随意离开,毕竟谁知道这位假亲王顶着她的身份还会干出些什么事来,然后宫里的那一堆人又会出什么幺蛾子,如此看来,的确还是呆在离这所有人最近的地方才是妥当,否则她这般名不正言不顺地回了大周,什么下场谁都想得出。 堂堂大周亲王,既然是被君傲迎着入了城,自然也要让君傲让她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从城门口离开,只不过…… “你知道我会易容?……” 好一会,那沐琴才应声说道:“是。”女帝陛下早就什么都知道了,就亲王一个人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 他抬头朝着锦瑟阴晴不定的面上瞟了一眼,压低声音,温温软软地说道:“奴婢还知道亲王这几日隐忍不发必然是等待着最佳时机可以在无人时打晕沐琴,然后夺走金匙,只是亲王一直碍于心软的缘故不曾出手,奴婢在此且先谢谢亲王的怜惜之意……” 锦瑟的脸色又青又白,实在煞是好看,若非此时沐琴说话时还算一脸诚恳,锦瑟几乎要觉得他是在拐着弯儿在嘲笑自己了。 坐在椅上,她向后微微一仰,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让人摸不透的暗卫,她的语气终于慢慢归于平和。 “沐琴,你做得很好,大周看来没有选错人……” 从这一日开始,君傲的宫中多了一个叫做王允儿的大周宫侍。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君傲后宫 对于锦瑟来说,她从来没有所谓的古代人的尊卑观念,所以即使她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宫侍,但她该行礼该低头的时候还是一步不差,一礼未废,这除了可以把她一身的皇族贵气完美的掩饰起来,更便于自己天衣无缝地隐藏在宫里。 她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凤后和素鸣叶的下一步,亦等待二姐的皇命,直接冲上去撕破这层遮羞布告诉所有人现在的锦亲王是假扮的,戳穿凤后的阴谋,这样做的确可以快刀斩乱麻,却也完全会弄坏两个大国之间的平和,甚至给大周的脸上抹黑,毕竟,这位易容成她自己的女子骗过了所有的大周侍从,大周御林军,乃至还宠幸了大周随侍的几个贵族公子。 所以,在玉锦瑟看来,如今的她最好还宁可自己别恢复身份,大周的脸面就不提了,更让她如何对那几个公子交代…… “锦亲王到……”车帘被侍从掀开,一个俊美的女子伸出头来。这易容成锦亲王的女子虽然与她五官相似,同样的白净美貌,只是相比起锦瑟,她他没有了那种笼罩于脸上的容光,那双眸子中,也没有明澈高远的气质。这世间,有时候即使长相相似的人也可以给人南辕北辙的感觉,易容亦是同理,这也是她不敢轻易显露人前,甚至除了侍寝都不要洛荷生等人随侍的道理,明明可以有一样的五官,但见过玉锦瑟本人的她很清楚的知道,并非出生于皇族的自己,真要与玉锦瑟想比,便于星与月一般,轻易地便能教人看出差距来。 随着假亲王的下车,洛荷生,柳侍玉等人也纷纷紧随其后,唯有华卿一人,站得远远的,似是被疏远了,与先前锦瑟在时的情形可说全然相反。 锦瑟知道,今日若非这宴席是素鸣叶请的,这位假亲王还是不会轻易露面的,也不会带上大周的几个贵族公子充场面,而她自己,作为一个侍从,自然就不远不近地跟随在华卿身后大约五步处,这个距离既可以观察形势,又不便引人注目,毕竟全部的焦点都在那位顶着自己面皮的假亲王身上,有着无数被迫招蜂引蝶经历的玉锦瑟很清楚这一点。 “亲王快看那里……”洛荷生一边明眸流转,一边笑靥如花地指着御花园中一株开得极盛的牡丹。 假亲王敷衍地抬头望了一眼,点点头:“不错,极美。” 其实洛荷生只不过是想找个话头和亲王闲聊罢了,他一个洛家公子哪里不曾见过什么奇花异草,如今见亲王回了他一句,不由更是兴致勃勃地说道:“亲王也喜欢牡丹花吗?” 那声音柔媚而轻和,小心中透着讨好。 “嗯,喜欢,你若是中意,日后回了大周本王赏你一座种满牡丹的亭子。” “真的吗?荷生谢过亲王了。”洛荷生惊喜地盈盈一福,假亲王挥挥手,满不在意地点点头。 而锦瑟震惊了,这个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吧。 大姐啊,作为易容人士,你有点道德好不好啊,看她许诺像吃饭一样平常的态度,锦瑟就猜出她平日里为了应付几个公子的争宠,指不定说过多少类似的话来了,始终很会忍耐的锦瑟此时很是无奈地瞟了她一眼,这么随便乱发誓,日后是不是还要她自己来还,难道只要是甜言蜜语和诺言就可以乱许的?我说易容的大姐啊?我不怪你吃白食,可你也有点职业道德心好不好哇。 洛荷生自然没有注意到假亲王随意的态度,此刻那笑容还挂在脸上,那么灿烂,那么明亮。 而一如往常的,柳侍玉和姚清清两人自然只是低头跟随在他们的身后,仿佛只是个陪衬一般。 他高兴地看着水波荡漾的湖面,与湖面上的阳光折射出的斑斑白光,又道:“亲王殿下,日后荷生只盼能与亲王殿下天天在湖边散步,有桃花梨花相伴,有垂柳白杨相映,便也知足了。” 说着,他甚至还得寸进尺,偷偷地将手握上假亲王的手,谁料那假亲王状似无意的转过身去,倒让她避开了。 此时,洛荷生尚还来不及掩饰自己的失望,一旁的姚清清却是忍不住插话道:“洛贵侍说的不错,若是能配上夕阳和漫天霞光,与亲王泛舟其中,定是极美的。” 假亲王转头看了她一眼,唔了一声,赞道:“倒是个极好的主意。你有心了。” 洛荷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姚清清只做未见。虽说他们都知道自己不如洛荷生,但身为男子,总是不甘愿被妻主冷落或者眼睁睁地看着她与其他男人诗情画意的。 此时,唯有柳侍玉一人沉住气,他低头没有接话,甚至还悄悄地后退了几步。 而早已经被这位乱许诺的大姐麻木了的玉锦瑟只是看向湖面,喃喃嘀咕道:“美什么美,我看要倒霉了倒是真的。” 同样在皇宫里长大的玉锦瑟,早就什么样的美景都看得腻味了,自然也明白这三个男人之间的暗潮汹涌,这个假亲王,真要做戏,带一个也就够了,偏生还要一起带上,这不分明是自找苦吃,引火烧身吗?看来她以前一定鲜少易容成权贵,压根不知道这个世间男人之间争起宠来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你在说什么?”却见柳侍玉正退到华卿的身边,闻听到她的窃窃私语,忍不住停步问道。 锦瑟呆了呆,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看看走在前满已经离开有数步远的假亲王与洛荷生他们,甚至连华卿都紧跟着不肯落下,倒是这位明明未见失宠的柳家公子,反而宁可落后数步,跟自己这一个小小的宫侍平行。 “奴婢刚才只是喃喃自语,这花儿开得虽美,却终有一日零落成泥碾作尘,唯有香如故。” “零落成泥碾作尘,唯有香如故……”柳侍玉下意识地又念了一边,立即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道,“真是好句,这是你做的?” “什么好句?不过是随口叨叨罢了。”锦瑟深悔自己一时口快竟习惯性地说了两句杜甫的诗。 见这位柳家公子仍然看着自己,锦瑟苦笑:“不是我……奴婢做的,这不过是奴婢无意中听亲王……” 呵呵笑了两声,见到眼前的柳公子仍是一脸沉静,看不出喜怒,不由又道了句:“柳公子,您还是到亲王身边随侍吧,不然一会亲王若是见不到您要人服侍可怎么办。”说着便加快了脚步,很快地赶上了前面的几人,可身后,柳侍玉却仍是不紧不慢跟着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让她叫苦不迭。所幸大周亲王出行,身后的随从为数不少,他们二人这样一个插曲也并不显眼。 很快的,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便走近了皇太女的中宫宫殿,到得这里,出入两侧的宫侍明显多了起来。锦瑟才瞅了一眼,便目光一滞。 这些宫侍们,竟然一个个都是穿红着绿,打扮得华艳无比。这还是春天,他们身上的衣裳却已是十分单薄,那薄衫下的抹胸,连花色纹理都一清二楚地呈现在她的视野中。 望着这遍地春色,闻着他们身上散发的浓香与一阵阵朝易容成自己的锦亲王飘来的如火如荼的目光,锦瑟不由苦笑,看来这个假亲王,顶着她的脸皮还连宫侍都迷倒了不少,日后她得赶紧逃回大周,省得日后冒出来一堆苦主要她负责。 等到得正厅,锦瑟随着众侍找了个假亲王身后不远处毫不显眼的榻上跪坐下,刚一坐下,她就头皮发麻的发现这位柳公子竟然也在她的身边稳稳地跪坐了下来。身为一个侍寝过的贵侍,柳侍玉本不该坐在宫侍的位置上,可他这样的避退对假亲王来说并不在意,而洛荷生他们自然更是求之不得。 锦瑟知道,这样的宴席,只要是争宠的小侍,都会抢着坐在离主人最近的位置,锦瑟若不是为了前来观察素鸣叶,也不至于特地委屈自己还要伺候这位假亲王坐在宫侍的席上…… “柳公子,您的位置在前面,不是奴婢这里……”锦瑟低声提醒道。 却见柳侍玉微微扬起嘴角,微笑道:“坐在这里便好,亲王不会怪罪的。”说着,他又转过头来,对着锦瑟笑道,“你叫允儿是吗?” 对上这柳公子漂亮的双眸,不知怎么的,锦瑟突然有点心虚,想到了若非自己被人拘禁,搞出来一个易容成她的假亲王,这位好好的贵族公子也不会被骗着上了其他女人的床。 她不敢多话,只微微点点头。柳侍玉注意到,这叫允儿的宫婢虽然坐在宫侍席位上,却依然腰背挺直,安闲雅适,这坐姿倒仿佛他坐着的是一个王侯将相之位,他不知道这是玉锦瑟自小在皇家养成的如何也改不了的习惯,只是忍不住总是悄悄地要多看她几眼。 他收回视线,淡淡道:“其实我觉得坐在这里甚好,亲王想必也不会介意。” 锦瑟看着眼前在假亲王身边一左一右已然落座的洛荷生与姚清清,明白了柳侍玉的意思,她轻轻对着柳侍玉安慰道:“也对,角落里反而更加清净。” 柳侍玉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很快的,君傲皇太女素鸣叶便一如往常地入了大殿。 彼时殿中虽然是灯火辉煌,衣香鬃影,香气流荡。却在君傲皇太女出现的瞬间立即安静了,所有人都起身向她行礼,连假亲王都略略欠身,锦瑟心中看得直叹气,这位易容的大姐虽然熟知所有的礼仪,却不知道她与素鸣叶私下里早就混熟了,这种场合她对素鸣叶从来不必起身只需微微颔首便算打过招呼了,也难怪素鸣叶能轻易地识破她,这可是全身都破绽啊,精明的素鸣叶能放过吗? 而今日的素鸣叶亦是有备而来,他嘴角含笑,抬手威严地示意所有人入席。台面上与假亲王寒暄了两句后,他的双眸精光突现,如有实质般的朝亲王的身后扫射而来。身边不少大周宫侍们察觉到这皇太女的凌厉视线,都微微略有不安地微微发抖,唯有锦瑟做不出这副娇羞或惧怕的模样,更怕自己愈描愈黑,只能气定神闲依旧垂眸。她心中底气很足,知道素鸣叶答应过自己绝对不会妨碍自己逃出凤后宫中,是以觉得即使被他看破也没什么大不了。而和她同样镇定的,则只有此时她身边的柳侍玉了。 而就在素鸣叶向他们打量而去的时候,洛荷生与姚清清也注意到了,相看了几眼,姚清清偷偷扯了扯洛荷生的衣袖,朝柳侍玉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他的意思是,皇太女是否看上了柳侍玉。毕竟这样一个长身玉立的贵气美少年,在一群大周宫侍之中还是极为醒目的。是以不论是洛荷生还是姚清清都毫不怀疑,皇太女也许会看上柳侍玉。 “你……上前来。”果然,片刻后,素鸣叶便抬手,对着锦瑟的位置遥遥一指。 上百人的殿堂顿时一静,锦瑟一怔,再抬头上,正好对上素鸣叶微眯着眼,似笑非笑的神情。 “没错,就是你这个小宫侍,上前来吧,本王有话问你。” 这一下连柳侍玉都抬眼向她看来,“是!”形势比人强,了解素鸣叶恶劣性格的玉锦瑟在心底无奈地叹口气,她缓缓起身,她这一起身,满殿不少人都朝她注目而来,看到她不过是个貌不惊人的大周宫侍时,都掩饰不住几分惊讶。 直至走到素鸣叶的面前的台阶下,她方才朝他一福,恭敬道:“奴婢见过皇太女殿下。” 那声音沉静动作流畅,没有丝毫拘谨,柳侍玉看着她连面对皇太女都如此模样做派,不由嘴角微扯,露出一抹淡笑来。 素鸣叶听到她的声音,依旧是懒洋洋的斜倚在榻上,他不语着上下打量了玉锦瑟的新易容半日,遂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是大周宫侍。王允儿。” “王允儿……王允儿。”把玩着手中的酒盏半晌,素鸣叶忽然朗声一笑,“大周的宫侍都像你这么大胆吗?你似乎一点都不怕本王。” 锦瑟姿态优雅地依旧低着头,心中鄙夷地竖了个中指,面上却是谨慎地回道:“太女殿下风仪天成,奴婢自然尊敬,而非惧怕。” “哦?”素鸣叶依旧不放过她,“可你大周的几个贵侍公子反倒是很怕我,莫非你的胆识修养还胜过你的主子不成?” 第88节 他的话音一落,洛荷生与姚清清不由俱是周身一僵,锦瑟依旧维持着微笑的神情,平静地徐徐回道:“奴婢是粗人,自然不如几位贵侍能识凤女龙姿。” 素鸣叶的眼中,再度闪过一抹戏谑的光芒,他又问道:“那你可知,我为何要你一个小小的宫侍前来回话?” 锦瑟依旧垂眸,恭敬而平静地回道:“太女殿下心思高深,奴婢自是不知。” 素鸣叶看着他半晌,慢条斯理地又道:“本王看你颇为顺眼,要调你来君傲太女宫中,你以为如何。” 锦瑟依然是一脸平静,从善如流地回道:“蒙太女殿下青眼,奴婢定当尽心竭力伺候贵人。” “很好,你若是伺候的好了,本王自然还会重重有赏。”这话显然有其他含义在内,可偏偏玉锦瑟所易容的少年像是完全没听懂似的又是恭敬道:“奴婢谢太女殿下看重。” 这轻巧的一句话,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把素鸣叶语调里的暧昧全然忽略了,这样一来,连素鸣叶都状似觉得无聊地挥挥手道:“罢了罢了,实在是个无趣的人,你还是回去继续伺候你的主子吧。”真把这家伙放在自己身边,非得引得凤后猜忌不可,如今玉锦瑟才刚逃出凤后的手心,暂且还是让她逍遥几日吧。 “是!”锦瑟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姿态,退了下去。满殿的人看着她,有替她惋惜的,也有怪她不识好歹的,唯有柳侍玉在她回席位后,对着她淡淡一笑,像是明白了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宴席继续,喧嚣又起 好一会儿,柳侍玉方才叹息了一声,低声道:“如此做,不可惜吗?” 却见锦瑟不答,只是伸手递过来一块红豆糕,柳侍玉愣住了,扭头见她一边偷偷咬了一口糕点一边对着自己露齿一笑:“刚才路过一旁的席位顺手牵了两块点心,否则这宫宴时间太长只怕要饿着了,你我就暂且用这个先垫垫肚子吧。” 他愣住了,这才知道锦瑟压根没听到他先前说的话,看着眼前少年清秀脸蛋与灿若星辰的眸子。慢慢的,他展颜一笑,伸手接过:“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素衣,他绝对不是炮灰,可是貌似大家都不能接受那个安排,所以我想等主线更明确一点再点出。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此章作者自锁唷~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晚上,湘翠收拾好洛荷生的被褥,伺候完他就寝后,便提着灯笼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自从洛荷生等人侍寝了之后,他们的身份自然都不再只是锦瑟的随身侍从,虽说正式的纳君礼仪要回了大周才能去办,但总归算是亲王的房内人了,有了自己可以下榻的精致院落不说,也被配了贴身服侍的小侍和宫侍,身份自然也不同于一开始的随侍,而被默认为亲王贵侍。 湘翠提着灯笼在碎石路上等了半晌,方才见到一个君傲宫装打扮的少年急匆匆地赶来,两人站在树下方才窃窃私语了几句,湘翠就吓了一跳险些将手里的灯笼掉在地上。 洛荷生如今虽然不过是大周亲王身边一个没名没分的侍寝贵侍,然而洛家总算是出了当朝凤后的皇亲国戚,以他的身份和财力,收买一两个君傲的宫侍自然不在话下,消息亦比其他为亲王侍寝的公子们要灵通许多。 待那君傲的宫侍走了以后,湘翠将自己整理了一番,深吸了口气,这才转身往洛荷生的小院走了回去。 方才从君傲的宫侍这里得知这惊人的消息时,连他都大吃一惊险些失了分寸,锦亲王竟然要入赘君傲,娶君傲嫡皇子为王君,这消息实在对公子太重要了。 他心事重重地走到公子的床边,轻声问道:“主子睡了吗?” 过了片刻,湘翠听到床帘被掀开的声音,立即上前将洛荷生搀扶了起来。 灯影照射下,他的眸子带着慵懒的迷糊水雾,秀气笔挺的鼻子下红唇泛着水润般的色泽:“怎么了,湘翠?” 湘翠几乎是有几分不安和踌躇地开口道:“主子,方才君傲宫中打探出来的消息说,亲王许是要留在君傲了。” “什么?”洛荷生顿时花容失色,他面色发青地盯着湘翠,“这个消息可确实吗?” 湘翠急忙点头:“应是真的,奴婢刚才方打听到的,是十三皇子身边的宫侍……” 洛荷生起身下床,不知道怎么绊了脚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被湘翠搀扶住站稳了却仍是手脚冰凉,怎么可能,若亲王果真要留在君傲,那么在君傲这样的异国,他恐怕就再也得不到大周洛家的半分关照。从此后,他在君傲永生只能是个毫无背景,地位低下的暖床小侍,想也知道,君傲皇子怎可能容得下他大周公子成为玉锦瑟身边的侧君甚至贵侍。 一想到自己堂堂的洛家公子居然也会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洛荷生几乎羞愤难当,脸色极是难看,好一会,他低哑的声音传来,“明日一早,你便悄悄地再去多打听一些看看。……” 再说君傲皇宫中,这两日又出了一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来。 君傲女帝最近又新封了一个林美人,这林美人容色虽算不上拔尖,却是吹得一手好萧,更会作词,且身子骨似乎很是不好,十分羞怯,几乎是风一吹就倒的病摸样,偏生脾性却还有几分清傲。女帝日夜笙歌,看惯了歌舞和谄媚邀宠,如今得了个看似外柔内刚的,自然觉得新奇,不过宠幸了二十天,就封了他个美人的位分。虽然只是区区从七品,仅在最低微的八品“宫人”位分之上,但对一个娘亲不过是小县丞,出身低微的男子来说,已算的是很不一样的恩宠了。毕竟他进宫不过三两个月,选秀时也并不出众,如今骤然地脱颖而出,自然跌落了一众人的眼睛。 当然,要成为美人还算得是容易的,可能不能再上一层就难说了。只是原本这君傲女帝就是个朝三暮四的,恩宠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图个新鲜劲。这在后宫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可偏偏这次似有些不一样,连往日里从来不会被女帝忘记的随文君,也被连续冷落了十几日。而那新来的林美人不过偶然说了句最喜欢桂花,女帝竟立即将原本赐给随文君的异国进贡来的一株用整块白玉雕饰成的桂花盆景转身就搬到了林美人的倚兰院里。 这么一来,后宫表面看似平静无波,实则不少人都看在眼里,幸灾乐祸在心底。随文君的出身甚至连林美人都比不上,不过是个青楼里千人坐万人骑的货色,仗着一副好皮相和一些邀宠的手段才独占恩宠至今,如今风水轮流转,他也成了被女帝厌弃的角色,不少往日里早已嫉恨他的顾不上其他,第一个就幸灾乐祸起来。然而等不及他们想看随文君的好戏,林美人的母亲便被官升三级,一跃而为六品。 这一下,不少人坐不住了,女帝以往再如何宠幸谁人,都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荣耀其母家,何况还是无功之下一跳三级,虽然随文君这样也曾帝宠不衰,但因出身之故母家无人在朝做高官,就算是被宠上天去也犯不着朝堂。何况女帝早已不理政事许久,故而这次连太女都被惊动了,亲自面君,试图让她收回成命。 奈何女帝居然不喜太女之言,将他直接赶出了寝宫。 却说太女素鸣叶,一向为女帝在朝理政,刚正不阿,手段雷霆,早算得是君傲半个君主了。即使是后宫受到宠爱的贵君贵人的亲友旁系,他也一贯从不留情,公事公办,手段不可谓不凌厉,以往也从未见女帝有过半分异议,却不料这次不过是质疑女帝无故封赏的圣旨,却引得女帝大怒,直接在寝宫内当着林美人的面对他翻脸申斥:“究竟君傲的女帝是朕还是你?” 此话实是诛心,素鸣叶在堂上对待百官和君傲君臣再如何凌厉,对待自己的亲身母皇却绝不敢过于违逆,而柔弱的林美人当场似是也被吓着了,竟然哭倒在地上也恳求女帝收回成命,以免引得太女与女帝生分,把所有的事都说成是自己的罪过,哭得梨花带雨让人十分不忍,直接昏阙了过去,如此又引得女帝一阵怜惜,连素鸣叶都不得不承认这林美人以退为进的手段着实厉害。 而对于这件事,最终连凤后也不敢过于干涉,他虽然是一国凤后,可为了避嫌被人说外戚乱政,也不过是沾亲带故的有那么一两个亲戚在朝为官,基本只是虚职无实权的。更何况后宫不可干政,他怎能置喙女帝封赐地方官员呢? “这是自然,如今就算是那君傲的第一美人随贵君都不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了。”几个小宫人闲下来的时候便躲在墙角里开始嚼起了舌根。 “可不是吗?林美人如今可是风头正劲呢,却不知道能风光几日。”有人摇摇头道。 “那可就说不得了,不过听说,陛下还有意将林美人的亲弟弟许配给大周亲王为侧室呢。这一下,林家可算是真正的天潢贵胄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一声低低的惊呼声传来,而真正被他们谈论到的正主玉锦瑟却仿佛看似无意的路过。 “湘翠,怎么不去服侍洛贵侍而在这里偷懒呢?”声音自他的身后传来,让湘翠小小的惊了一下。 回头看向锦瑟假扮的王允儿,从他的角度看来,这个长身玉立的少年虽然只是淡笑而随意地看着自己,双目中却隐隐闪动着一种常人难以察觉的深沉,似乎早已把自己看透了。 “是……奴马上就去。”他不敢多想,急急忙忙地起身福了福。 刚刚走出几步,却又听到那叫王允儿的少年对他唤道:“这里毕竟是君傲,遇事还是沉住气,少问多做的好,以免让洛贵侍烦心,你说呢” 湘翠想分辨几句,却只看到眼前的少年目光平直明净,嘴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却无端的让人觉得有几分上位者的贵气威严,一时间什么托词都说不出口来了,只能低头诺诺应了、 锦瑟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再看看一旁早已散去的宫人,不由地叹了口气,在君傲宫中待得越久,她就越不想回复本来身份了,那个假亲王给她惹得麻烦实在是一桩接一桩,不过,也幸好她留下了,先前已经铸成的大错无法补救,如今再有的事情,她可绝对要阻止下去。又娶一个林家公子?回去可怎么和素衣交代啊。 想到这里,她决定亲自去见素鸣叶,就算是为了君傲,这小子应该也想找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让自己妥妥当当地回大周吧。 而在锦瑟满心愁着如何脱身的时候,她当然还不知道自己的二姐已经给她派了不少帮手来助她一臂之力了。而与此同时,洛荷生、姚清清以及柳侍玉几人之间也并不平静。 自锦亲王宠幸了他们三人之后,虽说可算是雨露均沾,可这里毕竟是君傲远离娘家之地,论身份,他们也未必高出身边的其他大周宫侍多少,既然有湘翠之流一心为自己的主子打探消息的忠心奴才,自然也有那些指望着能借机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心机之辈。 这一夜,柳侍玉又被传召至了内室侍寝,单论姿色,他或许还不能胜过洛荷生这样的贵气世家公子,但却仍不缺少让人一见倾心的本钱。毕竟能被重重宫选挑出来的必然也算是头等的人才,以容貌来说,他的肤色白皙透着晶莹,柳眉杏眼清悠悠如同两泓泉水,体态风韵如芝兰玉树,而以才学来说,柳侍玉也具有名门闺男的一切要素,琴棋书画也算门门拿得起,然而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是个极善于察言观色,并且不骄不躁之人,沉稳持重,有着一份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的深沉,很懂得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而不该说话的时候一个字也不会吐露,这或许也同他本身的世家教养有关,柳家虽不是豪门但也算是门风严谨的地方世家,家财万贯不说,娘亲更是一方为官,而他本身并非是嫡子,从小过继给了正室教养,不是亲生父亲身边长大,自然很懂得谨言慎行的道理,轻易不会行差踏错半分,这样的性格若是入宫,虽然未必一定能深受隆宠,但至少能让人觉得善解人意,知情识趣。也因此,假亲王对他也少不得也是有几分喜爱的。 入得室内,柳侍玉看来和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同,一袭侍寝时穿的淡红色贴身内衫,眉如远山,双眸秋水,眉心一点胭脂记,说不尽的端庄秀丽。正要惯常和平日一样服侍假亲王更衣时,门外却偏巧传来了他身边小侍绿意的声音:“奴给亲王,柳公子送来了茶点。” 柳侍玉看了眼假亲王的神色,平声道:“进来吧。” 于是那小侍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柳侍玉只略略抬头看了一眼,便微微扬起嘴角无声地笑了笑。 今日的绿意装扮的十分漂亮!至少,要比往日漂亮七八分。其实他头上不过几只珍珠花簪,身上的衣服也不是用的名贵布料,但在别具匠心的巧手下,这些平常之物却让人眼前一亮,而一身月白色的夹袄小缎,更越发衬得他脸色白净,看来这小侍是早听闻了亲王喜欢素净雅致,故而特特为细心打扮了一番。 “奴给亲王请安。”进门后放置好茶水,他便轻轻地福了下去,一举一动十分的赏心悦目,说话时更抬头娇羞无限的看了假亲王一眼,极有风情,连假亲王都忍不住微微一怔,多注目了他几分。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绿意。‘春/色如锦绿意浓’的绿意。”他还特地说了句锦瑟以前所做的诗句应景,本以为她会夸赞几句,然而假亲王却只是点点头,含笑道,“唔,本王记住了,你下去吧。” 绿意掩下心头一丝失落,转而更为窃喜,亲王能记住自己的名字便足够了,毕竟不能心急。 柳侍玉却微不可见的笑了笑,浑似毫不在意,这个绿意自从在他侍寝被分派来到他身边后,都装扮的十分朴素,行事也十分的本分,想来也是为了等今天吧。 看了一眼此时亲王饶有兴味的眼神,然后不知道怎么的,柳侍玉的脑中忽然又窜出了一个念头:总觉得亲王有些变了,和多日前不同了。 还记得初见时,洛荷生与他们也曾细心装扮,一路上更细心服侍,却也从不见亲王对他们有半分亲近,倒始终恪守着礼仪,温和而又疏远,连多看一眼也不曾。便是那看似被她青眼相加的华卿,其实也不过维持着表面功夫罢了,在大家族里长大的柳侍玉很有一番见微知著的本事。哪曾像如今这般,只是区区一个姿色尔尔的小侍就能得她的几眼注目? 只是接下去柳侍玉也来不及深想,便依着亲王的要求,褪去了衣衫尽心尽意地服侍了起来。 芙蓉帐内,他被予取予求,由着对方在他身上发泄着尽力配合着,一直到亲王疲惫不堪,沉沉睡去,方才放下心神,随即也侧躺在一旁,轻轻擦了擦汗。或许是亲王实在太累了,也或许是非常满意柳侍玉的贴心贴意,今夜的锦亲王竟没有和惯常一般让他们侍寝过后便立即回房,而是留着他歇在了枕边,毕竟柳侍玉相比洛荷生和姚清清的一心邀宠显得寡言很多,这样一来也不会让假亲王觉得有过大的压力从而担心自己露陷。 忍住浑身酸痛,柳侍玉看着身边睡去的亲王却是微微地皱了皱眉,正如他能感觉到现在亲王的改变,自然也能体会到先前亲王的与众不同。过去的他能很清楚地感觉到锦瑟那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皇家贵气,以及似有似无的气场。 皇族贵气这种东西说起来玄乎,其实也就是一种感觉,一种个人魅力。一个身在皇家的人,总有一种天生的自信,举止间也会不由自主地带着点这样的天生傲气,引得别人不得不注意她。 心头的一丝怀疑开始渐渐地扩大了起来,直到亲王渐渐地陷入沉睡,他方才小心翼翼地侧身,用极细微的不引人注意的动作靠近她的脸颊耳根处,以食指轻轻地摩挲了起来。及至他在某处摸到了一层难以教人察觉的细微的凹凸,柳侍玉骤然屏住了呼吸。 他轻轻地从颈部,慢慢地撕开了一小块薄如蝉翼的物事,只这半片指甲盖大小,便已经让他如遭雷击,电闪雷鸣间心头闪过无数的念头,脸色也惨白起来。他虽然是闺房公子不知世事,却也明白什么样的东西可以让一个人改头换面。 正值此时,假亲王也忽然睁开眼睛,直直地看向他,原来柳侍玉的动作虽然轻微,终究却还是能惊动警觉心甚高的高手,她睁开眼的瞬间,已经伸出一只手直接掐住了柳侍玉的脖子。 只一瞬间,就有无数念头闪过这个柳家公子的脑海,然而他只是缓缓地展开一抹略有羞涩与惶恐的笑颜柔声道:“亲王恕罪,侍玉可是吵醒了亲王。” 微眯起眼,那假亲王只凭感觉也知道脸上的易容物事仍是安然无恙。再观柳侍玉的脸上,神色间除了不安外并无其他。 “你方才在做什么?”她冷凝着声音问道,三分杀气不经意地便流露了出来,柳侍玉毫不怀疑自己只要有半分的迟疑,眼前的女人会立即杀人灭口。 好像是没有注意到亲王的手正掐着他,柳侍玉轻咬下唇,脸色似微有泛红,身子细微地动了一下,周身的薄被立即滑了下去而露出胸前的大好春色,两人方才颠鸾倒凤过,此时仍然不着寸缕地紧贴在一起,再加上柳侍玉这般的大家公子皮肤嫩滑,此情此景与他细微的贴身摩擦,不得不说让这个假亲王也有点血气上涌的感觉。 “侍玉是见亲王睡得熟了,想为亲王盖实了被子以免着凉,岂料还是惊扰了亲王……”话到最后,语音减小,但那微微颤抖试图邀宠的模样还是连假亲王都被骗过了,疑惑自己是否多心了,那手自然也渐渐地松了开来。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起了身来,冷冷道:“本王说过不喜邀宠的内侍,你是忘了吗?今夜不需你服侍了,让你的小侍绿意进来吧。” 所幸柳侍玉是个极懂得察言观色的厉害角色,此时此刻,若他有一丝庆幸而忙不迭退身离开,只怕这个假亲王就会直接将他杀了,毕竟对假亲王来说虽然事后的料理会有些麻烦,不过总好过她的秘密被揭穿。 只见柳侍玉在闻听此话后浑身都颤抖起来,眸子里更是朦胧的含上了泪意,起身跪在了地上:“亲王是不喜欢侍玉了吗?侍玉以后再不敢了,求亲王不要冷落侍玉。” “退下,不要再让本王说第二遍!”假亲王依旧不假辞色的喝道,不过那杀意却已经去了□□分了。 “……是……”带着极其不甘不愿甚至不知所措的神情,柳侍玉穿上衫子,退出了房门,然而他的心底却并没有真正地松一口气。这杀生之祸算是被他避过了,然而他的名节也早已尽毁…… 一时间,周身冷嗖嗖的凉气从脚底直窜了上来。及至他回了房,看到绿意迎将上来,更是眸光一闪,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而一脸喜色的绿意此时也已经得到了亲王派来的侍从传召,还能迎上来也不过是心痒难耐地等着自家的主子回来,便预备着去攀高枝了。 看到他此时浑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得意洋洋的神情,柳侍玉微微苦笑了一下,在他临出门前唤了一声:“绿意,你当真要去吗?难道你就这样不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吗?” 有些话他不能说的太明,只盼绿意自己能体谅自己的苦心,虽然刚被分派为自己的小侍就勾引亲王已经算得是背主不忠,可柳侍玉自身并非是个心狠之人,然而今夜这样的秘密,他却不能,也不敢对绿意明言,可但凡有一丝希望,他都还是会拉他一把,即使眼前的这个小侍心比天高。 见柳侍玉想拦住自己求得富贵,绿意不屑地嘴角一弯:“主子,绿意知道您心里不痛快,可如今是在君傲,不比大周,主子除了出身比绿意高些,其他也没有什么不同。如今绿意身为您身边的人能去伺候亲王,日后即使入了府自然也是兄弟,互相关照有什么不好,主子自己求得了富贵,莫非还要阻拦别人吗?如今既是亲王传召,奴也不能不从不是?主子就还是安心在这里歇着吧,绿意日后只怕也没有机会再伺候公子了。” 言罢扭了扭腰,只得意地一笑,也不多言便随着传召的宫人去了。 柳侍玉见他去意已决,自觉也再说不了什么,只得微微一叹,随他去了,复又想到洛荷生与姚清清,不由地又神色复杂了几分。 他自小就是个心志坚定之人,如斯大事换做平常公子,只怕早就乱了分寸乃至寻死觅活了,于他却是更多了一层思量,如今自己破了身子也罢了,只怕日后事情捅破传了出去后,连同自己的娘家父族也要受到自己名声的牵连。 如这样的丑事,皇家自然要遮盖的,届时自己也是逃不过一死。 想到此处,再遥望窗外更深露重,只觉得满心的愁苦泛了上来,却又根本不可能找人分解一二,只得独坐天明。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绿意服侍着锦亲王直到第二日的早上,待得亲王起身后,他便喜滋滋地想亲自为亲王更衣洗漱。谁料她只是推开了他的手:“不必了,你还是退下吧。” 第89节 “奴只是想留在亲王身边,再好好服侍亲王一场。”这难得的机会对于一心想要飞黄腾达的人怎会放过,绿意使劲浑身解数,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又娇又媚,两手更是直接搭上了假亲王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吹气道:“亲王,奴还想要嘛。” 即使是个易容假冒的,可对于这段时日明显身边不乏美色的她来说,绿意的姿色不过是中上,何况他的曲意献媚也实在流于俗套,眉角动了动,她仍是用一种不耐烦的口气随口说道:“你退下吧!” 绿意只得起身,随意批了件衣服,却还是踌躇着不走,只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道:“亲王可还会再传召绿意。”那声音低而靡,荡人心脾。 “嗯……”嘴角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假亲王回想到自己此时的身份,这些日子能平白享了艳福也就罢了,若是给自家的主子真正惹出什么麻烦来,她自己也得吃不完兜着走,区区一个小侍,她怎么会放在心上,上了也就上了。 绿意带着半期待半忐忑的心思走了,不消片刻,假亲王思忖片刻,又唤了人进来,吩咐道:“昨夜除了柳贵侍之外,其他人就不必记档了。”以免被自家主子知道,以为自己不务正事。 宫人轻声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这一句话的意思,就摆明了昨夜的事情亲王会当没发生过,绿意仍然只能是柳侍玉的小侍,虽然被破了身,但他还是飞不上枝头。 等宫人将亲王的话带到了柳侍玉的房内时,绿意霎时间崩溃了,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双眸含泪,看着对方叫道:“我不信,我不信,你说谎。” 亲王竟然不封他为侍人,甚至连最低等通房小夫都不算,自己好容易盼到了这一天,也好容易爬上了亲王的床,为什么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我要去见亲王,你们别拦着我,我要去见亲王,亲王昨儿个夜里还夸我服侍的好,亲王不会这样对我的,她一定会娶我的。”他说着便直接冲出了房门,此时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在君傲的皇宫,忘记了规矩,他只想亲自去见亲王当面问问她,甚至连传话的宫人也拦他不住。 柳侍玉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不易察觉地微微摇头。 很快的,院落里几个洒扫的人便发现到了绿意的失常,只是同样是娇身少年的宫人们怎么可能拦得住已经疯狂的绿意,一时间,整个后院都喧哗了起来,夹杂着绿意凄厉的哭声和一些宫人的劝慰阻拦声。所幸这里和亲王所居的院落离得尚远,倒不会惊动到她,只是原本可以掩下的事情也让所有人都知道了。 “亲王,我要见亲王,你们这些狗奴才,竟然假传亲王的旨意还敢拦着我,放开我,快放开我。” 这绿意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气来,合几人之力竟然也拉不住他。在这些惊慌失措,早已乱成一锅粥的院落之中,易容成王允儿的锦瑟终于姗姗来迟。 一开始她只是看着他们慌乱的样子,也是为了试图搞清楚究竟为了什么事情,过了半晌,方才声音一提,清润而朗声道:“都慌什么?来人,把他先绑了。” 在她身后几个年纪较大力气也不小的宫人便闻声而动,众人这才发现,这个看似文弱的少年居然还有指挥大周老宫人的权利,不过稍想一想便明白了,王允儿是一等宫侍,在这些宫侍中算是位分最高的,自然有权利管束他们。 在这几个专事管教的宫人的钳制下,绿意终于老实了不少,虽则如此,他头上的发簪也早已散落了一地,连同满脸的泪痕和周身的狼狈,实是凄惨。 锦瑟略略后退半步,对上绿意悲戚不已的面容,她并没有劝解什么,也没有直接下令把他捆绑丢到柴房或是以不合宫规之罪直接处置了他。 她只是默默无语的上前,先用手里的帕子将他脸上的灰烬和泪水都亲手擦拭得干干净净。 虽然不是她亲手所为,可如今就在她的眼前,有人顶着她的名义将大周的少年直接轻薄了不认账,依着锦瑟的性格,她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也有责任。 而她也清楚,同样在在大周,几乎每一个想要爬上她床的宫侍都抱着绿意这样的小心思,所以她从不会让自己深陷泥潭,毕竟她怎么可能去接纳一个只为了富贵就可以出卖自己身体的男人,甚至连玩玩他们的心思都懒得动。 “绿意……我知道你的委屈,只不过你自己便没有错了吗?既是你自己先看轻了自己,便要有接受这后果的准备。” 在这样的环境中,在这样的语调下,锦瑟虽然说着如此无情的话,那温和的声音却像温润的玉,让人觉得心扉微暖。 “且不说你还是柳公子的小侍,背着主子如此行事是为不忠,便是你的主子自己也未必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皇家的大门,并不是随心所欲便可以入得了的。”锦瑟轻轻摇头。 听到她的话,绿意挣扎地更厉害了,哽咽得语不成调。锦瑟见他执迷不悟,亦不多言,只淡淡道,“罢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且好自为之吧。”从头到尾,她只劝了这几句话,却已经有了一种不一样的力道,一时之间,众人的低语声同时一止,不少人都是心头一动,连带神情也复杂起来。 柳侍玉依然站在原地,他有意无意地扫了锦瑟一眼,眼底有些莫名的东西闪过,大周的一等宫侍,居然会有这样的气度与涵养,甚至说出这般的话来,倒教他刮目相看。 几个老宫人们将绿意拖了下去,锦瑟却站着环视着院中的人,带着一种凝而不散的威压,似是隐隐的警告,直看的众人都低下去,复又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了,谁也不敢多嘴一句。 随即她方才转身,对着柳侍玉微微欠身行礼,那风姿楚楚如风,动人而优美。“允儿见过柳贵侍。” 说是行礼,却让人感觉不出半分的低微来,说起来柳侍玉对他也并不陌生,也早就对他有了兴趣,他在观察眼前的这个少年,几次的接触,他都觉得他虽然相貌平常,却有一种如水般的宁静,温润的眼中仿佛总是蓄含着洞明。好像世事变化,他都了然如心,也似乎大风大雨,他都已是见惯。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表情,柳侍玉每每见了,都有一种想多了解一分的冲动。 可惜,这少年永远波澜不惊。 “如今既然绿意去了,柳贵侍的院落里也少了一个贴身小侍,待允儿稍后再去安排。”锦瑟公事公办的说完,转身便想走开。 刚刚走出几步,一个声音便唤道: “允儿。” 锦瑟回头,她看向这个叫柳侍玉的美少年,正要询问,却见他笑道:“倒不必这么麻烦,我心中已有人选。”柳侍玉看着她的眼神分外的亮:“不知道允儿你可愿意来服侍我。” 从来只有贵侍主动吩咐下人去做事,哪里有客气商量的道理,更勿论是彬彬有礼地相请。 锦瑟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她虽然是亲王,可如今易了容不过是个大周的宫侍罢了,柳侍玉虽未有明确的名分,但在众人眼里看来和亲王的家眷内室也差不多了。 也因此,锦瑟对他如此客气的态度存了几分疑惑,面子上却还是推脱道:“允儿能得柳公子的青眼实是受宠若惊,只不过现在允儿有旁务在身……”言到这里又忍不住想要打自己一巴掌,怎么能用这种借口,她又不是应付朝中的官员,区区一个宫侍下人,哪有什么旁务,这用词实在是有大大的漏洞,何况她说起来是大周的一等宫侍,可在这里柳侍玉才算是正经主子啊,她有什么理由敢推辞啊。一时间,始终天不怕地不怕的玉锦瑟居然语塞了,毕竟她还不那么擅长毫无破绽地扮演好一个真正的宫侍。 然而,柳侍玉似乎丝毫不介意她的犹豫,锦瑟越是绞尽脑汁地说着借口,他的眼神就越温和,到最后甚至轻笑出声地摇摇头。 毕竟当初能被选中入宫的人,当然有他的出众之处,不管平日里看上去此人如何。 “我今日是诚心相请,想来允儿不会回绝我吧。” 锦瑟终于平静了下来,她想了想,缓缓道:“能得柳贵侍看上,是奴的福气,只是奴向来笨手笨脚,做贴身服侍的事情怕是不能让公子满意。” 她说的不卑不亢,说完静静的看着柳侍玉,竟显得很是理所当然。 听完她的话,柳侍玉轻轻地笑了:“无妨,我自问也不是个难伺候的主子,既然说定了,我稍后便打发人去与内务总管说一声,允儿今日就来我房中服侍吧,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了你。” 锦瑟闻言脸色一霎间大变,虽然立时恢复过来,却也没有逃过柳侍玉的眼睛,于是他又笑了,扣人心弦的笑声听到玉锦瑟的耳中,简直让她头皮发麻。 这个柳侍玉,不会是看透了自己的易容吧………… 锦瑟其实只猜对了一半,柳侍玉的确怀疑了她,不过并不是怀疑她的身份,毕竟安澜暗卫的安排是不会有失的,这前来出使的队伍里的确有一个叫王允儿的一等宫侍,因为他作为一枚事先安插好的棋子故而刻意的一贯行事十分低调,几乎完全没有存在感,却又不会让人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这才便于锦瑟轻易地李代桃僵。 柳侍玉疑惑欣赏的是她的气度,正如他怀疑假亲王一般,他对易容为王云儿的玉锦瑟则是带着善意的好奇,他很想知道这个少年为什么会如此的与众不同,明明不过是个宫侍,明明是他对着别人屈身行礼,却总让人觉得他才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个人,连那眸子也是明亮异常,无一般男子的羞怯或是退缩,即使面对君傲太女时亦是一副施施然的态度,带着与生俱来般的从容,可若说他是不知天高地厚,却分明可以看得出他行事颇有章法,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也皆有深意。 抛开柳侍玉的念头不提,锦瑟现在满心满脑的都想着要见素鸣叶一面,她还并不清楚其实安澜已经从大周给她派了救兵,她只以为自己如今被危险地困在了君傲,再不有所行动,什么张家李家的公子都得被女帝指给她了。 却说这素鸣叶,他明知自己如今只是易容成了一个锦亲王身边无权无势的小小宫侍,却还刻意三番两次地跑到假亲王的院落“探病”,更时不时的就要借机差遣“凑巧”就在不远处的她,有时候是嫌鸟叫声烦人要她驱赶,有时候是嫌弃地上的灰尘没扫干净让她重扫,有时候甚至只是出门时发现靴子有些脏,需要身边的“顺便”路过的奴才给他擦一擦。 弄得不好做得慢了甚至还要得几句斥责,搞得锦瑟是直翻白眼。 不过两人也借此无数次“暗通款曲”,素鸣叶是通知锦瑟如今凤后还在鸡飞狗跳,暗地里寻人,甚至怀疑他暗藏了玉锦瑟,然后送了出去,所以如果她还想安心呆在这里又不被人霸王硬上弓强娶强买的话便要听自己的话。而锦瑟则是威胁素鸣叶自己早点想办法把自家的内务给理理好,逼迫凤后尽早弄走那个不识相的假亲王,否则休怪她翻脸无情,直接捅破他们君傲干的好事。 两方都不退让,不过终究还是锦瑟被素鸣叶压过一头的多,毕竟为大周的面子里子想,虽然是君傲的凤后心居叵测,可大周也重重失了颜面,御林军干什么吃的,一众上了床的贵侍们干什么吃的,而她玉锦瑟又干什么吃的了?想到这里,锦瑟不由地不去想自己的二姐的脸色而忍不住想要打哆嗦…… 带着皇太女昨日特地差人指明要送来的锦盒,锦瑟再度重重地叹了口气。 就算是找借口也不会找个好点的,居然让她给太女殿下送亲王大周厨子做的点心锦盒…堂堂太女什么点心没得吃啊…不过也好,借此机会也能顺便把那所谓的林美人的弟弟的事情交代清楚,这事情若是素鸣叶敢不出手,她玉锦瑟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了。 君傲皇宫不小,锦瑟刚到了御花园不久,便看到前面两个方向各自浩浩荡荡地来了不少人。光瞧那架势,她也知道是君傲宫里的贵人贵君们来御花园赏花来了,于是立即不露痕迹地向后方身后退了好几步,寻了个不被人注意的位置。 只见身边行来走去的宫侍们都纷纷跪下,一众人各自见礼后,便纷纷客气寒暄了一番。犹有一个被众人簇拥着的少年,正穿着淡青色丁香妆的花褙子与秋香色的长裙,外面又罩了一层细丝织的半透明纱衣。头上戴着朵精细做的牡丹,碧玺的簪子,掐丝的金镶玉分心缀着丝绦,黛眉微染,嘴唇一点朱红却又不化开,只在里面朦胧着,带着一种病态的美艳,妖娆中透着许脆弱。 见他要屈身就要对另两个明显位分较高的王君行礼,不待他弯身下去,那两个王君便慌忙令人搀扶他起来。 “使不得,弟弟今日身子方才大好,哥哥们怎么受得起呢。”其中一个王君亦有着秀美俊逸的容颜,面如满月,双眸桃花,美貌并不落于人下,只是与这少年病弱西子的柔媚比起来,竟生生地逊色了三分。 “劳众位哥哥惦记,已是不碍事的了。” “那也得好好调养不是,你如今不同以往,陛下可靠着你好好伺候才行。” “弟弟谨遵哥哥教诲。” “说起来,陛下可也有多日不曾去随文君那个贱人那里去了,说起来这可都是弟弟之功啊。” “哥哥说笑了,不过是陛下垂怜弟弟罢了。” 锦瑟不是不想走,毕竟这段哥哥弟弟的“亲密”对话实在是让她肉麻得浑身鸡皮疙瘩扑扑直冒。只是她刚举步想走,就又听见一个靡荡动听的声音从她所站位置的背后传来:“似乎有人提到了本宫的名字?” 所有人都同时转过头去看向来人,毕竟这声音是如此悦耳,几乎是一出口,便把旁边的声音盖了下去,便令得众人不由自主地顺声追逐而去。而正因为这来人的位置实在也太隐蔽,完全是从先前锦瑟自以为安全的角落里出现,以至于连锦瑟觉得自己一瞬间都险些成为焦点。 锦瑟只略微一瞥,便看出来来人是个极美的男子。若放在她前世,可算是个妖孽。 “参见随贵君。”宫侍们纷纷下跪,这次是实在避无可避了,让她也不得不跟着一同遭殃同别人一起跪下行礼,唉,悲剧啊,希望二姐这辈子也不要知道这么个小插曲。 然而随文君却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这样一个小角色,他薄唇微扬,含着冷也含着笑,慢慢地朝着那几个女帝王君靠近。 他穿着一身红色织锦的华丽长裙,裙裾上和裙摆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梨花,由下而上花瓣逐渐减少,到腰间的时候,直接被一只宽大的月白色绣淡金色华文的腰带紧紧束住,直是艳光逼人。 “哼!”方才说话的几人中的一个男子不易察觉地冷哼了一声,鄙夷之情表露无遗。因实在不屑,他的声音不由地有点重。随文君慢慢转过头去,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这个眼中隐含鄙夷的王君,半晌过去,这个同为贵君的男子竟然被他的目光看得败下阵来,不由目光有些躲闪。 而随文君却还在盯着他看。 一直到那贵君紧张到连额头上汗水悄悄沁出时,随文君方才嘴唇一扯,慢条斯理地道:“本宫亲自过来了,有些话不若当着本宫,或是陛下的面说更好吧。” 他的声音很轻,很温和,笑容很随意,嘴角轻扬。 可不管是一旁的宫侍,还是锦瑟自己,都清楚地感觉到了他这话中的威胁之意。 “你……”那贵君自然是不可能和他去呈口舌之利的了,只是面色泛青,十分的不好看。 于是,锦瑟也微微抬头看向这个被称为“随贵君”的男子,不单单是因为他的美貌,更因为这随文君似乎并不如传闻中所言的娇媚狐媚,反倒举手投足间颇有傲气,他的容貌若放在现代可以说是妖孽俊美的偶像派,但若换个打扮也可以算是十分俊逸,毕竟他身形修长,举止也根本没有半分锦瑟所认为的娘娘腔,他的声音也很好听,有一种冰与冰相击的冷和清彻。 随文君说着,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一旁的病态少年:“林美人的身子已经养好了吧,本宫今日可是特地准备去看望林美人的。” “有劳随贵君了。”林美人依旧是以一副袅袅婷婷,不胜娇弱的模样伏身行礼,似一朵出釉的云,晕染成一片有神无形的水滴,说不尽的窈窕、温柔、淡雅。然而随文君却并没有和他虚礼,完整地受了他这一礼之后,方才笑道:“本宫怎么敢生受林美人这一礼呢,如今林美人是宫中的大红人,若有其他林美人看得上的好东西,但凡本宫这里所有,自然也不会吝啬。” 此言一出,林美人身后的几个宫侍立时变了脸色,唯独这林美人却仿佛没有听出来似的,柔声道:“弟弟岂敢……”只是说不了两句却忽然又咳嗽了起来,似是被随文君气着了。 “随文君,你也太放肆了,林美人的身子方才好些,你便又要气着他吗?” “哥哥,是弟弟自己身子不碍事,怨不得随贵君。” 一时间,几个人你一言我一句指责了起来,似乎又找回了上风,而随文君却只是笑了笑。 这种戏码锦瑟在二姐安澜的后宫早看得多了,只等寻机没人注意的时候就预备开溜了。 于是趁着众人的视线都被贵君美人们引去的时候,她不着痕迹地朝边上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谁料刚移开两步,身后又传来一声宫中嬷嬷的大喝:“女帝驾到。” 顿时锦瑟心头真是叫苦不迭,她这到底还走不走得成啊。 见女帝出现,这林美人的病症似乎一下子就加重了,只见他泪光盈盈,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看到女帝还未出声,便已经重重咳嗽了好几下。 只是女帝还没来得及心疼,随文君亦也跨出一步,款款伏下身躯,婀娜多姿地柔声唤道:“随儿见过陛下。”那动作身形俱是娇媚入骨,却是不失优雅与美态,更让锦瑟咂舌的是,眼前的随文君可分明与方才的凌厉傲气判若两人啊。 这一来,他与林美人完全的平分秋色了,好色的女帝原本是想去看她新近心尖尖上的人儿的,可是随文君这样横插一杠,她似乎又完全忘记了,好些日子没有去宠幸他,竟没发现到随儿又美艳了几分。 “陛下,咳……咳……。” 只是那林美人的一声轻呼和咳嗽声又把女帝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风这么大,你怎么出来了。”美人轻蹙眉,女帝自然又心疼了起来,走过去执起他的手道,“瞧瞧,这小手这么凉,也不知道多添几件。” “陛下,臣妾只是想早些见到陛下,故而才来这御花园中等候……”说到最后,声如蚊蝇,却还是让女帝听了满心的舒畅。 锦瑟从众人的称呼中早已经听出来了,这位犹如林黛玉似的少年就是如今风生水起的林美人,也就是让女帝有心要把给自己再塞一个侧君的正主,不免就仔细观瞧了两眼,但见那少年美人眉宇间带着小家碧玉的腼腆,时不时对着女帝怯生生地一笑,以至于那八分容貌倒有了十分的美。更兼他走起路来轻手轻脚,却偏生透着几分命比纸薄心比天高的气性来,这种林妹妹似的柔弱病态美想必任何人看了都会不由自主地生出想要保护的念头。 锦瑟自小亦在皇宫长大,哪里不曾明白这也是一种争宠的手段,也就君傲女帝吃这一套,若是自家的二姐,只怕玩个一夜就腻了,想到此处不由地又笑了笑,然而片刻间,她的笑容就凝在了嘴角,因为在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直视女帝的时候,偏偏她抬头的笑颜冷不防地迎上了那个叫随文君的目光。 此时,他的眼睛里显然夹杂上了一丁点的探究,似风吹过湖水,粼粼起皱。 原来锦瑟自始至终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他的眼睛。 第90节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女帝既然来了,那么自然所有人都不敢再动再走了。宫侍们几乎都是跪伏在地,即使被宣平身而起身也不敢抬头直视,也因此,一向忘记自己身份的玉锦瑟才会很容易地露了个馅就被随文君给抓了个正着。毕竟和安澜的帝威比起来,眼前的这位君傲女帝可是差得远了,再说若是被安澜知道自己居然在君傲皇宫对着人家的女帝下跪,即使是易了容的,她也可以确定自己绝对会少层皮。 好在下一瞬,她又发现这位随贵君似乎只是瞥了她一眼后就毫无兴趣地又转过了头去。 也是,如今他大敌当前,自己这么一个个小小的宫侍算个什么? 再看这位圣眷优隆的林美人,他自从看到女帝来了以后,就用一种痴痴的,却又非常柔弱不舍的眼神看着她,似乎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锦瑟知道这位林美人其实已经抓到了一部分这个时代某些大女人的心思,男人只是扮出一副柔弱的样子是不能成事的,还要柔弱得痴心和漂亮才能让人心动,他向君傲女帝走去的每一步都是被身边的侍从扶着的,婀娜多姿,一步三歇好似完全没有什么力气,简直让人担心他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晕倒了,可那精致的小脸蛋上却偏还有着一种倔强的执着,似乎是只要能走到女帝的身边,就是刀山火海他也不怕,如此,才能更让女帝怜惜。 “你既然身子不好还特地出来等朕作什么?”即使有随文君这样的尤物在此,女帝的眼神仍然还是被林美人引去了,后者含羞带怯地看了她一眼,还未开口,旁边林美人的宫侍已经笑着打趣开口了:“回陛下,美人坐在宫里也是天天想陛下,本就是相思病,自然一见陛下就好了。” 这话简直听得让君傲女帝甜到了心底,于是林美人又嗔怪地朝身边的宫侍斥道:“多话。” 锦瑟默默无言地看了眼这位明显“心宽体胖”的女帝,再看看她身边那几个可以在现代被称为花样美男的后宫诸人那一脸崇敬与紧张地看着她的神情,再度默默无言地转过脸去,有点想要为前世那些以瘦为美,拼命减肥的女人们泪奔的感觉。 锦瑟其实还不是那么理解这个时代,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女帝不管什么样的长相都是没意义的,  皇权就如天! 女帝于是彻底忘记了身边的随文君,她赶紧地上前一步从宫侍的手中拉过堪比迎风拂柳的林美人,一脸心疼的又道:“手怎么这么冷,你们这些奴才也不知道多看着点,快取暖手炉来。” 林美人一脸娇羞,红着脸作势想要抽回手,却似乎也怎么挣扎不开的样子,最后终于只得细细地柔声说了句:“能得见陛下英姿,臣妾便是受些冷受些委屈又算得什么。” “委屈?”女帝果然听音会意,而两边早已被冷落多时的另两个贵君也终于逮到了机会,当着正主的面,趁势就把随文君狠狠地诽谤了一番。 女帝半信半疑地听着,又看了一眼随文君,林美的确是她现在的心头好,但随文君她也同样舍不下,何况此时随文君看似毫不在意旁人的所言,只是对着女帝微微地一笑,但那细长的眼角似是镀了一层薄媚,只这一笑,就又让女帝心猿意马起来,正预备着用个什么法子打个圆场安慰一下自己的小美人便罢了。 “陛下,林美人若有什么委屈,不如当着陛下亲口说一下,这样臣妾改日也好亲到林美人的依兰苑上门赔礼。”说着,随文君盈盈一笑,那衣袂被风飘起几欲飘飞,他顺手将耳边的碎发绕了一下,只是这么普通的动作,在他看似漫不经心的做来,却显得魅惑难言,让女帝的目光痴了痴。 锦瑟偷眼打量着随文君,在这种场合下,那两个被沦为配角的贵君所言根本不可能被女帝放在心上,唯一能和他势均力敌的对手只有林美人,而他的话也很明显的把那两个贵君给踢出局外了。 林美人什么也没有辩解,可是他的眼中分明朦朦胧胧,好似有什么浮出来,却只是忍着。水汽氤氲的,更见楚楚可怜:“陛下……不是随贵君的错,是臣妾自己……咳咳……” 说着身子还恰到好处的一软,女帝立即亲手抱住摇摇欲坠的林美人:“怎么说的,又咳了起来?” 而林美人还是一个字也没有说,但他的表情却显得非常虚弱,非常委屈,甚至非常不安。 于是女帝又被挑起了火气。 “随儿,不论谁对谁错,如今林美人身子弱,你且先过来赔个礼吧。” 这样的结果自然早在随文君的意料之中,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瞟过林美人,姿态雍容得像降尊屈贵,嘴角含笑地对女帝福了福,在另两个贵君得意的眼神下向林美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身为贵君却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比自己低了数个品级的美人赔礼,这显然是对随文君大大的羞辱。女帝当然不会懂这些后宫的门门道道,她也根本不会想到,一旦如此做了,往后随文君的贵君之位在后宫将名存实亡,再没有半分的地位,而他在众人眼里,自然也低了林美人一头了。 锦瑟不是君傲女帝这样没心没肺的好色家伙,她的心理自然很明白这其中的后果。一时间,她有些怜悯地看着这位君傲后宫的随贵君,眸光复杂地盯着他的背影。 “陛下,臣妾有个主意,方才林美人和臣妾在一起的一幕众人可都看到了,既然如此,那就让那位大周的宫侍来说说,究竟臣妾怎样欺辱了林美人。” 他的声音,霎时惊醒了锦瑟,使得正在角落发呆着的她不由呆了呆,抬头向这随贵君看来时,她的表情还僵硬在脸上,却只能看着正转头看着她的众人,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而随文君,却只是看似随意地瞟了她一眼,及至看到她傻傻的表情,终于微微弯了弯嘴角。 大周的宫侍不同于君傲的宫侍,谁都知道人家既然不是君傲宫里的人自然也没有利害关系,毕竟她就算说的不得人心,或是得罪了哪家的贵人,也不好惩治。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过诡异,锦瑟终于败下阵来,她没有理由拒绝,她也拒绝不了。 “既然如此,你过来吧。”君傲的女帝自然也没有意见,其实她也不想热乎了一个又冷落一个,毕竟随文君和林美人都算是她的心头好。一个女帝最拿手的是什么?当然是推脱二字,能把这么头疼的事情,推到一个小小的大周宫侍头上去有什么不好,女帝觉得这个想法实在很妙。 从角落里走出来的时候,锦瑟虽然再没有正眼去看那位随贵君,却也知道他此时正关注着自己。而对于女帝的态度,锦瑟就算不用去问也知道她必然是两个美人都舍不得的主,虽然不太明显,但锦瑟也是在皇宫中长大的,对安澜的帝王之术耳闻目染,所以她看得出来,这位君傲的女帝很容易什么都写在脸上,比安澜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你叫什么名字?”毕竟人家是大周的宫侍,女帝问得非常和颜悦色。 “奴家王允儿,大周一等宫侍,路过御花园是为太女殿下送我家亲王御厨特制的大周风味的点心。”锦瑟三言两语低就把自己身在此处的原因交代了个清楚,见女帝还是看着她,知道她想让自己说点什么以便让自家的两个爱宠化干戈为玉帛,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今日的事想必很难善终了。 锦瑟原本对于君傲女帝后宫的谁是谁非一点不感兴趣,她完全可以推脱方才自己离得远或者刚来,所以没有听清也没有看清,可是自从知道那林美人撺掇着女帝要把自家的弟弟塞过来之后,她心理就有了不满,虽然也姓林,可只要碍着素衣了,锦瑟就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念头。 “奴家方才路过御花园时见着几位贵人正相聊甚欢,不过这园子里风大,贵人身子又弱,被耽搁着没坐下歇息一会……” 锦瑟的话一出口就引得众人脸上神色不一,虽是寥寥数语却很合女帝心意的为随文君开了脱,于是便故意地对着随文君与其他两个贵君斥了句:“你们也真是大意了,这样的时节竟不知道多关照一下林美人……” 却见林美人闻听此言只是微微低头,不动声色地拿帕子掩了掩嘴角,可那另两个贵君却忍不住了。其中一个当即厉声道:“你这个奴才,当着陛下和贵君们的面也敢胡言?” 这话明为训诫实则就是威胁了,连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女帝都有些不悦。 此时若换成寻常宫侍只怕早已被吓软了,可锦瑟怎么会放在心上,她平静地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这个贵君所言,那看来瘦弱修长的身形竟如山一样的沉稳。 她没有兴趣去和区区一个君傲贵君辩驳,所以她只是保持沉默,而这沉默却引得那贵君更生气了:“本宫在问你话,为何不答?” 锦瑟仍然没有说话,气得那贵君直接就将手里扇子掷了过来,谁料锦瑟并不如寻常宫侍一般乖乖地承受主子打骂,而是直接一偏头躲避了过去,任凭那扇子就这样越过头顶飞落在地上,于是随文君的眉毛又跟着扬了扬。 当下女帝脸色微沉,怒道:“够了!”那贵君不敢再造次,只能委委屈屈地低头应是。 而随文君呢,他竟然以袖掩嘴,再也忍不住的格格笑了起来。 美人这一笑,又引来无数关注的目光,只是那贵君看着他的目光简直恨不得把他扒皮抽骨。 “陛下,本就是小事,就不必多责怪谁了。”林美人此时恰到好处地打起了圆场,更让女帝觉得他善解人意,林美人说着就又对锦瑟平淡道,“你叫王允儿是吧,今日辛苦你了,既然你还有事在身就先退下吧。” 话音一落,林美人便正正迎上了锦瑟清冷如秋水的双眸。这句话看似平平无奇,其实内有玄机,几乎是在暗示锦瑟,他记住了她的名字,也记住了她今日所为。 可堂堂大周亲王玉锦瑟又怎么会把这种可笑的威胁放在眼里,她缓缓抬眸看了一眼那林美人,只是平静无波的一眼,却让林美人无端的攒紧了手中的帕子,再要细究那眼神里的含义,却见锦瑟已是垂眸应道:“是。” 而在那随文君的眼中,这叫王允儿的少年实在是太不一般了,单单站立和转身离去的姿态便似有一种随风欲去的美姿,举止间更若隐若现地透出几分的雅致。他深深地凝视着眼前易容了的玉锦瑟,心中暗道:这个大周的少年很是聪明,遇事又如此从容,不可小觑。 就在锦瑟身处君傲皇宫中应付着一堆她觉得非常无聊的宫斗时,灵冰等人也终于到了君傲的京城南都,对外她的身份是大周的富商,既然是行商,有些应酬是免不了的,再加上暗地里联络君傲的一些暗使,宫中的线人等,自然并不轻闲,不过虽然一时不能直接联络到锦瑟,但锦瑟在宫里的情形她却是一清二楚的。锦瑟已经知道的事情她清楚,而锦瑟不知道的事情她也清楚。 比如除了那日渐得宠的林美人有意要和大周亲王攀亲外,其他的一些后宫王君也纷纷不甘示弱,一个劲地都让自己母家上荐一些待嫁闺男入宫聊聊,毕竟攀上这么一个高枝,对自己在后宫的地位必然都是有利无害。 灵冰听说了此事后便笑言:“这小锦儿今年不会是命犯桃花吧,怎么会有这么多桃花劫呢?” 为了一个皇子险些把自己搭上已经够倒霉的了,如今居然还冒出来这么多君傲后宫贵人的哥哥弟弟,表哥表弟…… 一旁的雨淮也笑了起来:“这只能说这些君傲后宫的贵人还是太天真了些,想要入咱锦亲王的法眼,可从来不是件容易事。” 灵冰冷嗤道:“就她那种整日里把自家夫君当宝的个性,我看就得好好改改,没得简直坏了我们玉家女子的名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玉家出来的都是怕夫的呢?” 雨淮点点头,深以为然。 可是话虽如此,灵冰和雨淮也是并不完全赞同锦瑟娶了君傲的公子们,毕竟在她们的眼里,大周第一美人可不是菜市场的白菜,谁想要谁就可以买回家去了,所以除了那嫡皇子以外,其他人在自视甚高的大周皇女们眼里,可压根配不上人堂堂的才貌双全的亲王殿下。 不过对于大周凤后逼婚的伎俩,玉家还是预备好好地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以免让人以为堂堂的大周皇室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而玉锦瑟么,灵冰虽然对她抱持着无限同情,却也明白她回朝以后铁定是要被安澜骂到死了。 毕竟在众皇女的眼里,既然人家君傲皇子看上你,你就先答应着好了,怎么说人家也是金枝玉叶嘛,等你娶到了手再给安澜送个信,届时大周女帝派上十万大军压境“贺喜”,风风光光地护送亲王回朝,这君傲难道还敢拿铁链子拴着你啊。 结果呢?可不开窍的玉锦瑟居然搞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把戏,这不,玩大了吧…… 灵冰一边无奈地连连摇头,一边随手打开了宫中暗使送来的信笺,忽的就变了脸色,拍案而起。 白纸上只有几个字:洛贵侍有孕。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假亲王那里接到洛荷生的有孕的消息之后,当真是一阵鸡飞狗跳,所以说听到了这个消息,头一个跳脚的人还不是真正的玉锦瑟,而是假亲王,她怎么也想不通,明明自己一切的防范措施都做的好好的,怎么事到临头洛荷生居然还会有孕。 由于是在君傲,几人还未正式行礼,所以每次行房过后,管事的人都会送上避子汤给几位侍寝的贵侍服下,也不会引来任何麻烦,谁料洛荷生阳奉阴违,偷偷地倒了几次居然没被人发现。毕竟他身为洛家嫡公子,以为就算是怀上了也不会有大碍,反而可以乘早尘埃落定,更可以早定名分,毕竟他心下也很担忧迟迟不归的锦瑟当真会娶了素尹容从而留在君傲。这样的小心思与他也是无可厚非,只是灵冰等人知道后则是气得吐血。 君傲让一个假亲王顶了玉锦瑟的名头偷梁换柱之事,灵冰等人不是不怒的,只是这样的宫中秘事已经牵涉到了两国的体面,所以就算要拨乱反正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来。 偏偏洛荷生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侍,他是当今洛家嫡子,甚至凤后的亲外甥,有这一层关系在,就算他被旁人破了身,锦瑟也只能娶了他,毕竟原本安澜就是故意为了让洛家牢牢地掌握在皇家的手里又担心其过于坐大才将这样一个烫手山芋丢给玉锦瑟。 可平白被戴绿帽子也就算了,如今还要替人养孩子,这对皇室也就是大大的羞辱了。 灵冰一时间脸色铁青,她恨不得直接剐了那个厚颜无耻的假亲王以及出了这种馊到家主意的无知君傲凤后,在她眼里看来,君傲的女帝和凤后和自家的安澜与洛清扬比起来简直就是天上和地下的差别,这样的国家能如此鼎盛繁华,靠得还不是其背后的功臣皇太女素鸣叶,若非是顾忌这样一个手段雷霆的主子,灵冰早就不是只身潜入,而是直接请了君命带上数万大军来和帝后“好好谈谈”了。 不过真的说到底,还是由于女尊世界里,无论是安澜还是灵冰乃至子雁,没有一个人对开疆扩土有兴趣,何况还是和素鸣叶这样一个精明能干的人作对,所以给这位皇太女一个面子,拿些好处才是又省力又合算之事,但是在知道洛荷生有孕的消息之后,连一向沉稳的灵冰都险些按耐不住了。她冷着脸将便条丢给雨淮,后者同样地皱起了眉。半晌,灵冰方才冷声道:“派出暗卫,这一胎不能留,也留不得。” 而此时在宫里的洛荷生那里会料到自己的一些小心思会让自己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他正喜气洋洋地坐在镜前试着发钗,有孕的事情是他请了御医来后才确认的,想不到老天果然眷顾他,这几日他感到胃口不适,周身疲倦,果然,御医请了脉以后恭喜他说有了不足两月的身孕了,洛荷生立即第一时间就派宫侍将这样的好消息报给了亲王,心理欢喜的怎么样也遮掩不住,连在柳侍玉和姚清清面前也没有掩饰。 相对于姚清清的羡慕和华卿的失落,柳侍玉的神情复杂得多了,在知道消息后,他就死死握住两只手,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想法,但是无一个法子能帮洛荷生应对此事,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什么计谋与蛮力都是无用的,那么的不堪一击。皇家规矩并不是摆设,可是孩子又何其无辜。 取了茶盏在手里,他始终没有吃,只是盯着茶盏好似在思索,那袅袅升起的水汽,使得他的脸庞半隐半现,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连锦瑟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刚刚成为柳侍玉的贴身小侍时,锦瑟不是不紧张的,毕竟所谓贴身,那肯定一切吃用都要照应,连带起身穿衣,甚至夜半就寝,不过好在柳侍玉果然如他所言的是个很容易伺候的主子,他并不需要锦瑟照顾得面面俱到,不过是倒杯茶送点点心,就寝前替他铺盖好床被而已,也幸好堂堂的大周亲王玉锦瑟不是个大女人主义的家伙,何况她前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只觉得自己做的算是在照顾一个美少年而已,也因此,这“一主一仆”这两日相处的颇为融洽。 其实在知道洛荷生有孕的时候,锦瑟也是懵了,她立即意识到篓子捅大了,不管洛荷生是基于什么心理想要有个孩子,这个孩子有心人是绝对不会让他生下来的,于是也问了柳侍玉一句,想知道他是不是抱持着洛荷生一样的错误心思。 “不,我不会有。”柳侍玉摇摇头,对于亲王的宠幸他从来没有过多期盼,每次都是乖乖喝下避子汤,而在知道亲王是假冒的以后,他更是没有了半分的想法,反而更加庆幸自己的循规蹈矩。 “毕竟如今是在君傲,我们几人虽是出自勋贵世家如今又被亲王宠幸,看来离富贵很近,却也不能一步走错…而洛贵侍是否能生下这个孩子,也并非是他可以决定的…”柳侍玉并没有说得太多,而锦瑟没有想到柳侍玉这样一个闺阁男子也可以有这样一番见识。 她看到的,是眼神中带着怜悯,可怜悯下,又太过冷静的柳侍玉。她一时间有些疑惑。 柳侍玉还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锦瑟那清澈熟悉的声音已经入耳:“柳贵侍想得很透彻…只是洛贵侍恐怕…”锦瑟虽然力求语调平缓,可在说到那还未出世的孩子时,脸上还是露出了不忍之色。 柳侍玉微微缩起肩膀,手指轻轻蜷起来,他比谁都清楚,洛荷生这孩子保不住了不是吗?甚至连他自己恐怕都……而由洛荷生想到自己身上,顿时悲从中来,说不出的苦楚泛上心头。 “你想帮他是吗?”锦瑟轻声道,从这个少年的脸上她看到了一抹脆弱,而就是这丝脆弱让她忍不住开了口。她并不知道柳侍玉已经看穿了假亲王,就如同柳侍玉也同样不会想到面前的人便是真正的锦亲王。 就在锦瑟想着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柳侍玉含着鼻音的声音再次传来:“允儿,我好怕。” 这是第一次,柳侍玉在发现到假亲王的身份后苦熬了几日方才流露出的一丝脆弱。他不能把自己的害怕宣之于口,只能把这个天大的秘密死命地吞咽在肚子里,甚至人前连半丝失去贞操的痛苦都不敢流露,可是这样连日的压抑还是忍不住让他有了裂缝。 “我明白!”锦瑟什么也没有问,她只是伸出手重重地握住他的双手,被这样一握,柳侍玉忍不住浑身一颤,再抬起头来时,她看到他的眼圈已经红了。 似乎在努力的吐纳着呼吸,他低声道:“对不起,允儿,我失态了。”这句话过后,他便缄默不语,锦瑟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可是她却柔声说道:“别怕,没事的。”至少她会用她的力量保下这几个少年,甚至全力保下那个无辜的孩子。 对锦瑟来说,这句话只是单纯的怜惜,并不带任何的男女私情,而柳侍玉亦也一样,他早已暗自欣赏眼前的少年小侍,这几日两人的相处更将他视为房内知己。 慢慢的,他双眼一闭,眼角沁出一滴泪水,只是吐出的声音不再那么难过:“允儿,你知道吗?如今在我看来,与真正的自由快活比起来,无论是宫中贵人还是那亲王侍君之位,都不过是浮云罢了,我早已不稀罕了。” 顿了顿,锦瑟问道:“为什么如此说?” 好一会,柳侍玉才回道:“我只是后悔,所以有感而发。” 虽说当初被选入宫虽非他本意,可以他的心机,本可以在重重宫选中被筛下的,可也许是那一抹少年绮梦,又或者是心存对富贵荣华以及最顶端权势的向往,他终究还是想入宫,让自己谨言慎行,小心翼翼地一路顺当地上了最终的名册,却不料,他这份的沉稳谨慎还是让一些宫中贵人生了戒心,毕竟在有心人的眼里,一个不过年方二八的美貌少年郎居然可以如此沉着平稳而不骄不躁,可见心思不浅,将来若是入了宫还不知会如何翻云覆雨,又有谁会让如此一个日后的劲敌活在宫里呢。 锦瑟无法用言辞安慰他,只能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 但是她心里知道,她该去做些什么了。 过了两日,在洛荷生的盈盈期盼中,假亲王果然派了人来,然而那被派来的几个宫中老人却是一脸肃穆,身后的侍从更是带着一碗汤药。 “亲王有旨,如今在君傲诸事不便,孩子恐不能留,还请洛贵侍用了此药吧。” 那宫侍此言一出,洛荷生主仆相继变了脸色。 洛荷生更是满脸委屈,身体微微颤动,红唇紧紧抿着,显然这句话让他受了极大的羞辱。 他身为勋贵世家的公子,无名无分地怀了亲王的第二子已是委屈,可亲王居然眼睛眨也不眨地说要弃了,这现实简直残酷的让他一心求死。 “为什么?我要见亲王……”洛荷生激动地起身。 第91节 那几个特地被派来的宫侍自然是面无表情地拦住了他:“洛贵侍,如今亲王旨意已下,还请贵侍不要让奴才们难做为好。” 说着,身后拿着药汤的宫侍亦也缓步走上前来。 “请洛贵侍用了此药。” “这是……亲王亲口下的旨意?”洛荷生颤抖着问道。 “是的,亲王还吩咐说,洛贵侍往后安心在院子里休养即可,不必再前去服侍了。” 这一句话把洛荷生最后的一丝希望都击溃了, “亲王不想见我了?……”他低低笑了起来,笑出了眼泪,“亲王不单单容不下这个孩子,甚至连我也不想见了?难道……”难道她就当真这么想娶君傲的嫡皇子,从此留在君傲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的狠心…… 湘翠见自己的主子伤心欲绝,亦也在一旁哭得泪眼婆娑,不堤防洛荷生突然朝一旁的柱子撞了过去,他慌忙尖叫一声,却根本没来得及,一旁前来宣旨的宫侍们也慌了神,几个离得近的急忙一把拉住洛荷生的衣袖,却还是让他一头碰在了柱子上,鲜血淋漓。 顿时,人人都慌了神。 “快,快宣御医!”洛贵侍毕竟如今还是亲王的通房,又是洛家的公子,若当真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人也要吃不完兜着走,一时间整个院子的人都乱了手脚,忙不迭的去请御医,也有手快的赶紧的将他扶到了床上,用热巾捂着他的伤口。 而当锦瑟知道消息赶到的时候,御医也刚皱着眉走出来交代道。 “所幸被拦得及时,力道小了不少,还算伤得不重,不过毕竟是有了身子的人,禁不住这样情绪激动,往后可得注意着点。” 而那个贴身侍从湘翠则正哭着跪在几个假亲王派来的宫侍面前苦求道:“几位哥哥,求求你们看在我家主子如今半死不活的份上,不要再逼他落胎了。” 那几个宫侍见洛荷生气性如此之大,也是胆怯了几分,可是亲王的谕令又不敢不尊,只是面有难色地道:“湘翠弟弟,不是我们不帮,实在是……这可是亲王的旨意,我们……我们也是……” 锦瑟静静地盯着几个前来宣旨的宫侍,皱眉道:“几位是来给亲王办事的吧。” “是,奴才们本是拿了药给贵侍服用却不料……” “却不料事情办不好,还害得贵人受了重伤,是不是应该先自己去领板子?”她冷声看着他们道,几个宫侍一听,立即低下头不敢多言,虽然是亲王的旨意,可以身份来说,他们身为奴才,的确不该强逼洛贵侍喝药,而锦瑟所易容的王允儿也是高他们一个等级的一等宫侍,被这番训斥了几句后,几个人都噤若寒战,低着头唯唯称是。 湘翠见此,又对着锦瑟苦求道:“求求你,替我家主子和亲王求个情,我家主子如今这身子,可不能喝药啊……” 锦瑟心头一动,她在听说亲王下了旨意的时候便急匆匆的赶来,原本这几日她已经在宫里作了安排,预备让素鸣叶出面保下落荷生和他的孩子,却不料这个假亲王动作更快,不过两天罢了,便直接派了几个宫中老公公以逼着洛荷生落胎,这阵仗和待遇,让洛荷生简直是比普通人家的通房小厮都不如,也难怪他会想不开。显然假亲王也是狗急跳墙了,她虽然假扮锦瑟,享尽了美人和温柔乡,却还是担心东窗事发,怎么会允许洛荷生生子。 可说到底,洛荷生的孩子也是她这个假亲王的亲身骨血啊,何况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如何狠得下这个心来,锦瑟一时间也是愤怒至极,几乎想再也不用顾忌什么,恨不得立即说明正身,撕了那假亲王的面皮下来。 深呼吸了几口气,如此一气,她反而冷静了不少。 “湘翠,你先进去服侍你家主子,若他醒了便让他静心休养,不必多想。”她安慰道。随即目光瞅向眼前几个忐忑不安的宫侍,淡淡地笑了笑:“几位都是我大周宫中的老人了,想必也是知道宫里的规矩,若是让当今凤后知道,他的亲外甥如今被逼着落胎甚至还受了伤,不知是会怪责亲王呢,还是几位哥哥呢?” 几个宫侍一听,却是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细想想自然什么都能明白,凤后怎么会怪责同为主子的亲王殿下,最后定然还是他们受死请罪,而锦瑟当然只是点到即止,她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几人,可这一刻,“扑通扑通”地跪地声不绝于耳,却是几个宫侍全部跪了下来,他们颤抖着,不停地颤抖着,若非被锦瑟一句话点醒,刚才还预备进去逼着洛荷生喝药的他们哪怕死十次也是不够啊。 “还请王宫侍救救我们几个,我们……我们也是糊涂了。” 锦瑟没有回答,她扫了眼周围,只见洛荷生院里的侍从们此时都低头敛目,恭敬无比的模样。 “把药留下吧,回去和亲王如何复命,你们自然明白,毕竟洛贵侍想要何时喝药,也不是你们几个奴才可以决定的。” “是……是……”几个宫侍再不敢多说两句,只是将手中的药碗托盘交到了锦瑟的手上,便躬身退下了。 锦瑟这才入了洛荷生的厢房内,湘翠急忙迎了上来,在见到锦瑟手里的药碗时还是忍不住变了脸色:“王宫侍,这……” 锦瑟对他安抚地笑了笑:“不必担心,他们走了,这碗药你先拿去偷偷倒了。” 湘翠立即明白了过来,他几乎要忍不住要哭出声来,锦瑟慌忙拦住他:“别哭,你家主子还在昏睡中,要静养,你这一哭岂不是要把他吵醒了。” 湘翠慌忙点头,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我家公子好歹也是堂堂的侯府嫡子,为什么,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 锦瑟知道他这是为洛荷生鸣不平,可是站在她的角度,她说不出太多劝慰的话来,她也不能把真相去告诉一个小小的贴身侍从。 “湘翠,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你主子好好保养身子。”锦瑟温和地安慰道,洛荷生的小侍倒是个心眼实诚一心为主子想的,和柳侍玉的绿意完全不同。 “嗯,嗯!”湘翠擦着眼泪慌忙点头,临走前又感激地说道:“你说的对,我这就去吩咐小厨房给主子炖些补品,今日多亏了王哥哥。”言罢对着她福了福。 锦瑟朝他笑笑,示意不碍事,而待他离开并带上房门后,她的面色终于渐渐冷峻了起来。 轻轻击掌,三个暗使瞬间出现在了室内,她们静静跪伏在地没有出声,只等着锦瑟示下。 “将洛贵侍偷偷地运送出宫,带到皇太女素鸣叶处,同时告诉他本王的旨意,本王要洛贵侍父子都安然无恙。” “是!” “此外,这三日内,我要那个假亲王病重到无暇再顾及洛贵侍的事情。”她说着,面色有些沉冷,遂咬牙道,“如此狼心狗肺的东西,本王若非为了大周体面而不能揭穿她,否则便是让她死一千次都不足惜。”说完这句后,便挥手示意让三人退下。 待无人后,她随手取过洛荷生房内书案上的笔墨,略一思忖,便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八个字 “稍安勿躁,待我回周。” 这八个字龙飞凤舞却一看就是锦亲王惯常的笔迹,就算是这个假亲王也绝对仿冒不来的笔迹。锦瑟知道洛荷生就算醒来了也很有可能依旧会寻死觅活,所以她只能用这个法子让他有一线希望。 她走到室内,看到蹙眉阖眼的洛荷生依旧人事不知,便将这纸轻轻地压在了洛荷生的手下,低低叹了口气后便离开了。 片刻后,室内再无声息,就好像从没人来过一般,而躺在榻上的洛荷生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锦衣华服,朱钗盈翠。 后宫从来都是个是非之地,何况君傲的女帝风流成性这是连三岁孩子都知道的,作为一个没有家世靠山亦也绝算不上是绝色的男子来说,要在这样的一个地方生存下去,甚至还要生存得好真不是个容易的事情。但是林美人做到了。 在众人的簇拥下,他轻移莲步,双手端在身前,袖子如水般垂下,雪白娇嫩的手腕上各自带着翡翠玉镯,伴随走动发出清脆的叩击声。伴着他走进正殿,满室的宫人立即恭敬的施礼。 如今他再也不是区区一个小县丞的儿子了,而是偌大的君傲后宫中,身份尊贵受尽宠爱的美人,即使……眼下的他也只是区区七品位分,可仍是贵人。若有朝一日诞下皇女,谁说还不能水涨船高,何况在君傲后宫,品级之类的东西比之女帝的宠爱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那出身原本比他还低贱的随文君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王宫侍,辛苦你了。特地为本宫今日送来这贵国特制的点心。”被身边的宫侍搀扶着缓缓坐上了首座后,林美人好似方才看到已站在下首等待半日的玉锦瑟,即使是刻意的刁难,他的声音却依旧轻柔缓缓,还带着几分客气,如同后宫任何一个主子赞赏奴婢时的语气。 锦瑟道了声不敢,随即挺直了背脊,对于这个借着想要品尝大周风味的名头,一早就把她叫来倚兰宫的林美人所打得什么主意,锦瑟当然心知肚明都很,只觉得好笑。 轻轻拿帕子擦拭了一下唇角,林美人看了眼身边侍从递送上来的精美点心,点头道:“果然独特,芳香四溢,看得出王宫侍是用了心了。” 锦瑟仍旧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她没有说话,因为她在等着林美人出招。 “一直听闻大周是个地灵人杰的地方,本宫也心向往之,不知王宫侍入宫后服侍亲王等大周王爷多久了呢?”林美人神色依旧,眼中笑意淡淡,似乎很是亲切地想和她谈谈家常。 “自幼入宫,经年有余。”锦瑟回答的言简意赅,甚至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看在林美人的眼里却是礼仪周全之中分明带着几分傲气,他的眼皮跳了一跳,不动声色地又掩了掩嘴角。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既然王宫侍自小入宫,又始终服侍锦亲王,想必也沾了不少诗画之气吧,毕竟本宫早听闻大周的宫人们可个个都非常人,聪明得很哪。” 原来如此,一直在思索着这林美人会如何“教训”自己的玉锦瑟终于恍然大悟,随即心里笑得想要抽筋。任谁都知道,一个自幼入宫的寻常宫侍干得只是伺候后宫侍君的差事罢了,能认识几个字就算烧高香了,还诗画之才?这不是存心故意借机羞辱人吗?可偏偏这林美人这一次算是要踢到铁板了,其他的事情锦瑟不敢说,但要做做诗,画个画,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虽然如此想着,可锦瑟面上却是故意流露出些微为难的神色:“禀林美人,奴家资质浅薄,恐怕……” 林美人却是毫不在意地打断了她的话,呵呵笑道:“什么资质浅薄,本宫看王宫侍倒是个妙人,那日在御花园里就让本宫印象深刻了……”他欲言又止,却看到锦瑟的面上依旧只是平静的,连眉眼都没有抬一下,不由有些气闷,转而又道,“说来也巧,本宫这几日得了陛下的赏赐,是随贵君宫里的桂花玉雕,着实让人爱不释手,只想请人作诗一首献给陛下,王宫侍平日伺候锦亲王,必然也浸淫了不少才气,就请王宫侍帮本宫这个忙如何?” 他说着,便有侍从将那盆玉雕而成,精美绝伦的桂花盆栽送了进来,只见这桂花盆栽被整块以黄玉绿玉雕制而成,琳珑剔透,更是栩栩如生,一见便知这玩物果是价值连城。其实锦瑟知道,东西美不美尚在其次的,关键是这是从随文君的宫里抢来的,这才是最大的意义,而这一点,锦瑟很明显地从林美人试图掩饰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控制的一丝得意中看了出来。 “哟,弟弟这是在干嘛呢,这么美的桂花雕也舍得摆出来让人看?还是快快收好了免得像随贵君一样又被陛下转手赠给了下一个爱桂花的美人……” 林美人几不可见地微微皱了皱眉,起身对着来人恭敬福身道:“臣妾见过梅昭侍。” “免了免了,何必这么客气,我不过就是过来弟弟这里转转,想不到还有这么个眼福。”只见一个身穿茧绸烟霞色莲花的男子在众人簇拥下款款行来,丰姿艳丽,雍容丰腴,一把团扇被他握在手中缓缓扇着,乍一望竟好似画中人一般。 “臣妾不敢当。”林美人依旧还是那副作派,娇娇弱弱的,谨小慎微的摸样,似乎没有听出来他先前话里面的奚落。 这昭侍之位原本算是宫中五品,仅高了林美人两阶而已,可这梅昭侍自身却是出于当今女帝之父的子侄之辈,算是女帝的表弟,有一些自小青梅竹马的情分,因入宫时日尚短这才仅仅被封了个昭侍之位,但却是后宫人人都不敢得罪的角色,毕竟皇太父尚安在,也时常招梅昭侍前去侍奉和问话,可见亲厚,女帝就算后宫美人众多,她腻味了别人也绝对不敢冷落了这位,毕竟风流的女帝还算是个孝顺的。 “起来吧。”那梅昭侍微微侧头看了眼立即起身请安不敢稍有怠慢的林美人,矜持着慢慢摇着扇子坐上了他原本的一宫主位,朝着四周看了看,遂秀气而轻轻的拿绢帕盖了盖鼻子:“什么味儿?”随即一眼就看到了案前放置的精巧点心,“林美人可真是好兴致,还在用着点心,想本宫的橱子就没这般手巧了,可做不出如此色香味俱全的好东西来。”说着又轻飘飘地斜眼睨了他一眼,看不出喜怒“所以说陛下就是疼爱美人啊……” 和欺压毫无靠山的随贵君不同,对于这样一个有皇太父撑腰的梅昭侍,林美人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丝毫不敢不恭敬,只见他仍是低着头徐徐回道:“禀昭侍,这是臣妾让大周的王宫侍送来的点心,若是昭侍不嫌弃任凭享用。” “原来是大周的点心啊,怪不得呢……”梅昭侍的视线似乎此时才堪堪落到锦瑟的身上。 原本只是随意的一瞥,却让他立即顿住了,眼前这区区大周的宫侍虽然仅仅只是站在下首处,却姿态从容,气度清高,隐隐有凌人之势,不由让他又多看了几分。 微眯起眼,他又道:“怎么,大周的宫侍也该是宫侍,见到本宫就忘记了尊卑有序,行跪拜之礼了吗?”原本锦瑟身为大周的宫侍,她见到君傲的贵人们爱如何行礼人家都是没什么资格挑刺的,正所谓不是你家的也轮不到你管,何况她也顾忌着暗中窥视的暗卫会把她的言行事无巨细地都汇报给安澜,故此连见着君傲女帝的那次也不过是随便摆了个花样子,而眼下梅昭侍却突然地要她上前按照正式的宫规来行礼,很显然,他是在找茬。原因也很简单,一个大周锦亲王的宫侍,却跑到君傲后宫林美人处送点心,再联想林美人想把自己弟弟用来和锦亲王做姻亲的打算,梅昭侍自然是把易容后的玉锦瑟和林美人当成一家亲了。 “昭侍恕罪,这大周宫侍是臣妾请来的,若有不敬之处还请昭侍勿怪。”林美人慌忙屈身又福了福,低头时的脸上,双眸中却是精光闪过。 若能借昭侍之手给这不知好歹的大周宫侍一点教训也好,倒是省了他的力气也免得牵扯日后的是非。 林美人不求情还好,这姿态一出来更显得他和锦瑟有什么渊源,锦瑟自然也很明白他的“良苦用心”,终于有点苦恼了,她苦恼为什么女尊世界里面的后宫男人们也那么爱斗,而她又总要被一群争宠的男人所拖累!情况还能更糟一些吗? 梅昭侍轻轻笑了:“林美人这是做什么,又不是你宫里的人,本宫不过就是想立立规矩罢了,料想大周泱泱大国,出来的宫侍也不该是个不懂规矩的下人,你说对吧。” 最后两句说的极其严厉,很有一派贵人的风范,锦瑟于是有点想笑,开始怀念起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皇贵君和腹黑的莫如焉起来,你说你们家女帝比不上安澜也就罢了,怎么连她后宫的男人们都这么幼稚,这些小手段,唉…… 思及此,锦瑟面不改色气不喘地道:“梅昭君见谅,奴家未及向昭君行礼只因方才林美人正让奴家为这桂花玉雕作诗,以敬献给女帝陛下谢恩。” 三言两语就把枪头调转了,梅昭侍果然凤眼一转,直直看向了林美人,似笑非笑:“哦?如此说来,倒是本宫孤陋寡闻了,林美人居然如此有心,还想着要借他人之手送陛下诗词……” 林美人心中不由暗暗叫苦,未待他把借口说出来转圜,就听见梅昭侍在上首重重地放下茶盏冷声道:“林美人如今身受皇宠,倒是反而愈发不将陛下放在眼里了,这既然要谢恩,自然该是自己动手作诗,学艺不精也就罢了,看得就是个心意,如今却让他人代笔,还是区区一个宫侍,若是做出来的诗词四六不通,贻笑大方,你是预备辜负陛下赐你这玉雕盆栽的美意吗?” 一番话绕来绕去的,让林美人脸色愈加发白,锦瑟听得直翻酸水,掰吧,瞎掰吧,后宫嘛,本来就是个看谁歪理多谁就能赢的地方。 她还在腹议中,就看到林美人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红了眼圈战战发抖:“昭侍息怒,是臣妾思虑不周……”也难怪他害怕,毕竟很多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许陛下不在意,可若是郑重其事地传到了皇太父的耳朵里,以女帝的孝顺劲,保不准自己刚得圣宠就会被打入冷宫,他再顾不得自己单薄的身躯跪在地上,也忘记了要找锦瑟晦气的初衷,只是磕着头道:“还请昭侍恕罪,臣妾知错了。”而他身后的一票众人自然也是跟着一起跪下求情,唯有那梅昭侍此时高高在上,神情冷漠地看着下方。 如此一来锦瑟又不乐意了,说是让她来作诗的,她还没做呢,怎么就被人判了死刑,认定她做出来的诗就一定会“贻笑大方”“四六不通”?她就算肚子里货色再少,能有那不学无术,连床都不舍得下的女帝差吗? 于是林美人和他身后的贴身侍从们虽然都跪下了,锦瑟却还是一个人直直站着,这情景着实有些怪异,怪异到连梅昭侍身后的宫人们都忍不住微微挑了挑眉,这大周的宫侍是被吓傻了还是故意挑衅?以为这是君傲的皇宫就不把自家的主子放在眼里?他岂不知自己只是区区一个宫人罢了,就算被有皇太父做靠山的梅昭侍拖出去杖毙了也绝无人会有个二话。 “昭侍明鉴,奴家虽不才,但难为林美人看得起,亦也想执笔作诗一首,方才不负林美人的一番期盼……” 什么?这下不要说其他人了,连林美人都要面色惊诧了,他还真想作诗?没搞错吧……也对,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周宫侍一定没想到梅昭侍的背景,他大概以为自己有大周的宫侍身份做靠山,这梅昭侍就拿他无法了吧。 “哦?你果真会作诗?” “奴家跟着亲王学过几年……”锦瑟依旧看似恭敬地低着头,却是面无表情,然而看在其他人眼里却更是嚣张得让人想要倒抽一口冷气,这还没完,她还继续道,“素闻君傲后宫佳丽无数,想来诸位贵人胸中皆有才墨,故而能得女帝陛下垂青,如此奴家就忍不住当堂献丑,亦请昭侍鉴赏。” “大胆!”又是一声冷喝,“一个小小宫侍,口气倒是很大,也罢,本宫就你到底有几分本事,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若是做得不好……”他冷笑一声,“本宫便处置你和林美人两个以下犯上之罪……” 这梅昭侍看着神情凶狠,不过……锦瑟早就被安澜的帝王之威给欺压惯了,眼前男子的声色厉茬在她的眼里就压根不算什么了,何况她还没傻到看不出他的眼里压根没杀气。 杀她,杀她一个大周的宫侍有什么好处?不过为了给林美人难堪倒是真的,果然,眼前的林美人早就面色苍白,被身边的宫人扶着方才堪堪站稳,似乎是怕极了,可是锦瑟知道,若真要怕也没怕到这种地步,这个样子无非也是做给梅昭侍看的,满足一下他原本就想欺辱自己的虚荣心,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可见这梅昭侍后台不小。 这后宫里的男人啊…一个个的心眼咋就那么多呢…幸好她不是重生在这个世界当男人啊……锦瑟莫名地就又有些伤春悲秋起来…… 然而看在外人眼里就又变成这小宫侍是努力滴绞尽脑汁在想作诗呢。 “露邑黄金蕊,风生碧玉枝。千株向摇落,此树独华滋。”等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锦瑟尽量缓慢地一句一句将她脑子里记得的桂花诗词随便挑了两句出来,她念完之后也不见任何喜色或者自得,仍旧只是静静地站着,接受其余众人惊疑不定的眼神。 “这诗,是你自己做的?”静默片刻,梅昭侍出声问道,语气尚算平淡。 “是。” “撒谎!”他厉声道,“你一个小小的宫侍,怎么可能会作这样的诗,定是剽窃了锦亲王的吧。” 锦瑟有些无奈,剽窃是剽窃了,可她自己该怎么和眼前的这位存心要找事的主儿说清楚。 第92节 “英雄莫问出处,山野间也未尝无有美景,诗词歌赋原本就是陶冶身心,怡情养性之物,奴家平日里跟着亲王耳闻目染也有此兴致,这才献丑,若是昭侍不喜,奴家换一首便是。” 还换一首……听着这口气,一时间整个倚兰院里真正是各人面色不一,煞是好看。 “好一个英雄莫问出处,你一个小小宫侍,莫非还敢自诩才女文人吗?” 锦瑟微微一笑,她不想逞口舌之利,于是没有接他的话,只又悠悠吟道:“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说完后,锦瑟依旧不卑不亢,脸上只余微微淡笑地仰头看着梅昭侍:“不知昭侍可满意这一首咏桂的诗词?” 梅昭君脸色又青又白,现在他的情况也不比方才的林美人好多少,万万想不到自己今日居然会被这样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宫侍羞辱到这个地步,正要开口,却见锦瑟已经转身朝着一旁亦也震惊不已的林美人徐徐一笑:“不知林美人可满意否?如这样的诗词敬献给陛下会否失礼?” “你……”见这大周的宫侍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中,反而转身询问起一旁的林美人来,梅昭侍更是怒不可遏,“你竟敢……” “不知昭侍为何生气?莫非还是不满意?”锦瑟笑了笑,又转首静静地看着他,眸中波澜不惊,这一霎那,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有点本末倒置,如斯情形倒好像这里真正的主子似乎应该是她。然而更可气的是,她说完这句后居然还叹了口气,“也罢,奴家本不过就是个宫人,比不得梅昭侍这般贵人,想来还是做得不好,污了贵人的眼,还请贵人切勿见怪…奴家这便告退,以免贵人气怒…”言罢,居然还彬彬有礼地施了一个宫礼,可此时这一礼还不如不施的好,在做出了如此妙不可言的诗词后还故意如此反诘,对梅昭侍来说显然不是恭敬而是讽刺了,偏偏锦瑟所言所行都算是滴水不漏,他也气得一时昏了头,竟压根不知道该如何反击。 而林美人尚还在惊疑不定之中,他从未正眼看过这个大周的宫侍,即便方才坐在上首时也未曾留意过这个始终低着头的少年,而方才两人并排而立时他才发现,这个大周宫侍如此近的距离对着他的那一笑竟然目若朗星,眼带秋水,煞是好看。 看着上首正气得眼睁睁地看着锦瑟从容告退的梅昭侍,林美人又低低咳嗽了两声,似乎也是被气着了的样子,然而眼里却是终于带上了一丝笑意。 临危不乱,不卑不亢,莫非大周的宫侍们都是这么有趣?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洛荷生因身子不适而出宫,被迎回了大周…… 当然,这所谓的出宫是对外的说法,因平时里言行狂傲而被亲王嫌弃而遣送回周则是内部的谣传,而真正的事实当然就只有内部少数几人才知道了。 湘翠亦是不知情的人之一,他屡次都想去求亲王能让自己随侍在公子的身边,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只是很可惜……“锦亲王”正病得起不了塌,可就算她身子好好地,估计也不会去见湘翠这么一个小角色,故而湘翠的这些念头只是累得他被亲王殿内的宫侍多责了几句。 毕竟一个小小的洛贵侍,哪里比得上亲王的身子重要。 而假亲王呢,泰半是真病了,泰半是被吓病了,因为她很快地便从某些途径误会到,把洛荷生带走的是君傲皇太女素鸣叶,堂堂一个太女如何会插手大周亲王后院的家务事?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她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虽说她同样是奉了凤后的谕旨而假扮亲王这许多天,可若是和君傲真正背后的帝王素鸣叶比起来,那凤后可就算不得什么了。 第一次,假亲王有点后悔了,后悔自己跟错了主子站错了队伍,后宫的男人毕竟还是目光短浅了点,居然敢拘禁大周的亲王,还让自己李代桃僵,更享用了一堆大周亲王才能享用的美人。等任务完成后,即使凤后不怪罪不过河拆桥,大周的人还能放过自己吗? ————不得不说,这位易容的姐姐也不是全然没有脑子,洛荷生的失踪以及她这一病,也让她一个激灵想到了很多事。 于是这样一来,她病得更重了,而御医诊断说…忧思过重… 柳侍玉在知道洛荷生的下场后,神情连续多日都有些萎靡,他本是个心思灵透之人,却也有几分大家公子的悲观与自怜,何况自从知道了假亲王的身份后,他便以为洛荷生定然是活不成了,皇家本来就是个冷血冷情的地方,何况洛荷生在那样的情况下居然还有了身孕,眼下说得不好只怕已是有了不测了,柳侍玉越想就越怕,兔死狐悲起来,因此一连几日都怏怏然地躺在床上不言不语,这当然让锦瑟很是纳闷,甚至差点以为是那个“假亲王”对他连日来的冷落让这娇贵的公子哥儿心里不痛快了,以至于当这两天他一个人始终偷偷地躲起来垂泪的时候,锦瑟也只能尴尬的装作不知道,然而不开心的人自然不是他一个,华卿和姚青青也黯然失色了不少,不过他们却是羡慕与自怜,与柳侍玉的担忧全然不同。 可过了不久,就在这些大周贵公子后院人人都各怀心思的时候,又一个消息震得人措手不及,皇太女素鸣叶居然看中了洛荷生的贴身小侍湘翠,预备要了去做通房。 而此时的锦瑟正在房中听暗卫调查得来的消息。 “据宫中的人说,太女殿下宣湘宫侍过去八成和是近日女帝赐婚的大事有关,只因太女殿下如今已近而立却尚未纳君,而女帝特地为他选好的几位枕席宫人又有一位病倒了,根本不可能当差。”见锦瑟边听边沉吟着,没有表态,于是暗卫又补充道,“听说这次乃是太女殿下在东宫亲自钦点的湘宫侍。” 锦瑟当然明白暗卫话中的意思,做太女的枕席宫人,就相当于大户人家的通房小厮,对一个无权无视的宫人来说真正算是一步登天的好事了,没有几个宫人不会梦想着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变凤凰,即使只是做太女宫中一个小小的最低位分的枕席宫人也强过宫中的官侍了,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好运会被贵人看中,所以这对湘翠来说绝对应该算是件好事,前提是如果素鸣叶不是个假女人的话,而知道内情的她更清楚素鸣叶这是为了洛荷生要的湘翠,同时又很好的可以掩人耳目。 她手指轻叩着小案,沉吟着又问道:“太女正君是谁家的?” “正君出自梅家,正是当朝皇太父的父家,而其他各后宫贵君贵人们也各自荐了不少人入太女宫,不过大部分的出身都只是普通宫人,位分自然也不高。”几句话言简意赅,但是其中用意不言而喻,锦瑟点点头,知道暗卫已经把所有重要的情报都禀报了。 先前的神色凝重渐渐转为好笑,联想到素鸣叶会因为不同的原因面临当初和她一样的状况,她就不由地有些幸灾乐祸起来,只不过只要素鸣叶还在君傲皇太女的位置上一日,他就逃脱不了被人逼着传宗接代的命运,不知道堂堂“太女殿下”如今该如何恼怒所有人都逼着他上床和雨露均沾。 假亲王这一病的事情,身在君傲京都,耳目灵通的灵冰自然也接到了暗卫密保。原本她们也打算找个名目暗地里把这个祸害解决了,然后让锦瑟重新上位,届时再带着来时安澜的亲笔书信和素鸣叶交涉,以便弄点好处也给人家一个面子,对外就说是锦亲王一行已经完成了钦差出使,亦即君傲三皇女的姻亲,如今盘桓许久也该是光明正大回大周的时候了。唯一的问题只在于,君傲的皇子还要不要娶,照安澜子雁等人的想法,这一次,她们很善解人意的决定让锦瑟自己做主,若是锦瑟确实看上了人家如花似玉的皇子,那么娶个把回大周也算是皆大欢喜的结局,至于入赘这个事情君傲是想也不要想,能让你们家皇子尝到到我们大周的第一美人的甜头算是很给面子了,还想一直留在你们君傲那是痴心妄想。而若是锦瑟不愿意那也人之常情,毕竟谁家女子能接受这等强买强卖的事情,何况还是个堂堂亲王,这回君傲做的这个事情实在太不上道。 可计划总是敢不上变化,在灵冰预备出手的同时,她也得到了洛荷生被锦瑟送到了素鸣叶太女府的消息。八皇女灵冰虽然只比锦瑟大一岁,可因她是个习武之人,便不若其他玉家皇女那般白皙,相比之下,她的身材高挑,鼻梁英挺,菱唇紧抿,墨玉般的眼眸时时带着浓重的杀伐之气。 “留下这个孩子?”当看完副将呈上来的密保,她就当场狠狠地一拍桌子,脸色变得铁青,毫不遮掩地在雨淮面前怒道,“小九儿这回可真真是糊涂了,一个野种她居然都想保下…莫非最后她还得认下不成?…简直是夫男之仁,夫男之仁……” 雨淮看灵冰都气得口不择言了,只能讪笑着摸摸鼻子:“锦亲王的性子您不是不知道……”从来都是这副怜香惜玉的温吞样。 “还把人给送到君傲皇太女的府上,这不存心让咱们碰不得吗?”素鸣叶的太女府是什么地方,这可不是寻常暗卫可以进得去,平日里比个君傲皇宫更加周密,和铁桶似的水都泼不进。 当然,灵冰和所有人都不会想到,这也是素鸣叶在女尊世界里男扮女装的情况下所不得不做的完备保护措施。 “不过说起来,这皇太女和咱家锦亲王也走的挺近,连这样的事都愿意替她兜着……”雨淮沉吟道,“人人都传这君傲皇太女也的确是个能人,只是于男色上头似乎不太热衷,多年来都没有一个侍君什么的……” 见灵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雨淮很适时的发挥了她歪楼的本事。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灵冰又是皱眉:“是啊,偏生小九儿还和她走得那么近,若是这皇太女有了什么别样的心思…你说这样一个手握重权的堂堂太女还能缺了男人不成,身边什么美色求不得,何况看她的治国手段也不可能是小九儿那种腼腆惧内的性子,如今连这种丑事都愿意提小九了结,我怕是……”显然有人开始想歪了。 “不会吧…这…也许这皇太女只是忙于国事,而服侍她的人又不上心……故而疏忽了?…”雨淮质疑着,却连自己都没法说服,声音越来越低。 见雨淮那副为难摸样,灵冰哭笑不得:“真不知小九儿中什么邪了,只怕是咱们越说她,她日后还越是要一意孤行……” 这倒是,雨淮深有感触,毕竟哪个皇女会坦然自若易容成一个宫侍,还光明正大地就在人家皇宫里住下了人……想到这里,雨淮干脆凑上前压低声音道:“不如找个机会趁太女不在的时候把洛荷生处置了?” 她说话的时候看到灵冰的眼中也隐隐闪着寒光,立时便也清楚她从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辈,只是下一刻,就见她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脑门:“你这个糊涂虫,洛家的公子可不是轻易能动得的,皇上是为了什么才故意把他贬出了宫送给小九的?你不是想给她们惹麻烦吧,况且再因此事让洛家生了嫌隙反而更得不偿失。” 话虽如此,她的面上却是一脸不屑,显然对洛家亦也有几分不满,堂堂的侯府,大周凤后的父族,早已是富贵荣华至极,居然还不满足,说到底还不是想在后宫掌控住大周的堂堂女帝?可安澜是什么人,表面上看起来她的后宫似乎群芳竞艳,又似乎很是喜新厌旧,可她却绝非君傲女帝那种好色之徒。 “这洛荷生不过是个男人罢了,还能翻上天去?毕竟他现在还没名分,只要把他肚子里的孽种除了,以小九儿这种温吞惧男的个性,日后会不会碰他都两说。我们又何必对几个不过被破了身的男人费这种功夫。其实反过来想想,我倒是觉得这一连串事情实在是很巧。”雨淮分析,“先是君傲的皇太女跑来出使,莫名地就搭上了亲王也要来君傲出使,接着又是君傲的皇子和凤后看上了亲王,偏偏亲王的个性和普通的贵胄不同,这就陷入了死局,再加上那个鬼迷心窍想要靠自己儿子上位的凤后的异想天开,居然弄了个亲王的替身,把几个大周的贵公子全都给睡了甚至还搞出身孕,简直就是存心要给大周没脸,让我们连遮盖都不知道该怎么遮盖……” 灵冰轻笑:“你才反应过来?” 雨淮挑眉:“哦?你又有什么发现?” “我看小九儿也不是笨蛋,她若不是也有了计量,怎么会易容成一个普通的宫侍而留在君傲暗地潜伏而不出声呢。”灵冰不以为意地说,“你以为我们玉家的女人能是笨蛋吗?何况小九儿只是懒散了点而已,心思可不比我们任何人差,这分明是有心人故意挑拨君傲和大周,等着我们两国之间交恶,你以为她看不出?她可精明着呢。” 雨淮见她这样说,不由轻笑:“你这个说法若是传出去,必定会惹得亲王不高兴了,她平日里不就是最希望人人都把她当成个摆设嘛……。” 灵冰不屑地冷笑一声:“她那是做梦,二姐是好糊弄的吗?不然还逼着她做亲王领西楚军营干嘛。再说她若是真没点心机,如今能这么顺当地在君傲皇宫里完全地装成一个小小宫侍吗?让你去装一个男人你做得到吗?” 这倒是,玩玩是一回事,要真正让一个亲王屈尊降贵地去做一个小宫人,还是个男人,就算是为了大周,雨淮自认也没那么大气魄。 而此时在宫里浑然未觉的锦瑟哪里会想到灵冰等人这里已经自作多情地把她在宫中的行为理解到了那么高尚的程度。毕竟灵冰她们哪里能想到锦瑟前世是来自一个男女平等的世界,也压根不觉得女扮男装有什么心理障碍,她只是佩服,非常滴佩服自家的妹妹居然深入虎穴之外还能日日夜夜穿着男儿家的衣服招摇过市,虽然顶着□□了,可听暗卫回报的那可是举手投足都扮演的入木三分,这是怎样的一份魄力啊……想着想着她就有些歪了,觉得自己实在对锦瑟太苛刻了,人不就是心软想保几个男人嘛,反正大周亲王被李代桃僵的事情是不能被戳穿的,而洛家的公子也是不能随意处置的,所以她爱收拾烂摊子,那就给她收拾好了,回去和安澜请个旨意,让那几个贵侍直接做了他家后院的侍君,以他们原本的大家公子的出身来看,位分是低了点,可他们毕竟是被破了身的…反正锦瑟自己都不在乎那绿油油的帽子了…至于那个孩子,大不了丢给君傲的皇太女处置,她不是爱管闲事爱掺和吗?那就让她管个够。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而事实上这几日锦瑟也实在是事情多到头疼,因为君傲的皇太父居然降旨说想要亲自垂询她两句,光是参照大周的后宫,锦瑟也能想象得到君傲后宫这潭水有多深,而另一方面,她对这种情况也很是无奈,说起来锦瑟并不是一个喜欢出风头的人,所以她没有料到自己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就几乎把君傲后宫的一群男人都招惹了个遍。虽说做宫侍到了现在,她已经有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但私下里还是存了个心眼,让暗卫给素鸣叶带了个信。至于他管不管,或者肯管到什么地步,锦瑟也并不强求。 “王宫人这边请。”皇太父的内侍客客气气低在前面引路,“君傲的太父皇宫想必比起大周王城来说,还是寒酸多了,让王宫人见笑。” 锦瑟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点头。这话说得表面谦虚,实则炫耀,也实在太假了。 柱子上回廊上白玉雕成的花纹随处可见,远远望着,似烟雾一般,而宫殿内更是花木繁盛,自有一番幽静之意,不落富丽俗套。锦瑟还未到那君傲皇太父的宫楼,就已经远远地看到一大群的后宫宫侍们,安澜的皇太父早逝,所以锦瑟还是头一次感觉到,原来女帝的父亲所摆的架子可以比女帝还要大,就算不过是几个皇太父宫里低等的粉衣宫侍,也是站得笔直的,身上脸上一副矜贵之气。虽然已经入秋,他们都还是穿着冰织薄绡,手臂胸前的白皙皮肤若隐若现。君傲国的男子多是娇小温婉,这些侍从更是纤腰楚楚,面容虽算不上精致,可是骨子里透出的那股高傲气质却不容忽视。 再向内走去。这里竟然流水潺潺,流水上面还冒着烟气,而九曲回廊上更到处种有竹子,疏落中另有一番情态。锦瑟在宫侍的身后顺着竹林慢慢走动,一边暗地留意,只见这里到处都种有竹子,风吹来便是一种竹香。偶尔于背阴处,会种有几朵兰花,留心细细一看,无一不是世间罕见的绝种,待入了皇太父惯常面见后宫君侍们请安的花厅后,锦瑟更觉鼻尖萦绕着一股幽香,原来殿内正焚着名贵的百合宫香,每隔几步便是一座香炉,以至于室内到处盈满了优雅的香气,要是再浓一点,锦瑟或许就会头晕了,又有二三寸高的点缀着山石,布满青苔的小盆景,俱是新鲜花卉。各色白玉雕制的一人高的花瓶中,都点缀着玉堂富贵等金银翡翠珊瑚琉璃所制成的鲜花,连路行时的踏板都是上好的玉石。锦瑟身为皇家女,早已见惯了富丽堂皇,饶是如此也是微微诧异了一下这君傲皇太父的奢侈,她默默入内,也不打量这屋子的陈设,平和如玉,只抬眼径直向花厅的大殿内瞥去。这副姿态落在不少有心人的眼里皆是有些诧异,自忖这小小的大周宫侍气度风华却非凡品,还是这样的富贵堂皇在大周的宫里亦是寻常。 领她进来的那个宫侍恭敬地俯身对皇太父和众后宫君侍们福了福便噤声退了出去,衣袖间不闻一丝声响,可见这皇太父治下必然规矩很大。锦瑟也只能上去见了一个礼,幸好她名分上是大周的宫侍,就算不行什么三跪九叩之礼也算不得什么。 此时皇太父似乎正和身边的一个男子在聊些什么,到好似浑然不知她的到来一般,竟让她行着大礼却不宣平身。 那与他说话的男子的长得并不算貌美,却有几分温婉之意,眉眼间似暖风般让人心头和煦。 “这事情你看如何?”皇太父徐徐说了一句。 “青篱如今也大了,若太父说好,那梅家的女儿必然是不错的了,一切但凭太父做主。”原来这个男人是素青篱的父亲,后宫的贤良仪,位分不高也不甚得宠,不过总算是在君傲这群芳竞艳的后宫里诞下了一个皇子,如今又替他能姻结上了一门与皇太父有亲的世家姻亲,算是终身有靠。 皇太父点点头,拍了拍他的手:“哀家也很疼青篱那个孩子,就是他性子还是天真了些,你这个做父亲的也要时时教导,别日后入了妻家还一副长不大的样子,这做人正君与做皇子时可不同,闲暇时你带他到我这里坐坐,哀家也有话要对他说。” “是……太父教导的是。”那男人依旧一副恭敬聆听的模样,“能得皇太父的教导是青篱的福气。” 在锦瑟看来,这位君傲皇太父并不若他所居的宫闺那般显得如此奢侈张扬,相反,他身着素衣,脸色沉静,手上还拢着一串楠木佛珠,而和那贤良仪说完话后,他便转头看着座位下一票花枝招展的后宫贵君们及始终沉静站着的玉锦瑟,脸上并没有什么神色波动。 此时一大群君傲后宫的男人们皆艳妆丽服,排排整齐地坐在皇太父的下首,可谓是群芳荟萃,云髻如蝉翼,金钗玉步摇,他们一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充斥着各色脂粉的香气,闪烁着各种金饰的光芒,响彻着各式玉佩的清脆,直耀得人眼花缭乱,而先前在她走进正殿的瞬间,毫不意外的所有人都正向她看来,面对这种先声夺人,明显想用气势先压垮她这么一个小小宫侍的排场,锦瑟突然心底就乐了,这是干嘛呢,三堂会审?那也别找一群穿着裙子带着发钗的男人们啊…… 这些男人对锦瑟来说还大部分都是生面孔,却个个都是华服锦衣,肌理细嫩,玉貌朱颜。坐在首位的自然是君傲的皇太父及一旁的凤后,几日不见他似是清减了不少,而下首隔了几个位置的左侧还坐着另一个极为显眼的美貌少年,他的容貌妖孽,尤其一双桃花眼流转中媚态横生,任谁一见,也知道这男人必然也是个宫中风生水起的人物,正是曾被女帝盛宠的随文君。眼前这个君傲第一美人无论身形还是姿势,乃至一个眼神,都显得极为的娇媚风流,以至于锦瑟进来时不管满殿的莺莺燕燕,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他。其实原本他是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的,作为一个欢场出身的青楼玩物,就算女帝宠爱他给封了个贵君之位,皇太父也是不会待见他的。所以他身为贵君之位,却只能坐在遥遥下首,连林美人的座次都不如,而林美人则仍是一副娇弱不堪,风一吹就倒的摸样,今日他穿着一身白衣,脸上未施脂粉,不过在唇上点了一抹朱红,我见犹怜,不过他的身形毕竟修长有致,五官长得清雅,身上又有一种超脱的气质,站在一群后宫美男之中一点也不露下风,还隐隐有一种出众的味道,也难怪会引得君傲女帝的宠爱。 在锦瑟打量众人时,随文君也在看向他。四目相对时,他朝她微微颔首,眸子带着试探的笑意,想来他还记得锦瑟在御花园里的相助之恩。那真的是笑意和欣赏,连锦瑟都没想到,这样一个君傲后宫的贵君,居然也会对一个平凡的宫侍如此青眼相加。 面对他的遥遥点头,锦瑟先是一怔,转眼便也微微点头回礼,嘴角一扬,露出一抹浅浅微笑。笑容虽浅,却似清风拂过云丛,皎亮无比。这那并不是奴才对主子的福礼,没有任何谦卑,倒像是一个朋友间的招呼,随文君一怔,随即低头抿唇莞尔,这一瞬间,他竟有了一种莫逆于心的欢乐。 这一个眼神相接后,锦瑟注意到了另一个正气势汹汹瞪着她的梅昭侍,相比之下,他面容艳丽,发髻高耸,扮相更是华贵。五晕罗银泥宽袖长衫曳地,大红色的刻丝褙子映衬得肌肤如雪,八幅黄罗银泥长裙下露出一双精致小巧的珠履,单丝红底银泥披帛随风飘舞,打扮得倒是高贵,只是脸绷得紧紧的,没有一丝喜色,神情更有着与年龄不搭的天真,若说她原本还还有些犹疑自己为什么会惹到这位君傲皇太父,此时看到梅昭侍的神情也已经恍然大悟了,不过出乎梅昭侍意料的是,这个大周宫侍在这种场合看到他后,居然还不慌不忙地还对他眨眨眼,眼睛里满是调侃的笑意,顿时让他心头一股无名火起,更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此时锦瑟还正显眼地立在大殿正中,接受着无数目光的打量审视,这反而让她将先前的那一丝好奇抛之脑后,而看皇太父故意迟迟不理会她便也不客气地缓缓挺直了背脊,不再保持行礼的姿态。 这个动作,自然最有效地引起了皇太父的注意,他终于肯抬眼看向锦瑟,淡淡的道:“梅昭侍,这便是你提到的那个会作诗的大周宫侍?”他的声音不大,似乎很是温和悦耳,却叫人绝对亲近不起来。 梅昭侍回道:“回皇太父话,正是他。” 话音未落,就听嗤笑之声迭起,有人轻缓但是清晰地说:“啧,就这样的一个奴才罢了,也能做诗?” “不会是打油诗吧?” “许是梅昭侍搞错了,人家只是背诗吧。” “呵呵……”闻言,几个宫中贵人更是拿着扇子笑得花枝乱颤。 “各位贵人说笑了,奴家不才,跟在亲王身边也曾学了几分,不如就现场做一首诗送给各位贵人们如何?”锦瑟正色道。 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疑惑,作诗能这么容易?还是这小小的大周宫侍果然有几分才气? 梅昭侍不屑的笑了笑:“既然如此!本宫就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要是做的不好,拖出去打板子。” 锦瑟暗自笑了笑:“这首诗是专门为昭侍和各位贵人所作,望梅昭侍指点一二。” 说着,她见众人面色犹疑,便微微一笑,出口吟道。 “鸿门玉狗啼鸣乐, 风光满眼旖旎色, 锦衣相看袅娜步, 万里行人敢别魂, 清雅高低玉满堂。” 锦瑟装模作样地露了这么一手,果然一时间震住了满场的后宫男人,先不说这小宫侍的诗做得好不好,光看他能这么快时间就能作出一首像模像样的诗来也让人觉得的确是有些不同凡响,一时间,先前那几个质疑她的几个后宫贵人投向她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连梅昭侍也只能继续脸色铁青地看着她,眼神犹疑不定。 把这诗反复在心中默念了几遍,林美人完全是强自克制着才压抑下了唇边的笑意,好一个王允儿,莫非只有他才发现了诗当中她潜藏的五个字“狗眼看人低。”? 他偷偷地瞥了一眼梅昭侍,确信这位梅家的皇太父的侄子还没有聪明到看透这个小宫侍的花样,只不过这样的把戏怕是瞒不过皇太父吧,可再看小宫侍一派从容自在的模样,于是便也不动声色的端坐着。 梅昭侍还未继续开口,皇太父冷清的声音便又在室内回旋,“倒是有几分本事。”这威严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锦瑟于是泰然自若的抬头和这位皇太父的眼神碰了个正着,看得出眼前的这个中年男子约五六十来岁的样子,虽然年纪大了,但看那眉眼轮廓年轻时应该都是很漂亮的。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还可以看出当年的凤眼樱唇出来。 此刻的他,正含威不露的看着锦瑟,一双眼睛也带着评判,表情高深莫测。而锦瑟平时放松的性子让她丝毫涌不起任何紧张的感觉,她的目光明澈平静,就如同看向寻常人一样的波澜不惊。 那沉静的表情让皇太父心理微微有些惊讶,一个区区的宫侍,居然一点惧意也没有的眼神不避不闪,直直向他看来,他是宫里摸滚打趴了数年的男子,轻易地就能一眼看透普通的男人,可眼前这个大周的宫侍却教他有些迷惑。 原本听梅昭侍提到他时,他还有些不以为然,不过是个小宫侍罢了,就算是大周的动不得,但是以他尊贵的身份,要给点教训也不是难事,他知道这个自家的侄子从小就被娇宠惯了,毕竟性子太直,往往还需要提点几分。 可说是个小小宫侍,如今看他却是亭亭玉立,气质卓然,还故意当场作诗羞辱回击那些嘲笑他的后宫贵人们,如此机智,哪里像是寻常人。 第93节 想至此,他淡淡道:“哀家倒还是第一次听得一个宫侍能做诗,倒也新鲜。”这话平平静静,语气更是波澜不惊。 锦瑟坦然的任由他瞧,只笑着点了点头,面对君傲皇太父的称赞,她居然连半句客气话也没有。 那皇太父见她这样,微微皱眉,似是对她这样一个小小宫侍的态度不悦,但是多年的宫中生活让他早已是修炼得喜怒不形于色。 转过视线,他慢慢地对身后侍立的尚仪说道:“太女的枕席宫人还没有选定吗?” 那尚仪本是宫中位分极高的内官,只见他恭恭敬敬地躬身回道:“各位宫中贵人都已选了合适的良家子来,凤后也已拟定了名册,正想请太父过目。”说着,她将手中一本薄薄的金册捧给了皇太父。 锦瑟顿时服了,又开始晾着她了,说来说去不就是个枕席宫人吗,也就是个□□的,什么仪式也没有,就是被洗干净了直接扒光了丢到皇女床上给人玩乐的那种…… 只是这样的位分而已,还要人人挤破脑袋地争着抢着,然后上了金册搞到皇太父这里。最让她佩服的是,素鸣叶居然能把自己的性别隐藏得如此滴水不漏,连这看起来就不是善茬的皇太父也没半点怀疑。 “听说太女殿下还钦点了一个大周的宫人叫湘翠的?”皇太父翻了翻册子,“怎么哀家在上面没有看到这个名字?” 尚仪看了一眼锦瑟,随即回道:“这大周的宫侍毕竟不是君傲出身的,身家底子都不太清楚,太女殿下又心心念念要得急,奴才们实不敢擅自做主……” 皇太父当然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不由笑了:“心心念念?你们啊,还是不懂女人。这男人对于女人们来说啊,就是那么一回事,没有到嘴里的肉当然是香得不行,还不就是图个新鲜。可只要这肉一到了嘴巴里,它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既然太女殿下要那么个人,你给她就是了,没根没底的不更好,除了一心一意伺候太女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奢望不成?难道还任由这块肉让太女殿下吃不着,这么一直香下去?” 尚仪自然点头称是,锦瑟的嘴角微微抽了抽。那君傲的女帝也真该来听听才是…… 而原本刚把目光转到她身上的众贵人们也开始偷偷打量起皇太父的神色来,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枕席宫人,是太女身边最末等的位分,可总也算是个半个主子,何况还是个向来不近男色,后院一片清净的太女。虽说这太女正君和侧君的位分已经被皇太父和女帝下了旨意,配了梅家和几个朝中重臣的公子,可这枕席宫人的位分却还是极有用的,身在宫中的各贵人们最想要的无非就是后半生有靠,有子女的自然是想和太女殿下拉好关系,没有子女的就更想傍上这位未来女帝的大树了,因此不少人将身边的贴心宫人荐去这个做这个低位分的枕席宫人,毕竟对只是宫人奴婢的他们来说真正太合适不过,不少人已经算是飞上枝头了,对他们这些主子亦是感恩戴德。 这些后宫男子们并不知道皇太父对此是怎么想的,反正这于他们来说是个机会,反正明面上怎么说都是为了太女好,是为了皇家传宗接代嘛。 而事实上君傲的皇太父就和天下所有的父亲都一样,他不喜欢自己女儿的后宫贵君们互相争斗争宠,只希望他们各个贤良淑德,听话本分,而自己的女儿如何风流好色他却不管,纳了多少个狐媚他也不多过问,反正她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只要不影响到君傲国,不影响到他们梅家的利益,其他的都不算什么。 他当然不是蠢人,也看得清楚此时众人的心思,却并没有因此而着恼,只因为他早就有了准备。 太女的正君只能是出自他们梅家,这是不可改变的。而在他们梅家的嫡子,意即太女正君真正能在后院掌权之前,那些各个有背景有后台的后宫贵人们所荐的宫人们即使只是来做一个小小的枕席宫人,却也依然是正君的妨碍,对于女儿孙女们的好色,皇太父并不在意,可他也很清楚一个道理,男人只有掌握了一个女人的心才能真正的握住她的一切,对此他可是深有体会的,当年如果不是先女帝对她情根深种,他那个不成器又风流成性的女儿也不会抢到原本应该属于她大姐的帝位。在女尊世界,皇位传长是传统,除非是长女自己放弃,又或者,女帝强行改变主意。所以虽然先皇长女和一些女帝的姐妹们当年也都其实有些随波逐流的意思并不在意皇位,可先女帝因为自己而极为偏心如今的女帝也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而这时的锦瑟听他们说来说去,总算有点明白了,只是姓梅的实在是不够聪明,看看坐在这皇太父身边毫不掩饰地将刀子一样的目光朝她身上射来的梅昭侍就知道了,真要夺权也不用把自己梅家的子孙一个个地嫁到皇家吧,这也太司马昭之心了,不过另一个侧面也可以看出这君傲女帝是多么多么地无能,毕竟对一个帝王来说,任何一个父家戚族过于做大都不是好事……不过再看看满殿的“美人”,锦瑟也理解了,她是实在不会有什么心力去纠结这些事的。其实做女帝做成这样也是很幸福的事情,国家大事有素鸣叶这么个强人操心,后宫有自己厉害的老父亲坐镇,她活得可真比安澜滋润多了。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对于皇太父对自己的冷淡和不闻不问的态度,锦瑟知道那不过就是宫中的下马威,不能明着发落自己就只能玩些小手段,也真是可笑,宫里的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都只会玩这一套。她毕竟也是浸淫皇宫多年,早就习惯了,故而还是泰然自若,鼻尖上连一滴汗也没有。 倒是那些原本只是看热闹的后宫男人们,开始对她的镇定奇怪起来。 此时梅昭侍正坐在皇太父身边给他剥葡萄,而他身后立着的则是三位低位分的和他同居一宫的才人们,如今却被他这样区区一个后宫昭侍当成奴婢一样的使唤,可见他气焰之盛。 皇太父仍然低垂着眼睑翻阅着手中的金册,他的动作缓慢,却给人一种透不过气的威压,只是谁也想不到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唯有观察入微,又心情放松的锦瑟看到这位君傲的后宫boss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蹙。 “哀家怎么看着这上面倒有不少是出自宫奴或低等宫侍?就算是枕席宫人,可也终究是要服侍堂堂太女的……” 凤后正欲回话,就听皇太父沉稳和缓的声音再度传来:“这几年宫中一直由你打理,也算是井井有条,不过如今看来这诺大的后宫事务繁多,你也的确有些忙不过来,竟连这样的小事也疏忽了,让一些如此低贱的人去服侍太女,传出去岂不是失了我们皇家的颜面。” 凤后的脸色白了白,忙诚惶诚恐地起身想要请罪,皇太父说他错了就是错了,压根不需要理由,一个孝字就可以压垮他,即使凤后明知道他不过是借题发挥,却也不敢有半句辩解。 “当然,哀家知道你做事一直是上心的,只是这诺大的宫里,陛下又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光你一个人恐怕也是忙不过来,今日哀家就指了梅昭侍与你一起同理六宫,协助你一起,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将后宫尽心打理,让哀家让陛下都能省心。” 闻言,凤后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而在座的各个宫中男人又有哪个不会察言观色,有了皇太父这一句话,哪怕是名不正言不顺,也十足地把凤后的权利给分了一半出去,梅昭侍则是面露喜色,当即就起身福了下去谢恩,他入宫不过短短半年尚没有一男半女因此不能明目张胆的升他的位分,可如今宫里只要还是梅家的皇太父掌权,就等于是他们梅家的天下,凤后又怎么敢说出一个不字来,凤后看着他喜形于色的背影抿了抿嘴,面沉如水。 “好了,哀家要的不是你的谢恩,是你真心实意地为凤后解忧。”皇太父摆了摆手,用眼神示意梅昭侍不要太过得意忘形,“如今哀家知道你们都是为了太女殿下好,原本给她安置枕席宫人这等小事也用不着知会哀家,让她自己喜欢即可,不过既然金册已经到了哀家手里,那哀家也少不得要说两句。”他忽然看向锦瑟,说道:“哀家看这个大周的宫侍倒是很不错。” 看戏看了半天,见他的注意力又转到了自己的身上,锦瑟头皮都发麻了起来,她面上却是微笑着:“皇太父抬爱了。” 见了鬼了,不会是要把她推了去给素鸣叶做什么枕席宫人吧,这不是要让他活活笑死。 “能入皇太父的眼自然是不易的,岂是一句抬爱足以说明的?”这时另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明显是在拍皇太父的马屁,锦瑟暗自抬头瞅了那人一眼,只见那说话的男子一双丹凤眼,熠熠生辉,妆饰也华丽得很,看人的时候目光微斜,带着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其实以这个后宫侍君的身份地位,他本是没有资格可以说话的,只是眼下正好有一个契机可以讨好皇太父,他又怎么会放过。 只见皇太父果然是看了他一眼,这才又徐徐说道:“哀家看你长得端庄,听说还会作诗,既然是大周宫侍,不如就喜上加喜,和凤后选的几个宫奴一起为太女枕席吧,好歹也算是除了奴籍的半个主子了。” 其实在众人的眼里,这个大周宫侍长得并不算漂亮,可是却让人一眼看过去觉得气质清新,让人感觉很是舒服,想来也的确可以做个枕席宫人。而锦瑟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 见她不答,不知道是欢喜得傻了还是呆了,那刚才开口的某位小侍君又笑了笑,弯弯的月芽眼显得很是讨喜:“怎么,你这小宫侍莫非是吓呆了不成?皇太父在问你话呢?还不快跪下谢恩,入了太女的王府,往后可就是贵人了。” 锦瑟默默在心里送了三个字给他——马屁精!她面上不动声色,声音却响亮清澈:“皇太父错爱了,奴资质驽钝,实不敢伺候皇太女。还请皇太父见谅。” 皇太父面色一沉,眉头蹙了蹙,冷笑道:“你倒是谦虚,莫非还看不上这位分?……”言下之意就是说锦瑟有意抗命,心比天高了。 锦瑟面上态度愈发的恭谨,只是心里早就把个皇太父的祖宗八代就骂了个遍:“奴蒲柳之姿,又是大周的宫人,实不敢唐突了太女殿下,还请皇太父另择佳人,奴感激不尽。” 其实眼下在座的男人都知道,什么资质驽钝啦粗陋啦,那都是这个大周宫侍的借口,只怕他唯一要表达的意思就是他不愿意去。只是没有人会想到锦瑟居然会拒绝,还这么正大光明,言辞侃侃的在一国皇太父及凤后的面前毫不留情地拒绝。毕竟从宫侍摇身一变做皇女的枕席算是三级跳,换个奴才早就欢喜得泪光盈盈了,还管什么大周君傲之类的分别? 当下,不少人沉吟起来。 而此时锦瑟又不卑不亢地加了一句道:“若皇太父心意已定,还恕奴先行回禀亲王。” 这话说得和风细雨,可这句话本身,便有着太大的问题。她在暗指自己是大周亲王的人,君傲的皇太父压根无权决定此事。 当下,皇太父脸色微沉。他瞟了一眼锦瑟,对上她平静的脸色后,冷冷说道:“原来如此。” 殿中众后宫男人们本来各有私语,此时这皇太父如此一说,他们也同时一凛,不敢再说。 却不料此时随文君忽然千娇百媚地一笑,轻言曼语的说道:“想不到还是个古板的奴才,看来若是本宫要你过来服侍也得问过大周的亲王了?” 他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僵持,锦瑟在所有人的注目中亦也有板有眼地回复道:“是。” 随文君看了锦瑟一眼,又是笑嘻嘻的说道:“那可不行,谁让你今日合了皇太父和本宫的眼缘,要知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旁人求还求不来,若是实在怕你们家亲王怨怪,就先回去和她请个旨意吧。”他这话刚落,锦瑟就明白了他是要替自己解围,随文君又接着道:“若是亲王当真舍不得你,就让她多赔十个八个大周的美人给太女赔罪,否则我们可是不依的。” 他这话一出,明面上是没有对任何人不敬,但是是个人都听出来了这话里是想给这小小的大周宫侍找台阶下了,只见林美人不知何时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一双凤目有意无意的看了随文君一眼,挑眉一笑,却又马上将自己的神色隐在眉间。 “随贵君,不是本宫说你,现在是太父在问话,哪里轮得到你多嘴。”梅昭侍故意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盏,他如今在皇太父的撑腰下得了后宫的协理之权,自然愈加不会把这个早就让他看了讨厌的随文君放在眼里。 原本梅昭侍的位分是低于随贵君的,可是他说话时的口气高高在上,却仿佛自己才是那个高品级的后宫侍君,可是他这个公然发作的态度却没有一个人敢有异议,连凤后也没有动一下眉毛,而是低头品茶似乎浑然没有注意到的样子。 随文君自然也知道自己从来不得皇太父的欢心,而后宫中因为他出身低贱却又颇受宠爱,故而也人人视他为眼中钉,自然喜欢看他出丑倒霉的多,而他也习惯了每次在皇太父面前被梅昭侍欺辱,因此只是淡淡一笑,并不与他多言以免被抓住什么把柄。 见他又是如往常一般云淡风轻似乎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梅昭侍自然更生气了,这后宫纷争原本就是急躁和沉不住气的人先落下乘,而这也是随文君一直都很明白的道理。 “本宫和你说话呢,你为何不答。” 随文君恭恭敬敬地起身,他垂着眼:“臣妾已经知错,皇太父面前不敢造次。” 他的彬彬有礼对比梅昭侍的气势汹汹立即就成为了绝大的讽刺,毕竟有眼睛的谁都看得出现下到底是谁在造次了。 “既然已经知错了,自然就得罚。”梅昭侍向来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个性,尤其是这个妖媚的随文君,平日里他总是藏在自己的殿里不敢出来,今日难得有个机会,岂不能当着皇太父的面让自己出出气,于是,他看也不看皇太父而直接越俎代庖道,“来人,掌嘴。” 而这个时候,一向不按牌理出牌的锦瑟竟然又出声了,她轻轻地“咦”了一声,说是轻轻,却在此时落针可闻的大殿上让每个人都听见了,梅昭侍自然也不例外,当然他不知道这是锦瑟故意的。 于是梅昭侍也就摆着威风派头极大地看着锦瑟,“你想说什么?” 而锦瑟却只是很平静,非常平静又似乎很不解地说道:“奴方才只是一时惊讶而失态了,原来君傲的后宫品级与大周的不同,昭侍竟可以随意处置贵君…莫非君傲后宫的昭侍之位并非只是五品…许是奴弄错了。” 她这话一下子就让整个大殿的人脸色怪异起来,而梅昭侍自然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本宫这是在替皇太父执行家法,你一个小小的奴才居然也敢多话。” 锦瑟看他一脸铁青,心里好笑,面上却是一副委屈的样子:“奴哪里敢多话,正是梅昭侍出口相询,奴才不敢不答。” 梅昭侍又是一记吃瘪,他狠狠地瞪着锦瑟,不用去看也知道各人的脸色了,的确,一直以来他狐假虎威仗着皇太父的宠爱为所欲为,从来不将后宫所谓的品级放在心里,若非自己才进宫半年又不是太得女帝宠爱,他相信自己早已不仅仅只是个昭侍之位了,何况皇太父一直暗示他,别说这后宫的贵君之位,就算是凤后之位,也迟早未必不可得。因此他从来都对所谓的后宫品级不以为然,然而锦瑟这句话可以说直接戳中了他的软肋。 “哀家原本预备今日就宣旨的,梅昭侍既然要随同凤后协理后宫,自然不能不抬一抬品级,这贵君之位哀家早已和女帝提过,就等着拟定文书了。” 皇太父的话此时让梅昭侍面色立即转怒为喜,他知道自己的姑父今日是帮定了自己,不由心下大定,他的目光神气活现地掠过锦瑟身上,看向了随文君。 而锦瑟此时,又是不失时机地“咦”了一声。 梅昭侍再次忍不住喝道:“如今你是不是还心有不服?”他已经完全和锦瑟杠上了,而忘记了自己预备借机羞辱随文君的初衷。 锦瑟不慌不忙地看了他一眼,依然还是一副佯装的疑惑模样:“奴还是有点讶异罢了,毕竟在大周,后宫的贵君之位不经过册封便不可以作数的,而正式册封仪式前……。”她说了一半便住了口,似乎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多话而欲言未止,“是奴失言了,想必君傲的后宫规矩有所不同吧。” 可仅仅两句话却已经把她的意思说得很明白,太明白了,每个女尊国的后宫,除了最高位分的后宫之主凤后外,余下的便是从一品的皇贵君,正二品贵君和从二品的贵人位份,这样高位份的晋级都是要经过正式的封授,专门通过内侍经过仪式着正服择一吉日拜了宗祠才算仪式完成,而在这些大礼完成之前照着后宫大礼,其称呼与礼仪仍是不能改变的,越是大国,越是在意这些后宫封赐,这也是皇家的规矩以示隆重,毕竟正二品以上的后宫贵君便已经等同于朝中的尚书侍郎了。 其实此时锦瑟的“不识相”也让皇太父有点头疼了,偏偏他不能不顾及人多口杂的问题,毕竟君傲的颜面和体面还是要的,总不能让人家大周宫侍传出去话说他们君傲的后宫没有上下尊卑之分吧。 梅昭侍自然不会像皇太父亲思考的那么远,而他被锦瑟几番打岔,已经忘记了要教训随文君的初衷,而将矛头转到了这个极其碍眼的大周宫侍的身上,勃然生出一股怒气来,干脆看着锦瑟喝斥道:“你是存心要和我作对是不是?大周是大周,君傲是君傲,在这里的规矩不是你说了算。” 于是,锦瑟很乖巧地回应道:“是奴多言了,君傲的规矩……当然不是谁说了就算。”她说着还故意看了一眼皇太父,然后又将视线转回到梅昭侍的脸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大殿里几人的表情顿时精彩万分,梅昭侍更是嘴都气歪了,这小宫侍明面上服服帖帖,说的话却总是夹枪带棒,是不是认准了自己拿他没有办法了。 “说来说去,你竟果真是不愿做太女的枕席宫人了?”皇太父声音很平淡,却让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他拧着眉头看了她半天,若是平常的宫侍早在他这样的目光下冷汗涔涔了,只有锦瑟却挺直了背,一眨不眨的沉默地垂目看着地板好似在发呆。这个皇太父,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居然哪壶不提就开哪壶,被他直接直捣黄龙,把个话题又给绕了回来直接戳她的软肋,有一套。 这时,梅昭侍又出声冷笑道:“皇父也实在太优待这小宫侍了,照我看来,不过是个小宫人罢了,他的意见有什么好在意的,就算是给太女做通房也是便宜了他了,哪里由得他做主。至于亲王那里,还不是一句两句话的事儿。” 等他入了太女宫,也就等于是他们君傲的奴才了,到时候圆的扁的,还不是任他们揉搓,也更加名正言顺了。梅昭侍只略略思索片刻就想明白了自家姑父的用意,不由得意地眉开眼笑。 锦瑟却并不买账,她仍是一副恭敬的样子回道:“梅昭侍说笑了,就算亲王那里只是一两句的事儿,也得通报了才成不是,何况一奴不侍二主,如今奴仍算是大周的人,身不由己,又怎能轻易答应。若如此,岂不是背主之罪吗?”她说时,是看着这骄纵的梅昭侍说的,只是那一双眼睛里虽然带着笑,却开始有些冷意了。 梅昭侍面色一僵,而其他人也微有错愕,有些不了解内情的只万分不解为什么这大周宫侍非要把这天大的富贵朝外推,而更多懂得察言观色的已经瞧出了一些倪端来,故而只矜持地摇着扇子看着别处不语。 “你这小宫侍好大的胆子,你以为皇太父是为了什么这般看得起你让你入皇女府?” “奴的确不解,还请梅昭侍赐教。”他的话音刚落,一个清脆的声音马上接了来。众人顺声一看,只见这大周宫侍居然眼巴巴的一脸虚心受教的模样瞧着梅昭侍,脸上是最诚恳不过的询问,好像她真的很迷惑很不解一般。 这下梅昭侍真正被气着了,他面色气得铁青,狠狠的瞪着她:“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以为是你是谁?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大周来的奴才罢了…若非看得起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得上堂堂君傲的皇女…” “正如梅昭侍所言,奴的确是配不上。”锦瑟仍旧是朝着他老神在在地一笑,表情恭敬,语气却充满了调侃,顺水推舟的就把皇太父的旨意给光明正大拒了。 见她如此说,梅昭侍气更是得脸色惨白,他忍不住起身皱眉喝道:“王允儿,这里可是君傲的皇宫,不是你们大周,便是本宫现在直接在这里处置了你,你们大周的锦亲王又能如何?” 这一句话实在是对锦亲王的大不敬,连皇太父听了都忍不住皱眉:“住口。” 他怎么会看不出锦瑟是刻意相激让他说错话,可偏偏当着众人的面他不能点破这一点,只是斜睨着了他一眼以为警告,口中冷哼了一声:“真不知道你的脑子是用来干嘛的。”简直是个猪。 他一怒之下,空气中就变得阴森森的。几位后宫男子,就算是梅昭侍,也似产生了惧意。因此也不情不愿的住了口。 听到梅昭侍如此肆意的话,其实皇太父很想抚额,若非他们梅家当初青黄不接,在女帝成年之初并没有合适的适龄男子入宫,凤后之位当初也不会轮到别家,他也更不会让这么一个不成器的旁系的庶出儿子进宫,不过幸好,真正懂得进退,被梅家全力教养出来的嫡系公子还是颇为知机,懂得进退的,而那位公子现今虽然才十三刚刚及簈,却还算是心思沉稳,有母仪天下的气度,若非是为了等他长大配给皇太女,皇太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明里暗里的阻止和压下了不少素鸣叶的亲事。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面对皇太父的怒气,锦瑟似乎毫无所觉,相比那些脸色发白的后宫贵君们,她甚至连眉毛都没有抖一下。 皇太父这回总算是明白到这个大周小宫侍的厉害之处了,想到不过一个小小的宫人都有如此胆识,不由心中微微就有些寒意,遂又淡淡问道:“哀家会派人与锦亲王请旨,让你脱离奴籍,你还是领旨谢恩吧。”言罢,他再没有给锦瑟说话转圜的余地,就立刻吩咐宫人道:“去派人下彩礼给大周亲王。” 皇太父这人,惯常说话处事,喜欢不动声色,便是夺人性命时,也会面带微笑。如他这般严厉下令的时候,还真不多,可见锦瑟的胡搅蛮缠,真的是把他逼急了。 那宫人应声预备退下,锦瑟终于深知她只有出狠招了,只见她泫然欲泣,哀凄道:“皇太父的美意奴本不该再三推拒,可奴虽不过是蒲柳之姿,却也是大周人,双亲尚在不说,便是对故土家乡之情亦是难以割舍,如今远离父兄,千里迢迢到君傲却不曾想连再回去侍奉双亲的机会都没有了,这让奴情何以堪……。”一番话明里暗里,挂着孝道和忠国的大旗,却又分明在暗指堂堂君傲的皇太父强人所难,逼人为妾。 此时满殿的后宫贵人们都是噤声不语,唯有皇太父面色一冷,任谁都知道,太女殿下并不缺少枕席宫人,而他堂堂皇太父竟然还强迫性质地要求这样一个并不甘愿的大周奴才去服侍太女殿下,传出去简直是等同在他脸上扇了一个巴掌,毕竟身在高位的人,也不得不时常为了地位而考虑到名声。 梅昭侍却不是个足够聪明灵透的,他不屑地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莫非以为回了大周就能找到好人家?就你这样的货色,能攀上太女殿下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居然还挑三拣四了,难道你以为自己还可以嫁给你家的主子锦亲王?就算如此,还不过还是做个小?算是个什么东西。” 锦瑟一听更觉得好笑,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梅昭侍点点头,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梅昭侍说的极是,不过奴才家中自小便有祖训,宁可嫁到平头百姓家做正夫,也不为贵人之侍…毕竟为人做小,的确不算是什么东西…” 第94节 这下子,几乎满殿的人都听出味道来了,锦王的侍是小,他们也不算是女帝的正房,除了凤后,谁不是个“小”啊!而梅昭侍显然还没意识到他其实把自己也拐着弯贬低了进去。 锦瑟闷不作声地憋着笑等着已经刚刚想通这一节的梅昭侍继续发火,她自然是不怕得罪这位皇太父和君傲后宫的贵人们的,她的暗卫虽然不可能真的为了就她在这君傲后宫搞什么天翻地覆的事情,不过弄个骚乱让她脱身还是很简单的,比如皇太父头顶上的那个琉璃花盏玻璃顶要是突然掉了下来…而她情急之下混论中来个“英雄救皇太父”什么的,恐怕站在两国立场上,就算她有天大的罪过也可以轻飘飘地揭了过去了… 然而此时皇太父却没有锦瑟以为的还要继续“逼良为娼”的行为,他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不成器的梅昭侍,让后者刚想吼出口的话都憋了回去,随即又微微皱起了眉头,继续打量着锦瑟。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声通报:“太女殿下驾到。” 此时不要说锦瑟了,殿中各人都显得有些措手不及。连皇太父的脸上都微微一闪而过错愕,照惯常的习惯,此时此刻太女应在御书房中为女帝处理政事,就算是请安,她也绝不会在这种时候特地赶来。虽然如此想来,可他面上却还是很快地沉静了下来,继续端坐在首位上颔首道:“这孩子,也不知道一大早跑来哀家这里做什么。” 身边自有一些惯常懂得讨好的后宫贵君们纷纷出声:“还不是孝顺皇太父来了?太女殿下一日不见皇太父便想得慌了吧” “太女殿下和皇太父祖孙情深,这可是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福气啊,偏生皇太父还不乐意嫌着烦呢。” 几句话,果然把个皇太父说得眉开眼笑的:“你们这几个惯会耍贫嘴的,看哀家回头收拾你们。” 几人正说笑着,就见素鸣叶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他穿着蓝色云纹宽袖长袍,腰系玄色黑玉带,身上还披着一件黑色镶金边的大氅,进了殿才将其解下交给身边的人,整个人显得有些风尘仆仆,像是急匆匆地赶来一般,只有锦瑟注意到他的眼角掠过自己时神情微微一凝,随即整个人不为人察觉地放松了下来,慢条斯理地拍了拍紧束的柚口,然后,他在路过锦瑟身边的时候突然用极低地声音飞快地说道:“瞧,又欠我一次人情。”他的声音极轻,甚至还有轻笑,只让锦瑟一人听见,但是他的脸上在旁人看来还是波澜不惊,凤眸微垂。 步履优雅走到正前,素鸣叶一撩长袍便要对皇太父请安。 “快些把太女殿下扶起来,都是自家人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 “谢皇太父”见此,素鸣叶也毫不矫情地起身,嘴角含笑地朝皇太父走去。 显然皇太父还是颇为喜爱这个精明能干的“孙女”的,一脸慈祥地看着这位未来的君傲国君,他亲切地招手道:“来来来,坐到哀家身边来,让哀家好好看看,说起来你过几日就要成亲了,马上就要是大婚了,如今却连个一侍都没有…哀家今日还在为你安排枕席宫人的事…” 素鸣叶如何能不知道皇太父的心思,他立即笑道:“这也值得让皇太父费心?是儿臣的不是,区区枕席宫人罢了,待正君入府了以后再说吧。”只一句话,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这样的回答果然让皇太父极为满意,他拍拍素鸣叶的手,安慰地道:“哀家素来都知道你是个有孝心的。” 看着他的表演,不知不觉中,锦瑟扬唇一笑,眼角注意到她幸灾乐祸的笑容,素鸣叶惯常冷漠斜长的凤眸也反射性地微眯。只是转眼,他那还没有绽开的笑容便是一收,没有人发现。 “听说你钦点了那个大周的湘翠过去服侍你?”身后的尚仪正用帕子将剥好的桔子放在泥金小碟里,拿了细长的银剔像往常一样把那些白色的桔络除了,皇太父则亲自动手将尚仪剥好的橘子放到了素鸣叶的手里,一派祖孙亲热的模样。 “那个湘翠,儿臣不过就是看着长得讨喜,若是皇太父不喜,儿臣回了就是。左不过就是个奴才罢了。”素鸣叶笑了笑,没有吃橘子,只随手接过身后尚仪又递来的茶盏,轻轻吹了吹。 看他的神色一派悠闲毫不在意的样子,皇太父终于相信所谓的皇太女看上了什么大周奴才的传言那就是个笑话,身为太女,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可这些年,这个孙女儿最让他满意的地方就是洁身自好,自制力极强,从来不像自己的女儿那样风流成性,看到一个美人就腿软地走不动路,这样也好,毕竟他们梅家教养的公子可不是那些普通的勋贵公子可比,若是有人先得了宠幸生了皇长女,也是桩大麻烦。 这些年素鸣叶身边从没有被人敢逼婚,说起来也有皇太父的一份“功劳”,让他少了不少的麻烦,就冲着这一点,素鸣叶也得“感激”皇太父不是。 因为太女殿下的驾到,此时满殿的莺莺燕燕再端坐着便有些不合礼仪,毕竟要给祖孙两个留出地儿说说话,于是便由风后为首,俱都向皇太父告退。 皇太父自然准允,对着恭敬地福着身子的凤后又嘱咐道:“你回去后跟陛下回一声。就说哀家问过礼官了,明年的初春有几个好日子,既然定下了太女的婚事也该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早日颁旨,让太女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还有梅贵君的册封,你也可以下金册,告诉陛下,就说梅贵君孝顺恭谨,哀家很是喜欢,让她不要慢待了。” 素鸣叶听着脸上微闪过一丝嘲讽,凤后听到最后一句时嘴角微翕,仿佛欲言又止却终究按捺住了,只低头诺诺地恭敬行礼退了下去。 这个时机对锦瑟来说不由算是太好了,趁着大家都走的时候,她当然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走人,可就在她顺着人流,预备着偷偷退下的时候,素素鸣叶好似才发现到下首站的锦瑟一般,他探究地问道:“皇太父……这是……” 皇太父微微一笑:“还不是看你终日操劳国事,身边都没有个烫贴服侍的,原本哀家听人说起这个大周的宫人颇有几分才气,料想你会喜欢,便想安排到你身边做个枕席宫人。” 素鸣叶闻言,怔了一下,强忍住笑意道:“倒是有趣,儿臣还是头一次听说一个奴才也能作诗。” 见他此时一副兴味盎然看着对方,仿佛很有兴趣的样子,皇太父的眼皮不为人察觉的跳了跳。 “可惜这孩子是个死心眼的,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哀家正觉得惋惜,想将他放了回去。” “这可实在是太不巧了。”素鸣叶突然朝锦瑟扬眉一笑,“往日里去锦亲王处我就见过这小侍几回,是个伶俐有造化的,私下也问过了锦亲王,她本就有意要送给儿臣做个红袖添香呢,如今太父既然也有旨意,那孙女儿便收了她吧。” 闻言,锦瑟眼皮一跳,几个还未完全退出正殿的贵君们亦是呆了呆,这话一出,皇太父的眼神冷了一分,而素鸣叶却故作不知,还特特为露出一脸兴味盎然的神色。 锦瑟不知道此事自己应该做什么表情?是直接拿着手边的椅子上的杯子丢过去呢,还是做个手势让暗卫现在就把琉璃盏砸在素鸣叶的头顶? 人少了许多后,满殿都静默了下来,见锦瑟一时傻了眼,素鸣叶又满心舒畅地笑了起来,打破了这份寂静:“怎么?莫非本王开了口你这宫人还不愿吗?”他看着锦瑟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更是心理暗爽,面上却维持着仿佛带有薄怒的冷笑,“怎么,竟连话都不敢说了吗?” 见他看着锦瑟似有不悦,皇太父这才面色稍雯。 “太女殿下错爱,奴实在不敢当。”锦瑟不动声色。 “不敢当没关系,你只要不聋就行了。”素鸣叶神色宜然,好像对锦瑟的淡定不仅没有释然,还有几分不耐,“既然你能让皇太父青眼相看,本王也不会亏待了你,若你日后伺候的好了,能生下一女半子,本王自然也会升你的品级,做个侍君。”他说的傲气凌然,可太女殿下是什么人,自然一言九鼎,他说会赐封就必然君无戏言,只是还未入府就能让太女说出这样话来,任谁看来都会觉得锦瑟在太女心中是不一般的,至于他的态度,一个堂堂的君傲国太女难道还需要低声下气地求一个区区大周宫侍吗?自然是恩威并施才合乎情理吧。 于是,皇太父的眼皮又跳了跳,他可从来没有看到太女对哪家的公子这么上心过,一直以来,在他眼里的素鸣叶都是个不近美色,一心浸淫国事极有上进心的孙女儿。他心头开始警铃大作,亦也暗恼梅昭侍的多事,若非是他,以他尊贵的身份,今天也不用受这么一个大周小宫侍的排揎甚至还给太女正君的后院惹上这么一个麻烦。 皇太父这里一个念头绕了十万八千里,就浑然就没注意到锦瑟和素鸣叶两个人眼神相交时暗藏的噼里啪啦的火花。 “能让太女殿下看上,自然是奴的福气,不知太女殿下那里何时要奴去伺候?”见他打蛇顺杆上,锦瑟也不恼了,干脆笑盈盈地望着他,说话间,她的背脊挺立如松,竟然神色自若,自有落落大方的从容。 素鸣叶见了眼底不由掠过一丝惊讶,难以察觉地微翘起嘴角:“皇太父,这个宫人甚合孙女儿的脾性,做个枕席宫人实是委屈了,不如先开个脸做个八品通侍吧。” 可皇太父却恍若未闻,只低下头吹开茶盅里的浮沫,轻轻地品着,而他身后的一旁的尚仪却没有这么好的涵养,他嘴角微翕,好像有话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样子。 半晌,皇太父终于轻轻地“咳”了一声,指了素鸣叶手边的茶盅:“这茶喝着如何?是今年淮南进攻的上好的信阳毛尖。”却是故意掠过锦瑟的事了。 素鸣叶微微地笑了笑:“皇太父宫里用的自然是最好的。”顿了顿,他又道,“既然太父也没有意见,那孙女儿便下旨纳了她了。”似乎毫不在意皇太父对于锦瑟一事的沉默的不赞同,反而将之视为默认。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皇太父终于怔住了,他的身子渐渐变得僵硬,脸虽然在笑,却只浮在面上,没有到眼底:“既然太女如此心悦这个宫人,那么纳了他也是无妨,只待正君入了府,太女大婚以后便让他随其他人一起入太女府吧。” 他同意了,没有半点的反对,只是点明锦瑟必须在正君入府以后才能到素鸣叶的身边服侍,这就是皇太父,作为一个后宫挣扎出来的男人,他很懂得如何以退为进,如何在妥协中获得最大的利益,毕竟眼前的人是太女,是未来的君傲女帝,他知道这孙女儿和自己的女儿是不同的,从来不会优柔寡断,杀伐决断之时更是凌厉非常,做了决定更是说一不二,然而这种不同却往往让他既欣慰又感不安。 锦瑟依旧垂着头不说话,生怕被素鸣叶看到她眼中、唇角的怒意,她知道素鸣叶今日是没法顺利摆弄自己了,反正等过了今日,她打定主意不管说什么都不再装什么劳什子宫侍了,等回去就直接干了那个病倒了的假亲王,拨乱反正。 而素鸣叶却是朝皇太父看了一眼,略略一礼后,声音清而靡地道:“多谢皇太父恩典,其实昨日孙女儿原本预备今日就宠幸这个大周的宫人,毕竟纳正君之前,按照皇家规矩孙女儿也需要一侍,断断不能委屈了正君,如今看来也不需其他人了,不如就让他来侍寝吧,至于入府就照着太父所言,待正君入了太女府后再行封赐。” 这回,他说的合情合理,连皇太父都挑不出半点错来,的确,太女怎可能用处女之身大婚,这传出去定然会是个笑话,而一侍本来就不需要什么仪式,随便挑个太女喜欢的宫人也可以,以太女之尊,其实她早就应该去做这件事了,可是直到今天,她才预备着去做,这的确不能算委屈了正君,毕竟人家只是为了大婚之前做个准备,堂堂太女大婚前连个一侍也没有,这的确于理不合,毕竟她是未来的女帝,这样的事情与其说是礼官的疏忽,倒不如说是他这个皇太父多年来刻意的安排,毕竟女儿家的第一个男人对她来说总是有着特殊的情分的。 锦瑟面上肌肉都抽搐了几下,好在她总算是皇家出来的,再拙笨也有几分城府,知道在这时候万不能形于颜表。眼下她只能忍着,忍到回去以后和他算总账,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道理虽明白,可锦瑟暗地里还是快要把肺都气炸了。 皇太父此时也终于有些明白过来,不觉面色有点发白:“你若果真喜欢他,也不必抬他做一侍,以他的出身,原是不够的。”锦瑟却故意和他作对,突然叹息道:“皇太父此言差矣,英雄不问出身,将相宁有种乎?听说随贵君入宫前亦也不过一介歌姬,如今得女帝宠幸,尽享富贵,可见出身勾栏便又如何?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天生丽质难自弃,得蒙皇太女青眼,能脱胎换骨,允儿若再拒绝,实在是不识好歹了,自是随缘,尽心回报才是。” 这一下,别说皇太父和尚仪尚宫了,整个殿中愣得最呆的那个人,就是素鸣叶了。 而锦瑟干脆又直接对着素鸣叶嫣然一笑:“不知太女殿下何时需要奴家去伺候?”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而此时就在君傲宫里的另一处后宫院落里,已从皇太父宫里退了出来的贤良仪面色发白地听着自家的孽子素青篱大发脾气。 “我不嫁,我偏不嫁,死也不嫁那什么姓梅的。听说那人不学无术,倒是风流成性,家里的侍君都几十个了,还常往青楼妓馆去,更玩弄了几户贫寒小户家的公子偏又不肯娶他们,这样的人我素青篱就是死了也坚决不嫁。” “主子啊,这闲言碎语可是能随便信了的?外面这些乱嚼舌根的可没一个好东西……”身边的宫人一个个都低声劝慰着,可素青篱哪里是那么好唬弄的,他瞪圆了眼睛,并未注意到已经走到宫门口的父亲,只气呼呼地道:“你们都当我傻子是吧?上回宫宴上,我可是亲眼见了她调戏舞人伶人的,难道还会有假?再说了,她若不是名声在外,这些消息还能传到我耳朵里,还不是因为她是梅家的,你们人人都不敢说实话?告诉你们,本皇子还就是不怕梅家,就算是皇太父,也不能逼着我嫁这种人……” 贤良仪听得心焦,终于忍不住冲进来,旁边的宫人们慌忙纷纷拦住他,而良仪身边的心腹则悄悄地遣散了周围的宫人们,更关上了殿门。 “你这话……你这话也是能混说的?若是传到皇太父的耳朵里……” “怕什么,我素青篱行得正坐得直,可在皇太父的眼里,我这个亲孙子却压根都比不上他家一个姓梅的旁枝小姐。” 闻言,贤良仪顿时更被他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话气得胸脯上下起伏,他两眼含泪,悲愤地道:“你好大的胆子!这种大不孝的话你也敢说!自小我就把你当做眼珠子一样的爱护,哪一样不让你过得顺顺当当的,我早已在陛下的面前失宠,若非是为了你,我也不会极力的讨好皇长女素鸣叶,在她丧父不久后就求了恩典认在名下,我二十年的含辛茹苦,为的就是让你将来说起来有个同父的皇太女照顾着,这些年你琴棋书画学不好,脾性也不够温柔妥帖,我也不怨你,单单盼你日后懂事。你嫌那梅家的女子侍君多,我且问你,这天下的皇亲贵胄哪个家里不是侍郎成群的,莫非你嫁了别人就能不一样?若非为了你,我做什么含辛茹苦的讨好皇太父让他将自家的侄子家族的女儿娶你?莫非你以为众皇子里面你素青篱便是个天仙美人还是瑶池仙子?能让哪个仙人前来娶你?” 素青篱自出父胎以来,身为皇子,又有个名义上的皇长女的姐姐,从来千人呵护万人宠爱,连重话都没听过几句,何曾听得这种严词厉色,一时间只觉得浑身发颤,此刻身如风中落叶,目中泪光上涌却强凝在目中:“父君既然如此看轻儿子,倒不如准允儿子剪了头发出家去,也省得将来和父君一样,整日里看着母皇和别人家莺莺燕燕,却一个人独守空闺……” 话音未落,却至听见啪的一声,贤良仪已是一掌掴在了他的面上,自己身形更是摇摇欲坠,像要朝后跌去,身旁的近侍急忙伸手,这才勉强堪堪扶住。 素青篱被他打得偏过头去,却仍是不服气低大声道:“就算是儿子没本事,长得又不是国色天香,让父君不满意,可儿也坚决不嫁那等朝秦暮楚,薄情寡义,仗着家世显赫自己却庸庸碌碌之人。” “好……你好得很,我养得真正是好儿子。”贤良仪脸色煞白,目光含泪,看得素青篱都有些不忍起来,可事关他的终身大事,这样的节骨眼上,他哪里肯退让半步,可又怕真正气着了自己的父君。一时间,倒是举棋不定,踌躇了起来,倔强地咬着下唇不肯开口。 此时,贤良仪身边的近侍倒是婉约低声劝慰了起来:“良仪别气坏了身子,皇子这是口不择言,说的气话呢,不如让皇太女来劝劝,也许……” 贤良仪一听,这话果然不错,便也擦了擦泪,朝他点点头,那近侍便朝后面的小宫人点了点头,后者退了出去,自然是去请素鸣叶来了,而素青篱呢,自小便与素鸣叶较为亲厚,只想着若是姐姐来了,或许能求着她替自己说几句话,或许能退了这门亲事也未可知,于是便也没有阻止。 贤良仪缓了缓自己的情绪,见儿子仍旧如石桩一般站在自己面前不言不语的摸样,不由地再度悲从心起:“你怨我不为你的终身大事考虑,可你要知道,本宫不过是个小小的六品良仪,膝下唯有你这一个孩子,你不是素尹容那样的出身,婚姻大事由不得你做主,若是不将你许配给梅家,待得陛下指婚,还不知要把你嫁到何处去,这几年西塘也不乏求亲的世家,这次大周的亲王一来,陛下亦也有意指婚,本宫在这后宫无依无靠的,又没有陛下的指望,后半生早已没什么指望了,就盼你能常伴身边,嫁得安稳便也心满意足了,梅家有皇太父撑腰,你将来也算是门楣显赫,入府亦是正君,还有什么不餍足的?” 素青篱咬着下唇,他微微抬头看了眼越说越伤心,正在拭泪的父亲,顿了顿,不甘道:“我也没想要嫁到别处去,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一直陪着父君身边……” “说什么胡话,堂堂皇子,一辈子不嫁人都不知道外头要传成什么样了。”贤良仪斥道,见他能不吵不闹,神色倒是缓和了几分,“我知道你是个臭脾气,也管我,从小把你惯坏了,可日后入了妻家,你若还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吃亏的不是旁人是你自己。” 素青篱冷嗤一声:“我是堂堂皇子,莫非嫁了人还要看谁脸色不成?” “当然,毕竟妻主为天。”贤良仪正色道,“这天下谁家不是如此?你且看看你的几个哥哥,哪个不比你贤良温厚?替妻主主持中馈,掌管后院,有孕时更要为妻主娶侍纳君,毕竟就算是皇子,这嫁了人也得以妻主为天,如今他们一个个都得妻家敬重,生下世家女儿,锦衣玉食,哪里过的不好了?” “可这种日子我一点不想要……”素青篱低声道,满脸的不认同,“人大周亲王也是皇天贵胄,不照样只娶了三个吗?” 见他如此说,贤良仪又是怒从心起,砰的一声把茶碗重重地盖上:“大周的亲王再好也与你无关,再说这里是君傲,明面上她是只娶了三个,可你怎知她背地里有多少个小侍侍君?单说那几个大周来的贵侍,哪个不是大家公子出身?” 他简直有些恨铁不成钢了:“你……你……说了这么多,你怎么就是不明白,你是皇子,不同于普通世家公子,身份自然尊贵,只要你日后不犯七出重罪,相妻教女,你这一辈子都是正君,不同于那些后院家宅不宁的人家,你的妻家对你也会有三分敬重,看在皇家的面子上让你这一辈子都可以在正君的位置上坐得稳稳当当,尽享荣华富贵,远的不说,就说你的姐姐,身为皇太女,她还不照样得迎娶梅家的公子。” 闻言,素青篱不屑嘟囔道:“她也不过就是做个样子……” “就算做个样子,至少日后梅家公子的凤后之位是跑不掉的,梅家的声势日后只高不低,你这个孩子怎么那么死脑筋……” 贤良仪仍然在谆谆善诱,试图把素青篱的脑袋拧过去,而此时君傲宫内的某处亭中,素鸣叶早已把锦瑟“救”出了皇太父的宫室,一边走一边奚落她。 “英雄不问出身,将相宁有种乎?…”他模仿锦瑟说话,然后大笑起来:“很好很好,看不出你还真有一套,这个皇太父我早就看不顺眼了,就该让他吃吃瘪。”随即他在锦瑟含着怒火的瞪视下摸摸鼻子收起笑声:“你气什么?这么好玩的事儿笑一笑也不成?”看到锦瑟的脸色,他知道还真不成,叹气道:“好吧,我替你了解了洛荷生那个烂摊子,又替你找了名目把湘翠拉了过去照顾这位娇滴滴的公子,算是替你这位善心的亲王保下了后院的麻烦。怎么着你也该有点谢意吧,如今可是轮到我被一群男人逼得上天无门入地无方啊,你就算在皇太父面前替我兜着点又有什么关系。”素鸣叶话说得可怜,而事实是他早已找好了合适的影卫替他解决“侍寝”的问题,作为男人,他可不在乎什么血脉之类的问题,只要能坐稳太女乃至未来的君傲女帝的大位,他就有了真正的说一不二的力量,在他这样一个有点野心的男人看来,与其一辈子做为皇子被人牵着鼻子走,还不如自己掌握大权呼风唤雨。如今他同意娶了梅家的嫡子为正君也就意味着他已经完全得到了皇太父的支持,日后的女帝大位自然更是非他莫属。 “关我什么事,若不是你们这个自作聪明的凤后给我搞了个替身,如今我犯得着这么绞尽脑汁隐藏身份吗?”锦瑟冷哼着理了理袖子,“理亏的是你们君傲,不是我大周,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说起来都是你那个好色女帝的错,看看她后宫里放的都是些什么人,就没一个省事的。。” 这句话倒还是真没有说错,想到那些整天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在宫里争权和争宠的男人们,素鸣叶也被锦瑟瞪得也有些心虚:“放心吧,日后我的后宫里绝对不会有这么多烦人的男人。” 他是不是忘记了自己也是个男人……锦瑟听了这话可完全不怎么相信,甚至还有些怀疑地看着素鸣叶,搞得他更加心虚起来。 “你今日怎么突然这么殷勤地缠着我,你不是又想求我答应帮你做什么吧?”锦瑟有时候实在很敏锐很没心没肺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素鸣叶被她的话呛到了,他咳了好一阵子才瞪眼:“我哪有殷勤?” 锦瑟不为所动,还是看着他:“因为你脸红了。” 被揭穿了心事素鸣叶顿时更加心虚,的确,他是有些私心想套着交情找锦瑟帮忙的,最大的忙就是干脆她自己真的依了皇太父所言到他的宫里来,不过名分嘛,自然是会给的更好一点,这样也省的他们总是偷偷摸摸的见面才能商量事情,不过关键原因可能还是因为他想找个伴吧,找个不用自己戴着冷硬的皇太女面具就能相处的伴,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是个男人,不过照素鸣叶看来,若是玉锦瑟知道自己是个男人也不会这么无所顾忌的说话了,那倒不如一直隐瞒下去的好,这也是一向精明的素鸣叶失算的地方。 眼看着他的思绪又开始要乱飞了,锦瑟干脆一掌拍在他的头上,让他的思绪没有飞太远就回来了:“说吧,到底什么事?别吞吞吐吐的了。” 素鸣叶倒是很干脆,他低声道:“你来君傲这些日子,应该也看得很清楚了,同为皇亲国戚,你自然知道,对一国之君来说,戚族势大意味着什么。” 锦瑟心理明白,面上却是装傻地笑了笑:“这是你们君傲的家务事,跟我可没有什么关系。” “梅家这些年日渐做大,也因为皇太父的撑腰而异常嚣张,我若是娶了他们家的嫡子,将来这个正宫凤后的位置等于又是落到了梅家的手里,君傲国从此恐怕都得改姓梅。” 锦瑟犹如看白痴一般地看着他:“皇太女殿下,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什么叫——后宫不得干政。” 素鸣叶也不介意她鄙视的眼神,只是叹气道:“可问题是情势不由人,我上面毕竟还有一个梅家的老祖宗压着我,对于皇家来说,孝道大于天,我能反抗这么一尊佛吗?” 见锦瑟不语,他又加了一句:“你若肯帮忙,我就承诺帮你摆平素尹容和凤后那档子事,如何?” 锦瑟不满了:“这本来就是你们君傲捅的篓子,什么叫你帮我摆平,如今你不单要把这荒唐事摆平,我还要问你讨个说法。” 素鸣叶沉吟半晌,道:“说的是,这事的确是凤后的错。”又是微微一笑,道:“不过,你也不是没有从中受益,想想那几个贵侍,你恐怕一个都没有放在心上吧,如今岂不是等于那个替身为你解决了大事,让你回大周后再不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推出门外了?” 把无理说成有理,锦瑟觉得素鸣叶实在无耻的很。她转身就走,素鸣叶跟在她的身后,投降道:“好吧好吧,只要你肯来太女府做我的侍君帮我解决了梅家的那个麻烦正君,日后我掌天下大权,代表君傲的女帝,承你这份情了,至少你这次再用不着被逼着娶个什么人回大周了……当然,假亲王你也可以随时收拾了,烂摊子我替你收拾便是……” 此时虽然天上没有打雷,但锦瑟依然有种被雷劈到的感觉,你说你要我入府做你的侍君?”她转身盯着素鸣叶,开什么国际玩笑。 素鸣叶咳了一声,垂着眸不敢正眼回视锦瑟:“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反正在皇太父前面,我也扮演了一副对你感兴趣的模样,莫非你以为我是心血来潮?本来嘛,上天让我们有这个缘份互相帮助,我们就该好好珍惜。”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干脆用力一击拍在她的肩头:“总之你别犹豫了,到我这里总比留在你们那个后院对着一堆争宠的贵侍强吧。” 放屁,你太女府不也很快就要有一堆争宠的了吗?锦瑟此时已经懒得生气了,她只是看着素鸣叶一言不发,倒是素鸣叶反过来开始被她的目光瞧得有些发麻。 第95节 过了片刻,锦瑟才终于平静地问道:“皇太女殿下,你是不是早有预谋了,所以一开始才故意不出手帮我解决凤后这档子烂事?让我倒霉的在你们家后宫扮成一个小宫人也好任你摆布?” 而素鸣叶则脸不红气不喘地回答道:“怎么会呢,没有,绝对没有,一丝都没有。” 锦瑟没好气地道:“我可是个女人,哪有本事对付你那一票后宫佳丽。” 素鸣叶则嘴角绽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道:“这也简单,反正你资色不俗,只要稍微去掉点易容,随便扮成男装朝那一站也足够羞死一群人了。”锦瑟被他的话堵得无言以对,未己,他又补充了一句蛊惑,“来吧来吧,如今我可是日夜盼着你入太女府帮我,保证你不会吃亏,毕竟咱俩可是天生一对。” 此语一出,他心里又隐隐觉得这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对! 锦瑟却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瞪他一眼,道:“废话说够了没有,你可以滚了!“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此时的宫室内,假亲王正横卧塌上,一个豆蔻少年上来奉茶。 这假亲王病了几日,米水进的不多,如今病情稍有起色,自然觉得口干舌燥,迫不及待地接了茶过去,再顾不得仪容风范,一饮而尽,顿觉满腹舒畅,方把空盏递下去,却觑见那少年递着茶盏的一双手莹白如玉,上面难得的不施蔻丹,却晶莹无比,一时间又引得她心头邪火涌动。 那少年正要退下去,却见亲王直盯盯地看着他的手,既惊且羞,粉面含春地低下头去,却听假亲王已是出声道:“宽衣上来。” 片刻后,亲王的房门紧闭,但任谁都辨得出,光天化日之下,房内俩人沉重的喘息声和低低的娇吟声,交织成一片颠鸾倒凤的光景,惹得不少脸皮薄的宫人们只能静悄悄地离开了院内,毕竟亲王在宠幸宫人时,他们是不该伫立在近前聆听的。 但如果这真是外人以为的白日宣淫,那可就猜错了,当宫人们一个个离开后不久,房内的真实情况却骤然一变,那原本春色无边,已经褪去一半衣衫的少年,手中竟然奇迹般地出现了一柄寒光闪烁的匕首,而那剑尖,正不偏不倚地牢牢顶住了假亲王的脖颈。 假亲王万万不曾料到,片刻前还在娇羞风情中□□的美人,瞬间就变成了地狱修罗般可怕的人物,他的衣衫仍然凌乱,衬得露在外面的肌肤莹白如玉,若非此时他的面无表情,剑架于颈,寒气渗骨,假亲王差点就要误认为这是这个小侍的房中情趣。 一开始,仍旧沉浸在情/欲的假亲王还未回过神来,她只是怒喝道:“你好大的胆子,什么人派你来行刺本王。” 这美少年却只是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个跳梁小丑,与她的慌乱相比,他的眼神明澈如水,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了,勾起嘴角,他轻蔑地一笑:“大胆的人是你吧,看来这个亲王你还真是当得乐不思蜀了,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记了。” 假亲王不是没有想过呼救,可是她所不知道的是,眼前的少年是大周的顶级暗卫之一,他的武功丝毫不弱于这位假亲王,早已精准地摸透了亲王的宫室附近已无人声,先前也是他故意大声用娇媚的芙蓉帐中的功夫,引得周围的宫人纷纷离去,而在这些宫人离开后的片刻,假亲王宫室的附近每个关口便已经悄悄地出现了一个个肃容整装的大周禁卫军,牢牢把守着宫室的附近生人勿进。 “你……你到底是谁?” 少年清冷道:“大周密使,奉秘谕,斩杀假亲王。”此刻他正抿着双唇,双目冷凝地盯视着这假亲王,毫不掩饰眸中的杀气。 假亲王心头一跳,隐约有不妙的预感,她一把掀开帘子,不顾仍然裸逞的身子,想要垂死挣扎摸向床边的配剑,然而,就在她的惊呼中,少年手中的剑更快地抵架到了她的近前,如影随形,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划过她的脖子,鲜血四溢,快得连她发出声音的机会都没有。 再微微抬了一抬手腕,少年便一个扬手直接掀开了那假亲王的面皮,露出一张平凡至极的中年女子的面容,少年再度轻哼一声:“如此不堪之人,也敢冒名顶我大周亲王,真正是鱼目混珠,不自量力。”他说着,轻拍了两下手,很快,另两个暗卫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房内,对着他俯身听命,原来少年身为大周密使,是灵冰此次特为派来统御暗卫们的,身份品轶自然更高一筹。 “把尸体带走,不需要出宫,悄悄放在君傲凤后的寝室内即可。”少年冷声道,这其实也是灵冰的密令,是大周的还以颜色一击,也是给这位傲娇和不知天高地厚的凤后的一个警告和教训。 “是!”两个暗卫抬起尸体,轻灵地一跃,很快就消失在宫闱之内。 略带沉吟,他又拍了拍手,对身后出现的另一个暗卫低声吩咐道:“把室内收拾好,派人通报亲王殿下,请她尽快回复身份。” 锦瑟知道自己迟早会恢复大周身份,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方式,在素鸣叶刚刚承诺答应会替凤后收拾烂摊子的当口,灵冰的暗卫就出手了,甚至还用这么一个打耳光的方式给凤后没脸,让素鸣叶收拾烂摊子的时候更加头痛。这效率,这手段,这信息流通速度,让她简直不寒而栗,她开始怀疑自己恐怕晚上睡觉时说了什么梦话大概都瞒不过这位八姐的耳目了。 在锦瑟看来,自家的几个姐妹当中,灵冰绝对是最腹黑的一个人。虽说有子雁这样的能人坐镇,可是灵冰自小也是不敢让人忽视的狡诈,本来当暗卫通知到她可以恢复正身的时候,她还在自我暗示,不会出啥乱子吧。结果当她去了□□,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穿着亲王的服饰回到自己的地盘上时,脚下险些没一个踉跄。 只见房内端坐着一个姿色瑰丽的美少年,分明春色无边衣衫不整,可偏偏只是对着她一脸正经地将事情汇报了一遍,同时重申,方才在所有人的眼里,他已是被宠幸了,让亲王万万不要拆穿,随便给个伪装的名分即可,而他真正的身份则是八王派来的密使,绝对是尽责又尽职的专业密使作风。 锦瑟一脸黑线的听着,心里实在是纠结并无奈的感觉,她已经开始有点破罐子破摔了,在那些不知情的宫人们眼中,如今她玉锦瑟的风流好色之名还能更离谱一点吗? 既然假亲王的丑事不能宣扬,锦瑟自然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人如今已经拨乱反正了,她只能维持着之前的一贯装病政策,然而王允儿的身份也不可能再伪装了,再加上出于对柳侍玉这些时日来相处中的旧情,锦瑟决定亲自见见他,亲口告诉他王允儿去了素鸣叶的太女宫中,已经不能服侍他了。 锦瑟自以为柳侍玉并不知道自己曾经被李代桃僵过,而柳侍玉呢,乍然知道自己又被亲王宣召时,手中的帕子都捏紧了,还以为又要再度委身侍寝。以至于锦瑟一见到柳侍玉魂不守舍的出现时就愣了愣,他没有抬头,只是俯身请安,声音平淡地道:“奴柳侍玉见过亲王殿下。” 言罢,他仍旧是低着头静静地不言不语像是在发呆,即使锦瑟看着他他也没有抬头,怔怔的表情莫名的就让锦瑟感觉到了一种忧郁的气氛。 这些日子,锦瑟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总是淡淡微笑的美少年脸上,流露出的浅浅落寞。 她微微不解,隔着一张桌子凝视着他,看起来他的身形极为挺拔,只是目中却似乎有种破釜沉舟的坚定,像是入龙潭虎穴一般的觉悟,为什么?她有点搞不懂。 一时间想不通,她也只得含笑道:“你坐下吧,不必拘束,今日我只是找你过来说说话。” 这话一出,柳侍玉的身形顿时轻颤了颤,敏感的他瞬间觉察出今日的锦亲王不同了,大大的不同,虽然仍是相似的声音,可是那语中的温和儒雅,雍容贵气却是绝无法模仿,她的语音似一阵拂过山林的清风,那么自在从容,那才是一个天生高高在上的人才应该有的语调。 他带着怀疑的心情微微抬起了眸,只一眼,他的身子便震了震,仿佛不能置信般,又似乎还有几分怀疑。 锦瑟自然没有发觉他神情的异样,她只是温和地道:“叫你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紧张,只是告诉你一声,你的近侍王允儿被太女殿下看中,去了她的府邸,日后怕是不能服侍你了。” 柳侍玉的瞳眸微微缩了一缩,低声应道:“是。”原本就聪慧的他电光火石间就这样忽然明白了,王允儿,才是真正的锦亲王。 “这段时日我怕是还会忙上一段时间,可之后,我就要启程回大周了。届时会带上你们一起,等回了大周,我自会给你们一个名分。”她缓缓说道,心底有些无奈,却并未流露在面上,要保下这几个少年的性命,恐怕唯一的办法唯有如此,“你也别不吃不喝的,要知道多思伤身。” 她的话顿时让柳侍玉整个人都傻住了,别人或许不清楚,可他是知道实情的,这而时日来,他侍寝的亲王,并不是眼前的人啊。是了,这样的丑闻,怎可能公之于众,即使是亲王自己也只能认下,可是亲王,她为什么不早一日恢复正身,为什么?要在他受了这样大的屈辱之后。若是不知情傻傻地过一辈子就罢了,可他恨自己偏偏恨自己的敏锐,恨自己的一叶知秋,恨自己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手指顿时狠狠地嵌入了手心,一阵钻心的疼让他霎时恢复了神智。 依旧低头垂眸,他怕锦瑟看到自己眸中的痛苦与那一丝怨恨,只轻声道:“洛贵侍他,是真的已经被送回大周了吗?” 这个话题,锦瑟可不敢多言,她只能神情复杂的嗯了一声。洛荷生的情况可比他们复杂的多了,只怕还不好和八姐交代和应对呢。 柳侍玉再度喃喃道:“回了大周又能如何,说起来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不过是玩物罢了……” 锦瑟听得一愣,险些要以为他已经知道什么了。 “你说的不错,的确是没有不同。”锦瑟接口道,她瞟了眼这几日分明憔悴了不少的柳侍玉的一眼,劝慰道,“只不过不单单是这里,地上万民,山河众灵,俱是天生天灭,何来高下贵贱?亭中牡丹就一定比路边的野花高贵吗?万物如草木,高下者,人心也,你觉得自己是玩物,你便是了,但你若不这么看,也无人敢这样看待你。” 闻言,柳侍玉终于忍不住抬头睁大着眼地看着锦瑟,似乎是有点震惊而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锦瑟说到这里,见柳侍玉久久没有回话,以为他仍在纠结,出于某种潜在的愧疚原因,她又笑了笑,说道:“我在想,世人各有逍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鸟雀和大鹏也各有各的快乐。”顿了顿,她说道:“洛贵侍虽是先被送回去了,可那末必是苦,但也未必是幸,只是我希望他离开是非之地也许反而更好。” 这一次,在锦瑟看不见的角度,柳侍玉的瞳眸猛的一收,一瞬间,他明白了,锦瑟用她的方式保住了洛荷生,而她也用了她的方式在保护他们所有人,毕竟与洛荷生的身份比起来,他们虽也是贵族公子,却差得远了,多一个少一个,哪怕明日横尸暴毙,也不过在回大周后给家人通报一句水土不服罢了,而洛荷生,即使原本他是洛家的嫡公子,轻易动不得,可他腹中的孩子,也足以让他死一千次了。男儿家生来命贱,与皇权比起来更是微不足道,他要把自己的屈辱咽下,可锦亲王要娶他们保他们,那咽下更是千百倍的难堪吧。 想到这里,他似是呆了,久久久久,都是一动不动。 好一会,他才艰难地抬头来看向锦瑟,此时他很想问她一句——那你呢,你可当真愿意如此? 可是终究还是把这句话死死地咽在了肚子里。 忽又听她道:“好了,别想这么多了,回去替你重新挑个贴心的小侍,姚清清和华卿他们,我也不必见了,你就替我告诉他们,让他们且安心再留几日,很快就可以回大周了。老实说,这劳什子的君傲,我也是一日都呆不下去了。” 说到最后,她又流露了几分本性,几乎是在抱怨了,用这么直接不给面子的方式解决了假亲王,锦瑟已经可以想见素鸣叶会怎样奸计得逞地要求她来履行承诺了。这一瞬间,她甚至严重怀疑灵冰和雨淮这么积极地出手替她了解假亲王的事情就是为了看她不得不快点答应素鸣叶去他的太女宫装一侍。老实说,玉家的女人们就都这么爱看戏吗?可以想见回去以后她们的奏章恐怕就是一部精彩绝伦的“锦瑟出丑记” 柳侍玉咬咬牙,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孤注一掷般问道:“亲王果真……会回大周娶了我们几个?” 难道她当真不嫌弃他们的残花败柳之身。他不敢相信。 “当然。”锦瑟很是干脆地点点头,事实上锦瑟只想着先给了名分保下他们性命而已,并不是真的想要“后宫成群”,她还要想着如何和素衣好好解释一下。 但是柳侍玉还是呆了呆,却又听得她叹气道:“当然,名分我可能不会给的太好,你们不介意吧。” 柳侍与还是呆呆地点了点头,锦瑟终于舒了口气笑道:“那不就结了。” 大事解决,锦瑟站起身,走到柳侍玉的面前,对着他笑了笑:“你就是心思太重,别想这么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近前微微一笑时,那笑容竟是说不出的好看,目中流光溢彩,突然绽开,让他猝不及防,感觉心都跳快了一拍,柳侍玉恍惚了一下,眸光终于黯了一黯,心中感慨,锦亲王倾国与倾城,原来当如是!枉费我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如此有眼无珠,如此轻易地便被一个鱼目混珠的假货给骗了,能怨得了谁?。 一时间不由心中愧疚,对她没有早日言明正身的怨恨反而淡了几分。 想到这里,柳侍玉抬起眼望了她一眼,锦瑟觉得那目光居然五味杂陈,仿佛藏了无限意味,又好似留恋不舍,一双眼更是分外清亮,她正一怔,他已立即把眼转开,让锦瑟几疑是错觉。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素鸣叶比锦瑟想象的还要猴急,才入夜,锦瑟就被太女宫里派来的近侍官接去了太女府邸,想也知道,他有多看得起锦瑟……的演技,或者说,他有多恼怒灵冰送给凤后的“大礼”。 原本,她是完全可以不用来的,可是潜意识里,锦瑟也想看看素鸣叶现在的惨况,而且她实在很好奇,一个伪装成女人的男人将如何摆平他后院的莺莺燕燕。 不出锦瑟所料,素鸣叶预备大婚的太女宫内果然很是奢华,不说雕栏玉擒之物尽是,地上铺的是光滑如镜的金砖,承尘上绘着鲜艳的彩色绘饰,挂着联三聚五羊角宫灯。十二扇紫檀木嵌象牙花映玻璃的槅扇,中间四扇开着,可以看见一座隔开西次间和西稍间的紫檀边嵌牙五百罗汉插屏。特别是那紫檀木嵌象牙花映玻璃的槅扇。宝蓝玻璃里浮着赤金色的牡丹花,那种眩丽彩色,简直可以让人窒息。 可是这些东西显然不可能是为锦瑟准备的,不说素鸣叶将来对未入府的梅家公子会如何,单单从表面功夫上看,显然他对这大婚之事是颇为重视的,无非就是为了突出她对于堂堂太女正君的看重,这一点,恐怕正正是做给皇太父亲和梅家看的,锦瑟当然明白,就是因为明白,她才更深刻地觉得素鸣叶这家伙也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鲜亮的太女府邸既然是为正君准备的,同样地也没人会在意一个小小的一侍。宫人们一开始只是把锦瑟拨入一个偏院中,原本应该净身洁面甚至打扮的步骤也不知道为什么完全省略了,等她打着瞌睡枯坐了好几个时辰以后,才饥肠辘辘地又听到有人召唤,说是太女殿下传召。 待锦瑟到达正殿时,竟然发现诺大的厅堂里居然人声鼎沸。原来今夜不单单是她一个一侍,所有的枕席宫人,被宫中贵人推荐来的一侍都济济一堂地来了,他们一个个绫罗绸缎,香氛扑鼻,打扮的精致不凡,有的甜美,有的娇媚,有的修长,有的娇弱,总之是各有千秋,莺莺燕燕,不一而足。和众人这样有备而来地比较起来,锦瑟身为王允儿的模样就实在是寒酸得可笑了,想必是太女府里得了某些有背景的人的示意,故意为难她,生生的安排想让她出个丑。不过她本来就是最清楚素鸣叶底细的,自己的任务就是来走过场的,哪里有什么心理负担,所以她不慌不忙地在角落里站定,单单看众人在那里你一眼我一眼地互相观察和试探,心里一阵阵地好笑。 这一等,就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但是所有人都不敢稍有松懈,素鸣叶的不好美色之名也是和大周的玉锦瑟一样,传遍了大江南北的,听说她因为过于勤勉政务,甚至成年后连个一侍都没有,这也难怪,毕竟女帝久不理朝政,整个君傲就靠一个皇太女搞定一切琐事,所以这和锦瑟的惧男名声完全是两回事,人家得的完全是一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美名。 可如今,女帝的赐婚旨意一下,就如同堤坝开了口,整个后宫朝堂,霎时都躁动了,这样的好机会如果不抓牢实在是太蠢了,太女久不入花丛,这能拔到头筹的自然名分地位大大不同,何况太女殿下不是旁人,是未来的君傲女帝啊,要是得了宠幸能一举得女,更是飞上枝头变铁定定的了。对于这样的情况,谁会没有妄想?当然,真正的贵家世家公子还是会有所保留的,毕竟梅家正君的地位摆在哪里,休说皇太父会不会允许其他外戚掌权在太女的宫闱里分一杯羹,就是他们自己也有自知之明,梅家的未来凤后之位是铁板钉钉的,要是得罪了皇太父可太不划算了,可太女的府邸又不能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正君,于是这样一来,诡异的情况出现了,挨不着世家公子们,反而那些无根无基,出身浅薄的可以先被便宜到,只要有人引荐便有机会前来伺候太女殿下,通过小小的枕席宫人朝上爬两步,谁知道未来是不是也可以捞个贵人贵君的名分? 又苦等了一个时辰,一些身子娇嫩的已经开始有些支持不住了,却没人敢坐下,一个个只是咬紧牙关地死活硬撑着,连锦瑟都心里暗骂素鸣叶的架子太大,就算要晾着其他人,也犯不着连她一起受罪吧,正在火气满满地当口,忽听有人报:“皇太女素鸣叶驾到!” 这声音可真如天籁一样,一霎时,便见所有的美人们都是精神一振,不少人更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头发,低头飞快地看了眼自己的衣饰,只有锦瑟打了个呵欠,心道你总算是来了。 作为君傲的皇太女,素鸣叶在任何人面前都是气势十足的,他走进来时的每一步都端的是优雅无比,面上一双冷厉深邃的眼睛,举止之间更是带着天家威仪,登时便令原本过于香氛暧昧的大厅气氛为之一肃。一身偏金的黑色云纹宽袖长袍,腰系玄色黑玉带,比之今日厅中众人特意装扮鲜亮的衣饰,他那样子却显得清冷了些。 走到正中主位停了下来后,他目光冷冷的在每个人面前划过,满厅堂的美人们根本没人敢跟他正视,都缓缓垂下头去,只有锦瑟好笑地遥遥对着他装模作样的气势。 “花枝招展,以为这里是春楼吗?真是俗不可耐!”冷哼一声,才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的脸色都白了一下。太女殿下这一枪可真是把所有人都打倒了,顿时不少人心里暗悔不已,只知道太女殿下从来不亲近男色,谁知道她会不喜过于鲜亮的服色啊?而几个恰巧走清雅素净路线的则暗喜在心头,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试图让太女多朝自己看一眼。 谁料素鸣叶再没有朝哪个人的脸上多扫一眼,他只是伸出手,或者说一根食指,朝着躲在角落里看好戏看得正欢的玉锦瑟,轻轻地勾了勾,语气不容质疑地道:“你,过来。” 整个厅堂中气氛顿时为之一凝。 虽然太女殿下的口气很是冷漠不客气,可是他这个手势实在是太暧昧了,如同招猫逗狗一般,或者说简直就是亲密得如同对他的私宠说话,锦瑟黑着脸,刚抬脚慢慢向前走了几步,就又听见他不耐烦地来了句:“腿断了吗?磨磨蹭蹭走那么慢。” 锦瑟不用去看,也知道自己完全成了针尖麦芒上的人,那些暗自瞥过来的目光几乎灼热的都可以在她身上烧出一个洞来,原本她只是隐于暗处,又显得很不起眼,没人注意到她这样一个小角色,可如今这么一闹,所有人都偷偷地关注起了她来,见她容貌平常,不过清秀而已,不少人都流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更有人思忖着以为方才她是藏在不明显的暗处,这才会让太女殿下以为是个绝色佳人,如今亮堂堂地跑到太女面前,是人是鬼还不是看得清清楚楚了?想装也没法装。 本来每个人都抱着这样的想法,直到锦瑟一脸平静地站定到了厅堂最中央,这时候,众人以为的应该眼高于顶的太女殿下居然满脸欣赏地来了句:“唔,看来看去还是你比较顺眼,今夜就你来服侍本太女吧。” 顿时众人都愣住了,有种想要昏倒的感觉,太女殿下是不是眼神不好使啊?还是他喜欢独辟蹊径不走寻常路? 而对于素鸣叶这种完全不懂得铺垫,上来就睁眼说瞎话的做法,锦瑟简直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了,核桃吗?不用等回大周,估计明天她就会成为第一个在宫斗中壮烈牺牲的大周亲王了。 “还不快跪下谢恩?”见锦瑟傻傻的还在发呆,站在素鸣叶旁的太女近侍宫人已经忍不住皱眉开始斥责了,“太女殿下的荣宠就是你的恩典,听到没有?” “呱噪,本太女让你说话了吗?”素鸣叶冷声道,这冷冽的声音是那么平静,那么淡漠。然而就是这种平静冷漠中,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屑。顿时吓得那宫人抖了一抖,再不敢多言了。但无疑地,在所有人的眼中,素鸣叶对这个小宫人是上了心了。一时间,羡慕,嫉恨,不解,种种情绪直接映射在所有人的眼底。 好你个素鸣叶,敢情这日后的刀山火海龙潭虎穴的后宫麻烦不是你来扛是吧,锦瑟很有种无奈的感觉,她静静的回视素鸣叶,从头到尾,她除了装模作样地福了一下,又答应了一声:“是”之外,便始终不言不动静立如故,任谁都听得出她语气里的敷衍和言不由衷,神色也没有半丝波澜,即没有高兴之意也没有雀跃之情,这个样子的看在有心人眼里自然更加生气,因为她锦瑟现在的模样就好像认为自己被太女殿下垂青是理所应当的。嗖嗖嗖,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锦瑟这一角,只是盯向这边的目光,无一都带上了妒火。 可偏偏平日里一向脾气不怎么好的皇太女却好似浑然不觉似的,还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就这样吧,把其他人都送回去,这一屋子的,真是看了就心烦。”说着甩袖便走,饶是如此,他的身影依然是佼佼如月,从容如风,不少人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谁会想到他其实也是个男人?更有人泫然欲泣,不甘心地看着在素鸣叶身后一同跟着的玉锦瑟,眸光阴暗。 此时有人不免感叹道:“这小侍可真是守得乌云见青天,要享福了。”心里到底有点不服气,说出来的话带着几份酸溜溜的味道。 亦有人冷哼道:“也得有那个命受才是,自己什么身份也得掂量掂量,太女殿下是他可以肖想的吗?” “听说他是大周的宫侍?” “可不是,身份还不如我们君傲出来的。” “区区一侍罢了,日后正君入了府,还不知会怎样呢。” “真想啐他一口,让他找个镜子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此时当真有不少人把个锦瑟这样一个假象情敌恨极了,可话虽如此,他们却知道自己连那个机会都还没得到,谁也怨不上,只能怪自己没能合了太女殿下的眼缘,不过长日漫漫,只要他们还留在太女府,就还有机会,等他腻味了那个貌不惊人的大周宫人,谁知道将来会怎样呢? 这样一想,众人心气也就平了不少,纷纷退了下去。 而在这群少年们气恨交加时,跟在素鸣叶身后的锦瑟则是宁静如止水。 第96节 随着浩浩荡荡排场甚大的太女宫侍们带路,此刻,通往太女府居所寝殿的花园长廊上正灯火通明,一群宫人挑着一长串逶迤如长蛇般的琉璃宫灯,从花园中的朱漆长廊中匆匆而过,锦瑟在众婢仆地筹拥下,顺着花园的小径回廊走着。只是一走进太女的寝殿,她便毫不意外的对上了四个容貌清隽,身材窈窕的少年恭敬地跪在那里,他们没有着外袍,只露出里面薄薄春衫,一眼望去,妙处若隐若现!见素鸣叶进来,立即俯身行礼,宛若行云流水,素鸣叶停了脚步,双眼一阴,微微皱眉道:“谁让你们进来的?” “奴们是皇太父陛下钦点的一侍……” 挥了挥手,他打断他们的话:“让皇太父费心了,改日我自会去宫中谢恩,今夜就不用你们伺候了,下去吧。” 可是这四个小侍并不是寻常人,他们是梅家的奴才,真正被教养出来的作为贵人一侍的奴才,亦也不会背叛未来的正君,是以皇太父这才会精挑细选的让他们亲自迎候在太女寝殿,便是太女的近侍官也是不好阻拦的。 “禀殿下,奴们是皇太父吩咐的,务必要在今夜服侍太女殿下。” 素鸣叶登时沉下了脸色,还未大婚,皇太父就已经试图掌控他的太女府了吗? “本太女想要宠幸什么人,还轮不到你们几个奴才做主,还愣着干什么?下去?” 锦瑟看着此时明显有点抓狂的素鸣叶,不知不觉中,她有点想笑,事实上,她的唇角也露出了一抹浅笑。眼角瞥到看到她幸灾乐祸的神情,素鸣叶更为不爽了,他一把拉过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玉锦瑟,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四个少年:“本太女今夜已经有一侍的人选了,你们当真要跪,就继续跪着吧。” “太女殿下三思,这可是皇太父的旨意!”四个小侍为首的少年朗声道,随着这一声,整个寝宫内的宫人居然也都跪下了,毕竟这头搬出皇太父的旨意,任谁也不敢违抗了。 而锦瑟的手臂仍被素鸣叶紧紧锁着,这般生生地被素鸣夜拖着成为众矢之的她自然也完全不好受,不用想她也可以预见,从此后自己绝对是要被架在火上烤了。 眼见着正君还未入府,自己的太女府就几乎就被皇太父左一脚右一脚地横插一杠,日后恐怕也是处处要被他指手画脚,素鸣叶面色阴霾了下来,可想也知道此时此刻绝对不是可以发作的时候。 却见锦瑟眸光闪了闪,轻声细语地道了句:“殿下今日累了,不如改日再行皇女成人礼,来日方长。”她说着,又对正正跪在地上几个抬头对她看来的四个小侍正色道:“你们这是对太女殿下的不敬,可是知罪。” 顿时,几个小侍愣住了,为首的一人回道:“奴们只是谨遵皇太父的懿旨,绝不敢对太女殿下有丝毫不敬。” “皇太父的懿旨应是将你们赏给太女殿下吧,是与不是?” 这几个小侍被她问得噎住了,只能怔怔地点点头。 “既如此,如今你们便已是殿下的人了,自然要事事应以殿下为先,怎么还能惹得殿下心烦?莫非堂堂的太女殿下连何时该宠幸自己宫里的奴才都要轮到你们指摘了?” 这句话没有任何不对,几个小侍被她绕了进去,有些迷茫地傻了傻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锦瑟又道:“如今你们身为一侍,亦要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过也是个奴才罢了,还是因为你们无法取悦殿下,殿下又不愿宠幸你们,就心有怨恨,借皇太父之威来要挟殿下?” 几个小侍霎时吓傻了,慌忙回道:“奴们不敢。” “既然不敢还不退下?莫非还要等太女殿下找人把你们拖出去?” 此时她长身玉立,说话时更是气度雍容,无形中流露出来的风姿佼然竟然比宫中的贵人更像贵人, 她一边说了那句话后,一边右手不动声色地轻轻一抽,想离开素鸣叶的掌握。 只是这一抽,却是纹丝不动。 锦瑟这一番敲打,有理有据,完全让人挑不出刺来,别说四个小侍哑口无言,此时连太女宫里的宫人们也都一个个刚回过神来,此时素鸣叶又淡淡地拂袖道:“好了,闹也闹够了,还不退下?” 四个小侍无法,只能福了福屈身离开。 锦瑟微微偏头,故作示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朝着素鸣叶危险地眯了眯眼,这分明就是警告。 可素鸣叶却仿佛浑然不觉,他甚至还满脸愉悦地露出了笑容,果然,让玉锦瑟过来帮他实在是太正确了,毕竟大家都是宫里出来的,谁也不是省油的灯,处理这种情况自然驾轻就熟,远的不说,光那张嘴就足够不战而屈人之兵,他果然是没有看错人啊。 “来人……带本王的小侍去寝殿。” “太女殿下,方才的事若是被皇太父知道。”亦还有一个不放心的内宫近侍有些担心地低声附耳道。 可这声音一落,素鸣夜便怒道:“住嘴!”。这一声喝,宛如炸雷,惊得里外一阵安静。 他慢慢回头盯向那个开口劝谏的宫人,在一阵沉默中,素鸣叶冷笑的声音传来,“难不成本太女如何行事,还要你来教?” 他这一声厉喝,犹带着戾气,顿时惊得整个宫内的侍从们都是双股战战,几乎要站立不稳,只是一声,人人却觉得遍体发寒,好像颈项有刀锋划过!唯有离他最近的锦瑟,不知怎么的,竟忍不住唇一扬,哧地一笑,那笑声虽是极轻,可其中的讽意,还是让众人听得分明。可当所有人细细看来时,锦瑟偏偏又低下了头,好似方才不过是众人的错觉。 而这时候,她开口了,说的很淡很轻缓,似乎是自语:“瞧这架势,奴还以为这里不是太女府呢。” 一句话落地,四下鸦雀无声!众人顿时浑身一凛,这句话是在指责他们分不清谁是他们真正的主子,不论皇太父的旨意如何,作为一个忠心的奴才,他们本应该坚定不移地完全站在太女这边,服从太女殿下的旨意,只听从她的吩咐。 所以锦瑟不用开口,只是一声哧笑,已经摆明了她的立场,满殿的宫人中,竟然只有她看得最清楚。想到这里,他们缓缓起身,满脸羞愧。 素鸣叶可没有在意别人的想法,他只是右手一扯,一用力,便把锦瑟扯到了怀里。把她搂在身前。 原本,素鸣叶冷酷无情之名是盛传了的,他自小容颜过人,便不喜欢别人碰触,男女都一样,据闻甚至曾还有主动邀宠的小侍被他直接一剑给砍了,可今夜所有人都看到他把一个小侍主动且亲热地搂在了怀里,还是一个完全貌不惊人的普通小侍。 由于震惊,整个殿中出现了短暂的安静,便是那几个退了出去刚到了院口的一侍们也是完全地傻了眼。 锦瑟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低声抱怨道:“你这下可真正把我推到风尖浪口了。” 在四周不敢直视于他的目光中,素鸣叶低低一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做戏也得做全套,不然谁会相信我素鸣叶是个正常的女人,今夜还得委屈你了。” 靠……你本来就是个男人。锦瑟心里暗骂,终于忍不住朝着他低声怒道:“你怎么不去死!” 没有人听到锦瑟说了这么一句气话,只看到方才还怒火大涨的太女殿下忽然放声大笑起来,那么的放荡不羁,那么的张狂任性!,简直就好像是另一个人。 于是所有人继续呆滞地傻在当场。 而素鸣叶则继续搂着锦瑟,凤眼微眯,冷漠地扫向四周,看到所有人还都傻愣愣地杵在那里似乎是惊呆了,他怫然不悦地喝道:“退下!” 这喝声一出,众仆婢竟是二话不说便躬身退下。 唯有锦瑟,浅浅一笑,她继续垂眸敛目,一副安静无比的样子,装模作样的跟在素鸣叶的身后朝寝殿而去。夜风中,她衣袂飘然,有着与所有人都迥然不同的自在洒脱。 无声无息中,不少人脸色苍白,也有一些人在相互看了一眼后,悄悄退去。 刚才的那一幕,很多人都看在眼底。 隐隐的,只听得一个宫人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想不到区区一个大周宫侍竟也有如此气度,哎。” 那声音一落,另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如今他刚入府便能得太女殿下如此宠爱!假以时日,只怕更难以压制了。” 声音同样很低,只这两句话后,便都又归于寂静了。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室内渐明,紫炉中炭火早已熄了,只有淡淡的金鼎薰香犹在。雪白的纱幔罩着屏风上的锦鲤穿帘,床边一人高的银烛台内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映照着牙色罗帐中睡的有些不安稳的人影。 隐约可见一个微颤的身形,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散开在床褥上,光洁的额头上浸出点点细密的汗珠,略显苍白的唇间时而溢出一声破碎的低语。 “不……为什么……” 灯芯燃尽,片刻后,床幔被轻轻地掀开,一双修长的手指沿着床沿滑过,略作停留之后,终是动作轻浅地掀起丝被,从床上起身。 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少年径直走到二楼的窗前,推开半扇正对着后房树林的窗子,冰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入目便是一片天色该明未明的迷蒙之景,空中淡淡弥漫着的是氤氲的晨雾。 窗外横伸着几桠挂着稀稀拉拉半枯叶子的老枝,他认不出是什么树,但也许来年春天的时候上面会长出娇艳的花苞。再朝西看去,却被几处高楼遮住了视线。 屋中飘散着的淡淡的薰香渐渐地从窗边逸散而去。少年缓缓地呼吸着,眉间舒展开来,渐渐平复紊乱的气息后,他沉声吩咐着已经因为他的动静而一同起身的外屋侍从们:“来人,准备盥洗之物。” “是……” 这少年,正是如今梅家最看重的正房嫡子——梅若瑾。 瑾是为美玉,而他也当之无愧,其实从相貌上说,他并非是什么绝色美人,却端得姿容清逸,皮肤白净,眼神灵透,这样的长相气质,正是时下世家贵族们最欣赏的绮貌玉颜,更重要的是,他周身上下的清华贵气,是许多普通的世家公子所不及的,显而易见,他自小就被当成是皇室贵族教养,一举一动早已带着习惯成自然的华贵不凡。 也不知过了多久,几个年轻侍从的窃窃私语声从外传来,“公子又起身得这么早?” “这几日公子似是总没有胃口,精神亦也不好。” “这时节有些寒气,想是大病一场还未痊愈吧。” “只盼公子大婚前能无碍。” 屏风后的床上,梅若瑾的双手,正绞成了一团,他的脸上,此时露出一抹不知是苦恼,还是苦涩的笑容来。这室内的摆设一如既往的堂皇精致,却让他觉得隐隐地透着一种湿寒,透过轻薄的纱窗,他心中暗暗忖道:按记忆中的,应该只有几日了罢,他梅若瑾的大婚之日。 是的,他重生了,重生前他也是梅若瑾,真正的梅家嫡公子,自小便凤仪过人,清姿脱俗,只因为他是未来的君傲凤后,注定要嫁入太女府的正君。 那一世,他出生尊贵,婚事更是惊动全君傲的华丽盛大,素鸣叶身为堂堂太女,早已是君傲既定的未来女帝,而他梅若瑾,身为皇亲国戚,荣享世代皇恩的梅家嫡子,亦被许配为她的正君。他到临死的时候都记得,大婚那一日红艳艳的日头和一路铺就几乎整个君傲南都的红绸,两旁的巍峨仪仗及他额头前一路晃悠的沉重坠饰。 他当然永远忘不了这一日,即使他这个梅家正君只做了十余年看似风光无比的太女正君与君傲凤后。余后的时光,他被贬入冷宫,伴随着冷菜馊饭,与满庭光秃秃的枯枝,仅仅蹉跎了半年,娇生惯养的他便在身边忠仆的哭泣声中香消玉殒。 恨吗?也许,一开始的确有那带着不甘的愤恨,然而更多的是看透世情的无奈,若说重生前他是个浑然不知世事的贵公子,那么重生后他得到的是一份通透,天家无情,他……不过是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而已。 经过那一世的他如今已经明白,多年来,梅家身为外戚的独大和皇太父的□□早已在素鸣叶的心中扎下了深深的刺,只是这样一个机谋深沉的未来女帝,此时根基未稳,所以她才会迎娶自己,利用自己的身份,只为顺利登上玉座,梅家这根外戚之瘤,早已是胸有韬略的她心中的头号大敌,也许他甚至还该感激自己最后的结局只是入了冷宫而非赐死,甚至还该感念至少皇太父在世时女帝对自己表面上的宠爱与体贴,即使现在的他已然明了,那只是做戏,让他醉生梦死地过了十年,然后再狠狠地丢入地狱的黄粱一梦。 还记得圣旨下将他贬入冷宫的那一日,他曾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帝,挺直了脊梁站着,他怀疑着这个如此陌生的人究竟是不是他的妻主,那时的他是多么的诧异震惊,却仍然抱存着最后的幻想。 嗖嗖嗖嗖,十数个护卫同时出列,她们手中的长戟,正齐刷刷地朝着他一指,只为逼着他离开,逼着他这样一个曾经是为整个后宫之主的凤后离开。 那时的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只能侧过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帝。看着看着,他的眼中,有点湿润了,任由眼中泪水划落白玉般的脸颊。 他本想保留自己身为梅家公子最后的傲气,而不是流泪,然而她眼中的嘲讽与毫不掩饰的冷意是那么的明显,她只是慢慢地擦拭着自己寒光闪烁的宝剑,甚至没有看自己一眼,只是冷冷地说道:朕等这一日,已是太久了!! 太久了…她说,她等这一日太久了…面对着一脸绝望的他,她甚至还嘴角扬了扬,冷笑道:“你之所以多年无子的缘由,想必现在你也该明白了。” 猛然地,他身躯晃了晃,脸色凄白如雪,无意中对上那双半眯着的眼,却不想看到的竟是两束清冷幽光,无情无绪。原来曾经的所有的温情都是虚假的,曾以为,她的后苑并没有三千佳丽是她对自己这样一个凤后的独宠,曾以为,她对旁人冷酷却能时时记得来自己的宫中便是世上最幸福的事,却原来所有的假象一旦打破,是那么血淋淋的事实。 梅家,被连根拔起,她没有半分顾忌的杀伐决断已经让他明白,这就是她的作风,斩草从来都要除根,一直以来,皇太父也好,朝堂上也罢,梅家的掣肘与霸道早已让她忍无可忍。 她不是因为宠溺自己而故意退让,她只是在等待最合适的时机,培养自己的势力,只怨他太傻,被虚情假意蒙蔽了眼睛,即使身边一个个贴心的陪嫁滕君和贴心侍从被剪除了出去,一个个后宫贵君的位置被莫名的寒门公子们占据,他也仍旧后知后觉的,甚至帮助她安抚住自己家族蠢蠢欲动的权贵们。 其实梅若瑾也不是真的没心机,他要是没心机也不可能掌管诺大的君傲皇宫,只不过他终究还是被比他更深谋远虑的素鸣叶骗住了,如今他对素鸣叶死了心,就像一场大梦醒了似的,梦里的事虽不堪回首,却也让他心里平静。 或许是老天重新给他的一个机会,让他如今重生回到大婚前,这几日他辗转反侧,时时刻刻,都在想着重生前的每一幕每一刻,在冷宫孤寂度日的时候,他也曾恨到了极点,恨不得喝她的血啖她的肉,可不管他想多少遍,都已经太迟了,他,与梅家都已是万劫不复之地。他不知道自己的死是不是她的授意,还是其他后宫贵人的暗下毒手,死去的那一刻,他也曾有一分觉得解脱 ——终于,再也不用纠结这半生的付出究竟值得不值得了。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贴身的几个贵族侍从们端着洗漱之物走了进来。其中一人关切的望着梅若瑾,轻声问道:“昨夜里又听见公子好似数度惊醒,每每大叫大嚷,可是又做恶梦了?” 大婚之日就在当前,因此他的语气中,有着掩不住的关切与不安。 梅若瑾摇了摇头,他望着窗外已经攀上了房梁的晨曦,低声说道:“没事的。” 侍从走到他的身边,替他更衣并解开长发梳理着,望着他颈后露出的白嫩细长的肌肤与黑缎一样的长发,梅若瑾听到他嘟囔了一句:“公子,听说前夜皇太女殿下已经宠幸了一侍,还是大周的宫侍,公子这次嫁过去呀,可得看得紧一点,据说皇太女把皇太父指派的一侍都给打发了,独独宠爱他呢。” “怎么如此多话…呱噪…”另一个侍从闻言,放下手中的净盆,搅干了白巾给梅若瑾拭手,“公子就要大婚了,少说这些有的没的。” “我这也是不想公子被蒙在骨里,公子可是梅家的嫡公子呢……” “还要多嘴。”那侍从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这一眼并不如何威严,可不知怎的那先前的小侍从却再也不敢吭声。梅若瑾忍不住微微一笑,然而眉眼间却依然娴静,记忆中这几个都是他的贴心侍从,自小陪着他长大,随着他入宫。随即,他的笑容一敛,露出了几分惆怅,只可惜,在那漫无止境的冷宫之中,他们一个个都如凋零的花朵一般,最后只剩下了一人为自己收尸而已。 见他脸色有变,那个性格颇为沉稳的侍从以为他是心有芥蒂,一边手指灵巧地为他挽着发髻,一边开口劝慰道:“公子不必多虑,晴儿就是口无遮拦惯了,太女大婚前宠幸一侍不过是遵循皇家礼教罢了,等公子入府后,整个太女后苑自然是由公子掌管,公子不必想太多。” 梅若瑾没有接话,他只是看着镜中那个重新回到了花样年华的自己,身上穿的仍是一袭他最喜爱的翠绿色镶银边的袍服,那袍服,映得他的脸宛如春花般鲜艳欲滴,面如冠玉,细眉凤眼,又如春水般沉静平和。 从小到大,侍从每每给梅若瑾梳妆打扮时,一直都注意着,尽量使他显得清雅雍容,具有一国之后的风范,即使他姿容并不算太出色,也总能在这样的精心装扮下得到一种大家公子才有的雍容华贵。身为一国凤后,他并不需要过度的美貌,但却不能没有高高在上的贵气。 侍从的话他并没有回答,梅若瑾仍旧只是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微微陷入沉吟,自重生以后,一开始他总是辗转反侧,日日无法入睡,眼泪更是经常不可自抑的流了满枕,即使挣扎着从梦中醒来,他睁开双眼后,那泪水还在奔涌着,转眼便沁湿了被塌。前生的一幕幕仿佛噩梦一般纠缠着,让他生了一场大病。等到他在家人的调养下渐渐恢复后,大婚之期已然不远。 那侍从见他不答,以为他一个未嫁公子,又是嫁给当朝太女,总是心有忐忑,便又出言劝解,轻言细语地让人宛如春风:“公子,太女至今府中尚未有一君一侍,公子日后只要努力,早日为太女诞育下一女,往后自然能得太女的宠爱与敬重。” 梅若瑾淡淡一笑,那笑容中有着一丝无奈,一丝苦涩,他低声地仿若是自言自语:“努力?努力有用吗?”声音中,有着一缕魂碎过、梦销过、肠断过的惆怅深深地隐藏着,那侍从自然没有听清他说的话,只是疑惑地望了他一眼。 这一次,如前生一般,他注定又要见到那个害的他家破人亡的人,注定还要看着她一步步颠覆梅家,登上皇位……难道,这就是他的命运吗? 第97节 想到这,他显得有点疲惫,挥了挥手,道:“都退下吧。”他想一个人静一静,想想自己该怎么做。 “是。” 几个侍从们都以为他大婚当前,心有些乱,便也动作放轻静静地不打扰他,这时,一个宫侍走了进来禀报,“戚家,卫家公子来看公子了!” “请他们进来说话!” 几乎就在那传话的宫侍退下的同时,梅若瑾脸上的黯然神色立即一收,整个人再次变得温婉雍容之极,这戚家,卫家都是他梅家的姻亲世家,两家的嫡公子更是他自小的玩伴,随着他出嫁后不久也一起嫁入了皇太女府中,成为他在太女府中的左膀右臂,后来更是一同打理偌大的后宫。只是,他们两家也随着梅家的衰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原本父家是故意挑选了这两位贵公子想成为他在后宫臂助,却不料皇太女早已看透了。这两个原本也是世家勋贵出来的娇养的少年玩伴,在宫里时,他们并未得到女帝的过多关注,空挂着侧君的头衔却总是独守空闺,使得原本开朗的性子也渐渐地也变得有些沉默寡言,甚至在梅家被女帝连根拔起时,随着他们家族的败落更早自己一步在后宫争斗中而去。红颜薄命,也许说的就是这样的际遇,梅若瑾霎时间觉得眼角有些湿润。 “两位弟弟来了,快上座。”他的声音清脆宁静,就像是三月底的寒涧水,透着清凉。 两个少年点了点头,那走在前面的少年是卫家的嫡次子卫拂,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眼珠出奇的黑,脸上总是温婉的带着三分的笑意,这种气质使得他的周围散发出让人觉得舒适的气息,这也就只有真正出身良好的世家子弟才会拥有。 而另一个戚家的少年戚白鹭,论漂亮比卫家的少年还要略胜一筹,可那眼神却十分沉稳持重,嘴角微微抿起,似有几分矜持,目光虽然清正,可是却带着三分的冷清。初看时素淡无味,仔细看来眼神却如盈盈水波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梅若瑾再次见到青春年少的他们,只觉得恍若隔世,那两个少年世家公子与他行了礼,抬头时看到他微微有些泛红的眼圈时,不由一怔。 “大婚当前,反而见哥哥有几分清瘦。”戚白鹭轻声说道,他的声音就像是江南岸边的春风,柔和得让人心情舒畅。 梅若瑾知道自己一时间有些失态了,原本的忧色霎时泛上一抹柔和,轻声道:“昨夜没睡好,这几日,总是事务繁多。” “哥哥是未来的太女正君,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卫拂未语先笑,脸上一团温婉和气。他的动作很优雅,就好像一朵在风中摇弋的兰花。 梅若瑾连忙也露出一个笑容:“倒让两位弟弟担心了。” 两人走到塌几上坐下,踌躇半晌后,还是卫拂先开了口:“听说,前夜太女殿下宠幸了一个大周的宫侍……还推拒了皇太父特特为赏下来的宫中一侍。这……似是于理不合。”他一说话,便带着三分的软糯南音,听起来婉转动听极了。 戚白鹭在旁边点头,他没有做声,卫拂这话是在暗示皇太女尚未大婚便如此偏宠大周宫侍,提醒梅若瑾如今素鸣叶的后府恐怕并不安稳,只是话倒是说得很婉转。 梅若瑾在主位上静静的听着他们讲话,右手一边轻轻转着自己左手上的翡翠猫眼石戒指,沉静地点点头:“我已知道这件事了。”其实在前世的记忆中,他并不记得有这样一个受宠的大周宫侍出现在素鸣叶的身边,不过,重生后他的记忆也渐渐有些模糊,并不是所有的细节都能一清二楚,也或许,因为他的重生,有些人或者事还是不可抑制地有些改变,毕竟,连他自己都是一个活过两世的人了。 那卫拂见他神色沉静,又道:“听说太女殿下对他颇为看重,今早便封了他为侍君,许他贴身服侍。”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毕竟任谁都知道,素鸣叶是个什么样的皇女,多年来她从不把男色放在心上,何况还是区区一个一侍,如今却如此轻易地就主动封了一个小宫人为太女侍君。太女侍君不同于枕席宫人,虽然位分不高,却也绝对不低,若是普通的皇女倒也罢了,偏偏素鸣叶是未来的君傲女帝,她的太女府意味着将来的君傲后宫,于情于理,都不可能让一个仅仅只是刚刚受宠幸的宫人得到这个位分,何况众所周知,素鸣叶与当今的女帝完全不同,绝不可能是个轻易被美色所蛊惑的人。 这回,梅若瑾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他重生前与她生活了十年尚且都没有看透她,何况是现在。 此时,那戚白鹭亦也低叹一声:“大婚当前,我们也实不该为这等小事来烦扰哥哥,只是心里委实有些在意……”顿了顿,他望着梅若瑾,目光中有着期待,“我们今日前来,就是想和哥哥商量看看,不知这狐媚的大周宫侍是何来历,若是行止不端,不妨请皇太父出面,以后宫家法处置之,早做了断。”历来君傲皇室的规矩,太女就算要纳侍君,也要娶正君三年之后无所出,择名门之后为侍,即使是一侍,也绝对不能在正君入府前得到任何名分。 在他们眼里,多年来从不近男色的素鸣叶如今居然如此看重一个毫无资历的大周宫侍,对方定然是个颇为懂得媚宠之道后宫祸水,幸运的是这人如今也不过是个小小宫侍,无甚背景,对于这些贵族来说,庶民和奴仆本就是贱民,哪里配得上堂堂的太女,自然想杀便可杀之。 卫拂亦也连连点头,深以为然道:“太女殿下是日后的君傲女帝,哥哥身为未来的后宫凤后,亦有匡扶殿下的重责,绝不能让他为后宫狐媚所扰。” 听到这里,梅若瑾闭上双眼,他心中苦涩地想道:是了,此时的他们尚不会明白太女心中的野心。 在他看来,一个可以韬光养晦十几年的太女哪里会是泛泛之辈,如今即使素鸣叶表面上独宠什么人,那也必然是有目的有深意的举动,绝非无的放矢,还记得前世他被迁入冷宫后,也从未听闻素鸣叶真正在后宫独宠过什么人,即使那些被她纳入后宫的亲信朝臣之子,也不过是用来权衡各方势力的棋子罢了,她从来都是个冷静得可怕的帝王,政治平衡的手段更是被她用的炉火纯青,这个小侍,如果他没有想错的话,一定有其独特的来历,绝非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 梅若瑾心不在焉地思忖了起来,一时没有搭理两人的回话。 而卫拂和戚白鹭也不着急,他们仍然悠闲自在地品着茶,脊背挺得直直的,就好像一杆青竹,一派世家公子作风。 沉思了许久,梅若瑾才缓过神来。一时间,千头万绪,竟不知从哪里说起。 见他不应,两人迟疑一会,卫拂低低说道:“哥哥,可是为难了?……”他有些愧疚地嚅喏道,“是我等芥越了。”他们三人身为本就一体姻亲的世家公子,自小一起长大,交情绝非泛泛。 梅若瑾摆了摆手,他睁开眼温婉地笑了笑:“两位弟弟多虑了,哥哥心中自有主张。” 若是前世的自己,他是不会这样说的,毕竟梅若瑾自小便受着贵族皇族教养,遇到类似的问题一般也只会温柔的劝解他人要为女帝分忧,让她雨露均沾,若说天下间最尊贵的男人自然非凤后莫属,但是最大度的人也必须是凤后,小门小户可以为了争宠而争风吃醋一下,但是高高在上的凤后却绝对不能流露出半分的不悦,毕竟诺大的后宫,是整个君傲的体面。不过今时今日的他是重生后的梅若瑾,经历了十年多的宫中凤后生涯,语调中竟然也也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威仪与上位者的气质。 而两个少年此时亦也有些心乱如麻,自然也不会注意到他的些微变化了。 把两个少年玩伴送走后,梅若瑾的院落里,开始飘出一阵阵悠扬的琴声。原本纷杂的心绪也在抚琴中渐渐地得到了平复。 是啊,重生了便是老天给他的一次新的机会,让他梅家重来一次,她素鸣叶便是再精明强干又如何,这天下间,从来都是以有心算无心,最是难防。 想到这里,他不由一笑,指尖下的琴音更如流水般轻快地淌出。 两日后,梅家嫡公子在大婚前入宫拜谢皇太父,不久,一道新的旨意被女帝发下,梅家另一位嫡公子和原本早已被传内定为皇太女素鸣叶侧君的戚和和卫家的公子竟然被转而指给了在君傲做客的大周锦亲王。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在榻上伸了伸腿,素鸣叶打了个呵欠,一旁的宫侍拿了绣捶慢慢地替他敲着腿,还有两个伶俐的宫人正拿着芭焦扇扇着风,下首两个官员正毕恭毕敬地站着,室内还有一个太女新纳的小侍在一旁抚琴,十足的风流气派。而他自己则靠着软垫,一手支在雕花木栏上,另一只手拿着杯酒,目光却似乎越过眼前,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若是寻常人家,这情景也算不得什么,可眼前的正主不是别人,而是惯常对男人不假辞色的皇太女,这一幕就实在是匪夷所思了,毕竟这位从不近男色的太女殿下什么时候会带着一个男人在书房商议国事,即使,那小侍看似只在一旁抚琴,可他频频闪烁着朝太女殿下瞄去的眼神可就太耐人寻味了,更别提太女殿下偶尔的回以注目了。这“眉目传情”的一幕想叫人忽略都难。 若是换做几天前,谁说给她们听恐怕都不会相信,可眼下两个官员愣是目不斜视,只低头盯着自己的官靴。 当素鸣叶吞下宫侍递到嘴边的葡萄后,才抽空看了眼前的两个官员一眼: “这么说,不管锦亲王的意愿如何,这几家的公子都会在这两日被送到锦亲王那里了?” 素鸣叶说着,凤眼朝一旁一瞥,叮咚一下,扮成侍君的锦瑟果然弹错了一个音节。 “是,据说国书已经由女帝派人送出,想必不日大周的女帝就会收到,只是不知为何凤后似乎压住了圣旨几日,并没有发送。” 素鸣叶沉吟半晌,假装没看到锦瑟的“挤眉弄眼”,懒洋洋地挥挥手让身边给他捶腿按摩的侍从先退了出去,随即说道:“这事为什么没人来禀报给我?到反而直接让女帝下旨了?” “据说是皇太父亲自和女帝商量的,女帝当场就应了,这也是件喜事,想来就算大周的亲王也不会拒绝这番美意,卫家戚家都是我们君傲的勋贵世家,两位公子又本是太女殿下的侧君人选,配给谁都绝不会辱没,只是梅家的嫡次子,却不知为何也被许给了锦亲王……。” 哥哥嫁给皇太女为未来的凤后,而同样是嫡子的弟弟却嫁给了异国的亲王为侧君,看似同样风光无限,但是既然都为嫡子,两相比较之下自然就有了差距。说起来皇子虽然也是尊贵,可是风流好色的现女帝毕竟有不下十几个皇子,只是除了凤后所出的素尹容,其他大部分都是美貌有余而身份不足的后宫美人诞下的,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如此反倒不如皇亲国戚的仅有的两个梅家嫡子尊贵。 “是吗?” 素鸣叶笑了一笑。不知为什么,那两个官员直觉得,太女殿下好像笑得有点苦,毕竟谁能想到桌子底下堂堂的皇太女的左脚正被身边抚琴的“小侍”狠狠地踩着。 早已在君傲掌权的他自然知道,这卫家和戚家或多或少都与梅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姻亲关系。原本皇太父预备将他们指给自己为侧君,也是为了给梅家增加臂助,等将来梅家公子入主东宫登上后位后,凤后连同皇贵君人选就这样可以事先被梅家握在手中,后宫主位上的贵君位置也都是与梅家沆瀣一气的,这恐怕也是皇太父为自己将来千秋之后的梅家打算,朝堂上的升迁他碍于后宫不得干政的古训而无法染指,可在后宫,只要梅家的地位一日牢固而不可颠破,那么在整个君傲,梅家将仍然还是当朝第一皇亲贵胄。只可惜,这些世家子弟早已不堪大用,一个个被声色犬马掏空了精力和才干,而女帝还非得顾忌颇多,从来都睁眼闭眼,连同他自己亦是。 素鸣叶开始拉了锦瑟的手摸索着,旁人以为堂堂太女宠极了这新纳的侍君,却不知道两个人偷偷地在手心里互相较劲,毕竟素鸣叶还不想自己可怜的大腿也被她扭出一个瘀伤。 “此事我还需得斟酌一下,毕竟事关国体,你们虽是负责拟旨的,但拖上几天应也无碍,日后再若有这样的消息,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本宫。知道吗?”素鸣叶吩咐了几句,便挥手让尚书和丞相退了下去。 在君傲,虽然名义上是由女帝做主,但事实上,整个朝堂上的政治暗里都还是握在素鸣叶的手里的,因此,但凡有这种绕过素鸣叶的圣旨,他也可以第一时间知道。就这一点,锦瑟也可以看得出素鸣叶是如何懂得揽权,还没登上帝位,就已经收复了朝中大部分官员,看来他变成日后的“武则天”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不过,会有绕过素鸣叶的圣旨出现,这样的事情也算是极其难得了,这恐怕也算是一个信号,让素鸣叶产生警醒的信号。那一瞬间,抬起头来准备退出去的尚书无意中似是看到皇太女原本有些懒散的眸中分明闪烁着熠熠精光,背上不由冒了一层凉汗,暗自庆幸自己是坚定地抱住了这位未来女帝的大腿。 待两人走后,素鸣叶身边的宫侍也被他找了个借口遣退,锦瑟终于解放,开始和往常一样和素鸣叶讨论起了国事。这也是最近为什么素鸣叶让所有的君傲官员都觉得他变了的关系,因为他总是带着自家的侍君在书房商议国事,事实上素鸣叶到最后,连自家奏折都不介意给这位大周的亲王过目。 “看来你又要倒霉了……”头一句,素鸣叶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幸灾乐祸,“这回可是女帝亲自下旨……” 锦瑟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她直接冷哼一声:“你不帮我摆平这事,明天我就从太女府消失,然后堂堂正正地回大周。” 素鸣叶这下有点不太乐意了,锦瑟走了其实是没什么关系的,只是留着她显然日子过得更有趣一点。 见他不语,锦瑟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至少绝不能在这君傲国的皇太女面前示弱,否则他还不知道要拿乔到什么地步。 而素鸣叶始终面无表情,深不可测,及至看着锦瑟如今明明一身侍君的装扮却对着自己义愤填膺的样子,他的眉毛实在忍不住抖了两下。 “你以为我只是为了自己推脱?你也不想想,这样的姻亲结了以后对谁最有利,不是你,也不是君傲,而是梅家和皇太父啊,你要知道,日后说起来,就算你成了女帝,想要动这些皇亲世家,可还都得顾忌她们是大周亲王的姻亲啊。” 素鸣叶腾地抬起头来,他直直地盯着锦瑟,锦瑟也不回避他的视线。 两人大眼瞪大眼了半日,好一会,他终于低哑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梅家对我如今已对我起了防备之心,所以故意也想与你交好和联姻,以便私盟大周?” 锦瑟轻轻点头:“有这个可能,不过最重要的是,凤后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登上这个皇位的,你虽是皇长女,却并不是他亲生的吧,以他的野心,要交出这样的大权自然也会不甘,所以,他最想要的是你与皇太父明争暗斗,故此,才会暗中压住了女帝的圣旨,然后让这样的消息有时间传给你。” 锦瑟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的巧言令色,不过为了让素鸣叶完全帮助自己摆脱这所谓的一堆姻亲,自然还得拼命搜刮肚子里的存货,让他以为这是个阴谋,是个大大的阴谋,所幸她瞎掰的话其实都算是歪打正着。 素鸣叶哪里知道锦瑟心里的小九九,还在直直地看着她,直过了好一会,他哑然一笑。 定定地看着玉锦瑟道:“亏我自小浸淫政事,如今居然还比不上你这个整日里只会吟诗作对的男男腔亲王!” 锦瑟嘴角一抽,不损她会死吗? 下一瞬,他端起脸,声音沉沉地说道:“不错,梅家的动静实为可疑,而凤后最有可能是想坐收渔利之人!这么重大的事,我差点忘了!” 锦瑟耸耸肩:“你不是忘了,你只是身在局中,又事情太多,给疏忽了。” 她一边说,一边又在肚皮地嘀咕道,反正你早日去搞那些事情,我也可以早点回大周。省得再搅合到你们这堆烂事当中去。 “说到底,我们君傲后宫的几个男人还是心太大了,有多少分量,也得要看有多少实力。”素鸣叶淡淡笑着,脸上掠过锐气。 你自己不也是个男人吗?锦瑟没有说话,似在思考,心理却是腹议个不停。 素鸣叶说到这里,又转头看了锦瑟一样,眼中有询问之意。见他摆明了要她继续出主意,锦瑟只得道:“反正你日后逃不掉是君傲的女帝,该怎么做你心中有数,用不着来问我,虽然你这人个性烂透了,不过,与你合作,我相信你也不会食言。你只需要告诉我,什么时候我可以走人。” 见她有些心急地想摆脱这趟浑水,素鸣叶也轻轻勾起嘴角。 锦瑟毫不理会他一脸似笑非笑,继续说道:“总之既然我们现在是合作,那就要把条件谈清楚。老实说你这个君傲明显的有后宫外戚做大的危害,归根到底,就是因为你还不是名正言顺的女帝,除非你早一日登上帝位,慢慢扶植自己的势力,但这绝不是一日之功。” “.....”素鸣叶心里有了某个模糊的念头,但他面子上却是不动声色故作无奈地摊摊手,“所以呢?” “说到底,你该和我的二姐学学,君权必须是第一位的这是毋庸置疑的,其次就是要在朝堂上搅浑,只有一个梅家是不够的,你可以再宠幸扶持几个外戚世家,比如娶了他家的公子装作很宠信他,然后让这些个贵戚世家也跟着水涨船高,不过这个世家最好还是和梅家不合的,我相信梅家这些年来身为君傲第一外戚,总是或多或少有眼红的或者被得罪的世家吧,怎么平衡这里头的关系就看你了。最后你得找一把好使的刀,这把刀可以是寒门子弟或是没有一点背景势力,但是不畏权贵的愤青……额……或者是少年权贵,让她出面和那些你想铲除掉的根深蒂固的外戚世家们作对,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况我相信任何一个豪门贵戚都是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的,这个度就看你怎么把握了......” 听着锦瑟的侃侃而谈,素鸣叶有些讶异地挑眉,不过他聪明的没有多说什么,反而一副虚心受教的表情,只是看着锦瑟的眼光还是有些复杂,这个锦亲王,她的傻气果然都是装出来的。 他叹口气,说道:“如今你也该看到了,其实我虽贵为太女,在这宫里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你是皇太女,看你人前也是不可一世的,莫非连韬光养晦的城府都没有吗。”锦瑟白了他一眼。 素鸣叶沉默了一会:“我自小便知道,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皇亲贵戚,唯有站在顶峰手里有权的人才能有说话的权利,所以,我素鸣夜才一定要站在君傲的巅峰。”他冷冷一哼,哑声说道:“如今我已是皇太女,更容不得我平庸无能,有些选择一旦做了,便没有回头路,只能走下去了。” 锦瑟知道他说的话也是在劝服他自己,在这个女尊的时代,如他这个长相,又没有父君,如果只是个皇子,又没权没势,甚至可能还是个在世人完全不符合她们审美的丑陋皇子,恐怕轻易地就要被牺牲了,毕竟,他有那样一个女帝做娘亲。这样想来,素鸣叶这一辈子也是颇不容易。 “我这一生,繁华富贵,权势权利,早就一一尝受过,我向上爬,便是不想对人折腰。”他说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抬头时,却看到锦瑟目光直直地看着他,那眸中,竟然泛着某种怜悯之意,顿时不由一怔,手慢慢地放了下来。 她为什么要怜悯? “我知道你的野心,所以才会装成个小侍帮你,要怎么做你可以开口,不过我不可能无止境地呆在你们君傲,最多一个月,我就要离开回国。”锦瑟说道,“所以你有什么计划,最好对我说说清楚,我可不信你只是单纯的要我过来替你挡挡后院的几个男人。” “这个我自然明白。”素鸣不怀好意地朝锦瑟露出一个风流的笑容,“能让堂堂的大周第一美人亲自出马来帮我管理后苑,这样大的恩情我是不会忘记的。”他话是这样说,可眼角眉梢分明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而锦瑟握紧了拳头,在心底对自己催眠:“我不能抽他,我不能抽他。” 两日后,君傲女帝的圣旨下来了——让锦瑟抓狂的是,她的确没有把一堆君傲的世家公子指给她,因为被指婚的人换成了后宫的另一个皇子——素青篱。 “这是怎么回事,又是个完全八竿子打不着的皇子指给我,你就是这么办事的?素鸣叶!!” 此时,大婚前一日,皇太女的寝宫内,正被“宠幸”着的侍君玉锦瑟,正狠狠地揪着比她还高出大半头的素鸣叶的衣领,气得脸都给涨红了。 “本来是三个的,现在才一个,我算是尽了力了。”素鸣叶一脸无辜,只是稍微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若是有谁看到平日里冷酷和杀伐决断的皇太女这种表情,一定会怀疑自己眼花了。 锦瑟愤愤地松开手:“很好,既然你办事不给力,那我也没必要在这里装什么劳什子的一侍,今晚我就走,让你痛快的大婚,别以为我好欺负。” “好吧,其实这只是权宜之计。”素鸣叶叹口气道,看着这位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锦亲王被逼到这种程度,心里自然不由地又想到她必然是为了那位最钟爱的那位林侧君,不由的忽然有些说不出的难受,似乎是嫉妒,又似乎是羡慕,好在他本身是个极为理智的人,很快的就压抑住了这份不寻常的心理波动。 “青篱在宫里算是我最亲近的弟弟了,他若是不指给你就要嫁给梅家的一个纨绔女子,我也是不想他一生都被毁了,就算你出手帮他一次,其实他对你也并无男女之情,等嫁给你后也不过虚担一个侧君之位,何况他性情直爽,想必你也不会讨厌他。” “素鸣叶!”锦瑟咬牙切齿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响起,这种事情你居然不问问我就做了决定?你以为我玉锦瑟是开善堂专门收容你们君傲的男人的?且不说你那个假亲王给我搞得混账事已经害我不得不回去莫名其妙多几个侍郎,现在还跑出来一个你的弟弟,我告诉你,如今就算是你亲爹要嫁给我我也不买账。” 素鸣叶差点一口口水没喷出来,他亲爹?这也扯太远了吧,看来这位大周亲王是真的气急了。 他上前急忙拉住想要开门直接走人的玉锦瑟:“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明天开始咱俩就路归路,桥归桥,该怎样怎样。” 第98节 “我这只是权宜之计,你暂且忍耐一下。” “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当初答应我的事情呢?素鸣叶?你堂堂太女说话做事就这么出尔反尔?” 此时,因为离殿门较近,虽然周围早就被素鸣叶清了场,可两人的吵闹的还是隐隐约约地可以被不远处抖抖索索地正在看守殿门的宫侍模模糊糊地听个正着,可怜的他们互相对看了一眼,发现了彼此眼中的惊异与不可置信,随即是眼观鼻鼻观心地装没听到。 即使如此,第二日,关于太女殿下大婚前一日在殿中竭尽全力哄着那位新封的受宠一侍的流言背地里悄悄地出了好几个版本。 事实上,这个圣旨一下,被雷倒的不仅仅是锦瑟,还有素青篱本人,贤良仪更是傻了眼,接过圣旨的时候几乎差点忘了谢恩。 本来他和皇太父给素青篱定的亲事就只是口头约定,但离下小定的日子也不远了,谁料平地一声雷,自家的儿子竟然要远嫁大周去,贤良仪没有见过玉锦瑟,也从来没有打听和在意过这个不过是过客的大周亲王,可是自己唯一的亲儿子居然要去大周,这让他怎么接受? 如今圣旨已下,和梅家的约定自然不了了之,而女帝呢,哪里会管谁嫁给锦亲王,她原本就是个好糊弄的。素鸣叶只需要故意误导她让她以为锦瑟看上的是素青篱而不是那三家公子,以她的个性自然会很爽快的“成人之美”。 等传旨的宫使一走,贤良仪就一边泪水滚滚而下,一边控诉地瞪着素青篱,委屈地泣道:“我在这宫里早已没了指望,唯一盼的就是你可以嫁得好,如今这事,定是上次你求了皇太女吧,你就算不想嫁到梅家,却难道忍心丢下你的父君,一个人去大周?” 说到这里,他的泪流得更欢了,在泪如雨下时,他强行压抑自己的哽咽声,哭的煞是难受,这下素青篱慌了:“我并没有和皇太女姐姐说要嫁给锦亲王啊,我只是让她想办法不要叫我嫁到梅家去。” “你还骗我做什么,若非是你和太女说了什么,怎么原本定下的十二皇子会变成是你呢?” 这点连素青篱也同样很是糊涂,是啊,原本不是说好了该是素尹容的吗? “父君,我……我真不知道……”他蠕诺道,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素鸣叶在其中动了手脚是肯定的。 见他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贤良仪更是悲从心来:“我知道那锦亲王长得不错,可是她毕竟是要回大周的,日后……你让我怎么办。” “父君……”向来大大咧咧的素青篱也终于自觉困惑,像是笼上了一层薄郁,显得心事重重,只觉得这事情并非表面上看来这么简单。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 错金雕花长窗半掩着,一阵阵喧哗透窗而来,而殿内,紫金飞凤百合的大鼎中沉香袅袅,烟气氤氲。 一个宫侍急急的进殿来,看见正在鼎前拨弄着香灰的锦瑟,立即焦急道:“王侍君,你怎么还在这里?太女正君今日正式进府,你可是要前去拜见的,太女殿下为着这事,特特为吩咐你不用伺候了让你避一避,你怎么还……” 锦瑟却是抬起头,微微一笑道:“我如今既为太女殿下府中的人,就算避得了初一,莫非还避得过十五吗?”她说着,便将鼎盖轻轻合上,“走吧,我去拜见正君。” 这下这个宫侍可怔住了,如今太女殿下如何宠幸这位新册封的侍君殿下可是整个太女府都有目共睹的事情,只要锦瑟肯避一下,就算是正君来自梅家恐怕也不得不暂时给太女陛下一个面子而装傻,现在还没人知道这位梅正君的脾气,可人家毕竟是正室,又有皇太父撑腰,若是他当真凑上前去,正君就算随便找个名目打杀了他这个小小的侍君也不稀奇。这在官宦人家都算是寻常事,毕竟谁家正君容得下妻主后苑有一个先进门还得宠的小侍? “可是王侍君,太女吩咐过…让你呆在后院不要到处走动…” “太女虽然吩咐过,可如今正君要见我,莫非我还真能抗旨不见不成?”锦瑟淡笑了笑,却并没有任何不悦的神情,宫侍不由盯着她,见那一双黑眸流光溢彩,绝对不是故作清高或者有意挑衅,一时间喃喃的倒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眼下看着这位侍君不疾不徐的步出去,姿态随意而优雅,这前来通风报信的宫侍反而疑惑了,随即又有几分了然,难怪太女殿下喜欢他,总是允他近身,就这分气度闲适就足以与大家公子们相较了了,比起容貌,拥有这样的风华才是最最出色的,只是,照这样的资质,只怕去见梅正君未必是什么好事啊。 锦瑟哪里会在意身后的人想些什么,其实她不过是单纯的也想去见见这位传说中的梅家嫡公子而已,这种政治联姻搞的他被逼嫁到到素鸣叶这种假女人的身边做正君,变成个男男婚姻,这得是多作孽的一人啊。没有人知道锦瑟此时心里转悠的居然是这种念头。 远远的,太女府门正缓缓地打开,当先进门的是护送着梅正君的骑着马的禁军天武官,一色的大红锦衣华服,腰背挺直、神情昂然,而跟在锦衣禁卫后面的,是一对对穿着小金花长袍,幞头簪花,手持青色华盖的上等宫侍,再然后,就是一抬抬装着嫁妆的精雕细画的檐子了,每抬檐子由四个身穿紫衫、头戴卷脚幞头的宫中嬷嬷抬着,檐子上依规矩放着内室卧具、文房四宝、古玩摆设、朝服冠带、珊瑚珠玉……林林总总,在阳光下,简直亮得恍人眼。除此以外,还有上百名满头珠翠、穿着一模一样的红罗销金长衣和同色披风的来自梅家的内苑侍从们。 而在这些花枝招展的陪嫁的梅家侍从之后,则是一顶大红底花开富贵缂丝笼罩着的凤撵,太女正君意即未来的一国凤后,已可以以凤撵入府,而太女则是未来的一国之君,自然不必要如寻常富贵人家这般亲自相应,这样的天家气派自然也使得街头涌满了人潮,只是被井然有序的羽林禁卫军们拦在了外面,只能在周围的茶楼,两旁的夹道中观赏,顺带着羡慕着这位如此大张旗鼓,未来更可以享尽荣华富贵的梅家嫡公子, 轿中的梅若瑾早已穿着簇新的缕金月白色宫缎窄银袄,外罩一件大红羽纱百鸟氄毛里的喜服,乌黑的发上绾着嵌着南珠的翡翠玉冠,如美瓷的藕臂上缠了一对赤金绕丝玛瑙镯子,他头上戴着凤冠,凤头两颗大东珠,衔着一排垂珠璎珞,红宝石缀角。更衬得他面如明珠般灼目,只是没人看见那大红的披盖下的一双大眼睛却乌黑澄澈,闪着意味深长的光芒。 凤撵经过大开的太女府邸正门落下,扶着身边陪嫁侍从的手下轿后,梅若瑾并没有抬头看向周围,而是顺着左右服侍的人的搀扶,穿过迂回曲折的抄手游廊,来到太女特特为为他布置的新房——沁芳园,这里花团锦簇、百花争妍,游鱼细石,一如前世的美景历历在目,人还未至,已可以闻到阵阵奇花异草的幽香,显见得这一番布置是如何的竭尽全力,让每个人都惊叹太女对正君的宠爱之意。 红盖下,梅若瑾微微扬起一边嘴角,不知是自嘲还是无奈的笑意。 太女毕竟身份尊贵,虽是大婚,却也一脸沉静地站在了沁芳园的正殿之前,因是正君入府的仪式,他此次也穿得十分正式。一身织金蟒袍,腰环青白玉带,头戴嵌着红珠的金累丝冠,衬得他的容颜多了两分儒雅与贵气,倒缓和了平日里的威严戾气。 任凭梅若瑾先前早已做好了千百倍的心理建设,可真到了此时此刻,与前世的孽缘之人再见,他搭在身边贴身小侍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那小侍只以为正君紧张了,亦觉得是人之常情,只是碍于周围人山人海还在大典中,便低声提醒了一句:“公子小心脚下。” 梅若瑾这才回过神来,暗自提醒自己不可失态,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他却不再是前世时懵懂无知的少年,这一遭,他必然会让这位运筹帷幄的太女刮目相看。 按照君傲国的典章,太女正君的大婚第一日是在太女府中接来正君,洞房后第二日入朝拜见当朝女帝及凤后,然后才是接受百官朝见。 此时,在众人的眼中,盖着红巾的梅家公子正在侍从的搀扶下风姿款款地步上正殿台阶,而英姿勃发的太女殿下则上前一步,“深情款款”和“体贴”地接过他其中的一只手,搀扶着一路走去,没有人看到梅若瑾的周身微微地颤了一下,随即,太女殿下便轻巧地拉着梅若瑾步入了殿内,坐上主从两位,满殿的太女近卫官侍从们顿时齐齐跪下,连同殿外护送梅家正君的近卫羽林与无数宫嫔亦也一起面对宽敞大开的主殿朗声恭贺到:“恭喜太女殿下,恭喜正君。” 瞧瞧这作派,隐于暗处的锦瑟不由地啧啧嘴巴,素鸣叶还真是够入戏,简直可以拿到奥斯卡影帝当当了,不过晚上洞房的时候该怎么办?他不会找个所谓的替身吧。 锦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果真歪打正着,而最最让所有人想不到的是,素鸣叶这番找替身的做派,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顺利无比地实施,连重生一世自以为可以看透世情的梅若瑾,都没有能揭破这个唯一可以真正动摇素鸣叶地位的大秘密。 这也只能说,素鸣叶的气质和伪装,在这个女尊世界里,实在是强过锦瑟太多。 在众人伏地请安的过程中,素鸣叶轻巧地用红称子挑开了盖头,今日被悉心打扮过的梅若瑾自然是眉目如画,腮凝新荔,冰肌玉骨,整个人看上去如芍药笼烟,全身流光溢彩,清丽可人,恍若神妃仙子。看向素鸣叶的眼神中带着温婉与高贵,在他掀开自己盖头的瞬间已经盈盈拜下:“若瑾参见太女殿下。” 前世身为大家公子的他亦是在此时第一次见到素鸣叶的真面目,第一次见面,他就被素鸣叶那君临天下的霸气与俊美所震慑,怔愣愣了半晌方才记得行礼,还记得彼时太女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很是温和地将他亲手扶了起来,说道:“不必多礼。” 他的一颗心顿时沦陷,从此后便陷入了这折磨他一生的情障之中。甚至为她当时所表现出来的温柔小意而感动不已。重活一次,梅若瑾忽然觉得自己很傻,那时的自己该多么单纯,竟然没有看出她表面的温和下所隐藏的锐利与骄傲,她目光肃然,周身萦绕着森寒之气,那双看似在淡笑的眼睛中,分明溢满了无情与冷酷。 在这样的眼光之中,天下众生,皆蝼蚁、可屠戮,九重天阙,如草芥、任践踏! 这才是真正的素鸣叶,未来的君傲女帝。 大礼过后,素鸣叶则将正殿让给了正君,身为未来女帝,他也必须仍然要以国事为重,何况他早已代行君傲国君的职责,因此陪梅若瑾行过这些纷繁复杂的仪式之后,他还必须赶回宫中处理国事,然后傍晚时,才会回到太女府。这亦是给正君熟悉太女府留下的一日空间安排人事。 重回一生,梅若瑾自然知道和早就料到这一切流程,因此在素鸣叶声音柔和地说起自己要先行入宫祭祖和去御书房时,梅若瑾自然从善如流,带着半分不差的礼仪恭送太女殿下步出正殿。前世时他曾为了她这样为国事山殚精竭虑而心疼不已,可如今,颇为了解素鸣叶的梅若瑾已经知道,她其实只是懒得应付自己 素鸣叶一路微笑着走出正殿,却在眼角瞥过某个角落时险些破功,因为他看到了某个角落里正对着他挤眉弄眼的玉锦瑟,如果不是他内功精深耳力好,他也看不出听不出她此时说的话。 她此时的嘴型分明在说——艳福不浅啊。甚至还挑挑眉,笑得一脸春意。 素鸣叶有些僵硬地抖了抖嘴角,叫她躲着别出来,她还出来,是存心添乱吗?他脚步缓了缓,忽然改了主意,转回身重新走回主位。 “本王今日大喜的日子,想想还是不能把正君一人丢在府中,还是让本王陪着正君一起熟悉这太女府吧。”素鸣叶说的深情款款,可梅若瑾的瞳孔却是微缩了一下,袖子下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旋即方才松开,改变了,不同了,前世的经历为什么又有偏差了? 经过王府总管的引荐,梅若瑾见到了前来谒见的太女府的各个管事,轮到后苑侍君觐见时,端坐在正殿中的梅若谨,正一脸沉静地让身边侍从端起手中的托盘,那玉浮雕荷蟹图茶盏里,已袅袅升起热气,杯中清茶澄碧,芬芳四溢,略略靠近,便觉耳目一明神智一舒。 “赐坐吧,今日是我第一日入府,各位弟弟不必拘束。”梅若瑾说得客气温婉,言谈举止都有股世家风范,整个人身上好像笼罩着一层光泽,熠熠生辉,气质如兰,令人见之忘俗。 锦瑟微微眯起眼睛,她还不知道这位梅家的公子可以有如此气场,比起很多小家子气的娘娘腔男人可好太多了,让她着实有些欣赏。 梅若瑾看了锦瑟身后那两个一侍,只见他们在见到同样正坐在主位的素鸣叶便脸色红得不知道染了多少层胭脂,素鸣叶其实也不是傻子,为了免于自己太女后府锦瑟独树一帜的尴尬,在梅若瑾入府前,他又故意让自己的影卫“宠幸”了两个皇太夫那夜封赏的一侍,一个已经册封为了枕席宫人,还有一个暂定为通房,名分虽都没有跨过锦瑟去,可是也不再显得他身边只有一个侍君这样招人眼。 大殿中,锦瑟步履稳定的轻轻迈进。淡淡墨竹香飘散,整个花厅瞬间静了下来,薄阳如雪锦,华美的铺开在嵌金扣云砖地上,浓密的睫毛在眼下垂成一小片弯月般的剪影,仿佛染上了一层神秘而优雅的光泽,感觉到一阵若有所思的注视,锦瑟似有所感应的抬头,恰好对上了梅若谨审视的眼神。 一身淡青色的常服,除袖口和衣襟处绣着几朵绿梅外,别无装饰。身为太女侍君,亦是盛宠,他却打扮的并不华丽,梅若瑾在心中思忖道。 “奴家王允儿拜见正君……” 她的声音如同清泉流水,音色婉转动人,听不出一丝主人的喜怒,即便是梅若瑾这样一个宫中浸淫两世的凤后,也瞧不出她此时的情绪,而他亦很清楚的知道,这后宫里,往往看不清喜怒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在梅若瑾的眼中,此时这王允儿虽然口中恭敬,表情却似一泓清泉般明静平和,倒像是一盏凝碧的茶汤,让他第一次诧异地发现,一个小小的后院侍君,居然也可以有这样一种难言的贵气, 此时,无论是梅若瑾身后的心腹,还是梅若瑾本人,都隐隐地对锦瑟产生了一种忌惮。 于是,即使梅若瑾尚未出声,他身后的贴身内侍却已是不满地皱起了眉头,太女后苑等同于未来的凤后正宫,眼前这小侍这副漫不经心的态度算是怎么回事?他想要开口,却被梅若瑾轻轻的一眼扫过来而噤声。 梅若瑾又看了锦瑟一眼,沉静地道:“各位弟弟不必多礼,既有幸能一同服侍太女殿下,日后自然便是一家人了,只要记得后苑的规矩,为太女殿下分忧即可……” 一番在锦瑟看来完全是废话的教条过后,梅若瑾吩咐身后的人将茶盏递送了过去,这是最重要的一个步骤,意为敬茶,对于贵族来说,初入府的正室唯有接受了他们的敬茶,才算正式承认了他们的身份。 看到锦瑟一本正经却分明神游天外的表情,此时素鸣叶其实很想笑,但是他忍住了,只低垂着眼眸,半点没听见似的,轻轻地掀开茶盖吹拂着,似乎正殿中的一切他都没有放在眼里。 素鸣叶威仪内敛,骨子里自有一种逼人的贵气。他不说话时,连空气也是凝滞的。 锦瑟自然不会真的是在发呆,只是她的确是有点怵了,这个……侧室偏方通房给正室敬茶该怎么做?她还真不知道,毕竟她一个堂堂的大周亲王,自家后苑又那么小猫俩三只,她会去关注这种事情吗?当然不会。 她微微皱眉,看着眼前正托着茶盘向她走来的小侍,心理霎时转过很多念头,好吧,她是侍君,算是三个人里面相对位分最高的,肯定得第一个敬茶,要是真的礼节错了,就说这是大周的风俗好了。 注意打定,她也就定定心心第看着那托着茶盘的小侍一步三摇曳的向她走来了,谁知这一看她又有些觉得不对劲了,这小侍从看着她的眼神分明有些闪烁,而且就这短短几步路,他走得像个小脚老太似的如风中弱柳般摇曳,也许有人觉得美吧,可就在锦瑟实在为他担心会不会摔倒时,这走到锦瑟身边的小侍还真的脚一歪,摔倒了,他摔倒不要紧,这满托盘的三杯热茶直直的就朝锦瑟的身上泼去。 这还得了,条件反射之下,锦瑟立马伸手,稳稳地干脆直接接住了托盘,避免了被泼了一身热水的厄运,好在她略有些武功底子,反应还算快,可是那小侍自然就接不住了,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大殿上,就见前来奉茶的小侍摔倒在地,白嫩的小手轻抚着衣服下的小腿,温柔漂亮的眸底闪着晶莹的泪水,美丽的小脸上挂着泪珠,柔柔弱弱,楚楚可怜的样子,忍不住心生怜爱。 “王侍君,就算你无心为正君奉茶,却也不能把奴家推倒在地吧,今日是女帝赐婚,正君入府的大日子,你为何……为何要如此无礼?” 短短几句话,就把脏水朝锦瑟身上泼了个遍。 锦瑟只觉一头黑线,瞧这是啥狗屁倒灶的手段呀,目光朝正坐在主位上的梅若瑾瞥去,只见他犹是一脸沉静,面色平静,不见丝毫的波澜。而他身后的贴身内侍,则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王侍君以下犯上,来人,拖出去。” 大殿中不少人都默不作声地直直地看着锦瑟,没有人不明白,这是一个下马威,来自梅家和正君的下马威,让这个太女府中所有的人知道,谁才是今后真正的后苑掌权人。而此时本该出声的太女殿下却又偏偏一言不发,好像一切都交给太女做主似的,也是,今日是太女正君第一日入府,怎么说太女殿下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大周侍而置喙正君的决定,一时间,不少类似怜悯,幸灾乐祸的隐晦眼光就朝锦瑟的身上投了过来。 然而令所有人不解的是,本该惊慌失措的这位大周小侍却没有立即抱着太女殿下的大腿哭求,而是极其坦然地对着倒地的小侍从说道:“我推的你?就这么平稳的大殿,连个水渍都没有,一般人想摔倒都难,你是不会走路吧。”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傻了傻眼,这小侍说的是什么?难道他是被吓傻了? 没人发现,素鸣叶的嘴角歪了歪。 紧接着锦瑟上前,她径直将这个小侍从地上拉了起来,更令所有人更看不懂的事情发生了,她狠狠地把刚站稳的小侍用力朝后一推,那小侍的身体顿时朝后一倒,“砰!”的一声,重重摔落在地,疼得眼泪直流。 “看到了吧……真正被人推倒的模样应该是这样,你刚才那个梨花带雨的矫情样就算了,估计是为了让太女怜香惜玉吧,可你对着我表演没用。”锦瑟一派自然地拍拍自己刚才推人的手,好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要栽赃陷害我,也得演得像一点吧。” “噗!”素鸣叶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这一笑,明眼人就都看出来太女向着谁了。看来,太女是真的很宠爱这个肆无忌惮的侍君。 “大胆…正君面前轮不到你放肆…来人……”梅若瑾的贴身侍从再次厉声斥道,只是这次,他的话却被素鸣叶慢条斯理的打断了,只见他微微笑着对梅若瑾道:“大殿之上如此喧哗,莫非梅府的规矩就是下人替主子做主?”话说的极轻,可语气与辞锋却隐隐带着锋芒毕露的杀意。 那内侍顿时腿一软,跪倒在地。 梅若瑾微微垂眸,手心暗暗握紧,面上却带着极其恭敬的神色说道:“太女殿下请勿见怪,是若瑾管教不严。” 说着,他挥了挥手,对身后的内侍心腹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那内侍心有余悸地担忧地看了眼自家的公子,静静地闪身离开,素鸣叶当然不会再追究什么,他深邃的目光看向锦瑟身后的两个小侍,淡淡道:“你们两个,刚才可有看到王侍君在敬茶时故意推了他?” 那两个小侍被素鸣叶如此凌厉的目光一扫,顿时冷汗涔涔,慌忙跪下撇清道:“奴家,奴家没看到。” 素鸣叶微微扬起嘴角:“是吗?”他的目光环视着四周所有的宫侍,“这么说,没有一个人看到了?” 只是轻轻的一句话,不知为何,却让所有人都惧怕的低下头去,就连那个曾被授意栽赃的小侍此时也顾不得屁股落地的疼痛,而在那里瑟瑟发抖了起来。 而素鸣叶却微沉着眼睑,端起新沏的茶水轻抿一口,“其实,就算看到了也无所谓,不过是个敬茶礼而已。” ,他说着,随即对着梅若瑾淡淡笑道:“正君以为呢?” 这句话实在是像个炸雷,直到清脆的茶盏搁落声响传来,梅若瑾方才震了一震,眼神立即清明。 没有抬头,锦瑟只听到这位梅正君优雅清朗的声音传来,“殿下说的是,不过是件小事,自然无需在意,这敬茶仪式亦也就免了吧。” 如此,这后苑觐见的闹剧便在太女和正君的三言两语中落幕,随后应是正君入正院的时辰了,素鸣叶站起身来,梅若瑾亦步亦趋地走下台阶,跟谁在他的身后,锦瑟微微侧头,随着他越走越近,她终于近距离看到了这位年纪轻轻就嫁进来的俊逸的华贵少年,他走近的姿态,竟然丝毫不逊于素鸣叶的气度,却是含威不露,恍如绝顶尊贵的帝王,正雍容迈向九凤九龙的华座。 众侍从们齐刷刷地躬身跪下,转眼间便让出一条道来。 梅若瑾缓步走到锦瑟面前,然后,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缓缓地扶起了锦瑟。 随着她的起身,锦瑟此时清秀的容貌,光彩流溢的眸子,都清晰地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梅若瑾凝视着她,好一会,他露出雪白的牙齿,温柔一笑,说道:“弟弟不必多礼,我与你一见如故,日后亦有很多时日相处。” 前世冷宫的时候,梅若瑾就已经想通了一个道理,素鸣叶此人根本没有情,只有利用,他谁也不爱,这才会任凭后宫众人争宠,利用后宫牵制或者麻痹前朝。在梅若瑾看来,素鸣叶是一个极为自律,极其能忍的人,她不好色,也不好奢华,对她来说,什么都远不如皇权重要,这样一个未来的帝皇,会钟情于某个内院男子?就算锦瑟是个绝代佳人,梅若瑾也是丝毫不信。 所以,他想找出锦瑟身上的秘密,他只是直觉的以为,素鸣叶对他的宠爱是别有目的的。 锦瑟当然只能轻应一声以为回应,在她看来,这梅家少年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一种内敛的高贵,风度翩翩,如此对一个小侍君和声细语的,更是让殿中不少人为之诚服,浑然不像个新嫁的公子,她心理渐渐开始有了忌惮之意,同时也对素鸣叶的未来愈加幸灾乐祸了起来。 而那个跌在地上的原本负责端茶盘的小侍,早已不知道被谁拖了下去,对于这样一个小角色,无论是素鸣叶还是梅若瑾,都是不会真正放在眼里。 第99节 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素青篱被许配给大周锦亲王的婚旨一下,不咎于是在整个君傲后宫这池深潭中投入了一颗石头。 第二日一早,才堪堪走到皇子们专门学琴的学堂外,素青篱就在就听到了一阵议论声 “听说陛下指婚将青篱许给锦亲王了,难怪尹容皇弟这两日都没有出现。” “当真?” “自是真的。” 素青篱不由怔了怔,停下了脚步,此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若无其事的直接走进去,当作没听到这些窃窃私语。 “平日里看他也是个好的,谁知不声不响的就从尹容皇弟手中把亲事给抢了。” “还不是靠着父妃抱住了太女姐姐的大腿?不然谁还敢和父后的尹容皇弟争?”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心理想的什么谁知道呢,可是话说回来,那锦亲王殿下长得那么俊俏,要是能嫁给她,的确是美事一桩呢,难怪连青篱都动了心。” 素青篱顿时脸色又青又白了起来,眸中渐渐湿润,涌上了委屈的泪水。 站在学堂外,听着这声声私语,素青篱已经兴不起冲进去大吵或者为自己辩解的念头了,他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安静地转身离开。 倒有两个靠窗的皇子无意中看到了他的背影,顿时不安地捅捅身边的人:“刚才他是不是都听到了?” 另一个皇子却是扁了扁嘴:“听到了又怎样,莫非还冤枉了他不成,前两日还装模作样地和我们一起去恭喜尹容皇弟,可真真是会作戏。” 他这样一说,旁边亦也有人附和的哼了一声:“亏他还有脸来学堂。” 素青篱走了很远,似乎还可以感到背后隐隐投射来的轻蔑目光,可是平日里一贯直率的他却知道此时根本不能回头去争论什么,因为这样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越描越黑。 他闷闷不乐地回到贤良仪的宫中,一如既往的看到父妃关着殿门,门口的父妃内侍对着自己悄悄地摆了摆手,这说明父妃还在生自己的气。 所有人都以为他抢了自家弟弟的良配,以为他一心要攀高枝嫁到大周做亲王侧君,谁知道他根本从来没这个想法,太女姐姐究竟是怎么搞的,怎么可以这样做事,搞得如今一大盆脏水就这样泼在了自己的身上。 越想越气的素青篱入了房后便扑在了床榻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如今他是待嫁之身,宫中的司仪局早已在开始为他准备嫁妆和首饰了,什么金团花、珊瑚边花、美人游宴玲珑掩耳、金麒麟、白玉荷包……林林总总的开始堆满了他的皇子宫,即使贤良仪因为生气而撒手不管,可身为皇子还是完全不用为这些待嫁的小男儿首饰和陪嫁的准备而操心,只是这到底是弄得个什么事啊。 他只是不想嫁给梅家那个风流女子罢了,怎么就变成要远嫁大周了? 在塌上翻了个身,不理会前来服侍他的小宫侍,挥挥手让他们退下,素青篱愤愤地咬着手指想道,都是太女姐姐的错,她做了这么大的事情却还偏偏不和自己商量一下,自己就算请她帮忙了,她也不该是帮倒忙吧,如今可好,尹容皇弟还不知要怎么生自己的气,可如今任凭他和谁去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这并非是出自自己的本意吧。 那大周亲王有什么好,他又没有稀罕过,让想嫁的人去嫁好了,自己可不是见着鱼就双眼放光的猫。 不行,他要太女府见太女姐姐,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素青篱的个性向来是说风就是雨,想至此便直接从榻上跳了起来。 而就在这位宫中的小皇子思忖着要找素鸣叶问个清楚时,锦瑟正在太女府的正君院落中为梅若瑾抚琴。 春风吹拂下,梅若瑾端着香茗,神色宁静,他斜倚在院中的塌上,面容沉静,衣袂飘举,双眼似开似合,却是静静聆听着悠然而来的琴声。 也许是他此时沉迷于琴声而忘记伪装的缘故,锦瑟只觉得他的神情显得格外冷绝,即使看似漫不经心地躺着,那身影却有一种如山一般的沉凝。 身为太女正君,他自然可以随时随地的差遣区区一个后苑侍君服侍他,只是很多人不解为什么这位正君似乎对这早已受宠的小侍君如此优待,让一些原本预备看锦瑟倒霉的人不由有些失望。 给一个男人弹琴对真正的大周皇女来说或许是个屈辱,但对锦瑟来说当然是毫无心理压力,十指抚上古琴,一曲清风明月悠扬而出,琴声骤起,仿若春风吹拂过边上几人的身体,她的琴声忽尔悠扬,忽尔顿挫,忽尔激荡,忽尔如风卷残云,惊涛拍岸,忽尔又如小桥流水,润物细无声。 梅若瑾初时还为这乐声陶醉,后来恍惚间觉得不对,却已经心情随着这琴声起伏,难以自抑了,再听她的琴音,恍然似是又多了几分沧桑和飘摇,勾起了他的伤心落寞,令他险些心神恍惚。 他本是个有秘密的人,哪里还敢让她继续弹奏下去,不由只能轻轻拍掌打断她,露出赞赏的神情道:“王侍君果然琴艺超凡,让人佩服。” 这里毕竟是太女府,他在入府前就已经反复在心底警告过自己要处处注意言行,谨慎了再谨慎,可如今不过是一个大周的小小宫侍的精巧琴艺便险些让他失控,心神失守,这实在是个危险的信号,这王侍君,只怕不是个普通人,竟然可以用这种方式来试探自己。 锦瑟哪里知道梅若瑾心里七绕八绕会想这么多,她之所以琴音会千变万化实在是因为自己一边弹奏一边也在神游天外,一忽儿想到素衣心理美滋滋的,一忽儿又愁自己在君傲又被迫娶了一堆人回去怎么交代觉得犯难,一忽儿想到素鸣叶和君傲凤后的这摊子烂事觉得头痛,又一忽儿担心自己回了大周后被皇姐和各姐妹奚落嘲笑。心理犹如吊了十七八个水桶,是那个七上八下,这样一来,自然就体现在了琴音中,搞得梅若瑾这样一个本身心事也多的产生了共鸣。 不理会这位梅正君每次看向她时就隐隐闪烁的那复杂之极的眸光,随着他打断她的琴音,锦瑟双手一拂,琴声渐渐止息。停下了琴音后,她双手放回到身边,动作依然优雅沉稳。 梅若瑾没有说话,他仍旧这般躺在塌上,仰头看着眼前在塌上坐着的锦瑟。 眼前这个据说在自己入府前就被太女盛宠的侍君脸上看不到丝毫的妖媚之气,反而有一种待嫁少年般的纯净。因着自己是新入府,按照惯例第一个月太女是肯定会夜夜留宿正君房中的,而他也是刻意每日把这个王侍君宣召过来奏琴,目的只为了看他的情绪变化,然而才相处了这么几日,他就有了一种感觉,似乎眼前的这个侍君,是压根不在乎太女的宠爱的。 此时,一个脚步声传来,是梅若瑾的内侍前来通传:“殿下,卫家和戚家的公子来访。” 梅若瑾看了眼仍旧面色无波的锦瑟,微微笑了笑:“引他们进来吧。”随即他敛服起身正坐,一霎时,就连锦瑟也隐隐地可以感觉到他笔直身躯后潜藏的某种傲气,他的坐姿绝不是普通的世家公子所有,更非朝夕形成,倒像是一国凤后,沉浸宫中多年才会不由自主养成的气度与举止。 锦瑟开始直觉的认为,也许这个梅家的公子绝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只是是否要提醒一下素鸣叶呢?不过转念一想,锦瑟又觉得没这个必要,素鸣叶可绝对是个比安澜还精明的家伙,自己犯不着总是做他的保姆。 卫拂和戚白露差点要被指给锦亲王的事情乃是宫中的隐私,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梅若瑾原本是想帮他们脱离既定的命运,嫁给那个大周名满天下的锦亲王总比嫁给一心铲除世家的素鸣叶要好,若他此生还是失败了无法保住梅家,至少远嫁的两个少年好友可以免于灾祸。 前生的梅若瑾虽然只做了十余年的太子正君和凤后,却也不是没有听说过那个大周以怜香惜玉闻名的锦亲王,可他虽然知道素鸣叶的野心,在皇太父的面前却也苦于无法和盘托出,毕竟没有人可以接受这样的重生,他只能委婉的让皇太父重视和大周的姻亲关系,这也是另一种为梅家更添臂助的方式,还不易引起太女的忌惮,谁知此事却还是没有成功,暗地里只传闻说是凤后反对。 这两个少年,任哪一个都是长身玉立,身形挺拔,风姿如松,举手投足间,颇有一种贵族子弟才有的优雅和贵气。与大周的世家子不同,君傲的世家公子都另有一种说不出的傲气。 待这两个长相俊俏的少年走入了庭院后,锦瑟也不用任何人提醒,她从榻上站起,悄无声息地退出梅若瑾的身边,把自己隐藏在众多不起眼的宫侍中,低调一贯是锦瑟为人处事的原则。 梅若瑾瞟到她的动作,似乎想要笑,却不知想到什么,那笑容还没有铺展开来,便给收起。 这小侍存心想要独善其身吗,也好,就让他再试试他。 于是,待卫拂和戚白露坐下后,梅若瑾便面色亲切地说道:“两位弟弟今日来得巧了,王侍君正在为我抚琴呢,说起来侍君的琴艺真算是在君傲也是数一数二的,难怪太女殿下宠爱非凡。”说着,他还对锦瑟所站的位置招了招手,“过来吧,以后等卫公子和戚公子入府后大家便也是兄弟一起服侍太女殿下,如今见个面也好。” 这一句话,无疑是把想要低调的锦瑟推到了风尖浪口,锦瑟看着眼前两个神情淡淡,似乎对自己微有不屑的少年,终于轻轻皱了皱眉头,缓缓走了过来。 见到玉锦瑟走来,卫拂和戚白露身后宫侍们的双眼,几乎都粘在了她的身上。窃窃点评和私语声,更是不绝于耳,感觉到他们如火如荼的盯视。锦瑟开始又在心底暗暗苦笑,忖道:这日子可真他妈没法过了,整日里被素鸣叶拉来做靶子,平白的劳动力。 看到她镇定的步子,梅若瑾轻轻地瞟了一眼卫拂身边的贴身内侍,后者立即会意,厉声道:“不过区区一个奴才而已,也配给我们家公子行礼吗?退下!” 身为世家的内侍,这一声对待下人的喝骂,可谓是他们最为擅长的,语气中一时间的高高在上展露无遗,那声音尖刻,语气中满是冷嘲热讽。 而锦瑟却只是抬眸瞟了他一眼,然后,她看也不看那出声的宫侍,反而慢条斯理地看着卫拂说道:“卫公子,你家的奴才失态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僵住了。 锦瑟再次瞟了一眼在场所有人的神色,她微微低头,唇角噙起一朵似是无奈,也似是嘲讽的笑容。这种别样的镇定,明显的令得众公子底气大虚。不知不觉中,卫拂皱了皱眉头,徐徐说道:“王侍君果然胆色非凡,难怪能得太女宠爱。” “是么?”锦瑟微微一笑,“看来卫公子忘记了,我是太女后苑的侍君,而非卫府上的奴才,公子毕竟还未入太女府,即使我如今只是一个小小太女侍君位分,却已经不算是奴才了,反而公子身后的这位,才是真真正正的奴才,有什么资格对我大呼小叫?” 这话说的连卫拂也被噎住了,而一旁的戚白露却忽然柔声细语地道:“王侍君多虑了,不过是下人多了一句嘴罢了。”他说着,对着锦瑟嫣然一笑,真正是明眸皓齿,柳眉如烟,于是锦瑟心里又闪过一个念头,素鸣叶的影卫可真是有艳福啊,这每天晚上的□□差事绝对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任务吧。 心理这么想着,锦瑟嘴上却道:“话虽如此,可两位公子毕竟还未入府,这人与人相处之道,贵乎至诚,公子既要我上前礼,却又刻意羞辱我一番,如此待遇,我不敢领受。” 她素来与人为善,举手投足间俱是温润平和,眼中含笑,然而此刻她微微沉下了脸,倒有一种不容侵犯的高贵,一霎间仿佛是换了个人一般,把在场所有的人都震住了。 戚白露仍然面上带笑,然而那笑意中却隐然含了几分意味深长:“王侍君说的是,日后我们总有一起服侍太女殿下的时候,届时自然要好好相处……”那笑容如同春花绽放一般,语气虽然温和如故,但仍谁都听得出其中的凛然含义,的确,这两位世家公子迟早是要以侧君的位分入府的,届时锦瑟一个小小的侍君,是圆是扁还不是任凭捏错,就算他能得太女十二分的宠爱,可尊卑有序,难道太女殿下还能一天十二个时辰把她绑在身边不成。 这样一想,不少人面上就复又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只觉得这个王侍君十足的是个有勇无谋的傻瓜。 锦瑟笔直地迎着戚白露的目光,在他说话时都没有避开。 戚白露吃了一惊,锦瑟那一双毫无波澜的眸子直直地瞅着他,泛着淡淡的水光,却没有男子该有的柔,却隐含几分威压,这时刻,她身为大周当朝亲王的气势第一次展露出来,锦瑟虽然前生只是个普通的女生,可这辈子毕竟是生于泱泱大国的皇室为皇女,再加上平日里浸淫在安澜和子雁的气势之下,无形中自然也会流露出几分皇族贵气。 她没有回答戚白露的话,确切的说,是锦瑟觉得和一个女尊世界的后苑男人打这种擂台实在是件很无聊的事情,她只是云淡风轻的一笑,而当她的目光移开时,戚白露不由自主的感觉到自己松了一口气。 对着梅若瑾,她不卑不亢地行了个告退的礼,连句话都没有说,随即直接长袖一甩,转身便走,完全没有去看其余人的脸色,这个动作,她做来宛如行云流水,竟是果断之极,利落之至! 和一群男人有什么好搞的,反正她很快就要走了,还真替素鸣叶卖命到什么地步啊,他自家的后苑让他自己头痛去吧…… 没有阻止她的离开,梅若瑾的眸光闪了闪,然而他的微笑却慢慢凝固在了唇畔,眼前的王侍君在他看来容貌不过平庸,若说容貌恐怕连他身边的几个贴身侍从都比不上,可偏偏那声音若山涧清泉,音调更柔若春风…最难以让人忽略的,是语调中的闲适与随意,行动之间,更有一股隐隐的气韵,就算只是随随便便站在那里,都要把身边的美貌少年们给比了下去。大家公子若有这样的气度那也是多年来的养尊处优才能做到的,可他一个寻常小侍,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服侍人的奴才罢了,哪里会有如此的从容? 再看他眉目端凝,举止有度,想来,心中也自然很有城府…… 是的,作为一个奴才出身的宫侍,即使他曾经可能是服侍贵人的高等宫侍,虽说大多有了大家公子进退间的那股雅致风度,可这份气度也实在是太从容了点。且那一举一动,颇有明月流辉,山水清幽之美,绝不是寻常的宫人可有的。 再看他离开时甚至步伐稳重,丝毫不乱…… 梅若瑾看着锦瑟的背影,不禁犯起了沉吟。 遂吩咐身边的侍从:“你背地里去打听一下,这位王侍君在大周的身家来历及到了君傲以后的所有事情。” 身边的人会意地应了一声是。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给皇贵君请安!” 奢华殿内,十几个大周后宫的贵人们鱼贯进了殿中请安,而宋润则正坐在宫中主位上,轻展双臂搭在两边的椅把扶手上,一身暗红色的紧袖束腰衣裳,低调的在袖口和腰带上绣着淡淡的银色花纹,襟和袖口是一贯的云龙纹,繁复而精致,高束起的发髻上,一根阴檀的簪子就这么横贯其上,狭长贵气的凤眸半开半瞌,俊美冷傲的脸上带着与其容貌不相符的慵懒妩媚,等待着众人对着他盈盈下拜。 “起来吧……”虽然此时的他只着简单的素裳,但举止间却有股不容人直视的贵气,“虽说今日是本宫的生辰,但陛下并不愿后宫过于铺张,因此本宫也无意大办,倒是难为各位弟弟们有心为本宫祝寿了。” 因为不是正经请安的时辰,因此所来的众后宫侍君中,便以莫如焉的位分最高,也最受宠,众人便以他为首按品级进请安,只是他又正好怀有身孕已近足月不必行礼,其余的人却是恭恭敬敬地下跪请安,得到宋润的准许后才起身,这时不少人都抬头注意看到皇贵君的右下首第一位坐着的竟然是锦亲王的侧君林素衣,他穿着一袭淡红的对襟长襦,虽然不久前刚刚生下亲王长子,但此时林素衣的肤色看起来并没有任何暗黄,反而越发白皙,再加上那股顾盼傲然的气势,竟比此时首座上的宋润都丝毫不逊。 皇贵君宋润的装束,打扮和习惯,是他自身的一种地位的象征,作为从一品的后宫嫔妃,仅次于凤后而已,这样简单中透着奢华的气势,在他身上偏偏还透着一股犹如女帝般的威严,众人自然不敢有任何异议,但是换一个人坐在那样的位置上受着众人的朝拜,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如此一来,不少后宫贵人的脸上便有些不好看了起来,林素衣不过是亲王侧君罢了,虽说以他的品级可以不用向他们行礼,但也不能这般安之若素的坐在位置上看着他们向皇贵君下跪,这样岂不是也连同一起跪他了?此刻众人之中也只有莫如焉的眸中暗暗闪过沉吟,面上更是没有丝毫的不悦,林素衣会在此时出现在皇贵君的殿内又坐在仅次于主位的地方,若说没有宋润的刻意安排,他绝对不信。 因为有此不满的情绪,当先便有人笑吟吟地开口道:“林侧君今日穿得倒是出众,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是锦王侧君的生辰呢。” 跪拜过后,甫开口就是挑拨离间之语。 林素衣在他说话的时候便抬起了头,望着这位充容贵人,看他的年龄,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封的又是从五品的充容,想来是今年进来的秀男了。但见他皮肤细腻光洁,嘴唇饱满鲜润,如姣花照水般清雅,漆黑的眸子含着一团水雾,头上梳的发髻上,插着都是精细名贵的簪子,眉间的神色带着娇媚和张扬,一看就知道进宫后便是个得宠的,而且出身还不低,否则也不会短短几个月的时候就得了从五品充容的位置。 林素衣浅浅一笑,神色沉静:“安充容说笑了,皇贵君身份贵重,我焉能与之相比拟?”随机又状似很不经意的说道:“倒是充容手中所执的扇子很漂亮,上面的绣线和图案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明面上看来他是避重就轻转移话题,可是聪明的人马上就体会出来其中的意思了,区区一个从五品充容,竟然在贴身扇面上绣了一对雏凤,这分明是暗喻自己堪比凤后,可若是林素衣不开口,众人也联想不到这上面去,毕竟这安充容的扇子并不特别突出,上面的一对彩凤粗看去也很像一对鸟雀。 这番话自然让这位安充容不由大惊,不过看到林素衣白里透红,滑腻如脂的肌肤,清丽绝俗的容貌,一副仍旧高高在上安之若素的模样,心头仍然涌起了针刺般的感觉,于是便皮笑肉不笑地道:“林侧君真是说笑,不过是柄绣了鸟儿的扇子罢了,倒是侧君深得锦亲王宠爱,又是这般人品,难怪能诞下亲王长子,又得皇贵君器重,特特请到宫中来呢!” 林素衣今年不过十八而已,任谁都知道他嫁给锦瑟不久就被独宠后苑,后来又很快有了身孕,实在是让人不钦羡都不行,可偏偏他这份宠爱太过张扬,惹来不少非议,连女帝安澜都不得不插手给锦亲王赐婚,如今锦亲王尚在君傲出使,想必不久就会回来与文家公子完婚,皇贵君偏又在此时下旨让林侧君入宫“小住”,其中含义真是让人不多想也不行。 那安充容言笑晏晏地说完后,又刻意地对着一旁始终沉默仿佛隐形人一般的文柳扬眉道:“林侧君这样的福气可真是教人羡慕呢,文贵君说是不是?” 这话明眼人都听得出是什么意思,文夏咏身为文柳的弟弟,正是刚刚被赐婚给锦瑟的新侧君,而依着林素衣早前在亲王府内得宠的景象,任谁都想得出文家和林家这两位公子是很难好好相处了。 文柳却并不受他言词的影响,他一脸安然的站在那里,不急不促,洁嫩白皙的手指交握在身前,和玉一般通透,一双凤眸沉静如水,整个人便如同一件华美的玉器,见安充容故意把苗头指到他这里来,也不过只是淡淡颔首,嗯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林素衣却望着下面站着的美男们浅浅而笑,他知道自己如今是招了忌讳了,这些容色靓丽的后宫佳人们,哪个不自诩比他姿容出众和身份高贵,如今却似乎完全不如他活得滋润,能得亲王宠爱不说,如今还遥遥和皇贵君坐在一处看他们在下首行礼……他微微侧脸,望了似乎丝毫没有发觉自己窘境的宋润一眼,微笑地看着众人,起身客气地道:“众位贵人过奖了,说起来这份福气也是托了陛下的鸿福,把我指给了锦亲王殿下。”他说着,眼底波光流转宛若秋风万里,明媚华贵,“今日亦是皇贵君盛情邀约,让我入宫与诸位同喜,林某感激不尽。” 林素衣知道,对待这些后宫中争宠的男人们,口角里占便宜是没有用的,而此时也唯有宋润和莫如焉听出林素衣只是表面乖顺,毕竟是在贵君面前,他竟然没有自称“卑妾”……而是用了“林某” 莫如焉见状,朱唇轻勾,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被一旁的福贵人抢白道:“不知亲王这次出使君傲,可会娶个皇子回来?” 这话一出,有不少人微微一笑,让锦瑟娶个皇子总比让自家女皇安澜娶要强多了,这种事,就该让这位受尽宠爱的林公子头痛去才是啊,当先有不少心中微微有了些幸灾乐祸的感觉。 而一旁的文柳听到这福贵人明显的无脑之语,眼里闪过蔑视,果然,这中官员进献上来的美人就是少了点脑子,就算锦亲王娶个皇子回来又怎样,如今锦瑟深得安澜器重,完全是她最信任的皇女之一,未来前途无可限量,那所谓的君傲皇子就算出身高贵,但毕竟千里迢迢嫁到大周来而已,根本不足为惧,这林素衣连秦正君都不曾放在眼里过,又怎会在意区区一个君傲皇子。 宋润依旧没有做声,他端起一旁的盖碗,轻觅了下茶沫儿,随之重重的在高几上一掷,“铿”的一声脆响,听的众人心里一怔,随即又齐刷刷向贸然开口的福贵人看去,料定他必定是犯了什么忌讳。 第100节 “锦亲王出使君傲本就是国家大事,勿论是不是与君傲联姻,都不是我们这些后宫之人可以干涉的,福贵人,慎言。” 福贵人低下头去,看似恭敬地应声称是,眸中嘲讽更甚,他知道眼前宋润说的,不过是一派虚伪应俗的话,心里暗忖一二,杏眼顿亮,又瞅着林素衣笑道:“本宫心直口快惯了,还请林侧君多多包涵,听说陛下在亲王出使之时还赐了洛家的嫡公子随侍,想必等亲王回大周后,林侧君又可以多了一位身份贵重的弟弟了。” 这句话终于还是成功的让林素衣的眉梢微微一跳,神情露出了一丝复杂。 锦瑟离开的这段时日,整个锦王府都由秦若临这位名正言顺的正君打理,由于锦瑟的后苑原本就很“萧条”,因此秦若临可以说只是管管家,并没有如其他贵女正室那般处理所谓一干的后苑纷争,唯一要关注的无非就是林素衣为锦瑟所生下的亲王长子,由于锦瑟不在,安澜就干脆为他亲自赐名未央,能让女帝亲自赐名这简直算是天大的面子了,日后他的身份只怕也绝不下于其他亲王嫡子了,林家上下除了感恩涕零之外也清楚这是安澜看在了锦亲王的面子上。而林素衣在出了月子后又时不时地被宋润召进宫中小坐,仿佛他正好合了这位皇贵君的眼缘一般。 似是看出了林素衣的不自然,福贵人嘴角上扬,再度浅笑道:“说起来这对侧君来说也算是喜事呢,日后除了有文家弟弟,又有洛家的公子和君傲的皇子,服侍伺候亲王的事情也可以轻松不少。” 福贵人正得意洋洋地说着,冷不防却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通报。 “恭迎陛下!” 霎那间,福贵人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一手紧紧的攥住了衣角,感觉掌心的汗水已经弄湿了衣裳,他不知道安澜是几时来的,更不确定她究竟听去了多少谈话,此时此刻他跪下时竟只觉得自己的双手在瑟瑟发抖。 安澜扫视了一眼跪伏在地下的几个男子,淡淡地问道:“刚才福贵人所言的宫中喜事,究竟是什么?” 尽管所有人都低着头看着女帝脚下的白玉砖,可敏感的宋润还是依稀察觉到了安澜的情绪变化。 “禀陛下,福贵人是说锦亲王出使君傲多日未归,想必一回来,宫中就要办喜事了。” “不愧是皇贵君!”安澜意味深长地评价道,声音中完全听不出喜怒,“起身吧。” 尽管只是这么一小会,但众人都已经浑身僵硬,幸好这些大周后宫中的人连同福贵人在内都是知道分寸的,没有说太多要命的话,否则今日会是什么结果实在难以预料,毕竟他们都知道,安澜的护短是出了名的,他们身为后宫男子,别说根本没有资格对玉家皇女评头论足,更何况还是调侃揶揄如今安澜最宠幸的锦亲王。 走了几步后,安澜的脚步顿住,一双锐利的眼睛在宫里里面随意一扫,犀利的视线在同样起身行礼的林素衣的身上一顿,稳稳地在方才宋润宫中的主位坐下。 “林侧君今日也在此,很好!”谁也不知道她的这句“很好”是什么意思,自然也没有人接话。 起身的几个贵君和贵人均不敢抬头,唯有莫如焉微微抬头,如墨的黑发上仅着着一朵幽兰,更显得风姿卓然,此时众人之中,唯有他神色如常,对着安澜恭敬地说道:“林侧君今日亦是前来为皇贵君祝寿。” 宋润敏锐地感觉到安澜的目光在莫如焉和林素衣的身上流连良久,独独却没有说话,想必也看出来了莫如焉在为林素衣解围,半晌,方才听得她面上听似平和吐字清晰地问道:“莫贵君,你来告诉朕,对锦亲王来说,究竟什么样的公子才最堪为良配。” 莫如焉只沉吟片刻,便道:“回禀陛下,臣妾以为,性情恬淡,能使得家宅安宁的公子最为适合锦亲王……” 安澜闻言,笑了起来:“你倒是直接,还不如直说朕的皇妹太过招蜂引蝶所以嫁给她的公子必须得不争风吃醋为先……”她似笑非笑地摆摆手,挥退了安福递上来的香茗,“当初朕责问她,是不是想要找个天仙般的美人才肯成亲,结果她说,她求的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朕当时没有直接嘲笑她这种可笑的想法,毕竟她迟早得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职责……” 此时,福贵人自觉找到了机会,他立即找准了时机上前插话道:“陛下说的是,臣妾等身为后宫之君亦也该宽厚仁爱,彼此和睦,后宫和和美美的才能让陛下安心前朝……” 林素衣坐在一旁,哪里听不出这些话明里看来是对福贵人说的,实则是在敲打他罢了,不由嘴角便微微上扬,恰到好处地显露出一份淡淡的不屑。 听得福贵人又是不分场合的表现,安澜的一双剑眉顿时微微皱了起来,目光先是在后宫贵人那一堆上看了一圈,幽深的眸光里含着一抹让人无法忽略的压力,遂缓缓开口道:“福贵人,朕有问过你话吗?” 这年轻的福贵人顿时周身一窒,他听出了安澜话中的隐怒,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几次嘴唇翕动,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还是朕最近对你实是太宽厚了,让你一个贵人如今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以至于在皇贵君和贵君的面前还有你插嘴的余地?” 福贵人无法抑制周身的颤抖,他额头点地,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只是声音细弱仿佛带着哭腔地反复求饶:“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臣妾知罪。” 安澜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安福会意朝后面使了个眼色,两个宫侍上前把福贵人强行从地上拉了起来扶了出去,此时任谁都看得出,这位风头无二在宫内受宠几个月的福贵人算是好日子到头了,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得意忘形就是这般的下场。 看着被带出去的福贵人的狼狈模样,宋润心中冷笑。这些男人们真以为女帝对他有多少情意呢。皇宫无情,皇帝本身就更冷情,对福贵人再宠爱也不过就是尝个鲜罢了,只要出现差错就会像现在这样翻脸无情!而这福贵人居然还以为他得了皇帝的青眼,就能够跟他还有莫如焉平起平坐,活该他有此下场!这还是看在他前几个月尽心伺候留了情面没有贬低他的位份,不然就不止是送走那么简单了! 说到底,宫里的美人就如昙花一现,没有家世没有见微知著察言观色的能力,也就都不过是安澜的玩物罢了。宋润想到这里微微侧目瞥了林素衣一眼,面对这样一个杀鸡儆猴的场面,他面色平和,凤眸沉沉的看着场中的一切,仿若一个局外人一般。 “林侧君。”沉吟了一会,安澜沉声道,“如今你贵为亲王侧君,又为亲王诞下了长子,论理也算是立了大功,不过亲王的后苑如今人才凋零,这便是秦正君与你的责任了。” 提到锦瑟,林素衣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的念头,他咬着唇,许久才道:“是!” 只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就透漏出无数深沉如瀚海般的情绪,波涛汹涌,如浪滔天。女帝本就是敏锐的人,当然也知道端由,她神色更显阴沉。 而看在别人眼里,她们却觉得,安澜是在为此事而震怒,越发的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丝毫的动静。 “林侧君贞静娴雅,为妻主尽心,这般心意实在难得,也难怪锦亲王会如此宠爱!倘若文侧君与洛侧君将来能有他一般的娴静知礼,朕便更欣慰了。文贵君,你说呢?” 安澜声音微扬,嘴角带着淡淡笑意,只是眼眸依旧幽暗深邃,让人捉摸不透。 文柳没有想道安澜会突然点到自己,慌忙点头应是,和其他贵人比起来,他一向在宫中默默无闻,也从无意争宠,但就偏偏他这份偏安一隅的性格,也使得他始终稳稳的占据着一宫主位,毕竟他是文家的公子,安澜太傅的儿子,女帝自然怎样也都不会亏待了他。 只是安澜的话还是犹如在平静的潭水中投入了一颗石子,因为她不仅仅提到了文夏咏,还提到了一个人——洛侧君,有些知机的如宋润和莫如焉,立即便心下了然,洛侧君应该是洛家如今唯一的嫡子洛荷生,随锦亲王一同出使君傲随身服侍的洛家公子。安澜的话分明是直接提前为他定下了名分,连赐婚的步骤都省略了,毕竟洛家乃是如今当朝凤后的父家,贵重显赫,成为亲王侧君是理所当然的,便是要做正君都是绰绰有余,只是在场的也唯有几个人心里很清楚的知道,安澜是绝对不可能让洛家出一个亲王正君的。 如此说来,洛荷生果然是要入锦亲王的后苑了。 宋润望着这突然而来的一幕,双眸再次落到对面的林素衣身上,就在这时,林素衣侧过头来,凤眸幽幽的投向他,与他的视线在半路中相逢,宋润只觉得他的双眸一霎那如同有烟云在迅速的笼罩,然后霎那之间换上了冷琳琳的眸色,好似那两颗墨色的瞳仁浸在了冷水之中,迅速的结成了白色的冰雾,最后这层冰雾在半空之中化作了水汽,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水汽之中,唯一清晰印在他脑中的,便是凤眸里最后那抹淡淡的讽刺。 原来他知道的,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把他召进宫来的目的。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梅若瑾略带沉思地摩挲手中的玉佩,那是由一枚上好的羊脂白玉所雕刻的,温润如酥,通体雪白,光看玉质都知道这是块十分难得的上好美玉,而最重要的整块玉更是刻成牡丹离殇的花样,实在是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若是落在不懂内情的人眼里,这样一块美玉也就是价值不菲罢了,但是梅若瑾不同,他自小便被作为一国的凤后教养,因此无论礼仪,知识,都自然涉猎广阔,特别是君傲周边的两个大国,大周和西塘的文化历史,他也是耳熟能详的了解得很是周全,正因如此,他很怀疑,自己手中的这枚玉佩,是来自大周的皇室。 在大周,当朝第一姓自然是玉姓,而每一个玉家的皇女,自出生和成年时,便会由内宫专门的尚仪局以上好的美玉雕制贴身玉佩,上面往往以花为形,以此寓意。而锦亲王是大周第一的美人,国色芳华,才华横溢,因此她的贴身玉佩上往往会被雕以牡丹形态的花饰。 如今,这样一枚玉佩,却出现在了他后苑一个小小的侍君身上……若非是他派人暗中调查这位王允儿,也不会被他的内侍无意中在他的贴身物品中发现到这枚玉佩。小小的大周宫侍,为什么会有锦亲王的贴身玉饰,这岂不是很不对劲的事儿吗? 梅若瑾轻轻敲着头,喃喃自语着,慢慢陷入了沉思。 前去查这位王允儿的宫人回报说,王家在江南是富足一方,隐约也有名门之态,王允儿自幼入宫又受专人教导,如无意外的话,将来也可以是德高望重的一宫内侍,而看王允儿行走说话,裙摆移动不见风,压裙玉佩不乱不动,显然是有良好的家教。 而如今再加上这一个玉佩,更让梅若瑾的脑中转过好几千个念头,嘴角紧抿的弧度让人知道他此刻十分慎重的在思考着。 因为怀疑,他甚至还让人偷偷取来了王允儿平日里书写的文字。从纸上可以看出,他有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高逸清婉,流畅瘦洁,即使是他所知道的自小认真习字的戚白鹭,还无法将这一手簪花小楷写到如此漂亮的程度,而梅若瑾所不知道的是,这手簪花还是锦瑟为了怕自己暴露身份而故意选择的,毕竟这个字体是让她以前总是被其他玉家姐妹嘲笑为太男儿气。 事实上,从入府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很关注这个王允儿。他容貌并不出色,可偏偏那双凤眸黑黝黝的好似两颗黑曜石镶嵌在里面,显得婉柔的面容平添了一股雍容的贵气,那红润的嘴唇微笑时弧度往上,显得亲切又娇润,每次站在他面前时都给他一种亭亭玉立的感觉,如同一枝含苞欲放的芙蓉,一点儿也不比君傲京中他所见过的其他名门子弟差。面容虽然乍看并不起眼,可那双幽幽的凤眸,随意的一看,便觉得贵气莹然,若是不知道的,恐怕很难将他与印象中的宫廷内侍联系在一起。 这种感觉他说不出来,但可以确定的是,每次他看到这位小侍君时,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梅若瑾凝眉道,努力地思索着,听说他曾经是大周的宫侍,只是此次出使君傲才被分派到锦亲王的身边,后来又去了亲王贵侍那里,可是看起来他五指青葱,纤细素白,哪里像做过伺候人的宫侍所该有的,更勿论脖颈和脸上的肤色白腻,白里透红。别说是个宫侍,就是寻常调养得宜的贵君也未必有那样好的肌肤……而照着打听出来的事来看,原本他几乎可以说是个默默无闻的人罢了,那么又是怎么才会得了素鸣叶的亲眼,还是说,他不过是锦亲王和太女之间的一个桥梁? 梅若瑾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不由暗暗心惊,若是大周的锦亲王和素鸣叶真有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协议,那么她登上皇位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届时梅家亦要重蹈他上一世万劫不复的境地。 想到这里,梅若瑾决定自己再不能坐以待毙下去,若这个小侍是大周亲王的人,那么,若是他可以用不为人注意的方式除去他,是不是就可以挑起玉锦瑟和素鸣叶的不和呢? 锦瑟不知道自己如今已经取代了素鸣叶成为了这位重生的太女正君心上的一颗重要的棋子。 要除去太女如今颇为喜爱的一侍,动用他所谓的正室的威严找茬绝对是下下之策,还会打草惊蛇,梅若瑾自然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因此他想到的,是借刀杀人。 于是,他开始反复回忆,想要借用自己重生前的记忆,如此一来,还真被他想到了一件事——容家。 容家是君傲皇室钦赐的皇商,几乎整个后宫贵人的丝绸锦缎,若干衣物首饰都是由这家负责采买运作的,可算是风头无二,虽不是真正的贵族世家却也相去不远,对上一世的梅若瑾来说,这样的人家自然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世家,可能让他留下一丝记忆的却还是他当时入主太女府不久之后的事情,容家的某位嫡女在广安寺上香时竟被人杀死在桃林中,事后大理寺才查出,原来当日有两个被追捕多日的强盗躲藏在此处却无意中被容家的女儿撞破,这才可怜的丧了命,这件案情轰动一时,是因为这其中不单单有杀人害命,还有几个不慎路过的世家公子被这两个女强盗侮辱了清白的丑闻,以至于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让梅若瑾依稀记得此事正是发生在本月的初三。 而若是撞破私情的是这位王侍君,结果会如何?即使他运气好,去了桃林没有撞破,可那躲藏在林中的强盗又会否放过他?就算放过他,恐怕日后大理寺查案时,当日每一个路过的公子都会有失贞的丑闻了,届时素鸣叶这位太女又会如何处置? 不得不说,梅若瑾计划的很好,毕竟这样的事情没有人想道他可以未卜先知,身为太女正君,他当然有权利让锦瑟这样一个小侍君去替他上香同时吩咐他去寺中有名的桃林赏景和折俩枝带了佛气的桃花回来。 结果锦瑟安安稳稳地去了,也平平安安地带着桃花枝回来了,一切风平浪静,让梅若瑾不得不暗叹锦瑟的运气好得逆天,当然,那是因为他不知道那两个强盗是被锦亲王的暗卫轻松解决然后直接丢到大理寺门口去了,以至于原本的惨案竟因为他的无心之举而没有在这一世重演。 虽然看起来这不过是个巧合,可同样是重生的玉锦瑟却不由开始多了个心眼,怎么会这么巧,她要去上香时,寺里就有强盗潜伏,还正好潜伏在梅正君要她去折桃花的林子里,这两个强盗被大周暗卫反复拷问过确认绝对不是什么阴谋在那里要害她的,那么这真的是巧合? 锦瑟开始犯疑心病了,而压根不会放弃的梅若瑾,却又很快地布置了下一个陷阱。 第二天,从梅正君房内请安出来的玉锦瑟路过庭院时遇到了君傲有名的风流贵女,梅家的三女雅容,身为梅若瑾的亲姐姐,她出身显赫不说,又生得玉面风流,可说是如今君傲无数男子的梦中情人,唯一和玉锦瑟不同的是,她和锦瑟一样温柔,却绝对比锦瑟多情,对于每一个送上门来的恋情,她都会真心去怜惜,舍不得放手,以至于弄得一身的桃花,却还以此为乐。 梅雅容以为自家弟弟要让自己刻意地去引诱试探那个王侍君是为了后苑争宠才要故意坏他名节,不过在她看来,天下就没有什么公子可以抵御她的魅力。可是以往都只有别人来追求她,争取她哪怕一眼的注视,如今却要她堂堂梅家女儿屈尊去迎合一个小宫侍出身的奴才,她实在有些无奈。 直到远远地看到了锦瑟遥遥走来,这才正了正神色,装作悠闲的模样一路随性地迎面而上。 她走过去的方向,正是锦瑟走来的方向,在擦身而过的时候,她还刻意风度翩翩地对着锦瑟笑了一笑。原本雅容以为对方会羞涩地红一下脸,然后行礼让路,哪里知道,眼前的这个貌不惊人的少年居然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对她精心的笑容微微一颔首,随即施施然地擦身而过地走了…… 就这么走了…… 若不是顾忌自己的形象,梅雅容几乎都要目瞪口呆了,她咽了一下口水,回身对着锦瑟的背影彬彬有礼地道:“在下梅家三女雅容,不知公子是?” 她装作丝毫不知对方身份的模样也可以撇清自己,同时又摆出如此礼遇的姿态,就好像普通的俊美而有风度的贵族女子一般,她甚至想好了眼前的小侍回过身来的时候,她要如何用自己的眼神作出含情脉脉的水波。 然而锦瑟回过身来时,却只是皱了皱眉:“这里是太女府的后苑,你说我能是什么身份?” 这也太直接了吧,梅雅容的笑容僵硬在了脸色,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眼前的王侍君的脸上流露的那抹神情……那该不会是嫌恶吧…… 好在她终究还是贵族出身,很快的回过神来,温和道:“是雅容失礼了,还未请教公子名讳。” 锦瑟实在是有些无奈了,这女人脑子秀逗了吧?以为她看不出她正在明目张胆地勾引她这个太女后苑的侍君? 带着干脆陪她玩一玩看她究竟想干什么的想法,锦瑟于是客气地寒暄了一句:“奴家王允儿,乃是太女的侍君,这里是太女后苑,还请梅小姐勿要乱走。” “原来如此,是在下唐突了,还请王侍君勿怪。”梅雅容看着她,对着她点头微笑,那笑容,让人如沐春风。而看向她的双眸则是澄明地如玉似水,带着笑意的嘴角透着温润和善,那举手投足间的动作优雅清出,贵气天成,惹人仰慕。锦瑟看着那样的笑容,心里却觉得异常的好笑。对普通的公子来说,这等优秀俊美的女子对他温柔浅笑,恐怕都会忍不住想要亲近她,一颗心大概都要砰砰直跳了。然而锦瑟可不是普通男子,那梅家女子面上的温煦,眼底的轻视她可看得一清二楚。 可自以为得计的梅雅容却懂得见好就收和欲拒还迎的道理,她刻意转身,装作随意离开的模样,一边走还一边慢慢地悠然吟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首诗一出,锦瑟险些震惊地要脚下一个踉跄,搞什么?这梅雅容不会也是穿越的吧。 但很快的,等锦瑟回去让暗卫暗中调查了以后才发现,原来这首诗是梅若瑾交给她,让她刻意用来在她面前营造风流才女的形象的……这样一来,锦瑟不得不郑重起来了。 她原本没有怎么把梅若瑾这样一个标准的女尊国男子放在眼里,毕竟这是素鸣叶的麻烦,而不是她的,能冒充素鸣叶的一侍帮他掩盖他其实是男人的真相就已经算是她仁至义尽了,可如今梅若瑾居然能拿出一首她前世白居易的诗,这说明什么? 梅若瑾万万没有想到一首诗会让他露出马脚,在他的记忆中,这首诗应该是几年后大周锦亲王所作的其中一首名词,虽然这是她私下所为的游戏之作,她本人似乎并不乐意宣扬,却并不妨碍这诗传到君傲,成为了不少名门公子的心仪之作,正因如此,笃定此时的锦亲王应该还没有作出这首诗来的梅若瑾才敢让自家的姐姐直接盗用,因为他知道,这位王侍君琴艺既然不凡,若是他也曾经是锦亲王的人,自然会欣赏有才气的人,他希望自己的姐姐能够一击即中。 却不料,这一来却真正引起了锦瑟的重视。 此时素鸣叶的身边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妙龄少年,他们穿着一身镂空淡紫轻丝鸳鸯锦月牙裙,配着同色的百摺罗裙外面罩着一层薄丝蚕锦细纹罗纱,脚穿一双明艳艳的粉红绣鞋,身段窈窕,冰肌玉骨,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清秀的脸蛋上露出丝丝妩媚。 这是梅若瑾新近为素鸣叶纳的两个美貌小侍郎,而素鸣叶也似乎颇为享受地正任由他们一个按摩一个捶腿地服侍着。 见到素鸣叶此时一脸享受的同时还能记得维持太女的身份而做出不怒而威的姿态。 锦瑟忍不住挑挑眉,这个人,太tm会装了。 “参见王侍君。”见锦瑟风风火火地直接冲了进来,这两个新进入太女府的少年自然立即知机的停下手上的动作对他行礼,素鸣叶对他的宠信是所有人如今都看在眼里的,单单看他如今通报都没有就可以被门口侍卫放行允许他冲进来,就知道素鸣叶对他是另眼相看的。 锦瑟原本是想和素鸣叶谈谈梅若瑾的,却没料到他这里还有其他人在,不由也只能略略回了个礼,按奈下满心的不耐烦。 “你来的正好,偏巧本王的发髻松了,过来为本王梳理。” 锦瑟傻了眼,她哪里会束发啊,偏偏素鸣叶和所有人都看着她,好吧,反正梳得难看的话出臭的是他,不是她。 见她表面恭谨眼底却翻着白眼的样子,素鸣叶实在觉得好笑,干脆挥手让两个小侍郎退下,趁着他们还没有离开殿内的时候,玩味地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别太咬牙切齿,你这个表情,简直就好像想在我脸上踩两脚一样。” “……”锦瑟皮笑肉不笑地道:“那怎么够,不单要踩两脚,等会没人了我还得扇你两巴掌,”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怪不得我觉得脸疼啊。”素鸣叶不急不缓地道,见那两个小侍郎终于退了出去,笑吟吟地道。 “行了,我不是来跟你开玩笑的。有正事要对你说。” 若是平时,锦瑟可能还会有闲心和他拌嘴两句,可眼下她想着那首莫名的诗,越想越觉得诡异,实在难以释怀。 见锦瑟没有平时的玩笑表情,素鸣叶也不由地正色问道:“出什么事了?” “你家的这个正君,似乎很有问题。” 梅若瑾望着坐在他身边的两人,卫拂淡雅高贵,戚白鹭温婉秀柔,一个似绽放的牡丹花艳丽,一个似雪花般精致晶莹,看起来完全不同,很快的,他们二人就要入太女府了,这样好吗?让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好兄弟就这样蹉跎一生,明知是条不归路,却还…… “哥哥,你看我这比翼双飞图绣得怎样?” 梅若瑾闻言顺着话语抬头,他目光平静内敛,身姿挺直,丝毫让人看不出他无所不在的内心挣扎。 第102节 “用不着……”锦瑟道,丢过去手中的金色令牌,“有了这个,太女府邸如今对你们来说如入无人之境,不管她明面还是暗地里的侍卫,看到你这个腰牌也都会退避三舍了,绝对不会妨碍你们。” 暗卫听完锦瑟的话,精光四溢的双眸望着眼前的女子,万没想到这位君傲国未来的女帝会如此信任自家的主子,连太女令牌都如此随意地放在她这里,可想而知若是这位太女能登上帝位,日后大周和君傲之间的关系将会更加的亲密无间,而出发前陛下所言的西塘危机也将完全成为微不足道的小事,莫非这就是亲王主子延长日期刻意留在君傲运作的结果?果然主子就是主子,深谋远虑,所谋者大啊…… 此时两个小小的暗卫心里翻来覆去的都是对锦瑟的滔天敬仰。 梅若瑾当然没有这么早睡,毕竟他要等待今夜王侍君的院子先乱起来。 太女府守卫森严,想要杀一个小小侍君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一开始,梅若瑾都没有想过要锦瑟的性命,他只是让一个梅家的死士前去把水搅浑,除了可以栽赃王侍君一个被刺客玷污的罪名,更可以名正言顺的招来太医就诊看看他肚子里怀的子嗣到底是不是真的,而今夜素鸣叶必然会留在宫中为女帝通宵处理政务,经历过前世的梅若瑾知道,这几日他记忆中是淮河大水,灾情泛滥,素鸣叶身为代女帝,自然脱不开身。考虑再三,不得不说这是最好的时机了。 他静静地坐在灯下,缓缓举起宝簪,插到了发髻中,对着小玻璃镜自照片刻,才又拔下了簪子,刚想着时辰似乎已经不早,便听见门外有人轻轻地咳了一声,随即自己的一个心腹内侍便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为什么要大费周折,还特地把人弄到北院?我先前的吩咐你没有交代清楚?” 内侍低声回道:“那人说,这王侍君的屋内屋外都来来去去太多的宫侍,熬夜炖汤什么的,怕打草惊蛇反而坏了大事,因此只能趁他更衣的时候偷偷把他劫到了北院,下一步该如何做,就等您的示下了。” 沉吟半晌,梅若瑾抬起头望着自己的心腹内侍,轻轻地说,“如此也好,我正好也可以亲自去问他一些事,也解我心头的疑惑。” 说着,他站起身来,慢慢一笑,这一笑实在有些冷! 内侍有些惊讶地劝道:“公子,这可使不得,您是千金之躯,何必亲自去拷问一个小侍君,再说都这个时辰了,有什么事您吩咐我们去办吧。” 梅若瑾摇摇头,有些事情他实在没法宣之于口让他们代为去问,毕竟,重活一世这一点实在太多耸人听闻。 “公子……”内侍还待再劝,梅若瑾却轻声道:“怕什么,不过是个小侍君罢了。” 他的语调很清浅,里头的不屑,却是货真价实,那内侍忽然间就明白了他心意已决。 于是,梅若瑾便在两个小侍一左一右的扶持下,趁着夜色,静静地朝着北院而去。 走了小半个时辰,三人终于靠近了这处冷僻的院子,还没有走近,梅若瑾便觉得周围实在静的有些蹊跷。于是,他脚步一顿,徐徐问道:“不是说那死士已把他带到了这个院子,怎么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他的话音刚落,便听到扑通两声,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的两个内侍竟然被人一手一劈地打晕了,而骤然间,他的面前更出现了一个黑衣的女子,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说时迟那时快,梅若瑾嗖地一声便从头上拔下一根金钗,右手一反,那锋利的叉尖便对着对方扬去,虽然他只是个没有武功的大家公子,可这个动作他做来却宛如行云流水,竟是果断之极,利落之至! 他几乎在瞬间就已经知道自己上当了,更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正确反应。 可让他失望的是,他面对的终究是大周顶尖的一流高手,若是寻常人,或许面对他这样的闺阁公子会有些轻敌,更想不到他会第一时间做出如此迅捷的反应而中招,梅若瑾的这柄金钗上是涂了大量的秘药的,只要沾上一点便会浑身抽搐昏迷倒地。 从出手到金钗被直接打落,梅若瑾这出人意料的一击没有得手后,他便知道大势已去,便也不再反抗,此时,他前世身为大周凤后的气势第一次展露了出来,锐利的目光森森的盯了一眼眼前的黑衣女子,他冷冷问道:“你是大周的侍卫?” 王允儿既是来自大周的宫侍,又是锦亲王和素鸣叶之间的桥梁,那么他的身边有个把保护的内侍也不足为奇了,唯一令他想不到的,则是一个小小的宫侍,竟然能有如此高手保护,他知道梅家的死士绝不是庸手,如此一来,就只有一个解释,那王允儿绝非如此简单的人物。 想到这里,他傲然抬起下巴,徐徐说道:“不过是区区大周的侍卫,竟敢对我一个太女正君无礼?” 他说这话时,几乎是突然间,整个人气质一变,显得气势威严许多。 可那暗卫却并没有理会,她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直接将他推到了院子里面去,随即吱呀一声关上了院门。太女正君又怎么了,他家的主子可是大周的亲王,再说你是君傲的太女正君,又不是大周的,管她屁事。 其实此时此刻的梅若瑾,心里已经开始暗生悔意,然而事已至此,再退回去已是不可能,抬头晃眼一看,眼前原本应该冷清的北院殿宇内竟然正燃着昏暗的灯,他压抑下忐忑的心绪,一步步走到正门前,透过有些破烂的门缝就着月光朝内看去,殿内,他只看到了唯一的一个人,一个熟悉的背影。 梅若瑾顿时瞪大眼睛,是那王侍君!他顿时有些转不过弯,难道是他把自己引来的?可又何必如何大费周折? “既然来了,就请进吧,相信正君这么晚上亲自过来,也不会是来找我叙旧的。” 锦瑟转过身来,因着殿内昏暗的灯光,她又是背光所站,梅若瑾一时看不清她的面容,然而那身影和声音毕竟还是陌生中带着点熟悉,他自认不会认错。 深吸了口气,他倾前几步走入殿内,目光深沉地望进一角残垣的窗漏,不发一语。 刚才即使是被袭击劫持的时候,这位梅家公子也从头到尾都未露出惊慌失措的模样,甚至一直都很平静,这样的平静若是出现在久经风浪的人身上,实属正常。可是一个才十几岁的少年面对这些的时候,竟然还能那么的平静从容,不得不让人觉得诡异,在诡异之外,又让锦瑟觉得有些佩服。 “说起来,我希望今夜是我和梅正君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坦诚相见,因此,有些失礼之处,还请正君多多包涵。” 梅若瑾虽然因为锦瑟背光而看不清她的神色,却还是直觉的觉得眼前的这个王侍君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无论是气度还是声音,仿佛摒除了往日里略微的压制和掩饰,变得优雅温和许多,甚至可以说是高高在上起来。若非是知道他是谁,恐怕梅若瑾都可以误以为自己是在和一个权贵贵女说话了。 他甚至还注意到对方身上的服饰亦是一套女子才着的儒襟长袍,却并没有心思多在这一点上深究。事实上如果此时梅若瑾再往前走两步,他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眼前所站的,再也不是那个易容为男子的“王侍君”了。 嘴角噙着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梅若瑾容色平静如一腔空水:“看来我倒是小看了你,不知王侍君你究竟是什么身份,才能如此肆无忌惮地在太女府劫持我这样一个太女正君?” 他的话音一落,锦瑟就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很是清越,月光照着她云鬓朱颜,雪色罗衣,澹泊清越如瑶池中人:“那么梅公子你又是什么身份?唔,我猜猜,是不是重生了一世,自以为看透人情冷暖,世事变幻的君傲凤后?” 这话一出,梅若瑾脑海里再无思考之能,任凭他再如何冷静自持,此时也只能手脚发冷,嘴唇翕动,说不出半句话来。 “也许连你自己也没有发觉,其实你很像素鸣叶。”和他一样,身为男子,却努力的想要改变命运,挣脱命运,锦瑟想到这里,又道,“你们心中都有太多的欲望,背负很多本该不需要自己背负的事情。更知道了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可悲可叹,但是你没有他的坚强,像你这样纤细的人,本来是应该远离皇家,远离这样的争斗。” “是吗?”费了好大的力气,梅若瑾才让自己的心终于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不管这个王侍君是因为什么知道了他最深的秘密,今夜恐怕都将无法善了,“王侍君当真是深谋远虑,今夜以身犯险,设下这么大个局,不惜引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话?” 锦瑟看出他的色厉内茬,不由意味深长地道:“今夜我说的是不是无聊的话,正君你自己心里清楚。“ “放肆……这就是你一个小小侍君和我这个正君说话的口气,你忘记了往日里自己怎么跟我请安行礼的吗?忘记了你不过是素鸣叶的一个玩物?” 此言一出,他顿时感觉身前的人周身一僵,自以为说中了对方的心事,于是又轻笑了一声,继续冷嗤道,“你这般姿色,就算是给我们梅家的丫鬟当小侍都不够,还真以为素鸣叶能对你另眼相看…给你天大的胆子…”他边说边向前走去,想要瞧清楚对方的脸色,然而这一看,他却呆住了,此时锦瑟的整个人才是真正地曝露在了光线之下,因此梅若瑾清清楚楚地看出眼前的人面容清美,肌肤肤莹润如玉,哪里是那个面容普通的大周宫侍王允儿? “你……你是谁?”惊诧莫名之下,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眼下的状况,而锦瑟却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朝他瞥了一眼:“我真该打晕你。” “你……” “因为你真的太呱噪了,我问你的你都不答,反而顾左右而言他,张口闭口素鸣叶那混蛋,实在有些烦人。” “你……”他又走近了几步,试图看清楚眼前的人,这次梅若瑾甚至还能看到她长而卷翘的睫毛,不由大惊失色“你到底是谁?” 锦瑟看他的神色简直如临大敌,故意微弯起嘴角揶揄道:“梅正君可不是普通人,莫非连你也猜不到我是谁吗?” “你不是王允儿,你究竟是谁?”梅若瑾彻底抓狂了,他还在纠结自己到底面对的是什么人。 “我以为你早就该发现了,没想到这半天过去了,你眼神还真不好使。”锦瑟笑了笑,“我是谁你不是很容易就可以想到的吗?” 梅若瑾剧震了震,仿佛不能置信般叹了口气,喃喃道:“大周亲王……你竟然是大周亲王……” “不用称呼的那么见外,如果不习惯的话你可以仍然叫我王侍君…反正素鸣叶那家伙一时半会也不会让我走…” 梅若瑾呆了呆,却听她又道:“说起来,我是真的一直想找机会好好跟你谈谈的,谁知道你又是派人来勾引我,又是设局,如今又搞刺客的把戏,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亲自出马,把你请过来和你好好聊聊。” 她说着,甚至还拉过了一把椅子,禅了把上面的灰尘:“坐吧,这地方太破,只有这么一把椅子,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让你这样一个娇滴滴的正君坐下,我站着就可以了。” 梅若瑾身子一震,沧桑又精明的目光之中充满了惊愕,视线停在锦瑟的面容之上,眸子里有着一丝一丝的情绪在跳动,随即他的面色很快的平静了下来,紧抿着唇像是在克制着什么,一字一字的从口中蹦出,“你究竟想干什么?” “别这么紧张,我不过就是个普通的亲王罢了。”锦瑟有些无奈的说道,“吃不了人!” 普通的亲王会扮演成一个男子,还是个小侍君吗?普通的亲王会理所当然地每天在男子们才待的后苑里兜来转去,还自然地和他请安行礼?普通的亲王会坦然自若的和他聊所谓的重生? 你他妈到底普通在哪里?有那么一瞬间,梅若瑾几乎想仰天大喊。 “说真的,梅正君,能不能告诉我你这次重生后究竟想做什么?”锦瑟认真地看着他,“不要再否认了,我什么都知道……刚才你的反应其实已经证实了这一点,不是吗?” 霎时间,梅若瑾眼中的冰封分崩离析,仿佛有春雷滚滚,几乎要将锦瑟淹没。 “是与不是重生,又有什么重要?”梅若瑾霍然抬头,似乎有些恼怒锦瑟的步步紧逼,他漆黑的眼眸中宛如燃烧着幽冥鬼火的阴郁,“尊贵的亲王殿下,请问您见过自以为自己和妻主两情相悦,爱笃情深,于是便对着妻主倾心相待,痴恋深沉,全心全意地付出,到最后换来的,却是利用殆尽后毫不留情地抛弃和家族尽毁吗?如果您见过这样的事情,您还会相信所谓的情爱吗?说到底不过是深闺中无知的男子所编制出来的梦境,也许我从前曾经过有过这样的妄念,但是现在我已经清醒了!” 也许这番话,勾起他太多前世的追忆,以至于梅若瑾的语气突然激烈起来。 “我的祖父是皇太父的亲弟弟,我是梅家的嫡公子,曾经,我是多么憧憬着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太女正君,做一个体贴女帝的凤后。可素鸣叶她为了登上皇位,她利用了我们梅家,甚至还在利用过后赶尽杀绝,屠戮殆尽,亲王殿下,您问我重生后究竟想做什么,您也是皇室中人,问这样的问题不觉得可笑吗?”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冷笑着从牙缝中蹦出来,泪水几乎快要夺眶而出,甚至滚滚而下,但是在理智的驱动之下,他咬牙忍耐住了,依旧凝神注目的望着眼前的女子。 随着梅若瑾的声音,殿内被刮进了一阵幽幽的清风,卷着一股百花的清香还有泥土的湿润从檐角上划过,已经布满灰尘的白色帘布扬起翻动,飞到了锦瑟的面前,几乎要遮盖住她的容颜,梅若瑾看不到她的神情,只听她的声音悠悠的传来,带着一股怅然,“所以说,世间事就是往往如此不尽人意啊。” 狠狠地咬破舌尖,把自己脸上的泪水都压抑住后,梅若瑾瞪着她,自重生以来,他日夜噩梦,天天惶惶,几乎夜不敢寝,想到这里,不由悲从中来,更加强行压抑。 白帘又落了下去,锦瑟没有说话,她看着看着,突然伸手递过去一方锦帕。 梅若瑾愣住了。 “擦擦眼泪。”她说,“眼睛都憋红了,用得着忍这么辛苦吗?我又不是素鸣叶那家伙,在我面前用不着这么拘谨还维持你的正君形象。” 被她这么一说,梅若瑾实在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他没有接过锦帕,只是强撑着冷哼道:“你这算是怜悯?” 锦瑟抬头看着他,认真地道:“老实说,我不想骗你,我不知道素鸣叶以后到底会不会真的把你们梅家赶尽杀绝,但我看你们君傲如今的形势,还有女帝浑浑噩噩的模样,想来他为了日后的安稳,还是会对外戚世家下手的。其实说到底,还是你们梅家太多的不知足,捞过界了,要知道树大招风,若换了你是女帝,你会放任卧榻之侧有其他人酣睡吗?” 梅若瑾的声音依旧有些冷:“如今你也算知道了我的事,是告诉素鸣叶,让他把我当成妖孽处置了,还是预备怎样了结了我,都直说吧。” 锦瑟仔细地看了看这位梅正君,忽然有些明白了,他这算是哀兵政策还是激将法? “我看啊,你和素鸣叶两个人,脑子都有些坏掉了。” “你要救梅家,他要做女帝,说起来这原本就不需要搞到兵戎相见剧烈冲突的地步,让你们梅家现在就利用手中的兵权政权,立即坚决表态扶持拥护素鸣叶登上帝位,抬现在的女帝为太上皇,我保证他日后绝对不敢亏待你们梅家半分。难道你以为现在杀了素鸣叶换个女帝你们梅家就有好日子过了?告诉你,只要是个像人样的女帝,上位后她就一定会第一时间铲除了你们梅家这种尾大不掉的外戚,就算你这梅家公子再貌比天仙再会□□都没用。” 梅若瑾万想不到她说的这么直白,一时间都觉得有些无语。 “仔细想想,你前一世的梅家究竟做了什么?是不是在太女还没登上帝位前就处处钳制他,争名夺利,霸占兵权?等他登上帝位后的一段时间,是不是也曾经利用自己是君傲第一外戚的身份打压异己,族中子弟得意洋洋,嚣张跋扈地把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 梅若瑾默默无语,好半晌,他才低语道:“可我们梅家自始至终都没有谋朝篡位的野心……” “废话,你是没有,但是其他人呢?如今的女帝为什么会如此荒淫无道,还不是你们皇太父一心纵容的,他纵容的结果就是为了让梅家掌权,让你嫁给素鸣叶这个太女更是如此,若非你们梅家没有替现在的女帝生下一儿半女,你以为帝位会轮到素鸣叶这个长女头上吗?” 至此,梅若瑾终于抬眸看她,这意味着他开始真正在琢磨锦瑟口中的话。 “唯有让你们梅家和素鸣叶一条心,成为她登上帝位的真正功臣,事后还要记得上交兵权,如此做,虽然不能保证保下你们家族中所有的子弟,但至少,那些清白无辜的可以不被牵连了。”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要我整个梅家为素鸣叶卖命?……那我自然也有我的条件……” 那日过后,锦瑟犯愁了好几天,回忆起阴暗中梅若瑾纤长白皙的颈项和举手投足间的从容模样,只觉得额头突突直跳。 骤逢大变,还能很快恢复正常,处变不惊,锦瑟心中倒是赞叹这位君傲的未来凤后,对他的评价很高,毕竟唯有冷静的头脑,才能真正地坐稳他一国正君的位置。也幸亏他是这样的人,否则他若是心慌意乱,随便和锦瑟杠上,那与她接下来的计划也是很不利的。 她能理解梅若瑾一直以来的心结和痛苦,再说他和自己也算是没什么交情,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就相信她,因此想要提出条件来互为交涉。这一点她都能理解。 可如果那个条件是娶了他的两个好兄弟卫拂和戚白鹭,带他们离开君傲还要好好地照顾他们一辈子……这也有点太强人所难了吧!!你好兄弟的终身幸福关我玉锦瑟屁事啊。 所幸她在梅若瑾提出要求的当口就很快地从震惊中冷静下来,只不过刚将拒绝的话说出口,对方就又丢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想知道你和你的心上人是个什么结局吗?” “锦亲王的艳名可是传遍天下啊,我记得,你最宠爱的应该是一个大周林家的名门公子吧,想不想知道你们最终是个什么结果?” 锦瑟顿时傻眼当场,是啊,重生一世,又是君傲的凤后,那些大国秘闻自然也就了解了不少,她玉锦瑟身为大周亲王自然也在其中啊……说起来她和素衣那十几年过得如何,她又遇到了什么烂事甚至烂桃花,若是事先知道也可以预先避免甚至逃得远远的了吧…… 而站在梅若瑾的角度,他这些话自然也不是无的放矢,作为前生的君傲重量级人物,锦亲王的一切事情,作为政治需求,他自然也有一定的了解。 记忆中听说的最大的一个风流秘闻就是,当年的锦亲王,曾经在西塘时被楚贵君用诡秘手段抓入宫中暗中拘禁。这一世,这楚贵君一如记忆中,也是如今西塘最大的摄政太父,因他在西塘女帝驾崩后用雷霆之势协助自己年幼的女儿夺了女帝之位甚至以一男子之身临朝摄政,而从君傲潜伏在西塘的暗谍口中更得知其心狠手辣,为人杀伐决断到了极致,甚至还在宫中养了一堆面首,对于不服他的朝中大臣直接处以极刑镇压,可说是在西塘一手遮天。 而这玉锦瑟在他前世也是个大大的名人,只因她虽有天下闻名的美貌与才气,却偏偏独宠她后苑的一个侧君,为了他甚至曾经冲冠一怒为红颜,在出使回了大周时甚至直接跑到大周皇宫天牢将触怒女帝的他带回王府。 可谁也不知道这样两个国家明明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是怎么会遇到了一块,最后还落得堂堂亲王被一个男子拘禁成为禁裔的下场,原本梅若瑾也觉得此事匪夷所思,可如今他亲自见到了这位闻名不如见面的大周亲王后倒是有些明白了过来。这样一个玉面朱唇,秀丽婉约的美人,明明是个女子,偏如郁竹般皎然清雅,斯文娇弱,还透着一股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华贵,怕是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想要掳回家去吧。 因这秘闻实在太过惊世骇俗,普通的平民百姓自然分毫不知,而就算君傲素鸣叶手下最好的暗卫也只能探得一二,甚至连素鸣叶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段时日梅若瑾依稀记得这位君傲女帝整日里神情暴戾,心绪不稳。那个时候,由于素鸣叶手中的大部分兵权仍然还被梅家把持在手中,她虽也有心出兵和大周一起攻打西塘,却被朝堂上不少将臣劝阻说不要牵涉到大周和西塘的恩怨是非之中,大臣们并不知道这些内中的皇室隐情,只以为女帝是找借口想要收回兵权,因梅家一心把持兵权不愿交出,自然不会协助素鸣叶攻打西塘,惹得素鸣叶勃然大怒。而不久之后,就见她大刀阔斧,以雷霆之势拿下了梅家…夺回了兵权君权… 后来的梅若瑾,随着梅家的倾覆而被打入冷宫,自然是不知道了下文,只记得在他仍是凤后的最后时光,曾听闻这位大周美人锦亲王虽有无数人天天悉心照料,却还是心气高傲地水米不进,任凭楚贵君软硬兼施的羞辱也拒不服软,以至于最后奄奄一息,在女帝安澜的大军终于打到了西塘皇城之下时香消玉殒。因为这一变故,那亲王侧君大拗不已,竟也一并自尽随之而去,甚至连亲王后苑的几个正君侧君也都步了后尘…… 而这些事,若是被这位清高的玉家皇女知道,该是如何的脸色呢? 既然如今她能提要求让他答应,他为什么不能提条件! 第103节 像她如今以自己重生的秘密为要求,提出的居然要他让整个梅家花费心力帮素鸣叶还要交出兵权一样,他也同样有着可以谈判的条件——关于上一世锦亲王的经历。 你玉锦瑟做得出,我梅若瑾就想不出?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嘛!能让你躲过上一世的厄运,你就该感激我了。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弯成了个愉悦的弧度。 却说锦瑟等了几日才终于盼回了在御书房里忙了几个彻夜的太女素鸣叶,从黑漆齐头三驾马车的下来时,素鸣叶一身墨兰色的云纹广袖翟衣,瀑一般的黑色长发系于脑后,目光一如往常的锐利却仍有几分掩盖不住的疲惫,而匆匆前来的太女正君梅若瑾对着素鸣叶见过礼后,淡淡一笑,只说了句:“殿下辛苦了。”便再无他话,面上看来,太女与正君可说是相敬如宾,锦瑟却能细微体察出来,他似并不喜欢素鸣叶,当然,在她的眼里,若是梅若瑾真的喜欢上素鸣叶子,那可就大条了,女尊世界里□□裸的基情。可惜她不知道梅若瑾上一世的痴心错付。 一行人鱼贯往府里走,素鸣叶已在宫中书房辛苦了好几日,自是要先去用餐就寝,本来锦瑟是打算早点和他挑明了梅若瑾的事情,只要他能顺利登上帝位,自己也就功成身退的可以回大周了。可在见到他一脸憔悴,揉着额头的模样后,锦瑟又有那么一点心软,要做个太女不难,可要做个真心为国为民的好皇帝真不是个容易事, 此时他的虽然身姿依旧挺拔,但脸色显然略有些憔悴,那双墨黑的眼眸中,清楚的浮满了血丝,梅若瑾立即状似关切地说道:“殿下忙了几日必是累了,王侍君,记得要好好伺候殿下。” 这是故意要给锦瑟与素鸣叶独处的机会了,她虽然很想领情,但若是梅若瑾说话时斜过来的眼神不要显得那么道貌岸然,在说“王侍君”三个字的语气不要那么刻意高高在上的话也许她会更感激一点…… 不过以锦瑟的个性,自然不可能去和一个男人计较,于是她没有丝毫的不自在便应了:“是……” “有王侍君在,本宫确是省心不少。” “正君客气了,伺候好太女,是奴的责任。”锦瑟皮笑肉不笑地道。 而以素鸣叶的淡定,看着两人亲如兄弟的画面,一时间都觉得有些无语,轻轻咳嗽一声,面无表情地赞了几句梅若瑾身为正君这两日管理太女府辛苦了,然后便借口国事繁忙,带着锦瑟匆匆离开了。 国事繁忙?这借口也太逊了……周围的侍从们一个个俱都在心底道,幸好正君大度啊…… 而锦瑟见素鸣叶忙活了几日脚步都显得有些虚浮,她干脆直接伸手扶着他入内。 素鸣叶不由失笑:“只是俩三日没睡,我可还没那么虚弱。” 锦瑟挑眉道:“你也用不着逞强…若是你倒下了…我找谁替我做主?”锦瑟这话的意思自然是指她想早日回国,可听到她这话,太女身后的众侍从都是压低声音一笑,当成了小男儿的闺阁情话…… 等锦瑟把素鸣叶直接搀扶到了太女寝宫后,干脆回头摆摆手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原本也是想私下和素鸣叶聊两句,可这种行为当下就让不少人想得彻底歪了……于是,锦瑟就这样毫无所觉的在一票侍从们诡异及暧昧的眼神之下关了殿门,随后入了寝殿对着躺在床上可以边休息边谈话的素鸣叶直接说道:“这几日你的后苑麻烦我已经基本摆平了,如今看来,我应该很快就可以功成身退回大周了。” 素鸣叶脸色一黑,好半响缓过劲来后,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你这么心急火燎的把我从门口迎上寝殿的床……就为了说这么一句话?” 锦瑟看了眼他显然因为接连几日“加班”而略有些苍白的脸色,又体贴地倒了杯茶递到他手上,在素鸣叶明显有点受宠若惊的表情下尴尬地咳了一声:“这还不是为了第一时间和你通上气嘛……老实说,我和你的正君谈了一整夜,跟他表明身份了……” 说到这里,锦瑟瞟了素鸣叶一眼,却发现他神情未变,显然早已洞悉,不由地有些懊恼地拍了拍头:“是啊,这里是你的太女府,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到处都是你的人。” 素鸣叶敛下脸上的笑意,他的心情有点儿复杂,盯着锦瑟,他感叹道:“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可以为我做到这一步。原本,我只需要你替我牵制住这些后苑男子,为我做个掩饰罢了……”还有陪着他在这个无聊的宫闱中一起并肩作战…谈笑风生… “你确定你真的只是要我过来装一段时间,而不是一辈子吗?”锦瑟没好气地问道。 素鸣叶明显是睡眠不足,笑容虽然温柔,可实际上已经开始流露出些许的心虚了:“怎么会?以我们的交情,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若非把你当成知交好友,我也不会拜托你来……” “哦,是这样的。”锦瑟受教的点点头,“我是不是还要说句多谢太女殿下的信任,找理由可以让我装男人装个尽心?” 素鸣叶一时语塞。 锦瑟似是没有发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原本我也不该在你这么劳累的时候打扰你,不过这些年来,貌似你这们君傲的这位女帝也不过就是个花架子,纯粹摆设了,与其让她空担君位下去,还不如你好心点,直接扛了这个苦差事,也免得你整日里胡思乱想的要君权。” 素鸣叶神色一正,有种遇到知己的感动:“哎,你怎么就这么了解我呢……” 锦瑟心道,废话,你们男人啊,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有野心,有野心就会想当皇帝,虽然不能后宫美人成群,可总会想着称霸天下,开疆扩土吧,就算是被压抑的女尊世界也一样。狗改不了吃屎。 她干脆没好气地回道:“只是指婚什么的我看就免了吧,你若是登上帝位,要给你哪个弟弟求个好姻缘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我不像你们家女帝,从不求享什么齐人之福,一直以来是你们以为这样的安排对我来说是种荣幸或者只是个简单的事情,但对我来说从来都只当成是麻烦,素鸣叶,你要知道,只有那些不尊重不爱护自家夫君的女人才会娶上一堆放在家里,如果我真能这么自然的娶了你的弟弟,你就该担心了。” 素鸣叶呆呆的看着她,慢慢的,他收起嘻皮笑脸,无力的说道:“你居然这样认真?”他苦笑道:“难怪天下人都传言你惧男了,你这个性子啊……” 锦瑟脸色已经黑沉如铁:“天下人如何想,我管不着。可在我眼里,也没人可以左一脚右一脚的对我的人生横插一杠,东也塞一个,西也塞一个,你们以为我玉锦瑟是开善堂的吗?适可而止吧。” 她这话其实也不光是对着素鸣叶抱怨,其实也是对梅若瑾的要求有些不满而由此引发的抵触。 她相信暗卫应该会吧自己和梅若瑾所有的对话都回报给他,因此也就用不着多费唇舌让他明白,自己是死也不可能答应梅若瑾的要求,无非就是不知道未来罢了,她玉锦瑟堂堂大周亲王,还能被人吃了不成? 素鸣叶此时才知道,眼前这个家伙实在固执到了极点,心里却又一时激荡不已,对她有些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因此,他也不做说服她的打算了。 他轻声说道:“看来在你的心中,一直都只有那个林素衣是特别的!” 他是君傲的太女,自然会清楚自己的一切,因此锦瑟也不奇怪他能说出素衣的名字,坦然自若地点点头:“不错,是特别的。” 素鸣叶面色微微一变,但随即他又很快地意识到,自己现在越来越容易在锦瑟的面前方寸大乱。 说实话,假女人素鸣叶原本可说是个不择不扣的面瘫,平日里雷厉风行,为人戾气威严,几乎没有什么喜怒哀乐的表情,顶多皱个眉,闭个眼,维持他高深莫测的形象,但自从遇到锦瑟,他的表情就丰富多了……也许也是被逼出来的丰富…… 在谈到素衣时,锦瑟会不自觉的把自己的温柔与愉悦甚至思念之情露出来。所以现在的她直是皎然如仙。一时间,素鸣叶心中百味交杂,即使如此,他还是平静地说道:“你说你最中意的是林素衣,可你不也同样娶了正君和其他侧君吗?”他的声音很平静,很平静,可不知为什么,却让倾听的人,包括此时正在内殿躲着的洛荷生都不由地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又来了,杯具的她就因为这个问题,估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在别的女人眼里,娶三个可能算是太少,可锦瑟知道,素鸣叶是个男人,自然考虑的角度就不一样了。 素鸣叶见她满脸郁闷,欲说还休的模样,自然也了解她心底的想法,其实他明白自己的话着实有些强词夺理冤屈了这位大周的专情王爷,身为太女,他手里什么情报得不到,这位大周美人缘何娶了那么几位,他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甚至有一个还是他出使在大周时,当场看到人玉锦瑟被女帝逼着硬娶的。 心里都明白,可面子上他还是一脸冷淡,慢条斯理地道:“大家都是女子,你也不用不着和我打马虎眼,反正那几个都娶了,再多一些也不算什么吧。” 锦瑟心理不断吐槽他那句“大家都是女人”,面上摇头道:“非分之福,非福实祸!”谈到这个,她情绪实在有些低落道:“你我既然是朋友,我不妨实话实说,老实讲我一直都在想,就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非要一次一次的防着别人给我后苑塞人?” 素鸣叶的嘴角浮出一点笑意:“当然有,端看你能不能狠下心。” “比如如法炮制,把我招进你的后苑,我同样也替你摆平那些麻烦如何?” 锦瑟顿时呛到了,好在素鸣叶玩笑只开了这么一句,便正色道:“其实说到底,你的姐妹们无非就是怕你被一个男人迷得没了魂罢了,你多招几次他人侍寝,再多宠几个位份不高但脾性老实温和的,便能解了大家的疑惑,自然也就没人一次次给你找美人来,若怕你那心尖尖上的林公子不高兴,那就别让其他人生育,不就结了。” 锦瑟默了一刻,轻叹道:“我做不到,就算如此,这也是拿刀割他的心。” 素鸣叶略带讽意的笑道:“那他就只能忍受着你一次次娶进新人,然后总有一天,你被逼着和别人圆房,而他也无非两个结局,一个是自己看透了,一个是被逼着看透。前者好歹他还能得个一生平安的结果,后者么,若我是女帝,也容不下他。定会找个名目将他制罪,至少,也要把他带离你身边,就像你说的,非分之福,非福实祸,对他来说,你这个堂堂大周亲王的专宠,就是祸事,也许有一日,就算你想独宠他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他都不敢承受。” 锦瑟闻言一呆,她怔怔的看着素鸣叶,眼神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失落和伤心,见到她这样的脆弱神情,素鸣叶微微一怔,心底又再次浮起一阵复杂到极点的情绪,好半晌,他方才缓缓说道:“登位之事,夜长梦多,我会尽快着手,等此间事一了,你就回去吧,我也不再逼你娶青篱或是谁了……” 他面色似有几分寥落,闭着眼睛便朝后一靠,仿佛是要躲开她的注视:“等我即位为女帝,你在大周若过得不好或是有难处,就来我这里吧,好歹我可以替你……和你的心上人撑起一片天。” 锦瑟看他淡淡的表情,听他道出这句话,心中忽地生出一丝异样,好像明白了什么,可是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闪而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抓住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好吧,正事谈完了,现在来谈谈私事……对于那个怀孕了的贵侍,你预备如何处置?” 见他突然提到这个话题,锦瑟抬头迎上了他的目光,素鸣叶却垂下了眸。 素鸣叶又道:“你说你要保下他,还不惜把他藏在我这里,但你要知道,我能替你保一时,却保不了一世,何况他腹中还带着一个……孽种。” 锦瑟微微皱起眉,她不喜欢素鸣叶用的形容词“孽种”,虽然这是个女尊的时代,但是有过前一世的她本质上并不习惯轻贱男人。 “他也是个受害者。”锦瑟平静地道,“不论结果如何,我都预备救下他和他的孩子。” 素鸣叶不由嗤笑一声:“夫男之仁。” 锦瑟抽动了一下嘴角,唉,女尊世界啊,为什么总有人在关键的时候说出一些让她觉得十分掉链子的话来……可偏偏想笑又不能笑。 “随便你怎么想……我做不出草贱人命这样的事,我会认下这个孩子,记在名下。” 这一点显然出乎素鸣叶的意料,他薄唇微抿,沉着脸道:“你是在说笑?玉锦瑟。”几乎都连名带姓地喊了,“这孩子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你把皇室脸面置于何处?” 锦瑟奇怪地看着他:“别人又不知道这不是我的孩子。” “可你们大周女帝知道吧?玉家知道吧。”素鸣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冲动,他知道这家伙心软,但是身为皇室中人,怎么也能这么奇葩,这二十年来她到底怎么活过来的,“你若真想保他,就让我替你解决了孩子的事,然后你带着他回大周,要宠要冷落随你,可留着孩子就是给你们玉家脸面上抹黑,你不要面子,你们大周的女帝不要,玉家的姐妹们也不要吗?” 锦瑟脸上布满黑线,怎么这厮表现的比自己还激动,又不是让他带绿帽子,至于吗? 她当然想不到素鸣叶已经派人悄悄将洛荷生隐藏在内室,逼着她表态,同样也是为了让洛荷生自己能认清现实。 “我的姐妹如何想就不劳你费心了……”锦瑟的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怒色,这个时代的男子何其可悲,素鸣叶同样是男子,怎么也会说出如此的话来,“我不懂什么礼法礼教脸面之类的屁话,我只知道,他原本是个世家公子,从小娇生惯养,待选入宫,就算做不成后宫贵君,至少也可以嫁入好人家,结果无缘无故的就被我皇姐赐给了我,风尘仆仆千里迢迢的被逼着陪我来君傲出使不说,之后又被你们那个凤后派来的易容高手给糟蹋,说到底,他何其无辜,如此这样对待一个男子不觉得太残忍吗?” 幕后躲藏着的洛荷生几乎快要站立不住,他用了极大的劲才堪堪的稳住身形,双拳紧握至泛白,这几日他数次都想一死了之,却无一不被湘翠拦了下来,这单纯的小侍每次都哭哭啼啼地劝着自己,也许在他看来,自己被纳入太女后苑是因为亲王将自己转赠给了太女。可如今听锦瑟的一番话,只觉得心头滚烫,恨不能当场扑入她的怀里大哭一场。 “他无辜?”素鸣叶嗤笑,他若果真无辜就不会偷偷倒了避子汤,存心的想要怀上一个他自以为是亲王的孩子了,“你可想清楚了,本来只是让他打胎罢了,若是你执迷不悟下去,恐怕连他你也保不住了。” 闻言,锦瑟按在桌上的手掌,慢慢的分开,再慢慢地收拢! “我做不到如此草菅人命…”她站起身来,轻轻整理起袖口,语意坚决,“稚子无辜,我既然要保下他的孩子,自然就会保下他,待我启程之日,我会将他安排在我身边形影不离,因此这些事就不劳太女殿下费心了,太女殿下此时还是想想如何早日取得君傲帝位,毕竟本王留在这里的时间也不会太久了,无谓浪费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在与殿下无关的事上。”她说着,就朝素鸣叶挥挥手拜别,径直离开了他的寝宫,显然是不欲多谈。 素鸣叶愕然,随即苦笑,他现在比谁都明白锦瑟这个人有多么顽固。而锦瑟更不知道,自始至终,洛荷生都站在离她不远的内室中,隔着帘子的看着她孑然独立,端直清傲的背影,突然的泪如雨下。 “你都听到了吧。”素鸣叶沉声道,“本王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既然亲王殿下如此说了,该如何做自然是由你决定。” 半晌过后,洛荷生方才缓步从幕帘后走出,他身姿挺拔,周身带着不容折辱的贵气,面上犹有些许泪痕,却神色坚毅,仿佛是下了某种决定:“还请太女为我找来太医……”素鸣叶微撇嘴角,面带嘲弄,目光却直直地看在他的脸上,直到他面色决绝地道,“为了亲王,这孩子…不能留…” 锦瑟当夜就回到了君傲皇宫中,恢复了她锦亲王的身份,她知道素鸣叶登基为帝只是时间的问题了,至于剩下他和梅家的合作部分,已不是她关心的内容了,想必有梅若瑾这样一个活过两世的凤后的帮助,这些都算不上是什么问题。至于如何收回素青篱的指婚,也不在她关心的范围内。因此在她回到宫中住处时,她第一时间就是吩咐乔盛和使臣们做好回国的准备。 可皇子素青篱却并不知道这些变故,随着时日的推移,他忍受了不少众人的指指点点和父后的苦恼怒火,又没法抓到日理万机的太女,素青篱对锦瑟的怨气简直是与日俱增,为了泄愤,他甚至决定给这个锦亲王一些小小的教训。 清晨时,锦瑟站在湖边,一股夹杂着花香的草木气息淡淡弥漫着,湖面上微有雾气氲氤,让她的眉头稍稍舒畅,感觉心旷神怡。这时,姚清清和华卿两人走了过来,对着锦瑟行礼,自从锦瑟恢复真身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宫殿后,就又恢复了过去冷情的习惯,不同于假亲王的朝三暮四,锦瑟原本就不惯有人服侍跟随,但毕竟是经历了假亲王的事情,骤然巨变实在不合适,因此也不能刻意的阻止算是被自己“宠幸”过贵侍的接近,反倒是之前她易容时接触较多的柳侍玉,如今却仿佛不见踪迹,整日里乖乖的呆在房内悄没声息,让她有些犹疑。 锦瑟对两人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见他们起身后还要走近,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温和道:“你们去吧,本王想一个人在这里静静的待会,不必打扰。” 她现在满心满脑的都想着回大周见素衣,实在不想被两个满脸热切的贵侍扰了清静。 两人的脸上都微微闪过不甘,怏怏退了下去,临去前,姚清清又忍不住转身看了一眼锦瑟,似乎觉得亲王变了,比先前自己得宠的一段时日更加风光雯月,威仪更甚,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那段时光,可究竟是哪里不对了呢,他实在琢磨不出。 待两人退下不久,站了一会的锦瑟忽然感觉到背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她察觉似乎有什么异样时,她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猛地朝一旁侧身闪了过去,只见身后一个身影擦身而过,直直地朝眼前的湖中倾去,想必这个罪魁祸首原本是想要偷偷地把她推下湖去,却不料如今自己自食恶果,所幸锦瑟学过点轻功的身手还算灵活,想也不想的,她一把拉住这个朝着湖中倒去的身影,直接将他就拉到了自己的怀中。 等他倒进了自己的怀里,锦瑟这才发现眼前的这个少年竟然就是那个被指婚的素青篱,看着他错愕地脸色,不由一阵好笑:“怎么?想偷偷做坏事?” 素青篱还没从刚才险些跌入湖中的一幕中缓过神来,就见眼前美得惊人的女子忽然低头凑近他笑道:“瞧瞧刚才多危险,这种事以后再不可去做了,知道吗?。”说完,她伸出手,好笑地捏了捏他略有些肉肉的脸颊,又道了句,“放心吧,你的太女姐姐很快就会收回成命,你也不用再担心要远嫁大周了。”说着,便放开了他,扬长而去。 素青篱愣愣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美如皎月的面容,听着那温煦如春风般轻柔的声音,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回答。直到锦瑟离开许久,他还呆呆地站在原地微微有些失神,久久未动。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此时他的耳后渐渐地升起了一抹淡淡的晕红。 “青篱皇子,你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此时,路过的宫侍们才找到他,“这里可不是宫中男眷可以来的地方,您还是快些回去吧。” 就见素青篱仿若未闻,只是忽然伸手捂住脸颊,飞奔而去。 这一个小插曲没人知道,锦瑟当然更不会放在心上,可素青篱回去却辗转反侧了,一开始是整日里味同嚼蜡,翻来覆去地想她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太女姐姐很快就会收回成命了,莫非她的意思是自己不用嫁给她了?可原本应该是让他感觉到高兴的事,如今却不知为什么反而觉得有些复杂。想来想去都没个结果,素青篱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该亲自去问问这个锦亲王,那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于是神差鬼使的,他又偷偷地去了锦瑟所住的宫楼几次,他毕竟是个小皇子,平日里进进出出也总是不喜欢有人跟着陪着的野惯了,而锦瑟更不知道自己每日闲庭散步的时候就有个人躲在暗处偷看她,慢慢的,素青篱偷看她上了瘾,每次瞧见她甚至还觉得有些羞涩,只觉得这传说中的锦亲王凤眼含烟,秀颜如美玉流光,一身脱俗的气质,优雅俊逸,令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贤良仪这两日觉得素青篱实在有些怪异,前两日他还整日里嚷嚷着要找太女姐姐给个说法,自己绝不想嫁给那什么大周的锦亲王,可这两日他居然安静了不少,时常一个人在房内关着半天不见影子,或者就是整日里嘟嘟囔囔的,一忽儿脸红一忽儿生气的,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对于素青篱,锦瑟一贯以来的印象就只是个君傲天真的皇子罢了,这两日素鸣叶那里一切进展稳定,知道自己归心似箭,他如今也开始展露锋芒,相信很快锦瑟便可以摆脱这里的一摊烂事回大周,因此不由心情大好。 锦瑟并非腻歪的人,既然素鸣叶已经给出承诺,她相信他会尽快掌控住局势,如今的素鸣叶对外依旧是做事雷厉风行,心思深沉难测,有时候明明在笑,却依然给人巨大的压力。他表面功夫做得太好,即使皇太父也没发现他潜藏的欲望与野心。 趁着贤良仪午睡之际,素青篱想了半日又偷偷跑了,这次他想要去找太女姐姐,问清楚太女姐姐是否真的会收回成命,至于他为何这么急迫地要去找他,忆及锦瑟那日的话,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却自欺欺人的没有多想。可当他跑到半路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的却是一个人孤零零独坐在凉亭中面色憔悴的素尹容,不由的,青篱的眼中一酸,脚步慢了下来,这时,素青篱想到了众人的奚落和难堪,对他的窃窃私语,也许他们都没有说错,他真的是个不要脸的皇子,抢了自己哥哥的心上人,如今还要得寸进尺。 想到这里,他竟然有种不敢面对尹容的感觉,只一径转身跑开,却不知该跑到哪里去,只知道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撞到一个人。 “当心……”感觉到自己撞入了一处温热的怀中,随着熟悉的声音响起,青篱抬起头,看到锦瑟正一脸关心地望着他,下意识的,他抓住了自己的裙摆,张嘴想说什么,却紧张的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跑得这么急摔倒了怎么办?” 见他不出声,她忍不住点了点他的额头,调侃了两句便要离开,却在转身时发现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住了。 “你那日说的话……说的话……”他吞吞吐吐地,锦瑟满脸不解。 “什么话?” “你说,太女姐姐会收回成命……” 第104节 “原来你指的是这个……”锦瑟释然,“放心吧,你家太女姐姐疼你,自然不舍得让你远嫁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素青篱脸色更红了,他正想多说两句话,表示他现在其实已经不那么讨厌大周了,就见锦瑟突然从怀中翻出一个布囊,里面用纸包了几块糖果。 “要不要尝尝?”她笑道。 素青篱傻傻地看了她一眼,又盯了糖果看了半晌,不知道该作何表示,锦瑟干脆直接捻了一颗放在他嘴边,才含入嘴中,一股沁人的甜意蔓延开来。 “这可是我平日里最喜欢的零嘴,结果她们却总说女儿家不能吃这个,害得我只能偷偷藏着。”将剩下的糖果递给素青篱,她故作神秘地小声道,“可别告诉别人呀…” 素青篱闻言,立即将糖果接过去收好,对着她笑露出了一对小虎牙。 真可爱,锦瑟忍不住伸头摸了摸他的头:“真乖,好了回去吧,不用多想,你还小呢,你家太女姐姐不会舍得让你嫁人的。” 素青篱却盯着她的手,眸中闪过了一抹异彩,脑海中不由想到早先和太女姐姐争执时的对话。 “男子嫁人便如第二次投胎,就算你是皇子若摊上个赖女便也废了,锦亲王性情温煦心底纯善,你若是好好与她相处必不会吃亏,能嫁得这样的好妻主,不知是多少男儿家梦寐以求的……” 离开时,素青篱慢慢挪动脚步,低头思忖,这些日子来许多不解之事,连同太女姐姐的良苦用心,他如今都有些明白了,低下头他第一次开始忧心,太女姐姐不会果真要收回成命吧…… 也许她是对的,就算远去大周,嫁给这样的人,总比未来嫁给不知底细的要强多了…… “还真是一出好戏呢。”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暗处道:“多日不见小九儿这么孩子气的举动了,还真可爱。到底是我大周国的男男腔王爷,她是不是哄自家夫君也是如此有趣?” “有趣什么?”另一个声音冷冷的道:“堂堂女儿家,做派像个小男儿一般。还有这君傲的后宫,也实在是太不像样,听说那女帝连青楼妓子都召了进来,荒唐。” “八王爷,您也太当真了,这进青楼和进皇宫还不是一回事吗?” “……” “而且我看这君傲后宫也确实挺像青楼的,不过就是只接一个客而已。” “……” “我说,陛下的后宫不会也这样吧……” “你想死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两章会有重口味情节,不适者要当心了。 另外君傲的快结束了,下一卷将是锦瑟很重要的一卷了。卖个关子。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自从太女府回来之后,锦瑟与素鸣叶之间的变化,相信连暗卫都有所察觉了,每次遇到,两人表面上言笑晏晏,可锦瑟总能在不经意时感觉到他炽热的目光,沸腾的好像要将她洞穿一般。 真不知他还需要多久搞定这个局面?但愿在她离宫之前别再节外生枝…莫非他还希望自己再去易容帮忙?… ——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锦瑟实在有些迟钝。 而对君傲的女帝来说,当不当女帝对她来说区别不大,比起她这个名不副实也从来都不负责任的君傲现任第一把手,凤后与皇太父显然就纠结多了,可这位逍遥的女帝哪里会在乎他们的想法,因为素鸣叶刻意的最近一次次让一些国事去烦扰她,这几日女帝竟然忙得都没时间和后宫的一票美人亲近,三两日的还行,可连续半个月她哪里忍的住,于是晚上匆匆吃罢饭,便去了她近日最爱的如弱柳扶风的林美人的宫里,聊了没两句就急色鬼一样的上来扯他的衣裳,想要搂他上榻,而林美人呢,假作推拒了两下,也就随了她去了,更任凭她折腾了半宿,说起来这倒不是林弟弟矫情,只能说女帝实在是长得有些胖,虽说他这个娇娇弱弱的模样泰半有作秀的成分,可总是被一个体重远超自己的女人压在身上也是极需耐力的,再加上女帝因为身形“魁梧”却外强中干,往往到不了一半就气喘吁吁,这时候又得靠他主动迎合,反过来反客为主伺候得她舒服。这着实不是个简单的活,需要足够的体力同时还得不经意的满足女帝的自信心和大女人情结装出不堪雨露的模样。若非林弟弟从小就有颗七巧玲珑心,为了自己和整个林家也都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可能迎合得女帝对他颇为满意,一时间连随文君都暂时的抛到了脑后。 不知过了多久,发泄完最后一丝精力的女帝终于餍足地压在林弟弟的身上,而在她不知道的角度,林美人却睁着眼睛直直地望着床顶的罗帐,神情似是有些疲倦。窗外夜幕深沉,月亮也隐入云层,房中除了微弱的烛光之外,再无别的光线。这样也好,昏暗可以掩盖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可惜空气中那种欢爱过的气息令他实在有些说不出的心情郁结,看了一眼趴伏在身边的犹如死猪一般的女帝,林美人费力的偷偷侧了个身,找到了个让自己略微舒服点的姿势。 而当这位胖胖的君傲女帝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只是眼前的美男,正用一种深深眷恋的眼神望着她,就像猫一般,渴求着主人的爱抚,这更是大大取悦了她。 一只手轻轻地抚着他全身,女帝感慨道:“朕宫中美人虽多,终究还是涵儿你最得朕心,朕想着,不如趁着最近晋封梅昭侍的时候,也给你晋个昭侍位分,你看如何?” 还能如何,林涵立即故作惊喜地想要起身谢恩,女帝却忙按住他身子,笑道:“这里又没旁人,你若要谢朕,有的是法子不是?” 林弟弟立即低下头,俊脸上艳若海棠,仿佛不甚羞涩,心底却是无比冷静。 “陛下……”他温柔地道,“臣妾能得陛下如此厚爱,实是三生有幸。”说到此处,却又故意流露出些许的惆怅,“只可惜臣妾的弟弟,无缘配上锦亲王……” 女帝笑着揉了揉他的胸,说道:“朕并非不想帮你,只可惜这锦亲王实在是个不近男色的主,连朕的皇子都看不上,她毕竟不是君傲的臣子,朕也不能以势压人。” “陛下,只是做个侍君侍郎即可,又不是什么高位的名分,谁会嫌弃美人多?臣妾的弟弟虽是蒲柳之姿,但也粗通文墨,是个才子,想必锦亲王也不会拒之门外,陛下何妨安排一下,让亲王殿下见见舍弟?更何况,亲王千里迢迢来了君傲,若是一个都不娶,岂不是让人笑话我们君傲连个美人都不舍得么?皇子们身娇肉贵的,各位贵人们自然也不适合让他们千里迢迢远去大周,可舍弟向来仰慕亲王才名,陛下就全了他这一片思念之心吧。”林涵说得委婉动人,一心想要劝服女帝,实则只是为了他林家可以更加地位稳固罢了,毕竟君傲女帝风流好色,自己也不知能得多久的宠幸,趁着女帝的新鲜劲还没过去,为自家多求几条路亦是好的,这些日子来,他已经为另一个弟弟求得了一桩好姻缘,让女帝将他许配给了世家之女,虽是侧君,但对一个小小的县丞之子来说,已经算是极好的姻缘了,如今更有锦亲王的机缘在此,林涵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母亲如今虽然因为自己得宠,得封六品司马,却还是远远不如那些家蕴深厚的官宦世家,想要继续在君傲更上一层楼,就必须多多寻找足够份量的姻亲,这也可以同时稳固以后自己在宫中的地位,若是有朝一日能生下皇女,更是妥当了。君傲的皇女们,他们林家决计是高攀不上了,但是锦亲王远来自大周,若是能得女帝指婚,自己的弟弟即便是嫁去了大周也是颇有颜面的。 女帝陷入沉吟,林涵主动凑了上去,又开始使出浑身解数想要魅惑女帝,他扶着塌沿边让自己的裸/露光洁的身子在被下贴近女帝,略带妖娆的扭动起来,缓慢而优美,一只手更是轻轻地在女帝的脖颈慢慢划下抚着,轻柔的如同在水上划过涟漪。女帝微微喘息了两声,好容易才压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思,她毕竟有些劳累了,因此便只是动动手不敢再上真枪实弹,但是林涵显然还有点余力,也难怪,毕竟这对他们林家来说颇为重要,林涵自然会全力以赴。 “涵儿,非朕不想帮你做主,只不过近日朕实在是有些无心于政事,预备退位给太女了。太女和亲王一向交好,朕可以问问她的意见,不过最终恐怕还是需由太女做主。” 咚的一声,林涵的脑袋仿佛被大锤子击中,他一时缓不过神来,脸色骤然发白。 女帝要退位?这是怎么回事… 就见她说完这话后,又再度郑重道:“此事朕还没有透露给第二人知晓,涵儿,若非朕最为宠幸你,也不会透露这一丝风声给你了。” 林涵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陛下如今春秋正盛,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唉,其实朕早有此念了,若非父后不允,朕早就想将这君傲交给太女了,这些年,太女为朕管理国事也破有建树,朕着实放心。前两日她更为朕处置大水赈灾事宜劳累了几日,朕只是看了一些公文便觉得力不从心,看来朕实在是老了,这君位,还是给她来得更为合适。”女帝说着,又嬉笑着用手在林美人的臀部上拍了拍,“如此,朕以后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配涵儿了。” 林涵犹如被天雷击中,显然女帝心意已决,他微微颤抖了起来,素鸣叶是个什么性子他很清楚,女帝一旦退位,他再想为林家谋求什么好处便难得多了,即使生下皇子皇女也没有意义了,还得仰仗着素鸣叶才能有一席之地。而以女帝如今的年纪和她风流的程度来看,恐怕也不会对他有多长久的心思,毕竟他林涵并非随文君那般的绝色,也没有梅昭侍那样的家世。 想到这里,一贯沉静和心思细腻的林美人险些心乱了,等女帝揉着他腰线的大手缓缓地游移到前面的禁区时,他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在脸上摆出一丝媚笑,柔声道:“陛下若果真要做太上皇,涵儿自然陪伴左右,就怕陛下日后有了更多时间,身边美人如云,不再记得臣妾了。”说着,他眼角眉梢涌起忧伤,幽幽叹息道:“罢了,涵儿如今能有幸服侍陛下已是福气,至于弟弟他的姻缘,就自求多福吧。” 说话时,林涵的声音一泓清澈山泉,轻声慢语的就叫人熄了火,女帝本就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哪里禁得住自己如今心尖尖上的人禾眉微蹙,见他神色落寞,不由自主地便道:“朕反正亦要退位为太上皇了,权当为涵儿做些事,让太女立下一道懿旨,把你的弟弟嫁予锦亲王为侍君,她若还不答应,朕就让她无法即位。” 所幸林美人早已了解女帝这种大话说过就忘,承诺和放屁一样的风格,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大喜:“臣妾哪敢让陛下为此难为,过两日,陛下不是要宴请锦亲王么?届时让舍弟参加,陪着亲王聊上几句,也许亲王自己会看上舍弟也不一定。” 女帝一听深以为然,不由觉得眼前的人更加善解人意,自然心头更爱,抱着他又上下其手亲了两口,揉搓了半日这才罢休。 待女帝离开后,林美人肃穆着一张俊颜,沐浴后坐到了镜台前任宫侍们为他梳头整装,当他款款起身不经意在镜中倒影看到他胸前脖颈的几抹欢爱时的青紫痕迹时,他的眸光又沉了几分,伸出玉指轻轻地抚了几下,面上隐隐地似是划过几分嫌恶,当即便拉高了衣襟盖住了痕迹。 “大哥,陛下离开了?”一个美少年盈盈走到他的身侧,眉如黛、眼似星,一头乌云似的青丝随意挽了个髻,身姿宛若风中弱柳一般,虽衣饰简单,却掩不住明眸皓齿,玉容芳华。说话时,他神情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显然是怕极了什么。 林涵转身拉住他的手:“坐下吧,不必担心,我让人唤你出来,自然是女帝她已经离开多时了。” “嗯。”少年这才舒畅地笑开了眉眼,随即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家哥哥疲惫的脸色,愧疚地道,“大哥,都是为了我们林家,你…受委屈了…” 在林策看来,女帝虽是九五至尊,可是以大哥的姿容,虽嫁不到豪门贵胄,但去个书香门第做个正室却是绰绰有余的,女帝毕竟风流好色,又无能臃肿,无论外形还是才能,在这美少年林策的心里,都是远远配不上林涵的,可是若非如今林涵入了宫得了宠爱,母亲和林家也不会有现今的地位,自己的二哥也嫁了个好人家。只是他看着自家大哥高高束起的衣领,心里还是不由发酸,知道他定然又是曲意奉承了一整夜。 仿佛是知道林策的心底在想些什么,林涵摇了摇头:“三弟,别这么想,大哥如今在宫中锦衣玉食,多少人都羡慕不来,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便是将来女帝不再宠爱我了,母亲也已经得了六品司马的官职,二弟也嫁入了名门,我们林家以后也再算不得是小官小吏,处处仰人鼻息了。” 他说着,扬手让身边随侍的人纷纷退下,这才开始对林策说起了知心话:“这些日子,我让你躲在宫中,就是怕你被陛下看到纳了去,陛下虽贵为君傲女帝,却绝非良配,如今宫中佳丽没有三千也有五百,你大哥我也就只能得陛下一时新鲜罢了,我已是这条路了,又何必拉带上你。”说到此处,他自嘲地一笑,“如今只要能看着你顺利出阁嫁个好妻主,我也就放心了。” “大哥,我都晓得,可是,那锦亲王毕竟位高权重,是大周的亲王爵,我们如今已是应有尽有,又何必再攀附上这门姻亲呢?” “怎么?你不愿意?”林涵诧异,随即展眉道,“想必你是还没见过那大周亲王吧,听闻她可是一表人才,极为俊美,又极负才名,你若见了定会中意。”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林策被他说得羞红了脸,眼神却是有几分坚定,“若说你和二哥,的确都算是嫁得不错,一个入了宫,一个进了世家,可你们终究都只是侧室偏房,我林策虽说不才,可这辈子早已立下心愿,绝不愿意与人为侍,哪怕对方是天潢贵胄,天之骄女,大哥,三弟这样说,只是希望你勿再为我操心了……” 见林策谈到自己的婚姻大事时虽羞得脸颊都泛红,却眼神清明,显然早已下定决心,林涵不由一楞。 “做正室?三弟,你要知道,若你要做正室,便只能嫁到中等官吏家,偏远外省去了,如今我接你到宫中,正是让你看看这极度繁华之地,现如今你见过了我和你二哥,果真甘心日后过着平淡的日子?” “大哥,我想的很清楚了。宁为素人夫,不为富家侍,我林策虽然比不上你与二哥的才情容貌,却也不是个妄自尊大的人,我从不在乎这些富贵荣华,只求大哥别再为我费心了,那锦亲王再好,也与我无关,我更从未妄想要嫁入豪门世家,我有自知之明,自觉高攀不上。” “你……”林涵从小就一直心比天高,费尽心思为两个弟弟安排了他觉得无比妥帖的婚事,却不料如今三弟却和他有不同的意见,不由皱眉。 “也罢,如果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多做勉强。”林美人看了一眼自家的弟弟,面上仿佛已是为他话语所动,心里却是打起了不同的主意,“不过我方才已经对陛下提过,要带你参加三日后款待锦亲王的宫中庭宴,届时你是必须要去的。” “大哥,那陛下岂不是要见到我了。”林策愕然,虽然他早已被林涵接到宫中,可林涵向来对他保护照应的极为周全。 “你放心吧,宫中美人如云,你虽姿容不俗但也不会过于出挑,大家必然都是花枝招展,陛下是不会注意到你的。” “也好。”林策如此一想便也放心了,虽入宫几日,但为了不给大哥惹麻烦,林策总是乖乖的憋在林美人的宫室附近转悠,从不敢越雷池一步,少年毕竟有些好玩的心性,如今有个光明正大的的机会见识见识,他自然高兴。却浑然不知自家的大哥打的是另外的主意。 林美人见林策一脸雀跃,微微压抑下了心头的不安与惭愧,他决心要弟弟嫁入大周亲王府,绝不仅仅是为了三弟和林家,也有存了为自己的念头,因此无论三弟同意与否,他都会用一切手段极力促成。想到这里,他不由又忆起那日在皇太父那里的那个大周小宫侍,那时他不也一样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愿嫁人为侍,即使是太女亦也一样,那小侍虽姿容仅仅清秀而已,却端然优雅,目光清澈,便是他这样一个一开始有些故意想要为难他的人,也忍不住为他所吸引,产生好感。 思及此,他的嘴角不由微微扬起。 此次宫中宴席,据说正是女帝和太女为锦亲王送行的宫宴,可说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了,早听闻这位锦亲王性情温柔却不怎么近男色,使得很多人都无从下手。不过所幸她是个好性子的人,就算用了点手段让她不得不认下这笔帐,日后应该也会对三弟好的吧。 他看了眼一旁正兴致勃勃地把玩自己台上首饰的林策,心中微微一疼,却又很快的放下这种念头,男儿家总要嫁人的,还是让林策抛开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吧,正君又如何,嫁到贫寒之地,过着清寒的日子有什么好,而以林家如今的地位,若要让林策下嫁给商贾,虽然能过上富庶的日子,林涵却又百般不愿。再说就算是官宦人家,若官位不高得的是个苦差事,过得也不就是那样的日子,他的母亲就是个最好的例子,虽然只有父亲一个正室,感情和睦,却逢年过节连好些的头面首饰都买不起,全家上下也用不起名贵的绫罗绸缎。 想来想去,自己做哥哥的能为他煞费苦心,日后林策定会感激他的。 林涵心意已决,可叹林策却丝毫不知情,只一心以为自己宫中玩不了多久便可以回家待嫁了。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又是宫宴…… 锦瑟得知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是心悬到了嗓子眼儿!但凡是什么大宴小宴,她就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眼皮直直乱跳。可听说这次宫宴又是特特为是为自己送行的,想到自己很快就可以离开君傲,回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素衣身边,锦瑟决心忍了,免得到时候素鸣叶埋怨她不给面子,又持着把柄搞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要她担。 这次宫宴很是特别,似乎是太女正君梅若瑾所提议,直接将酒席摆在了御花园里,有花木成趣,湖水相依,再让一些美人在亭台楼阁中抚琴起舞,以便大家可在桂花香中赏月,倒是别有意趣。只是锦瑟看着夜空中皎洁的明月,心下却微微怅然。 花宴设在了整个御花园最大的荷花池边,此刻微风习习,有管竹之声悠悠荡荡的飘了过来,穿梭在恣意绽放的百花间,又像是羽毛一般轻柔,带着起起伏伏的旋律与不断的欢声笑语。 女帝和凤后来的时候,众人不过起身行礼罢了,可素鸣叶这个太女一到,却是全场鸦雀无声,霎时间噤若寒蝉,他本就生得面如冷玉,身材更是欣长,此刻目光朗朗的静然站立,仿佛有湛湛光华从他的身上绽放开来,真是说不尽的气度雍容,风姿照人。 等他抬了抬手示意开席,众人这才敢略略随意,由此可见其威慑。 看着他如今浑然天成的帝王威严,锦瑟眼睛微眯,心里说不清是何等复杂感受,他果然还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也许,从他伪装成女人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心里就早已不记得自己的性别,不再畏惧任何困难,而是已经知道前路该怎么走了。 与之相比,梅若瑾反而是显得稳重沉静许多,他穿着银白素缎长褙子,冷蓝镶滚,坐在素鸣叶身侧,向众人款款颔首示意,却似有一种久居上位的端凝气度。锦瑟感觉到当他的目光仿佛无意地划过自身时,平静冷淡,像是一泓静谧的春日湖水。明明是位清丽公子,却让人觉得尊贵不凡,站在素鸣叶身边,看起来十分登对。但锦瑟只觉眼睛被刺的生疼,这可是两个男人啊…… 对所有人来说,如今的女帝与凤后就如同是一对摆设,不过这位无能好色的女帝也有她的优点,正因为从无野心,一向随波逐流,她的脾性相对简单心事亦也不重,从来不会多疑下臣们对素鸣叶比对她更恭敬地态度,唯有凤后,神色微微有些复杂地想着如今病倒的素尹容,心中暗悔当日不该起了那样的念头,害得他如今求而不得,精神郁郁。女帝却没有那么多忧虑,此时她身边如同花团锦簇,正围着几个他近日最宠爱的后宫侍君,当然也有林涵与林策的身影,但因周遭实在热闹,那些围绕在女帝身边的几个后宫贵人们有的清新淡雅,有的妩媚风流,有的明艳照人,使得林策那等姿色很快隐没在周遭的姹紫嫣红中去,完全没有引起她的注意。而女帝一想到待日后将帝位交给太女,自己每日可以更得逍遥,忍不住就是满脸的得色,觉得神仙也不过如此。说到底,她也是个容易满足的小女人。 而更有不少心有灵犀者,明白君傲的太女如今已经差不多是离帝位一步之遥了,女帝亦是默许的状态,也纷纷起身对着素鸣叶遥遥敬酒,太女素鸣叶自然是来者不拒,随即便很自然的将目光瞥到了下首始终很想低调的玉锦瑟身上。 “今日宴席,虽说是为了招来大家饮酒赏月,但相信各位明白,主要还是为了给大周锦亲王践行,想这短短几月,锦亲王来我君傲,尚未充分领略我君傲的大好风光,这就要回去大周,实是可惜啊。” 锦瑟面色一怔,随即严阵以待,亦起身彬彬有礼道:“太女殿下客气了,在下久未归国,心中着实对府中放心不下……” 却见梅若瑾一脸微笑的接口道:“看来还是我等招待不周,没能让亲王宾至如归。”说着他还刻意的撇头嗔了太女一眼,“这就是殿下的不是了……” 素鸣叶不由哈哈大笑,搞得锦瑟心里腹诽,这两个男人,果然都是一块做皇帝的好料子,瞧他们相敬如宾,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别人看了,只怕还真以为太女与正君夫妻情深呢。 “好吧。”素鸣叶还佯作无奈的样子,伸手拿了酒杯,一面缓缓道:“既然亲王如此想念大周,那就依亲王所言。”还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谁让本王舍不得亲王呢想要多留亲王几日呢。” 梅若瑾依言领会:“想必亲王也愿意再多盘桓几日,以让殿下一尽心意吧。” 两人都是一副想尽地主之谊却没有办法的模样,锦瑟却是很清楚这两人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一个么琢磨着要把自己的两个好兄弟送做堆,一个么估计还是巴不得她能改变主意纳了自己的弟弟或者再去他的后苑替他收拾烂摊子。 因为锦瑟事先便对素鸣叶重申,若今日有什么皇子参加,或者来个什么赐婚的把戏,她铁定拂袖就走,有她这番斩钉截铁的言语,素鸣叶两人自然不会替她找不痛快,因此整个御花园的亭台楼阁花宴上并没有要跑来对她献殷勤的少年。 然而锦瑟却不知道,眼下惦记着她的,可不只是这一对“夫妻”而已。 “三弟,那便是锦亲王,你可看到了?”林涵打从锦瑟开口说话起和看到她嘴角噙着的那抹淡笑,就总觉得似有什么说不出的熟悉感,却也并没有多想,而是对着林策大力的鼓吹了起来,“如今见了她,你可知什么是丰神如玉,惊才绝艳了吧。” 林策毕竟是个未出嫁的少年,自觉盯着别的女子看于理不合,因此只是碍不过哥哥的好意粗粗略了一眼 便低下头道:“的确是个出色的人。” “那你可改变主意了?”林涵期待地问道。 林策沉吟片刻,低低摇头道:“大哥,你就别为弟弟费心了,如这样丰神俊朗的人物,我们又何必高攀,我只求简单快意的生活,大哥二哥你们如今虽是应有尽有,但说真说过得舒心,恐怕不易吧。” 第105节 这句话犹如一根尖刺,直直地戳到了林涵的心底,他面色微微白了一霎,却见下一刻,林策忐忑不安的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对不起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心中不由暗悔为什么要一时不慎说了句真心话。 林涵敛了敛神色,强自笑道:“没关系。”遂又忍不住瞥了一眼那云淡风轻,举止优雅的玉锦瑟,暗忖道,恐怕也只有这般神仙般气度的人,身边才会有那般同样气韵不凡的侍儿相随吧。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开始悄悄地用眼角在锦瑟与素鸣叶身后的众侍中找寻了起了那个宫侍的身影,当寻了片刻却没有看到时,忍不住的有些微微的失望。 暂且压下心中的感念,林涵注视着林策,语重心长的道:“三弟,别怪大哥多话,如锦亲王这般的人品的女子着实不多见,如今正是大好机会,我已经和陛下打过了招呼,一会自有人领着你上前去和这锦亲王见个礼,认识一番,若你能好好把握这番机会,有陛下做主,日后便是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日子了。大周的繁华绝不下于我们君傲,何况她又是大周女帝最为宠信的亲王……” “大哥,别说了。”林策摇头道,“我知道大哥为我的婚事费尽了筹谋,可我如今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我心气不高,只要家风清正的,争气的,肯踏踏实实的过日子,贫寒些也无妨。大哥,我知你是一番好意,只是我…我…”说到这里,林策终于还是羞红着脸,低头揉起了衣角,林涵不由心中微微一叹,面上却只不动声色道,“我明白了,好吧,大哥也不逼你什么,只要你想清楚了即可。”说着,却又偷偷地对着身后的侍从微微使了个眼色。 林策哪里知道他的心理挣扎,闻言这才放松了下来,对着林涵带着歉意的笑了笑,便回神只一心专注于花宴上的种种节目了。 不消片刻,便有一些宫侍带着一蓝蓝鲜花鱼贯而入,既然是花宴,自然要有花为伴,因此一些美少年们便分别别有心思的打扮成花童的模样,提着一支支的鲜嫩娇艳的花儿,而那茎叶上分明又束着一张张便笺,带到了各个君傲的臣子面前,这种游戏倒是君傲素来有名的风雅玩法,这些花儿皆是应季的名品,各有不凡,花枝会随着击鼓声而被各个花童递送到一些人的手中,得了花枝的人便就必须要借题表现一番了。 这不就是击鼓传花嘛,锦瑟心内好笑,就这样轮番了几回,竟然就真轮到了她,待打开了花笺,宫侍们便高声道,有请锦亲王赋曲一首…… 好在今夜素鸣叶和梅若瑾都很识趣的没有找什么七七八八的狐媚人过来给她添乱,不过就是唱个诗歌应个景,锦瑟倒不会不乐意。她婉拒了身边的花童给她抚琴伴奏,直接拿起一只筷子,噹的一声敲在了桌上的玉碗,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直接清唱道: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天地悠悠,我心纠纠此生绵绵,再无他求求之不得,弃之不舍。 来世他生,来世他生,无尽无休。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一时间,万籁俱静,相较于锦瑟清澈透明的歌声,众人此时显然都已经着迷于这词中的意境。 一曲终了,许久鸦雀无声。园中,纤萝不动,百鸟不语。 谁也没有想到,这种悲怅缠绵,婉约悱恻的曲子,竟然会出自一个女人之手!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直到锦瑟唱完,她抬头微微一笑,道了句:“献丑。”霎时间,方才淡淡的忧郁尽消,取而代之的是无比清隽的气质,似一缕竹枝立在场中,翠绿又清贵。 这时候,所有人方才回神过来,余味萦绕,只觉得绕梁三日不止,纷纷赞叹不已,连素鸣叶亦微眯起眼,缓缓道:“倒是小瞧了亲王,想不到亲王还有如此之才。” “惭愧,其实在下只会这一首罢了……”锦瑟倒没有撒谎,她上一世就不爱唱歌,朋友找她去ktv之类的都是别人麦霸她听歌,这首歌还是从一个自己喜欢的电影中学来的,也不过就是闲来无事哼哼两句,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可别人哪知道她想什么,只以为她是自谦,对她更是欣赏不已,弄得锦瑟倒是风头无二。 林涵再度看向自己的弟弟,只见他目中带着满满的欣赏,却神色清明,显然只是单纯的喜爱,并没有其他的绮念,更没有如其他宫侍那般带着娇羞爱慕的眼神去看锦亲王,不由有些失望,心中明白,自己只能用下一步棋了。 过了一会,就见一个林美人宫中的小侍匆匆赶来,对着林涵仿佛低低耳语了几句,林策微微偏头,注意到自家大哥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焦急。 “大哥,怎么了?” “无事……”林涵既是存心要惹林策上钩,自然表现的表里不一,嘴上虽如此说,神情却还是刻意的流露出了几分不自然,于是在他的再三追问下,那小侍这才踌躇的开口解释道,自家的主子方才更衣室,不慎将一串随身的珠串儿丢在了偏殿的房内。 果然,单纯的林策不疑有他,急急追问:“可找的回来?” 他在这深宫中虽只住了几日,却也知道,后宫侍君的随身饰物都是记档的,尤其是陛下所赐的,若是教旁人拿了去作些诬陷的勾当,日后只怕会夹缠不清。 那小侍只低低啜泣着,躲在林涵身后不敢叫人看见,偷偷地道:“奴不过是下人,进不去那偏殿,只敢在外面看了几圈,却花坛边树下都遍寻不着……” 林涵叹口气:“罢了,许是我丢在了桌上,也怪不得你,谁让我方才累了,想小歇片刻,结果却如此不慎。” “主子如今要留在这里陪这陛下走不开,可奴又不能为主子分忧,实在心焦……” 林策听到这里,大致心里有了谱,不由出声道:“大哥,不如我去吧。” 那偏殿他知道,离林美人的宫楼很近,平日里算是个僻静的去处,靠近一侧九曲回廊,环境很是幽雅。 林涵还在犹豫,林策忙道:“陛下这里还需大哥服侍走不开,我却是心无挂碍,让这小侍带我过去,我终究算是半个主子,若是有人在里面也可以周旋一二,不像小侍连进都不敢进。” 林策毕竟天真,更不了解宫中的情况,他却不想想,林美人的贴身内侍亦是有品级的,哪里会无权进入一处偏殿找东西。 林涵见他一番好意,只点点头感动道:“那就有劳弟弟了,还望三弟你快去快回,勿要让人察觉。” “哥哥放心吧。”林策不疑有他,飞快地起身静悄悄地走了。 这一个插曲没人知道,锦瑟也仍自顾自的边饮酒边赏月。 不得不说,梅若瑾此人的确颇有心思,此时偌大的荷花池上搭建了一处宽阔的竹台,一群少年在上面翩翩起舞,远远望去,月下映荷,少年的身影更是倒影在水中,与开得正盛的荷花相映成趣,可说是雅俗共赏。 锦瑟却浑然不知自己正在被人算计入瓮,那林美人既然得了女帝的金口御旨,事先自然会把自家的一些安排透露给她,却掠过林策不愿意一节,只说自己的弟弟倾慕锦亲王已久,愿借机单独相会。女帝是何等样人,只觉得若是事成也是一段风流佳话,自然也听任他安排,遣人把那处需要用的偏殿早早的就周围都清理了个干净,林美人和女帝这里打过了招呼,着手起来更加心无挂碍。 那一头林策随着小侍入了偏殿后,在外找不着大哥的珠串,便又入了内厢房,一心细细地开始翻检,这里毕竟是男子的后宫所在,他绝对想不到会有其他的人入内,因此根本没有注意到房内早已燃了半日的香炉,以及身后小侍何时走出外殿甚至偷偷地关上了殿门。 他找了片刻,额上都细细地渗出了汗丝却仍是一无所获,不由有些焦急,正在这时,突然感觉一阵晕眩,刚扶着床沿坐下,却又觉得一股燥热从下往上直直地冲到了头顶,一张玉面都禁不住红了大半。 林策虽尚未经人事,不知道这是动情的征兆,却也察觉不对,背后窜过战栗,此时他才想到去推厢房的门,却发现连内殿都被人从外面锁上了,他心里头越慌,越是怎生也打不开,急得欲哭,正要喊人,却又觉得周身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无,倒是口干舌燥的,天旋地转,于是闷头便倒了下去。 朦胧中,他开始不停地在扭动着身子,昏暗的室内,只见美少年凤目半睁,眸光有如流火,口中开始泛出细碎的□□。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 按照林涵原本的计划,不多时,锦瑟就会因为一个宫侍“无意”打翻了一杯水酒在她的身上,而被引到那处无人的偏殿,照他想来,任凭她是如何的柳下惠,凭借殿内精心准备的香炉,再看到如此裸逞相待的美少年,说不得烈火干柴的,等到了生米煮成熟饭,再让陛下派宫中侍从当场“撞破”,届时,这位一向温柔的锦亲王,怎么说都得立即娶了自家的弟弟。 林涵计划得十分周到,只可惜,他的计划却出了一点偏差,那而那点偏差就在女帝身上。 今天的林策,在林涵的精心打扮下,特地着了一袭简单的藕合色对襟绡纱罗衣,月白水波纹绫裥裙。 配上他精致白皙的五官,就仿佛盛夏池塘里一支刚刚绽放还挂着露珠儿的粉色荷花,不仅漂亮,而且娇嫩里透着清爽,让人不觉生出几分柔软之意。 林策不知道的是,这幅打扮在一众华丽盛装的贵人们中间的确是不起眼,却偏生引起了女帝的注意。正如同鲍鱼鱼翅吃多了,总会也想尝尝几口清粥小菜,对女帝来说,若论皮相这林策并不是特别让人惊艳,他眉目姣妍、粉面含春,这样如花似玉的美少年后宫并不少,不过胜在浑身上下都是一股纯净气息,即使他的容貌在后宫贵君之中只能算中上,但这种小家碧玉的姿态却和他大哥林涵一样,会让人别有一番滋味。女帝上了心,却聪明的没有流露出来,本来在她看来,她看上一个男人是对方的福气,不过既然林涵有了那样特别的安排,女帝也想另辟蹊径,干脆就自己过去,宠幸了这个美少年岂非更佳,至于锦亲王,反正她这里也不差什么美人,随便再补偿几个就好了,再说她自从来了君傲,也似乎对君傲的美人兴致不那么高,而林美人这件事又分明是瞒着太女的,若是被太女知道了,女帝真心怕她撂摊子,思来想去后,女帝决定自己亲自上阵,上了林策,并且对她这样的决定还带着喜滋滋的猎艳般的新奇,大不了事后就直接封赏他一个美人的位份,对于新入宫的来说,算是很厚的优待了。 这边厢,林涵不知道女帝有了这样的念头,他眼角始终不为人知地注意着锦亲王,在看到她果然被宫侍们带下去更衣后,不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连女帝什么时候找借口悄悄离席都没有注意。 有了女帝这样的小心思,锦瑟自然不可能再被引去林策所在的偏殿了,正好她自己也想随便走走,于是便没有拒绝侍从的建议在一旁的桃林中随意散了散步。而这个相貌平平看似忠厚老实的宫侍原本就是奉了女帝暗中的旨意,要拖住和看住锦亲王,让她暂时既不要回席面,也不要跑到偏殿的附近去坏了女帝的艳事,因此便只是恭敬地跟在锦瑟身后亦步亦趋的像个不存在的人一般陪着她。 两人都没有做声,只是渐行渐远,走到了一处极为僻静的地方后,却不知道哪里,似乎传来了几句低声话语,锦瑟面色狐疑地朝四周看了看,而宫侍却忽然变了脸色。 在后宫里,有时候最怕的就是遇到不该遇到的事情,看到不该看的,会躲在这种地方说话的,那一定是见不得人见不得光的,虽然眼前的人是尊贵的大周亲王,可他自己不过是区区一个宫侍,若真的露了形迹事后被杀人灭口也是正常的。偷偷地想要抬手拉拉锦瑟的衣袖,却发现锦瑟皱了皱眉,反而朝说话的地方更靠近了几步,她将身形掩盖在一处假山石后,而在看到那宫侍煞白着脸蛋过来时,她甚至还朝对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只听见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轻轻道:“陛下的的确确是朝着景琗宫西偏殿去了,奴刚才亲眼看到的,而锦亲王也被陛下引开了。” 原来锦瑟之所以会前去偷听,正是因为依稀间似乎有听到自己名字的缘故。 说话间,她悄悄探出头去,看了看正对她方向的另一个男子的脸,一看之下不禁暗疑,这不是随文君吗?肌肤若冰雪,眼睛如墨玉一般,嘴唇娇嫩的像花瓣,穿着玄色倭缎交领长衫,一头乌发散在肩上,粉红色的樱花落在他乌黑的头发上,慵懒而魅惑,玉容芳华,说不尽的殊色照人,真是玉人一般的绝色男子。 “贵君,你若是不作什么,只怕林家兄弟就都要被陛下纳入后宫了,届时……” 随贵君听了,沉默了会儿:“陛下见异思迁的毛病是改不了的,我便是倾国倾城,也不可能留得住她一辈子,再者我的出身又……。”话语中,带着满满的疲惫。 那显然算是他心腹的宫侍闻言急道:“陛下已经快两月未来贵君宫中了,若是贵君还如此自暴自弃,来日一旦失去陛下的宠爱,只怕顷刻间就要被凤后和皇太父联手惩治,这宫中悄无声息死了的人还少了吗?奴的命是贵君救的,一心只盼着贵君好,如今这宫中,无人有贵君这般的美貌。就算陛下的魂一时被其他人勾了去,但只要贵君擅用手段还是颇有胜算的,只是贵君您为什么从不主动邀宠?如今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贵君毕竟不像其他后宫主子,这宫里,贵君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陛下了啊。” 来人说到这里,声音中带上了显而易见的焦虑。 随文君听了,沉默了会,似乎还在犹豫,那男子又道:“如今就是个大好机会,总不能等林美人的弟弟入了宫,他们兄弟联袂起来,不如趁现在,就偷偷地把林美人的弟弟带走,贵君亲自过去伺候陛下,陛下平日里就喜欢尝个鲜,弄些新鲜的把戏,如此也能趁她的愿…更能把她的心拉到贵君这里…” 那宫人絮絮叨叨的说着,随文君一言不发,锦瑟也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换成安澜后宫的那些不省油的家伙,估计早就按照眼线说的,过去趁机做些什么了,能得先机有什么不好,邀宠和不择手段不是每个后宫妃子都会干的事情吗? 就听见随文君却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如馨,你不懂……自我十三岁那年第一次在青楼被逼着接客开始,我的心就死了,所有的女人在我的眼里都是一样的,好容易被人赎了出来…但我早已没什么念想了,无非过一天是一天罢了…就算是陛下在我眼里也和恩客没什么区别,我可以在她来我宫里时对她虚情假意虚以委蛇,可做不到主动邀宠,我也是吃过不少苦的,好容易才熬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又没有什么家人,就算是荣华富贵之极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他苦笑一声:“凤后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皇太父觉得我是后宫之耻,这些我都知道,可我就算再美再会诱惑陛下,也架不住将来有一日年老色衰,眼下无非也就是这样过着了……” 他虽然没说多少过去的事情,可几乎每个字都埋藏了几多苦痛酸楚,听得锦瑟也是心头一酸。 可她身边的宫侍就没这么好的情绪去伤春悲秋了,他吓得牙齿都开始打架,浑身更是站站发抖,一个不稳肩膀擦过了一旁的假山,落下了几颗碎石。 锦瑟无奈地看了已经害怕的脸色惨白的小侍一眼,再待下去,就算她自己不出声,就这家伙的哆嗦劲他们也得暴露,想到这里,她无奈地轻轻地把他朝旁边一指,自己从暗处走了出来,朗笑道:“两位真是好兴致,竟然会在这里赏月?” 而那被锦瑟推开的宫侍继续呆在原地,对锦瑟主动跑出去的做法,他一开始是吓的魂飞魄散,手脚冰凉,可估计到她这么做也是为了让自己不被发现,于是反倒强自镇定下来,却是一步步偷偷地朝外离开了。 锦瑟一出现,那背对着锦瑟的似乎叫“如馨”的宫侍当先就是浑身一颤,随文君却是好多了,他直直地看着锦瑟走出来的身影,半晌不说话,似乎也在努力维持表面上的平静。 “看来倒是本宫打扰了亲王的雅兴……”随文君对着一旁叫如馨的宫侍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如馨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在这样的场合下他自然不敢也不能说什么,虽然女帝仁厚,但是作为她宫中的内侍偷偷地跑出来通风报信,凤后绝对可以以家法处置。 锦瑟果然就没兴趣管他们商谈的事情,若非听到自己的名字,她也不会现身,更不可能去和一个小宫侍计较了,因此眼角都没有朝那人身上瞥去。 而待那宫侍离开后,随文君忽然温柔的冲锦瑟一笑,他这一笑,端地是倾国倾城,让锦瑟眼角忍不住跳了跳。然后,他开始缓缓地朝锦瑟走近。 “亲王既然来了,想必刚才也听去了不少吧。” 锦瑟故作淡定的站在原地,就随文君这副模样,怎么着也不可能杀人灭口吧,再说她还有两个暗卫呢,这样想着,她就没有退,稳稳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靠近到身前。 随文君走到她近前几步,终于停了下来,他看着她,也不等锦瑟反应过来,便飞快地伸出手扣住她的下巴,然后他头一低,唇覆上了她的唇!这个动作,他做得想也不想,似是本能!可就在他的手扣上锦瑟的下巴时,锦瑟马上感觉到不妥。她急急侧头,于是他一吻覆来,只罩上了她的唇角。 “随贵君这是什么意思?”完全没有任何吃到美人豆腐的高兴,锦瑟面色冷漠,用力擦着自己的唇角,话虽如此,近距离下,随文君还是看到她的脸刷的红了, 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是这种反应的随文君,双眼却带着笑意:“自然是能为了让亲王坚守秘密……”说着他甚至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似是惊讶道,“没想到亲王还真是个如此冷清之人。”面对如此美□□惑还不动心的,从来无往而不利的随文君几乎要开始怀疑起自己的魅力。 “你放心,我本来就没兴趣管你们的这些破事。”锦瑟冷冷道。 “可本宫不太放心呢……”随文君眼眸中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邪魅的笑容让人迷醉不已,“不如,我再拿亲王当初易容成大周小宫侍的事情来做交易如何?” 闻言,锦瑟不由周身一僵。 就见随文君忽然愉悦地笑道:“啊呀,看亲王的样子……我本来还是随便猜猜的呢。” 这话一出,锦瑟的脸色当即就更难看了。 这边锦瑟与随文君狭路相逢,正在“愉快”地谈论着,景琗宫偏殿那边却又是另一番旖旎了。 女帝做贼似的来到西偏殿,带着难以名状的刺激感踏入了房内,因怕有人撞破或者被那林策认出来人,内殿之中黑暗一片,只听到少年此时略显压抑的呼吸声。 “美人儿,别怕,朕来了,朕会好好疼你的。”女帝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靠近床铺,脱着身上的龙袍。 这段时间,林策早已被迷得失去了绝大多数的神志,他面色一片绯红,眼神迷离,口中断断续续的吟出几声,外衣已经不知去向,而内衣的领口也已经被他拉扯的露出了小半香肩,实在是让女帝看的血脉喷张,只觉得口干舌,欲/火焚身,不多时,内殿便传来了衣服的摩擦声,亲吻声,呻/吟声…… “亲王难道不想知道,刚才我们谈的事情为何会和亲王有关?” 锦瑟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目光也平平静静的。 随文君也不卖关子,三言两语地便提了林美人和女帝的各自的小算盘,听得她直皱眉头。 “可怜了一个娇滴滴的公子……”随文君惆怅道,让锦瑟奇怪的是,他的惆怅带着同情,绝没有半分的不悦或者嫉妒。 “若不是那林美人机关算尽,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锦瑟说道,“难道我到你们君傲来,就活该被算计?”在她如今知道了林美人的盘算后,就只觉得恶心,这不是赤/裸/裸的打脸吗?存心逼着她娶个不认识的人,和当初凤后的绑架有什么区别。 对待锦瑟的不屑,随文君容色平静如一腔空水,嘴角甚至有了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亲王就不去看看那林美人的弟弟?可也是个姿容不俗的美人呢,不然也不会引来女帝的垂涎了。” 西偏殿内,呻/吟声开始越来越大,期间还夹杂着低喘,这种貌似偷情的滋味实在是让女帝兴奋不已,忍不住就道了句:“美人儿,你可真是个妖精。” “啊……嗯…啊…”林策躺在女帝的身下,因药物的作用,他周身白玉般的肌肤上染着玫瑰般的绯红,他动情地喊着,激烈的扭动着身子,似乎犹不满足,这种疯狂的模样和他之前白莲花般纯净的气质产生了极大的反差,深深地满足了女帝。 她用力地拍打着他的臀/部:“对,就是这样,美人儿……让朕好好疼你。” 战况开始越来越激烈,女帝似乎也受到了房内残余香味的影响,一时间,撞击声,呻/吟声,低吼声此起彼伏,身经百战的女帝简直是十八般武艺都用了出来,不停地变幻着姿势,弄得本就神志不清的林策更是娇喘连连。 而不知何时,西偏殿外也渐渐有了一些影影绰绰的身影,那是林美人带着几个贴身内侍赶来的身影,虽说是要逼着锦亲王认下这桩婚事,另一个终究还是自己的弟弟,林涵自然不能把她逼急了,因此决定亲自上阵。 看了看月色,随文君颇有些感概地道:“看现在这个时辰,陛下应该已经得偿所愿,而林美人,想必也要赶过去了。”他看了一眼锦瑟,忽然微微扬起嘴角笑道,“真不知道当他发现和自己的弟弟躺在一起的不是他所期盼的锦亲王时,该是如何反应呢?” 锦瑟的脸色霎时就又黑了几圈,看来她还得感谢女帝的好色,真要中了这种低劣的招数,她的脸都可算是丢尽了。想到这里,她也没心思继续和随文君在这里看风景了,在这君傲皇宫,以后还是得步步小心,早日回大周才是正事。 第106节 她看了眼随文君,忽然间笑靥如花:“其实在我看来,在这宫中,随贵君也不是果真的如刚才的那个宫人所言的手无缚鸡之力,毕竟能用恩情拉拢到女帝身边的人,颇为不凡啊,那区区林美人的弟弟就算入了宫,也不过是一时风头而已,想必最终还是能让贵君拔得头筹。而本王也马上就要回大周,不吝和贵君结个善缘,若这段时间贵君能提前知道一些针对本王的……额……类似的事,还请派人通知一声,这份人情,本王记下了。” 看着锦瑟气定神闲的模样,随文君垂眸,暗暗想道:难怪,她会如传言说的那般! 慢慢的,他绽颜一笑,说道:“好。” 看着锦瑟离去的身影,随文君眼眸幽暗,深邃难测。一直安静地等那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才提步离开。 等到锦瑟回到席中,身后的侍从又为她斟了一杯酒,酒香四溢,沁人心脾。 锦瑟忍不住端起来细细闻了闻,赞道:“好酒,色泽清,香气醇,不是凡品。” 说着,轻轻品了一口,闭眼回味,眉眼都舒展看来。 此时此刻,她自然也已经注意到了女帝和林美人都不在席间,不由再度了然地一笑,自斟自饮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锦瑟的重口味部分还没到,大家忍一下。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锦瑟回到寝殿的时候就挥手让所有的人退下,她感觉自己有些头晕,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一开始睡得迷迷糊糊,后来好容易辗转进入梦乡,却恍惚看见一群人冲上来,这个要她娶了谁谁,那个要她纳了谁谁,一个个的舌璨兰花,理由多得天理不容,最后她只能抱头蹲在地上,就好像大年三十被追讨欠薪的包工头。 猛然惊醒的时候,天还未亮,但她已经完全睡不着了,好心是要付出代价的啊。回大周她除了得娶了文夏咏,这里还得接纳柳侍玉,洛荷生等人入她的后院,想到这里,锦瑟简直是头痛欲裂。 当然,这些风姿各异的美少年可说都是气质容貌上佳还颇有才艺和贵气,完全可以甩开那些二十一世纪的所谓花美男和偶像明星几条街了,若换成其他穿越过来的女人绝对可以惊喜得乐不思蜀,但锦瑟却觉得自己快得心脏病了,她真不想娶那么多男人啊……若是一个个都得让她履行实际的妻主“职责”,这样一二三四五的排下来,她天天床上都得换人,她成什么人了? 刚刚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发呆,就听见窗外砰的一声,似乎有一阵风朝自己吹拂而来,一个机灵,她便是再有睡意也没心思睡觉了,因她的寝殿床是正对着窗的,锦瑟料定那风必是从窗户里吹来的。果不然,那先前被阖实的窗户此时已开了大半,呼啦啦地在夜风中扇动着。透过窗棂的月辉随着窗门的轻晃,斑驳洒下的一地碎影也轻轻晃动起来,像是缀了一地的星光。 为了这种小事,锦瑟实在不乐意再唤人进来,她直接起身走到窗边,双手却是忽地一顿,完全僵住了。因为她清楚地看到,一个男子正正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身姿挺拔而立,就像是一株修竹直挺挺迎风扎根于那处,风吹不动,只有那衣摆来回打几个波,便似那翠绿的竹叶儿簌簌飘落。 杨昊?那是杨昊? 锦瑟双眼微瞠,傻了似的盯了他几眼,动作却已经快意识一步,哐当一声将窗户闭死,后背紧紧扣住窗子,生怕后者破窗而入。忽的又觉得自己这种弱智的举动很像是被登徒子闯入闺房的小姐,在这个世间完全相反了,顿时气结,于是又将窗子用力打开。 “亲王似乎是不欢迎我?”从他上扬的语调可以看出他的心情颇好,事实上他也的确是眉宇舒展,嘴角上勾。他一边说着,一边竟抬腿缓步向她走来,吓得锦瑟险些又要关窗。 “怎么了,亲王不请我进去坐坐?” 锦瑟没有急着答话,反而隐晦地朝房梁上扫了一眼。 杨昊恍若未见锦瑟的小动作,他轻轻松松地身形一晃,便轻盈地跃入了锦瑟的寝殿中,长袍一撩,落落而坐于桌边,端的是恣意洒脱:“亲王别看了,暗卫们都太辛苦了,我让她们暂且休息一下。亲王总不会当真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明显的,他可以看到可怜的锦亲王敢怒不敢言的表情,仿佛平静的水波被强行砸入一块巨石翻打着激浪,不由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 调整好自己的心绪,锦瑟面色冷淡道:“杨公子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吧,要知道这里可是君傲的皇宫。” 杨昊却坐在椅子上开始品茶,他的坐姿虽也算端正,但同其他人比起来便可谓恣意不羁了,抬起头,他看着浑身都充满警戒的锦瑟,目光灼灼:“亲王最近在君傲后宫可是过得如鱼得水啊……” 一听此言,锦瑟猛地瞪眼看过去,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道:“杨昊,这里是君傲,你若是敢再胡来,本王绝不会客气,回头就铲平了你们杨家的山庄。” 啪啪啪~杨昊竟然鼓起掌来:“好气魄……却不知亲王还能坚持多久……” 见他说得如此随意,锦瑟心里忽地就一紧,看着杨昊笑得恣意,她却仿佛可以从那带笑的眉眼里看出什么,那是一双如鹰利眼,仿佛能直接看入人心底,锦瑟下意识地就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危险预感,今夜的杨昊,似乎很是不同,充满了攻击性。 “君傲可是个好地方啊……人杰地灵,美人如玉。”杨昊微微一笑,那眼中,却有着一抹诡异之色掠过,慢条斯理地道“却不知,如此宝地,值不值得让亲王留下。” 听出了一丝不妙的感觉,锦瑟眉头突的皱起,漆黑两眼直直盯着杨昊:“你想做什么?” 而杨昊却正眯着一双眼看向她,眼里似蒙了一层淡淡的雾,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笑意:“铺垫了这么久,看来离殇终于已经开始要发作了。” 在锦瑟还在努力思索什么是离殇时,杨昊又继续悠悠地开口道:“这个苗疆秘药,制作和使用都是极其苛刻的,唯有内力精深浑厚者,通过气机锁定和独门功法,分几次才能成功种下,甚至还需要我本人的心头血为其中一味药引才能让我成为真正的主导者。”事实上,当时的杨昊为了不被她察觉,在最初施下该药物后,他又利用挟持她去大周后宫的名目,封闭她的周身大穴几个时辰,只为了偷偷将真气连同第二重药效打入她体内,又通过他留给君傲的凤后的秘香药物,将第三重离殇加深。 “这些年来,我阅人无数,早就练就一双透心眼。当日我第一眼见到你后就能肯定,你将会是我将来在大周最好的棋子。”杨昊缓缓道,他坐在椅上的身子挺拔而颀长,力道隐忍却不张扬,似乎带着素鸣叶那种杀戮的凌厉,却又不乏儒雅的柔和,只让人感觉到一种沉重的压迫感。一边说着,他一边微微扬手,轻吐道:“过来”,在这一瞬间,锦瑟清楚地感觉到一阵寒意和不受控制的颤抖从脚底升起,手脚都仿佛不受控制一般的朝杨昊走了过去。 “这究竟是什么手段…”锦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面色苍白,一字一字地清晰吐出。 杨昊站起身来,头微微靠近已经不得已走到他身边的锦瑟耳边犹如情人般低喃道:“我说过了,这是当今世上最好也是最难施展的秘术,而如今,就算是尊贵的亲王,也不得不服从我杨昊了。” “你做梦……”锦瑟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猛地瞪眼看过去,却发现浑身上下都完全动不了一根手指头。 杨昊眸子轻转,淡淡笑道:“这只是开始罢了,慢慢的,我会是殿下唯一的主人,哪怕我让殿下跪下…”他边说,边又轻轻地打了个手势,话音一落,锦瑟就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大力让她的膝盖不受控制将要朝下弯曲,她咬牙想要抵抗,却发现不过是徒劳,砰的一声,锦瑟单腿跪地,她顿时满面涨红,憋足了力气才堪堪没让另一条腿也膝盖落地。 杨昊不由笑了:“亲王不必如此苦大仇深,不过开个玩笑罢了。”话音方落,锦瑟就感到那股奇异的力量消失殆尽。 “如今只要我想,就没有什么事情不能让亲王做了……” “你……”锦瑟急得双眼泛红,“杨昊,我要杀了你。”她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如此深重的杀意,“我一定会让二姐杀了你。只要杀了你,这该死的秘药就再也控制不了我……” “是啊……这也是我头痛的地方呢。”杨昊故作无奈地摆手,眼下锦瑟已经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因此也就没有注意杨昊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可见即使只是控制锦瑟的短短几个动作,如今杨昊也需用尽全力,根本不可能如他所说的那么轻松,“现下我最希望的,是亲王助我完成最后一步,这样亲王就可以从心底里真正视我为主,唯我是从了。”说到这儿,杨昊眉宇间不经意间露出的几分霸气收敛起来,温和一笑,“自然,这手段绝对不会伤害亲王,只是要略微委屈一下亲王。” 他说着,站起身来,在锦瑟越来越惊愕和不解的目光中,他开始缓缓地褪去自己周身的衣物,而他的语调,也变得舒缓低沉起来:“说起来,前期的那些,都不过是准备罢了,要让离殇真正的发挥作用,还是需要主从真正的阴阳交合…水乳交融,才能完全血溶于水,发挥最大的作用…这事说起来倒是难为亲王了。”一件件衣衫落地,杨昊的脸上却竟然没有丝毫的难堪或者羞涩,有的只是一种云淡风轻的从容和优雅,锦瑟再也装不下去了,而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白玉般优美修长的身躯也慢慢袒露了出来,那浑身的线条舒展流畅,每一个动作都端的是优雅无比,唯有面上一双深邃的眼睛,微微带了点不太明显的不自然。比起那些青涩少年们,眼前的男子无论是气质还是动作都带着不同的俊美孤傲与高贵凌人的华盛,此时,唯有月光的殿内有点暗,却是这种暗,使得眼前长身玉立的男子,像呈在暗室里的精美血玉,每一个角度都耀眼到了极点,明明未着寸缕,却华贵撩人。有那么一瞬间,锦瑟几乎要怀疑眼前的人并非是杨昊,而若不是时机不对,她更是想要吐血了,从她来到这个女尊世界以来,她敢发誓,绝对没有一个人可以像他做到这么狠这么绝了,连当初的寒朝羽也差得太远了。 没有一丝在一个陌生女人面前裸/露身体的不安,杨昊神情坦然,长身玉立宛若青松一般,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好似春风一般。可惜不管笑容有多暖,似乎都暖不进他的那双眼睛里,因为那双瞳眸实在是太黑太深了。锦瑟终究要失望了,看到杨昊沉稳的动作姿态,她就知道,语言打击对他根本不可能有丝毫的作用。 他的手轻抚到锦瑟的脸上,仿佛情人般的抚摸,随即稳稳地朝下,轻巧地一颗颗挑开她的衣襟,好笑地看着锦瑟脸色红红白白的变幻和带着屈辱的神情,充满了十足的欣赏意味。 他妈的,这是qj……锦瑟实在忍不住想要大吼,但是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喊,不能叫,连大周顶尖的暗卫都被收拾了,周围其他的人肯定也都被杨昊摆平了。她考虑再三,脸色不停变幻,随着衣物一件件减少,终于按耐不住了:“杨昊……你说你的条件,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满足,” “哦?”杨昊不置可否,含笑地看着她羞愤的好像是被轻薄的脸色一样,手上却分毫不停。 “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本王堂堂大周亲王,绝不会食言而肥,也不会计较你今日的失礼之罪。”锦瑟急得冷汗直冒,从没遇到如此憋屈的事情,让她活生生地站着被另一个男人扒光,虽然对方是个风姿俊秀的美男,但她玉锦瑟也有自己的尊严,她狠狠地咬着下唇,努力地摆出诚意地看着对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她搞不懂什么所谓的离殇是什么玩意,但是她知道,她绝对不能背叛素衣。 “杨昊,你说出条件,本王尽力满足……”锦瑟仍在做最后的努力。她脸色苍白,美眸笼雾,唇色若杏,神情却仍努力地故作淡然。 这个外强中干的女人……杨昊轻轻地摇摇头,眼里有什么情绪慢慢流转,“我的条件,就是让亲王为我所用……” 一边说着,一边下手便脱去了锦瑟身上最后的一件衣物,让她宛如羊脂白玉般的美妙身段展露了出来,纤腰楚楚,却又丰盈如玉,即使明知眼前的人是个女子,杨昊却仍忍不住一刹那的惊艳与悸动,无视锦瑟几乎快要吃了他的愤怒目光,他又轻轻解下她头上的发冠,霎时,一头如墨青丝流泻而下,衬着她纤浓合度的身材,连一贯意志坚定的杨昊都觉得呼吸急促了起来。 “杨昊,你今日辱我之罪,他日我必百倍奉还……”锦瑟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也许唯有如此,才能略微平复她此时心头满满的被侮辱感,下一刻,她却感觉到杨昊低头轻轻地含住她的胸前的茱荑,另一只手轻扶住她的腰线,缓缓在她的背脊上游移,让她禁不住浑身战栗。 他的动作轻柔,略带生疏,却难掩温柔。 也许,在这样的倾城绝色面前,连他自己都把持不住,几乎快忘记了他的初衷仅仅只需要达成最后一步即可。 “杨昊,你若真敢……他日我必杀你……”满满的杀气从锦瑟的瞳眸中溢出,第一次,杨昊从这个一贯柔弱温和的大周亲王身上,看到了犹如嗜血般的冷意,她的双眸仍如琉璃般清透,只是此时此刻其中却透着满满的嫌恶,就仿佛如今在她面前的,并非是一个令人心仪的美男子,杨昊注视着她,心头不由一动,他虽明知自己走到这一步也算是双方的不由自主,但作为在这个世间的男人,如此境况之下却被对方彻底的憎恶,也使得他隐隐感觉到了一份屈辱和苦涩。 将锦瑟抱入床帏内,两具赤/裸的身体开始慢慢地重叠在一起,杨昊双手撑在锦瑟耳边,伏身慢慢地用腿顶开锦瑟同样修长的双腿,作为一个男人,用这样的姿势着实不易,何况还要忍受玉锦瑟充满愤恨和杀意的眼神,他微微苦笑,心一狠,腰身一顶,下一刻,他的喉中便抑制不住的发出一声低吟,理智瞬间却被巨大的快意笼罩。作为一个亲王,一个尊贵且美貌的大周亲王,玉锦瑟显然在男女□□上过于守身如玉,不若其他女子那般时时有人伺候侍寝,没有风流韵事。而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她与其他女人完全不同的紧致使得jiaohe时另一方的前进充满了艰涩,但与此同时,也给男儿家带来了难以形容的快感。 “你……你难道真是……”杨昊神情复杂的低头看着玉锦瑟,无法抑制的任由电流般的快感涌过全身,只说了小半句便又呻/吟出声。 什么都比不上实际的体验来得让杨昊深刻,虽然关于锦亲王的种种传言他早就知道,她独宠专情侧君,她洁身自好从无人侍寝伺候,但若说她真的整个君傲的旅程中她都没有一点暧昧和风流,作为他本是半信半疑的,这个世间的女人都是什么样的,他比谁都清楚。可事实胜于雄辩,一个女人驾驭过多少男人,用嘴说用耳朵听,都不如亲身体会来的深刻,而最深刻的一点证据,便是此时锦瑟脸上显而易见的忍耐和流露出的痛楚。 她觉得疼……杨昊有点愕然,女子唯有在成人时或者……长期无人侍寝的时候,才会露出如此的表情吧……。在□□上,她究竟该有多生涩,杨昊轻咬下唇,再度挺深了几寸,却看到她连额头上都细密的渗透出了汗丝。 “停下,停下……”锦瑟没法形容自己此时当下的心情,她很想杀人,作为一个感觉被人强了的姿态,凭什么身上的这个无耻的男人居然要用这般惊异的眼神凝视着她,难道她该露出享受的神情?该被诱惑的姿态?老天知道她现在疼得只想杀人。而且这个男人莫非也是第一次吗?有谁会这么急吼吼的把她脱光了抱上床就直取重心的,若非是女尊世界,她简直要以为这是个急色鬼了。 作为一个武功顶尖的高手,纵然杨昊的意志力是普通人所无法企及的,此时他所体会到的滋味都仍旧没法让他保持冷静。他微微喘息着,压在锦瑟的身上开始抽/动起来,双手轻抚着锦瑟优美的曲线,嘴中破碎的溢出断断续续的呻/吟。第一次,他感觉到在男女之事上,有了一种反客为主的畅意与满足,而随着两人身上渐渐升高的温度与情动,锦瑟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有一股真气隐隐地流窜了上来,直往她脑部冲了过去,让她慢慢失去了思索的能力,也许这并非是所谓的快感,而是杨昊正通过交合将离殇的最后一步完成的效用。 恍惚中,锦瑟似乎有些思绪混乱,慢慢的,她忘记了自己在君傲,忘记了一切,只觉得眼前的人诡异的变成了林素衣,当这种错觉一产生,她缓缓地流露出了一抹动人心魄的笑意,眸中流荡着一缕含喜含嗔的雾光。 “素衣……”她伸出手轻轻地抚上杨昊的脸颊,柔声道,“你在做什么?” 那声音,那姿态,那眼神,至华至艳,至清至媚,让杨昊禁不住怔了怔,他知道离殇开始发挥作用了,却没有想到在她的眼里,自己直接变成她最愿意臣服的那个男子。看着眼前人的五官妍美精致,远比男子的美貌,此刻白皙的面上微微透出潮红,肌肤莹白如玉,带着几滴晶莹的汗珠,反倒更添了几分魅惑。 难道,她与他在床帏之内,也是这番风情吗?看着她此时蜂腰纤腿,宛若无骨的妖娆,和与方才完全不同的娇艳欲滴的脸庞和迷离的双眼,刹那间,杨昊的心头诡异的产生了一丝嫉妒,发泄般地又狠狠的动作了起来。 “慢点……慢点……素衣……” 锦瑟内心深处觉得有些不对经,思维却总也跟不上,声音更因为杨昊的动作而发出断断续续的娇吟,与方才充满忍耐与嫌恶的神情不同,眼前的锦瑟,带着满满令人无法抑制的柔媚。 终于,眼前这个被称为杨昊的男子愤怒了,他忽然停下了动作,用力一把狠狠地扯下自己脸上的□□,面具后,赫然是素鸣叶的脸。 “看清楚我,我受不了了,我虽不情愿易容成杨昊那个混蛋来骗你…可我更不情愿地是被你当成林素衣…”他几乎是怒吼着说出这几句话,而一向冷傲俊美的脸上,满是受伤与落寞。自从素鸣叶通过凤后当初禁锢锦瑟的手段,知道了杨昊对玉锦瑟下了“离殇”以后,他就费尽心机的调查了杨昊要下离殇的每一个步骤,最终发现,唯有让一个清白的男人和她交合,在水乳交融的瞬间,通过真气灌输筋脉,才能彻彻底底转移和清除药效,而要有如此不比杨昊逊色太多武功并且意志坚毅的人,当今天下却是凤毛麟角。 素鸣叶却没有任何挣扎的便决定了自己亲身来做这件事,甚至,他都不想让她知道是谁做的,于是他用秘药掩盖了胳膊上的守宫砂,故意费劲力气通过暗制她的穴位和用真气压迫她周身,所幸他们是在一定的距离以内又只需要短短几个动作,这才骗得锦瑟心神大乱之下以为身体果真受制于他,事实上,若是继续下去一定会露出马脚,最后他只需要点住她的穴道就足以骗住她了。 能够和她如此春风一度,他不后悔,即使她也许永远不知道这一夜在她床上的人究竟是谁。 可终究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原来他可以忍受锦瑟对着自己的身子露出嫌恶,发出痛恨的骂声,因为素鸣叶可以骗自己,锦瑟讨厌的人不是自己,是那该死的杨昊,可是……他忍受不了的,是她将他看做另一个男人…作为替代品…他受不了。 “看着我……你看着我…看看我是谁…”素鸣叶骄傲了一辈子,他伪装成女子,雷厉风行,他曾尖锐如剑,也冷酷如冰。他是君傲如今最位高权重的男人,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甚至他即将登上帝位,君临天下。原本他以为,就算费尽心机也得不到玉锦瑟的心,但至少可以有这一夜的回忆,那也足够了,然而此时此刻,他还是感觉到了心痛,原来人终究还是不满足的,原来他也会贪心,原来当她把自己认作另一个男人时,自己会痛苦得几欲死去。 “叫我,我叫素鸣叶,叫我的名字……”离殇的作用仍在,在最后被真气所化的那些时间,锦瑟会神智不清,但素鸣叶凤眸如秋水般,将她从床上拉起,让她迷蒙的双眼正对自己的脸庞,让她的身躯更贴近了自己,两人仍是裸/裎相待,甚至也仍旧保持着紧密连接在一起的姿势。而他却直直地看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的双眼,眼神霸道而凌厉,一字一句,他嘶哑着吐出声音:“记住,我是素鸣叶,哪怕今生只此一次,我也希望你在这个时候……叫一声,我的名字……” 锦瑟仍是糊里糊涂的,她开始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只模模糊糊的顺着对方的引导,半睡半醒地微阖着迷蒙的双眼,缓缓道:“素衣…… 素……素…鸣叶…素鸣……叶…” 刹那间,素鸣叶脑海中像是绷断了一根弦,他疯狂的吻住她,将她重又压在自己的身下动作起来,而帷帐内,则不断地传来令人脸红耳热的暧昧旖旎低吟声。 作者有话要说: 重口味还有的,就是有点不安,我现在是不是太邪恶了……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这一天早上,君傲皇宫多了一个失魂落魄的大周亲王。 女帝宠信了林策,素鸣叶“上了”玉锦瑟,没错,也许这一夜的经历在某些女人眼里算是一种另类的艳遇,可在活过两世的锦瑟的眼里,她只感觉到一种羞辱,只有恨不得将当事人直接杀了的一种冲动,虽然……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搞错了正主。 “杨昊……”吃饭时,锦瑟就数次咬牙切齿的掰断了手中的筷子,通过暗卫,她第二天就和八王灵冰及雨淮主动接上了头,刚一见面,锦瑟就把雨淮是好一通臭骂。自己居然在有两个暗卫护航的情况下被人xxoo了,这情况锦瑟想想就觉得悲催。 更倒霉离奇的是,原本已经够烦了的时候,君傲宫里又传出来一个惊天炸雷,声称大周亲王玉锦瑟前夜宠幸了林美人的弟弟,原来堂堂的女帝在颠鸾倒凤的时候,听到了门外浩浩荡荡的动静,顿时料到自家宠爱的林美人来了,这心虚之下居然一个激灵当即翻窗逃走,只留下床上一个满身欢爱痕迹,神志不清的林策……这回可彻底闹大了,林美人还以为自己玉成了好事,而锦亲王是面皮太薄才被她给逃了。可锦瑟却比他还郁闷,一个晚上和两个男人在一起……莫非她还有□□术?这用猪脑袋想也知道,她是替女帝背了黑锅了。 大姐啊,你吃了没关系,吃了认账啊,居然让旁人买单?你这还算堂堂女帝吗?锦瑟都想哭了。 “全都是你害的!”锦瑟吼着,吓得一旁的雨淮差点没把喝进嘴里的茶喷了对面的灵冰一脸。 “要不是你给我找的暗卫这么不争气,三两下被人给撂倒了,我至于么我?” 雨淮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嘴角,虽然表面上看她的神情极其的道貌岸然,但一颤一颤的肩头泄露了她的心事。 “好吧,怪我怪我。”她态度良好的认错,“下回再多给你两个暗卫。” “哼。”锦瑟也知道自己是迁怒,可她实在不知道自己除了骂骂自家的姐妹还能做些什么,“你们回头给二姐写信,让她下旨,把杨家给灭了。” 灵冰斜着瞟了她一眼:“你就这点出息?” “那八姐你说怎么办?我这亏就白吃了?” “既然杨昊主动献身,你何必和一个男人的手段计较,纳他进府不就是了。我们玉家的姐妹,不至于是那种吃干净抹了嘴不承认的,不过他年纪不小,又有了后了,不是个干净的良家子,给的位分自然也就要低得多…我看,就一个通侍吧…” 锦瑟抽搐了下嘴角,搞了半天,难不成在自家的姐妹眼里,这根本就不是个事?也对,在灵冰的眼里,无非就是堂堂的武林高手美男,夜半探了锦瑟的“香闺”,然后使尽浑身解数的诱惑了她……至于暗卫的事,哪个男儿家希望自己被宠幸的时候被两个女人围观的? 雨淮没有吱声,她和灵冰的理解不完全一样但也差不到哪里去,在看到锦瑟脖颈处隐隐的紫红色痕迹后,她对她的不爽表示理解,而且是非常理解。 战况激烈啊,小九儿铁定是力不从心,好歹人家可是武林高手不是?体力那绝对没的说,可小九儿这家伙平日里又是个生嫩的,关键时刻铁定是丢了大面子了,指不定还x萎了呢,换谁谁不急?这可是一个女人的自尊心啊,莫怪她要恼羞成怒了。 “其实呢,这事也不能全怪暗卫呢。”雨淮开始诚恳地开解道。 第107节 “嗯?” “谁让我们大周的第一美人这么有魅力……” “……滚……”一向温文尔雅的锦亲王终于暴走了,雨淮飞一般的消失在房间内,估计找地方抱着肚子乐去了。 “八姐你还笑!”锦瑟气道。此时灵冰虽然单手支着额头,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但那不断抽动的嘴角,显然泄露了她的心事。 灵冰于是努力地咳嗽了两声,开始谈正事:“对了,你把君傲的嫡皇子娶回来。” 锦瑟拍案而起:“什么?。” “二姐的意思。” “二姐什么意思?” 灵冰不怀好意地看了她一眼:“你可别以为二姐不知道你被凤后还有那嫡皇子绑架了的事……既然他们敢对堂堂的大周亲王出手还用了这种手段要留下你,那我们就偏要把人心尖尖的嫡皇子给弄回去,而且到了大周,二姐自然会给旨意,只能是个侍君之位……算不算给你出气?……” 出气个屁,锦瑟简直都快找不到词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了。 “我对他没那份心思……” “要心思干嘛呀,娶回来你乐意宠就宠,不乐意就丢在一旁,男人嘛,本来说是个玩意而已,谁让他们家之前欺负我们的大周美人来着,这还不是为了给你报仇?” 锦瑟开始无力,她知道自己的思维一向不和自家的姐妹在一个波段。 “可我娶那么多干嘛?”锦瑟现在真切地体会到了那个噩梦里被人追债的感受。 灵冰皱眉:“你该不会还真打算和你家的侧君把专宠的把戏一直玩下去吧。”她抬头,认真地看着她,“莫非你今日也是为了这个所以大发雷霆?就因为你和别人春风一度了?” 锦瑟明显有心虚的表情。 “哼!”灵冰当即沉下了脸,“你还是不是我们玉家的女人?” 锦瑟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只是对牛弹琴,可是拒绝的话还是必须得说出口:“八姐,我对那个什么嫡皇子真的没兴趣,君傲的皇子我一个都不想娶。” “二姐已经把洛荷生指给你做侧君了。”这次灵冰更狠,冷不丁地又直接给锦瑟一个炸弹。 “这个我料到了……”她想了想,突然坚决地说道,“本来我还真的无所谓娶了他们这些守活寡的,可我今天改主意了,让二姐直接砍了我也罢,谁也不娶,一个也不……” 灵冰愕然地看着她,被眼前这家伙目光所闪现出来的破釜沉舟给吓了一跳,她是认真的? “你是不是因为昨夜的事情怕林素衣知道?”灵冰很是犀利地把锦瑟看穿了。 “我不是这种人。”锦瑟显得很冷静,但只迎来灵冰一记冷嗤。 “你以为我们让你娶这些人就只是单纯为了看你笑话吗??”灵冰又说。 “不然呢?”锦瑟明显不信 “这是皇族的责任。” 锦瑟沉默了半晌后回复:“真没意思。” “确实。”灵冰竟然破天荒的赞同,“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懂不懂?” 锦瑟苦笑了一下,未答。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人基本上已经觉得不可能有什么共同语言了。反正堂堂锦亲王的意见压根就不是意见。 而那边厢,林美人的宫里,林策正傻傻地坐在床头,桌上是他根本动都未动的饭菜。 “傻弟弟,你放心,大哥一定会替你做主的。”林涵心疼地说道。 林策怔怔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他不是傻子,自己缘何会莫名其妙的做下这样的丑事,他心里还是有几分明悟,想到被最信任的大哥算计了,他心里顿时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三弟,别哭了,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女帝和大哥都不会不管你的,一定会让你嫁给锦亲王,还得个好名分……”话虽如此说,其实林涵自己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的,女帝这两日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躲着他不见,而锦亲王那里更是没有半分动静,如今虽说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可毕竟没有当场拦住锦亲王,林涵就算可以布下人在宫里散播谣言,但也不能百分百确定用这招就可以逼迫一个堂堂大周亲王就范,他什么都算到了,就是没算到人玉锦瑟可以不认账,毕竟无媒苟合,是他们理亏啊。 林涵刚劝慰了几句,就见林策的眼泪又是突然毫无征兆地涌出来。 “大哥,我不嫁……我要出家,我不嫁……” 林涵不知道内情,他却是清楚明白的,那一夜的女人,根本不是锦亲王。 若果然是锦亲王,即使他是被自家大哥不择手段的做法给害了而做下这样的丑事,那他便也认了,终究锦瑟是个玉人一样的大周皇女,人品才华一样不逊。可那一夜的人,分明就不是她,他虽然昏昏沉沉的,黑夜里又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可那根本迥异于玉锦瑟的膀大腰圆的身材还是可以明显的辨别出来,也正因女帝的彪悍身材,他的腰酸涩了两日都没有好转。 一想到自己的未来会和大哥一样,服侍这样一个君傲女帝,林策悲从中来,恨不得死在当场,可他不能在宫中见血或是自尽,否则无论大哥还是林家,都只会落得一个藐视皇族满门抄斩的下场。 最终,他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没有说破林涵的误会,也许在林策的心里,恨不得躲一日是一日,毕竟兄弟同侍一个女人,说出去他都觉得无地自容。 “今日我就去求见女帝,务必要为你讨个说法……” “大哥……”林策忽然悲扭地喊了一声,“我求你,求你放了我…让我出家吧…”说到这里,他哽咽地吐出这几个字,直接昏了过去。 林涵终于急得乱了分寸,他一边着人去请太医,另一边,愧疚的内心里却又充彻着必须要达成这桩婚事的决心。 “来人,为我梳妆,我要亲见陛下……” 然后,这一日卯足了心要让自家弟弟有个好归宿的林美人直直的跪在了女帝的寝宫门外不起,阖宫上下都知道往日里他也算是受宠的人,何况又是即将要被册封为昭侍的主子,宫侍们虽然拿捏不准女帝的态度,却也绝不敢轻易地得罪了他,左劝又劝的见他愣是不肯起身,自然只能禀告到了尚在躲在宫中正和另一个美人颠鸾倒凤的胖女帝。 其实女帝原本的打算就只是想躲着林美人几天,琢磨着找个好时机,册封了他弟弟,自然就皆大欢喜了,谁知道林美人心急得第二天就在宫里散播了锦亲王和林策的谣言,这自然就阻碍了女帝原本的计划,要入宫的人的身上哪里能容得这样的污点?她当初已经排除万难纳了一个随文君了,如今再搞一出让人以为她纳了锦亲王宠幸过的男子,岂不是成了大笑话。 于是,好色的女帝这时候反而顾忌起了自家的颜面,死活不肯站出来认了这笔账。但怎么说林美人往日里也算是她中意的后宫佳人,总不能让他柔弱的身子一直跪在外面求见。 女帝左思右想之下,还是起身宣了林美人觐见,一旁正伺候着她的王美人自然心里有些不快,却聪明的没有表现在脸上。 不一会儿,林涵随着宫人走了进来,见到女帝身边的王美人,他微愣了愣,知道女帝所谓的身子不适不宜见面都是借口,心里未免有些不快,却聪明的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微微欠身,方才抬头略带着羞涩的说道:“陛下。”那王美人也是大大方方和他回了一个礼,见女帝没有让他退下的意思,便也堂而皇之继续依偎在女帝的身上。 林涵原本的打算是和女帝求情诉苦和指婚的,可如今有另一个宫里的美人在场,他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本来为了见女帝能有最佳的效果,得到她的怜香惜玉之情,林涵还特特为打扮了一番,仙草绿曳地罗裙,裙尾一剪扫地梅星星点点,清隽秀丽,半长袖过腰短褂,纯白底子,上绣凸枝绿梅,皆花骨朵儿含苞欲放的模样儿,配上他那俊秀的眉眼着实清婉动人,可女帝此时心里有鬼,哪有欣赏美人的心思,在对待林策事情上,她自知理亏,所幸没被抓到,干脆来个不认账也无所谓。 这样一来,女帝就反而还是坦然自若的坐在那里道,见他吞吞吐吐的看着一旁的王美人眼神飘忽,显然是希望支开他,却还是故作不明道:“涵儿今日要来见朕,到底所为何事?若是无事,就退下吧。” 林涵这才急了,慌忙跪下:“涵儿此来,只是求陛下为舍弟做主。” 果然还是为这事,女帝心虚的咳了一声:“此话,从何说起呢?” “舍弟对锦亲王倾慕已久,前几日的宫宴上,终于得偿所愿……谁料亲王到现在都尚未给出任何说法,若舍弟只是个普通宫人,能伺候亲王也算是他的福气,可他如今也算是官宦子弟,又是陛下和臣妾的亲人,臣妾如何舍得让他受如此煎熬,下半身孤苦无依……” 林涵边说边抹着眼泪,悲从中来,而女帝则有些不自然的数度望天。 一旁坐得极近的王美人似是有些感觉到她的不自在,偷眼瞟了她一下,却并没有吱声。 “涵儿啊,朕明白你的苦楚,不过这事……毕竟没什么证据,何况锦亲王又是大周的亲王,这强压牛喝水的事情,朕也实在做不出来……” “陛下……臣妾哪里敢让陛下为难,若陛下觉得指婚不易,那臣妾只求陛下给一个机会,让臣妾直面这位堂堂的亲王殿下……” “那依你的意思,是要逼着亲王承认?” 女帝问道,其实她的心里反而有些放心了,锦亲王是什么性子,旁人不知情,她还不清楚吗? 给她自家的儿子,不要。 给她大臣的儿子,不要。 给她哪家的美人,她都不要。 这分明就是个对男人都没兴趣的主儿,和传言所差无几,别说林策和她根本就没那一腿,就算真的有了,估计她也绝不会娶,等她当场拒绝了林涵,她等林涵的伤心经头过了,再告诉他自己愿意娶了他那残花败柳的弟弟,想必也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吧,到时候两个美人都会对她感激涕零的。 女帝越想越是美好,她完全忽略了林策想法,在她看来,林家兄弟到现在为止还等着要锦亲王给个说法,明显是都没发现那一夜的正主,却不知道林策是压根死也不肯进宫嫁给她这才宁可不开口。 三堂会审的地点是在女帝的御书房,在林涵的要求下,林策亦也在席,只是兄弟两个坐在了珠帘之后,在知道这个安排的时候,他抵触反抗了良久,毕竟他不想再见到女帝,想起那一夜的屈辱,他怕自己当场失控想要杀了女帝。兔子急了还咬人,堂堂女帝对他做了这样无耻的事情,还有脸面让他去找锦亲王认账,林策心里此时对她充满了鄙夷。 而锦瑟一开始,并不知道女帝想要召见她的本意是什么。虽然因为杨昊的事情,这几日她心情极度不佳,却也不会在国之大事上犯糊涂。正经打扮后,她还是带着官方的微笑,步入了女帝的御书房,作为大周的亲王,她对女帝是无需跪礼而只需普通的问安。 不同于那一日夜色不明的荷塘宴席,此时,坐在珠帘后的林策第一次在如此明亮的地方看到了这位传说中的锦亲王。 她果真十分美貌,肌肤若冰雪,眼睛如墨玉一般,嘴唇娇嫩的像花瓣,姿容俊美,穿着雨过天青色绣素色团纹倭缎交领长衫,腰系一条镶白玉素色腰带,额上一点朱砂痣,慵懒而魅惑,真是玉人一般的绝色女子。在这一瞬间林策忽的想道,难怪大哥总是想要撮合自己嫁给这样一个女子,也许在大哥的本意,也是希望自己过得好吧……可是大哥却没有想过,就算自己仍是清白之身,或者就算大哥那一夜的算计得逞,这样身份尊贵的美女子,难道也是自己可以配的上的幸福,门不当户不对,强求来的姻缘又能有几分圆满? 锦瑟只知道珠帘后坐着两个男子,却以为只是女帝随身带着的后宫贵君,稍做回避而留在那里,对于这位君傲女帝的好色,她早就见怪不怪,因此目不斜视的和女帝打了招呼,便悠然在一旁坐下了。 女帝和她寒暄了几句,锦瑟的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好似春风一般。 可林涵却等不下去了,他没有功夫去欣赏锦亲王的优雅和俊美,在他的眼里,这位亲王伤害他最重要的弟弟,就算一开始是他的错,他的算计他的布局,可在事情发生后,她缘何还可以如此淡定,如此无情的漠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想到这里,林涵微微地咬了咬唇,他主动走上前朝着锦瑟福身一礼:“后宫林氏,见过锦亲王。”为了降低姿态,林涵甚至以普通男子嫁人后的自称来做陈述。 锦瑟自然知道他是谁,在自己易容成为大周宫侍的日子里,这位林美人和她的交集可不能算少,但真正作为锦亲王,他们算是第一次见面。 于是她亦也客气的用第一次见面的神情与态度微微颔首:“林美人客气了。” 她怎知道自己的后宫位份是美人?林涵心中略略闪过疑惑,却在当下没有多想,只是又转身对着女帝柔声道:“陛下,臣妾与舍弟想与亲王殿下直接问两句话,请问陛下是否要在一旁做个见证?” 见证?干了坏事的女帝自然是宁可闪得远一点了,林涵这句话原本的意思是希望女帝其后为他撑腰,谁料女帝想岔了,反而觉得有机会可以避开,正中下怀。 “既然涵儿你有事要问亲王殿下,那朕正好也有要事……” 什么?林涵忍不住愣了一下,再要说什么,却见女帝像躲着他似的直接落荒而逃了。林涵不由哭笑不得,要事?不会是又和哪个后宫美人约好了…… 罢了,女帝就算不在,他堂堂林涵也不会退缩,反而更是自在。想到这里,林涵转过身,他不再刻意伪装出平日里在女帝身边的那种扶风弱柳的姿态,反而落落大方的走到锦亲王的面前,淡然一笑,端的是恣意洒脱。 锦瑟知道这本就是他的本来面目,亦也不在意,这几日宫里关于她和林美人弟弟的流言传了个遍,用猪脑子想也知道是眼前的这位正主干的好事,今日也正好瞧瞧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来林美人是有话要说了……”锦瑟面上含笑,一派温文尔雅,视线半分也没有朝珠帘后另一个少年那里望去,因为她已经猜出了那个人是谁。 倒是林涵,虽然面带微笑,却言辞犀利的单刀直入道:“今日臣妾请亲王前来,只为讨个说法,不知亲王可认识舍弟?” 说着,他走到珠帘后,一把掀开,将此时脸色一片惨白的林策拉到了身旁。锦瑟见那少年长得纤细均匀,穿着一身白裙,低垂眉眼的站在林涵身旁,此时他完全不敢抬头看她,整个人摇摇欲坠,却还是如姣花照水般清雅。不由亦也想到那一夜自己和杨昊的混账事,心情坏了几分:“本王怎会认识你林家的公子……” 林涵愕然的抬起头来,他感觉到锦瑟语气中的冷漠,不由怒从心起,原本设想好的先礼后兵也几乎都抛到了脑后去:“亲王敢对天发誓,不认识舍弟?那么宫宴的那一夜,敢问亲王是在哪里风流快活,又和谁在一起?” 锦瑟皱眉,冷声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现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若眼前的人就是你的亲弟弟,那一夜我根本未曾碰过他,我甚至都不认识他是谁。” 林涵的目光中一片茫然,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什么话也听不进,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锦瑟的态度也是昭然若揭了,别说他当时根本没有现场抓住亲王,就算真的被所有人都看到了,看如今锦亲王的态度,似乎也没有预备要认下这份亲事的意向。 林涵注视着她清亮而冷漠的眸子,忽然觉得有一丝丝的熟悉。那一双水光潋滟的乌黑明眸里,有着淡淡的无奈与愤怒,而在眼底最深之处,却是一片干净澄澈的坦然。 “亲王如此说,是绝不会娶家弟吗?”他问,眼里似有什么情绪在慢慢流转。 “我说的是,我从未碰过他。”锦瑟一字一字清晰吐出,语气中似有一份冷嘲,“至于那一夜究竟是谁,你该问问女帝才对,也许在宫内彻查一番,还能为你们林家搭上一段好姻缘呢。” 林涵怔住了,无论如何,他如今也是后宫中七窍玲珑的林美人,联想起自家弟弟的反应再看眼前不屑中带着冷漠的锦亲王神情,再忆及当夜的点点滴滴,心头竟慢慢的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然而,任凭他思绪波涛汹涌,此时的林涵都没有在脸上流露出一丝一毫,反而在怔了好一会后,突然轻笑道:“看来是我冒犯亲王了,如此说来,我林家兄弟唯有一死才能洗刷这份耻辱了,唯一的罪过想必就是会给亲王的美名蒙尘吧。” 锦瑟眉头皱起,这简直就是□□裸的威胁,她的视线划过林涵直接盯着林策,那一双黑眸璀然流转,竟看得林策心虚的想立马转头避开这目光。 而那眼神……,好似一道亮光,照开了林涵眼前的重重迷雾。 可是,这是个最好的机会,最佳的机会,绝不能错过的机会,就算……将错就错吧。 这一瞬间,林涵做出了一个破釜沉舟的决定。 而锦瑟,在说清楚了该说的话以后,也不论两兄弟是否相信,她不再言语,拂袖欲走,却听见林涵忽唤一声,“亲王殿下。”她一回头,只见林涵直接伸手,在林策都猝不及防的时候将他身上的白裙一扯而落,这用力一扯之下,那里面几乎只着寸缕,让林策如玉一样的娇躯袒露出来,只见那身子纤秾合度,骨肉亭匀,唯有破碎的白裙落在他的脚下。林策傻住了,他还尚不及回过神来,就见林涵发出惊呼:“亲王殿下,您为何要如此做,您不愿娶舍弟却还想再羞辱他一次吗?” 他的声音如此之响,以至于殿外的侍从们也察觉到了,纷纷赶来,却在看到眼前的情景时发出一阵阵惊呼。 第108节 “大哥……为什么……”林策想要开口说话,却被林涵死死的摁住。 锦瑟霎时间明白了自己又被算计了,她一点点后退,看着眼前正死死盯着他的林涵和那泪盈于睫浑身发抖的少年,忍不住心下冷笑。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林策被大哥再度算计至此,心里一片冰凉,如同掉进了冰窟窿一般。大哥这是鬼迷了心窍啊,为何他看不出眼前的锦亲王,神情里分明透着实打实的鄙夷和不屑。 此时此刻再纠缠下去只会自取其辱,想至此,他猛然推开身旁的林涵,扑通一声跪下了:“大哥,别说了,人的命,天注定,我林策就算再如何不堪,也绝无求着赶着要亲王娶我的道理,更何况,如此得来的姻缘,便是到手了又有什么意思。” 他说着,对着锦瑟连连磕头道:“林策今日以死谢罪,请亲王饶恕大哥的任性妄为。这一切都是林策自身的罪孽,与旁人无关。” 说着他心一横,闭上了眼睛就朝一旁的柱子撞了上去,林涵惊慌之余竟然也没有拉住一心求死的他,任由他砰的一声触到了红柱上血流满面,霎时间林涵发出一声悲呼,扑上去紧紧的搂住林策,泪流满面的不停地唤着他的名字。 自始至终,锦瑟都只是冷静的看着他们,只在林策砰的撞上了柱子的那瞬间她条件反射的动了动手,却还是没赶上。她不是不想阻止,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她若是真的伸手救下这样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会有什么后果她清楚地很. 如今的锦瑟已经受够了别人的算计,就算是同情,也会有个限度,在她的眼里,林家的兄弟很可能又是一唱一和的想要逼她就范,于是在这样的一念之差下,她就没有出手,甚至也没有让暗卫动手,以至于眼睁睁的看着这样一个也许是无辜的少年在她面前奄奄一息,心中禁不住的还是有些懊恼。 此时的林涵,心里不能说不悔恨的,他泪如雨下,惨然道:“三弟,都是大哥的错,若是大哥逼死了你,大哥也不想活了,这就陪着你一同下去,到了黄泉路上,我们兄弟也好有个照应。” 锦瑟皱起了眉,她对着已经吓呆了的身后的君傲侍从们怒道:“你们都傻了吗?还不快点上去拦下来救人?” 那一众赶来的后宫侍从们这才回过神来,纷纷上前,有扶起林美人的,也有上前看林策伤势的,唯有林涵还在拼命挣扎,他不断挣扎着不准别人靠近,一味的痛哭不止。 “够了。”锦瑟皱眉道,她干脆自己走上前,亲自动手一把将林涵从地上拽了起来,“你三弟还尚有一口气在,你再这样,是预备真的要害死他吗?” 林涵这才回过神来,见拉起自己的居然是锦亲王本人,他忍不住一怔,殿里霎时陷入了寂静。 却见锦瑟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思,忍不住又是一撇嘴角,对着众人皱眉道:“行了,都磨磨蹭蹭的干什么,都这种时候了,还顾忌什么?真是该冷静的时候不冷静,一个个都都只会胡搅蛮缠。”她说到最后,几乎就是在抱怨了。冷冷地看了眼林涵,她又吩咐道:“快来人请御医,还有你们几个扶着林美人的弟弟去殿内躺下止血。” 她说完这些,遂面色平静地看着林涵又道:“你的弟弟这几日身子虚弱,想必那一撞力气也并不够大,先让御医看一看再说,至于你么……”锦瑟实在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感觉,“就省省心别多花这种心思了行么?” 林涵转头看着她拉住自己的手,那手指纤长白皙,和玉一般的通透,气质沉静如水,如同一件华美的玉器,无论神情和语调都只透着的一股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华贵,说话时更像春风拂过轻绿的丛野,带起万紫嫣红,满目繁花。两人靠得如此得近,让林涵的心里不自觉的就忽然的揪了一下,眸中不知为何染上了一丝复杂。 锦瑟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大殿一片慌乱中,两个人都有一瞬间的静默,谁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那一夜的确不是我。”这个时候,还是锦瑟打破了沉默,只是她的声音很轻,在整个殿内人来人往忙着喊御医,给林策止血的众人忙乱中,她的声音犹如一阵清风,只传到了林涵的耳中,让他不由自主地轻轻一颤。 “你心里早就是明白的,是不是……”锦瑟仍是平静地道,“那一夜,从我被引出宴席,我就知道了你们的打算,我怎么可能还会自投罗网?” 听到这里,纵是傻子也明白了。林涵心头充满了某种眼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却不知道该怎么诉说,他牵动嘴角凄婉一笑,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锦瑟还是看着前方,没有留意他的神色,更不知道他此时心里千头万绪,宛若蛛丝一样乱七八糟搅在一起。 “该说的我都说了,往后你好自为之吧,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后宫美人,还不可能逼我玉锦瑟做不想做的事……”她淡然道,最后看了他一眼,算是警告。 林涵仍是低垂着眼帘,他没有说话,却在连锦瑟都看不到的角度,嘴角扬起了一抹冷嘲:“谁也不能逼你做不想做的事。是吗?亲王殿下……” 锦亲王与林家兄弟的这段故事,这次用不着谁刻意渲染,也在半日之间又传遍了几乎半个君傲皇宫,林美人的弟弟被始乱终弃的谣言又是喧嚣而上,而且这次还是有鼻有眼,毕竟光天化日之下,林策衣衫不整执意求死,这场面换谁看了,都足以让锦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若说整个皇宫里,还有谁相信她是无辜的,那除了女帝,大约就只有素鸣叶了。 此时锦瑟正皱眉打量素鸣叶:“你脸色怎这么差?”还记得前几日给她送别的宫宴上他还是一副即将登基的意气风发的女帝模样,可这才三两天功夫就苍白消瘦了不少,活生生的像是大病了一场似的。 锦瑟不知道素鸣叶和女帝一样犯了心病,与锦瑟的那一夜,成为了他此生最大最无法宣泄的秘密,也成为了他最大的煎熬。 看着锦瑟一脸显而易见的担忧,他忍不住心头一热,微微笑道:“不过是有些累了罢了,不会耽误你明日启程回大周的安排。” 说到此处,他心里涌起一阵冲动,恨不得直接用雷霆手段就将她留在君傲,一辈子不放她去任何地方。 “你确定?”锦瑟有些犹疑地看着他,这家伙的模样可越看越像为情所困啊,莫非他喜欢上了什么人,却因为身份的障碍而无法表白?也难怪,男扮女装啊,这鸿沟可不是普通的大,可照着他的性子,应该不会喜欢上什么强势的女人吧,倒是有可能爱上了这个世间同样娇滴滴的男性。唉,虽然尊贵为皇室子弟,素鸣叶也有一个帝王所该具备的一切特质,可偏偏他生成了女尊世界的男人,连真爱都不敢找。 锦瑟开始脑补得有些歪了。 “算了,或许你有你的难处,我也就不多问了,作为朋友,也只能祝福你了。” 素鸣叶莫名其妙的看着一脸暧昧之色的锦瑟,她在说什么?虽然每个字他都听得懂,但合在一起,他就听不懂了。 锦瑟又凑近他,拍拍他的肩膀,感慨道:“以后你就是一国的帝王了,我也要回大周了,再见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想必也没有什么机会可以让我这样像朋友一样和你玩笑了。” 说到这里,她又是一阵感伤,毕竟在她的心里,已经把素鸣叶完全的当成了一个知己朋友,想到在君傲这里所经历的风风雨雨,不由心情也是有几分复杂。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凝重,仿佛是有什么重要的话想要说,素鸣叶定定看着她,黑夜般的眸简直要将人吸进去。他原本就气度不凡,这样长时间静而专注的凝望,让锦瑟也不由得心跳乱了节拍。 终于,在锦瑟有点怀疑他到底想干什么的时候,素鸣叶开口了。 “你真的一个都不愿娶?” “娶谁?” “我的弟弟素青篱,戚家和卫家的嫡公子,凤后的嫡皇子素尹然……” 他每说一个人,锦瑟的脸就更变黑一分。 “你还没搞定这些事?我说了,我一个都不愿娶,让他们想怎样就怎样吧。” 说到这里,她忽然又觉得自己多心了,这眼瞅着都要离开了,素鸣叶肯定就是为了故意的恶心她一把才这么说的,想到这里,她扬眉笑了起来。 “你说的这些人,我一个都没兴趣,不过要是你这位未来的君傲帝皇有兴趣的话,倒是可以跟着我回大周哦。”她刻意轻佻地朝他暧昧一笑,不得不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调戏君傲未来帝王的感觉实在太好了,毕竟一直以来,都是他捉弄她,难得也该反客为主一次不是? “你是说真的吗?”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宫殿里显得异常的磁性,脸上也是不同寻常的认真,“锦亲王,你是认真的吗。” 话语间,看着她的一双黑眸璀然流转,精光深藏其中。 锦瑟呆了一呆,素鸣叶平静地语调让她有些意外,这样一个傲气堪比女尊世界女帝的男子对这样的调戏之语难道不该表现得反应激烈一点吗? 看到她此时明显是怔住了的表情,素鸣叶的眼中划过了一丝不易令人差觉的无奈和决绝,那些涌到喉咙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他泰然自若的笑容:“居然要我跟你回大周,莫非你还预备继续做我的侍君不成?” 他刻意俯身靠近锦瑟,在她的耳边声音低哑而魅惑地道:“那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你这位‘侍君’以后就可得好好服侍我了。” 感觉到他口中的热气呼在自己的耳边,锦瑟感到血液都不听话地朝脸部涌上来,她有些不解,自己的身体似乎对他的靠近显得与往常有些不同,充满了敏感,更似乎对他充满了某种无法言语的熟悉感,仿佛有层一直隔在两人中间的绡纱,只差轻轻一碰就可以被直接戳开。 锦瑟有些憋气,这到底算是谁调戏了谁? 却见素鸣叶扯着薄唇又是微微一笑,轻声道:“此一别,我们也不知要数年之后才能相见,今夜我想好好与你告别,你会给我这个机会的吧。” 锦瑟看他淡淡的表情,听他道出这句话,心中忽地生出一丝异样,好像明白了什么,可是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闪而过,什么都没抓住。 不过,一直以来都被他耍,这一点让锦瑟心有不甘到了极点,反正明日她就要离开了,也许,也到了她可以反击的时刻了。 想到这里,锦瑟忽然有了主意,而这个主意让她似是很高兴,连大眼都眯成一线,低低笑了起来。 “我们当然要好好地告别,不过作为朋友,我一直有个心事,很想亲口问问你。”她看着他,忽然也学素鸣叶方才的作派,直接靠近了他的耳边低语,只是这一次,她声音清亮中带着揶揄,“我一直很疑惑,你到底是男还是女?” 闻言,素鸣叶的身子一僵,震惊,不敢置信,种种难以言明的复杂情绪,瞬时涌了出来。他勉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瞳眸却霎时变得幽深。 锦瑟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僵硬,依旧自然地笑望着他:“可是,我又很佩服你,因为你活出了尊严,也活出了自己。也正因如此,只要想到你,我就会觉得,自己的那点小烦恼也许根本就不算什么!” 她声音幽幽的,有空山余音的回味。 素鸣叶心里五味俱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说的那些话,是在安慰自己? “其实,若是站在朋友的角度真要我说实话的话,我是不赞同你去坐上这个皇位的。我知道你不是为了所谓的权势名利,也许一开始你只是为了摆脱身为男子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悲哀,而后来也是出于为了君傲而尽心尽力的念头,可是做皇帝原本就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情,而要想当一个明君更要兢兢业业,殚精竭虑,甚至你还要男扮女装一辈子,从此一个人守着孤独坐在那个龙椅上。那对你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风光的事情,而是一个枷锁。” 素鸣叶握着拳头,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听到锦瑟说到后面,声音都几乎哑了。 也许,这世间也只有她能如此了解他了。这一瞬间,他突然发现自己心跳得很厉害,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压住狂乱的心跳,他提醒自己冷静,也许眼前的大周亲王只是试探,甚至随口的安慰,可是她此时眼中所清楚明白流露出来的钦佩,怜惜,却是打破了他心中的最后一丝堡垒。 “素鸣叶,你会是个好的帝王,我相信!” 最后,她轻声道,那声音轻到甚至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若非是他离得那么近,全神贯注的盯着她蠕动的嘴唇,或许连他也不知道她究竟在说什么。 下一刻,他便突然踏前一步,不顾锦瑟的错愕,他狠狠地抱住了她,力气大的几乎要将她揉到自己的身体之中,直接被吓了一跳的锦瑟却在片刻的思想斗争中诡异的没有挣扎。 而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素鸣叶的双眸沉如暗夜无尽的黑暗深邃难测,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声音缓缓地道:“锦亲王既然这么佩服朕,不如就留下吧。” 锦瑟刚想开口反驳,却突然注意到,他不再以“我”自称,心头不由一震,便静待下文。 “朕一个人……真的很寂寞。” 这句话一出,不知为什么,锦瑟的心软了半分,素鸣叶的身上,似乎有一种让她熟悉依恋的气息,无关男女之情,却让她忍不住想要去抚慰。 她忽然也伸手,揽住了素鸣叶的腰。 这一揽,温柔而绵软,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温暖,素鸣叶突然就僵住了,他任由她暖暖地抱着。 良久,锦瑟低低的声音传来:“素鸣叶,保重!!” 第三卷 江湖游历篇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锦亲王终于启程回了大周。 然而这一路上,任谁都看得出她的心情极其不好,话极其的少,即便偶尔露面,也没个笑脸,以至于人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踩了地雷。 “殿下这到底是怎么了?”安排好了歇息下的御林军,副统领又巡视了一圈,特特为来到乔盛大人下榻的屋内,这位副统领赵大人是随着乔盛一同来君傲出使的同僚,平日里也算是熟悉,当兵的人肚子里又鲜少有什么弯弯肠子,有话就实在憋不住出口问了,“自从出了君傲皇城就一路铁青个脸……” “什么怎么回事?”乔盛不自在的喝了口茶水,装出一脸的无知状。 “乔大人!您就别瞒着属下了。”副统领实在很想翻白眼,“您根本就是藏不住话的人,自从出皇城时您给锦王殿下宣读密旨后,这一路上整个队伍里就属您的表情最扎眼。就您这性子,还想骗得了谁呀,要不是姐妹们推举了我来问,我也不好意思和你这么开门见山啊。说吧,那密旨到底说了个啥。” 乔盛拍桌子,立即瞪大了眼睛:“你们这些家伙,也知道密旨,什么叫密旨,自然是秘而不宣,对谁也不能说的了。我要是告诉了你们,这岂不是有负陛下的嘱托了。” “原来果真是陛下的密旨?”副统领完全没把乔盛的一番忠心表白放在耳朵里,反而是用更加八卦的表情问道,“是前两日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吧?说的什么?定然是和亲王有关了?” “废话,不和亲王有关难道还和你有关?”乔盛白了她一眼,“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些日子,一个个的都给我皮绷紧了一点,要是惹得亲王殿下不高兴了,可别说我没事先提醒过你们。” 副统领笑了:“姐妹们哪里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只不过这个密旨就算乔大人不说,我们也能猜出来。” “你知道什么?” “咳,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副统领挤眉弄眼的凑近前来,“别以为我们看不出来,这出君傲皇城时,为什么亲王殿下的车驾队伍后突然又多了一副舆驾?还有不少的君傲侍从跟随?那肯定和亲王殿下有关!” “那又怎么样,亲王殿下如今离开君傲,还不兴带点儿人回去?”乔盛依然蹩脚的装着无辜状。 “那能是普通的人嘛,要是普通的人亲王殿下能那副表情吗?”副统领嘿嘿笑了,“那陛下的密旨,是不是又要让亲王娶了一票君傲的的小美人回去。照咱家亲王的性子,还不气得……嘿嘿。” “是吗?我可什么都没说,你们爱怎么想我管不着。”乔盛依旧再作无辜状,反正这些个姐妹再怎么猜也不会猜得出真相,不过出于大家平日的情谊,她还是忍不住正色道,“你们这些人,背地里乐归乐,不准在亲王面前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懂吗?” 副统领立即做军令状:“您放心吧,我们又不傻。” 此时,在那副正在被乔盛和副统领yy的銮轿中,有一个少年模样的男子正愣愣地看着车顶,随着一动一动的颠簸发着呆,心里却默默地盘算着。 第109节 这个少年叫素景然,君傲的十六皇子,但他却又不是素景然,因为如今他的内里,已经换成了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 也许是巧合,也或许是注定,他自己的名字和这位君傲的皇子只差一个姓,景然。 在现代,也许没人会关注曾经古代的一个君傲国的皇子叫什么素景然,而他“景然”的名字,却是人人都耳熟能详,风靡万千少男少女。 作为一个影帝级别的男星,景然几乎是无数女子心里的梦中情人,只要是他拍得电影演唱的歌曲,无一不是卖座叫好,红得发紫,再加上他的美貌和精湛的演技,更使得他的事业节节攀升。 他新近接了一部史诗级的电影,背景就是几千年前的西塘帝国,这部大片投资无数,更用了最先进的3d技术,还招揽了不少一线二线的大牌明星造势,而他,则是其中的重量级男主演之一,所演的角色,则是那个在历史中的西塘名震一时的楚贵君。在成功完成了这部电影后,景然终于如愿以偿的拿到了人生中最想要的一座影帝奖杯,此时的他可说是春风得意,未来更加无限美好,可就在和娱乐公司的人欢庆了一整夜,睡了一觉醒来后,他却发现自己穿越了。 这狗屎的穿越,竟然是把他丢到了古代,还是一个正被配给什么王爷的皇子身上,之所以这么猜测,是因为他的头一天,就是在这始终起起伏伏行进中的轿舆中醒来的。 这诺大的豪华轿舆,被十匹一色的宝马拉着,其中挂了靓蓝色的幔帐,还分为主间和次间,中间是十二扇紫檀木嵌象牙花映玻璃的槅扇,绘着鲜艳的彩色绘饰,轿顶上挂着联三聚五羊角宫灯,舆乘内更是极尽 奢华的摆着什么铜珐琅嵌青玉的花篮、琦寿长春白石盆景,袅袅香雾的赤金炉… 而他身上所穿的浮着牡丹花的宝蓝锦裙,更是眩丽得简直可以让人窒息。 只是区区一个行进中的轿舆,就如此的品格幽雅,满室生香,而偶尔进来服侍的下人们更是规矩有礼,不闻喧哗之声。景然演了十几年的戏,如今就算是瞎蒙的也看得出自己这个身份的原主必然身份尊贵,而从那些下人们的称呼里也可以听出来,他是一国的皇子。 “殿下!”帘外又传来一声恭敬地轻唤,“乔大人派侍卫来说,前面已到大周的边城,有一处皇家别苑,亲王殿下已决定歇息几日再走,请您稍作准备。” 景然沉默了片刻,在反复权衡了目前的处境和消化侍从话语中的消息后,他平静地道了句:“知道了。” 作为一个影帝级别的演员,这些年他涉猎过无数的古代贵族公子,皇族后妃等角色,一些礼仪规矩之类的也算是手到擒来,试问真的上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再加上多日的细致观察,也渐渐摸索出了这个时代的一些规矩和作派,做了相应的调整,因此这几日中,别人只觉得他有些寡言少语,却不会觉察到他早就换了个芯子,而景然自己,也不会傻到出门就喊失忆了,或者在不了解现状的情况就贸贸然的逃跑或者问别人这是什么年份。 他知道这个时代几乎是历史中最女尊男卑的时期,作为一个娇滴滴的男子,他没有那个能耐孤身一人生存下去,所幸这个身体的原主身份不低。否则的话,若是变成什么乡村妇男,还真的会让他无所适从。 被身边小侍们整理好衣着,他在他们的搀扶下优雅而缓步地走下了栾轿,从这几日他们的轻声细语中,他逐渐的归纳出一个信息,那就是这个身体的原主,正在出嫁的途中,很可能正在作为一个政治婚姻的主角,嫁给另一个国家的王爷,这在古代史中是很司空见惯的事情。 走出车驾时,他微微舒了口气,这几日他不敢让人发觉自己的异样,更为了收集信息了解自己的处境而韬光养晦,好几日不曾走出车驾一步,甚至也不敢逾矩的问东问西,如今一朝解放,闻着空气中的清香,看着清风携着白云在头顶湛蓝的空中漂浮,眺望着不远处蓝天下的山郁郁葱葱和清清醇醇的山间水,听着悦耳的鸟鸣,景然感觉自己压抑许久的心情仿佛都通透了许多,不由微微地展露出了笑意。 身边搀扶着他的小侍见他展颜,也不由笑了,细声道:“殿下您终于笑了,这几日总见您不言不语的,奴们可都担心着呢。” 景然收敛了笑容,遂学着这些古代人文雅的咬字酌句的回道:“我没事,倒教你们担心了。”他刻意回复了这一句,也是为了引出话题,好多收集一些背景信息。 果然,那小侍见他出声,便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立即将话接了过去:“殿下您别担心太多,亲王殿下惯常是个和气的人,虽然这一次您远嫁千里迢迢的要去大周,可以您的身份,亲王殿下也绝不会怠慢了你去。” 景然面色平静地“嗯”了一声,心里却暗暗着急,这满口亲王亲王的也不说个清楚,到底是大周什么朝代,又是哪个劳什子的亲王?想他景然在现代,自成名后裙下之臣不知凡几,哪里会把那些女人会当回事,可如今到了古代,却不得不被迫嫁给一个什么亲王,估计还得陷入宅斗争宠,唉,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想到这里,又听见近前处的小侍轻声曼语道:“女帝陛下临去前曾嘱咐小奴,让奴转告殿下,说这次和亲的旨意,得的委实是急切了些,委屈了殿下没有做过多的准备便突然被送上了銮驾,许是大周女帝临时下的密旨,太上女帝都已是准了,女帝陛下新登基,也没有转圜余地。不过女帝陛下让小奴宽慰殿下,这位亲王殿下是个性子和善的,就算日后未必能得宠爱,却也必不会亏待了您去。” 景然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那小侍,见他眼中的确是满满的担忧,知道他必然是这位皇子平日里的贴身侍从,也许是发觉了这几日他的不对经,所以自认为是这位皇子对突然出嫁而惶惶然。 他想了想,只轻轻点了点头,再度斟酌着回了一句:“难为女帝陛下为我操心了。” 小侍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听进去了还是没进去自己的宽解之语,但该说的总算是说了,他也算是完成了女帝陛下的嘱咐。 而景然自己,则仍是在犯愁,说了这么多,还是不知道这究竟是哪朝哪代,实在是有些坐立难安啊,作为一个大明星,他演了不少的古装剧,戏说的有,正史的却也不少,别说还在艺术学院时,他们就观摩和研究了不少历史正剧,就说当年为了钻研演技,他也看了不少的史书,为了揣摩人物的心理把每个国家的历史都读了个遍,就算不能说记忆犹新,但至少知道历史大致的走向,就算这个王爷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可就只要知道年号和帝位上的女帝名号,他就可以大致猜出未来的动向和这时代的国情,决定自己下一步该如何做。可究竟自己到底什么时候用什么途径才能知道这些显然不可能有人直接告诉自己的事情呢,何况他现在的身份又是个待嫁中的皇子,完全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啊。 景然心里斗争不断,面上却秉持着一国皇亲该有的平静与矜持,被小侍们搀扶着到了别苑。 这处雅致清幽的宅子,面积大约有三千多平米,内有水廊湖泊,青柳花树,即使只是区区一个别苑,内里也很是奢华,雕栏玉擒之物尽是,亭台楼阁,假山池沼,错落有致,宛若仙境。好一个旖旎繁华的院子! 景然不由屏住了呼吸。 这宅子实在是太……奢华了!就算他拍了那么多古装大片,也没有一个布景及得上。 如果仅仅是院中奢华,他也不会吃惊,可问题是,连房中都布置得极其清雅,雕花桌案,彩绣屏风,青铜香炉,竹帘垂珠,正中间更有一个需三人合抱的铜炉,其内燃着手臂粗细的香支,袅袅青烟扶摇直上,燃着的正是贵重无比的沉水香,精美的金银首饰放满了整个香梨木的梳妆台,花架上供的几个白瓷花瓶,皆是恬静冷美,温润如玉,胎薄光照见影,绝非凡品。 这还不过是一所边境处的皇家别院,用于皇族出巡歇息用的而已,便已是典雅瑰丽至此。 看来,这大周帝国果然是如史书中所言的,是历史上最繁盛的国家啊。 “殿下可要现在用膳?”小侍在一旁恭敬地询问道。 “不必了,你退下吧!我要先歇息片刻”景然淡然地道。 那随行的小侍低头诺了一声,景然却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出声问道:“不知亲王殿下是否也休息在这附近的院落?” 他这算是试探,毕竟他也不知道这个什么鬼亲王是不是先前见过自己还是有什么前缘,这些下人平日里未必会和一个皇子多么亲近了解,他还蒙的过去,但这个什么亲王若是和他的前身有什么牵扯不断的关系,可就麻烦了,他虽然是影帝,但也没法去演一个没见过的人啊。 所幸这个素景然,平日里在宫中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不受宠的皇子,因此随嫁的小侍也并不曾怀疑他,只老老实实地答道:“亲王殿下所居的院落离这里尚有一些距离……”他忐忑的抬头看了一眼素景然,见他并无异色,便又唯唯诺诺的说道,“亲王殿下说不愿多受打扰,因此……” 若是换了别的人,知道自己的未来的妻主这副明显算是嫌弃的表现想必是要伤心了,可素景然却不由有些放心,看来这个亲王和自己的前身并无瓜葛,而且看态度,大约也是不满意这桩婚事的。这十成十就是个政治联姻嘛,他自己也曾在镜中端详过这个身体的容颜,还只是初到十三岁的年纪,五官身形都尚有些稚嫩并未完全长开,比起自己的前身的容貌算是并不出众,但景然毕竟是在娱乐圈摸滚打爬数年的人,早就经历无数风浪,宠辱不惊了,因此也并不执着于这一点,他无意中穿越到古代,能强迫自己尽快融入的心理素质已是极为不易,怎么还会计较这些皮相的问题,能成为一个尊贵的贵族公子就不错了,先让自己安然的活下来才是正事,毕竟,他可不想被人当成借尸还魂的妖怪烧死。更何况,在他的心底最深处,他还盼着自己哪天一觉醒来,就又可以顺利的各归各位了。 “看来还是要知道信息。”他暗自思忖,想要在这个时代站稳脚跟,最起码有一定的信息量。而对于一个已经出嫁的男人来说,首先得要妻主的宠爱才能让他未来在府邸中站稳脚跟吧。 想到这里,景然又忍不住想要叹气了,说起来还是得争宠吗?或者就此躲起来,平淡的过一生?他前生就是个有野心的人,又何尝甘愿这辈子做个困守后宅的普通男人。 景然的事例算是个意外,给玉锦瑟本已经算是皆大欢喜的君傲之行增添了一堆新的烦恼。 锦瑟此时的心情,用一个字来说便是“靠”,用两个字来说便是“可恶”,用三个字来说便是“靠!可恶。”,也算是她运气不好,安澜的密旨早一日晚一日的偏偏就在她离开君傲前的一天到达了乔盛的手上,也难说她不是故意的,怕她事先知道了会撂摊子,旨意很简单,要堂堂锦亲王娶一个君傲的皇子回去,随便哪一个。 也许是考虑到她和嫡皇子之间不怎么愉快的回忆,最终安澜还是网开一面,让君傲女帝随便给指一个可以嫁人的皇子中年纪最小的,反正锦瑟是个怜香惜玉的,看她对着人那么小的弟弟好不好意思拂袖而去。 于是锦瑟整个行程都没给人好脸色,更没有心情去跟那个被指婚的君傲小皇子碰面。 等她落脚在大周边境的皇家别院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乔盛把那个狗屁皇子的院落弄得远远地,眼不见心不烦啊。不止如此,她现在甚至谁也不想见,连柳侍玉,华卿他们几个,她也一概的避而远之,所谓近乡情怯,越是离家近,她就越思念素衣,越害怕见面的时候如何说清楚自己是怎么带回来一票所谓的侧君侍君的。 锦瑟原本是可以理直气壮,毫不害怕的解释清楚自己的清白,可是自从和“杨昊”的那一夜后,她连着这最后的一点自信都失去了。 最可悲的是,锦瑟的这种悲壮情绪,基本上是没法对人说,也没法让人理解了。 当然,个人有个人的看法,比如乔盛,她的理解就是,亲王一定是对那被硬塞给自己还长得不怎么样的皇子有很大的意见,本来嘛,在君傲这样一个美人如云的地方,随便找个把出挑的美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谁知道许配给她的却是这么个貌不惊人还瘦小纤弱的甚至可能根本都还没发育全的呢?这说出去实在是太丢脸了。不过这不算什么,真正让人惊悚的是,密旨中安澜甚至要求锦亲王必须在路上就把人皇子给xo了,原话是说,不允许他以完璧之身入周,不得不说,安澜这是对君傲的报复啊,赤果果的给脸色看啊,谁让你们当初不打招呼擅自软禁我们玉家的王爷的?还把我们大周赐给亲王的一票贵侍让你们的西贝货擅自给睡了,既然你们不仁,那我们也不义,不过看在大家都是私底下做的缺德事,那我们也私底下缺德一下,让你们家皇子试试没成大礼就失身的怠慢,哼哼。 从这件事可以看出,安澜和玉家皇女们的那可不是普通的小心眼啊,不过不管怎么小心眼,似乎人人都忘记了正主的意愿。锦瑟不乐意啊,你tm的是在异想天开呢吧,让她对一个几乎还不到十三岁的小孩子下手?这还不算,居然还写在圣旨里,强压牛喝水的姿态要她玉锦瑟去干这种缺德事?想到这里,锦瑟的脸色自然是不会好看的了,自从上路后就阴沉沉的和梅雨天似的没转晴过。 锦瑟故意把那个皇子的院落安排的远远地,平时也压根提都不提这么个人。对于这个情况乔盛很理解,非常理解。换成她,也不愿意去碰一个毛还没长全的长得也不怎么样的少年啊,何况她们大周的亲王,那可是才貌俱全啊,这不是平白的鲜花插牛粪了吗?可惜了的啊。 可是差事就是差事,女帝的密旨是下给她和玉锦瑟两个人的,这就意味着,她乔盛必须地,坚决地得贯彻陛下的旨意啊。 等锦瑟入住了别苑,大家都休整了已两天后,乔盛终于忍不住了,朝锦瑟小心翼翼地道:“殿下,趁着这别苑的风景不错,您这几日就不预备着去见见那位君傲的皇子?” 锦瑟睨了她一眼:“这都是你这几天说的第几遍的话了?乔大人,你啰嗦的就像个男人,错,就算男人都没你啰嗦。” 乔盛都想哭了,她苦恼的看着满脸执拗的锦亲王,几乎要在她的面前淌下两行宽面条泪,那悲催的表情看的锦瑟都要浑身恶寒了。 “殿下,就见见罢了……” 低声咬牙喃喃的骂了一句,她抬头却对着乔盛不耐烦地说道:“我很忙,没空。” 乔盛知道她是借口,却只能走苦情牌,她突然重重的跪下,一个头磕在地上,诚心诚意的说道:“殿下,属下知道您实在看不上那么一个人,不过这男人在床上么,只要灭了灯,其实也都是一样的,请您以陛下的旨意为重。” 指望着这个乔盛变得聪明起来似乎不大可能了,锦瑟沮丧的叹了口气:“乔大人,你多虑了,我连灭灯的兴趣也没有。” 乔盛却是理解岔了:“要不要……给您请个御医?” 锦瑟又差点没被气晕过去:“我是说,就那么小个孩子,身体都还没长全,你以为我是禽兽吗?” 乔盛又想了想,谨慎地说道:“其实男儿家十三岁就及箳了,可以算是出嫁的年纪了,倒也不算小,再说灭了灯也是为了图省事,属下有个表弟,当年十三岁成亲,新婚夜点着灯看见自家妻主的身体,居然吓昏过去了。……” 锦瑟抚额:“那谢谢乔大人你的建议了,我会慎重考虑的。” 乔盛自以为锦瑟听进去了自己的建议,觉得连日来的苦心倒是没有白费,完全没看出来人家已经知道自己是对牛弹琴,没打算和她继续磨牙下去。 她转身出了门,就自作多情地吩咐了下去,让皇子殿下好好休息,说是亲王随时可能召见,等这个信传到了景然的耳中,可真真是把他吓了一大跳。这男女大婚前,按规矩不是都不能见面的么,为什么独独这位亲王要在路上见他?莫非……那还是个色中饿鬼?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景然心情忐忑的等待了一整天,所幸预料中的亲王召见并未发生,要说对于应付女人,他是不怕的,当他在现代时,为了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里出人头地,也少不得被潜规则过几回,后来功成名就了,也恋爱过或者说游戏过那么几次,有遇到纯利用他炒作的,也遇到过开始真心但后来变质的,渐渐的他也开始感觉到了心累,对所谓的感情也不再在意。毕竟这是现世,他又在光怪陆离最为复杂的娱乐圈,那所谓荧幕上的纯情玉男可能转身就去了制片人的床上也几乎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了,即使曾经有过的那一丝对于爱情的美好憧憬的心也早就被磨砺的百毒不侵了。 不过如今他要面对的是个古代女人,又是个有权有势的古代女人,虽然他是个皇子的身份,不过看着这明显被冷落在角落里的态势,又是给嫁到历史上最为繁盛的大周帝国去,显而易见自己的身份不是什么保障。若是有点差池,也不知道会落得个什么下场。景然可不敢小看一个古代的王爷,甚至还是个亲王爵,能得这个爵位的,用脚趾头想也不会是个省油的灯。若是一个不留心,把自己当成妖孽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在这里想得有点多了,就有点茶饭不思,落在小侍的眼里,又少不得是一番开解,可任凭他怎么竖起耳朵努力的去吸收,也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这也难怪,同样是深宫出来的,又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的侍从,能指望对方知道个什么,指不定他都没见过这什么亲王呢,可身边都是君傲国出来的人,他又不可能去找大周那里的侍卫来问问,实在是叫人心里堵得慌啊。所幸最终他虽然没有得到大周亲王的消息,他却还是顺利的探听到了君傲女帝的名号,借着问了两句女帝登基的情形,他终于知道了现任的女帝的名号—“明帝”—“素鸣叶” 这个名字在目前这个时代,或许只是一个新登基的女帝之号,可放在现代的历史学家耳中,可真是如雷贯耳。在历史记载上,这位女帝天纵其才,却极冷血霸道,几乎是顺着昌逆者亡的典范,和历代女帝的温和风格完全不同,可就是因为她的雷霆手段,才使得君傲去除了几百年外戚独大的局面,而她治理下的君傲更是史上最繁盛的阶段,甚至还惠及了后面三代人。因此她的功绩在历史上是极为显著的。既然猜到了她的名号,那也就不难猜出这位在女帝刚登基时就出使君傲的大人物是谁了,在现代同样惹起史学家另一股争议风潮的大周锦亲王。 想到这里,景然不由地哑然一笑。大周历史上最出名的亲王之一玉锦瑟,这不就是个男扮女装的主么?已有不少学者和历史学家通过无数例证和考古发现,怀疑起了这一点,却因为缺乏确凿的证据而不敢擅自论断。而那些民间的野史,小说,乃至到现代的一些网文,但凡牵涉到他的也有不少都是yy他男扮女装,甚至还有不少电视剧描述这男儿身的假亲王在这君傲的出使之中和君傲的新女帝发生了一段“不得不说的故事”。 当然,历史有时候未必能给予真相,但景然想到自己前不久刚演的那部《西塘风云》里扮演玉锦瑟的男演员,就不由地展颜而笑。那可是导演特地选择的,时下当红男星中长得最为妩媚迷人的偶像派,和他所演的楚贵君亦有不少对手戏,如今就不知道这个玉锦瑟真人究竟如何了,想不到他景然竟然有可能是历史的见证者,如此一分析,景然原本紧张的心情霎时放松了不少。 那边厢,锦瑟经过“深思熟虑”,早就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那就是落跑…… 以前是一堆的宫里娘娘腔男人挑战她的心里极限,后来又是几个武林高手如雨后春笋般的出现弄得她苦不堪言,再然后是跑到君傲被一个个逼婚的人弄到她想死的地步,最后还被一个她极其讨厌的男人给强了。 一个人,不能悲催到这步田地。 最终,锦瑟把自己二十几年来的经历细细回忆和思量了一遍,得出了一个结论。 她得逃……还得逃得远远地,任谁也找不到她。 先易容离开这个庞大的队伍,自己一个人快速的回到大周京城,然后亲自回去偷偷地见素衣。再然后?当然是拿了可以拿的银子,带着他一起私奔。 既然你们非逼着要我娶这个,又要我娶那个,行,姑奶奶不干了不玩了,行不? 等找到素衣,带着他和孩子,偷偷找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过隐居的生活貌似也是不错的选择。 锦瑟主意打定,就开始计划了起来。 首先当然是要瞒过一票乔盛的侍从们,可又不能让她们太快反应过来,至少要在落跑的开始几天给自己争取时间,正因如此,锦瑟才会刻意的说,她要在大周边境的皇家别院歇息一些时日。 等乔盛侍卫长发现不对想要追击的时候,锦瑟估计自己早就跑出十万八千里了。 不过,乔盛的智商虽然容易应付,那两个形影不离的负责保护她的暗卫却不是那么好绕开了,当然凡事没有绝对,暗卫也有必须离开的时候,那就是当玉家皇女需要宠幸美人的时候,那是必然要回避的。 所以,锦瑟很清楚一点,为今之计,她要脱身,就不得不避开暗卫,而要避开暗卫,则也必须要用障眼法。 于是就在入驻别苑的第三天傍晚,锦瑟对侍卫吩咐说晚上要召见那个君傲国小皇子的时候,乔盛心里真是乐开了花,觉得自己终于坚守岗位完成了任务,不由高兴地连连称诺,甚至还吩咐下去晚上绝对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亲王的寝宫打扰亲王“歇息”。她的贴心安排正中锦瑟下怀,只盼着这位乔侍卫长可以更蠢一点。而让素景然来,锦瑟也是有过一番思量的,熟悉的人必然是不能用的,身边的几个贵侍,先前都是熟门熟路的服侍过假亲王了,万一一进殿上了床就玩真的,她就等于挖坑给自己跳了。而那个君傲的小皇子显然未经人事,年纪又小,铁定容易哄得很。 于是,一番安排之下,在景然其实仍然还未完全做好思想建设的当口,他便被沐浴打扮一新,塞到了玉锦瑟的寝殿。 虽然只是皇家别院,但毕竟是亲王的寝殿,整个宽敞的殿内布置得极其幽雅贵气,却又不失大气,正中甚至隔着一道水晶帘,隔开了里外两处,外间整齐的随侍着几个大周的宫侍,一个个肃穆而立,恭敬垂眸,而帘内影影绰绰的似有人影端坐。景然虽然已经泰半猜到了锦瑟的名号,但毕竟还未和谁确实的确认过,即使内心里可以翻来覆去的把传说中的锦亲王yy了一百遍,真的实际到了眼前,却还是禁不住有些紧张。穿越的这些日子以来,他接触的毕竟只是些宫人,平时略有些随意也不要紧,可如今他是去见另一个比他身份更高的古代贵族,甚至还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如史学家所言的温柔风雅疑似男人,可单从她夜半召幸自己这一点,显见得就有出入,半夜来见自己,又特特为让自己沐浴熏香,总不见得是来聊天的吧。历史要是都是真的,公猪都可以上树。 景然进了寝殿后并不敢抬头甚至左顾右盼,他亦步亦趋的走到正中间,正预备用自己学得半生不熟的礼节行礼,就听到帘后的那人轻声道:“都退下吧!”这一声,让他不由得周身都是一怔,只听得那声音似温润的玉,如清泉如暖风,有这样优美嗓音的人,必然就是那传说中的锦亲王了,这一瞬间,景然再无怀疑,心里开始吊上十七八个铅筒,又激动又好奇,是那个七上八下。 室内的侍从们有序而恭敬地退下,临去前还体贴地关上了殿门。而景然则力持平静,仍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 “你进来吧!”那如玉般的声音仍是清澈而温润,让人听不出情绪。 景然抬头,看见华丽的珠帘后,人影仍是端坐不动,他略略迟疑,便用古人所谓的款款莲步挪动了起来,待走近了珠帘,轻掀开了帘子后,他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只这一眼,他便被惊艳了。 贵气逼人!绝色倾城!景然只能想到这些成语来形容眼前的人,一身白衣锦服雅致翩翩,领口袖口都绣了银色的牡丹,贵不可言,长发用帛带松散地束起,垂在脑后,皮肤细腻如凝脂,黛眉水眸几可入画,额上一点朱砂记如艳似血,竟比男子还要美貌,真正是说不出的风神如玉。只是她正襟危坐之姿却似有严整之态,虽看似温和,却浑身上下隐隐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味儿,眼前那看向自己的眸中,更显露着说不清的平和,哪有半分的纵欲求欢之意。 这铁定就是那传说中的锦亲王了,谁也不知道,此时景然的心中简直是在狂吼。 他忽然就懂了为何这位锦亲王在历史中会名满天下。这般的人物,这般的气度,谁说不该是古代风靡的偶像人物? 其实景然纵横演艺圈多年,什么样的美男美女没有见过,却不知亲身在古代,才明白什么才叫惊才绝艳,且光那皇族方有的神韵气质,就已经甩开那些不少荧幕上故作姿态的女星演员八条街了。景然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心头微颤,只觉得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眸子,在这一瞬间,他心中感慨万千,原来有些历史的流传不是没有道理的,想到这样一个名震历史的人物如今就在眼前,不由地也有几分恍然。所幸他还没有失去理智,知道自己如今扮演的是一个年方十三的小皇子,于是便也刻意让自己摆出低眉顺眼,周身微微颤抖的模样,从外表看上去好像是害怕极了。 原本锦瑟对这位陌生的小皇子就是完全没有异样的心思,她甚至都懒得多话,但瞧着对方那捏着衣角,一步步挪着过来害怕的样子(其实是装的),语气还是不由地柔和了几分:“你叫什么名字?” 她笑得温雅,如同初春的暖风般熨帖人心,细看了却还含着些恰到好处的矜持,叫人不得不生出好感来。虽说一会她只是让人帮忙做挡箭牌,总得意思意思问问名字吧,好歹打开个话题,不至于显得让人太拘束。 “我……我叫素景然。”就见少年蠕动了嘴唇,声音轻的和蚊子叫一般,他抬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好像她会吃人一般,却不知道其实此时景然心里想的则是——老天啊,这么美,他一定是男人,绝对是男人伪装的!! 第110节 “好了,你跟本王过来……”锦瑟对他道,一不留心又用上了哄自家弟弟的语气,“别害怕,我不会吃了你。” 景然也真不愧是影帝,一张小脸此时居然布满红晕,赧然垂了眸不敢看他,此时任谁看都会以为他是害羞了。可下一句话,却几乎差点让他破功。 “来,到床上来!”就见锦瑟把他一路引到了寝殿的大床上,语气中带着丝丝的无奈,要想回避暗卫,她至少得跑到床上放下床帏才行,否则也用不着做到这一步了。 景然猝不及防,感觉心都跳快了一拍,这……这也太急色了吧。就他这副发育未全的小身板,锦亲王也有兴趣?还一进门就朝床上拖?后又一想,亦觉得不对,凭她这容貌,还需要对他这貌不惊人的身子有性趣?难道果然是政治婚姻没法子?还是恋童癖? 于是就这片刻间,景然心头已然千回百转了无数的念头,但即使如此,他面子上仍然职业习惯的扮演着他该演的角色。 只见此时他那小脸涨都通红,贝齿紧咬着下唇似是面有难色,口中更是喃喃地小声道:“殿下,你我还未行大礼……这样,于理不合吧。” 也许此时此刻,也就景然这样一个敬业影帝才会懂得推拒,恐怕换一个人面对锦亲王的美色,早就晕头转向了。 锦瑟讶异了一下,却也立马更放宽心了。本来就是刻意要找这么个小孩子,免得遇到个如狼似虎的,戏还没演,倒把自己给赔进去了。如今看来,倒是个单纯的,这就更好了。 她伸手拍拍景然的手,那手指如玉一般的莹润,把景然又给晃瞎了眼,心里对她的性别的猜测更加深重了。 “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咱们上床睡觉而已。” 这口气怎么听怎么像是哄骗无知少男的,这锦亲王该不是这样的人吧…她还至于费这个心思?…景然有点怀疑地想着,心头的不解更甚了。 他半是逢迎,半是推拒,好像实在没办法的终于才被拖上了床,心里却是琢磨着到底待会要怎么应付床上运动,若这锦亲王真是女人,难道一会他还得上演三级片去装个小处男?景然不由地有些苦恼。 琉璃色的纱帐晃晃荡荡的被放下,繁复精美到令人发指的锦被盖上了他的身子,随即,景然诧异的看着锦亲王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头:“好了,闭眼睡觉。”那嗓音清澈柔和,哪有半分的□□。 景然依旧傻傻地看着她,这一瞬间,他险些忘记了自己是在哪里。 “好了,别瞪着大眼睛看我,让你睡觉。”说着,锦瑟还特地下床,亲自一盏盏熄灭了殿里原本明亮的烛光,然后她又回到宽敞的床上,对着他露齿一笑,“睡吧……” 如此近距离下,景然发现锦亲王的眼实在是生得很美,瞳孔纯黑如漆,眼白纯清如玉,这样盈盈望来的时候,很是魅惑动人,这绝对是标准的祸水桃花眼。 看吧,锦亲王果然是个男人,景然徐徐拉好自己的被子,心里念头依旧转个不停,是男人所以才要他陪着一起演戏呢吧,当他是小孩子什么也不懂,所以装出同房的样子给侍从们看。 这样一想,景然就释然了,自以为明白了。 他故作紧张地又瞥了一眼玉锦瑟,装作顺从的样子瞌上了眼,这时,他甚至还听见对方体贴地夸了句:“真是个乖孩子!”,然后手还轻轻地在他的腰间用哄小孩子睡觉的方式轻拍了起来,不由略感无语。 锦瑟当然需要他睡着,不睡着她就不能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帷幕已经放下,估摸着再等一炷香的时机,暗卫们应该就会离开了,就是有点对不起这小皇子,因为她算是利用了他一把。 景然哪里真的敢睡,但是他这种老戏骨要装睡还是驾轻就熟的,于是过不了多久,揣摩着时间差不多了,他的呼吸便规律起来,整个人貌似放松地浸入了沉睡。其实他更想看看,这位大周锦亲王,到底想要在他睡着后做什么? 他可不信她找自己来,就是陪着玩娃娃睡觉的。 果然,过不了片刻,他就感觉到有人轻手轻脚的掀开了自己的锦被,随着一阵她靠近时身上的淡雅清香钻入鼻尖,他敏锐地感觉到那锦亲王正轻轻凑近自己摇了摇,观察了片刻自己的动静,随即便灵巧地地脱起了她自己身上的衣物。 是锦瑟此时兽性大发了吗?当然不是,锦瑟是预备换衣服了,她早就偷藏了一套御林军侍卫的衣物在床内,因此,这种事当然不能在帷帐外去做,万一暗卫们还未离开,岂不是平白惹来怀疑。谁也不知道暗卫们是不是真的可以被她骗过,而猜测暗卫们会在她上床干某些少儿不宜的事情时离开目前也仅仅是她的猜测,所以在不影响这个小皇子的情况下,她需要先做个完全的测试。 景然装作依旧熟睡的样子,却偷偷地睁开了一条眼睛缝,所幸所有的烛火都熄灭了,他这种微表情,锦瑟不凑近仔细看是根本不会发现的,而且影帝大人演戏演得多了,早就学会处变不惊了,看着一个大美女在身边换衣服,他依旧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这份沉着换个古代男人试试? 但是,恐怕任谁也不知道此时他心里翻来覆去想的竟然是——他到底是男是女,到底是男是女? 锦瑟脱下衣服的过程,轻柔而优美,身上外袍被她轻轻地解开,露出里面纱白的贴身内衬,这天气本就有有些潮热,衣物并不厚重,何况锦瑟又是穿着雪白镶银边的白色外袍,内里自然也是干干净净的白色内衬,这就使得她纤侬合度的身形,即使是再暗的地方,也能轻易地透着衣服展露了出来,而她为了夜行方便,所需换上的侍卫装束是深色而紧身的,这就使得她不得不从内到外都必须换成侍卫专用的贴身衣物便于行动,于是片刻间,她又把自己内里衬衣脱了下来,动作轻柔完全是怕吵醒了一旁似乎已经熟睡的君傲小皇子,如此春光半泄,正是叫人喉头一紧的景致。 顿时,那方才被堪堪遮住的雪胸蜂腰都毫不保留的展露了出来,光洁莹白的肌肤,反衬着她的乌墨青丝,散发出动人的光泽,说不出风流旖旎之态,不过美景只是短短片刻,毕竟锦瑟没兴趣当着一个即使已经是睡熟了的男孩子慢吞吞的换衣服,所以她很快地就抖开了另一件藏在宽敞的床帐内的一件黑色内衬里衣,可景然还是全部都看到了,他顿时不由自主偷偷地咽了一口口水,喉头动了两动,只觉得口干十分,心头只有一个声音反反复复:她竟真是个女人!! 景然说不清心里复杂的念头到底是什么,他前世毕竟经历过不少带有利用性质的床地之欢,对于这种事的兴致并不高,何况娱乐圈里,多得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美女,他玩弄过别人,也被别人玩弄过,装过深情,也被别人装的骗过一时。既然游戏人间的多了,很多事就看的开了,锦瑟容貌虽美,他的心却也更坚硬,轻易不会被迷惑,可即使如此,身体的本能反应却无法抑制。毕竟是一个已经习惯了鱼水之欢的灵魂,又是在一个小处男的身体里面,顿时,他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某处,居然可耻的硬了。 心里不由苦笑,只是这么片刻,什么刻意的魅惑都没有,就可以让他景然失态,这也真是令人始料不及,硬也就硬了,可他偏偏是正正平躺的姿势,皇族的人,坐立行都是有规矩的,尤其是一个皇子,刚睡着时必然都是规规矩矩的手轻放在身体两侧,整个朝上平躺的,这天气又偏热,锦被自然很薄,素景然虽然只是个刚十三的小皇子,可身体的发育毕竟是正常且没有毛病的,何况他还未经人事,这样的身体,本来就敏感且很容易受到挑逗,再加上古人又很早熟,那十三岁的身体可不是现代那些小屁孩可比的,景然心底开始叹气,他知道如果锦亲王肯稍稍多留意一下的话,一定会发现锦被下他腿间的异样。 为了掩盖自己,也为了某种不知道出于什么用意的原因,景然忽然行动了,趁着锦瑟在夜色中找着黑色衬衣袖子的时候,他突然猝不及防的侧身,抬起的手臂仿佛是微微一甩,将愕然的锦瑟直接“压倒了”。 悲了个催的!锦瑟简直想骂娘了。 半夜做贼似的换衣服容易吗?要不是太暗了,她也不至于在脱了衣服以后,凉飕飕地光着身体研究了半天同样黑漆漆的深色里衣的领口袖子在哪里啊,谁知道这小皇子睡相居然这么差,这一横胳膊甩过来,被子乱了,她被压倒了,这也算了,可她上衣还没穿啊,上身还光溜溜着的啊,而这孩子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手横压过她的胸前不算,他的脸甚至还侧着埋在她胸口,存心的吧,锦瑟简直都想暴走了。 而下一刻,她却听到这君傲小皇子口中像是在说梦话般地喃喃了一句:“父君,别走…然儿怕…” 锦瑟顿时欲哭无泪了,你这孩子,睡着了不要紧,把我当你爹了也不要紧,可不该在这个关键时候啊,她的心情简直是糟透了。此时此刻,大周堂堂的锦亲王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她看不到的角度,景然也正睁着漆黑的眼眸,如墨一般的深沉,进行着内心的天人交战。 出于对于自己位置和动作的精准把握,他这一压,极是巧妙,既没有暴露自己蠢蠢欲动的身体反应,又成功的制止住了锦亲王的动作,毕竟用猪脑袋想也知道,锦亲王这半夜换衣的举动,可未必是件好事。可不知道潜意识中到底是不是情/欲作祟,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手抚上了她胸前的雪峰,还忍不住将头也靠了上去。这下好了,为了掩盖自己这种很容易引起怀疑的动作,他只能用梦呓来遮掩,可一动不动之下,那柔软细腻,丰盈的触感,和她身上所传来的清香,还是让他的身体反应越来越强烈,可又偏偏只能一动不动,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活活被自己的欲/火烧死的吧。 头一次,影帝大人几乎也想哭了。天知道,他真不是故意的,一开始他真的只是单纯的想小小翻个身,只是那魔爪不受控制啊。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锦瑟小心翼翼地抬起他按在自己右胸的手上,然后一点点地扶起素景然的头。看起来她是预备在不惊动景然的情况下脱身而出,这让景然不由得有些小小的失望,普通的女人这个时候不应该趁机春宵帐暖来一番颠鸾倒凤吗?枉费他都如此主动地投怀送抱了,甚至她的上衣都已经不在了。其实景然不知道,锦瑟若不是看在他还是个孩子的份上,不管睡没睡着,都铁定会把他一脚踢下床去,更别提什么春风一度了。 于是,此时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带着同样的郁闷心情,就这样缓缓地分开了。 熟睡中的人被人挪动身体,自然不可能一点反应也没有,但景然显然不敢再得寸进尺了,于是他故意又主动自己翻了个身,只是锦被也被掀开了,用了一个姿势让自己腰侧也同样曲线毕露,同时,他还刻意装作睡着的样子低低呻/吟了一声,这一声,是他前世最为擅长的魅惑音,听上去平平无奇,其实却能勾起不少女人的情/欲,也因为靠着他前世的那副好嗓音,在床上,他一向是无往不利的,把不少女人挑逗的欲罢不能。可此时,显然是对牛弹琴,一朵花开给了不解风情的傻子。 锦瑟浑然没受影响,她移开了素景然的身子后,还体贴地给他盖上了被子,便又重新换起了衣服,让景然不由暗自惋惜,以为自己是因为换了个身体,所以各方面魅力都是大打折扣。 这样的安静,对于两人来说都是种折磨。当然,尤其是景然。他闭着眼,心口处一段一段,生出莫名的烦闷。这锦亲王夜半换衣服,打得什么主意不言而喻,看来她也是个有秘密的人,而他,身为对方的姻亲对象,是该故作不知推波助澜,还是偷偷跟上去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在这段小插曲过后,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锦瑟终于穿戴停当。 但当她正要轻手轻脚地跳下床的时候,惊变突生,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竟直接朝着她袭来,而持剑的人看到她全身上下都穿戴的好好且正要下床时,眼里也流露出诧异,显然普通人都以为,这个时候锦亲王应该还在温柔乡里呢。 不过那长剑依旧还是杀气腾腾的迎面而来,教她情急之下,只能朝床内又是一退,可因为身后还躺着一个无辜的君傲国皇子,锦瑟再怎么也做不出拿一个孩子当挡箭牌的卑劣行为,于是她半路又停了下来,然后条件反射之下,她……栽倒了。直接扑倒在了素景然的身上。 “亲王……殿下?”素景然装作睡眼朦胧刚醒来的样子想要睁开眼,却听见头上锦亲王把他整个的头一按,想要藏到被子里。 “别藏了,这么大个人,能藏到哪里去。”就听见一声充满讥诮的冷讽,“亲王大人,您可真是风流快活,怜香惜玉啊……” “杨过!”对方一出声,锦瑟就听出了来人是谁。 看到锦瑟一脸犹如见了鬼的表情,杨过皱眉:“怎么,你很不乐意见到我?” 废话,谁乐意总是大半夜的看到一个一见面就是刀光剑影的人。 锦瑟用手拍拍显然已经清醒过来,害怕得脸色惨白的素景然,用行动安抚他不必紧张,随即她站起身来,脸色阴沉沉地看着杨过,紧紧抿着嘴沉默了片刻,才淡然说道:“杨过,你深夜造访,还跟本王如此打招呼,究竟想干什么?” 一面说,她一面心里叫苦,看来暗卫果然都知情识趣的退下了,不到天亮估计不会回来,而乔盛又刻意把周围的侍卫都遣走了,如今倒好,恐怕就算大喊大叫的,也引不来一个有用的人。 见她语气如此生疏,杨过直直地看着玉锦瑟:“我听说你要回大周了,所以……” 所以特意才在这里等你,只是想见你一面,谁知道一进寝殿,就发现床上居然有两个人的呼吸声,情急之下,他几乎暴起想要杀人,这才会不管不顾的拿了长剑掀开了床帐……后面的话杨过能说吗?自然不能。 他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锦瑟,握着剑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 锦瑟却因为杨昊的事情,如今对杨家人一个都没有了好感,眼前的杨过眉如剑、鬓似裁,长身玉立宛若青松一般,却在看到身边与她同床的素景然时带出了隐隐的杀气,而锦瑟,却刻意的护着素景然在她身后的床上,半分不让。 “你变了……”杨过苦涩地说道,“以前的你绝对不会轻易…让人躺在你身边…” “谁不会改变?”锦瑟刻意误导他,“这世上没有不变的事物,没有不变的人。” 她说着,仍紧紧地护着身后的素景然,景然只觉得她的手冰凉湿润,却是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的手紧紧地攥着,丝毫不松。 景然看得出,眼前这拿着长剑的江湖侠客打扮的男子应该是心仪于这位绝色的锦亲王,却秉持着自己的傲气或者尊严而欲言又止。而这位祸水般的锦亲王,则完全是带着不耐烦的心思在应对着。眼看着这两人分明是一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状况,为了不殃及自身,景然非常妥帖和善解人意的把自己当成了布景板。 “玉锦瑟……”他深深地看着她:“我有话对你说,先让你身边的人出去。” 锦瑟只觉得脑子一片冰凉,心里是无限的愤怒! 这杨家人都有病呢吧,他的爹前段时间把她半夜给强了,如今这做儿子的又拿着长剑晚上过来威胁他。有这么变态的一家人吗? 锦瑟心下冷笑,感情自己还欠着他们一家的了?她淡淡地下了逐客令:“我不想听,你出去吧。” 杨过怔住了,也许是被锦瑟的态度伤了心,他此时连身体都隐隐在颤抖 “你不怕我杀了你?” 锦瑟薄唇泛白,抿成一条颤抖的弦,她没有接话,可无论神情还是动作都表明了她的态度。 杨过看到她这模样,眉心微蹙。 “好,既然你非要他在旁,我也不妨直说,我要入锦王府……。” “够了!”锦瑟摆摆手,打断他的话,“杨过,莫非你以为你会点武功,我玉锦瑟就怕了你?” 她惯常是个脾性温和的人,对杨过也没有什么仇怨,可是杨昊对她下了离殇又对她做了不可饶恕的事,让她恨屋及乌,连带对杨过也没有了耐心。 “好,很好……”杨过在初入寝殿的时候虽然曾因为嫉妒心起,暴起过片刻想要杀人的念头,江湖儿女,毕竟随性惯了,可真的冷静下来了,却不会真的无故杀人。他忽然从腰间取出当初锦瑟送给她去考武状元的亲王玉佩:“你知道这是什么?” 锦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了他一眼:“这不正是当初我送给你的玉佩么?” “不对!”杨过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拿着玉佩的手,猛地握紧,再次松开时,那可怜的玉佩已经化为了一堆渣渣,然后他皮笑肉不笑地吹了吹手心,对着锦瑟微笑道:“只是玉渣。”下一刻,他的眼神便如狼一般,紧紧地盯着一旁的素景然。天知道,他自从那日和她分别后,又辗转思虑了多久,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想明白的心意,决定破釜沉舟和她把话都说明白,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可如今她却连听都不愿听,宁可让一个貌不惊人的小少年躺在自己的身边。 杨过的心,受伤了。 “你在威胁我?”锦瑟忽然笑了,她深深地看了杨过一眼,“你要杀他,就先杀我。” 听出她语意中的坚决,景然的心不由颤了一下,眼神复杂的偷偷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杨过的心再度被锦瑟的话刺伤了,他仍旧故作坚强地冷哼了一声:“我杨过想做的事,还没人能阻止,若我杨过非要入锦王府做个侍卫,谁能拦我?” “别费心思了,我们两个根本没有什么关系,我将来也绝对不会娶你,这样说你明白了没有。” 杨过和景然都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坦白的回答,只是怔愣地望着她,没有言语。 锦瑟一脸坚决的与他对视。 杨过怔怔地看着她:“你就这般厌弃于我?连见都不想见我了。” “说实话。”锦瑟看了她一会儿,静静道,“我是怕你,怕你们杨家人。”她显得有些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不单你,你爹我也不想看到。你若是遇到杨昊,也替我带句话给他,他对我玉锦瑟所做的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 杨过愣住了,爹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他忽然意识到,也许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你走吧,杨过……”锦瑟最后终于平静了下来,她知道自己是迁怒了,眼前的少年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个单纯的武林少年罢了,他是无罪的。 杨过不甘心,他红了眼睛,看了眼素景然,又对着锦瑟冷笑道:“怎么,你现在喜欢他?你不是一向最中意你家的那位林侧君的吗,果然,女人就是见一个爱一个,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一个比一个冷血。” 锦瑟被他堵得无言以对,而对着杨过,她也不想解释什么:“这和你有关吗?” 杨过再怎样也有自己的尊严,如今明显的锦瑟对他已经充满了厌烦,把他一贯的骄傲都踩在了脚底下,他心痛,却又不愿流露出自己的脆弱,再待下去多说也是无益。 可以他的性格,就这样灰溜溜的走却也更不甘心,于是在这样的心理斗争之下,血液都冲上了大脑,他动手了,动手的对象竟然是一旁无辜的素景然。 杨过的武功很好,锦瑟虽然一直带着母鸡保护小鸡的架势,却根本不可能是杨过的一合之敌,只见杨过的身形如同一道风似的一动……倏忽之间就已经出现在素景然的身边,一掌将锦瑟挥开,锦瑟救援不及,杨过已经带着素景然轻盈地跃到了窗前,回头还对着锦瑟冷然一笑:“你既然这么喜欢他,我如今就偏要把他带走。想要救他,你便来找我吧。” 景然心头叫苦不迭,奈何被他制住的同时也被点了哑穴,临去前最后一眼只看到那位锦亲王大惊失色,朝着自己一路追了过来,虽然知道她这样有些徒劳,但终究还是觉得有些感动,心里想着,看亲王这架势,应该不会不管自己的吧。 这算不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这关口,他居然还有心思在心底调侃自己两句,只能算是苦中作乐了。 “这位哥哥……”素景然试探地开口了,“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杨过没有理他,及至到了一处客栈中,杨过终于把素景然从手上丢下了地,让他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心里直骂娘,面子上却不敢抱怨一声。也许是知道他是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杨过也不屑于点穴制住他的行动,更在出了皇家别院后就解开了他的哑穴。 在听到景然开口后,杨过终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别哥哥弟弟的乱攀亲,我和你没关系。” 第111节 景然是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他知道眼下的情形,自己求饶也是多余的,于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朝一旁的角落里缩了缩,也不再多开口一句。 “躲什么躲,有用么?”杨过冷嗤一声,“也就玉锦瑟这种有眼无珠的女人,才会看上你们这些连把剑都拿不起的娇滴滴的公子……”话虽如此说,但想到锦瑟当时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杨过还是心里痛了一下,虽然当时一时冲动之下把这个少年给抢了出来,可杨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什么,他不是个卑鄙小人,让他做出趁人之危的事情仗着武功欺负别人他也做不到。 景然偷偷地观察了他片刻,从一些细微的动作和行为上也猜出来了这少年应该不是个心狠的人,充其量就是有些公子哥的坏脾气,相信也不会真的过于为难自己。 他知道自己和他如今算是情敌,就算眼下和他解释自己跟那位锦亲王完全是清白,纯盖被聊天,估计他也听不进去,反而还要当自己是在炫耀,气急之下直接一剑砍了也难说。 景然是个聪明人,就因为太聪明了,他对于男女之间的感情异常冷静,习惯用旁观者的角度去分析思考。眼下的处境,吃点苦是难免的,但不出意外,他自己又识相的话,应该只是有惊无险。 正想着,就见那江湖少年突然抹了把眼泪,原来他竟然哭了,哭到一半,他似乎是突然意识到了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忽然停了停,于是恶狠狠地朝景然瞪来,景然立马低下了头装没看到,心底却是哀怨地想,这傻子,外强中干啊,当面撂狠话,背地里抹眼泪。这锦亲王明显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女人,尤其又是这种有身份的女人,可是要捧着哄着来的,你玩硬的人家自然不会陪你玩了。 “说,你和她是什么关系?要敢说假话,我直接撕了你。” 景然心底翻个白眼,面上却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声如蚊蝇地道:“我,我是君傲来的,只是女帝赏给亲王的一个暖床小厮……”他把自己的身份摆得很低,因为景然很清楚,对付这种人,只有做低伏小,引起对方的同情心,自己的境遇才会好转。 “嬷嬷说,如果今夜还不能给亲王侍寝,等到了大周就会被贬到苦役房去,我这才没了法子,求亲王替我遮掩一下……” 杨过一边听一边便露出沉思的表情,这种怜香惜玉的事情,的确有点像玉锦瑟的作风。 “说下去……”他沉声道。 “没……没了……就这些……”景然简直想在心底大笑了,这些古代人也实在是太好骗了,略微用些演技,基本上就可以玩转他们与鼓掌之间了。 “你没骗我?”杨过微眯起眼,朝着景然冷冷瞪过去,看到他害怕得脸色惨白,更朝角落缩了缩蜷缩成一团,这才满意地一笑,扬了扬手中的剑,“我告诉你,别和我耍花样,刚才的话,我会去查,如果发现你说的有半句不实,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喂狗。” “是……是……”景然越是显得怯懦,杨过显然就越满意,就好像自己已经胜过了玉锦瑟身边所有的男人一般。 他又狠狠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痕,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景然听:“我告诉你,我要不是看着她这么没用,也不会几次三番地跑去找她,我是喜欢她,可那又怎么样,我杨过也不是非她不可。” 错了,你这摆明了就是非她不可,景然在心底不屑地反驳道,自己想不通不怕,还偏要自欺欺人,心里想的什么,也都写在脸上。 “以前我遇到她时,我就看不惯她这幅样子,明明是个女人,却偏要说她就只喜欢一个人,她只想娶一个,装模作样,道貌岸然!”杨过恨声道,景然没有接声,因为他知道眼前的杨过只是需要发泄,并不需要认同。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贪心的人,我甚至都能接受她喜欢的人,我杨过有什么不好,有什么比不上她那个林侧君的。天下的女人嘴上说得好听,还不都是说一套做一套,你既然是君傲来的,那你说,她在君傲就果真一个男人都没有么?你说?” 景然为难地看了他一眼,他知道自己用不着说什么,果然,杨过又自己接下了话。 “哼,就她这副祸水的模样,她还真以为自己可以独善其身,她不想娶有什么用,你看着,她再不想娶,到头来后院也会进去一大堆人,我杨过就不信了,她玉锦瑟真有那么能耐,就独独她能和喜欢的人过一辈子。除非她不是个女人!” 景然仍然不动声色地听着,心里竟生出了一种微妙的感觉,看来这个锦亲王还真如史书所写的,是个长情的人,要不是自己无意中确定了她的真身,恐怕也会始终误会这是个男扮女装的亲王了吧,可惜史书一般只记录大事件,对于一些细节都是模糊其词,而他看得最多的都是戏说的剧本,就算所谓的正史剧本也基本上是经过润色的,十有八九都是找个男演员来扮演玉锦瑟。不由有些头疼了,看来那些东西基本上一个都参照不了。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林素衣一动不动的站在佛堂的暗间中,比起身边显得有些心慌的墨竹,他的面色显然沉着而平静得多,墨竹万万没有想到今日自家的公子居然会在回林家探望时偷偷带他来到这一处秘密所在,眼前的位置是一处佛堂的夹间,正处在佛龛后方,这佛堂很大,大小姐平日绝不许人过来,却不知为何,今日公子突然就一个人悄悄地躲到了这里,若是被大小姐知道了…… 却见林素衣瞥了他一眼,似是看出了墨竹的紧张情绪,他轻声安抚道:“放心,这屋子很大,大姐她们绝不会发现到你我。” 正说着,忽听见佛堂的门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听脚步声只有少数几人,再然后,似乎是林綄和林潇然落座和佣人上茶,然后便是她们屏退左右的声音,墨竹不敢探头去望,却也依稀可以感觉两人坐得离佛龛并不近,不由松了口气,再侧头看自家公子,只见他面色依然沉稳淡定,虽一动不动,却也是半分不见惊慌,显然心中早有主意。 墨竹渐渐心慌起来,觉得今日自己着实唐突了,竟然胆大到陪着公子在这里偷听两位小姐商量要事,正满心担忧间,便听见林潇然轻轻道:“大姐,您今日特地把我叫到这里,莫非……” 却见林綄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道:“二妹,我足足想了几日,决心已定,接下去这几个月,就让小弟回我们林府居住吧。” “为什么?”林潇然疑惑道,“这亲王即将回来了,他们两夫妻也多日未见,正是小别胜新婚的时候。” 林綄摆了摆手,面上带着几分颓废:“我岂不知这个道理,只是我来回的思量,着实是没有办法啊。”话中显而易见的带着几分干涩,“自家的弟弟要照顾,林家我更要看顾,总不能为了这份恩宠,搭上你们大家伙的性命。” 墨竹猛的一惊,直觉似是撞破了什么天大的秘密,黑暗中,他依稀觉得身边的公子呼吸也沉重了几分。 林綄顿了顿,又道:“亲王在君傲,执意不肯娶嫡皇子,虽说陛下把洛家的公子也赐给了她,但我们几个重臣都明白,亲王是绝不会碰他的,这洛家公子,将来也至多只是个摆设罢了。” “为什么?”林潇然不解。 “你就别问这么多了,这些都是皇家的秘闻,多知道对你没好处。” 林潇然点点头,她也是个聪明的,知道不该自己知道便不再追问了,转而回到最先的话题:“所以大姐您是担心,小弟日后树大招风?” “树大招风不怕,最怕的是招了皇族的忌讳啊……”林綄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我何尝愿意自家的小弟过得不好,如今也只有趁着他还年轻,又生了嫡长子,快快的见好就收,让亲王雨露均沾,以后兴许还有安稳日子过。” “没这么严重吧……”林潇然反驳道,“小弟不就是得了亲王的青眼,多有恩宠么,哪家权贵豪门里没有个把最受宠的,不至于这么如临大敌吧,若是非要如此做,叫他下半辈子可怎么过?” “你懂什么……”林綄叹息,“你可知锦亲王自大婚后,就没碰过正君?”迎着林萧然显然讶异不已的目光,她又道,“不但如此,这次君傲出使,她也是一个没沾一个没碰,任凭陛下赏给她的贵侍,还是君傲女帝赠予的美人,她都推拒了,甚至对着太女殿下,她还直陈这世上,除了小弟,其他人与她不过路边的野草罢了,非要什么一心一意为他守身如玉。你以为陛下不知道她在君傲的所作所为?秘使可一日三次的,把密折送到陛下的御桌上,若非前日陛下招我入宫,冷冷的把这些密折丢到我的面前,连我都不会相信,亲王竟然为了小弟,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就算没有去看自家公子的脸,墨竹也知道公子被震动了,他周身颤抖着,几乎将要把持不住。若非墨竹搀扶了他一边,恐怕他就要当场失态,他紧紧地抓着墨竹的腕子,让他都觉得吃痛,但他却很理解公子此时的心情,便一声不吭,依旧让他紧紧攥着。 林綄又道:“男人这一辈子,无非就是依靠自己的母亲,姐妹和妻主。亲王的品行,我也是知道的,这样的好女人,小弟放不开手是必然的,若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两个人能这般恩爱的过一辈子也算是一桩美事,可她不行,她是大周最显赫尊贵的亲王,是女帝最为倚重的姐妹,待玉家皇女们一个个都明白过来想要抽身出来处置小弟,你说小弟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林潇然终于说不过自己的大姐,她垂下眸,犹疑道:“可怜的小弟,或许……当初就不该让他嫁入皇家。” 林綄摇头:“不嫁给皇家只怕小弟自己又不愿意了,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其实小弟一早就看上了锦亲王,这条路,也算是他自己选的。” “大姐,也许好好地和他说道说道,劝劝他,他可以想通,就不必非要做那种棒打鸳鸯的事了。”林潇然忍不住为素衣求情道,“能让小弟遇到这么个人也不容易……” “糊涂……”林綄沉声道,“二妹,如今你和小弟一样的糊涂,是不是在我们林家好日子过得久了,早忘了天高地厚?你以为我想棒打鸳鸯?错了,我反而是在救小弟。亲王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依我看,小弟只需暂且避开一段时日,她自然就会想明白的,为了小弟,她也会懂得如何抉择,只要她的心里还有我们小弟,好日子还长着呢。可我就是怕小弟自己想不通,这才会把你急招回家还和你商量,如今我既然把他接回了家,你作为二姐就有义务替我看好了他,接下去几个月决不许他跨出林府一步,就算亲王上门,你也用个生病静养的借口拖延。知道么?” 林素衣仍是一动不动的站着,双手紧紧地纂着衣袖,眸底暗色荡起波澜。 林潇然听了,沉默半晌,似乎还在犹豫:“大姐,如此对小弟,是不是太狠心了点。” 林綄又道:“你放心吧,陛下也不是不讲情理之人,只要过了这个坎,小弟仍旧会是亲王府里最受宠之人,当务之急,是应该让亲王愿意分出一分半分的心思给其他人。其实说到底,本该也是如此,天下的权贵哪家不是这样的,别说小弟已经是如今亲王府里的侧君,一人之下罢了,单说他为亲王诞育下长子便可算是大功一件。你我都是女人,自然也都明白,天下哪有真的一心一意的肯一辈子对着一个男人一辈子的女人,无非就是眼下,情意最浓,所以舍不得放手和委屈他罢了,等拐过弯来,日子还不是这样过。” 林潇然皱眉,任谁都看得出她似乎是动摇了,墨竹听得一阵心酸,想着公子每日都痴痴盼着亲王的情形,却只等到一个个令人心碎的消息,今日这个被赐婚,明日那个被封给亲王,甚至也许出使回来的当日还会带回来一群妖娆的君傲美人,可如今看来,亲王竟然心志坚定若此,果然不枉费公子的一片苦心,可偏偏天意弄人。 良久,林潇然轻轻道:“大姐,虽然你我都是女人,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锦亲王她……真的和我们不一样,或许她对小弟的心意是真的会是一辈子。” 林綄惆怅道:“是,也许她的确不会辜负小弟,可是,女帝和玉家的皇女们不会允许。为了林家,也为了小弟,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错再错下去,亲王对小弟的心意我们无法干涉,可小弟他居然想独占亲王,这对皇族来说……可是真正的大逆不道啊!!” 墨竹听到这里,忽然觉得身边一阵风动,原来林素衣再也忍不住,他一把掀开佛龛后的帘子,推门而出:“大姐,二姐,我不怕大逆不道,若真有罪,愿我一人承受,绝不牵涉林家。只求你们体谅……” 说着说着,他似乎有些哽咽了,“我也知道我不该如此任性,也许天下的男儿家都是如此过日子,偏生我一想到她会宠幸他人,便觉得心如刀割一般,对不起,大姐,二姐,素衣让你们失望了。” 林綄和林潇然初时都被林素衣突然闯出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林綄立即生气地一拍桌子:“你也是官宦人家出来的公子,怎么处事还如此天真,难道不知道我们如今是在救你?就算是普通人家,七处的第一条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你以为我们愿意瞧你受苦?可是若是再不能让你悬崖勒马,只会耽误你,害了你一辈子!!” 林素衣却似乎仍旧是冥顽不灵,他骤然直直地跪下,一双瞳眸正正看向林綄:“我不管什么七处之条,我只知她对我的一片心意,我不能有负。如今她既对我情深意重,我又怎可以为了一己之私教她心冷?求姐姐不要逼我留在这里与她分离,否则便是活在世上也是无趣。”说完他磕了一个头,墨竹惊慌之余也顾不得自己,急急忙忙的上前想将林素衣搀扶了起来,但他铁骨铮铮,磕头后虽直起身却仍是倔强的跪着不肯起身。 林綄几乎恨不得上前给他一巴掌,可看着自家弟弟此时虽跪着,却双眸明亮的倔强神情,怎么也下不去手:“这些日子我该说的都几乎说尽了,你却还是如此冥顽不灵,你岂不知如此心高气傲,既会害了你,也会害了亲王?非要她为了你一意孤行,做出抗旨犯上的事,你才满意?这就是你所谓的对亲王的心意?” 闻言,林素衣周身微微一颤,却还是红着眼眶咬唇不语。 林綄气得拂袖而去,临去前只对着林潇然道:“派人看好他,除非他自己想通,否则绝不许他跨出房门一步。” 林綄作为一家之长和朝廷重臣,她没有那个心思也没有那个心情和林素衣再纠结那些情情爱爱的琐事,被留下的林潇然自然知道自家大姐的意思,她皱着眉,思索半天,却始终不知如何措词,好半天,她才开口道:“这两天我在酒楼里听说,虽然亲王不在,但女帝已经恩准了让文侧君这两日就入亲王府,待亲王一回来,便可圆房,这事你可知道?” 墨竹大惊,倒吸一口冷气,却见自家公子默不作声,微微点头,原来他竟已知道了。 林潇然又道:“大姐只是嘴硬心软,她也怕你待在亲王府受不住这个,免得你看着心烦,暂且让你回府避避,小弟,这一番苦心你可明白。” “我知道。”素衣表情落寞,“你们放心,我想回亲王府,绝不是想要和文侧君争宠,我只是想看着她平平安安地回来,我要亲自看她一眼才放心。二姐,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若真到了那一刻,为了她,我也会逼着自己忍受,二姐,你能明白么?” “恩!……明白,小弟,照你想做的去做吧,等亲王回京的那天,二姐会偷偷放你走的。”林潇然有些不忍地拍拍他的肩膀,“这几日你就好好在林府住着吧。” 此时数千里之外的大周边境,自那日半夜,锦瑟追着杨过出去未果后,她便第一时间冲到了乔盛的房内,因着喊她半日都不见动静,她干脆直接踢开了这位乔侍卫长的房门,恰恰好就看到正慌忙地从两个浑身赤/裸的君傲小侍身上爬起来提裤子的乔盛。 锦瑟只能捂着眼睛退出房门,乔盛惊惶地追了出来,像个被捉奸在床的奸夫:“殿下,臣……臣不是有…有意……。” 说到一半,看着锦瑟红红白白的脸色,误以为她是震怒自己擅自动了君傲赐给她的小侍,更吓得面无人色,双腿战战,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看她吓成这样,锦瑟皱眉提醒道:“别废话了,快把几个统领都给我喊起来!” 乔盛结结巴巴地道:“起……起来?殿下,您知道大家伙真的都不是有意……有意要招妓的,这实在是长夜漫漫,也需要有个消遣不是,嘿嘿,正好听说那城里的春华楼里,来了好些个水灵的……这不,就……就干脆大家伙一起,一起……”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夜色中,乔盛院落中的其他厢房中不约而同的都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阵阵咿咿呀呀的奢靡之音,偶尔伴随几声比较放浪的大声叫喊。这还不算,中间那个最大的房间明显更是听得出不是一人两人的声音。 “好姐姐,快嘛,再快一点!” “乖,都把腿张开,很快就让你们舒服了……” 寂静的夜色中,那隐约传来的对话已经把锦瑟雷到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了,而一些其他的诸如“嗯嗯”“啊啊”之类的此起彼伏的配音已经完全不算什么了。 看着锦瑟愈加难看的脸色,乔盛误解更深,以为她果真是来找大家算风流帐的,慌忙又解释道:“您……您别生气,臣以后一定会好好教训她们的。其实姐妹们也是久离大周,寂寞得狠了,绝不是玩忽职守。不过臣是从来不碰那些乱七八糟地方出来的人的,所以……所以就只是和君傲的…,况…况且臣本来也预备回了大周纳了他们两个…。” 说着说着,她又扭捏地抓了抓自己已经快成鸡窝的头发,脸红红地偷偷抬头看了锦瑟一眼,把她看得简直想一巴掌直接把她拍到泥里去。不得不说,这样看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在她面前做小女儿情状实在是有些叫人想抓狂,更重要的是,她能不能不要在她面前只套了裤头却还光溜溜打着赤膊的情况下,和她聊这种话题?这实在很挑战她的心理极限好不好! 想到这里,锦瑟干脆打断她的喋喋不休:“进去把你的衣服穿上。” 乔盛却还浑然不觉锦瑟的尴尬,依旧裸着光洁溜溜的上身一脸憨厚的挠了挠头,嘿嘿傻笑道:“臣不冷,谢亲王关心。” 锦瑟简直是在颤抖了,毫无疑问她被气的。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等到乔侍卫长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锦亲王的本意,把厢房里所有的人都喊过来的时候,锦瑟真的是只能喊她们姑奶奶了,那一个个的衣衫不整,满面红光,胭脂印盖在脸上的,甚至还有上身侍卫装下身裙子就跑出来的,傻子才看不出她们刚才到底战况激烈到什么程度,最后她只能沮丧地挥了挥手,让她们继续去尽兴未完成的事,自己则独独拖着哀怨不已的乔盛,到了寝殿夜半开会去了。好在女尊世界真的是太平国度,不然就这种侍卫们,恐怕自己被人杀了也要到第二天才会有人发现吧。锦瑟其实不知道,侍卫们之所以会如此放肆,纯粹是乔盛今日为了庆祝自己终于完成女帝的密旨而特意安排的,若是真敢夜夜笙歌,早就都滚回家种田了。可惜这个秘密,乔盛不敢,也没胆子直说。 “皇子殿下被劫走了?”等总算明白真相的乔盛体会到这个消息的重要性时,黄花菜已经凉了。 锦瑟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夜没睡,终究还是有点疲累,虽然知道杨过不会把人怎么样,可毕竟是在大周境内,传出去这个事情也不好听。 “所以才预备偷偷的让你们出去带兵搜查一遍,尽量不要惊扰他人,我估计也就是客栈这些地方了。此事不宜宣扬,明白么?” 怪不得亲王殿下特地换了一身侍卫的衣服,乔盛自以为体悟到了锦瑟的良苦用心:“臣明白了。” 第二日,乔盛和锦瑟便坐在了打听到的杨过可能去过的客栈酒楼中,毕竟是边城,最大的客栈仅此一家,按照锦瑟对杨过素有洁癖的了解,他绝不会委屈自己,十有八九就是住在这里。为了出行,锦瑟易容成了个沉稳贵气的富家女,五官端正而俊秀,正好匹配她周身无意识流露出的优雅贵气,倒也丝毫不见违和。不过两人桌前此时正站立着一个男子,他双目盈盈,眉心画了一朵梅花,身形婀娜,那抱着箜篌的手指更是精致白皙,酒楼中更有不少人目光移向此处,竖长了耳朵显然是好奇三人要说的话。 “两位小姐,奴家真的不是故意的……若小姐们不肯原谅奴家,奴家只能……只能听凭小姐发落了。” 话到最后,那是满脸的委屈,泫然欲泣,楚楚可怜,把他三分的姿色衬托的几乎有十分美丽。 锦瑟心里正烦着,对于这种烂事压根不想理会,侧头看着旁边满脸涨的通红的乔盛,后者显然是有些不知所措,手脚都几乎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放。 “我们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乔盛见他几乎要哭了,又是急急忙忙的劝慰道,“你快走吧,别打扰我们吃饭。”她知道亲王殿下已经有点不耐了,相处这么久,乔盛也有点知道锦瑟的脾气,一直以来她绝对是最厌烦柔弱爱哭的男儿家了。 那抱着箜篌的卖唱男子仍然直勾勾地看着锦瑟,只见她虽然看起来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态度却是实打实的冷淡,只让身边的人出声,自己片语都没有,他哪里看不出别人是在下逐客令,可又不愿意放弃这么一个攀上贵人的大好机会,于是脸上表情微动,唇瓣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什么,最后只能站在两人面前,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了 任何一个女人面对这样一副梨花带雨图,都得受不了吧,更何况,这男子刚才还在酒楼里卖唱,展现了他多才多艺的一面,长得也很是不错,有种惹人怜爱的风姿,既然是朵白莲美人,怎么能放任美人在自己面前哭泣而置之不理呢?果不其然,旁边已有几桌子的人开始觉得愤愤不平,想要蠢蠢欲动的亲自上来抚慰美人了。 就听见有人道:“两位小姐,我看你就原谅了这位小哥吧,他也不是有意摔倒弄翻你们的酒水的。” “是啊是啊,女人嘛,就得大度点,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而卖唱男子此时竟然又偷偷地抬头看了锦瑟一眼,那个楚楚可怜,欲语还休,眼神媚得几乎都可以放电了,就连锦瑟自己都搞得不由得微微的颤了下。但绝对不是被电到的,分明就是被恶心到的。 卖唱男子注意到锦瑟的不自然时却误以为自己的如意算盘成功了,心中一喜,面上却依旧掉眼泪掉得厉害。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做作的哭了半天乔盛都搞不定,只是想来这个酒楼打探素景然下落的锦瑟觉得纯粹是浪费时间,于是她开口道:“请问你的名字是?” 俊俏男子见富家女打扮的锦瑟突然问自己,不由心跳加速,一脸通红地小声道:“奴家闺名雅琴。” “雅琴,你其实完全可以不用在这里卖唱,直接去唱戏,以你的演技,我相信你绝对可以大受欢迎,届时我也一定会捧场的。”锦瑟说着,她嘴角含笑,语调温暖柔和,眼眸澄澈干净,但不知为何,任谁都听得出那种实打实的不屑。 第112节 楼上包厢内的素景然以几不可见的动作微微抽了抽嘴角,转头抿着嘴看了眼对面的杨过,依旧埋头在自己面前的碗里小口小口地吃着碗里的饭。 “你以为你是吃鸟食?”杨过碰的放下碗,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道,“就你们这些秀气的公子哥最会摆谱,真不知道那玉锦瑟眼睛怎么长的。” 景然知道他又发作了,这坏脾气的江湖公子,活该他嫁不出去没人要,不过今天的苦情戏也演够了。景然顿了顿,仿佛一幅被吓到的模样,随即便顺着杨过的话稍微加快了动作吃了几筷子,看样子就是个完全没有主见的小少年罢了。 见他如此,杨过自感无趣,便不再注意他,转而把目光投射下楼下的锦瑟和乔盛,神色阴晴不定,他知道锦瑟肯定会查出自己住在什么地方,毕竟昨夜他可是大摇大摆的直接带了素景然来到客栈的,他也等着她上门来和他谈,甚至御林军来抓他也无妨。 可预料中的兵戎相见并没有发生,那女人安安稳稳的就带着一个侍卫,安然地坐在了客栈里面,就好像等待着他主动去见他。 她到底想干什么? 眼下得不到答案,他只能又看向对面的素景然,冷声道:“看来她倒对你关心得很。” 顺着杨过的目光,景然当然也能认出易容了的锦瑟,见杨过又开始忍不住对着他找茬,心里默默给他一个白眼。 轻轻地放下碗筷,他小小声地说道:“毕竟我是君傲女帝赏的,若是…丢了…,总是损了大周的颜面。再说,亲王殿下只带了一个人前来,想必也是顾及着情分,不愿意收不了场吧。” 情分?什么情分,杨过再粗枝大叶也回过味来了,心里顿时就是一喜,景然心底唾弃了一下他的头脑简单,便也只是继续埋首用餐。用猪脑想也知道,锦亲王不愿意大张旗鼓,自然是怕失了大周的颜面,毕竟他这身份可是堂堂的君傲皇子啊,不过眼下只要能哄得这位主跟那位美亲王合好,他就基本可以安全了。最好那美女亲王直接娶了这个祸胎,也省得他莫名其妙受这种冤枉罪。 此时杨过脑子里还是翻来覆去的有些乱,被心头处因为景然故意引出的一句惹人遐想的话语而折磨得不上不下,忆及锦瑟曾经对他的温柔,再联想她此时的举动,心里是既开心又忐忑,脸更是越来越热。 “你…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看到杨过有些不自在,景然刻意装出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不会是风寒了吧?”杨过被他打断了心头思绪,多少有点做贼心虚,连忙伪怒道:“你管我那么多,吃饭!” 景然低头,心里嘿嘿一笑。就见杨过又纠结半晌,终于露出了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站起身来:“既然她都来了,我就再去会会她,看看她到底什么个意思。”他看了眼景然,仰起了下巴,“你也跟着一起去吧,记着,你现在是我的俘虏,只准跟在我的身后不准多说话,知道么?” 景然点点头,心想自己的目的总算是达成了,又不屑地想道,这家伙,明明是自己日夜盼着想要见她,如今还偏要摆出一副不得已的模样,矫情。 他一边思量着,一边见杨过起身,立即莲步轻移地跟随了上去,杨过回头看了他一眼,很是看不惯他这副大家公子作派,干脆将自己手里的剑一抛丢了过去。 景然下意识地接住,景然抱住了,景然脸色一变……他直接被抛过来的剑压倒在地上了。这该死的穿越过来的小身板…… “哈哈哈哈。”杨过嚣张地笑了,他走过去弯腰一把将剑重新拿回手中,也不管被自己故意丢剑过去的力道弄得个四仰八叉的景然,转头就下楼走了。 景然无语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笑着摇摇头,趁着房内已经没人了,终于不再露出那种战战兢兢的小媳妇表情,而是泰然自得地拍了拍自己的裤腿。 当杨过如意料之中的总算出现在锦瑟的面前时,锦瑟不由绷紧了身躯,这位大少爷,她每见一次都不会有好事,如今几乎都快防备得他成条件反射了。目光朝他的背后瞥去,看到不远处缓缓跟来的素景然手脚俱全安然无恙,这才略微地送了口气,神情放松了不少。 乔盛早就忘了当初有过一面之缘的这位杨公子,她看着锦瑟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低声道:“殿下等的就是他?”这位美人可比刚才那个卖唱的强多了,就是那副拿着剑,盛气凌人的样子不好对付啊,也难怪,一看就是武林公子。 锦瑟点头:“就是他!” 乔盛看看锦瑟又看看杨过,诧异低声道:“他为何要掳走皇子?” 锦瑟面无表情:“想嫁人想疯了。” 乔盛误会了锦瑟话中的嘲讽:“那有什么难的?” “是吗?”锦瑟斜眼看着她。 乔盛还在乐观道:“他长得又不差,这么点小事也需要找亲王你来解决?” “是啊。”锦瑟现在看乔盛就像在看一个傻傻抱着大石头往湖里跳的傻逼,“那你就负责娶了他吧,反正他长得也不差。” 乔盛简直想抽死自己,一个不小心,她又嘴贱了。 能半夜来亲王床上掳人的,能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吗,再看那副气势凌人提剑而来的模样,想也知道绝不是个善茬。乔盛缩了,好女不和男斗,若是个江洋大盗,她自然是毫无二话,提着个拳头上去就给颜色看了,可人家怎么说也是个公子,还是个长得挺标致美貌的公子。她偷偷侧头瞥了一旁神色显然显得有几分严肃的锦瑟,决定当缩头乌龟。 “你过来……”锦瑟没有理会一脸傲娇着走过来的杨过,反而先对着身后的素景然和颜悦色地招招手,“没事儿吧,到我这儿来。”这模样这语调,简直就是温柔的可以溺出水来,景然心里不由暗地叫苦,看吧,他身前的祖宗肯定又要变脸色了,能不能不要醋味这么大啊,很明显这位美女亲王只是把他当成小孩子照顾啊。 见锦瑟对他视而不见,杨过气愤之极,于是横里斜出一把未出鞘的长剑,拦在了素景然前进的路上阻住他的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锦瑟,杨过微眯着眼:“亲王殿下,有这么做买卖的吗?你要人给你过来就过来?告诉你,他现在可是我的小厮,不付出点代价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竟然让一个堂堂的君傲皇子给他杨过做小厮,乔盛简直不知道该不该拍案而起,但见锦瑟还是极其淡定的坐在那里,最终她还是直了直身子,没有说话。 “除了要进锦王府这一件事,其他条件任凭你提。”锦瑟冷漠地看着他,依然是平淡的有些发冷的语气,“不过…本王的耐心有限”。她知道杨过是故意在和她耍性子想引起她的一些反应,可是对待杨家的人,即使知道自己是迁怒,锦瑟还是压根露不出笑脸。 杨过被激怒了:“玉锦瑟,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你…”你就这么讨厌我?碍于外人在场,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只能用剑指着身边一脸无奈的素景然道,“你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信不信我一剑砍了他?” “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杨过,这就是你的本事?”锦瑟神色淡淡,“若我说我喜欢的人是身边的这位魁梧的侍卫长,你是不是可以放了他?” 乔盛傻了傻,表情都快扭曲了,我的亲王哟,您要救人走也用不着用这么惊悚的理由吧。能不能不要这么出口惊人啊! 几人一阵安静,景然的嘴角一直在偷偷抽搐着,他已经不止一次发现,这位锦亲王实在是比他所知的历史书上写的要有趣得多。 “你们不就是想救他,行,不过,放了一个,我也要带走一个。”杨过气势汹汹地瞪着玉锦瑟,“就用你自己来换,你给我当一个月的小厮。” 简直是痴人说梦,乔盛刚要站起身来斥责眼前这个杨公子异想天开,锦瑟却已经二话不说的应了:“行”。没有一分勉强,甚至半点犹豫也没有,所有人都惊愕了,哪怕是刚才只不过是说了一句气话的杨过。 “你放了他,我跟你走。”她站起身来,神色平淡看不出情绪,“现在就走。” 几人都没想到她居然会回答得这么痛快,素景然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面具微微开始有了些许裂痕,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怔怔地看着锦瑟,心绪复杂难明。她是为了自己?为什么?就因为自己是君傲联姻给她的皇子? “不行!”很快,乔盛意识到如果自己再不说点什么就要闯祸了,“殿下,您不能和他走,没了御林军侍卫,谁来保护您?这不行……” “就你们这帮废物御林军?”杨过藐视地看了乔盛的一眼,“让我在别院来去如入无人之境,哧~~”他双手横胸,抱着手中的长剑,复又看向锦瑟,“就你这些侍卫能保护得了你什么,还不如我杨过一人。” 若非是昨夜大家伙都尽兴得过了,又误以为亲王殿下也在温柔乡里不好打扰,否则怎么会让你就这么大剌剌地跑到亲王房内……一时间,乔盛脸上涨得通红,偏又说不出话来,煞是纠结。她却不知道锦瑟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杨过夜半造访了。她更不知道的是,若非锦瑟在君傲被凤后劫持了,安澜和雨淮后来给她派了暗卫保护,锦瑟早就一个人在她们的眼皮底下溜走了。 “乔盛,送皇子回去,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仍在启程回京的车驾内,否则…这失职之罪你们一个也逃不了。”锦瑟看着乔盛,乔盛也看着锦瑟,最终,可怜的侍卫长只能屈服在锦亲王的美色,哦不,淫威之下。素景然也在看着她,他蹙着细细的眉头,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俊美的脸陷入沉思,此时他的心乱得很,以至于骤然间忘记了自己原本游刃有余的柔弱版皇子演出。 而另一个心乱不已的则是杨过,以至于他连锦瑟话中的“皇子”两字都忽略了。 此时此刻,没人能看透锦瑟的真正目的,昨夜她夜半逃跑的计划没能实施,但无心插柳柳成荫,如今反而靠杨过,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避开了御林军,至于如今跟随着她的暗卫,总有机会借着杨过的手打发了。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在大周,君傲和西塘三国中,大周的疆域相对最为广大,也因此,在这片土地上的上的武林门派与游侠更是无数。 照理说,武林武林,本来讲究的应该是强者为尊,可毕竟这是女尊世界,多是安分守己容易满足的女人们,何况国富民安,风调雨顺,自然而然的便是皇权至上。那些有了武功的女人们逍遥江湖时私心里的第一个目的无一例外都是希望能搞个英雄救美遇见几个漂亮郎君,或者夜半探香闺私会美人之类的风雅事,又或者就是纯粹为了出门找点艳遇以解生活寂寞。就算是路边所谓拦路抢劫的土匪,也居然普遍的都是劫色的多,劫财的少,基本就是出来玩票性质的,等抢够了心仪的美男以后往往就马上金盆洗手,比谁都安分守己的过日子,尤其不少人更恶趣味的喜欢装成恶棍以调戏乃至压倒大家闺男或者淑男为乐,正所谓娶来的不如抢来的,抢来的不如强来的。这就使得江湖中,很少有单身行走的男人,还是长相颇为不错的男人。所幸这女人做主的世界,终究还是偏重情义,所以大致上不存在始乱终弃,吃干净了不认账的败类,更不可能有陈世美之流。 杨过算是个异类,他的母亲众所周知是武林第一高手杨昊,他自己又是个带刺的玫瑰,你要摘可以,但是扎了手可怨不了人。于是,自从他走出名剑山庄以后,就经常遇到各种猎艳的陷阱,什么夜半房里的迷香,吃饭时被人下迷药,甚至参加个武林聚会也会被人骚扰得晚上根本没法睡觉。所幸他武功高强,脾气又火爆,再加上名剑山庄和杨昊的金字招牌,这才从无吃亏。久而久之,除了那些个别的想要尝试泼辣味的江湖女儿,大多数人已经对他敬而远之了,毕竟男人嘛,还是要以温柔为主,娶回家的如果是个夜叉人物,那以后还那么纳其他小侍偏房?再说了,男人要那么高强的武功干什么,稍微有点花拳绣腿,被压倒时来两下小小抵抗那叫情趣,强悍到一剑可以扎你心窝的,那叫嫌命长吧。 如此一来,杨过虽然容貌出色,行走在外却反而比绝大多数的公子哥们都要安全。 茶棚外,杨过突然勒住了缰绳跳下了马,对着锦瑟扬眉道:“我饿了,替我买点心来。” 锦瑟眼皮都没抬一下,缓缓道:“这茶棚一看就是用来喝茶落脚的,哪来的点心?” 杨过本来是想扬眉吐气地差遣一下这位亲王,谁知道吃了锦瑟一记不冷不热的软钉子,心中愤愤,但转念想到她已经答应了要在自己身边待满一个月的,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好好的“折磨”她,脸上不由又挂上了得色:“那也行,我们过去休息一下。”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记着,你现在是我的小厮,我叫你往东就往东,往西就得往西。” 锦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傻瓜:“这话,你今天已经说第五遍了。” 杨过又被她噎住了,却见她悠然自得地系好缰绳,走进了茶棚,又很是自然地和小二姐高声道:“伙计,来壶凉茶,几个馒头。” 那作派和态度,显然丝毫不以自己的亲王之尊为意,反而很是轻松自在,见杨过诡异地看着她,她还笑了笑:“怎么,你不饿了?” 虽说杨过号称锦瑟是他的小厮,可除了故意任性的说两句场面话,他也不会真的差遣这么一位大周亲王替他做事啊。可眼下看起来锦瑟比他还入戏,比他还习惯。 眼前的锦瑟,如今易容成一个容貌普通的女子,毕竟杨过可不敢叫她易容成男人,虽然他不知道这位堂堂亲王殿下其实最擅长的还是扮男人,所以他所谓的小厮,也无所谓是男是女,可暗处的暗卫却不那么淡定了,看到自家的主子如今被一个美貌公子死缠着,只能为她的惧男之名叹气。易容后的锦瑟明明穿着极为普通的衣物,却仍有一种金马玉堂的优雅贵气感,以至于她只能努力的收敛再收敛,但平生良好的教养和习性还是改变不了,所幸在大多数不存心留意的人眼里,也无非觉得她大约是个文雅的读书人。 “坐吧!”锦瑟拍拍身边的长凳,凉茶上来后她甚至还有礼的和人小二姐道了句“谢谢”,顺便更替杨过把碗放好,把茶水倒好。不得不说,从现代穿越而来的锦瑟做这些事情不过是随手而为的习惯,但杨过却开始有点不好意思了,他知道玉锦瑟是个好脾气的,却不知道她竟然这么会照顾男儿家,不由的就偷偷地朝她面子上连续瞥了好几眼,事实上,这两天他不止一次感觉到锦瑟无微不至的照顾(其实都是顺手),让他心头暗喜,以为锦瑟对他仍有几分情意。 锦瑟拿过馒头咬了两口,见他诡异地看着自己不动,不由无奈地道:“怎么,还要我喂你不成?” 杨过顿时面色一红,他一把将馒头塞进了自己的嘴巴狠狠地咬了两口,还瞪了她好几眼。 锦瑟恍若未觉,只是悠然一笑看着远处的风景,遍山遍野的青绿,都是安静无声。她微微放松着,心头想着,真好,再不用整日里跟着大队人马坐在车驾里发呆,也不用再陪着应酬这个城主那个官员的参加无数接风宴了。眼前的自己,就如同鸟儿出笼般,总算可以像个寻常百姓一样,再没有人管头管脚和躲着一票莫名其妙的男人们。 不过……她也没忘记自己此行真正的目的,那就是两个暗卫,必须要尽快打发了然后偷偷入京才行,不过眼下,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却不知,她此时若有所思唇角带笑的模样落在杨过的眼里,又惹得后者咬了咬下唇,垂下了眸子。 “杨过,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锦瑟问道,这两天,杨过看似漫无目的的到处乱转,实则定然还是有目的地的。 “当然是要去武林大会,告诉你,届时会有很多江湖儿女到场,你可得乖乖的跟着我听我话,毕竟人人都比你玉锦瑟强多了,随便谁都可以让你好看。”杨过趾高气扬地道。 “是么?那倒要见识见识了。”锦瑟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神态平和,眼中也没有杨过预期的慌乱或者不解。这种不愠不火的反应,让杨过很不爽,仿佛自己费尽心力打出去的拳头没有击中对手的要害,却打到了一堆棉花里,连半点回应都没有。 锦瑟刚吃了一个馒头,就闻到一阵浓郁的香气飘过来,就见身后一顶四人的软轿,后面跟随着一些家丁停到了茶棚外。那轿子是粉红色的,显得很是精致,一看就是那些公子哥儿们喜欢用的,只是当轿帘被掀开时,锦瑟看到的却是一只粗大的手伸了出来,还是涂着鲜红豆蔻的粗大五指,然后,就见一个身材彪悍,穿红戴绿,双唇似血盆大口的男人扭着腰走了下来,锦瑟顿时傻眼了,连筷子都差点要掉下来。在这个世界,也许是因为她生来就是皇族,所以身边基本上见到的都是美人,以至于她好容易已经有点习惯了那些涂脂抹粉的娇柔似花的男人了,如今却冷不防又跑出来一个如此打扮又如此长相的,实在颇觉雷人。 只见那似霸王花一般的男子走到了锦瑟身边的另一张桌子上,捏着兰花指有些嫌弃地看了看,似乎是不屑茶棚的简陋,于是他又拿出了一块浓香熏人的手帕,在身前猛力地挥了好几挥。 那香风飘过锦瑟身边时,杨过好笑的察觉到锦瑟的身子抖了抖,然后,她不着痕迹的把自己的凳子朝外挪了挪,似乎是为了离那男子稍远一点。 “店家,上一壶凉茶。”就见他捏着嗓子尖尖地喊了一声,继续挥着手中的帕子,撇着嘴道:“这地方,真是的,怎么配得上我如花公子……” 噗~~锦瑟喷了,她慌忙的捂着嘴看向这位打扮妖艳的彪悍男子,但还是迟了,那叫如花的男子还是注意到了她的窘态,他忽的把桌子一拍,站起来,双手叉腰就冲着锦瑟粗声粗气地骂道:“找死啊,盯着我干什么,没看过美男啊!” 这声音粗犷如猛男,和刚才捏着兰花指的尖细声音可完全是判若两人。锦瑟一时间居然没反应过来,顿时就傻住了。 锦瑟没接声,醋坛子杨过却生气了,他冷冷地看着如花公子,亦把长剑朝桌子上一拍,一双漆黑的双眼中杀气毕现:“干嘛,在我杨过面前放肆,你是想找茬?” 谁知那如花压根就不惧,他一样从身边不知道什么地方也抽出来一把长剑,往台面上一拍,吼道:“谁怕谁,你杨过了不起啊,我如花可不怕你!有本事咱手底下见真章。”这粗犷男子不做娘娘腔态时,倒颇有几分惊人的气势,锦瑟看到他这个样子时才明白,原来这如花也是个武林公子啊,而且和杨过貌似还是旧识。 杨过冷哼一声:“既然如此,咱现在就找个地方好好比划比划,谁要是输了,以后看到对方就喊一声爷爷,你更不准再缠着我娘,怎么样?” “我如花如此品貌,江湖上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求娶,杨盟主和我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若是我赢了,你也不用喊我爷爷,直接喊我爹好了,反正我迟早要嫁给杨盟主的,早一点喊也是无妨。”如花公子依旧是粗着个嗓子嚷嚷道。 杨过气得脸都快青了,锦瑟则坐在桌边用力的捏着自己的大腿,否则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想不到杨过和这位如花公子之间竟然有如此的过节,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笑场可不是好玩的事。 两人俱都剑拔弩张地对视片刻,锦瑟忽然看着远处故作惊讶地开口道:“杨盟主!” 就见那如花公子飞快地把长剑朝身后一抛,再度捏着帕子娇声道:“在哪在哪?杨盟主怎么会在这里?” 这瞬间的变脸,让全场都静了静。 杨过终于笑了起来,他满腹的火气被锦瑟的恶作剧搞得烟消云散,如花公子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锦瑟耍了,霎时横眉倒竖,撩起袖子就要朝锦瑟冲过来。 杨过却在此刻伸手揽过锦瑟的腰,身子往上一飞一弹,用轻功跃出了茶棚,随即脚步轻盈瞬间便跃上了马,只留下一缕余音道:“如花,今日我就暂且放过了你,等到了飘雪山庄,我杨过再好好会会你。” 杨过轻功精湛,而那如花公子来时非要学那些大家公子搞排场坐轿子,哪里追得上,只能捏着帕子狠狠地一跺脚。于是这一路上,锦瑟都黑着个脸,一边被笑意不止的杨过揽在怀里在马上驰骋,一边在心里骂着,这杨过,该不是故意的吧,连自己的那匹马都故意丢下,就为了和她同乘一骑? 杨过和如花公子所说的飘雪山庄,正是如今武林中的一大世家,但凡武林中的世家,总是喜欢邀请各大江湖名流,经常办办这样那样的聚会盛会。所以那所谓的武林大会总是有很多理由,谁家办喜事娶人了纳小侍君了,谁家老祖宗过大寿庆祝了,谁家要搞擂台比武招亲了,又有谁家要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这一方面,可能是为了增加影响力,另一方面么,也估计是实在闲得没事做,想要大家都借着各种名目热闹热闹,甚至借着切磋的名义聚会实则是各自带上家里最美貌的那一个郎君跑出来炫耀的。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所谓的武林人士总是骑着马在江湖上跑来跑去的一大原因?其实他们也挺忙的吧,锦瑟突然就觉得自己悟了。 她当然不介意去这种地方见识见识所谓的女尊国的江湖是什么样的,同时,她也很清楚的知道这也是浑水摸鱼,趁机摆脱暗卫的好机会。 杨过哪里想得到锦瑟心里的小九九,只觉得这几天锦瑟对他的态度终于不再冷淡,虽然不知道她和自己的爹杨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过节,但杨过心知锦瑟再怎样也不会是个冷面冷心的人,他私心里甚至希望这样的日子越长越好,所以才会一力带着锦瑟去参加这样的聚会让她了解江湖上的趣事。只有锦瑟自己清楚,她其实正在卑劣的利用杨过,正因如此,她才会带着愧疚之心的对他和颜悦色。 “欢迎诸位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请坐请坐。”飘雪山庄内,庄主令狐源正热情的对不断接踵而来的客人们抱拳寒暄,今天是她的娶第十八房侧室的大喜日子,娶得还是江湖上有名的美公子雪熙公子,实在是春风得意,满脸得色。毕竟楚雪熙才貌双全,温柔婉约,本是个江湖中不可多得的佳人,若非是由于楚家没落了,这一辈连一个女儿家也没有,楚雪熙也不会嫁到她令狐家来做她的侧室。 令狐源如今已是五十有余,她双目炯炯,身形健硕,龙行虎步,吐字时更是声振如雷,一派江湖儿女的气派。不过在锦瑟看来,她只是缺了一把胡子,否则那就是个标准的汉子啊汉子。可楚雪熙今年才十八岁,又是嫁过来做小,即使飘雪山庄在江湖中名气如日中天,令狐源武功高强家财万贯,经营着不少的田庄,可娶了雪熙公子那还是老牛吃嫩草啊。只不过武林中人不拘小节,且她们常年习武,身健体康,又不若贵族那么文雅纤弱,因此令狐源看上去,也不过如四十许人。 杨过接到的请柬其实是飘雪山庄发给杨昊的,不过杨昊身为武林盟主,私下里又有野心,在各国间乱窜。因此基本上他是不可能有那么多闲暇参加这样那样的红白喜事的,杨过代替杨昊,早就是意料中事,令狐源又是个场面中人,见到杨过丝毫不见失望,反而愈加豪爽的热情招呼道:“杨公子你可来了,不知令堂身体如何?”眼睛丝毫都没有朝背后相貌平常的锦瑟身上瞥来一眼,在她看来,那就是个杨家的下人罢了。 杨过似笑非笑地看了她红光满面的脸一眼,那喜色盈盈的模样显然是对自己能娶到雪熙公子而备感满意:“家母一切安好,倒是令狐庄主今日终于得偿所愿,难怪看起来气色不凡。” 令狐源爽朗的哈哈一笑:“杨公子说笑了,能请的杨公子大驾,我令狐源备感荣幸,来来来,请入贵宾席。” 说着便亲自相迎,将杨过引入席间。整个被布置得喜气洋洋的大堂,眼下已经分为内间和偏厅两大部分,偏厅只是招待一些寻常客人和普通人的家眷,而内间自然只有贵宾和江湖世家儿女才可入内。因此,锦瑟很轻易的便被内堂入口处的两个家丁拦了下来,杨过当即神色不悦的一挑眉,正要开口,令狐源却已经出声斥道:“没看见这是杨公子的侍从么,没眼色。” 说着又回过头对着杨过客气道:“杨公子,下人不懂规矩,请勿见怪,请,请。” 第113节 这个令狐庄主倒是颇懂做人,刚才她显然是看到了杨过的神情,当机立断的就把她也引了进去。看来江湖中人,能混到一定位置的也不是普通人,这令狐庄主,更是粗中带细,压根和十王爷清絮是个颠倒,锦瑟心底里对这位飘雪山庄庄主的评价,顿时拔高了几个层次。 第150章 第一百五十章 两人一步入厅内,锦瑟就觉得一阵热气滚滚扑面而来,大约他们来的并不算早,因此已经有为数不少的江湖人士已经入席,不少女人们,正撩起袖子甚至单腿跨在椅子上谈得热火朝天,划拳的划拳,喝酒的喝酒,人人都嗓门如雷,拍桌子瞪眼睛随即互相又搂着肩膀哈哈大笑的比比皆是。 这完全颠覆了一直以来锦瑟对女尊国的印象,毕竟皇室贵族,就算是宴会,也基本上都是彬彬有礼,轻声慢语,连锦瑟都快要觉得,就算换个世界,女人毕竟还是文雅和带着骨子里的淑女的,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女汉子们都跑江湖去了。 因着大部分的主桌都是一群粗鲁的女人们,令狐源很是体贴的并没有限定杨过应该坐哪里,毕竟他是个男人家,于是她朝着角落里微微点头,就有两个眉清目秀的侍从打扮的少年过来,对着杨过软语道:“杨公子,男眷和公子们都在旁边,让奴婢带您过去吧。” 杨过眼睛微微一转,瞟了一眼锦瑟,径自选择了一桌大部分都是公子们的主桌,这里基本上都是些江湖世家出生的公子,因着是参加喜宴,人人都锦衣华服,那动作仪态虽然不如贵族公子们规整,但显然要比那些女汉子们文雅多了,但终究还算得是豪放与随意,不少人还随身佩戴着长剑和软鞭,标准的江湖作派。不过锦瑟不知道的是,这些公子的武功真的只是些花拳绣腿,没人会有心思真的像杨过那样学成个什么名堂出来,反而一个个都偷偷在家钻研琴棋,试图以后嫁个好人家。所以那些长剑之类的也就是舞个好看,剑鞘上更是悬挂着漂亮的剑穗和镶嵌着宝石以用来妆扮。 见到杨过坐下,不少和他平日里交好或者看在杨昊面子上刻意讨好的公子们都对着他颔首而笑,杨过同样回礼,然后一把主动拉过锦瑟坐在自己身边,面对众人疑惑与好奇的目光,他很是自然地介绍道:“这是我娘新给我请来的大内侍卫,颇得她敬重。” 闻言,众人肃然起敬,女尊世界的江湖和皇权完全没有矛盾,大内和武林盟主家就和两个牌子最大的公司似的,一直都会互相挖人。而能有这两块金字招牌的,无一例外的定然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一流中的一流啊。于是没有人对她的落座提出任何异议,反而个个投射去敬佩的目光。不少略懂功夫的人甚至还在内心思忖,果然是高手,如此收放自如,连一点点的外功气息都不流露,简直像个普通人,大约这就是传说中的返璞归真吧。 面对如此眼光,锦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她温和的微笑,一派淡定,否则她能怎么办。反倒是杨过,看着锦瑟吃瘪的模样,心情好到一直嘴角含笑。 “听说令狐庄主今日迎娶的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雪熙公子呢,真没想到,我本以为,凭他的傲气,怎么也不会与人做小。” “可不是吗?以前他就总说要嫁给最出类拔萃的英雄不可,如今怎么倒肯如此屈就?” “这还不好猜,楚家早就没落了,那楚家家主已年届不惑,且一直不事生产,膝下更是一个女儿都没有,反倒都是儿子,若不靠着雪熙公子联姻,楚家怕是连现有的祖产都维持不住。听说原本楚家家主就有意将雪熙公子嫁给盟主,只可惜盟主无意,这才便宜了令狐庄主。” 因着提到了自己的爹,杨过嘴唇抿了抿,瞥向了说话的人,开口澄清道:“我娘早已说过,今生不会再娶,再说那楚雪熙也不过就是有两份姿色罢了,偏又心比天高,凭什么痴心妄想。他故意在江湖上弄出个美公子的名声来,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带价而沽,再说这嫁给令狐庄主一事,也没有人逼他,若他自己不愿,谁能强迫他上花轿?楚家家主虽说懦弱无能,但也不会强逼着儿子嫁人吧,这路还不是他自己选的?我倒不信去求亲的就只有飘雪山庄,有什么可怜的。” 众人闻言,皆若有所思。亦有人感叹道:“盟主如此专情,着实令人钦佩,恐怕这天下间也就盟主这样的好女人,才会一直为夫君独守,实在教人羡慕。”于是,一桌武林世家的公子们,俱都流露出向往的神情,希望自己将来也能嫁给一个这样的女人,武功高强又专情,还长得俊美,这岂不是话本里才有的吗? 只有锦瑟不动声色的鄙视了一下,呸,这不要脸的杨昊,把所有人都给骗了。论卑鄙,他论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杨过和锦瑟落座了没多久,就听见厅堂门口,礼官一声大喝:“新郎到!”然后外面开始响起铺天盖地的喜乐,更有早就安排好的负责接引新郎的飘雪山庄的下人们,一个个鱼贯而出到门口整齐相迎,令狐源更是眉开眼笑,对着众人抱拳道:“新郎来了,在下需前去相迎,暂且失陪片刻,见谅见谅。” “令狐庄主今日抱得美人归,大伙儿都为庄主高兴着呢,听说新郎可是江湖中有名的美人儿,不如大家伙一起过去看看新郎如何?”就有人朗声道,引得不少人附和。毕竟这楚雪熙是江湖上有名的雪熙公子,能娶到他令狐源自然也是与有容焉,岂能不允,江湖人本就不拘小节,也不在乎什么入了洞房才能揭盖头的礼节,于是一个个起身,人潮汹涌地朝门口挤去,不少人连同杨过这一桌的公子们都跑出去看热闹了,虽然锦瑟相信他们大部分可能只是看个笑话。一个青葱少年郎嫁给一个五十岁的老女人做小,这绝对值得让原本妒忌楚雪熙的人产生一定的心理快感。 “你不去?”杨过斜眼看着锦瑟,“这可是武林中的美人啊。看你这个深宫里出来的也铁定没见识过,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 锦瑟理也不理,武林中的美人莫非就多一只眼睛不成?她淡定的喝了一口酒,正要说话却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奶奶的,这么烈的酒,这些江湖人还当水喝,难怪一个个地都脸红脖子粗的。 杨过好笑地看着玉锦瑟,在她的目光中极其淡然与自得拿过她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他挑挑眉,将酒杯倒置晃了几下,脸色分毫未变,见杨过如此嚣张的姿态,锦瑟咳嗽得更厉害了,她想吃点菜缓解一下喉咙口火烧火燎的感觉,可新人还没拜堂,按规矩还不到上菜的时候呢。 “真是没用……”杨过轻飘飘的又自斟自饮地喝下去了一杯酒,他话虽不屑,可语调和眼神却分明透着笑意。锦瑟无语,幸好带着□□,脸上的绯红看不见,否则真是太丢脸了。 “这酒也太……”她说到一半,看看桌上离开的那几个公子面前俱都空了的酒杯,顿时觉得自己没什么发言权,只得立即收回自己未完的话,转移话题道,“你怎么也不去?” “我得在这保护你,省得你一个人闯祸。” “你多虑了,我自认还可以……。”保护好自己,锦瑟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杨过伸手,砰的一下将一把横空朝着锦瑟飞来的剑鞘打飞了,然后,锦瑟就傻傻地看着气势汹汹地冲过来的如花公子,和杨过两人直接跳上桌子打了起来。 “杨过,你今天死定了,小爷我非杀了你喂狗不可。” “就凭你如花?也不照照镜子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这样在人家的喜宴上捣乱貌似不怎么好吧……锦瑟很想开口劝架,但最终她还是觉得自己没什么能力发言,于是她复又坐下,除了当看客,还是只能当看客。这如花公子显然比那些只会花架子的武林公子们强多了,他和杨过从桌上跳到桌下接连过了十几招,双方也都没讨到什么便宜,反而越打越来劲。能和杨过打得势均力敌,这可不容易啊,锦瑟忽然觉得自己又小瞧了一个深藏不露的人才。 “两位公子快别打了,一会有的是机会切磋,庄主和新人就要进来了,弄乱了可不好收拾。” 一群出来劝架的下人们都眼明手快地上去阻拦,看得出都有几□□手,应该不至于劝着劝着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不愧是武林世家的佣人奴仆,也都不是盖的。 “是啊,你们两人,也都老大不小算是可以嫁人的岁数了,怎么还这么调皮。”又有一声温柔轻笑的男声传来,让锦瑟很想抖,调皮?这是调皮可以诠释的吗? 就见一个穿着一身正红的男子,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一手一个地按在杨过和如花公子的肩膀上,他也是有武功在身的人,出手自然如雷霆般迅捷,但是动作却是轻柔而客气的:“好了,今天就在看我的面子上,别胡闹了,一会等庄主入了洞房,外面的园子宽敞的地方有的是,任凭你们打个欢。” 令狐源正君的面子不能不给,杨过和如花公子自然也只能见好就收,彼此扬起鼻子冲着对方冷哼了一声,收剑入鞘,互相扭过身子到相反的桌面上坐下。 锦瑟这次不再劝杨过出去了,她终于知道江湖危险在哪里了,这简直到哪都是雷区啊。 令狐源的正君到场,自然不只是为了劝架的,他原本就是作为正室,需要出来接受新人敬茶的,虽然类似的敬茶,他已经经历了一十七次,不过从他那淡定安然的模样上完全看不出丝毫的不乐意,反而始终笑意盈盈,让锦瑟侧目。 不一会儿,令狐源就亲自牵着一个一身粉色喜服的少年走了进来,那少年在今日细致的打扮下,当真是削肩蜂腰,眉如远山,目如点漆,唇若红菱,水光滟滟,他走路时风流袅娜,只看得一群大老粗女人们目不转睛,艳羡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看到众人的这种神情,令狐源更是得意,那虎背熊腰都似乎挺得更直了。 “侧室向正室行敬茶礼。”随着礼官的一声大喝,楚雪熙身边的小侍同时递来了一杯热茶,楚雪熙款款走到正君的面前,盈盈跪下,将茶杯举高过头顶,同时娇声道,“请主夫用茶。” 原来这就是侧室给正室的敬茶礼节,锦瑟终于又学到了一招。 那正君真不愧是大家出身,他丝毫没有为难楚雪熙,很是爽快地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还对着他温柔地笑了笑:“辛苦了,起来吧。今日初次见到弟弟,果然是国色天香,叫人一见就欢喜,做哥哥的也没什么礼物送给你,这一对翡翠玉镯是我家传的,今日便给了你,望今后你能好好伺候妻主,为她宽忧解乏。”说着,他吩咐身后的人将装在锦盒里的礼物送上。 不得不说这个正君果真会做人,一点刁难和脸色都没有,又是好言好语又是送礼的,甚至连落在那楚雪熙身上的目光也是和令狐源一样充满喜爱的,锦瑟不由觉得,他若不是太会做戏,就是压根和令狐源貌合神离,没啥感情。 楚雪熙和搀扶着他的小侍一起跪谢正君,可是没人知道此时他心中却并没有半丝谢意,低头时的眸光里闪过的也只是不甘,可见,嫁给令狐源这样一个人他也不是从心底里乐意的。 “礼成,新人拜天地……”随后便是一系列的过场形式,随着众人的叫好声,楚雪熙清晰地感觉到各式各样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目光,有轻蔑,有嘲弄,也有垂涎,有意淫,毕竟是与人做小,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做小就等于是做人家一个玩物,若非令狐源看重他给他一个婚礼,就他这种小郎君入门,本是一顶小轿就可以完事的,对一个玩物,别人自然不可能有尊重的目光,楚雪熙满心嫌恶地忍耐着,面上却仍是一派娇羞地低着头。 “礼成…送入洞房…”随着最后一声字音落下,众人都纷纷道贺,令狐源也高兴地连连回礼,杨过和如花公子仍然遥遥坐着,互相用眼神绞杀着对方。锦瑟开始发呆,她到底该怎么躲过暗卫啊? 就在这个时候,厅堂的门口传来“啊哟”和“扑通”两声,两个守在内堂入口处的女家丁直接被人一左一右的丢了进来,摔得呲牙裂嘴的。 “楚雪熙,你给我滚出来!”也许实在是因为此时喜堂之上站的人实在太多,为了第一时间找到目标,就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大喝道,“你个不要脸的贱/人,出来。” 一边说着,一边她一脚踢开横在她眼前离她最近的一个椅子。 锦瑟敏锐地注意到,听到这个声音,其他人都是皱眉犹在疑惑,那叫楚雪熙的少年却忽的瑟缩了一下,脸色发白地躲到了令狐源的身后。 那女子进来后,身后居然哗啦啦地又涌进来一群跟班,俱都是剑拔弩张,唯她是从,显然她不是傻到一个人在砸场子,而是带上了家里的打手们,这一来,气场果然就完全不一样了。 “司马小姐?”已经有人认出了她来,赫然亦是江湖上有名的司马家的长女司马铭,司马家虽然不如飘雪山庄,却也是江湖中不容令人小觑的一方豪门,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她今天竟然会大剌剌地在令狐源的大喜日子打上门来,不由的为这份喜庆蒙上了一份阴影。 “不知道司马大小姐远驾光临,令狐源倒是有失远迎了,却不知司马小姐打伤我飘雪山庄的人,又如此无礼的喊在下内室的名讳,所为何事?”令狐源朗声道,众人纷纷让开位置与通道,让两人站在大厅中央遥遥对视。 司马铭冷笑一声,手中长鞭直指着正躲藏在令狐源身后的楚雪熙:“我今日来,也正要问问令狐庄主,可知这贱/人背地里干了什么?” 令狐源不悦地皱眉:“司马小姐,你一口一个贱/人,似乎与礼不合,怎么说雪熙公子如今也是在下的内室,司马小姐如此不懂礼数,也过于猖狂了吧。”她说着,眸中精光乍现,身躯更是跨前一步,显然是准备好一言不合直接动手了。原本武林就不完全是讲理的地方,何况令狐源又是一庄之主,若是连一个打上门来的宵小之辈都解决不了,以后还有何面目行走江湖。 司马铭来时就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自然是不怕令狐源翻脸,她一甩长鞭,一道显而易见的痕迹清晰地划过青石地板:“废什么话,要打就打,罗罗嗦嗦的干什么。” 令狐源是个爱面子的人,司马铭如此做简直就是对她赤/裸/裸的打脸,若是还迟疑下去,她简直就不是个女人了,于是双方都冲到了正当中,你一拳我一脚的干起了架。 锦瑟愕然,这两人连为什么原因打架都还没说,就不客气的打起来了,好歹也要讲个子丑寅卯的故事,再让大家评评理吧。 两个领头的打起来了,似乎下面的人也没闲着,司马铭带来的人直接就朝着楚雪熙冲过来,楚雪熙压根就只是花拳绣腿,自知敌不过这些恶狠狠的女人们,和他的小侍一起都吓得一径只能朝后退,司马铭摆明着是带人来抓人的,和司马铭斗得正酣的令狐源见此情形不由震怒,所幸她的正君十分机灵,也颇有几分武功,他有条不紊的指挥飘雪山庄的奴仆们上来保护与抵御司马铭带来的这些司马山庄的人,同时自己也毫不含糊的亲身上阵,将楚雪熙妥妥的护在身后。 见此,令狐源方才放下心来,随即她对着司马铭啐道:“好不要脸,对着一个男人家下手,你算是什么女人?” “哼,你个令狐源有眼无珠,这种蛇蝎男人也敢娶,我今日是帮你清理门户。” “我令狐源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司马山庄的人来管。” “我司马铭今日还偏就管上了。” “想要管也得问问我的拳头。” 两人开始边打边斗嘴,锦瑟听得直叹气,尽是些婆婆妈妈的废话,到现在也没有说清楚为什么要打,她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为什么只要牵涉到武林或江湖,就总是容易有那么多误会和误解,那纯粹是不肯多说,或者讲话不讲重点给闹的啊。 既然混战是在喜宴上发生了,那么所有还在现场的人基本上都躺着中枪了,双方对战那可是无差别攻击,波及无数,那些平时互相本就看不顺眼的更是趁此机会互使阴招。于是不一会儿,混战变成了群架,好好一场喜宴彻底乱了套。而杨过自然也顺理成章的又和如花公子在满厅的刀光剑影中你来我往的pk上了。 在这样的危险处境下,暗卫自然不能再干看着自家亲王,于是在所有人都无暇注意他人的情况下,两个黑衣女子身形敏捷的突然冒了出来,一手一个就要拉着亲王朝外退。 但见酒杯椅子等暗器横飞,暗卫们用手保护亲王就罩不住自己了,毕竟武功再高强也架不住莫宁其妙的敌人无所不在,何况场地如此混乱手脚都施展不开。砰咚一下,就见其中一个黑衣女子刚偏头躲过了一柄小刀,就被身后伦着板子预备砸另一个人的女人给当头来了一下,只见她默默地揉了揉额头上的乌青,对着另一个暗卫说了句:“保护好亲王。”就扑通倒地不起了。 锦瑟完全看傻了眼,另一个暗卫干脆也不含糊,预备直接对锦瑟来一个打横抱,也顾不上此时是不是冒犯了,谁料这一幕被刚刚一剑把如花公子逼退开来的杨过瞅见了,顿时他是毫不含糊的反身一剑,喝到:“放下她!” 那如花公子则也用力一劈一闪,以彪悍的身形推开了身边挡住他的人,一眼看到了锦瑟,仇人见面自然也是分外眼红,呼啦啦地同样是冲上来猛地当头一剑,如此一来,悲催的暗卫小姐双手没空,又被两个人左右夹击,她仗着身形灵活,躲是躲过了,却也摔倒在地了。 锦瑟一看如此良机,实在不容错过,趁着杨过又和如花公子两人纠缠起来,终于忆及自己好歹还有一两分的轻功,所幸她一路已经被暗卫护着退到了门边,于是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内堂。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两章,又有点重口了,今天不敢发,我真担心要被jj又锁一次文。 所以得改两天。不过情节需要,而且每一个凌虐的细节都是有意义的。 现在蛮苦恼的。 第151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统统都给我住手!”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内堂里的混战终于有了半分的停滞,不少人捂着耳朵丢下了剑,这令狐源的狮子吼功,真是更上一层楼了。 司马铭的嘴角挂着血丝,显然是受了内伤,她毕竟还年轻,令狐源却已经五十许人,本来就不在同一个武功层次上,两人能缠斗到现在才分出胜负已经算是她身手不凡了。 此时到处都是带着轻伤和挂彩的人,一停下来,啊哟啊哟的声音就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唯有楚雪熙和几个公子们战战兢兢地躲在了令狐源正君的身后,暂时安然无恙,毕竟这些女人们不是不分轻重的,平白不会拿着男人出气,就算司马铭带来的人,得到的命令也只是要把楚雪熙抓回去好好修理,自然也不会理会其他人。 令狐源的正君额头已经见汗,为了护着楚雪熙,他一个人扛住了不少攻击,锦瑟若是在此,一定会感叹,这可真是世间难有的基情啊,为了自家老婆的小情人可以做到这个地步,那得是多么的有爱啊。 “司马铭,今日你到我飘雪山庄来捣乱,这笔帐,我们该好好算算。”令狐源愤愤地看着司马铭,她明显中气十足,并未受什么伤,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令狐源在江湖上声名显赫,和她的高深武功自然也脱不了关系,不得不说,女尊世界的男人们也是喜欢被保护着的,楚雪熙看着她此时颇令人有安全感的背影,突然觉得对这桩婚事也不是那么反感了。 此时,正君走上前来,吩咐下人们将厅内好好收拾一番,顺便还带上来了一些伤药让众人使用,一时间,不少人都觉得令狐源的这位正君实在是贤夫的典范,不愧是一家主夫,处变不惊,有条不紊,叫人佩服。杨过却始终目光四处搜索着,发现没有看到锦瑟的身影,不由蹙眉,想到刚才乍然出现的黑衣女子,如今俱都不见踪迹,开始陷入沉思。 司马铭用力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冷笑道:“令狐源,你护的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楚雪熙毁了我小弟的名节,我司马家绝不会放过他。”说着,她阴狠地瞪了一眼面色惨白的楚雪熙,对着手下道,“我们走。” 片刻间,司马家的人便离开了厅堂,走了个干干净净,令狐源冷哼一声,虽然满腹狐疑,但在这个时候也不好多问。此时,正君走上前来,经过下人们方才的一番收拾,满地狼藉很快就又变得井然有序,只见他面带歉意地对着众人道:“今日是我家庄主的大喜日子,恕飘雪山庄招待不周,才让各位受伤,实在是过意不去,如今各位尚未入席,真正的喜宴正要开始,还请各位入座,好好尽兴一番以表庄主和我的歉意。”他吐字说话颇有大家风范,有理有节,十分平易近人,原本大家也没有受什么伤,个别轻伤的也早就被涂抹上了上好的伤药,毫无妨碍。见正君如此说,自然纷纷应是,随即他拍拍手,只见一道道佳肴和美酒又端了上来,他自己也拿了一杯递到了令狐源的面前,对着众人又道:“今日大家能来我飘雪山庄为庄主的大喜日子庆贺,我程荣亦感觉十分荣幸,就让我先饮了此杯,代替妻主感谢各位。”说着,举头一仰而起,微笑着举杯四处示意,众人纷纷回敬,言道:“庄主与正君客气了,我等也干了此杯。”令狐源对着程荣满意地一笑,也陪着干了杯中之酒。 这样你来我往之下,喜堂的气氛总算是又融洽了起来。而楚雪熙则早就作为配角,被令狐源正君程荣派人送到了新房内。 “公子,今天可真是吓死奴们了,万没想到这司马家的小姐竟会突然闯了过来。” 楚雪熙的手顿了顿,随即才又将头上的一根珠钗摘了下来,晚上他即将和令狐源圆房,周身上下自然必须得以轻便为主,不能再满头珠钗过于不便。 “她再恼怒又有什么用,反正那司马琴如今已经是废人了,她也就只能跳跳脚罢了,以后我自有庄主护着,待我日后坐上了飘雪山庄的主夫之位,我看这江湖上,谁人还敢对我楚雪熙不敬。”他说着,眼露狠色,与方才厅堂内的娇羞完全判若两人。 “公子说的是,也怪那司马琴,如此没有眼色,竟然敢嘲笑公子嫁人做小,如今他被公子暗地里买通的一众匪盗给奸污失身,日后看他除了悬梁自尽,还能怎么办?”小侍说着,又替楚雪熙开始更衣。粉色的喜服被脱了下来,换上了一身雅致的淡蓝,更衬得楚雪熙肤色白皙,五官动人。毕竟他还年轻,风华正茂,颜色正好,自觉比那令狐源的正君强多了,看着被换下的粉色裙装,楚雪熙侧过头,轻蔑地道:“那是自然,司马琴算什么东西,居然敢笑话我嫁给一个老妇做小,哼,凭我楚雪熙的姿色手段会做一辈子做小么?等庄主被我捏在了手心里,这飘雪山庄日后谁做主还未可知。” 总有一天,他会让自己穿上正红色,端坐在飘雪山庄的主位。小侍将喜服折叠收起,又上了茶:“公子,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庄主还在前厅招待客人,一时半会可不会进来。” 楚雪熙想了想,点头:“也好,你去弄些吃食点心来。” 若是没有力气,一会他未必能伺候得了这么一个雄壮的女人,原本在他的心底里,他未来的妻主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她应该容颜俊美,武功高强,地位显赫,并唯他一人是从。可如今令狐源却早已有了一众正室偏房,甚至单单一个飘雪山庄,数得上名号排在他楚雪熙前头的,就有十几人。他知道令狐源好色,却也只能忍了嫁来,毕竟在武林中,令狐源的地位几乎仅在杨昊之下,而她的飘雪山庄更是显赫富庶,若是未来能全盘掌握在手中,也算是不小的代价。为了这一切,他楚雪熙甘心对一个老女人献媚,更会竭尽全力在她的身下邀宠。 楚雪熙想到这里,也算是放下了心结,开始思量起一会该如何诱惑令狐源了,而作为一个几乎不懂武功的男人,他自然不会察觉到,此时房内的柜子里,正藏着一个人——玉锦瑟。 只是听了几句那楚雪熙和自家小侍的对话,锦瑟就知道了这是个外表美丽内心狠辣的少年。 锦瑟会躲在这里纯属巧合,毕竟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前脚刚跨出内堂,尽责的暗卫们后脚就追了出来,不由连连叫苦,只能一路躲藏最后逮着一个没人的房间就逃了进去。所幸那个追出来的暗卫还得同时扛着另一个昏迷的,脚程不快,这才让她躲过一劫。却不料她临时藏身的,竟然是令狐源和楚雪熙的新房,如今而用猪脑袋想也知道,今日楚雪熙是不可能会离开这里的,在他洞房之前…… 锦瑟无语望天,不,是望着柜子顶,为了通点气不把自己闷死,这柜子还得留着一条缝隙,这就使得她在这离床不远处的柜子中,清清楚楚地看完了楚雪熙换衣服的过程,虽然对锦瑟来说,没什么可让人血脉喷张的地方,可躲在别人的房间里,终究还是让她的心砰砰乱跳,犹如做贼一般。 等到了掌灯时分,令狐源才终于进了新房,她醉醺醺地打着酒嗝,一步一个踉跄,显然是喝多了,楚雪熙轻轻侧过头捂着鼻子皱了皱眉,随即便调整好心情娇媚地迎了上去,从侍从手中扶过她的身体,他体贴地顺着她的背道:“庄主可还好?要不要雪熙给您端一碗醒酒汤来?” 令狐源醉眼朦胧地摆了摆手:“醒酒汤?那玩意我令狐源才不需要,我是谁,一晚上才两桶酒就可以灌醉我?那是做梦!”她摇头摆脑的挥舞道,勾起楚雪熙的下巴嘿嘿笑了一声,“雪熙,我的心肝宝贝儿,你就别费那个力气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不是?快……快扶着我上床去。”说着,她也不顾房内尚有其他人在,就用力地捏了捏他的胸,“来,一会让我看看你脱光了的小模样长得如何?让姑奶奶我好好看看你床上该有的样子。”就算是江湖中人,如此粗鄙的话甚至还是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楚雪熙还是感到羞耻地红了脸,而他身边的小侍更是忙不迭地丢下手中的东西,慌忙都退了出去,唯有那令狐源的侍从,才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极其淡定地关门离开。令狐源的好色,那可是出了名的,而且她在床上的花样,更是层出不穷。 锦瑟也许真该好好庆幸,令狐源此时喝得烂醉,连带走路都脚步蹒跚,又因为酒气上涌,加上看到楚雪熙时的情/欲勃发,这才感觉不到房里其实还有一个人的气息。 第114节 “小宝贝,我可总算把你娶到手了……”令狐源虽然醉了,却还是记着一路把楚雪熙拖到床边,撕扯起了他的衣服,边口水四溅地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幻想着扒光你的衣服好好地压着你玩一场了,如今总算得偿所愿,真是老天待我不薄啊,哈哈,小美人,待会记得可得好好地伺候姑奶奶我,让我好好爽爽,知道吗?” 楚雪熙被她的话说得满脸羞愤,条件反射之下他徒劳的伸手想要抵抗,然而他的力气却哪里比得过习武之人。也许今夜令狐源是因为总算娶到了美人所以放肆了,也或许她喝醉了所以口不择言,总之她一边重手重脚地扯着楚雪熙身上的衣服,一边口中污言秽语不断,听得锦瑟也在柜子里数度想泪奔。 这这这……这江湖中人也太奔放了吧……而且天知道她对听这种壁角可一点兴趣也没有啊 很快的,楚雪熙就被令狐源赤条条地剥了个干净,露出了一身美妙的少年胴/体,那细腻莹润的皮肤显然是经过一番保养,而那纤细的腰线与修长的四肢更是让令狐源看得啧啧直叹,楚雪熙抵挡不过,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令狐源粗暴地扯光了身上的衣服,他只得双眸含泪,紧咬着下唇,一边试图用手遮挡着自己,一边蜷缩着身体朝床内躲去,完全忘记了自己原先想要诱惑这个女人,好好邀宠的初衷。毕竟他尚是处子,这样意料之外的情形实在是让他感觉到深深的耻辱,一瞬间都恨不得悔婚直接逃跑。看到他此番我见犹怜的姿态,令狐源已经开始喘息和控制不住自己了,见楚雪熙朝床内不停地闪躲,不由喘着粗气一笑,伸手就对着他的脚腕一抓,楚雪熙哪里抵得过他的力气,令狐源轻易地就把他白皙赤/裸的身体给拉到了近前处,楚雪熙满脸涨红,用力踢腾,双手乱挠,如此挣扎她反而更觉有趣,于是她跨前一步顺着床沿用自己的腿将他的两腿往下用力压住,然后再用一只手将他的两手架高抓起,如此一来,楚雪熙的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分毫毕露的展现在了令狐源的眼前,看着眼前的少年身躯,令狐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犹如猎人捕捉到了猎物一般开始目不转睛地仔细审视着他全身,待看到他手臂上的守宫砂时满意地露出一抹邪笑,遂又往下看了下去,一寸肌肤也不放过。楚雪熙满面涨红,拼命扭动着自己的身子挣扎着却完全适得其反,他的扭动似乎使得眼前的场面更加香艳,令狐源咽了口口水,赞道:“美,真美,姑奶奶已经娶了的十几人里头,如今看起来你算是最标致的,就是不知道摸起来什么样。”她忍不住用那只空余的手揉弄起了他胸前的粉嫩并摸遍了他全身,尤其是某处禁地更是手段熟练地反复流连,楚雪熙心中悲愤但却无法抵挡身体敏感的本能反应,令狐源见他如此,边继续轻佻地玩弄着边用言辞侮辱他道:“不错,真不错,看不出你也是个荡的,一会玩起来一定带劲。” 楚雪熙生平从未受到如此对待,他自小就把当成大家公子一样要求,学习琴棋书画,精心保养周身的皮肤,培养自己的妩媚仪态,他自认比之那些贵族公子也分毫不差,平日里也有不少女子为他神魂颠倒,为博他一笑无所不用其极,在出嫁之前,他甚至连手都未必能让其他女人碰过一下,人前更永远是一副纯洁清雅的姿态。可即使已经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他也绝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新婚之夜就被妻主当成一个玩物如此肆意侮辱。从令狐源的态度上,他不难看出自己的确就是个玩物罢了,只不过在她眼里暂时比其他人新鲜,等这股劲过了,她肯定还会再娶第十九房,二十房侧室,而他先前所幻想的虏获对方的心然后爬上主夫的位置,现在看来是多么的可笑,意识到自己也许是做了一个极其愚蠢的决定,楚雪熙浑身颤抖,整个人犹如掉进了冰窟窿一般。此时,楚雪熙的颤抖明显极大地取悦了令狐源,她完全没有看出楚雪熙此时眼中越来越沉寂的绝望,反而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更加感觉燥热,连眼睛都红了几分。于是,她抽出自己的腰带,三两下的将楚雪熙的双手绑在了床沿,然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两根绳子,将他的双腿打开,一边一个捆在两边的床脚上。这样被大辣辣强行打开双腿的羞耻姿势终于让楚雪熙忍不住哭了起来,他一边哭,一边喊着自己此时本应守在门外的小侍:“梅儿,救命,梅儿,快进来救我啊。” 奈何他门外的小侍早就被令狐源的下人给强行拖走了,令狐源的属下很了解她,她在床上的这个癖好江湖上其实鲜有人知,但是她的下属却是极其清楚地,故而每次都会替她安排好最安静放松的环境,绝不会让其他人打搅到她的兴致。 楚雪熙哭叫了半日始终没有动静,而令狐源却已经起身开始脱起自己的衣物了,她虽然喝醉了,却还是故意慢吞吞地,欣赏着此时床上正害怕得发抖脸色惨白的楚雪熙,看着他如今被迫完全展露在她面前毫无保留的少年身体在她的目光下微微颤抖着,仿佛待宰的羔羊跪在嗜血的狼面前,除了等待即将而来的凌辱便没有第二条路,她得意地笑了。这一幕,除了正君,几乎每一个她娶回来的侧室都曾经历过,而她最为开心的也是这种时刻,让一个平日里拿着端着自以为天下女人就该围着他转的大家公子,用最原始最羞耻的姿势绽放在她的面前求饶,能使她心理产生极大的快感,更能直接击溃这些公子们的心境,让他们从今往后认清现实少掉妄想。 令狐源有着女尊国女人最普遍的一个思想,那就是,除了正房,小侍们就是用来传宗接代和愉悦她们的,而对于这个原本普通出生如今在江湖上总算拼得一方地位的令狐源来说,她此生最大的乐趣当然就是享受这一点。正如锦瑟看到她时所猜测到的,令狐源的粗狂外表极其具有欺骗性,让人以为她只是个江湖草莽容易受人诱惑和控制,事实上恰恰相反,她是个聪明和懂得察言观色的狠角色。当初令狐源少年未成名时,她几乎一无所有,容貌粗陋,所有的世家公子们看待她的眼光都是不屑而嫌弃的,可如今呢,她扬名一方,功成名就,那些有野心的美人公子们还不是一个个倒贴上来给她做小。既然自己选择了这条路要做小,进了她令狐源的门,那就得乖乖地昂下他们之前高昂的头颅,别以为令狐源会因为哪个人有几分姿色就会怜惜宠爱,恰恰相反,她会直接用最残忍的方式,击溃他们可笑的信心,让他们以后认命地乖乖做她令狐源的玩物。这也是令狐源这个一方霸主善于玩弄人心的厉害之处,也因此,如今她的后院,所有的侍君们,都如同被驯服过的兔子一般,无论曾经内心多么骄傲的美人,在见到她时也只能用最卑微的方式在床上取悦求宠。相信若是楚雪熙早知道这一切,即便飘雪山庄再威名赫赫,恐怕他都不会嫁进来 第152章 “庄主如今应在新房内吧……”正君房内,程荣若有所思道,他走出浴池,让贴身的侍从为他擦拭干净了身上的水珠,穿上了惯常的寝衣。 “是啊…一看那雪熙公子就是身娇肉贵的,也不知道熬过今夜会变成什么样子。”了解内情的侍从冷哼了一声,眸中充满着幸灾乐祸。 “可惜了…这么一个美人…”程荣摇摇头,接过侍从递来的热茶,低头吹了吹:“其实我也劝过庄主,不过她听不进罢了。”他叹息道,可是侍从知道,这不是正君真实的想法,谁会真的对自家妻主的侧室带有兄弟之情,正君虽然是个大度的,那大度也是建立在庄主对他始终如一的真正爱重上。 “也就公子您会这么想,那雪熙公子一看就不是个简单的,否则庄主会莫名的在路上遇到他一个人独自出门还扭伤了脚?说什么为报恩以身相许,这套把戏谁看不出来?不就是攀扯不上盟主那棵大树所以才对着庄主下手吗?” 程荣嘴角微微扬起:“庄主当然也是明白的,不过,好歹是个美人又是个江湖上有名的美人,何不笑纳呢?再说你看后院这些侍君们,哪个不是自己贴上来的,庄主可没有逼过他们任何一人,你也知道庄主的性子,他们自己要送上门来,庄主自然不会客气。” “这倒是,这些人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一个个心比天高,就说那个凤岚公子,居然敢在床地之间对庄主说您的不是,还不是当场被庄主一路从床上拖到了外院,赤条条地绑在树上一整夜。想当初,这凤岚公子一样是江湖上有名的大家公子,求娶之人也算是踏破了门槛,可他非要嫁给庄主……呵呵,如今身子都被下人们看了去,还谈什么大家公子,真正是好笑。”侍从边说边眉飞色舞地道,“不过庄主对您的一片心,还真是少有人及,如今除了对您,其他人再美还不是被庄主玩厌了就丢在脑后的,上回那个蓝媚公子在主院见到您居然敢给脸色看还不行礼,听说庄主回头就把他赐给了外院挑马粪的奴仆,怕他不从甚至直接点了穴送去的,啊呀,那个马夫可高兴坏了,说她这辈子就没碰过这么好看的男人,连连对庄主谢恩,当天夜里回来就硬压着那蓝媚公子翻来覆去倒腾了半宿,听说那蓝媚公子的叫声响的,整个后院的人都听见了。他不就是仗着自己歌喉好,会弹几首曲子么,当初还特特为在他们蓝家的宴席上邀请庄主,又弹又唱的对庄主献艺,如今可让他有机会唱个够了。” 程荣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你啊,这种破事以后就别提了,传出去也不好听,毕竟他们也都是伺候过庄主的人……” 侍从掩嘴一笑:“是是是,不过啊,我看这雪熙公子若是个识相的倒也罢了,否则的话也不知道能取悦庄主几天。” 也许是正因为知道令狐源的这种充满报复心的凌厉性格,正君程荣才会对待所有的偏房内室都颇为大度甚至还略带同情,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整个后院,令狐源只信任和尊重自己。那些人的存在对妻主来说就只是一些消遣玩意罢了,她很清楚知道他们的目的,才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把他们轻贱和玩弄,让他们从此服服帖帖地不敢生出一丝异心,无论这个人长得多美。 新房内,很快,脱光衣服后的令狐源露出了一身常年练武之人才有的古铜色肌肤,楚雪熙立即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所将要面临的一切,他害怕得浑身发抖,口中断断续续地求饶道:“不要…不要过来…求求你庄主,今晚放过我…”,令狐源置若罔闻地把衣服一甩,狞笑着便径直朝着楚雪熙压了过去,在他的胸前舔舐挑逗了一会,便毫不怜香惜玉地直接坐上了他的身体,后者发出一声尖叫,随即便是呜呜咽咽的抽泣求饶声,听上去凄惨极了。而柜子里闭着眼睛的锦瑟却直接一个哆嗦,恨不得自己的耳朵也聋了。 狠狠地揉弄着楚雪熙胸前的两点樱红,令狐源骑在楚雪熙的身上粗暴地活动着,口中不断地喘着粗气,满意地道:“带劲…果然带劲,就知道你们这些大家公子,骨子里没一个好的,嘴里说着不要不要,这身子还不是这么兴奋?嗯?”她居高临下,眼神不屑地看着楚雪熙漂亮的脸蛋,手下动作丝毫不见温柔地轻薄着他全身,只是说话时还带着酒醉后的结巴,“想不到……江湖上有名的美人雪熙公子,如今也只能躺在我令狐源身下被我玩个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个公子嫁给我打的是什么主意,我令狐源行走江湖几十年,看的也多了,今天你入门第一天,我……就明确地告诉你,你楚雪熙,在我眼里,就只配是个给人玩的货色,以为我令狐源是被你的美色迷住了?笑话……”她俯身凑近楚雪熙,在他的耳边道,“今夜就是为了好好教你规矩,入了我的门,就得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别低估我令狐源,知不知道?” 她的话无疑等于是在楚雪熙的心上戳着刀尖子,眼下他的身体随着令狐源的动作起起伏伏,心却已经被千刀万剐到完全说不出话来,玷污了自己的清白,处心积虑换来的却是这么一个下场,楚雪熙深恨自己的愚蠢却已经无力回天,想到此处,他随着令狐源的动作开始断断续续地哭了起来,可越是哭得凄惨,就引得令狐源越是动作狂放,最后他只能停下哭声,咬着牙忍耐着疼痛与一阵阵的快感交错在身上肆虐,听着令狐源嗯哼的满足叫唤声,只觉得满身满心都是耻辱。闭上眼他不愿意再看坐在自己身上的令狐源,也如死了一般的停止了扭动挣扎,很快的,一滴眼泪划过他的脸庞,因着没有情绪,他没几分钟就泄了元气。 “怎么,这就玩不动了?我还有很多花样呢。”令狐源有些失望地拍了拍少年漂亮的脸蛋,站起身再度重手重脚地肆意逗弄了几下他的身体却始终发现他没什么反应,直到楚雪熙实在忍受不了她的粗手粗脚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令狐源方才回过神来,没有注意到他咬着下唇忍耐的模样,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地笑了笑,再度打个了酒嗝,摇摇晃晃地起身从一旁的桌子上拿来了一颗药丸,强行塞到了他的嘴里。 令狐源初初起身时,楚雪熙甚至还松了口气,以为自己的噩梦终于可以结束了,而此时躲着的锦瑟也是舒了口气,偷偷抹了把头上的汗。这女尊世界的女人如果都是这样洞房的,她觉得她以后看到女人也会有心里阴影的。 谁料到,令狐源很快就转身回来,还朝楚雪熙的嘴里不知道塞了什么。 “乖,这可是好东西,有了这个,一会才会更有情趣,知道么?” 楚雪熙呜呜咽咽地不肯吞下去,却不料令狐源单手用力地摁住他的嘴巴硬塞了进去,“叫你吃就给我乖乖吃,不敢吃我现在就把你丢大街上,让人都好好…额…好好赏赏雪熙公子的春/色。” 一股酒气喷到楚雪熙的脸上,他不敢偏头,却瞧出了她眼中的威胁,楚雪熙害怕了,只能将药丸顺着喉咙吞了下去,很快,他绝望地感觉到一股热流涌上了身体,立即明白了这是给男人身体催情的药物,不会失去自己本身的意识,却能让身体本能的产生最原始的兴奋反应。看到楚雪熙的身体在药物的作用下逐渐的又兴奋起来,令狐源十分满意,她再度骑身压了上去,发出舒服的呻/吟。而楚雪熙只能同样绝望地发出抽泣声。也许从另一个角度想,今夜令狐源也等于是替司马家的人报了仇也不一定,那叫什么司马琴的若是看到这一幕,想必会十分安慰吧,柜子里的锦瑟忽然苦笑着产生了这个念头。 这一次,令狐源玩得十分的尽兴,她不停地改变着捆绑楚雪熙身体的姿势,有一回甚至还把他直接吊起来站着玩弄。楚雪熙深恨这个药丸只能让自己的身体有反应,却偏偏不能迷糊自己的意识,否则糊涂地熬过去也算是个好事,眼下他却只能十分清醒的忍受着这一切,清清楚楚地看着这个女人在他的身上做出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羞辱姿势,而身为武林中的世家公子,他只是看起来娇弱其实底子并不差,体力很好,所以他只能从头到尾都眼睁睁地随着令狐源一遍遍地在他身上动作着,听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感受着身体上不断窜起的高/潮,雪白的肌肤更是被折磨得满是红痕。到最后,他甚至都麻木了,只是睁大着眼睛盯着不知名处盼着时间快点过去,看着看着,他突然发觉到了不对,那留着一条细缝的柜子后面似乎有个人影动了动。此时楚雪熙的姿势是双手被高高吊起,整个人是正正对着柜子站着的。因此,他只是观察了片刻就意识到柜子里面有人藏着。 “啊~~~”想到房间里居然有第三人全程看着他楚雪熙被凌辱的过程,甚至眼下恐怕都正在把他赤/裸的全身看个彻底,楚雪熙顿时浑身发寒,忍不住想要尖叫,却不料一出声,脸上就吃了令狐源一个巴掌,“你这是什么叫声?刚才像个死人一样的不肯叫,现在却又叫得那么难听……” “不…不…”手被高高绑着,楚雪熙没法用手指出锦瑟藏身的位置,他被一巴掌打蒙了,刚回过神来想说话,却又是被令狐源一个巴掌反脸过去,后者仍旧还紧贴在他的身上一刻不停地扭动着,双手更按着他的臀部狠命揉捏着,“给我好好地叫,再叫得这么难听,我就揍死你。” 楚雪熙害怕极了,他满眼含泪,羞愤难当地发出一声破碎的呻/吟,令狐源满意地笑了,随即又是几下用力地动作,一边动她一边又道:“就知道你们这种什么雪熙公子都是装的,不叫则以,一叫却是如此的销魂。”楚雪熙被她不断侮辱着,身心都倍感折磨,却毫无办法。因为两人都是站着的姿势,令狐源边说边还用手拍了拍楚雪熙的脸蛋似乎是嘉奖,随即她把他的头发朝后一扯,逼得他不得不仰头把胸更贴近挺直到她的面前,然后令狐源又开始伸出舌头在他胸前啧啧舔舐啃咬了起来,惹得楚雪熙禁不住周身又是一阵阵的战栗。正如令狐源所说的,虽然他厌恶着眼前这个粗俗的女人,痛恨着她毫不怜香惜玉的动作,却无法抵御她娴熟的技巧,于是,楚雪熙心中的耻辱感和身体上的快感很快成为了巨大的反差,使得他开始逐渐沉沦在本能的反应中,口中更是一遍遍地开始越来越主动大声地发出令狐源想要的柔媚叫声。 然而但凡他清醒的片刻,他必然双眼通红,以想要杀人的目光看着柜子,他此时已经清楚地想到,若对方果真是个女人,被令狐源知道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的话,无疑她会杀了这个人泄愤,但同时也肯定也不会留下他这个等于同样失贞被对方看光的玩物,所以,他即使能说,为了保命也绝对不能拆穿。可是那柜子里的人今天把他这种耻辱的模样从头看到了尾,不论对方是男是女,楚雪熙都想杀了她泄愤。不得不说,楚雪熙毕竟还是用世家的标准来衡量令狐源了,事实上作为普通苦力出身又没读过圣贤书的令狐源根本不会在乎这些颜面,否则她当初也不会把凤岚公子绑在外院的树上任人欣赏。 锦瑟其实早就累极,她神情委顿地歪斜着头躺在柜子里,带着同样麻木的表情听着外面完全不知道何时才会停歇的叫唤声,一个残暴一个做作,让她被迫成为了这个房内第二个备受折磨的可怜虫。在这种处境下,她压根就没兴趣看过去一眼,也就根本不可能注意到楚雪熙的目光此时早就发现了她的所在,否则,以她的谨慎是绝对不会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的。 作为武林高手,令狐源的体力当然要比楚雪熙要好得多,楚雪熙的嗓音很不错,她发现他叫唤起来时,自己更容易有兴致,于是后来甚至一刻不停地要求他发出各种声音,甚至还要求他说一些求欢的话。而他一旦叫得不好或者有停滞,令狐源便会直接一个巴掌甩过去,为了少受些皮肉之苦,楚雪熙只能曲意奉承以避免令狐源的施暴,从一开始的被动忍受,到后来主动屈身迎合,发出的声音也从“嗯嗯啊啊”,到后来的“啊啊啊,用力…给我,嗯嗯,我受不了了,我要。” 楚雪熙的双眼越来越迷梦,神智也仿佛正逐渐远离,只能本能地迎合着令狐源,发出犹如哭泣般的喊声,他的心里其实正充满着痛苦与心酸,可这边哭边喊的模样却是极大地取悦了令狐源,使得她更疯狂更肆意地凌虐着他的身体。 最后,两人纠缠了几乎整整一夜,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令狐源才终于累极,朝床上一趴就睡了过去,甚至还打起了呼噜。楚雪熙终于解放了,可是……令狐源忘记替他解开绳子了,此时的他,是被四肢大开同时以跪坐着的姿势被绑在床沿边的,他的嗓子已经哭喊了大半夜,早就嘶哑了,浑身汗透仿佛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原本一身白皙滑腻的肌肤也已布满了青紫痕迹,显得楚楚可怜,一看就是被禽兽肆虐过的,当然无一例外都是令狐源的杰作。 锦瑟感觉到声音终于停止了的片刻后,几乎想念阿弥陀佛,她赶快意识到自己得马上走,揉了揉早已酸胀的手脚,本以为床上的两人忙活了大半夜也该睡着了,于是便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柜门。 这一推开,她傻眼了,那床沿边扭头侧对着她的光身子美少年,不就是刚才洞房的主角楚雪熙吗?此时他全身的悲惨状况已经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偏生他还用想要吃人的目光死盯着她看。 楚雪熙万万没有想到,柜子里面的居然是个女人。这一夜也许是他永生的噩梦,他不仅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粗暴地玩弄了一整夜,更被另一个样貌平常明显只是个下人的女人将他的身体给看光了去。比对他曾经的骄傲和高高在上,仿佛这辈子所有的耻辱,都在这两日降临到了楚雪熙的头上,让他几乎快要连活下去的欲/望都不存在了。但楚雪熙不是普通人,他不是以名节为生的贵族公子,而且他充满着强烈的野心,所以他咬牙忍住了自己想要求死的意念,不单忍住了,在这种情况下,他甚至还不避不让地直直瞪大着眼睛回视着眼前同样瞪大着眼睛看光自己的女人,他要记住她的样貌,日后亲手杀了她。 锦瑟却觉得他很可怜,或许楚雪熙是个卑劣的男人,他带着目的想要嫁到飘雪山庄出人头地,为了对付自己不喜欢的人使出无耻的手段,可如今,锦瑟眼里看到的只是一个在清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然后咬着下唇死命瞪着自己的少年。他想杀了自己,这种心情她很理解,任凭谁在这样的情形下被人撞见,都会有这样的情绪。锦瑟轻手轻脚地朝他走过去,楚雪熙的眼神不由一凝,她想干什么,难道也是想趁机轻薄他一番?可恨他此时嗓音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浑身酸痛,四肢也俱都无法动弹。 无视于他此时想要吃人的目光,锦瑟轻轻地在床脚边捡起一条最初被令狐源丢下用来在地上压着楚雪熙玩弄时的薄毯,轻轻地蹲下盖到他的身体上。楚雪熙的眼睛不由睁大了几分,这样近的距离下,他看到眼前的女人在走近自己盖上薄毯时微微侧过了脸,似乎是不想唐突冒犯,但他所不知道的是,其实此时锦瑟在人皮面具下的脸早已经红了,她以为楚雪熙所吃的药药效实在太好,以至于到现在,他还是擎天一柱,身体的某处直直地竖立着。其实她误会了,楚雪熙吃的药效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是因为锦瑟靠近时身上的一股淡雅清香,以及她温柔的手指不经意划过他身体时所直接激起的,毕竟他此时被药物整治过的身体仍旧极其敏感。 “你到底……是谁?” 楚雪熙无法发出清楚的说话声,但在这样近的距离下,他如蚊子叫的声音还是可以传到锦瑟的耳朵里。 “对不起,我只是为了躲人,才藏在这里的,不是有意……”解释到一半,锦瑟就觉得自己词穷了,这些理由现在说还有意义么? “你……无耻之徒!” 楚雪熙咬牙切齿,只能发出这几个音节,他现在身体受制,完全不能把这个女人怎么样。 锦瑟心虚地低下头,满面羞愧,她是有点无耻,听了人家整夜的洞房,能不无耻吗?当然,看到楚雪熙的身体反而对她来说没什么,毕竟锦瑟还是没有从本心上意识到这个世界男女的地位不同。 “对不起……”她又轻声道歉了一句,随即看向床上的令狐源,听到她震耳的呼噜声,不由毛了毛,这个女人还能再汉子一点不?她悄悄地开始动手解开绑住楚雪熙手脚的绳子,此时他原本细嫩的手腕脚腕上都清晰地印着被捆绑过的红痕,与他原本白皙的皮肤产生了鲜明的对比,让楚雪熙感到极其的刺眼,锦瑟稍微揉了揉那淤血,安慰道:“过两天就好了。”楚雪熙愣住了,随即嘴角一抹冷笑,这个女人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他会不清楚?莫非以为他雪熙公子会因为这点柔情而对她这样一个一文不名的女人动心? 他试图站起来,但腿脚颤抖得根本没法起身,这个时候,药物的副作用体现出来了,他的体力完全被抽一空,连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楚雪熙悲哀地发现自己此刻比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不如,不由深深戚然。 锦瑟最后地看了他一眼,起身欲走,却不料楚雪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虽然没用什么力气他也用不上什么力气,但锦瑟还是礼貌地没有甩开,而是疑惑回过头。 “名字……”楚雪熙狠狠地道,他要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然后总有一天把这些耻辱千倍百倍的加还到这个女人的身上。 “这个,不方便说。”锦瑟不好意思地道,“而且我也不用你感谢我,这些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这个女人在说什么?楚雪熙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转不过来,这个女人还可以更无耻一点么?她竟然以为自己会感谢她? “好了,我走了,你以后……”锦瑟看着他欲言又止,随即还是忍不住说了句,“以后别老想太多,安稳的过日子吧,天底下的事,哪有不劳而获的?还有别害人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知道吗?” 她居然还教训起人来了,楚雪熙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他很想掰开这个女人的脑袋,狠狠地丢在脚底下踩上几踩。但是很可惜,他此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无力的放开手,楚雪熙再没有去看离开了的锦瑟,他垂下了头,几缕凌乱的发丝同样随着他的动作垂落到了他脸颊两旁,如今这个才十七岁的少年,一夜间就感觉到自己老了十岁都不止,在令狐源如雷的鼾声中,他用力地反复拢紧盖在自己身上的薄毯子,感受着全身上下无处不在的疼痛,那被凌虐的情形似乎已经深入骨髓让他永远都无法忘记,最终,楚雪熙捂着脸无声地哭了起来。 许久许久,指缝后,他终于睁开仇恨的双眸。 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锦瑟很快地离开了令狐源和楚雪熙的新房,她感觉自己犹如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一般,刚想放松了一下心神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却又马上记起了这里其实还是属于飘雪山庄的内院,而飘雪山庄可是武林世家,随便哪个下人看到她这么一个陌生人诡异的在庄主新房附近出现,必然都是要犯疑的。于是,她只能趁着天还未大亮,偷偷地开始在庄子里面找起了路。 才走出了没多远,锦瑟就感觉嘴巴被人从后面捂住,然后就是拦腰一抱,她心头一突,刚打算挣扎,整个人就已经被拖到了花园里假山后的隙缝处。 “别动,刚才你出了院子的动静,已经引起了令狐源几个属下的注意。”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直扑耳内。锦瑟微微一怔,杨过?他怎么找来的。 稳了稳心神,她回头看了一眼,如此近的距离,黑暗中,只见杨过双目精湛,其中还仿佛带着一丝不明的意味。没有意识到两人此时极其暧昧的姿势,锦瑟配合地点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出声,但杨过却没有松开捂着她嘴巴的手,于是,锦瑟只能继续屏息凝神。 不一会,附近果然隐约有脚步声传来,停留片刻,很快又渐渐远离。 脖子上仿佛被什么温湿的东西擦过,锦瑟心头一跳,身体下意识地往旁边缩了缩,可惜地方狭窄,又能缩到哪里去?好在那温湿的东西似乎只是无意擦过,蜻蜓点水般移开,只是那颤栗的感觉却挥之不去。黑暗中,传来几不可闻的低叹一声……杨过终于松开了捂住锦瑟的手。 “以你的武功,也会怕区区几个令狐源的下属?”锦瑟对杨过的如临大敌有些不解。但杨过未答,只是反问道:“昨天,你是故意逃走的对不对?你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想过要陪着我一个月是不是?”隙缝内有些暗,锦瑟看不清杨过的神情,但她被杨过一语道破真相,还是感到了一丝尴尬。 想开口,却忽然又听到杨过低声道:“别出声,就这样安静的站着,听我把话说完。”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又沉声道:“飘雪山庄的人自然不是我的对手,但是你们大内暗卫却十分机警,昨夜她们同样也在这飘雪山庄暗地里搜了一整夜。” 找了她一整夜?锦瑟不由目光一凝,这么说来,若不是她始终躲在令狐源的新房内,只怕早就被发现了。想到这里,她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引得身后的杨过闷哼一声,然后腰上的手更收紧了一些,让锦瑟被勒得有些生疼。 “其实,你就是为了想要利用我躲开她们,然后不用回宫对么,因为……你不想去娶一堆自己压根不想要的人,是不是?” 似乎有种被杨过看透的感觉,锦瑟浑身僵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很想提醒杨过,这种话题就不能等到了外面安全的地方再说吗? “回答我,是或者不是!”杨过的声音很平静,但锦瑟还是从中听出了某种危险的意味,似乎她一个回答不好,就会直接被他掐死。 于是她僵硬着说道:“……是!” 似乎有什么东西靠在了她的肩膀上,过了好一会儿,锦瑟才意识到那是杨过,因为他开始毫不客气地直接吻上了她的耳垂,脖子,甚至还有向下的趋势。 感受到了杨过那越来越放肆的动作,锦瑟面红耳赤地一把伸手抓住他的手,扭过头正色道:“杨过,你过分了!” 杨过终于停了下来,他静静地抱着锦瑟一动不动,唯有唇间的热气呼吸在她的脖颈间,锦瑟可以清楚地听见他略显压抑的呼吸声,一阵阵,如同他此时心脏跳动的节奏。 “玉锦瑟,你要躲开他们,我就帮你。留在江湖上做我的女人吧,我…想和你在一起。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也许是不好意思,说到后面,杨过的声音越来越低,而到最后时,那语调几乎算是祈求了,也许换成任何人此时都不会忍心拒绝一个清俊的美少年如此卑微的求爱,可玉锦瑟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不好!”锦瑟回答得斩钉截铁,她顿了顿,又道,“杨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出去再说,算我求你。” 黑暗中,杨过似乎定定地看了她一会,他不再说话,揽着她的腰重新侧身闪出了假山,随后便是轻盈的一跃,用轻功带着她飞檐走壁。杨过的轻功极为精湛,落地无声,身姿更是飘逸,即使多带了锦瑟一人,也毫不吃力。两人刚跑出飘雪山庄不远,两个黑衣女子便显出了身形,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杨公子,请放下亲王。”其中一人喝道,方才毕竟是在飘雪山庄内,她们不好当场阻拦怕引起别人的主意,如今出了山庄自然再无挂碍,那喊话的人一边说着一边就是一掌对着杨过的后背袭来。 杨过转头看了她们一眼,身子仍旧轻飘飘的跃起,侧身向一旁闪过继续飞驰,他的动作极快,即使抱着锦瑟也仍是流畅至极,可这两个暗卫都是大内高手,同样紧跟不舍,就这样,她们分别出手试图拦截下杨过。杨过虽然能见招拆招,但终究带着锦瑟,又不能加以反击,始终十分不便,于是三人就这样你追我赶地纠缠了半日都尚未分出胜负。 他却不知,那两个暗卫即使在皇宫内院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如今见区区一个武林公子,甚至还在夹带一人的情况下还能如此身手矫健,实是颇为惊异,也暗暗有些佩服。 “停下吧,听我一言!”其中一个暗卫突然出声,她最怕的还是一个不慎出手伤到亲王,只能先礼后兵,对着杨过,她拱手客气地道,“杨公子,我们都没有恶意,只是亲王的贴身护卫,昨夜亲王在喜宴上险些遇到危险,我们姐妹找了一整夜,所幸亲王安然无恙,否则我们也无颜回京述职……” “说重点……”杨过皱眉打断她们,此时锦瑟被他一只手紧紧地揽在怀中,而他另一只手则用长剑指着面前的两人,剑尖寒光闪闪,似乎充满着强烈的敌意,那森森的杀气连锦瑟都感觉到了。 “还请杨公子高抬贵手,放了亲王,我等感激不尽。”暗卫仍然是语调客气,保持着高手风范。 “放了她?我又没有绑架她,谈何放人?”杨过冷笑一声,“再说,你们只是亲王的护卫,无权决定亲王的去留,亲王若是自己愿意和我杨过在一起,你们也敢犯上么?”他说着,语气愈加凌厉,两个暗卫面面相觑,十分不解他这种强烈的敌意从何而来,却不知道杨过方才得到锦瑟的答复,心中更肯定了她此次被带着回京定然又要娶上一堆,心底十分不愿,于是连带也流露在了情绪上。 “杨公子……亲王毕竟并非习武之人,和杨公子一起行走江湖实在是不便。再说亲王毕竟是堂堂皇女,怎能做你的……小厮?”暗卫误以为杨过是要逼着锦瑟履行先前的约定,有些为难地劝解道,“你看不如就此罢手,让我们带着亲王离开,我二人职责所在,实在感激不尽。” 锦瑟听他们说了半天,始终紧闭嘴唇,因为她觉得自己完全插不上话,这两对人马都没人把她的意愿考虑在内问一声,尼玛,有武功了不起啊,会武功了不起啊! “行了,文绉绉的说了一段废话,不就是嫌弃我是个江湖男儿,不配和堂堂亲王走在一起么。”杨过冷笑一声,看了眼锦瑟,忽然扬起嘴角似笑非笑地道,“想必你们还不知道,亲王昨夜可是和我欢愉了一整夜,如今我已经是她的人了,如此,你们还觉得我和她在一起没有资格么?” “什么?”听他如此说,两个暗卫不由地又怔了怔,她们看了一眼因为一夜没睡而明显眼底发青的锦瑟,不由地就有些信了。 锦瑟则是完全傻眼的状态,她不是不想开口澄清,可是杨过方才开口的瞬间就偷偷地点了她的哑穴,如今那手还稳稳地搂着她全身,教她动弹不得。 “如今我既然已委身于亲王,自然会处处护着她,你们不过是宫中侍卫,可我杨过毕竟是名剑山庄的少主,以我们杨家在江湖中的地位,谁人敢有分毫不敬?”杨过慢条斯理地道,“现我与亲王正是情浓时刻想要找个地方重新歇息,你们偏要前来打扰,该当何罪?”他在说到这些寻常男子都会脸红的话题却神色如常,从容不迫,气度凌人,颇有一番凛冽逼人的少主气势,两个暗卫霎时就被唬住了,彼此互相看了一眼,觉得若果然如杨过所说的,那亲王日后必然是要迎娶他的,而锦亲王的男人,同样也不是她们这些当差的可以得罪的,何况她又是出了名的惧内…… 于是便连连作揖,无奈苦笑道:“还请杨公子见谅,我等并非有意打扰…” “既然知道了,还不快滚?”他冷冷喝道,沉下脸来更是气势摄人,倒是半分都不客气。两个暗卫无语,只能转身就走,反正等上报给女帝,相信女帝也不会过于怪罪,毕竟能亲眼见证亲王的一段风流史,也算是不枉此行。不过看那杨公子武功不俗的模样,想必在床上也定然十分厉害,难怪过了一整夜还能这么精神抖擞的,反倒是亲王身为女人一副快被榨干的模样,不愧是名剑山庄的少主,体力都绝对比亲王强多了,不知道往后亲王这么文雅的人顶不顶得住这么个男人……此时,两个离开的暗卫不约而同想到的竟然都是这一点。 “她们已经走了,玉锦瑟。” 杨过深深地看着锦瑟,他解开了她的哑穴,却没有放开搂在她腰间的手,而他的眼神,此时更直勾勾地带着某种意味难名的侵略性,阴晴不定,“你可愿意为我留下?我杨过不要什么大婚,甚至都不在乎你所谓的名分。我就要你,玉锦瑟。” 锦瑟推开杨过的手,她回答的很认真:“杨过,我和你绝不可能。你死了那条心。” 光想到杨昊对她所做的事,她就已经产生极大的反感,如今他的儿子居然还要和她在一起,世上还有比这个更荒谬可笑的事情么? 杨过任凭她保持距离将自己的手推开,只觉得心都凉了一半,却仍是不甘心,他看着锦瑟问道:“到底你和我爹之间发生了什么?玉锦瑟,告诉我。”他的眼神很坚决,坚决到几乎让锦瑟害怕的程度。 “我不想说!”她没脸说,也不愿意说,只打定了主意咬紧牙关死活不提。看了一场同样就在眼前的类丝强/暴的场景,她更是宁可对自己的经历三缄其口,虽然那其实压根就没有可比性。素鸣叶在床第间虽然缺乏经验,可他对锦瑟终究还是温柔的,即使带着感情的倾泻却也只是抵死缠绵罢了,可已经失去这段清晰记忆的锦瑟,却始终误解自己是受害者,产生了强烈的心理阴影。 “叮”地一声,寒剑如虹,在阳光下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同样的长剑出鞘,这次却横斜在锦瑟的脖子上,那冰凉的触感犹如杀气,引动寒芒点点,锦瑟愕然地看着杨过的双眼,他竟然想杀她? 第115节 “说!到底是什么事?”杨过厉声道,对着她不敢置信的双眸,他的眸中划过一丝痛苦,可他必须要知道真相,不解开这个梗在他和玉锦瑟之间的心结,他知道自己将永远得不到她。 “你去问你爹吧……”锦瑟沉默了,这样的事情,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的表情让杨过产生了无数的猜测,却还是得不到结果。 杨过握着剑的手颤抖了起来,最终,他愤然收剑入鞘,悲愤地长啸一声,随即回身几下跳跃,迅速地消失在了锦瑟的面前。他等不及要亲自去找杨昊,问个明白。 锦瑟又被他情绪化的冲动举动给惊呆了,兄弟,你前脚答应暗卫要保护我的,后脚就把我这样丢下走了?这江湖不是很危险的地方吗?这一瞬间,经过整夜三级片肆虐的锦瑟,脑袋里仿佛打了个结,思维能力直线下降,她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就是要一个人孤身上路回京啊。 当然,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找个地方补眠才对……锦瑟垂头丧气地看了看周围,老天,离这里最近的镇子在哪儿啊? 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令狐源毕竟是个习武之人,虽然疯狂了一整夜,但到了该到的点,她还是准时睁开了精光闪烁的双眼,精神奕奕地预备起身习武,对于身体倍儿棒的内功高手来说,烈酒虽然会让她醉,却不会让她隔日的早上头晕,起身时她看也未看角落里裹着一条博毯打着瞌睡的楚雪熙,径自将衣服穿戴了整体。毕竟是苦出身,她不讲究那些世家所谓的男人早上要伺候妻主穿鞋递水的规矩,否则楚雪熙铁定还要多受一重侮辱。然后,她迈步走向正坐在地上除了一身薄毯遮盖便身无寸缕的少年面前,居高临下的用脚顶了顶他的身子。楚雪熙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却不料一脚就被令狐源踹醒,把惊叫咽回了肚子里,他战战兢兢地抬头看着令狐源。两人明明经过了一夜的欢爱与亲热,但此时令狐源的眸中对他却丝毫没有怜惜,反而是高高在上的神情,那眼神就仿佛在看一个青楼妓子,让楚雪熙的心禁不住又是沉到了深渊。 看他终于清醒来了,令狐源冷冷地道:“醒了吧,我飘雪山庄的规矩不多,仅一条,对我令狐源的正君必须恭恭敬敬,丝毫不可有怠慢,懂了么?” 楚雪熙咬牙轻轻地应了了声“是”,似乎是察觉出了他的不甘愿,令狐源厉声一喝:“响点,我听不清!” “是!”楚雪熙嘶哑着大声道,他算是看清楚了自己眼下的处境,也许绝望到底反而是平静,此时的他只想令狐源快点离开。 令狐源点点头,整了整自己的袖子,抬步离开前又对他说道:“既然知道规矩,那一会就记得去给正君行跪礼问安,听正君垂询,以后每天早上都不准误了时辰,否则我会以家法处置,听懂了没有!” 楚雪熙仍是逆来顺受地道了声是,看着令狐源这个煞星总算是离开了房内,遂扶着墙壁一点点地站起了身,好在断断续续地算是休息了一个多时辰,回复了一些体力。本以为经过一夜的肆虐,令狐源今日会放他一马,却不料还得一大早去给正君请安,楚雪熙现在已经流不出一丝眼泪,他神情空洞地走到床边,看着满地早已被扯烂的衣服,有气无力地唤了声“梅儿”。 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进来的却是两个陌生的小侍面孔,俱都对着他福了福:“给公子请安,我们是庄主吩咐来伺候公子的。”,那动作规整,神情却是平淡而生疏的。 “你们是谁?梅儿呢?” 楚雪熙的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见两个小侍低着头规矩地答道:“飘雪山庄的规矩,任何一个嫁进来的公子,自有山庄另行安排下人服侍,公子原本的贴身侍从想必已经被打发回家了吧。” 楚雪熙顿感眼前一黑,扶着床沿却仍是摇摇欲坠,以后,他就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在这狼巢虎穴? 那两个陌生的侍从也并不在意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却是提醒道:“公子,时辰不早了,庄主吩咐奴们要尽快给公子穿戴,拜见正君,还请公子让奴们准备。” 楚雪熙微微颤抖了一下,认命地让两个侍从将他的薄毯掀开,他带着耻辱的心情不得不在两个陌生人面前袒露出了自己浑身的青紫,那两个侍从却神情平淡,好像丝毫不觉奇怪,其中一人打来了水,仔细周到地擦拭起了他全身,对他一身的欢爱痕迹都视而不见,眉毛都没挑一下。另一个人则怀中抱着昨夜被楚雪熙的小侍拿走的那件粉色喜服,在替楚雪熙换上衣物后又为他梳理起了头发。那侍从一边为楚雪熙穿戴打扮着一边还提醒道:“公子,奴方才检视了公子的衣箱,发现了许多不合乎规制的衣物,公子如今是嫁给庄主做小,凡是衣饰首饰上有大红色的哪怕只是一朵红花儿,都一律不可再穿再用,奴们稍后会替公子重新置换衣物首饰。飘雪山庄的规矩甚严,还请公子举步规行,免得奴们难做。” 楚雪熙握紧了手中的拳头,指甲都几乎要嵌入掌心,他一字一句地道:“知道了。” 走出房门时,楚雪熙依然浑身酸痛难当,尤其腿间双股站站,落地的每一步都显得有气无力,两个侍从便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他,其中一人更催促道:“公子还请走快几步,否则误了时辰,我等都需受罚。”另一人亦附和着教训道:“公子如今并非是在自家家里,还请改了先前的娇贵之气,飘雪山庄的公子们俱都是江湖世家出来的,不该有那些贵族公子们娇气,公子如今嫁给庄主,也该改改先前的作派才是,否则日后每次伺候庄主,莫非都要人搀扶不成,若是被庄主看到了,只怕公子又要受罚了。” 楚雪熙忍痛加快了脚步,过了这一夜,他对令狐源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听了两人的话完全不敢有丝毫违逆。也许令狐源治下的严苛手段,也是她如今成功的原因之一。 几人踩着时辰点,终于不早不晚赶到了正厅。正君程荣正与早上习武过后的令狐源正端坐在主位喝茶,左右下首则是一些美貌的年轻公子们,数来约有十余人左右,无论多么娇嫩鲜艳的少年,此时皆只能站着,无一个人敢在正君面前坐下或者喧哗。 见楚雪熙进来了,厅内一时皆是寂静无声,不少人的目光在看到他蹒跚的脚步和不自然的动作时颇有几分了然,然而除了程荣,其他人看向他的眼神不少都是幸灾乐祸的,虽然他们也曾或多或少地经历过这一切,可如今看到又有一个做着白日梦的可怜虫进来,还是让所有人感到一阵快慰,似乎自己曾经的屈辱和痛苦,都已经顺利的转移到了这个新人身上。 “雪熙给正君请安。” 楚雪熙忍耐着这些目光走到正厅中央行礼,动作优雅,举手投足皆如美景,高雅而端庄,这也是他往日里专门请来宫中内侍教导的成果,原也是为了争宠的手段。却见令狐源忽然重重地放下茶盏,令所有人都禁不住瑟缩了一下,就见她沉下脸道,“我早上怎么和你说的,第一日入门给正君行礼需跪下请安,你没长耳朵么?” “好了好了,庄主何必发这么大脾气。”程荣劝慰道,帕子微微地掩了掩自己的鼻子,温和地笑道,“他还刚入门,许多规矩一时不适应也是有的。” 令狐源拍拍程荣的手柔声道:“你啊,就是太好说话了。”她说着,转过头,对着楚雪熙眸光一冷地喝道,“怎么,还以为你是什么江湖上人人喜爱的雪熙公子?在我令狐源这里从没人敢摆谱,瞧你这清高的姿态,莫非忘记了自己昨晚在床上光着身子求饶的贱样?跪下!” 也亏得楚雪熙算是个江湖公子,心志又算坚定,否则在众人面前受这些屈辱一般人怕是早就崩溃了。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声细微的轻笑,楚雪熙低下头时的脸上早已布满扭曲,他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恭恭敬敬地跪下对着程荣磕了一个头。 程荣一脸不舍地安慰道:“快起来吧,天可怜见的。”他话说的不舍,眸中其实仍旧是含着笑意的,这楚雪熙生得品貌如此出众,仪态优美,如同水仙花儿一般娇艳,只怕谁看了都会动心,就算素来了解令狐源的个性,但程荣仍旧是有点担心令狐源在宠幸过他后会略有不舍,可如今看令狐源对他仍旧不假辞色的态度,心中最后的一丝不安也放下了。 “今日让你来,也是为了介绍你认识认识庄子内的兄弟们,日后大家住在一起,也好相互有个照应,一起好好伺候庄主。”程荣对站起来的楚雪熙点头示意,随即顺着自己下手的位置一个个介绍了过去。楚雪熙和每一个人都见了礼,但见他们虽然都笑意吟吟的模样,可眼神里的一丝嘲弄却还是被楚雪熙看的清清楚楚,犹有一个甚至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此时因为站立半日而颤抖的双腿,掩着嘴角嘻嘻一笑,说道:“雪熙弟弟可是身有不适?这可不行,日后伺候庄主的日子还长着呢,可得好好保重自己才行啊。” 楚雪熙紧咬下唇,故作未觉他话中的嘲讽。眼前的少年名叫如烟,是令狐源的第十七房小侍,他自然是有资格嘲笑他的,如烟虽同是大家公子,但父亲只是青楼出声,从小就被母亲和兄弟们所不齿,为了过上人上人的好日子他仗着自己的好颜色在来飘雪山庄做客时主动爬上了令狐源的床,为了依附权势自愿做小,令狐源当然也毫不客气的笑纳了,同样狠狠地□□了他一番。不过如烟毕竟自小习惯了被人轻视,没有所谓的公子矜持,摆正了自己的心态,从一开始就主动迎合用各种花样伺候得令狐源舒舒服服的,该叫的时候就叫,该媚的时候就媚。也因此,识时务的他所受的折磨比楚雪熙要少了许多。而事实上,这里所有的公子当中,也许因为楚雪熙是生来容貌最美,令狐源也看得出他是最高傲最有心机的一个,故而她对他的折辱是最重的。对于不听话的烈马,最好的办法就是用鞭子抽,抽到被驯服为止。楚雪熙就算一开始看不出,现在也瞧出来了,令狐源就是存心要在所有人面前将他的尊严踩落到尘埃中。 在这里所有嫁进来的公子之中,楚雪熙算是长得最美且江湖上最有名的大家闺男,可偏偏要自甘下/贱,如今居然落到比他们还不如的地步,他们怎么会不幸灾乐祸,乐在心头。 反倒是程荣,看着说话的少年缓缓道:“如烟,雪熙只比你晚入门三个月,你们年岁相仿,正好可以互相照应,知道么?” “是!”如烟动作恭敬地对程荣屈身行礼道,“如烟知道了。” 只比他早入门了三个月?楚雪熙怔住了,这才明白眼前这个同样娇美少年对自己的嘲讽从何而来。想当初他诱惑令狐源时只觉得手到擒来,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随便对一个女人勾勾手就可以把她握在掌心,却原来她根本不缺送上门的美人,存心逗着他玩罢了,等到了手生米煮成熟饭自然自己任人鱼肉,圆的扁的都是一句话了。楚雪熙压抑着心中狂翻不止的酸楚,继续听着程荣说了两句话,方才解放回了院子,疲倦地挥手让两个小侍退下,他终于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泄愤般打开了那个曾经藏着锦瑟的柜子,如今里面还是空空荡荡的,毕竟他初初嫁来,该有的东西还未整理进去,倒是还真可以躲着一个人在里头。想到那女人当时看着他未着寸缕而惊异的模样,甚至临走前还大言不惭的要他别想太多,楚雪熙眼神幽深地盯着柜子,似乎想要把柜子都盯出个洞来,想到昨夜最耻辱的模样被人看了去,他恼怒地攥紧柜子的门,几乎想怒吼出口,但思及门外的侍从,他终究还是硬生生忍下了。 这次他没有再流泪,只是让侍从们打水又好好地清洗了一番,其实这个世间永不缺有野心的男人,只看他们遇到的对手如何,令狐源无疑是个难缠和极聪明的对手,楚雪熙又比她小了几十岁,城府心机早已无一可比,所以楚雪熙的不幸只能说他一开始就挑错了对象。 被楚雪熙当成仇人的玉锦瑟,则在飘雪山庄的附近镇子中找了家客栈休息了半日,感觉有些精神了,她便立即起身,预备一会用过了饭就出去买一匹马尽快赶路回京。 客栈此时正值正午,人头攒动,个个都是游侠打扮,一身劲装再加上随身兵器,粗声粗气大吼着让伙计上这个上那个的,以至于文质彬彬的锦瑟一走进客栈大堂,顿时就感觉自己和所有人都像两个世界的。更有赶路赶得嫌热的女人,直接门襟大开敞着上衣,然后用手里的草帽不停地扇啊扇啊…… 这才是真正的女尊世界啊,有没有!! 锦瑟小心翼翼唯恐打扰了任何人一般的想走到角落里无人的桌边预备坐下,却不料两个刚急冲冲进了客栈的女人也同样来到了这个桌子一屁股坐下,随即便爽快地拍了几下桌子对着伙计大声道:“伙计,来一斤酒,两斤牛肉。” 喊完后,她们似乎才注意到一旁一脸为难之色的锦瑟,不由招呼道:“这位妹子,这张桌子大着呢,我们两姐妹不介意同桌,你要坐就坐下吧。” 锦瑟这才对她们客气地点头示意,随即对着伙计也招手,声音清脆地道:“店家,给我一碗阳春面。” 那动作,语调对比其他人明显秀气得多,两个江湖女人看着她的脸半晌,不由对视着互相笑了一笑。等她们的酒和肉上来了,便呼哧呼哧地喝上了,一边喝着一边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 锦瑟也自管自的低头吃面,她虽然不算是个讲究的人,但这辈子终究是养尊处优惯了,吃东西又精细,因此胃口并不大,好好地一碗阳春面,只吃了半碗就觉得差不过快饱了。 “伙计,给我来一碗,不,两碗牛肉面!要大份的,多加点牛肉。”又有一人踏进了客栈,对着伙计说道,而他身后的小侍则开始忙不迭地替他擦干净桌子椅子。锦瑟一听到这个声音就浑身一颤,然后,她慢慢,慢慢地侧过身子,试图让自己更缩小到角落。 这进来的可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彪悍的几乎可以和杨过打个平手的如花公子啊。 她的反常引起了对面两个江湖女子的注意,其中一人还呵呵的笑道:“妹子你是怎么了?这地方宽敞的很,用不着你让。” “是啊是啊,快快快,姐妹们都是跑江湖的,没这么多忌讳。”说着另一个人还热情地把她的椅子用力朝外一拉,可惜用力过猛,砰咚一声,让锦瑟直接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这动静当然引起了如花公子的主意,锦瑟深恨自己忘记换个易容了,如今一眼就被人家认出来,想藏都没地方藏。果然那如花公子见是她,不由哼哼一笑,提着剑就走了过来。 “原来是你这个女人,那姓杨的呢?叫他滚出来,小爷我还要和他大战三百回合呢!”他第一时间朝四周看了看,见坐在锦瑟身边的只是两个陌生的女人,不由皱眉,又对着锦瑟恶狠狠地道,“我和你说话呢,他人呢,他还欠着小爷我一顿架呢。” “不在,早走了。”锦瑟郁闷地说道。 “走了?”如花公子唬着个脸瞪着锦瑟,“行,他走了,那我就和你算账。”言罢,就是一把揪起锦瑟的衣领,把她从地子上提了起来。那两个江湖女子看到这如花公子气势汹汹地走来,又是如此作派,不由又误会了当下的情形,一人出言道:“这位兄弟,你怎么能这样对你的妻主,这众目睽睽之下的,就算要吵架,也得回家去,大庭广众的,好歹要给你妻主留几分颜面不是?” “是啊,不就是要娶个小么,那个什么杨公子想必要比你温柔许多吧,你看看你的妻主,被你拉扯的脸都白了。” 如花公子顿时更是青了个脸,对着那两个江湖女人横眉倒竖道:“放屁,就她也配做我如花公子的妻主?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她配么?” 原来是搞错了,那两个江湖女子摸了摸鼻子,不过再看看如花那彪悍的身形和威武如女子的外貌,也有点不解他的自信从何而来。 如花公子拉着锦瑟到了自己的桌子上,他没有松开手,直接恶狠狠地道:“好了,我们今日就好好算算我们之间的账。” 锦瑟立即打断他说道:“如花公子,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过节,充其量不过就是当初在茶棚,我无意中不小心喝茶呛了一下,是你自己想多了,回回见到我就要我的命。”她无奈道,“我不过就是被你和杨过无辜波及了,您能高抬贵手放过我么?” “当然不行!”如花公子说道,“我和杨过那小子有仇,你又是他的朋友,你说我能放过你么?”他说着,还狞笑着凑近锦瑟的脸,威胁着在她面前扬了扬拳头道,“我不单不会放过你,我还要揍你一顿,怎么样?” 能怎么样?真是秀才遇到当兵的,有理也说不清,锦瑟说不出话来,她瞪着黑眼睛看着他,活像某种被惊吓到的动物。 这表情让如花公子不知怎的,突然就有点想笑。 “怎么样,怕了吧,告诉你,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今天只要你当着小爷的面大声地说三句,杨过不如我如花,是个丑八怪!!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锦瑟闭口不言,她突然觉得和个小屁孩讲理是个很幼稚的事情。 见她不语,如花公子又摇了她两下:“快说,我耐心有限。” 锦瑟终于开口了,她叹了口气:“对不起,如花公子,我生平不爱说谎。”她犯愁地看着如花,“虽然我不是个以貌取人的,可就你这模样的,实在和杨过没有可比性。” 话一出口,她胸前就挨了如花公子气急的一掌,让她直接喷了一口血出来。这口血泰半是受伤,泰半是气的,你他妈打她胸口,存心的吧,这不是流氓才干的事吗? 那如花公子可是有武功的,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一掌,还是足以让锦瑟受伤了,而此时如花公子居然还有闲暇惊异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在心中思忖着,这女人的胸怎么这么柔软?毕竟普通的江湖女人,胸肌早就经过锻炼,不是锦瑟可比的。 看到锦瑟吐血,面色惨白,如花公子更惊讶了:“喂,你怎么一点武功也没有?”那神情好像锦瑟没有武功是件很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杨过那小子居然会让一个没有武功的人跟在他身边,这可真是稀奇。”他嘟囔着,居然主动把锦瑟从地上扶了起来,“告诉你,我如花可不欺负没武功的人,这传出去算是个什么话。刚才那一掌我只是随意打的,没想到你这都受不住。” 离得近了,他身上的香风又是一阵阵地飘到锦瑟的鼻尖,让她觉得几乎快要晕了,不得已之下,她偏过了头,深怕一个不当的表情又惹得这个祖宗不高兴。 “哎,你怎么样,能不能走?伤得不重把?要不要给你找个大夫?” 锦瑟艰难地回头,对着他笑了笑:“我还行,用不着了,如花公子,如今咱俩的帐也应该算是两清了吧。你也消气了吧。”她现在胸口疼得要命,只想着回房再躺一躺,这武林人士,她招惹不起行不? 如花公子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还是受伤了,自己心里也有点不好意思,想了想,他从怀里掏了老半天,掏出了一个瓷瓶,丢给锦瑟:“给你,这是上好的伤药,你要是实在疼了,就稍微涂点。” “谢谢了……”锦瑟看不出他倒还算是个善心的,转过头正要走,忽然那如花公子又蹬蹬跑过来,一把抢过药瓶,说道,“算了算了,看你这模样,估计也没什么力气,我就好人做到底,一会我亲自帮你胸口涂一下吧,省得日后杨过回来,说我欺负他朋友。” 锦瑟这回真的脸色发白了,她惊悚了……还要亲自涂? 但见那如花公子还一脸不耐烦地亲手把她朝楼上拖:“走吧,还傻站着干什么?上楼去。” “这不太好吧,公子毕竟云英未嫁…怎么好意思…”锦瑟勉为其难地开口道,求求老天,收了这个妖怪吧。 如花公子却是又对着她一瞪眼:“也算是你有良心,知道我如花公子屈尊降贵地为你做这个不合适,行了,一会我让我的小侍来。”他说着,又对身后的一个少年模样的小侍从说道,“小圆,一会记得帮她上药,上仔细点,别弄伤了人。” “是。”那小侍从应道。 锦瑟的脸更白了几分,这不是谁来涂的问题好么,是她根本不想让一个男人来替她涂好么? 此时她力气不够,又被如花这么一个粗壮的男人架着,加上胸口一阵阵闷痛,又是气急,顿时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锦瑟发现自己正好好地躺在原先客房的床上,身上盖着被子,一股淡淡的药味传来直钻入她的鼻尖,让她脑袋里像是一团浆糊一样。好容易才回忆起来昏倒前的事情,立即慌忙掀开自己的被子,看到自己衣冠整齐,舒了口气,可再一眼看到房内坐着的如花公子和他的小侍,她还是僵住了。 嘴角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容,锦瑟试探地问道:“你们这是……?” 如花公子挥了挥帕子,不以为然地说道:“自然是要等你醒了才能走,刚才你突然昏了过去,我怎么好把你一个人丢在外面?”他说着,又加了句,“药我们家小圆已经帮你涂了,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好点?” “涂……涂过了?”锦瑟脑袋僵硬地看向此时正站在如花公子身后的少年,他长着一张圆圆的脸,笑起来还有两颗小虎牙,十分可爱。 “是啊……不然你自己能涂?”如花嫌弃地翻个白眼,“我说你这个女人也真是怪,身上的皮肤居然奶白奶白的,还那么细致,比男人家还漂亮,难怪这么弱不禁风,连我轻轻的一掌都扛不住。小圆,你说是不是?” 那叫小圆的少年点点头,附声道:“是啊小姐,而且你的胸也太柔软了,以后真得好好练练,江湖中的男儿家可不会喜欢这么样的女人哦!” 锦瑟已经被他们两个的对话雷得外焦里透,好半晌,她才神情木然地机械回道:“既然如此,那就谢谢了。” “不客气。我说过,我如花公子是不会欺负没武功的人的。”如花公子站起身,又道,“今天我也会住在这里,明日才离开,就在天字第三号房,你若是不舒服了,随时叫我,我再替你涂药。”他说着,和小圆两个人一起走出了房门。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锦瑟又有要吐血的架势。 “公子,您刚才为什么要骗她说是我们替她上的药呢,明明是公子您喊来的小二姐做的呀。”一出了门,小圆就忍不住问道。 “傻子,反正是做好事,让她以为我们亲自动手的,欠我们一个人情有什么不好。”如花公子得意道,“我如花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也让杨过那混蛋知道,我如花可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让他看看还好意思阻挠我和他娘的感情不?” “公子说的是,小圆佩服。怪不得公子刚才故意让小圆说那些话呢,这样那小姐就不会怀疑了,现在一定十分感动呢。” “那是自然……”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可惜房内郁闷到想死的锦瑟是听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一度觉得自己这个文写的不好,很没有信心,所以好几段时间都没上来更新。 后来有一天,突然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就是梦见了这个故事。 才改变主意,想着可能老天提醒我要做完这件事。 第116节 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锦瑟头一次觉得自己极其苦逼,在权贵皇室的圈子里,她是个琴棋书画的全才,身份尊贵,遇事又有一众姐妹们帮衬,简直是活在天堂里。可在江湖上,她就是个废物,因为她除了点三脚猫的轻功,什么也不会,随便一个人,轻轻的一掌都可以让她吐血,没了暗卫,她更是仿佛举步维艰,在外面连大声说话都不敢。锦瑟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她严重怀疑,就她这样的还想带着素衣隐居?保护得了素衣么? 带着这样的悲观兼自卑的情绪,锦瑟失眠了,她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回宫以后先找个大内高手拜师?好好地钻研一下所谓的武功?不过以她如今的这个岁数,貌似也有点晚了吧。 就在锦瑟沮丧着觉得自己原来一无是处的时候,此时还有另一个人比她感觉更苦逼。 那就是嫁给令狐源的楚雪熙,自从过了那如噩梦般的一夜后,令狐源接连几天都没有进楚雪熙的房门,让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禁不住让脑海中只余下那一日所遭受到的巨大的羞辱。毕竟谁也不会想象的到,原本清高的雪熙公子,如今会被人像个青楼小倌一般欺凌。他深深地厌恶着令狐源的触碰,但更厌恶的却是自己的肮脏。以至于他当夜便在床上辗转难眠,一个人在充满孤独的慰籍中蜷缩着身体。 梅儿已经不在身边,他无人可以倾诉,于是这种感觉只能强行压抑着,日益加深,甚至在偶尔看到令狐源时更是禁不住的惧怕她的威势与残暴,不得不恭敬地在正君面前低头展现自己的卑微与渺小。这种心理折磨,终于让这个少年愈加黑化,也让他在反复思量中找到了一条往后赖以生存的新出路。既然他已经落得如此了,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只要擅用手段,何尝没有一丝机会,只要他放得开。毕竟他不想让自己的青春与美色白白荒废,他不甘心,凭他楚雪熙的美色,会没有出头之日。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如同燎原大火,在寂静的平原上燃燃烧起,无法抑制,让楚雪熙自己都害怕不已,生怕被令狐源察觉。 于是过了两日,当令狐源终于再次来到楚雪熙的房中时,她略有些惊讶地看到这含苞待放的美少年竟主动斜卧在床榻上,以诱惑至极的动作慢慢褪下自己的衣服,甚至边扭动着身体发出渴求的叫声,这位曾经的雪熙公子如今似乎已经完全放下了他所有的身段与矜持,曾带着野心与自傲的双眸仿佛也只留下水漾漾的春意惹人垂怜。即使在令狐源这样一个老妇人的身下,他也似乎都甘之如饴,无论什么样的动作,姿势,话语,只要令狐源想,他都毫无禁忌地表现着,旁若无人大声地叫唤着,远不若第一次那般似乎生怕人听见一样的羞涩。 他完全放开了,恐怕比青楼中最放得开的小倌儿都肆意,也许这正是令狐源原本想要的结果,但这并不真实,一个人不可能在几日内改变,如果真的那么快改变了,她反而会怀疑此人的用心。越是有权势的人越是疑心病重,一步步从底层爬起的令狐源更是如此。 一场云歇雨停之后,令狐源从楚雪熙的身上起身,她的脸上并不见半丝疲态,一把勾起楚雪熙的下巴,她微眯着眼仿若无意地道:“小美人今日怎么叫得这么激烈?嗯?还是心理如今打着什么坏主意?”楚雪熙此时正光着身子被绑在椅子上,双腿则被分别绑在椅脚两侧,大大分开让人一览无余,白嫩而柔弱的身躯上布满汗渍与不知名的水渍,润润得更显艳色,见令狐源如此问,他忍住周身的颤抖,生怕自己一个不慎流露出对令狐源的厌恶,故意地柔声道:“庄主怎么就停下了?雪熙恳请庄主再宠幸一回…就用庄主喜欢的动作,怎么样都可以…” 令狐源细细地审视了他半晌,忽然笑了:“想要?可惜我没兴致了。” “庄主…”他咬着下唇,楚楚可怜地看着令狐源,带着无限的魅惑,楚雪熙很美,当他故作姿态时自然更美,眼波流转,语带媚态,再加上如今毫无遮掩的玉体横陈,直是千娇百媚不能形容。 可令狐源却忽然变得好像厌倦了他的这番做作,她俯身捡起自己落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地穿起,直到衣冠整齐,她又走到了楚雪熙的面前,神情轻蔑地看着他故意装出的渴望脸蛋,问道:“这就是你想要的?”随即,她用手开始在他的身上点火挑逗着,楚雪熙不知道这可恶的老女人这次又想干什么,但到了这一刻,却也只能把戏演下去。然而无论他怎样使劲浑身解术,令狐源似乎都能轻易地把他看透,她再没有新婚夜之时的急迫与新鲜感,仅仅娶了他几日,就已经好像是在看一件已经被玩得厌倦了的玩具,而她的神情越是不屑,手下的动作就越是加大。很快的,楚雪熙又一次不得不露出时而迷醉时而痛苦的表情,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他很难伪装自己心中不得不自甘下流的痛苦,几丝挣扎之色在他恍惚的神情中一闪而过,令狐源深沉地看着他,眼中嘲弄不减,手下的动作继续加大,楚雪熙终于控制不住,唇间溢出了喘息,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令狐源眼中对他的轻视,心中再度陷入巨大的羞愤之中,可身体还是又禁不住在她的手指下兴奋了起来,只能挣扎而渴望地看着令狐源,可令狐源却突然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乍然而止,然后,她从怀中掏出手绢,慢条斯理地一根根手指擦了过去,好像刚才摸到的都是脏东西一般,她冷笑着看着犹自沉浸在迷茫中轻喘的楚雪熙,凑近他道:“说实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楚雪熙瞳眸一缩,犹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他顿时清醒过来。 令狐源注视着他,看到他的表情终于笑了,她拍了拍他的脸蛋道:“看来你已经很满足了,既然如此,就这样待着吧。”她说到最后,语气冷冽,毫无动情之态,将擦过的帕子像个垃圾一样的丢到了角落里,大步离开。 看到令狐源投过来的最后一个冰冷的眼神,楚雪熙的心才真正降至冰点,他一直以为只需要凭藉着自己的美色,总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令狐源如今只是一个眼神,就直接让他被震慑住了,使他又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与天真。他的心砰然跳着,但却是无限的悔恨,当日他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地选择一个普通世家做正君,明明有那么多容貌俊秀的世家女儿对他情有独钟,他却是不屑一顾,挑三拣四,最终选择嫁到这仅次于名剑山庄的飘雪山庄,自以为卧薪尝胆终会有回报,结果却是自取其辱。原来只是一念之差,竟然就是这般的天渊之别。 令狐源离开时甚至还吩咐守在门口的两个小侍:“你家公子倒是天生风流,看起来很该在椅子上多绑一会,你们晚些再进去伺候。” 这话说的仿佛他楚雪熙天生yin/贱一般,两个小侍却面不改色,道了声是,待令狐源走后便又开门,微有些惊愕地看了眼此时坐在椅子上正一/丝/不/挂被用极为难堪地姿势双手反绑的楚雪熙,脸上几不可见的流露出一丝鄙夷,随即便果真如令狐源要求的一般关上门不管了。 房内的楚雪熙恨极,却只能紧咬牙关忍耐着,内心却止不住的嘶吼。——令狐源,令狐源。 不一会儿,两个小侍轻语的对话声又在门外隐约传来。 “还大家公子呢,如今看来,比最下贱的青楼妓子都不如。” “可不是,之前向庄主求欢时那喊声,听得我都臊了。” “我看嫁给我们庄主也是可惜了,真该去青楼做红牌,让江湖上的人也来看看他如今的贱样,呵呵。” 楚雪熙咬牙忍受着,他知道这两人定然是受了令狐源什么暗示,故意如此言语侮辱想要叫他心理受不住,可他想不通,为什么他这般曲意奉承,委曲求全,令狐源还要如此折磨他。 他却不知,正因为他的能屈能伸,才让令老谋深算的令狐源更为忌惮,一匹烈马不可怕,用鞭子驯服便是了,可若是一条毒蛇,那恐怕就非拔了他的毒牙不可,否则谁也不知道某一日他会不会反噬咬人。虽然如今在令狐源的眼里,楚雪熙只是个小小的后院小侍,地位卑微,只比奴仆高一点罢了,可令狐源仍旧不敢大意,她一路打拼到今日,风风雨雨早已见了不少,在她看来,只是一个年轻的少年,就可以有如此心机,如此忍辱负重,让她不得不慎重。令狐源可不认为自己有多大的魅力可以让一个年轻少年为她神魂颠倒,无非都是互相利用罢了,她玩弄他们,而他们从她这里得到江湖地位和富贵荣华,总有那些心大的以为可以将她令狐源控制在手心,结果每一个都被她驱逐了出去。这后院除了正君程荣,还有哪个男人对她这个江湖草莽是真心的。但不真心不要紧,有所求最好,怕的反而是那些心机深沉,善于隐藏的人。也因此,过了这一夜后,令狐源真正决心要冷待楚雪熙,非必要时甚至还可以除了他。美人?他令狐源从来不缺。从某一个层次上来说,令狐源也许可说是个女人中的枭雄。 楚雪熙原以为自己最大的耻辱与噩梦就是新婚那一夜,却不料令狐源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的多,在她的眼里,自己所有的心思似乎都被看透,连一点手段都使不出,难道,他楚雪熙竟然真要如此过一辈子?不,绝不! 门外的小声议论已经停了,楚雪熙方才冷冷地出声道:“你们两个,说够了没有?若是说够了就进来,别忘了我就算只是庄主的玩物,也始终还是你们的主子。”那声音无端冷冽地教人心底发寒。两个小侍对视了一眼,打开门复又走了进来。眼前的雪熙公子仍然以一种极为奢靡放荡的姿势被捆绑着,但他的双眸却如宝石般湛亮,似出鞘的锋利宝剑,隐隐流露出一抹寒意。 “我即便无法取悦庄主,也仍有一百种方法对付你们二人,别忘记了你们也只是庄主派来服侍我的奴仆,飘雪山庄的规矩绝不是摆设。别再挑战我的耐心,现在,解开我的绳子。” “可庄主说……“ “解开…”他再度出声,打断两人的措辞,目光冷凝。 两个小侍犹豫地对视了一眼,终于上前松开了捆绑他手脚的绳子。 “给我打水擦身。”站起身来,楚雪熙又揉着自己的手腕上的绑痕漠然地吩咐道。 “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忽然有些不敢直视楚雪熙的双眸,那似乎是一双可以将人吞噬的瞳眸,带着凛冽的寒意,让人禁不住的有些心惊。 锦瑟接连休息了几天,才感觉身体总算是痊愈了,正如那如花公子所言,他的确算是“轻飘飘”的一掌,怪只怪锦瑟太弱不经风,以至于他第二日看到锦瑟仍旧一副病歪歪的模样,面上就流露出了显而易见的鄙视。所幸他给的金创药的确是有效,涂了两日果然连一点印子都不见。 多耽误了两天时间,锦瑟有些心急如焚,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尽快启程上路,晚上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干脆起身整理起了包袱和清点银两,这两日未免再有如花公子之类的麻烦,她甚至假装退房又重新住进来,只是给自己换了个易容,变成了一个容貌标志的少年,就为她如今是个漂亮的单身少年,客栈掌柜连给她吃饭也打了个人情折扣。毕竟玉锦瑟原貌也是个绝色,易容成有她三分姿色的少年对她来说是最简单的,就是胸前缠着的布条肋得骨头疼。过了一会,锦瑟觉得有些犯困,正预备上床睡觉,就忽的感觉脑后生风,锦瑟敏锐的偏头躲过,转身想看是谁却被人抱了个满怀。就见一个深青色衣着打扮的年轻女子,凑近在她的耳边笑道:“小美人,姐姐我可终于找到你了。”锦瑟傻眼地看着她,几乎都忘了挣扎:“你是谁?“ “我呀,我就是江湖上有名的玉树临风,窃玉偷香,小白花潘玉是也……“ 锦瑟抽了抽嘴角:“幸会!不过,你抱着我是想干嘛?” 见他丝毫没有被轻薄后的慌张,女子好奇地看了锦瑟几眼:“看不出你倒是有几分胆量,听到我的名号也不害怕,还问我想干嘛?你说我半夜来找你是想干嘛,你知道采花大盗么?我潘玉就是个采花的,采了你这朵花回家做我的小夫君,啊哟…快放手,啊哟…” 锦瑟面无表情地收回自己的手。 “你怎么扭人哪…还这么用力,啊哟,疼死我了…”女子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又笑了,“小美人,你真是太不可爱了,算了,看在你马上就要是我的小夫君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来,给妻主亲一个。” “你眼睛瞎了是吧……”锦瑟忽然怒道,“别人也就算了,你刚才抱着我就没发现我是个女人?” 潘玉撅出去的嘴巴停在了半空中,那表情实在有些滑稽:“女?女人?” “废话!”锦瑟气呼呼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她刚才还险些以为是个男人深更半夜地摸了来,吓得心都漏跳了几下,现在绝对得压压惊,“还采花大盗,连男女都分不清!”她轻嗤一声。 潘玉凑近了她,上下其手的摸了摸,疑惑道:“你真是女人?你他妈是个女人你怎么不早说?”话到最后居然是骂人,锦瑟的脸都黑了,她一把拍掉她的贼手,冷声道,“你半夜跑到我房里,我还没问你呢,你还反过来质问我?” “我是采花大盗啊姐姐,我不采花我干嘛?这还不是昨天在街上看到你去买马,觉得你长得好看才跟着你进了这个客栈么?本来还以为半夜过来可以压倒个美人有一番艳遇呢。”潘玉垂头丧气道,自来熟地也给自己倒了杯水,“真丧气,居然让我跑到个女人房内,你说你好端端的装男人干嘛,有病呢吧。” 锦瑟不想和她幼稚地对骂:“既然你现在知道自己搞错了,请问你可以走了吗?门在那边,恕不远送。” 潘玉看着她,眼珠子灵活地转了两圈,说道:“不过说真的,你扮起男人来可真像那么回事,这一举手一投足秀气的,哎你说你是不是惹了什么大仇家?所以才不得不这么倒霉的装男人?”说到最后她似乎脑补出了什么场景,手指乱颤地指着锦瑟,“莫不是你上了哪家的男人不认账吧?这可不是个女人该做的事啊!始乱终弃要不得啊……”说到最后简直就是控诉了,整一个慷慨激昂的模样。 一个采花大盗居然还有脸来说她始乱终弃?锦瑟冷着脸等她说完才回道:“贼喊捉贼,你是在说你自己呢吧,好女人会半夜摸到人房里么?” “我当然是好女人,我要是看上了谁,看对了眼,我都是预备娶了人家的,采花采花,当然是要采回去的,这你都不懂?” 锦瑟又黑了脸,她是不懂,感情女尊世界里,采花大盗还是个了不起的职业? “言归正传,虽然你不是男人,不过总算我也是难得遇到长得这么漂亮的女人,如果我请你帮个忙,你愿意不愿意?”话还没说完,潘玉又加了句,“你要是不乐意,我就告诉所有人你他妈是个女人,让你的仇家直接把你做了,怎么样?”说到最后,她甚至还嘿嘿一笑。 锦瑟懒得理会她:“你可以走了,我要睡觉。” “你不怕我告诉别人你是个女人?你要知道一个女人假扮成男人,那可是件很丢脸的事情啊,说出去全大周的人都要笑话你的。哎对了,我告诉了你我的名字,你还没告诉我呢。” 这是个话唠么?锦瑟真心是想昏倒了,她再度下起了逐客令,不过总算是习惯性的好言好语文质彬彬:“潘小姐,我真心没空理你,明日我还得早起赶路呢,你的忙我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就算想帮我恐怕也帮不上……”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潘玉直接拉过来一个用力直接扛在了肩膀上:“想帮我就行了,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我就说嘛,长得好看的人一定心眼也好。”她扛着锦瑟径直从客栈二楼跳了下去,然后如履平地在屋檐间用轻功飞驰了起来,一边跑一边还说,“真是个小事情,我保证耽误不了你两天的时间,哦对了,你是姐姐还是妹妹?我觉得要不以后我喊你小妹吧,亲切。” 在潘玉肩头的锦瑟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被潘玉整个扛起来就跑了,路上又是被她一堆话给绕得头晕,顿时是那个欲哭无泪,她怎么就忘记了,这江湖,本来就不是讲理的地方啊。 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潘玉和锦瑟都很不幸,因为她们才跑出去没多久,天就下起了雨,锦瑟想大约是老天爷都在为她的倒霉掬着同情泪。 “好端端地下起了雨,哎,真是晦气,要是我今夜果真是摸到一个小美人的房内,恐怕此时正快活着呢,哪会在外面受这茬罪啊。”潘玉哀怨地道,她带着锦瑟找到了一处凡是武侠世界99%都必然会出现的场景——破庙,然后在里面生起了一堆火。 锦瑟神色阴晴不定地看着眼前背对着她忙来忙去拾柴火生火的潘玉,心里琢磨着,现在到底是趁机踹她一脚呢,还是踹她两脚?最后生性温柔文雅的她还是决定只踹一脚,并且直接付诸了行动。 “啊哟!”潘玉此时刚生完了火,正撅着屁股整理旁边的空地预备和锦瑟休息,冷不防被锦瑟背后偷袭,她是个有武功在身的人,可她对没有武功的玉锦瑟却是毫不设防,于是整个人被锦瑟直踹到了一旁的稻草堆里,这是另一种凡是武侠世界的破庙中99%会出现的东西,就好像凡是破庙就是放着稻草给人睡觉的。 女尊世界里大家都过得很好,安居乐业,国泰民安,所以就没有乞丐这种职业到破庙里和她们两人抢地盘。潘玉从稻草堆里爬起来时,嘴巴里还呸呸地吐了两口,然后,她直接一个狮子扑羊,就朝着锦瑟压过去了:“背后偷袭,算个什么英雄?亏得你还是个走江湖的,没有武功不要紧,怎么连骨气都没有?”锦瑟被她一个猛扑直接压倒,顿时后背烙在冷硬的地板上疼的她直皱眉,于是她一边挣扎一边生气道:“我可没你卑鄙,你倒是先说说你把我掳来到底想干什么。” “我能干嘛?嗯?我不是都说过了吗?不就是帮个忙吗?”潘玉又开始发挥她的唠叨神功,就是没说要帮什么忙。 “我不乐意,你也不能赶鸭子上架吧!” “都到了这一步了,你还说这些做什么?” 两个人吵了半天,忽然听到破庙门口哐当一声,似乎有什么人手里的东西掉了下来,犹躺在地上闹成一团的潘玉和锦瑟不由转头看去,只见一对江湖装扮的少年少女正惊愕地站在庙门口,头发衣服都是湿哒哒的,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那少年脚边的地上还躺着一把剑,显然刚才失手的人是他。 此时,就见他盯着潘玉和锦瑟,黑琉璃一般的眼中怒气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对不起,打扰了,我们只是路过,你们……咳咳…你们继续……”旁边的少女见势不妙,在少年想要开口前抢先一步拉过他的手臂就要朝外拖。就见那少年一边死命地挣扎着不从,一边愤怒地道:“师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这分明是有登徒子在轻薄良家少年,你怎么可以这样视而不见?” 那少女尴尬地偷偷瞄了一眼潘玉和锦瑟,马上伸手想要捂住少年的嘴巴,少年却是倔强地用力想要甩开她的手,只可惜他力气完全没有少女的大,只能一步步地被她拖着往外走。 潘玉一看那少年的容貌,顿时放开了锦瑟,眼睛又亮了几分,原来那少年玉箍束发,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裳,脸上素净无一丝脂粉却是花容月貌,年纪虽小,然已是出落得不俗。 犹如屠夫闻到了腥味一般,潘玉连忙热情地邀请道:“两位,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何必急着走呢,不如休息片刻,反正这里地方宽敞的很……” “哼,淫贼,今日我与师姐定要除了你为民除害。”那少年却对她丝毫不买账,他狠狠地骂道,一双眼睛看着潘玉简直就想吃了她。 锦瑟不由想笑,看起来刚才那一幕,绝对是有人误会了,但她面上没有笑,不但没笑,她还故意沉默不语,仿佛是受到了惊吓一般,让少年更是心生同情,对潘玉投来愤怒的目光:“你快放了他,不然我就让师姐杀了你。” “小钰!”那旁边始终拉着他却拉不动的女子终于再次出声,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潘玉,作揖道,“这位小姐,我家师弟有口无心,还请别放在心上。” 潘玉摆摆手:“无妨无妨,我看他倒是天真可爱的很,其实刚才我是和……”扭头看到锦瑟的少年装扮,潘玉把那句“姐妹”咽回了肚子里,“和她闹着玩的呢。” “呸,淫贼,别巧言吝色了,师姐,我们一起教训她一顿。” “闭嘴。”那师姐又是一声怒喝,让叫小钰的少年惊愕地看了她一眼,“师傅出门时怎么交代的,让我们少管少听少问,你都忘记了?”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意味在内,“你怎么什么都不肯听我的话?这一路你闯的祸还少吗?” “师姐,分明是你是非不分,刚才明明……” “够了,那也是人家的事。” “师姐,你怎么可以如此没有侠义心肠……” 眼看着这对师姐弟还在争执个不休,锦瑟的眉毛抖了抖,潘玉终于又忍不住地打断了一下:“咳咳,我说,两位不如先到火堆边坐下,这雨天寒气重,到时候得了病就不好了。” 那师姐为难地看了看外面不一会儿仿佛又更大了几分的雨,终究还是觉得自己浑身凉飕飕的不好受,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她一把拉过那叫小钰的少年来到火堆边,远远地坐下,还对着潘玉颔首示意,和少年不同,她看得出这个叫潘玉的女子内息绵长,猜测她身手一定不凡,因此方才才极力地要拉着师弟离开,生怕触怒了她两人都要遭殃。 “你没事吧!”一个不留神,那少年就跑到了锦瑟的身边,拉着她往自己身边带,“小钰!”那少女又是起身喝道,可少年这次完全不理她,只一径拉着锦瑟的手道,“来,坐我们这边来,我保护你,决不让这个淫贼再碰你一下。”少女站起身,想要直接拉回少年,却是潘玉阻止了她,客气地笑道,“没事,这里宽敞的很,让你师弟坐过来也无妨,我让让就是了。” 她说着,一双眼睛像定在小钰的身上似的直看个不停的,让那少女心中充满了焦急与不安。 少年把锦瑟拉到自己和少女师姐附近的位置坐下,他警惕而戒备地看着对面始终面带微笑的潘玉,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馒头,递到锦瑟的面前,安慰道:“你吃吧,这是我中午和师姐刚买的,还新鲜着,你放心,一会我会保护你,决不让人再欺负你了。”他说着,又对潘玉丢过去一个眼刀,后者却仍是毫不以意,反而对着他咧开嘴角笑得更欢。毕竟在潘玉的眼里,她只要确定了目标,晚上可以去采花就行了,好感度之类的,可以先上了床再慢慢培养摸索嘛。 真是个好孩子啊,锦瑟突然就忍不住就想要捏捏他的脸,但最终只在唇角化为一个微笑,她接过馒头,对着小钰柔声道:“小弟弟,谢谢你了,姐…咳,哥哥不饿,留着你自己吃吧。” 小钰看到她注视着自己时,那一双漂亮的眸子黑如墨玉,明珠映日,莹莹流辉,顿时心里就觉得眼前的哥哥长得真好看,对她更亲切了几分,他推了推锦瑟的手:“我还有很多呢,我最爱吃肉馒头了,先前师姐给我买了好几个,你看。”他说着,又掏出来了一个,啃了两口,吃得一脸满足。潘玉看着少年如此单纯可爱的神情,也跟着笑得一脸满足,只是连口水都要下来了,让锦瑟猜测这采花大盗一定又在心底里翻来覆去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了,不由唾弃地白了她一眼。 也许这一夜注定是个多事之秋,这对师姐弟在火堆旁坐下刚没多久,破庙门口就又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都怪你,要不是你的馊主意,我们也不至于出门弄个落汤鸡,如今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你瞧瞧我新买的衣服都湿了,你赔你赔我,不赔也得给我洗干净了。” “去你的,你整天衣服是买了一件又一件,件件都是新的,穿了就扔,我赔你个球” “反正都是你的错,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你个头,明明是你怂恿我一起出来的,不然我也不会变成落汤鸡。” “是你,明明是你的错。” “行了,吵什么吵,烦不烦,再吵我就劈了你们喂狗。”最后又是一道声音制止了众人,于是有了片刻的安静,显然这说话的人是个领头的。 等从阴暗处众人都走进来了以后,锦瑟身边的师姐弟两人顿时瞳眸都是一缩,眼前的这群都是成年女人,大约有六个人,一个个身背大刀阔斧,动作粗俗却身形矫健,一看就不是易于之辈,其中那领头的女子更是显得相貌凶恶,她身材中等,黑眸闪着嗜人的光泽,目光炯炯地巡视了一下破庙的环境,在看到锦瑟和少年时目光顿了顿,随即面带邪笑地摸了摸下巴。 潘玉皱了皱鼻子心道麻烦,这群人一看就不是善茬,也不知道待会能不能带着锦瑟全身而退。而锦瑟在看到她们的那一刻则有点怀疑,她们就是刚才在门口吵得像弱智一样的那群人? “大姐,快看,美人儿!”有人大声嚷嚷,很快就被另一个人踢了一脚,“大姐没瞎,看得见。” 只见那叫小钰的少年被吓了一跳,害怕地朝他师姐的身后缩了缩,想来他也知道如今形势比人强的境地,再也不敢用对着潘玉那样的神情瞪着对方,让潘玉不由郁闷自己堂堂采花大盗原来算是个软柿子。 第117节 其实论姿色,即使是易容过的锦瑟也完全不在于这个少年之下,甚至还胜过他一些,只是众人都知道自家的大姐生平最爱的就是这种水灵灵的天真小少年,就见那领头女子横了众人一眼,然后主动起身,自己走到了那对师姐弟身边,手中长刀一把插到旁边的地面上,发出铮的一声巨响,吓得少女险些朝后仰倒,这是震慑,而显然这个师姐性格懦弱,完全被是一副被吓住了的姿态,众人都看出来自家大姐胜利抱美有望,不由更吃吃地笑了起来看戏。 “躲什么?”那女子老神在在地站在这对师姐弟面前,手摩挲着刀柄,“有缘千里来相会,不如先认识认识如何?” 那师姐少女慌忙将师弟又将身后藏了藏,脸上扯出一个笑意惶然道:“在下师弟没见过世面,请…请勿见怪。” “不怪不怪。我们怎么会舍得怪美人呢?对吧大姐。”说着,就有一个女子挤眉弄眼地道,引来首领女子一记冷眼。 “我要和他说话,你…让开点。”她毫不客气的对着那师姐放出一缕杀气,后者顿时瑟瑟抖了两下,正要开口,却见那女子又瞪大了眼睛冷喝了声:“滚!不然杀了你。”霎时吓得她连句话也不敢说地朝后躲开,将同样脸色惨白的少年暴露在了那女子的面前。少年见她丢下自己走开,不由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话来。他们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师尊也有意撮合,师姐又是个温柔体贴的性子,原也以为她会是自己的良人,却不料她性情如此怯懦,关键时刻连保护自己都不愿。似是注意到少年投来的绝望目光,那师姐侧过脸不敢看他,口中只是喃喃道:“小钰,对…对不起。”那首领不由地就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神情。见自己喜爱的女人如此,少年霎时心如死灰地垂下了头,连眸中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锦瑟坐在一旁,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她也是个温柔脾性好的,甚至也曾有不少人嫌弃她软弱无能,可是她却和这位少女的懦弱,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她怕惹事,却不会屈服于威胁,否则当日也不会被如花公子拍了那么一掌。 这时,锦瑟亦也抬头看了那少女一眼,摇摇头,她将少年拉到自己身后护着,对她道:“你手里明明有剑,却连句话都不敢说就不战而退,实在是辜负你的小师弟对你的信任之情。” 少女眼神闪烁,心里本就有火,被锦瑟一激,不由生气道:“那你自己试试吧,这么多人,我怎么保护他?” 锦瑟不愿再与她理论,她转眸看向那女子首领,问道:“你们是强盗?“ 听她如此问,那首领身后的众人都不由嘻嘻哈哈了起来。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我们不是强盗,莫非还是大侠?” “你闭嘴,有你这么蠢的回答吗?什么强盗,我们也不过就是稍微要点过路费,绝对不会不讲道理的,不过如今你们不给钱不要紧,美人留下就行了,你看我们大姐英姿神武,最适合你们了,跟着她,绝对吃喝不愁,能罩着你们。” 又有人轻佻地接口道:“小美人,我看你也长得不错,岂不知,英雄配美人,不如和跟着我们大姐,一起回家过日子去吧。“ “对啊对啊。”众人哈哈大笑着起哄道,锦瑟面色不变,只平静地站着,少年小钰抓紧了她的衣角,眼中噙着泪,只觉得自己今日凶多吉少,在劫难逃。 此时潘玉却看似无奈地开口了:“这可不行,这两人都是我潘玉先定下了的,你们不能和我抢。”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仿佛不知道什么叫人多势众一般,连那小叫钰的少年听到她出声都怔了怔。 潘玉这话是明摆着要保下锦瑟他们二人了,众人正要发飙,就见那首领手一扬让她们噤声:“这位小姐看来是要做一回英雄救美了,无妨,我给你这个机会,不如你接我三刀如何?接得住我自然放人,若是接不住……”她眉目上扬,声音冷冽如刀,“就用你的手来还。” 潘玉闻言,面上却是没有丝毫惧怕,只是仍微笑着问道:“怎么不是你接我三剑?接不住就用你的腿来还?“ 她神情带着揶揄,面上仿佛看不出丝毫的紧张,边说还边对着少年眨眨眼“小美人,你放心,我可不像你师姐那么没用,一定会拼死保护你的。”看到她这种情形下还记得调戏自己,少年气呼呼地回瞪了她一眼,见她对他只是一径露齿而笑,便忽然忍不住脸蛋儿红了几分,犹如个红苹果一般,反倒是那师姐,看着潘玉和自己的师弟眉来眼去的禁不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锦瑟则朝天翻个白眼,这家伙,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她采花的本能啊。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大姐不敬。”有人气势汹汹地站起了身来。 “你烦不烦,时不时和个鸭子似的出来嘎两声,闪边去。”潘玉不耐烦地道,只向着那领头的女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怎么样?还请这位大姐移驾两步,咱们到一旁切磋看看?” 锦瑟暗道她倒是聪明,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但是到底战斗力如何恐怕有待商榷了。那首领女子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知道潘玉定然武功不俗,当着一票小妹们的面前她自然也不能弱了气势,于是沉声应道:“自当奉陪。”手一挥,插入地上的长刀便直接回到了她的手上,让潘玉也禁不住眼神一凝,好一招漂亮的擒龙手,看来这也不是普通的练家子。 破庙很大,两人未免波及其他人,直接走到了一处角落去,见那可怕的女子首领终于走开,师姐少女又轻轻移步到了锦瑟和少年小钰的身边,低声道:“师弟,我…我刚才不是有意,你…你原谅我。” 少年看到是她,径自咬着下唇静默不语。 “我只是,只是想先避开风头,免得你吃亏。”她狡辩地说着,试图去拉少年的手,却不料他朝锦瑟的身后闪了闪,似乎不愿再让她碰到自己。 师姐眸光暗了暗,再看了一眼此时正在酣战中的潘玉和那盗匪首领,显然还是后者隐隐占据了上风,不由轻撇了一下嘴角道:“说大话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要被人打趴下。” 锦瑟看了她一眼:“总比怯懦无能的人要强多了。” “你……”少女握了握拳头,脸涨得通红,“别以为我不打男人。” “你就这点出息?”锦瑟仍是鄙视道,“你手里的剑就只能对着武功不如你的人?” “师姐,够了。”少年忽然出声,带着几丝哭腔,仿佛今夜他第一次才看清眼前的人,“你走吧,免得一会受到波及,趁着现在逃吧,等回去遇到师尊,替我带句话,小钰不孝,日后怕是不能伺候她老人家了。” 少女脸色难看地看着他,她知道一旁的盗匪们不会介意她的离开,但是小钰今夜,只怕是带不走了。 看了眼锦瑟对她不屑一顾的表情,和少年扭过头再不愿多说话一句的模样,她咬咬牙,果真拿起了脚边的包袱,一个人从角落里离开了。 没有人上前拦住她,或者说没有人在意她的离开。 看着她当真丢下他毫无顾忌的离开了,少年终于彻底地对她死了心,眼泪霎时就从眼角流了出来,怎么也止不住。看他如此难过,锦瑟不由劝道:“别难过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她配不上你。” 小钰擦了擦泪,苦笑一声:“是啊,我现在哪还有那个功夫伤春悲秋,如今我自身都难保。” 呵呵,锦瑟摸了摸他的头:“放心吧,有我在,一会会没事的。” 小钰以为她只是在安慰自己,抿了抿唇,紧张的大眼又看向了潘玉那方。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是预备发三章的,但今天时间实在是太少了,来不及改了,只能发两章。 第157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五十招后,潘玉和那首领终于豁然分开,论身手,两人之间明显还是那走南闯北的首领女子更加技高一筹,潘玉自知技不如人,却不甘心就此认输,脸色难看地擦了擦嘴角的血丝,不服道:“再来!” “够了!”那首领女子收刀入鞘,明显不愿再打:“你不是我的对手,看在你总算像个女人的份上,今日我不想杀人,放你一马,你走吧。” 潘玉冷哼一声:“什么叫像个女人,我潘玉本来就是个顶天立地的女人,我可不怕死,不过在我死之前你休想动那两人一下。” 首领女子脸色顿时也难看起来,在大周,很少有女人肯真的杀人,即使是盗匪,也绝对不会弄出人命,否则那些没事干的官府刑部铁定会把她们整治到死为止。所以她一般就是撂个狠话罢了,除非你是抢了她的男人,否则女尊世界里的女人就算再野蛮,也不至于狠到要人性命的地步。结果潘玉这句话说出来,就反而弄得她很是生气,因为她分明知道自己不可能下杀手。 然而听了这话,少年却是眸光闪闪地看着她,锦瑟眼瞧着他像是被感动了,也难怪,这采花大盗明显是在玩心计手段呢,刚才那句话摆明了是说给这少年听的,虽说她没个正形估计也没安好心,但关键时刻可比他那个孬种师姐强多了。 首领对着她的几个手下招招手,说道:“把她绑起来,打个半死,别出人命,昏过去就行,再把这两个人带走” “好嘞!”所有人都兴奋地摩拳擦掌,她们已经不止一次干这个事情了,不过那首领其实也只是说得恐怖,实际上,她们一般做的事情都是把人捆绑起来丢在一旁了事。有好事者再摸走对方身上的银两算是辛苦费。 “我就说今天晚上是个好兆头,出门溜达一定可以有收获,看吧,大姐又进账了两个美人。我们马上又有喜酒可以喝咯。” “大姐,什么时候可以轮到我们也有美人啊。”同样也有人谄媚地道。 锦瑟感觉到少年愈加发抖的身子,看那些人正朝着潘玉走去,不由叹了口气,站出来道:“放了他们,我一人跟你们走。” 那首领女子抬头看她,见锦瑟此时面色从容,神情波澜不惊,微微有些诧异,正要说话,下一刻,却见锦瑟干脆利落地揭下了自己的□□,细细地用怀中的帕子把自己脸上残留的易容药也擦拭了个干净,毕竟她易容后的脸蛋保留了她三分姿色,因此这番易容其实并不重,去除也很容易。 很快的,她那雌雄莫辩的美貌便毫无保留的展露了出来,羊脂玉一般柔玉晶莹的面容上,一对凤眸灿灿生辉,以至于所有人都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九天仙子,不由哑然噤声。 站在她身边的少年小钰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直接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也唯有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锦瑟要这么做的目的,他是为了救他们所以自愿入虎狼之口? 潘玉顶着内伤也看傻了眼,随即她很想吐槽,尼玛一个女人居然也可以长得这么美?! “放了他,我和你们走。”锦瑟声音清冷地道,将众人的魂魄都拉了回来。 “好!”那首领女子看了她一眼,忽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抢到这样的美人就算是献给权贵,她都算是够本了,若是把人逼急了反而不妙,可不能因小失大,惹人不快而做出过激的事来。 “不行!”小钰却是紧紧地拉着锦瑟的衣角,泪盈于睫地颤声道,“你不能这样跟着她们走,你不能为了我们……。”他哽咽道,“要走一起走。”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她安慰道,能有个屁的事,除非这些女人都是弯的,反正等小钰和潘玉两人都走了,她就亮明真身,大家都是女人,看起来女尊世界的盗匪也都不算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棍,相信不难解决,了不起受点皮肉之苦。当然真要惹毛了她,她也可以亮明身份,看看谁敢欺负皇亲国戚。 潘玉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她的腿受伤了,但并不严重,锦瑟甚至怀疑她纯粹是为了对少年使苦肉计装出来的。 “我们先走,别让她的苦心白费。”相信她也足够聪明地意识到锦瑟的用意了。 然而这少年倒是很有良心,死活不肯挪步:“不行,我不走,我们绝不能丢下哥哥一个人在这里,他长得这么美,你…你不是喜欢他么?救救他好不好?求求你。“ 潘玉一脸享受地任凭少年整个人抱在她的手臂上哭得像个花猫似的,一只手趁机还在他的背上抚了抚绝对是在吃豆腐,反倒是那首领似笑非笑地开口道:“既然不愿意走,那就都留下吧,反正我们不嫌人多。” 潘玉无奈之下,一个手刀过去,直接劈昏了少年,然后她深深地看了眼锦瑟,看口型似乎是说了声谢谢,随即打横抱着少年就从庙门口离开了。看她此时又变得灵便的腿脚,锦瑟忽然想这采花盗该不会直接抱着他去开房了吧?那少年岂不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瞬间她又纠结了。 “好了,他们都走了,相信你也不会逃吧。“ “自然不会。“锦瑟老神在在地继续坐下休息,”反正外面也在下雨,你们也不会急着离开,不如大家都在这里休息休息再说。”说着,她果真闭目养神了起来,一派悠闲,让众人诧异不已。这大美人在一群盗匪中间,居然连半点慌乱的神情都没有,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他胆子大,还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胸有成竹呢?其实锦瑟自己心里也有点郁闷,果真她露出真容也没一个人怀疑她是个女人,不知道她是该庆幸呢还是该生气? 首领女子再度观察了她两眼,确定她就是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于是也同样让众人到火堆旁坐下,反正那么多人,他一个娇滴滴的公子能往哪儿逃?已经到手的鸭子,没有飞了的可能,她自信对方已经玩不出什么花样。而那几个女人则又开始互相拌嘴,吵来吵去的让脑子疼。 “像你这样的美人,怎么也会流落江湖,这似乎不合常理吧。”在众人的喧闹声中,首领女子单独坐到了锦瑟的身边,她并无任何轻浮动作,许是因为锦瑟恢复了原貌的同时也不再伪装自己本来的气质,这反而让她有了一些顾忌,她有些怀疑锦瑟是权贵之子或者贵族宠侍,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虽然她们这些人说起来都是盗匪,但平时一般也只敢弄些小打小闹,做些擦边球的买卖,女尊世界很少真的有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很多人做盗贼,求得反而是一个自在和逍遥。看到想要的男人,抢了就回家,看到不顺眼的,就揍人两拳抢了她的钱就跑,这是何等快意的人生啊!但若是因为贪图美色而得罪权贵,那就得不偿失了,反正美人多的是,做强盗也要安分守己,与人留一线才能永保平安。首领女子想要摸清楚锦瑟的底细,再决定下一步。 锦瑟笑而不语,看来这个做首领的还是有几分眼力的,不过她现在还不能说出实话,既然要做好人,不如送佛送到西,必须让潘玉带着那少年跑的更远一点才行。虽然,她很是恼怒自己落到眼前的境地就是潘玉那采花贼给害得,等以后有机会再遇到她了,定然要叫她好看。不过眼下估计她应该会很快地把她抛到脑后,把握机会去泡那少年了,这小人!! 那首领又随意问了几句,锦瑟有的答了有的未答,两人你来我往说了两句,俱都没有让她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这首领并不焦急,时间有的是,她可以慢慢来。 而此时围着火堆坐着一边拌嘴一边其乐融融地互相分着酒喝的女人们,其实也都始终忍不住地在偷瞄锦瑟,只是看着自己的大姐大一直坐在她旁边不敢凑过来罢了,见两人“相谈甚欢”众人甚至还互相挤眉弄眼的做着眼色。 “大姐可真有福气,这样的大美人都能遇到,看来干过这一票以后,我们也可以金盆洗手了。” “是啊,上回抢回去的那个小美人,我就挺中意的,一开始哭哭啼啼了好几天,我是使出浑身解数地哄他才到的手,现在哟他可对我是又温柔又体贴的,看我生病了还给我熬药,小手都烫伤了。”说话的那女人一脸开心,眼里还带着几许柔情。 另一人笑话她道:“瞧你那傻样,才娶了一个就弄得你鸡飞狗跳的。那一看就是娇滴滴的公子哥儿,换我就看不上,我家里如今都抢了五个了,一开始谁不是整日里寻死觅活的,如今还不是个个都是服服帖帖的。” 众人顿时鄙视地切了一声:“那你脸上的那几条血印子哪儿来的?还服服帖帖……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就见另有一人接话道:“是啊,我看这抢回去的男人长相如何还是其次,关键是不能太泼辣,我要求不高,长得水灵脾气温柔会做饭洗衣暖被窝就可行了。” 一时间,几个人就着该抢什么样的男人,及抢回去该如何对付的话题做了热烈的讨论,时不时还你推我桑的,然后乐得哈哈大笑。 突然就有一个人对着另一个人推了推:“喂,过去点,你的脚踢到我了。” “哪有,我都离开这么远了。”被推的指指自己,两人互视了半晌,忽然齐齐朝后看去。 只见一堆草堆中,正笔直地伸着一条腿,斜横地插在两人中间。 顿时把那两人吓得一个激灵,跳起来大喊道:“鬼啊~~”然后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纷纷提起了家伙,虎视眈眈地看着那径自蠕动的草堆。 “吵死了,想要睡个觉,耳朵里却净是你们的噪音。”草堆动了动,然后慢慢地,慢慢地,爬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 首领亦也微微诧异,这么长时间了,她竟然都没发现这里有一个额外的人。锦瑟则也正看着她犹疑地思忖着,莫非…这个神奇出现的老人会是个传说中的高手?她刚这么想着,就见那老妪动作蹒跚地被一旁放着的两根干柴给绊了一下。 于是,锦瑟立马就觉得自己想多了。 “干嘛的?为什么躲在草堆里,嗯?”有人喝了一声,那老妪却仿佛没看到这伙盗贼的恶形恶状,只是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自己裤腿上的草屑。 “能干嘛,我在这里睡觉不可以?这破庙是你家开的?”老妪不慌不忙地看了她一眼道,那女子忽然间就好像怔住了,一声不响地站在原地。 首领已经站起身,她提起了手中的刀,看着老妪道:“请问前辈是哪路高手?大家都是混饭吃的,还请报个名号。” “高手你个头,我一点武功都不会你看不出?”那老妪好像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反唇相讥,还白了那首领一眼,锦瑟不由佩服,这一点武功都不会还可以说的这么傲然,就好像在说自己是绝世高手似的,这可绝对不是平常气度啊。 “你们这些小家伙,一点都不知道敬老,我老人家在这里睡觉睡的好好的,你们却又是打架又是吵架的。就没把我放眼里是不是啊?”面对着一群五大三粗的强盗女人们,这老妪居然毫不害怕的一个个指着鼻子看着她们的眼睛教训了一番,“娶男人要靠抢的,你们可真有出息。”“抢回家了居然都还搞不定,真是本事。”一个个数落过去,最后她连首领女子都不放过,“还有你,还强盗头子呢,身手好你去行侠仗义呀,做大内侍卫啊,你干么做歪门邪道?你抢几个男人回去暖被窝你人生就圆满了?出息!!” 锦瑟对她的佩服之情顿时如滔滔江水一般,她骂完了这些人后,却忽然变了个脸,对着锦瑟绽开一抹和蔼的笑容,“还有你,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锦瑟对视着她的眼睛,只就觉那双深邃的眼眸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仿佛连心神都要被摄了去,顿时心里一惊,不假思索地回道:“我叫玉锦瑟……” 刚一说完,险些没跳起来。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她的真名?? “别慌别慌,她们都被迷住了,一时半会可醒不过来。”那老妪仍是对着锦瑟笑眯眯地道,就在锦瑟思索着被迷住了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她却已经走到了锦瑟的身边说道,“咱们走吧,待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先离开这里再说。” 锦瑟这才注意到,破庙里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好像除了火花劈啪就没有了其他的动静。现在回想想,仿佛从刚开那老妪开口教训她们时,就没有一个人回嘴过,如今也都只是一个个傻站着,睁着眼睛失去了焦距,仿若傻子一般盯着不知名处发着呆。这是中邪了? 再联想到刚才自己不知不觉就说了真话,她霎时震惊了,转头发现那老妪依旧还是看着她,眼睛里满含着笑意。 “前辈到底是何方高人?”锦瑟戒备地问道,她被老妪带离了破庙,走了许久才到了一处山脚下的溪边竹屋,看似简陋然而屋前成片修竹,屋后又是一片芳兰树木,坏境却是颇为清雅。此时雨水方停,山间弥漫着一股雨后的清香味道,让人心旷神怡。 “老人家不是坏人,再说你也是个女人,怕我做什么。”老妪笑道,客气地请锦瑟入内,她知道这种情况下锦瑟定然是不会信任她的,却也不急。锦瑟被她引进屋内坐下,待老妪点了几盏油灯四处一看,便见虽然只是小小陋室竹屋,内里却还是布置得甚是清雅,足见主人品位不俗。 “我最近与一侄女暂住这里另有要事,平日里并不与人来往,原本我与人在庙中有约,若非今夜遇见了你,我也不会出手。”老妪说道,锦瑟心头的不解更甚,“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正襟危坐,神色依旧带着一丝警惕。 老妪又笑了,耐心解释道:“年轻人,别害怕,我若是要害你,刚才就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你了。” 第118节 “什么手段?”锦瑟问道,“莫非前辈果真是什么隐世的绝世高手?”她半信半疑,一瞬间产生了许多联想,但那老妪只是摇着头笑而不语,见锦瑟始终疑惑不解地望着她,老妪忽然又注视着她,眸中精光闪烁:“你觉得我刚才对付她们的手段如何?兵不血刃,刀不见血,这本事你羡慕不羡慕?” 锦瑟老实地点点头,不由自主地回答道:“羡慕,却不知道是什么手段?” 老妪见此,得意地笑了,又问:“想不想学?” 锦瑟仍是点头,骤然间又清醒过来,顿时骇然起身,指着老妪道:“你…你又对我做了什么。” 刚才无论点头还是回答,她似乎都是毫无防备的就将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和盘托出,如同之前在破庙里说出自己的真名实姓一般,顿时对这老妪的手段忌惮不已。 反观这老妪,看着锦瑟的眸中直闪过惊讶甚至是赞叹:“难得难得,居然可以这么快就从老生的摄魂术之下清醒过来。我没有看错,你果真是个好苗子。” “摄魂术?”锦瑟听到了一个新鲜的词,“这个是什么武功?“ 那老妪摇头,正色道:“摄魂术并不算是什么外功,年轻人,你想学武?” 锦瑟点点头,无奈道:“我如今在江湖上行走,没有武功实在是感觉身无所傍,更别提保护别人了。” “你这个年纪根骨已成,要练外功早就晚了,这辈子不可能做什么高手,何况你这身子骨像个读书人,身娇肉贵的也不适合练武。” 锦瑟有些黯然,不过她早有心理准备,只是叹了口气。 “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你可知上天给了你另一项天赋?” “天赋?什么天赋?”锦瑟越来越觉得这个老妪是个奇特的高人,不由洗耳恭听,心里带着一丝期盼。 “你的美貌,这就是天赋。”老妪话一出口,锦瑟的嘴角就抽了抽,却见老妪并不介意她不以为然的神情,仍煞有介事地道:“绝世的美貌即意味着你拥有魅惑他人最佳的条件,这正是修炼低层次摄魂术-魅术的最佳基础。” “听不懂,这和你刚才对那些强盗所使用的手段是一回事么?” “当然……”老妪点点头,“摄魂术修炼到高深时便可以让对方吐露真言甚至被你控制,我方才就是暂时的控制住了她们的心神,等我们离开后,她们才会逐渐的清醒过来……” 这么厉害……锦瑟震惊了,一时间心里产生了无数对摄魂术的猜测,可下一刻老妪的一句话又让她直接黑线。 “但首先还是需要你长得够美,容貌足够魅惑的人,才可以将摄魂术的功效发挥到最佳。” 锦瑟怀疑地看着她,试探地开口道:“前辈,那您…似乎不怎么符合这个标准吧。” 老妪白了她一眼:“你别看我现在这样老,年轻时我可也是个俊俏的后生,男女通吃好不好。”不过现在毕竟是老了,所以轻易不太使这招了。这后面一句话,老妪便三缄其口了。 话题一转,她又道,“不过摄魂术修炼到极致,的确是不需要借助外形的,只是一个眼神,便可轻易的控制他人。当然,要修炼到这个程度,是极不容易的。没有三十年你别想。但是你不同,光你这上佳的容貌身段与声音上的资质就足以让你可以修炼时省心省力不少了,尤其你的这双眼生的更是好,直是艳若秋水,眉目含情,那眼神天生就摄魂,相信随意培养一下,那就是颠倒众生的狐媚之态啊。” 锦瑟越听到后面越是黑线,这到底是在介绍摄魂术还是学青楼的老鸨□□人哪。 “来,告诉我,想不想学?”那老妪的声音又开始带上了一丝魅惑之音,这次锦瑟察觉到了不对经,她很快清醒,并将这种奇异的感觉从心中去除,微微蹙眉道:“老人家,我怎么感觉你像个骗子,动不动就对我使阴招。” 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摄魂术总是屡屡对锦瑟失效,这老妪是既失落又欣慰,这说明锦瑟自己虽容貌美丽,但内心并不重色,也没有什么欲/望,她比常人清心寡欲,品行正直,不易被外物所蛊惑,这样的女人在当世绝对屈指可数,尤其她还出生贵族,周身定然萦绕无数诱惑。所以,她必然是个心志坚定和淳朴之人。 学习摄魂术的人,如果自身品行不端,便很容易让其中的魅术流于下层,落了俗媚,但若是让一个心志纯洁之人发挥,这绝对是可以真正的倾国倾城,超凡脱俗,让人神魂颠倒,一个眼神过去只怕为之死都甘愿。 “算了,我先让你体会一下何为摄魂术的魅术吧。”不愿意错过锦瑟这个好苗子,老妪干脆亲身上阵,示范起了她年轻时所用的魅术。 她款款起身,动作流畅而优雅地为锦瑟斟茶倒水,不知怎的,整个人就似无骨了一般,每一个举动都似春花流水般完美,那动作明明普通却有股子说不出的韵味,尤其举杯递到锦瑟面前,说了一句“请用!”时,那眼神和声音恰到好处的交互配合,似乎萦绕在室内化为花香,散发着一股子诱人的味道。 当然,若是室内有第三个人,这一定会是那个人的感觉,可锦瑟看到的,只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在搔首弄姿的倒茶给她。 “你觉得我刚才怎么样?有没有被迷住?” 锦瑟很认真地看着她:“我只想吐。” “这就对了!因为你天生就有抵御魅惑的能力,是最好的苗子你懂吗?”老妪一拍大腿,更是坚定了要收她为徒的决心。 就这也能掰出道理来?锦瑟的脸又黑了几分,这人纯属忽悠吧。 “可我要学这个做什么?”锦瑟觉得自己完全就是浪费时间,她想走了,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说了半天她也明白,想要轻易地学会一门异术,又是如此奇异的异术,绝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她没有那个美国时间。 “这个是摄魂术的基础与根本。”老妪急了,对着锦瑟再度劝说道,“摄魂术看似只是眼神的发挥,其实从动作,声音,姿态,乃至味道,都有足够的讲究,而且我们虽然不学武,却同样也需要修习内功,通过我们独门的心法口诀,形成特殊的内力,才能最好的发挥出摄魂术的功效,到最后你甚至嬉笑怒骂,都可以随意的施展出摄魂术了。” 锦瑟觉得她像个神棍,不过看在她方才总算是帮过自己的面子上,仍彬彬有礼地推拒道:“老前辈,你看我也不是个普通老百姓,哪有那么多时间学这东西?我还要赶路回京呢。” 老妪仍是谆谆善诱道:“你想学武功不就是为了有一技傍身么?如今这就是最适合你的武功。年轻人,别随意放弃啊,学了这个并不是要你害人,相反却反而可以保护你想保护的人,像今日这般遇到危险了,你轻松地就可以脱身而去,岂不是妙哉,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修习这门异术内功的,普通的意志不坚定之辈,体悟不了何谓真正的内媚而外惑,就算拿到了心法和秘籍,最终也只能得个皮毛,而意志坚定又容貌不美的,连入门都别提了,一开始学了也是白搭,唯有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听我的啊,你只要拜我为师,老生定然倾囊相授。……啊对了对了,我这里还有很多绝妙的武功秘籍,你乖乖跟我学摄魂术,我就统统传授给你,让你做一个武林高手,称霸江湖,一统武林。”说到最后,那简直就是连哄带骗了。 第158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 破庙中,老妪带着锦瑟离开后不久,就见一个哪怕在女尊世界里也堪称身形精壮健硕的中年女子龙行虎步地迈了进来,她飞快地以眼神在破庙中四处巡视,完全略过了眼前渐渐清醒过来的几个强盗们,似乎在找什么人。片刻后,她终于确认自己被放了鸽子,微蹙了蹙眉,面上却没有怒意,反而是一副略带疑惑的神情。 “大姐,我们刚才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经。”有人嘟囔道,更有人直接嚷道,“大姐,不好了,大美人不见了。” 清醒过来以后的首领女子挥了挥手让所有人安静,随即沉声道:“怨不得谁,都怪我一时不慎,让我们中了别人的暗算。” 知道自己遇到了高人,她也算想得开,干这行的能打劫别人,自然也会被别人暗算,只是失去了到手的香饽饽让她神色有些不虞,但另几个咋咋虎虎的女人们便不像她这样会开解自己,在看到庙门口完全无视她们状态的中年女子时,禁不住呼喝着冲过去:“好家伙,走了一个又来一个,说,你是什么人?是不是你和你的同伙抢走了大美人?” “哼!”中年女子袍袖一挥,几个女人还未靠近便被她的浑厚罡气直接扇飞了出去,顿时众人都傻了眼,若说潘玉是二流高手,那这强盗头子勉强可以算一流高手,但眼前这个中年女子则就是那种江湖中顶尖的武林高手了。原来她不是别人,正是飘雪山庄的令狐源,显然,此时深夜出现在这里的令狐源绝对不可能是来散步的。 “阁下是?”那首领女子捏紧了手中的大刀,眸子紧盯着眼前的女子,再没有先前对待潘玉的半分随意。 几个女人们爬起来,都纷纷站到了自家大姐的身后,遇到硬点子的时候,这是她们一贯的做法,但这次,连首领女子都不得不慎重,因为她从刚才的一招半式中已经完全看出来了自己绝不是对方的对手。 令狐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从装束上,她已经看出对方是一伙强盗,心里已经产生了恶感,于是她只是冷冷的反问道:“刚才这里有没有其他人来过?” 其他人?很多个其他人啊。首领女子看不出令狐源问这句话的目的,只能揣测道:“是有不少人来过,莫非里面有阁下想找的人?” 令狐源沉声道:“不错,说,她去哪儿了?” 众人面面相觑,脑海中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诸多联想,比如眼前的女人是深夜出来找家里偷跑出来的美貌男人之类的,而玉锦瑟,自然已经被自动自发地代入到了这个角色。 “快说!”此时见到众人若有所思的神情,令狐源显然也误会了,她狮子吼的声音一出,所有人都立即捂着耳朵趴在了地上。 “对不起,我们真不知道他和你的关系,但是我们也并没冒犯唐突他……” “少废话,人呢……” “我们真不知道,刚才我们中了别人的暗算,等清醒时人都已经不见了,不过离现在还不远,你若是出去找,兴许还追得上。” 令狐源环视了所有人一圈,确定她们并未撒谎,方才大步跨出破庙,她以江湖经验审验视了一番地上的浅淡脚印与痕迹,便翻身上马朝着痕迹相反的方向飞驰而去,而破庙内的所有人,正全都坐在地上直喘气,刚才那女人的眼神真是太可怕了。 另一头的竹屋内,锦瑟已经快被老妪的三寸不烂之舌给说的崩溃了。最终,锦瑟被缠得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坦承道:“前辈,我真的很感激您如此看得起我,但如今我杂务缠身,哪有时间去修习魅术。再说你知道,我终究还是个女人…我学这个做什么?”她现在已经时常被一堆烂桃花缠骚扰的苦不堪言了,还要学什么诱惑人的本事,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想死的更快吗? “女人学魅术怎么啦,你以为说到魅术就是用来诱惑人的?你大错特错了,年轻人,魅术亦是用于控制人心和自保的,不分男女,只要一颦一笑便可迷惑人心,虽然尚不如后期的摄魂术威力大,可用的好了,照样杀敌与无形,让别人为你所用。” “老前辈,您也说了这个摄魂术没个十年八载的都无法入门,话说您看我像是这么有空闲的人吗?”锦瑟无奈地道。 “这个不急,我可以先教你入门的魅术外篇,然后传授你基础篇的内功心法,等入门后我再教给你摄魂术的秘籍,你可以慢慢再自行在之前的基础上修炼摄魂术,原本修行摄魂术就不可能闭门造车,老人家我如今年纪也大了,自我师尊手中习得这门异术后就一直有心想找到合适的传人,只可惜这辈子就没看到过。若是连你都不肯学,日后这摄魂术只怕也要失传了,甚至这门内功若不慎流传到了心术不正的男人手里,用来祸国殃民亦是大祸啊。“ “你这是危言耸听吧……“锦瑟有点怀疑地看着她,说得好像她玉锦瑟若是不学就是罪大恶极之徒。 老妪见锦瑟微有意动,立即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愁眉苦脸地道:“你若是学了以后不愿用也不要紧,我相信这门异术在你的手里是绝对不会用来害人的,可若是哪天我老人家眼花了,遇到个骗子,那可就完了是不是。” 其实若真能修成那样厉害的摄魂术,锦瑟不是不动心的,她犹疑了半晌,又问道:“要不前辈先把口诀和秘籍给我,我拿着边回京边自行修习?” “万万不可,这毕竟也是一门内功,初期若是无人指导,很可能会走火入魔,再说魅术和其他武功不同,尤其讲究一个言传身教。我老人家要求也不高,我只需占用你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便让你暂时出师磨砺……若能过了师门考验,日后你就可以顺利自行钻研了,我只会每半年来指导你一次,这样你放心了吧。” 锦瑟神色一僵,要三个月,还要师门考验。 见她神色又犹豫了,老妪劝解道:“别以为三个月很久,这还是建立在你本身资质上佳的基础上…你再急也总抽得出这三个月的时间吧…” 还真抽不出,锦瑟心想,毕竟素衣还在京城等着她,若是三个月,只怕御林军早就到了京都了,她哪来得及。 “欲速则不达,不论你有什么急事,也比不上多一技傍身来的更有价值吧。”老妪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仍是不懈地劝说着,看对方如此诚恳,锦瑟反而不好意思了,她干脆换了个方式问道:“前辈,这耽误你三个月时间恐怕也不好吧。你不是说你也是有要事么……” “是有要事。“老妪叹了口气,她刚想说什么,却忽然听到竹林外传来一声长啸,不由翻个白眼,推开窗门对着外面道:“行了行了,别瞎嚷嚷了,我都听到了,你是存心要震聋我这老婆子的耳朵是不是?混蛋东西。” 也不知道她在骂谁,锦瑟正径自疑惑,就见不远处一个黑色矫健的身影以脚尖轻点竹叶,身形闪烁,几个呼吸间便灵活地跳跃进了竹屋内站定,那武功实在是让人惊艳。 “令狐源见过师叔。”她对着老妪就是一记抱拳行礼,让锦瑟吓得脚下差点没一个踉跄。 令…令狐源,那个变态的令狐源? 锦瑟震惊之下,不由自主地就朝后退了两步,直到手撑到了身后的桌子方才稳住了,只是身体已经斜了一半,显得十分惊慌而失措,惹得令狐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至于吓成这样? “看看你,真是更凶神恶煞了,把我的小徒弟都给吓着了。”老妪不满地道,又对着锦瑟亲切地介绍道,“来来来,认识一下,这位是我的师侄,飘雪山庄的庄主令狐源,想必你还没见过吧。” “幸…幸会。”锦瑟语气僵硬,差点没得结巴的毛病,顿时暗骂自己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实在是太丢脸了。 “我们见过?”令狐源总觉得她看着自己的眼神闪烁得有些诡异,不由奇怪地问道。 “当然没见过,你若是见过这么美的女人,你会不记得?”老妪白他一眼,令狐源嘿嘿一笑,在老妪面前她显得单纯而憨厚了几分,“这倒是……”随即她又瞪圆了眼睛,“女的?” “废话……”老妪随即又得意地道,“正好今日也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她以后便是我的亲传弟子了,日后我还需要你帮忙助她修炼。” 什么修炼?等等,她就这么做了徒弟了?貌似她还没答应吧。因为见到了令狐源,让锦瑟回忆起了某个现场,以至于此时她的脑袋就和一团浆糊似的,完全没注意到令狐源眸中略带古怪和同情的目光。 “师叔,你终于找到徒弟了?你能教人什么?你压根不会外功啊,啊…该不会是预备教人家那门怪怪的武功吧……” “滚……什么叫怪怪的武功?那叫摄魂术,摄魂术你懂不懂,跟你们这些人讲话,简直是鸡同鸭讲,你师父当初也是这样,就是看不起我不会耍刀弄剑,结果呢,还不是被我的摄魂术给玩的团团转,武功高了不起啊,我只要一个眼神就让她乖乖听我话,你也是。”老妪怒了,令狐源不敢回嘴,无奈地听她训斥。 锦瑟的眼睛越来越直,她觉得脑子里似乎还是有很多东西没有消化下去。 “我说……前辈。” “叫师父……”老妪再度纠正她,又紧接着没让锦瑟开口地道,“原本我今天和师侄是约在破庙见面聚聚的,不过既然能遇到你,这说明也是上天给我们的缘分。” 好好地为什么要在破庙聚聚?锦瑟又不解了 老妪则看向令狐源:“正好,你反正也找来了,我也有事可以安排你了。” “师叔有事但请吩咐。”令狐源话虽如此,但锦瑟明显看出了她脸上的一抹不自然的神情。 “身为你的师叔,我这辈子没要求过你什么吧令狐源,是不是?” 看自家师叔这次一反常态说的那么客气,令狐源顿时有了不妙的预感,师叔是没有求过自己什么事,因为她从来不用求,每次都是逼着自己办事好不…… “如今对吧,我好容易收了个徒弟,那以后人可就是你的小师妹了啊。这刚入门修行摄魂术中的魅术,可是最关键的时候啊,需要一个最佳的磨练对象和地方才行啊。令狐源…你说这事除了你,我还可以托付给谁啊。” 令狐源脸色有点白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此时竟然声音都哆嗦了,她梗着脖子问道:“师叔,您的意思不会是……”她指了指自己,而老妪点了点头,锦瑟迷惑地歪了歪头。 没去管旁边已经脸色发青的令狐源,老妪随即对着锦瑟一脸正经地道:“乖徒弟啊,你可知道我这位师侄最大的特点是啥么?她就是我之前所言的,心志意志都极其坚定,天生和你一样拥有一定抵御魅术能力,不易被诱惑之人……”然后她声音轻了几分,似乎是在锦瑟耳边耳语,“但是长得实在不怎么样,所以连摄魂术入门都别提的那种人,你瞧她那傻样…,我就纳了闷了,她那江湖上的好色之名是怎么传出来的,估计也是因为知道自己长得不咋的,以前老是被人看不起,现在家里才娶了一堆堆的妖精,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复仇心吧。” 老妪的声音虽轻,但锦瑟相信以令狐源的耳力是绝对可以听得一清二楚的,明显她此时脸都黑了几分。 “不过我这师侄虽然长得那个…普通,家里那一堆别有用心的各式美男可不简单啊,都是那些自以为诱惑她成功,或者擅长用那些民间魅术的男人们,所以啊,如今她也算看惯了各种风情,绝对是最佳的修习魅术的对象。等我们住进她的飘雪山庄,我就传你魅术,更可以让她助你修炼。” 这回,轮到锦瑟的脸黑了,让她学了魅术后去对着一个女人练习放电?到底她是蛇精病还是令狐源是蛇精病? “你若是能成功迷惑住她,你也就等于出师了,为师才能放心地让你修行摄魂术的心法。” “我说前辈……” “叫师父……” “咳咳,这事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了吧。”锦瑟都快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您看啊,令狐庄主好歹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想必也事务繁忙,这怎么能大材小用,陪着我练这玩意呢?……” 是啊是啊,而令狐源一边任锦瑟说,一边在旁边拼命点头,这师叔,当初说嫌弃她家里一堆莺莺燕燕的装模作样整日里使那些低俗的魅术看了就烦,所以才会经常隔一段时间提议说在破庙碰头拜托她做这个做那个,她又不敢不来,否则师父铁定会来信把她骂个狗血淋头,当初整个师门,只有师叔一个人修习了摄魂术,以至于那时所有人都不敢得罪这位师叔,生怕自己家里的夫君着了她的道变成个大笑话。如今轮到她令狐源一人伺候她,大家都乐不思蜀,巴不得把她令狐源直接卖给这个师叔。 第119节 “令狐源,你点头点这么勤快做什么,你有什么意见你明说,你若是不愿意日后我就让我家小徒弟找你正君去,想必你令狐源的正君必然和你一样,很适合我这位美貌非凡的徒弟好好磨练魅术吧……”威胁,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令狐源突然就体会到了自己师父当年的郁闷之情。 她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老妪满意的笑了笑,锦瑟又开始腿脚打颤,这算是什么?同意了? “不但如此,前半个月,你还得让我这小徒弟每夜跟着你到你各处的小侍房里,看看那些低俗的媚术,让她瞧瞧最低级的诱惑术是如何使出来的,我这徒弟,虽说气质非凡,却可惜如今她身上只有单一的清高优雅之态,少了勾魂摄魄的味道,这对摄魂术来说远远不够,要修习魅术与摄魂术必须要随时千变万化。何况很多时候,雅与俗也只是一线之隔,你好好让你家的那些妖精们发挥发挥,顺便也可以让我的乖徒儿找些灵感和窍门。” 这下锦瑟的瀑布汗都要出来了,她看了眼令狐源,后者同样眼神诡异地看着她。 两个人瞬间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师父……”听到她这么叫,老妪高兴地笑眯了眼,令狐源则抖了抖,这一声叫得这么婉约动人,她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莫非这小师妹已经在修行魅术了? “您觉得……这是人干的事么!!!!”一字一句,锦瑟简直都快咬牙切齿了。 “我当年也是这么干的啊。”老妪理所当然地说道,随即看着令狐源,“不信你问你师父?她不是娶过好几个青楼花魁做小侍?…反正都只是小侍,借我观摩观摩又怎么了,她又不少块肉,大家都是女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令狐源开始眼神飘忽,原来师父当初居然……,不不,绝对不能让她老人家知道自己无意中听说的这个消息,否则估计她很可能会被师父上天入地的毁尸灭迹。 “干么那么小气,你家里有那么多的男人,反正一个都不是你真心喜欢的,让人看看有什么了不得的。你真当你自己是啥好人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破事,那些个玩物你连自己下人都舍得给,帮帮你小师妹怎么了。要是以后不喜欢了,再娶就是了,以你令狐源如今在江湖上的权势地位和所谓的好色之名,愿意凑上来的美人还少吗?……”这是喋喋不休状态的老妪。 “……”这是魂不守舍的令狐源。 “……”这是面无表情的玉锦瑟。 “总之,你今天就把你这位小师妹领回去,让她安顿下来休息两日,我得先去找我那不成器的侄女和她说一声,这丫头不知道又死哪里野去了。”她对令狐源吩咐道,随即又转头对着锦瑟和颜悦色地道,“乖徒儿,你放心在我这个师侄家里先住着,我三日后就来找你,这里是一本魅术的心法秘籍,你先好好收着有空看看,我这师侄武功高强,绝对可以护着你,在她那里,你什么也不用怕,晚上你就跟着好好去看看,有什么心得等三日后可以告诉为师,以你的资质,稍稍打磨必然就可以不凡了,师父我对你可是有十足的信心啊。” 走出竹屋,锦瑟仿佛犹在梦中,有种自己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钞票的感觉。身边同样感觉十分郁卒的令狐源毕竟比她年长数十岁,不好意思和这么个小师妹计较,但也绝对高兴不起来。 “小师妹,我先带你回飘雪山庄,等回去了,我会安排你住在离我最近的贵客苑,不过今夜我只带了一匹马来,看起来你我也只能同乘一骑了。”说着她翻身上马,朝锦瑟伸出手,锦瑟做梦的感觉更强烈了,那记忆中在雪熙公子房内残暴好色的令狐源与眼前被老妪折磨的可怜人重叠在一起,简直快让她神经错乱了。 看了看她伸出的手,锦瑟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这这这,不必这么麻烦了,我怎么好意思和庄主师姐你……”她哪敢和这个女人离得那么近啊,万一她兽性大发起来……所幸令狐源不知道她心理想的什么。 “你对着我总那么紧张做什么……”令狐源皱眉打断她的话,“我虽然武功高,但也不会欺负一个普通人,何况你如今又是我的小师妹。”等学成了摄魂术以后恐怕我更得捧着你省得下场和我师父一样,她心里加了这么一句,语气不由又缓和了几分,有些尴尬地道,“不过有件事,我想先和你商量一下帮个忙,我今日在师叔面前的熊样,你可千万不能透露给任何人知道,尤其不能让我家正君知道,行么?” 锦瑟突然很想笑,她想到平日里令狐源在江湖上那种左右逢源,意气风发的模样,点了点头:“放心吧,不过我也有个事求你。这所谓的半夜观摩,我看就算了吧……你看成不?” 令狐源忽然就浑身僵了僵,她眼神又开始游移:“若是被师叔知道…”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绝对不会和前辈透露一个字。”她是吃饱了撑着了,才会当真照着那便宜师傅的话去做,顿了顿,她又试探地说道,“还有啊,师父说的那什么拿你令狐庄主做修习魅术的练习对象,我看也罢了吧,这万一闹出点……”锦瑟原想说,闹出点误会来可就不好了,可大老粗令狐源误会了,“滚,我令狐源是个正常的女人!你长得再漂亮,我也没禽兽到这个地步。”居然如此看待她,以为她男女不忌?这回,连堂堂飘雪山庄的庄主都怒了,不客气的伸手一拉,就把锦瑟给拖上了马,“别说了,从今天晚上起你就跟我一起去房里,他妈的师叔看不起我,你也看不起我…我让你们都好好瞧瞧我令狐源是个多正常的女人!!…” 随着马蹄声,令狐源的声音终于渐渐飘远…… 第159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 楚雪熙终于又见到了令狐源,但并非是在自己的房内。这一次,令狐源派人把他带到了飘雪山庄的演武场内。飘雪山庄的下人们都知道,令狐源的练功房演武场是她的禁地,寻常人等除了正君谁也不许靠近,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竟为了雪熙公子破了例,连楚雪熙自己都有些摸不准她的态度。 而当他来到这处宽敞的练功房内之时,竟然看到了除令狐源以外的第二个女人。那女子身形修长,面上覆着银色的面具,看不清长相,气质更是莫名的高深难测。楚雪熙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却不敢多想,只是俯身对着令狐源恭敬地请安。这戴着面具的女子自然就是玉锦瑟,在看到楚雪熙的时候她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眼熟,等到他抬头向令狐源行礼时,方才心里一个激灵,这不是那嫁给令狐源的第十八房小妾么?真是冤家路窄啊,不由自主地,她摸了摸自己脸上令狐源给她的银色面具,暗道一声侥幸,想到那一夜他被令狐源翻来覆去的折腾,不由地就眼神诡异地看向身边的便宜师姐,今天把他叫过来,不会是为了现场那个表演吧……事实上,她此时也和楚雪熙一样完全不知道令狐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令狐源欣赏着楚雪熙面对自己时的惶恐,微眯着眼笑了笑:“这位是我的师妹,飘雪山庄的贵客。今日我叫你来,是给你一个机会表现,一会你要好好地伺候她,知道么?” 闻言,当场有两个人身子僵了僵,一个是楚雪熙,另一个自然就是玉锦瑟,她刚想开口反对,令狐源的手却已经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然后在外人看来,她是在令狐源的客气相让中缓缓地在正中的太师椅上落座,事实上,却是令狐源直接以掌力把她按到了太师椅上,然后干脆利落地同时以真气直接封锁了她周身的穴道,让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此时的她如同被令狐源强行点了全身的穴道端坐在了练功房主位上的太师椅,整个人既不能动弹更不能说话,心里直骂娘。而相反令狐源的心里却有一个小人在阴险的呵呵直笑,师叔只是吩咐让她的小侍好好表现,又没有明说要用什么法子,反正换个方式也一样,相信自己的师妹为了面子也不会说出实情。她令狐源受了师叔这么些年的折磨,也该好好“回敬”一下小师妹不是,令狐源心里充满报复心的小人果然又冒头了。 心里直冒坏水,面子上令狐源却仍是波澜不惊地看着楚雪熙,完全无视了他此时不敢置信的神情,犹自漠然地道:“不过我师妹向来清心寡欲,对男人没什么兴趣,你要好好用用你之前的本事,可不能堕了你江湖上雪熙公子的名声,知道么?” 楚雪熙心碎欲死,他就算再自轻自贱,也做不到任凭令狐源把自己当成一个暖床的礼物丢给别人,看着眼前这个冷酷的女人,他神情哀戚,声音颤抖地问道:“庄主,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恕雪熙……不能从命……”锦瑟恍然间就觉得自己就像是那逼良为娼的混蛋啊可恶…… 令狐源身形一闪,下一刻她便已经出现在了楚雪熙的面前,勾起他的下巴,见他此时明媚的眼中盈盈含着屈辱的眼泪,实在教人我见犹怜,令狐源不屑地笑了:“你怕什么,我师妹还未必看得上你。” 这话倒也未必是虚言,论姿色,楚雪熙和锦瑟比起来就如同萤火与皓月争光,跟何况两人的气度神韵更是不在同一个层面上。而对于楚雪熙,她如今已经看透了他那点小心思,正好也玩过两次厌倦了,用他给师妹练练手想必也是合适,毕竟他是个身家清白的大家公子,那刚破过的身子享用起来也算销魂,相信师妹事后也不会责怪她吧。令狐源想到这里,却不知为什么有些对锦瑟的不好意思,武功顶尖的她,不会感觉不到背后的锦瑟眼中对自己的杀气,不由心虚的忽略过去。 “庄主如此对雪熙,雪熙还不如一死了之。” 楚雪熙脸色通红,浑身颤抖,让他去伺候令狐源的师妹,还不如杀了他,他楚雪熙不是青楼妓子可以随意受人糟蹋,毕竟在楚雪熙的想象中,令狐源的师妹必然也是个粗鲁的中年女人,“何况庄主如此做,不怕天下人耻笑么?竟然将自己的男人转送给他人……” “你不过是我的玩物,我令狐源哪有那么多男人?别抬高自己了,雪熙公子。”令狐源冷笑了一声,打破他的妄想,“而我师妹,天资聪颖,人品非凡,让你去伺候她,我反而还怕委屈了她。”这句话,令狐源也不是故意打击楚雪熙,反而可算是发自肺腑,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当然,你若是不愿,我也不逼你,不过我飘雪山庄不养无用的人,今夜你就给我滚出飘雪山庄,回你的楚家吧。” 楚雪熙终于怔住了,他听出了令狐源话中的意思,若不从,就要被休弃回去,如此一来,简直比死还教人难堪。楚雪熙一口银牙咬住下唇,几乎要呕出满口血来。 他方才说的贞烈,也是在赌令狐源尚有一丝对他的不舍,但他错了,令狐源此人心硬如铁,根本不在乎他,而他楚雪熙又怎么肯真的去死,有些事比死更教他难以忍受,那便是所有人轻视的目光。 如今他只是一个人默默在飘雪山庄受辱,没人知道内情。可若是被休弃回家,又是个残花败柳之身,他楚雪熙将成为全江湖的笑柄。 “想清楚了没有?”令狐源的声音仍在他的面前飘荡,“我只给你十息的时间考虑,雪熙公子。”语到最后,那几乎就是嘲弄了。 楚雪熙闭上了眼,他没有回答,却已经用行动回答了。这是令狐源意料中事,识时务者为俊杰,楚雪熙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清楚地很,满意地拍了拍楚雪熙此时惨白的脸蛋,令狐源又低声在他的耳边说道:“若你能有本事让我师妹为你所迷惑而动情,主动向你求欢,我便允你三个月后,只带你一人去月家参加月氏老祖宗的七十大寿。” 楚雪熙不由眼神微微一闪,如此一来,令狐源便等于和全江湖宣告他楚雪熙受宠的地位,毕竟令狐源自她成名以来,便没听说过她除了正君还带过哪个小侍在武林大会上正式出面过。而他楚雪熙,必然会在那一日备受尊重,从此在江湖上被所有人当成飘雪山庄的第二个男主人一样恭维和讨好。 打一棒又给个甜枣,令狐源算是吃透了楚雪熙的心态,看着他此时意动的神情,便猜出了他心里的念头。她毕竟还是顾忌着自己那个混蛋师叔,不敢太过火,但如果能招待招待自己这个小师妹,“回报”一下师叔多年来对自己的厚爱,还是很让人欣慰的一件事情,至少,可以让她今夜睡个开心的好觉了。 锦瑟哪里会听得到令狐源低头和楚雪熙所说的话,她只是发现自从令狐源走了以后,那原本拼死不从的楚雪熙,就仿佛是认命了,他行尸走肉一般地向自己走来,泪珠子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的在白净的脸庞上划过,似乎自己将要走去的地方是刀山火海,满腹的不甘与愤怒却不敢发作。 当然,对锦瑟来说,她此时哪有心情欣赏楚雪熙的表情。若非银色面具覆盖了锦瑟的全脸,恐怕任凭谁都肯定可以看出她几乎想要杀人的表情。 令狐源,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但令狐源此时已经去了另一个惯常会讨好她的美貌小侍房内,接受他的心灵抚慰了,奶奶的,今夜被自己的师叔给欺负得太惨了,她迫切的需要心理治疗,从其他男人身上找到往昔雄风。 锦瑟仍旧端坐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甚至一声不吭的模样,让楚雪熙误以为自己不甘不愿的神情触怒了她,联想到令狐源软硬兼施的话语,他只能强行压下心底里的不情愿,主动柔声而委屈地表白道:“大人,庄主虽吩咐过雪熙好好伺候您,可…可雪熙害怕,求大人垂怜。”他轻咬着下唇,微微抬头瞥了锦瑟一眼,几行清泪依旧缓缓划过他精致的脸庞,一时间真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声音里更是委屈中带着几许哽咽,那低低的小声啜泣,教人听了就算铁石心肠恐怕都可以软成绕指柔了。 但锦瑟对这种哭声却完全免疫了,若是重新回到上辈子的生活,搞不好她听到男人的哭泣声还会惊悚一下,但经历过多年宫中生活的她,对这个世界男人无论做出什么姿态都神经麻木了。 不过麻木归麻木,下一刻,当她看到眼前的美少年一边楚楚可怜的哭着,一边又开始轻轻地拨下自己肩头的外衣时,她还是哆嗦了,虽然因为被点穴,她只能哆嗦在心底,但那并不妨碍她再一次在心底把令狐源骂到狗血淋头。 雪白的肩膀刚露出来,楚雪熙那手便开始微微地颤抖,竟有些脱不下去,眼中朦朦胧胧,好似有什么浮出来,水汽氤氲的,更是我见犹怜,这倒并不是他刻意为之,而是他还是犹豫了,从心底里深植的贞洁观念让他做不到一次又一次在一个个女人面前放浪形骸,但最终,他忍下了这种感觉,闭着眼睛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露出了他线条优美的肩膀和锁骨。 其实对很多女人来说,这种充满挣扎与痛苦的表情显露在这样一个正预备献身的清丽美少年身上,反而是一种极致的挑逗与诱惑,绝对可以让人为之疯狂。但对锦瑟来说,那就是种折磨了。 别过来,你别过来啊……此时,如果有人可以听到锦瑟的心声,那绝对只会听到这几句话。 但楚雪熙听不到,他一边缓缓地脱着自己的衣服,一边渐渐向锦瑟走进,脚步沉重,动作却不失诱惑,很快的,他的上身便几乎半/裸,半遮半挡地只剩下一件薄薄的布片遮盖在胸前,下身也仅剩下内里的衬裤,若隐若现地透着他修长的大腿,他走到了锦瑟的近前处,脸上仿佛染上了胭脂一般带着羞涩的红晕,口中轻轻地道:“大人,您觉得我美么?” 锦瑟的眼睛都直了,她傻了,因为视线角度和被定身,她不得不被逼看着眼前这种恶俗的场面,听着这种恶俗的话,然后心里翻江倒海。最后,她强行要求自己蛋定,猛然间想到前世自己听过的一句话,生活就像被xx啊是不是,是不是? 楚雪熙没有发现锦瑟有什么反应,眼前戴着银色面具的女人仍旧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让他安心之余却又有几分不解,原本他已经咬牙做好了失身的准备,甚至可能被对方肆意轻辱,在他看来这已经不存在这个女人要不要上他的问题了。但这个女人偏偏就是不动声色,联想到令狐源走之前那一句“我师妹还未必看得上你。”他忽然就怀疑起了自己的魅力,莫非…自己还不能入她的眼? 然而,在想到令狐源对他承诺过的话,楚雪熙咬咬牙,站在锦瑟面前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心一横,竟解开了自己上身最后一件内衬,这已经是他如今可以做到的极限了。作为少年,楚雪熙的身材无疑是年轻而漂亮的,优美的身形上几乎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如脂凝般白嫩的全身皮肤,或许因为羞涩或难堪已经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微微轻颤着。 但锦瑟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其实她若是此时能动,一定是跳起来就朝门口跑,但很可惜她动不了,而楚雪熙则惦记着令狐源的话语,他不敢主动靠上锦瑟的身体,只能试图用自己的肢体语言和半/裸的身体极尽的展现自己的媚态去勾引锦瑟,但是他失算了,锦瑟还是没有反应。 这次,他不由地是有些不甘心了,作为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美人,除了在令狐源的面前,他从来没有经受过这般冷遇。于是,他干脆缓缓俯身靠近锦瑟,让自己美妙的皮肤与胸前的春光都能一览无余地暴露在锦瑟的眼前,甚至连身体的幽香也若即若离的游离在锦瑟身边。 当然,可怜的锦瑟此时心里其实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如果可以动的话,其实她也很想抽人,同时告诉对方,作为男人,你这动作对我来说其实很无聊好不好。 下一刻,楚雪熙扭捏地在锦瑟面前摆动着自己的身体,这一动起来更是不得了,当真是艳过桃李,且媚到了骨头里,配合他少年漂亮的身体曲线更显妖娆,但这是其他人的观感。锦瑟看着他,额头却已经见汗,她不知道令狐源的吩咐,只唯恐这脱得半光的少年突然对她来一个饿虎扑羊,那她连躲恐怕都没地方躲。这样一想,她额头上的汗就更多了,连背后的衣襟都已经湿透了。 令狐源,她一定要叫她的便宜师傅弄死她! 楚雪熙已经用尽全力,奈何还是始终得不到眼前女子的一丝回应,他忍不住抬头与锦瑟目光相撞,却不由心弦一颤,暗道:“好一双冷静的琉璃星眸,却不知这女子的真容如何。”一时又觉得这眼神似曾相识。心里这样想着,却不敢当真去翻开锦瑟的面具,在他的想象中,锦瑟既然是令狐源那个煞星的师妹,自然也不会是易与之辈,若是不小心触怒了她,只怕自己也会连带被令狐源教训。 迫于她的淫威,楚雪熙丝毫不敢行差踏错,只是更加努力的表现出自己的美色,口中甚至发出轻吟祈求:“大人,求求您抱我吧。”他试图用各种方法打动锦瑟,甚至主动伸出一只手,轻轻地从锦瑟脖子开始,抚过她的身体曲线,那动作略嫌生涩与僵硬,却还是让锦瑟几乎忍不住想要杀人,她始终注意着楚雪熙的手指,因为不能动弹,紧张的快得了斗鸡眼。 也许光这幅画面,在普通女人面前就足够让人流鼻血了,毕竟一个美少年为了达到目的已经放下身段至此,但锦瑟的冷漠,却还是让他渐渐地感受到了一丝绝望,楚雪熙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女人不碰他比碰他还要让他觉得难堪。在他已经做好心理建设,用尽全力去勾引一个女人却得到这般的下场后,他心慌了。 “大人!您为什么不肯碰我?难道是……”嫌弃我? 只有这一个可能性了,而唯有这个他说不出口的可能,让他更加难以忍受,何时开始,他雪熙公子要沦落到这个地步,哪怕像个青楼妓子一般使出浑身解术,也无法打动一个女人? 想到这里,他停下了动作,周身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比方才更为惨白的脸上尽是彷徨与无助,最后,他猛然捡起自己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匆忙的穿戴了起来,跌跌撞撞地从门口跑了出去,脸上犹带着泪痕。 锦瑟舒了口气,得救了,幸好,这少年心理上还有一定的矜持,幸好她脸上带着面具,幸好这不是皇宫里认识她的男人,否则……想到这里,锦瑟的心底又开始害怕了。她在考虑明天要不要偷偷地从飘雪山庄逃跑,这日子可不是人过的啊。她就知道令狐源是个标准的变态……以后还不知道会想出啥新招数对付她啊。 第160章 第一百六十章 令狐源在书房内,神情严肃地听着自己的手下红着脸描述昨夜的情景,心里却是尴尬到了极致,她昨夜似乎忘记了锦瑟被她点了穴,却还要求楚雪熙让对方主动求欢,这不是摆明了是没戏的事情吗?她令狐源居然也会干这么白痴的事情…… 挥了挥手,她让属下退下,谁料对方临走前,还眼神飘忽地来了句:“属…属下今日想请一天假,去青楼泄泄虚火,还请庄主批准。” 令狐源一阵无语,准了。 等到锦瑟红着眼睛冲过来找她时,令狐源还故意一本正经地道:“昨夜如何?小师妹可体悟到了一丝魅术的精髓?这可是我刻意安排的后院美人,虽然是新娶的,但床上功夫还是不错的…哎哟……哎……” 锦瑟拿起令狐源书桌上纯属用来摆设的书本劈头盖脸地对着她砸了下去,而心虚的令狐源此时竟然完全不敢躲,只能任凭锦瑟发泄地揍她,虽然那力气对她这高手来说算是不疼不痒,但为了让锦瑟高兴,腹黑的令狐源还是装出了一副忍痛的表情。 “师妹你消消气啊,我也知道我不对,昨夜忘记给你解穴了,你要是不高兴,我现在就安排他过来好好伺候你一番……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哎,哎哟……” 锦瑟顿时砸得更狠了:“令狐源你个无耻之徒,再敢来一回你试试,我让我便宜师傅直接修理死你。”气急的锦瑟一时间忘记了自己之前还犹如老鼠见到猫一样怕着令狐源,而令狐源则脸绿了,幸好这里没人,否则她的一世英名啊。 “小师妹,你这不是把人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么?这可是我后院最美的一个小侍,江湖上有名的美公子楚雪熙,雪熙公子你听说过没有?你到底跟我发哪门子火啊,虽然被我点了穴,可不是也享受了眼福么?他身材不错吧,你也没吃亏嘛。” “你还说这种鬼话?”锦瑟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把书一扔,自己直接抡起了拳头,事实上这对皮糙肉厚的令狐源来说就更不疼不痒了,甚至如果可以的话,令狐源还想享受的闭上眼,对她说一句这里,对对,那里,用力地捶两下。 最后,锦瑟气喘吁吁地停了手,令狐源一脸遗憾地看着她,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师妹人长得好看,心地其实也很单纯,性情更是率真,难怪师叔看中了她修习魅术,不得不说,令狐源对她还是产生了几分好感,尤其她此时气呼呼地虎着个漂亮的脸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瞪着她的表情,啊哟,那可真叫个可爱,就没见过个女人这样的,师叔可真是捡了个宝贝,这样的人物可不是修行摄魂术最佳的人选? “令狐源,我现在就和你说清楚,我不喜欢你干的这事,而且,我也不想碰你家那些男人。我跟着师傅学摄魂术是不错,但不是过来玩你男人的,你这么办事太不靠谱你懂不懂。” “行了行了消消气。”令狐源算是看懂了锦瑟的意思,还特地讨好地给她倒了杯茶,“你不喜欢就算了,这不是我为了完成师叔交代的任务么?不如这样,下回我再好好安排,让他们一起在你面前好好表现表现。”见锦瑟又要急了,她慌忙又摆手道,“当然,绝对不会点你的穴,你乐意哪个我就送给你,不乐意就算了,其实他们有些人那风情还是颇不错的。” “太俗了。”锦瑟嫌弃地摇了摇头,她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便宜师傅说令狐源后院的那些莺莺燕燕都是流于媚俗了,“你这后院的男人,诱惑人只会一种套路吧,要么梨花带雨哭一场,要不捏着嗓子叫两声,再要不就脱了衣服跳一场……” 令狐源好笑地看着锦瑟一脸快翻白眼的表情:“不然师妹你以为这男人诱惑人还有什么其他的招数?再说你看到一个美人在你面前脱衣服,你就真能无动于衷?” 锦瑟皱眉,难得说了句真心话:“我若真喜爱一个人,就算他一个眼神都能让我心神荡漾,我若不喜欢一个人,他便是脱得赤条条的我也不想多看一眼,这种感觉,你能明白么?” 令狐源原本想要笑话她,可细细一想,却又若有所思了起来,许久,她的眼神终于变了,因为她看出来锦瑟说的是句真心话,一个容貌如此出色的女人可以说出这番道理实在是太难能可贵了,她的心性,更是普通人所无法企及。 想到这里,令狐源真正对锦瑟产生了一丝钦佩之意,因为这一点是连她自己都是做不到的,面对美色,她的确可以不动真心不受诱惑,却不会委屈自己连碰都不碰,甚至克制自己身体的本能反应,这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锦瑟的洁身自好与原则,此时让她颇有感触。虽然她不知道纯情的锦瑟其实压根就不可能对这种情景有所谓的本能反应。 “师妹,其实我还没问过你的真名,师叔说你是皇亲国戚,可是真的?” 锦瑟点点头,叹口气:“其实我的本名是玉锦瑟。” 令狐源倒抽一口冷气:“原来你就是那传说中的男…不,锦亲王?”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她是该想到的,大周第一美人,舍她其谁。 锦瑟毫不在意令狐源欲言又止的话语,无奈地笑了笑:“我知道,男男腔王爷,那说的就是我,对于这种传言,我早已经云淡风轻了。这人生在世,只要我自己立身持正,又何必顾忌那么多,只是身在皇家,有时候太身不由己,我还羡慕你们江湖人自由来去,活得肆意呢,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想要多一技傍身。” 令狐源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片刻,忽然朗声一笑:“真是难得,我一个草莽,竟然也能让亲王羡慕我。” 锦瑟急忙打断她:“叫我师妹。” 令狐源点点头:“放心,外面有我的人守着,别人进不来。”她当然看得出锦瑟说的是真心话,感叹道,“师妹果然是个性情中人,有我辈之风。身为皇亲也没有半分傲气,真是难得。” 锦瑟叹口气:“我有什么可傲的,除了一些书生本事,其他我可什么都不会,行走江湖都还要人保护,遇到盗匪更是束手无策。令狐师姐,我也是认真的告诉你,我是想要学好摄魂术,但我也是真的没法应对那些男人……”她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你懂得,所以……” 令狐源爽朗的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懂了,师妹你不是个俗人,自然不能用俗人的那些办法对你,也罢,今夜开始,你就到我小侍的房里,看我那些小侍怎么伺候我吧,我令狐源本就是个粗人,没那么多讲究,你都对我掏心掏肺说了那么多真话,我又怎么会这么小气不帮衬着你一点。” 锦瑟无语地看着她:“我不是这个意思……”拜托,怎么又绕回去了,别总曲解她的本意好不?“我压根就不想看……男人脱衣服乱叫的场面……”她干脆实话实说,“你就让我自身自灭吧,我可以先好好研习师傅给我的秘籍。” 第120节 “真不去?”令狐源狐疑地看着锦瑟,“我那些小侍可有不少都是天香国色,那身子那滋味,啧啧。”说着说着,令狐源的表情就又变得猥琐了。 “不去。”锦瑟斩钉截铁地转身就走,“你就别费心了。” 哎,长得这么美却又偏偏不爱美色,真有点可惜了。不知道为什么,令狐源的心里竟然冒出了这个念头,她其实也很好奇,自家这个师妹是怎么清心寡欲地活过这么多年的,她不会连男人都没碰过几回吧。 不得不说,令狐源真相了。 楚雪熙踉跄地逃回了自己的房,他把自己关在屋内,愤愤地用力砸着房里一切可以砸的东西,两个小侍感觉到了他暴怒的情绪,竟然都不敢进门。 待他砸得倦了,才终于仰面躺倒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床沿,反复反复地思索着自己如今这暗淡无光的日子该如何过下去。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几声对话,是他的小侍正拦下前来的人,“如烟公子请留步。我家公子身体不适,昨夜伺候了庄主一夜,如今还在屋内休息。” 如烟看着拦下自己的两个小侍,听他们如此说,忽然扬眉笑了起来:“伺候了庄主一夜?那昨夜在我房里的莫非是庄主的鬼魂?呵呵。”他掩着嘴肆意地笑了起来,甚至还刻意对着紧闭着房门的楚雪熙道,“雪熙弟弟,你说这事怪不怪,你和我昨夜都伺候了庄主一整夜,可我并没有见过你呀。” 房内的楚雪熙面色又白了几分,他抱着自己的双膝,埋头坐在床上,半天没有回应。 两个小侍仍是恪尽职守地拦着如烟公子,歉意道:“如烟公子,请别让奴们难做,我家公子正在休息,还请如烟公子见谅。” “也罢,既然雪熙弟弟不愿见我,那我也就不多打扰了。”如烟微微扬起唇角,神色中几不可见的带着一丝得意,他轻轻地用手中的帕子掩了掩嘴角:“想必弟弟昨夜去招待庄主的贵客累坏了,也难怪,整个飘雪山庄也只有雪熙弟弟如此人品,才会让庄主委以重任了,呵呵。” 也许是如烟昨夜从令狐源的口中听出了什么,从而猜到了楚雪熙的下场,故意过来探听虚实的。而他的话,让两个小侍也不由地惊诧了几分,顿时两人面面相觑,心中产生了无限的猜度。 吱呀一声,楚雪熙终于一把拉开了房门,细碎的阳光照射在他煜煜生辉的眸子中,带出了幽深而寒冷的光芒:“如烟公子见笑了,我楚雪熙不过蒲柳之姿,哪能比得上如烟公子你品貌出众,我也会提醒庄主,想必下一次,你我就都有机会一同为庄主分忧了。”那声音中泛着隐约的冷意,让如烟禁不住有些怔忪。 他看着楚雪熙明显带着几分憔悴的脸色,转瞬间又娇俏地笑了起来:“看来雪熙公子还没明白过来,你我都不过是庄主的玩物罢了,就算被送了人也没什么稀奇的。”说着,他甚至还语带暧昧地道,“当然,以你雪熙公子的姿色,若能另有机缘也是好事,说不定还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呢。”言罢,他意味深长地一笑,转身离开了院落。楚雪熙抓着门框的手都几乎铁青了,他知道如烟话里的意思,在他的刺激下,这心里最后的一丝尴尬与坚持也被剥了去,他只想到自己失败了,没有完成令狐源要求的事,如此自然无法去得三个月后月家的盛会,但他不甘心就此放弃,他楚雪熙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重新走入屋内,他看着满地狼藉,心已然平静了下来,吩咐门外的小侍重新打扫起房间,自己则走到了妆台旁,对着镜子亲自动手细致地装扮了起来。很快的,镜中的美少年又恢复了惯常的明艳,随即,他换上了一身象牙白上绣朵朵寒梅的衣裙,长发梳理整齐拢在耳后,随意的散落在腰下,只以细细的珍珠流苏缀下饰在耳侧,除此以外,身上再无其他首饰点缀。虽然衣饰简单,但十八岁的美少年唇红齿白,仍是十分动人。那双如水明眸,此时竟显得格外清澈,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缓缓地,一抹浅笑在镜中浮现,似能勾引人的魂魄。没有人知道,就在这一个早晨,楚雪熙如破茧重生般的蜕变了。 第161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锦瑟回到了令狐源为她安排的贵客苑,她翻开了便宜师傅给予她的秘籍。首页便写着,魅术,需要以形养神,那内容从言行身段,音容笑貌,乃至房中秘术上,都描述的极其细致。锦瑟满脸黑线的直接跳过所谓的房中秘术那一章节,试图研究内功口诀,但背了半天,也不知道这段话到底讲的是什么,她没有学武的基础,所以也搞不懂什么叫内功心法,于是又再度暂时掠过,看向了言行身段乃至眼神声音的修炼内容上,这一看,就看了一整天,其中不少讲述,对她来说仍是似懂非懂,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如要修习魅术者,哪怕心如磐石,也要先学会主动被诱惑,自己先浸淫到无边的风月中,才能为之己用,以情惑之,反客为主。锦瑟觉得这纯属狗屁,再度翻过。 于是又看到了音魅术那一章节,锦瑟的声音其实很不错,清澈而优美,嗓音在这个世间时常让人难分男女,这算是先天的优势,而魅术秘籍里,对于音惑方面的修炼提出的最大要求便是,能做到每一个音,每一个字节,都能时缓时重,诱人心弦。其中同样也包含了一段修炼的口诀,一本秘籍飞快地翻到这里,锦瑟总算找到能看懂得了,让她稍感安慰。 而令狐源此时则在演武场,又一次见到了楚雪熙。 “这地方,不该是你来的。”她冷冷地道,一边轻轻地抚摸着从一旁的刀兵架上所取下的长剑,此时的她,周身上下充彻着令人心生恐惧的霸气,让楚雪熙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残暴至极的一夜而瞳眸微缩。 “庄主……”他盈盈出声,“雪熙只是想来问庄主,昨夜的允诺是否还依然有效。” 令狐源笑了:“小美人,你真的是很有勇气,昨夜我师妹根本没有碰你,莫非你以为我令狐源如此好骗。” 楚雪熙面色平静地答道:“雪熙想问庄主,若我能做到,庄主是否还是会兑现该诺言?” 令狐源顿了顿,她略带着兴味地看着楚雪熙:“哦?如此说来,你以后是甘心去伺候我的贵客了?” 她刻意羞辱,但见楚雪熙只是垂眸而抿唇不语,于是便又冷哼一声:“我师妹说了,你实在让她提不起半分的兴趣,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雪熙公子。”她如今对锦瑟印象极好,自然觉得楚雪熙这般人物压根就配不上她。 “雪熙恳请庄主再给一次机会,我定会全力以赴,让贵客满意。” 他说的如此主动,到让令狐源不得不重新审视起他来了:“雪熙公子,你好歹也曾经算是江湖上冰清玉洁,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如今反倒如此?我令狐源可真是佩服。”说到最后,显而易见便是嘲弄了。 “雪熙自是有恳求的。”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雪熙自知不得庄主喜爱,如今又是残花败柳之身,愿意为庄主解忧,但求庄主在江湖上给雪熙一个好的名分和地位,让楚家,重现几分昔日辉煌。” 这就对了,令狐源微眯着眼想到,到她后院里的男人都是有着他们各自的目的,只有诚实地提出合适要求的,她才会酌情对待,像那些做梦想着要爬上正君位置,日后将整个飘雪山庄都握在手中的可笑之人,就该清醒一点。 “很好,看来你如今也学聪明了。”她淡淡夸道,让楚雪熙心里不由地产生一丝苦涩,他终于承认自己最初的想法是多么幼稚了。 “你既如此有自信,那我若是让你前去日夜服侍她,你也愿意?“令狐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眸中划过一道精光。师叔的命令无法置之不理,但锦瑟偏生又不喜用最本质的方式来修炼魅术,虽说她令狐源没有修炼摄魂术的资质,但深受荼毒的师父没少和她抱怨过师叔当年的”兽行“。整日里流连青楼,四处留情不说,还总是虎视眈眈地盯着师父的后院,就为了磨练自己的红尘心。 修炼摄魂术之人,必须以情入道,以心证道,正因为堕落红尘,让自己刻意历经情劫,才会游刃有余的让自己变成一个表面有情,实则无情的魅术高手。也因此,师父总是耳提面命的提醒她,若是将来师叔收了弟子,可千万记得一定要交好或者绕道而行,不然很容易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江湖上的人不懂这门异术的可怕,但师门众人知道却也三缄其口,得罪谁也没有得罪摄魂术高手可怕啊,一个不小心就中招乃至干出连自己都不记得的丢脸事都算是好的,摄魂术高手杀人于无形绝非虚言。幸好它入门条件实在苛刻也没几个人有那资质修成,如今据她所知也就师叔这一个奇葩,否则的话,天下恐怕早就大乱了。 令狐源想到这里,再度庆幸师叔的远见卓识,所幸她这么多年来始终谨守师尊的教律,没有胡乱传授,到了花甲之年才好容易收了这么一个品性纯良的师妹,既然如此,她心里也是希望锦瑟能够好好学成这门本事,除了能安慰到师叔这颗老怀寂寞的心,也能成为她这般俊秀人才日后的自保手段。 想到这里,令狐源看向楚雪熙的目光不由更锐利了。就让他成为自己的师妹试金石吧,若是做得好,她不介意给他想要的江湖地位与名利。反正那对她令狐源来说,都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很好,你既有心,我也不会忘记承诺你的话,若你果真能用手段引得我师妹为你神魂颠倒,除了正君之位,我令狐源自然许你想要的。” 楚雪熙身躯微微一震,躬身应是,这一刻,他恭敬的犹如令狐源的下属,再也生不出半分的异心。 “不过,我师妹的确对你没有兴致。她说过,对于不喜欢的人,就算对方脱得赤条条的在她面前,也不会让她有一点感觉。” 楚雪熙身体僵硬了,他再一次想到了前夜的经历,感受到莫大的羞耻,令狐源似乎看出了他深受打击,又补充道:“你也不用气馁,你的姿色并不差,只是我这个师妹心有所属,又是个不易受诱惑的人,当然,最终还是要看你迷惑人的本事。”言罢,她挥挥手让他退下:“下去吧。只要你乖乖听话,以后你还是我飘雪山庄的雪熙公子,我令狐源没那么多讲究,日后只要你心思收敛了,我还是会许你好处。” 此时的锦瑟尚还不知道令狐源的“一片苦心“,她仍然在埋头钻研秘籍,预备在便宜师父过来的时候有所交代,虽然没按她所说的恶俗方法去做,但好歹她也是努力学习了不是。而另一方面,她也拜托了令狐源为她修书一封送至京城王府,告知素衣她即将在路上耽搁余月,而为了安慰他哄他高兴,随信她甚至还精心画了一副栩栩如生的林素衣画像,画旁边,是她当初在秦家被逼无奈为素衣所胡乱提的诗句,如今时过境迁,锦瑟终于兑现了当初的诺言,心境更是早已不同了,落笔题下最后一句话“我心扉石,不可转也”,如誓言一般宣告了她内心的真情,直是甜蜜中带着一缕思念,足以令见者动容。然而,锦瑟所不知道的是,当初所有她出使君傲时给素衣的书信其实全部都被秘使转呈倒了女帝的桌面上扣下,但唯有这一封从飘雪山庄送出的,尚有希望到达锦王府,只是她不知道如今林素衣被林家强行留在了林府,接到此信的必然是秦若临,后者看到后会为此作何感想,锦瑟不知道,也完全不可能想到。而这同样也给予了她未来回京后的波涛汹涌埋下了伏笔。 三个月的研习,锦瑟不求自己能有多大的能耐,对于摄魂术的威力,她目前也仅仅只是停留在可以自保的想象中,却不知若她真的应用得宜只怕未来连一国根基都可以动荡,但至少眼下,她只是以最简单的心思想着能为素衣和自己多一份未来的保障罢了。身在女尊国,她不得不肩负起女人为天所应当承担的责任,虽然她的前生观念深植入心,但她绝不是个懦弱之人。 若说楚雪熙的心思令狐源很好看透,但锦瑟就不然了,也许前夜的经历对她来说只是等于被逼看了一场美少年的脱衣秀,但对楚雪熙来说却等于莫大的侮辱,至少在心理上,他被锦瑟的不动声色狠狠地伤害到了。 这种感觉使得令狐源对他的蔑视而引出的愤怒如今也被他迁怒到了锦瑟的身上,带着这种莫名的心绪,楚雪熙精心打扮,调整好心绪来到了锦瑟的院落外。 锦瑟此时正紧闭房门,埋头反复参详音魅术,却听得门外一记轻声慢语,“楚雪熙求见大人。恳请大人赐见。” 那声音柔软而多情,与低吟的语调结合的恰到好处,教人听了就产生无限联想,这顿时就让锦瑟生出了不少灵感,不由自主之下,便参照着秘籍上所示的心法回了一句:“进来吧。” 楚雪熙刚出声不久,就听得房内传来锦瑟的这一句轻言细语,这声音柔和得很,随着那三个字,仿佛平静的海水刷过细沙,又似微风轻抚过杨柳,远胜他刻意做作的柔媚,似羽毛轻触心弦,带出无数波动,既清雅高贵,又似隐隐带着一种迷惑人的气韵,令得楚雪熙整个心都是微微一荡。 收敛心神,楚雪熙莲步轻移,跨步入了室内,锦瑟早已在他来时便飞快地戴上了银色面具,再度扮演起了高深莫测的令狐源师妹的角色。如今再见到眼前的少年时,她也不由赫然,毕竟自己一把岁数了,却是又看了人洞房,又看了人跳脱衣舞,眼睛吃了美少年两次豆腐对方却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实在有些尴尬。 楚雪熙微微抬眸,窗外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美好的弧度,如芙蓉花般惹人垂怜。他俯身,对着锦瑟恭敬道:“雪熙见过大人。” 锦瑟并不知道自己刚才已经无形中使出了音魅术,她仍是习惯成自然地用同样的秘籍上的内功之法出声道:“你来见我,有什么事么?” 楚雪熙心里此时还在诧异他身体上的反应,昨夜他毕竟没有听过锦瑟的声音,如今在她的音魅术影响下,他的心竟然噗通噗通跳得飞快,几乎难以抑制。 “庄主昨夜曾吩咐让雪熙好好伺候大人,奈何雪熙不入大人的眼,如今只能将功折罪,亲自过来服侍大人起居。” 锦瑟皱眉:“这是令狐源的意思?”令狐源,你的节操呢,是不是又被狗吃了!! 见她胆敢直呼令狐源的姓名,楚雪熙更是不敢怠慢,平静地回道:“是,庄主已将雪熙赐给了大人。”他飞快地抬头看了锦瑟一眼,可惜看不到她面具下的神情,“还请大人勿嫌弃雪熙。” 她压根不是嫌弃,而是怕麻烦好不好,多个人在这里,岂不是连面具都不能摘了? “好吧。”她有些不甘不愿地回答,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无事不必进我的房间,出去吧。” 锦瑟心里正在天马行空地想着秘籍上的修炼之法,自然没有什么心思应对,楚雪熙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松了口气,自己主动送上门来本以为必然会得到一些羞辱,却不料锦瑟似乎压根就没把他放在心上,只字未提昨夜他的荒唐之举。 这一瞬间,他对锦瑟的真容产生了无限的好奇。他可以轻易地感觉到,这个女人并非是和他玩欲擒故纵的把戏,而是真正对他没有一点点兴趣。 犹豫了半晌,楚雪熙并没有离开,而是试探的问道:“大人是否,对雪熙丝毫看不上眼?” 锦瑟想了想,想到他极度杯具的那一夜,于是心软的毛病就又犯了:“你很美,很…诱人。”她违心地说着,所幸脸上有着面具让人看不出,“不过我家中已有夫君,实在不好在外风流,这不是你的错。” 楚雪熙万万没有想到锦瑟居然说出这一个理由来,一时间不由愣住了。 想了想,锦瑟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昨夜,咳,我被令狐源点了穴,总之你别想得太多,我会忘记我所看到的,你不必放在心上。”其实你比这更暴露更激烈的样子我都看过,她在心底里补了一句。 因为始终记挂着修炼音魅术的章节所说的,初期必须随时养成习惯,尝试用心法发声修炼,再加上楚雪熙似乎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因此每一句话,她基本上都用上了音魅术,却不知她本身如天籁的声音资质配上这样的功法简直就是珠联璧合,若是便宜师傅在此一定会很欣慰地想,真是磨刀不误砍柴工啊,只是这异术对普通人不该随便使啊,若是不控制好幅度没几个人受得了啊,不然当初老妪也不会提议要令狐源这样一个心志坚定的人过来陪练了。 楚雪熙的脸渐渐地红了起来,在锦瑟音魅术的影响下,再加上自己本身目的不纯,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对锦瑟绽开了一抹极其妩媚动人的笑意,那缓步走来的娉婷姿势仿若三月艳丽的桃花,满满的都是风情。 然后,他长腿一跨,直接坐上了锦瑟的腿还勾住了她的脖颈,让锦瑟径直傻了眼,朋友,这很重好不好! “那大人今天没有被点穴,可愿意……”说着,他执起锦瑟的手,径直移到了自己的腰上,这主动诱惑邀请的姿态和昨夜好像被人逼着不甘愿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锦瑟无语地抽回自己的手,嘴角抽了抽:“雪熙公子,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去?” 她说的很是客气,但楚雪熙显然不以为意,反而得寸进尺地更朝锦瑟身上依偎而去:“大人又何必想那么多,如今大人不是在家中,又何必顾忌那么多。” 被他这么一靠,锦瑟本能的朝后就躲,于是两个人都危险地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 锦瑟眼明手快地扶着桌边,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但楚雪熙坐在她的腿上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掌握好平衡的,他手脚并用地紧紧抱住了锦瑟,这期间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则不小心摸到了她的前胸,好容易两个人都稳住了,楚雪熙犹疑地感受着手下的柔软,失神了片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左手放在了哪里,想了想干脆直接放在了上面不动,还对着锦瑟柔柔一笑,而面具下锦瑟的脸早已忽红忽白的像个调色盘一般。 在这样诡异的姿势下,两人一时间都忘记了说话,锦瑟不知道是不是该直接把这个色狼楚雪熙直接给踹下去。深呼吸了两口气,她还是文雅的一把抓住他不安分的手,慢慢拉开:“雪熙公子,你还是出去吧。” 感受到她语中隐含的怒意,楚雪熙不知为何,原本沸腾的心绪也渐渐平稳下来,想到方才的放浪形骸,自己当先感觉到了一丝羞愧. 当即从锦瑟的腿上起身,他慌乱道:” 请大人恕罪,是雪熙失态了。” 锦瑟没法和他计较刚才那安禄山之爪的问题,她有些苦憋地挥挥手:“出去吧。”这时候,她不由自主地又恢复了平日里在宫中的皇族气度。 楚雪熙抬头看了她一眼,静静退了出去。总觉得眼前的女子,一举一动丝毫不若令狐源那些江湖人一般粗鲁,反而带着几分读书人方有的雅致。 这样的人,竟然是令狐源的师妹?楚雪熙心头涌起淡淡的困惑。 之后,锦瑟和楚雪熙相安无事的一同待了两天,逐渐的,这两天让他发觉到更多不解的事,如这个奇怪的女子总是足不出户,对他态度很是客气但分明透着疏离,偶有时候,他隐约觉察到她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眸光没有欲/望却有淡淡的怜悯和同情之色,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对于江湖人来说,男女之间的事情有时候远没有权贵之间的规矩和讲究,男子丧妻可以改嫁,不需要从一而终,女子的侍宠偶尔被转送来转送去也是常事,也有不少敢爱敢恨的江湖男子自动求去,不怕背上一个被休弃之名,但楚雪熙不然,他自诩为世家清贵公子,既从小熟读男戒心中深存礼义廉耻的观念,却又宁可将自己的美色作为自己最大的武器而谋求前程。在他看来,以令狐源如今的江湖地位,这女子作为她的师妹,自然也绝非寻常人。在令狐源面前,他已经全然失去了自信,良禽择木而栖,若这女子有意,他也不会委屈自己,只是这一次,他要更擅用手段与美色,好好谋划,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他甚至琢磨好了要如何半推半就,让对方对他产生最大的依恋,可教他失望的是,锦瑟分明没有表现出半分对他的兴趣和渴望。 三日之期已过,便宜师傅竟还未出现,想来是被什么事暂时耽误了,锦瑟翻来覆去钻研的魅术秘籍却自觉已有了不小的进展。 音魅术修炼已进入正轨,但不知为何,当她第一次试探着在令狐源面前使出来的时候,令狐源直接抖了一下,眼睛眉毛都没摆正位置。 “师妹,你这魅术真的只修炼了三天?” “确切的说是音魅术这一章……”锦瑟纠正她,随即期盼地问道,“如何?” 令狐源高深莫测地盯着她,思忖着自己是否要说实话,最后,她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师妹,以后没事可别在外人面前用这招……“ 绝对会闯祸的,红颜祸水啊,长成这样,声音还搞的那么勾魂。 锦瑟清了清嗓子,又试着用另一种及其温柔的声音说道:“那…现在这样如何呢?”有没有正常一点? 令狐源无语望天:“师妹,你绝对是缺男人了……”这声音温柔的简直可以溺死个人,听得人心头痒痒。 “去……”锦瑟狠狠地推了一把令狐源,顺带白了她一眼,“师父让你陪我修炼,你就是这么干的?” 也幸亏我定力强点啊…令狐源边擦汗边想道,“师妹,说实话,你真的很有天分,但是还控制不好力道,就如同一个力大无穷的人刚开始习武,用吃奶的力气去砍柴,那真是浪费了,杀鸡焉用牛刀?你应该要擅于控制,随时都收放自如,达到不同的功效,如此才是真正的音魅术。不过,也有可能你天生是个好性子的人,声音又雌雄莫辩,清丽婉约。武道一途就是如此因人而异的,在你的身上,音魅术就变得极其勾人和摄人。” 令狐源说的话不能不说是极其有道理的,锦瑟点头应是。随即切入正题问道:“师姐,你干么让那楚雪熙来伺候我?我住在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整天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就会想起那一夜他被令狐源吊着狠狠□□的场面,实在是太冲击锦瑟纯情的小心灵,让她无数次面对他都有种做贼心虚的不适感。 “你不喜欢他?那我换一个人。”令狐源很爽快的误解了,“之所以是他,只是我觉得滋味不错,本来想送你尝个鲜…你不知道这种原本高高在上的大家公子,越是心底里清高自傲的,折辱起来越有味道…那痛苦中又带着几分不甘的呻/吟声,那挣扎而无助的表情,实在是叫人欲罢不能,销魂蚀骨啊,爽的是……” “停停……“锦瑟直接制止了令狐源接下去的滔滔不绝,“师姐,我说你这又是何必,他也不算什么十恶不赦之人,你这般羞辱他,万一他一个想不开。” 令狐源哈哈一笑:“我的小师妹哟,你太不了解江湖上的男人了,这可不是你们宫里娇滴滴的公子哥们可比的,放心吧。话说你也不是没看过他的身子,如何?又白又嫩吧,告诉你,摸上去手感颇不错,动情时叫起来更是有几分味道。”她说着,还舔了舔嘴唇,显得意犹未尽,显然又想到了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上去了。 锦瑟的下巴直直抽搐,怎么她和这令狐源就是无法在一个正常的频道上沟通呢? “还是说正题吧,师姐,你不如替我先看看这段内功心法,我始终参详不透。”说着,锦瑟又将魅术秘籍中的一段文字翻给了令狐源。 说到武功,令狐源马上就又变了一个脸色,显得十分郑重严肃,让锦瑟几乎无法适应她的切换速度。令狐源飞快了阅览了一遍,忽然就邪恶地笑了:“师妹?你看不懂?” 看到她欠扁的笑容,锦瑟直觉接下去的不会是什么人话。毕竟,令狐源的狗嘴里从来就吐不出象牙。 “师妹,你可知男女双修之法?” 第121节 锦瑟的眼睛变直了:“这……这是双修之法?” “自然不是!”令狐源答道,锦瑟刚想松口气,却又被令狐源下一句给吓得跳起来。 “但是也相差不远。”令狐源看她抽搐的样子不由有些无语,“师妹,想必你还没有参透何谓魅术的精髓吧,魅惑众生者,自然是能勾起人心中最深的欲念,七情六欲皆在其中,你若是自己无欲,不懂得何谓欲念,又怎么能在言行举止上拿捏得住别人?故此,修炼魅术者必然要以身证道才行。” 令狐源觉得师叔以后绝对得对自己好点,她完全是尽心尽力地在教导小师妹了,虽然有些刻意曲解和夸大,但反正猜猜也是差不离的门道,任何武功都是需要反复的实践和熟练的,练剑者必然被剑划过,用鞭者也肯定会被鞭子伤过,不经一番磨难哪里能修成正果。再说师妹又不是男人,既能大享艳福又能修成魅术心法,虽然同样很辛苦的需要在不断的欲望历练中沉浮,但那有什么不好的? 锦瑟咽了口口水,对着令狐源干巴巴地说道:“师姐,不如这样,你先和我简单解释一下,我需要如何背诵这段口诀,然后修习吧。” 反正修行之路各得其法,她完全可以自给自足的修炼,她就不信了,难道练魅术就非要干出点天怒人怨的荒唐事? “也好,那你先气沉丹田……” “丹田在哪?” “……”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是争分夺秒的在写文,码字完了还要修改。时间不够用啊。 另外发现收藏率降低了,是不是最近我写的过于h了? 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已经十天了,那便宜师傅居然还是没有出现,锦瑟有些抓狂,说好三个月的,如此这般是预备让她自生自灭? 令狐源却很高兴,师叔不来,她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只差没哼两首歌庆祝一下。见锦瑟一人闭门练功颇为无聊,不由提议道:“原本我是预备等师叔来了再带你一起去见见我家那口子的,不过既然如今师叔有事耽搁了,我就先单独介绍你认识认识吧,免得日后你在我这里遇到了脸生。” 锦瑟自然是无异议的,不过她心里明白自己其实早就在杨过的身后见过令狐源的正君程荣了。 说起程荣,令狐源便一改先前谈到小侍时那种猥琐不堪的语调和表情,而是十分惆怅地感慨道:“想当年我令狐源一无所有,也就他愿意不惜下嫁,跟随着我吃苦,这些年我始终记得这份恩情…” 既然如此你还娶了那么多小的,锦瑟在心底腹议道。 “说实话,那些后来娶进来的对我来说也不过就是些玩物罢了,哄得我开心了,我就赏赏他们想要的,若是有异心了,我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然后,令狐源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让锦瑟很无语的话来,“男人是不可以宠上天的,否则一个个都要上房揭瓦了。”顿了顿,她还意犹未尽地感叹道,“所以说师妹,我们两个其实是同道中人啊。我对我家正君之心和你对你家那位可是完全一样。” 去你的同道中人,一样你个鬼。锦瑟很想喷她一脸口水,想想还是忍住了,没必要和令狐源较真,否则说下去那话题铁定又要歪楼到某些地方去。 两人到达正厅时,程荣正在和几个令狐源的小侍们说话,令狐源对程荣的敬爱是刻在骨子里完全不加掩饰的。因此那些早已熄了妄想但又想让自己日子好过一点的男人们,自然知道讨好正君的重要性,时不时的就会过来对程荣嘘寒问暖,表达着自己的本份。虽然未必都出于真心,但至少他们知道,若是正君对谁不满了,令狐源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入了地狱。 锦瑟和令狐源的入内,不咎是让所有人都愣了愣,程荣从未见过令狐源如此郑重其事的带人过来认识,不由也是正襟危坐,面上露出十分亲切的笑意,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令狐源是个女尊世界的大女人,自然没有这些后院男人的想法那样弯弯绕绕,那些男人们看到她,迫于她平日积威也都一个个紧张得噤声不语,令狐源的“淫威”早就深入人心,唯有其中同样刚入门只比楚雪熙早三个月的如烟抬头偷偷打量了一下正带着银色面具的锦瑟,猜测着她的身份。 “闲来无事,他们都是来陪我的,你啊,何必那么凶,又把人给吓着了。”程荣打着圆场道,他知道这种时候,令狐源无非是为了给自己做面子给排场罢了。果然他这么一说,令狐源脸色便缓和了不少,“既然正君开口了,那你们就留下吧。”一边说着,她一边将锦瑟请到自己的主位下首,对着她呵呵笑道,“随便坐吧,在我飘雪山庄,不必跟我客气。” “庄主,这位是……”程荣的目光转向锦瑟,令狐源如此亲热的态度,猜测来者身份必然不凡。 “这位是我的师妹,现在暂住飘雪山庄内练功。” 程荣闻言,对锦瑟客气的点头颔首,又问道,“不知师妹住得惯么?可有人伺候?“ 令狐源端起茶盅喝了口茶,在锦瑟之前已经随口应道:“我已让雪熙公子前去照顾了,正君不必费心。” 锦瑟顿时很想抚额,令狐源这个没心没肺的,这种这么有歧义的话一出,果然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程荣更是来不及掩饰自己的诧异,楚雪熙才入门几日罢了,在飘雪山庄他也算是后院中极为显眼年轻的美人了,就算只是极少的几次惊鸿一瞥,程荣也知道这雪熙公子出身大家,容貌不俗,想不到就被令狐源轻飘飘地拨去伺候她师妹?令狐源居然如此舍得,看来这雪熙公子定然是哪里犯了她的忌讳。此时,如程荣一般想到的这一节不在少数,几个男人包括如烟都是微微心惊,不敢出声。令狐源在所有人面前毫不在意地把这个话说出来,显见得她是真的一点没把楚雪熙放在心上。 令狐源放下茶盏,见程荣如此神情,不由笑了:“你有话但说无妨。” 程荣想了想,斟酌着用词婉转问道:“庄主,这雪熙公子是否愿意?” 令狐源冷哼一声:“不愿意也得愿意,入了我飘雪山庄的门,还能由得他?” 锦瑟又有了翻白眼的冲动,令狐源这盆脏水泼得她也太冤了,思及此,锦瑟终于开口澄清道:“其实师姐只是让他过来伺候我的日常起居,并无其他,我也是受宠若惊,不如还请正君为我随便拨两个下人过来……”她说话时的语调与用词都及其文雅,且声如天籁,一时间,程荣和厅里的几个人,都不由静默了片刻,这或许也正是修炼魅术的某种后遗症,如今锦瑟虽然经过多日练习,已经懂得如何适当的控制,但毕竟开始涉及魅术心法,相得益彰之下,全身的气质都开始发生了一定的转变,带到了声音上也有了一丝魅惑常态。如今她要么不开口,但凡她开口,必然会引人注目。 “这怎么行……”令狐源又粗嗓门地嚷嚷上了,“能来伺候师妹你是他的福气,莫非他还不情愿?师妹,他若是做的不好,我这里还有其他人,你尽可以随意选。” 闻言,不少人周身都是一僵,整个大厅顿时噤若寒蝉,一个个都把头垂得低低的,生怕令狐源强行要求自己前去伺候别的女人,毕竟这些男人们还是有着基本的廉耻观念。 锦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粗糙的女人,有你这么添乱的吗?反倒是程荣看出来了锦瑟的不自在,微微笑道:“庄主,不如还是听听师妹的意思再说。” 锦瑟无奈地摆摆手:“算了,就楚雪熙吧,不用换人了。”平白无故的又害人,瞧瞧这些男人们暗地里松口气的样子,令狐源你这是干的什么混帐事,锦瑟心里暗骂道。 令狐源却乐了:“我就说你会看上他,这雪熙公子的滋味可不是寻常人能品尝的到的啊,师妹,你回头可得好好谢谢我。” 尼玛,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锦瑟几乎要仰天大吼了。 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如烟微微扬起唇角笑了,楚雪熙,你也有今天。 楚雪熙不知道,其实早在他入府前,如烟就已经和他有了交集。在江湖上,如烟的姐姐曾经也是鼎鼎大名的雪熙公子的恋慕者之一,奈何她和如烟一样,庶出不说,亲生父亲又地位卑微,但她对楚雪熙的心,却是一片真挚毫无半点瑕疵。 如烟恨楚雪熙的地方便在此处,你既对人无意,又何必要给人希望,仅仅只是为了践踏着别人的真情为自己扬名?如烟的姐姐最终看透了楚雪熙对她的利用之意,黯然远走他乡,如烟和自己的姐姐自小相依为命,感情极为深厚。因此,在得知楚雪熙即将也嫁入飘雪山庄时,不由觉得真是老天助他。他刻意在床底间极尽讨好取悦令狐源,不着痕迹的说了许多楚雪熙的陈年旧事,吹了不少枕头风。令狐源只要不是涉及正君利益的事情,从来都把这些当成男人间的争风吃醋对待,虽然如烟的小心思她不需要彻底看透,但她是何许人也,只要联想到楚雪熙当日勾引她的手段,便也能揣摩出几分真相,从而把如烟的话听进耳中。 因此,楚雪熙的杯具,有一部分不得不说也是如烟造成的。 如今,楚雪熙越是卑微凄惨,如烟就越是高兴,越是幸灾乐祸。在他的想象中,楚雪熙现在人尽可妻,原本的高高在上荡然无存,那都是报应。 “令狐源,你给我滚出来,今天我司马铭该和你好好算算账了。”这个时候,门外不远处忽然就传来一声大喝,让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司马小姐,庄主如今正在会客,还请至偏厅稍候容我等通报。” “等个屁,我司马铭今天来不是和她叙旧喝茶的。令狐源,你个孬种,看到我司马铭来了也不敢出来一会是不是?” 令狐源皱了皱眉,这司马家的大小姐可真是阴魂不散,其实,自那日喜宴入洞房之后,她的下属就将司马家对楚雪熙仇恨的原因汇报给了她,令狐源因此对楚雪熙的手段更是有了深刻印象,外表柔弱,内在狠辣,这可真是一朵罂粟花,所幸他是嫁给了自己,若是嫁到普通人家,就这心性手段,恐怕没几个人够看,这也是令狐源屡次折辱楚雪熙的原因之一。不过如今楚雪熙怎么说也算是她飘雪山庄的人,江湖可不是个纯讲理的地方,有时候甚至是谁的拳头大谁就是理,楚雪熙不管在外做了什么,作为飘雪山庄的人她令狐源是必须庇护的,何况令狐源又是个护短爱面子的人。 作为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飘雪山庄的这些普通下人自然拦不住司马铭,而令狐源也懒得让自己的下属出来阻拦,于是司马铭便显得很是轻松毫无顾忌,大摇大摆地进了飘雪山庄。 今天她孤身一人前来,身后没有任何跟班和帮手,十分胆大包天,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飘雪山庄的守门人当她当成是普通上门的访客带进偏厅的原因,这说明司马铭也并不傻,不会做孤身硬闯的傻事,不过等进了偏厅,她就暴露了嚣张的本性,存心要激令狐源出来一见。 “司马小姐,你未免也太不把我令狐源放在眼里了。”令狐源不满地说道,“这里可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撒野的地方。” 司马铭如今明明是在令狐源的地盘上,可她的气势却也丝毫不弱:“那你把楚雪熙那贱人交出来,我自不与你纠缠。” 令狐源冷笑一声:“我飘雪山庄的人,也是任凭你想拿就拿的?” 司马铭用力一拍桌子:“你不交出他来,我今日就和你没完。” 两个人又是一阵剑拔弩张,互相站着狠狠地瞪着对方,正值此时,锦瑟开口了,她的声音婉转而清丽,慢声细语中流转着丝丝的蛊惑之意:“两位何必如此焦急,不如先坐下,把事情说开了看看如何解决。” 不知道为什么,锦瑟的话语犹如一阵清泉,令闻者舒畅,霎时间就把两人心头的怒火给浇灭了。 原本起身预备一言不合就立即动手的令狐源缓缓地坐下了,司马铭也同样冷哼一声,爽快地一掀衣服下摆,径直在下首的位置落座,所有人都以为是两人将锦瑟的话听进去了,唯有正君程荣诧异地看了锦瑟一眼,若有所思。 锦瑟因为曾经躲在楚雪熙的新房内听过壁角,自然心里也和令狐源一样清楚司马铭上门来的原因。既然刚才是她开口做了和事佬,那这个问题自然只有由她来起头了。目光转向司马铭,锦瑟客气地道:“司马小姐,论理我不该多问,不过如今我毕竟也住在飘雪山庄,很想为两位调停一下,不知阁下带走雪熙公子以后会如何?“ 司马铭毫不掩饰恨意地冷声道:“自然是让他也尝尝被人羞辱的滋味,我还要将他扒光了衣服,直接吊在司马家的城门口,让过往行人都好好地欣赏欣赏雪熙公子的春光……” 闻言,厅里不少人都是打了个冷战,不知内情的,都觉得司马铭实在太恨,如此对待一个如花似玉的男人,也太辣手了。 令狐源的脸色沉了下来:“司马小姐,你就如此肯定我会让你带走我的人,真答应了,我令狐源以后还如何立足江湖?” 她自己动手教训飘雪山庄的人是一回事,别人就是另一回事了。否则必会有人嘲笑飘雪山庄欺软怕硬,连个嫁进来的男人都护不住。 锦瑟知道这是一个死结,楚雪熙当日做的实在太狠,他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偏偏世上又没有不透风的墙。如今司马公子声名受损,数度在家想不开要自尽,被司马家时刻派人看守着,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他总不见得孤独终老或是出家,司马琴的一辈子,算是彻底地毁了。不过女尊世界的女人们,终究还是顾念亲情的多,虽然自家的小弟名节尽损,司马铭也从未想过让他自尽,反而是极力照看,并始终念着要为他报仇。 司马铭也很懂得江湖上的一些规矩,她直接提议道:“令狐源,我也不和你绕弯子,楚雪熙是我司马家的仇人,我今日是必定要带走的,你若是觉得不便,大可以先休了他,待他和你飘雪山庄没有半点关系了,我再随意处置,如此,也不会落了你令狐源的面子。” “你当别人都是傻子?”令狐源不悦道,“我前脚刚休了他,你后脚就把他带走,我令狐源成了什么人了。再说楚雪熙能不能带走,你如今也不能只问我一人。”说着,她的眼神瞥向一旁的锦瑟。 锦瑟却是有些郁闷,心道,你看着我做什么?关我什么事。 而正因为令狐源这大老粗毫不掩饰的询问眼神,厅内的男人们也都看向了锦瑟,每个人都好奇她是不是会保下楚雪熙。而司马铭看到众人的眼色则有些不解,同样看向锦瑟,一时间,她成为了众人的视线焦点。 锦瑟心里暗自叫苦,叹口气,她客气地司马铭商量道:“司马小姐,令弟的遭遇我十分同情,不过如今这雪熙公子…在我这里,所以……。”锦瑟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推脱,她虽然也不赞同楚雪熙的手段,但同样也不愿意看着他被司马铭带走如此羞辱,可司马家也很无辜,锦瑟顿时被难住了。她不是安澜和子雁,解决不了这种棘手的事务。 司马铭听了锦瑟的说辞,很快地也朝着某种方向领悟了:“令狐源把那小贱/人送给你了?哈哈,那楚雪熙不是很傲么,出嫁不过才几日居然就落的这个下场,好,好!我现在可真想看看那贱/人的嘴脸是个什么颜色。”她越想越是痛快地拍着腿,旁若无人的哈哈大笑。 锦瑟已经懒得解释了,她心说你还没看到人家的洞房夜呢,不然你肯定会更满意。 “请问这位小姐如何称呼?” “她是我的师妹,至于名字,你他妈也配知道?”令狐源此时难得聪明了一下,她毫不客气的直接把司马铭的问题给打发了,惹得后者脸色更为难看。 “令狐源,我今天上门来就是和你要人的,你如今这架势,是摆明了要和我杠到底?” 说着说着,两个脾气都很火爆的女人顿时又回到了最初针锋相对的状态。 令狐源当着一票男人的面,哪里会弱了半分气势,她亦也瞪圆了眼睛,气冲冲地道:“你一次又一次跑来和我捣乱,我令狐源难道还能给得出好脸色?” 司马铭也不纠缠这个话题,她又提议道:“现在既然大家话也说开了,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你既然能把那贱人送给别人,那就同样也请你师妹转送给我,我司马铭给你再送三个美人过来,补偿你的损失。” 令狐源冷嗤一声:“我把人送我师妹那是因为师妹是我令狐源自家人,你司马铭算什么,我连根草都不会给你。” 司马铭气得脸色发红:“令狐源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司马家可也不是好惹的。” 令狐源其实也很清楚的知道,今日司马铭过来提出的几个建议,其实都已经算是让步在和她商量了,她自然也不好把事情做绝,于是干脆开口提了一个新的建议:“我看我们也别婆婆妈妈的说什么道理,拳头底下见真章才是,不如就我们两个好好打一场,你司马铭若是能胜了我令狐源,今日你就把人带走,我令狐源绝无二话。” 作为江湖中的顶尖高手,令狐源对于自己的武功是极度自信的,她甚至还主动退让道:“我让你十招,免得人说我以大欺小,怎么样?”一边说着,她一边站起身,捏着自己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锦瑟无语地看着她,姐姐,用得着这么打击人么,你那语气表情分明是说,我就算让你一百招,你司马铭也一样被我虐啊。 司马铭脸色难看地看着嚣张至极的令狐源,她不傻,当然知道真的打起来,她铁定无功而返,就如同数日前的喜宴一般,没有一点悬念。眸光转向一旁的锦瑟,她忽然计上心头:“既然楚雪熙如今已经给了你师妹,我要打自然也该是和你师妹打,若是我赢了,就把那小贱/人交给我,怎么样?” 这下轮到令狐源被难住了,锦瑟整个处于木然的状态,这是要玩死她的节奏吗,让她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去和一个高手决斗,这不是分分钟就能弄死她吗? 区区一个楚雪熙,令狐源哪里会在乎,可面子问题大过天,飘雪山庄的人,怎么可以输给司马家,哪怕是自己柔弱的小师妹。 “好,我替师妹答应你了……”锦瑟愕然地转头看向令狐源,被面具盖住的脸让人看不出神情,正要开口却又被令狐源一把按住,后者甚至还刻意摆出一副稳操胜券的表情与语气说道:“师妹,不必客气,就用你平日里的三分功力即可。” 说着,她还朝锦瑟做了个诡异的微表情,而更诡异的是,锦瑟瞬间就读懂了那厮的意思。 令狐源是在说:揭开面具,就用你修炼的魅术,玩死她丫的。 第163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锦瑟简直都快要给她俩跪了,人司马铭大好青年,那肯定自小习武,而她玉锦瑟,刚修习魅术才半个月,这有的玩吗?相较于锦瑟的毫无自信,令狐源此时却有不同的看法。作为锦瑟的御用陪练,她每日荒废无数大好时光被逼无奈地不断指点和教导锦瑟,把她一个练武白痴,硬生生的教会了内功心法的修炼,为此还渡了一缕自己的精纯真气给她打基础,简直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模范好师姐啊。这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日千里,日益精进,从声音眼神,到表情动作,乃至最后千变万化的神韵,那简直是叫人惊艳。 当然,任何武功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哪怕是以天赋为门槛入门的摄魂术,锦瑟的条件与心性无疑都是最好的,她心无旁鹭,修炼时不受心法本身的蛊惑影响,十分的专心致志,但终究时日尚浅,真正对上有防备的人,那铁定要吃亏。 但前提是,有防备的人……司马铭有么?没有。 为了以示公平,她甚至还把自己惯用的长鞭收入了怀中,大大咧咧地道:“刚才令狐源说要让我,那我如今也让你十招,如何?” 在她看来,锦瑟那内息实在是薄弱的可怜,一看就是刚习武不久或者大病初愈。先前令狐源还仗着武功高强鄙视她,如今她也刻意说了同样的话,自觉找回了几分颜面,一派洋洋得意。 “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既然要让我师妹十招,可就要说话算话,别让人笑你出尔反尔。”令狐源急性子地盖棺定论,然后她对着锦瑟心虚地笑了笑,带着商量的口吻道,“小师妹,如此就拜托你了啊。” 令狐源此人一向张狂霸道,何曾对谁小心翼翼地哄过,因此她这态度一出,居然人人侧目,感觉到鸡皮疙瘩无数。 第122节 锦瑟有种被逼上梁山的感觉,无奈地看了令狐源一眼,她缓缓地站起身走入厅堂正中,那一举一动,无不透露着某种令人心悸的韵味,使得整个人都散发淡淡的暖意,教人一看再看,柔和得令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司马铭不知不觉地就放下了心防,甚至有种即使自己输了也不忍心为难此人的念头,她爽朗地一笑,亦也站起身,走出正厅来到宽敞的外院,拱手道:“小师妹,请。”或许是受到了一丝魅术的影响,她居然也亲热地用了“小师妹”这样的称呼。 司马铭不知道,从锦瑟起身的一刻起,她就毫无顾忌地运转起了魅术心法,让无尽的魅惑之力揉合在她的每一个动作中。而她的身姿原本就挺拔窈窕,如竹如兰,再加上如今她行走间的优美姿态,若非女子几乎可用曼妙动人来形容了,偏偏没有人觉得违和,简直是男女通吃,一网打尽。 每个人都不自觉的看着她起身,听到她口中吐气如兰地对司马铭道:“司马小姐承让了,在下武功稀疏平常,只怕不入司马小姐的眼。不过我与司马小姐往日素不相识,如今也并无深仇大恨,不知可否先以琴会友,抚琴一曲以为招待?” 那声音清冷如山泉,又宛如玉兰花般宁静剔透,令司马铭又是觉得心头一热,直觉若是拒绝了这番好意也实在是太罪大恶极,于是便又飞身一跃回到了内厅:“小师妹实在太客气了,好,我们江湖人向来快意恩仇,讲究的就是四海之内皆姐妹,何况我与飘雪山庄也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今日愿先聆听小师妹一曲,之后无论输赢,我司马铭都自甘接受。” 这家伙,也够卑鄙无耻的,令狐源当然知道锦瑟已经在给司马铭下套了,心里阴笑两声,十分的满意。 锦瑟的琴音是随便能听的吗?何况还是修炼了魅术的小师妹的琴音啊,不过为了避免引起司马铭的怀疑,她没有开口让正君和仍在厅堂中的一些男人离开。 正君程荣不知道令狐源和锦瑟心里的如意算盘,不过身为武林人士,他自小习武,从未摸过琴棋书画,于是他对着下首的那几个小侍问道:“你们几人,谁的房中有琴?” 几个人面面相觑,武林中,会琴的公子不是没有,但真正擅长乃至愿意随时闲情逸致抚上一曲的并不多。正值此时,如烟恭敬地上前一步,在程荣耳边轻声开口道:“我听说雪熙公子嫁来时,曾带了一尾好琴,不如让他亲自送了来……” 他这招不可谓不狠毒,显然是故意想要把楚雪熙引到这里,受司马铭的羞辱。 正君程荣没有看出他的用意,他本不像宫里贵族间的那些男人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于是想了想便吩咐一旁的下人,让他们把楚雪熙的琴借来,并特意低声嘱咐道:“若雪熙公子也来了,静悄悄地让他侯在偏厅外即可,千万别让他被司马小姐看到。” 所幸司马铭没有令狐源的精湛内功,听不到程荣和如烟之间的对话,她还一径地在和锦瑟套着近乎,自觉和她十分投缘,却不知泰半是锦瑟的魅惑之术的作用。 “真看不出,小师妹竟然擅琴,我们这些粗人们,可就一窍不通了。” 令狐源鄙视地看了她一眼:“我家小师妹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当然差得远了。”说话间,与有荣焉的自豪溢于言表,好像是在夸她自己一般,司马铭自然懒得和她一般见识。 其实,令狐源这话一出,厅内大部分人都不会当真,觉得她不过是夸大其辞,故意抬高锦瑟罢了,武林中,哪有人有那个闲工夫钻研这些个权贵才玩的高雅玩意,就算是公子们,也不过就是摆个花架子,为了抬高身价而稍稍抚两曲罢了,远远不如贵族公子们那般下苦功磨练,但同样的,他们也没有贵族公子们那么娇贵与脆弱。 琴很快便送了来,仆人们搬来专用的琴案桌椅,摆放在厅外院中,锦瑟走到桌边,潇洒地一撩长袍坐下,此时,她的气质浑然又是一变,方才的丝丝魅惑瞬间转化成了无边的优雅贵气,这如此多变却同样摄人心魂的神韵,让不少人都是瞳眸一缩,莫名的心跳加剧。 犹如见到了老朋友般,锦瑟感概的轻抚着手下的琴弦,那动作温柔得如同是在抚摸自己心爱的情人,让人恨不得就是自己躺在那里。许久,那白玉般的手指按上琴弦,轻拨了两根试了试音,只是一个如此简单的动作,就如同拨动了所有人的心一样勾得人渐渐的有种欲求不满的渴望。 这倒不是她刻意为之,而是一时间心有感触,思及往日的宫中生活,与陪着素衣在王府中弹琴作画的情景,此刻,因她心中情动而引发的魅术,一举一动,皆是潋滟生辉,别有不同,无形中似是感染了所有人,起到了出乎意料的效果。 司马铭亦是为此着迷,心道,也不知令狐源那混球哪来的运气,居然能有这般天人之姿的小师妹。简直就是鲜花插在……呸呸,她又不是男人。 “小师妹,何不揭下面具,让司马小姐好好地结识一番?”令狐源此时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锦瑟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这家伙根本就是惟恐天下不乱,铁定是希望看到她全力以赴,毫无保留的对司马铭来一记狠招。 白了她一眼,锦瑟没有理会令狐源的话,不知为何却让在场众人心中产生了一丝遗憾,此时不单单是司马铭,所有人都已经对她的真容产生了无限的好奇,令狐源更是盼着自己的师妹能给自己好好长脸,可锦瑟深知自己的祸水容颜是个无敌大杀器,除非日后真的遇到需要她全力以赴的境地,否则她轻易不想把自己全部的实力暴露出来。这就和武林高手一样,底牌总是要留待最后的致命一击。 调音结束,锦瑟随意的双手一拔,琴声便悠然响起,如泉水潺潺而流,如落叶飘然而下,点点滴滴,倾诉着无限风光,配合着她此时飘逸而优美的姿态,竟在众人眼里现出一副绝美的景致来。 有不少人都是一脸的惊奇新鲜,万万没有想到令狐源竟真的没有夸大,她的师妹分明琴艺高超,这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显然是早已浸淫其中多年,弹奏时更是周身都萦绕着令人心折的气质。 司马铭亦是如痴如醉,她双眸微闭,嘴角含笑,一副沉醉的陷于琴声当中的模样,谁让锦瑟暗自用了真气,一举手一投足都是朝着她司马铭招呼。这种借助外物,却几乎已经如同音攻一般的音魅术,最大的作用就是使人沉迷,起到催眠的作用,就见琴音中,锦瑟缓慢地轻声吟道:“春风杨柳花满堤,白雪琼枝梅在瓶,山外青山楼外楼,暖风熏得游人醉……”那声音飘渺动人,与琴音相得益彰,衬着她优雅的抚琴之姿,生生地染上了一份仙人之态。她一边用美妙的嗓音带着魅术吟着一边遥遥紧盯着司马铭的眼睛,所有人此时都被她所描述的美景所迷惑了,感觉心情格外的舒畅惬意,司马铭也不例外。 许久,琴音依旧逍遥而清越,悄然而来,慢慢止息,无声而溢,极尽清华。 司马铭第一个醒转过来,赞叹道:“小师妹琴艺过人,我司马铭佩服至极。”众人纷纷点头,锦瑟微微一笑:不以为然道:“不过奏琴抒怀而已,不知听了此曲,司马小姐心中的怨气可纾解几分?”声音竟是异常的动听而扣人心弦,却比方才清远稍许,犹如初冬湖面的微霜,带着一丝丝沁人心脾的凉意。 司马铭含笑点头,就听见锦瑟婉声又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令狐庄主并非不同情司马公子的遭遇,实则她已惩罚过楚熙公子,还请司马小姐念在雪熙公子是个弱质男子的份上,放他一马。” 司马铭皱眉沉思片刻,摇摇头:“对不起,恕我司马家做不到。”比起先前的怒气冲天,如今她能略微思考一下再客气回答锦瑟,已经算是很大的让步,锦瑟自然也不强求,她起身迎风而立,说了句:“既如此,司马小姐,请吧。” 这是预备和司马铭真正的动手了,司马铭神色一肃,亦也步入了庭院中,但临走前,她却又想到了什么转头疑惑地看向令狐源:“方才她说你惩罚过雪熙公子,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令狐源其实也有些疑惑,她当真惩罚过楚雪熙?在她的理解里,类似鞭挞或者将人丢给后院仆人那样的才算是惩罚,她全然不认为自己这些时日对楚雪熙的羞辱算什么。 于是,锦瑟直接出言替她回答了:“师姐曾在新婚夜将雪熙公子绑吊起来施以‘重刑’,这是我亲眼所见……”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如令狐源,是心底里翻着白眼,认为锦瑟纯属瞎诌只为替她开脱。如司马铭,她在锦瑟的魅术影响和诚恳的语调中确信无疑了。而更多的人,则认为锦瑟是在睁眼说瞎话,令狐源新婚夜会放着美人不动而惩罚他?这到嘴的肥肉不吃是令狐源么?显然,他们都认为锦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楚雪熙,尽管锦瑟所说的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大实话。 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是,此时还有一人,在听到锦瑟的话语时,瞳眸微缩,双拳紧握,整个人摇摇欲坠。这正是藏在暗处送琴而来的楚雪熙本人,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新婚夜他遭遇到了什么,而除了他与令狐源本人,若说还有第三个人知道,甚至“亲眼看到“,那就必然是那曾经藏在衣柜中的无耻之徒,原来,那个人就是她——令狐源的师妹。 锦瑟没有料到楚雪熙就躲在暗处注视着她,令狐源更没有想过自己新婚夜有个第三者全程看到过自己的兽行,事实上那日她喝醉了酒,实情如何也早忘记了个七七八八,只依稀记得自己似乎的确是抱着某些目的狠狠地蹂/躏了一番楚雪熙,而且还玩得很尽兴,毕竟那尽情发泄的滋味非常销魂。 楚雪熙双目发红地看着锦瑟,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若说此生他最恨的两个人是谁,无疑就是令狐源与洞房那一夜中将他最羞耻的模样全部看去的锦瑟,想到自己之后还曾在她面前主动展露出不堪而求欢的一面,如今他就恨不得将她拆吃入骨,或是让她经受万箭穿心之苦。 “只是略施薄惩便能抵消我家小弟所受的苦难么?”司马铭显然心中怨气颇深,虽然听进去了锦瑟的话,却并不会轻易妥协,声音都有些苦涩地道,“如今我家小弟整日以泪洗面,他楚雪熙却逍遥自在的在飘雪山庄享福,连楚家的人都比以往风光了几分,你说,我怎么能不替小弟讨回公道?” “大人,还请您多言几句,庄主究竟是如何惩罚雪熙公子的?如此也可以让司马小姐明白庄主的一片苦心。”正值此时,却是如烟开了口,万籁俱静中,清脆的声音显得他极为醒目,问出这话时,他那水灵而妩媚的大眼满是好奇,似乎真的只是随口一问,想要替锦瑟和令狐源解围。 锦瑟周身微微一僵,为难地侧目看向令狐源,这可叫她怎么说啊?而随着她的动作,其他人也纷纷看向令狐源,这回,总算轮到令狐源不自在的成为了众人的视线焦点。 “咳咳……”令狐源着实是不太记得了,她可不会在意给楚雪熙留什么颜面,更何况这麻烦也是因为他的别有居心带来的,于是,她干脆凭藉着一些模糊的印象信口开河道,“我自然是先把他赤条条地扒光了,然后再绑起来恨恨地羞辱了一番,他除了哭大约就是求饶了。你们都看着我干嘛,要知道我令狐源可是个正常的女人…新婚夜不上了他莫非光用来看?…”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就连司马铭也不例外,也唯有锦瑟没有太惊讶。司马铭最想不到的是,令狐源居然就这么毫无顾忌的说出来了这种男人的闺房私密,她…她果真没把楚雪熙放在心上啊,轻飘飘地送给了自家的师妹不说,还能如此正大光明地把楚雪熙的那种羞人的事在众人面前说个彻底,即使她司马铭恨极了楚雪熙,此时此刻,也居然莫名地对他有了一丝怜悯。 这……这楚雪熙嫁给令狐源似乎也算是挺悲剧的啊不是吗? 锦瑟其实也有几分无语,这令狐源的脑子里都是浆糊吗?没看到她先前说的那么婉转吗?话说你有必要说实话吗?你就不能稍微修饰一下? 也许某些时候司马铭的思路还是比别人都清晰,在听令狐源说了这两句后,她忽然又意识到不对,直直看向锦瑟,犹疑道:“你方才说,这是你…亲眼所见…” 这可真是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锦瑟心里叫苦不迭,一时词穷,令狐源却又非常义气地出来替她圆场,她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道:“好东西自然要和姐妹一起分享,雪熙公子这么一个大美人,我能不叫我自家师妹过来一起享用一下么?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她说这话时脸不红气不喘,众人却直接都被雷倒了。锦瑟若非被面具遮挡着,大约人人都可以看到她直直抽搐的下巴,这混蛋太无耻了,最让人无语的是她居然可以把如此无耻的话说的如此理所当然道貌岸然,如今她玉锦瑟大约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司马铭忽然有种感觉,她觉得自己冲到飘雪山庄喊着报仇的行为似乎很无聊,其实她压根都不用报仇吧,因为有人早就替她报了仇了吧…自家小弟只是一时受辱,可留在飘雪山庄的楚雪熙大约要一辈子受辱,这就算能带走他得个一时痛快又能怎么样? 所以说…这令狐源搞不好还应该算是她的恩人哪……她越想越远,以至于整个人眼神恍惚,思维混乱。 始终躲在暗处的楚雪熙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司马铭一脸非常解恨但同时又有些诡异的表情,让他更是深觉屈辱,他没有去关注其他人的脸色,只以想要杀人的目光牢牢地盯住锦瑟,双眸都因为愤怒而发红。良久,他缓缓转身从暗处消失,不再留在此处,否则他怕自己会一个失控想要杀了锦瑟,从而坏了大事。只怕如今她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获知了真相,他自然有无数种办法在她身上报仇雪恨。 锦瑟再度轻笑了一声:“司马小姐,那我们之间,还比不比了?” 此时,司马铭原先想要比武的锐气已失,整个人都有些失去目标,但已经说出口的大话却不能不履行,只是目的已经不同了,她一跃到了庭院中,风度翩翩地道:“自然,我让你十招,这话我可不会忘记。” 锦瑟微微笑了,她先前的铺垫都是为了这一刻,用琴音麻痹对手,趁其放下心防的时刻,再不断以言语在对方心中植下放弃报仇的念头,虽然期间有被令狐源打岔而歪楼,但效果仍旧是出乎意料的好,在她不断地诱导下,司马铭已经放弃了争胜之心,甚至因为魅术对她产生了好感,在这样的情况下,司马铭绝对不会对她有多少警惕…… 此时两人都站在院落中,相距五步左右的距离,微风阵阵拂动她们的衣襟,带出一丝潇洒的意味。锦瑟更是身姿挺拔而立,就像是一株修竹直挺挺迎风扎根于那处,风吹不动,只有那衣摆来回打几个波,便似那翠绿的竹叶儿簌簌飘落。而在此时,锦瑟动了,她的手开始缓缓地伸向她的面具。 这是要拿下面具来了吗?令狐源的师妹这是要露出真容了吗?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情不自禁地带着期盼地望去,如今,众人都对这个举止优雅,气韵不凡,声音动人且琴艺高超的女子产生了好奇,奈何两人都是侧对着厅中的众人,锦瑟的动作又偏生慢得让人恼怒,一时间,还有人吞了吞口水,似乎是紧张了。 “司马小姐大度,说了要让我十招,我着实感激,愿以真容上阵,以示尊重。”锦瑟说着,轻轻地从对着司马铭的那个角度揭开了一半的面具,但只是一半,便足以让司马铭傻住了,从她的角度看去,那面具后的女子分明生得面若桃花,玉脂凝肤,此时她眸若静潭,深而无波,唯有唇挂浅笑,温雅依然,正当司马铭恍惚之际,锦瑟妙目却已是牢牢地锁住她,对着她轻轻的吐了三个字:“放弃吧!”那声音极轻极柔,却带着最深的魅惑之意,没有人能听清,偏偏清晰地传到了司马铭的耳中,配合着锦瑟那黑如曜石的眼眸,司马铭只觉得一阵倦意涌上心头,几乎忘记了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和锦瑟比武,不由自主地,她就顺着心中的感觉出口道:“不比了,我愿认输!”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锦瑟见司马铭乖乖表态,不由满意的一笑,直接又将掀开了一半的面具带了回去,那瞬间的眼波流转之态,连司马铭身为女人都不禁为之砰然心动,心里直叹老天不公,如此美人居然是个女人…… 厅内的众人愕然,他们刚才就看到锦瑟对着司马铭掀开了面具,可偏偏面具没有被她拿下,直接挡在了面向他们的这一侧,一丝都看不到,然后就见司马铭仿佛被人打了一锤子似的傻在当场,直接就认了输,谁也闹不明白到底锦瑟做了什么。唯有令狐源扼腕不已,锦瑟明明是可以用更强悍的方式,让司马铭好好出丑的,只可惜她见好就收,处处放她一马。 司马铭半晌才回过神来,在锦瑟如此柔和的手段下,她竟然恍然未觉自己是被锦瑟的魅术蛊惑了,只径直瞪着令狐源,仿佛要把她的身上都瞪出一个洞来。 令狐源见此又不满了,她嚷嚷着站起来:“干嘛,愿赌就要服输,如今还想冲着我撒泼?” 司马铭却是二话不说,大步跨入内厅,抽出腰里的鞭子就对着她就甩了过去:“没错,我现在就是看你不顺眼,你他妈的长这么衰,居然还可以有个这么出色的小师妹,又会弹琴,气质又好,还长得和朵花似的,你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司马铭毕竟不是读书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锦瑟的惊才绝艳,结果那形容词把在场的众人又都雷倒了一片。也正因司马铭拙劣的语言形容能力,众人对锦瑟的长相也只是徘徊在俊秀那一路上,以为她是个小白脸,所以不乐意露出真容在武林中让人小看。 令狐源得意地哈哈大笑:“怎么着,你嫉妒了吧?我告诉你,小师妹如今是我令狐家的人,有本事你来抢啊,来啊来啦,我就不给你。” 两个人没吵两句,就又不客气的在厅里直接打上了,锦瑟几乎都无语了,这俩女人,其实都是小孩吧…… 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之后的几天,锦瑟边钻研魅术边在房中作画,这并非是她想要显摆自己深厚的书画才艺,而是令狐源突发奇想,要锦瑟替她做一副山水画作为送给月家老祖宗大寿的贺礼,这可是堂堂大周第一才女锦亲王的墨宝啊,千金难求,能拿出去绝对倍儿有面子。令狐源舔着脸和锦瑟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锦瑟自然无法拒绝,只是当她两天后就完成了令狐源原以为需要两个月才能做出来的画卷时,令狐源的心思又活络了,她死皮赖脸地开始和锦瑟求字求画,最好来个十幅八幅的挂满她飘雪山庄的正厅,这以后无论谁来,也不会再笑话她令狐源是个大老粗不懂文雅了吧。锦瑟听完了她厚颜无耻的要求当场就黑了脸把她轰了出去,当她要开画展哪,还十幅八幅…… 楚雪熙不知道这些,锦瑟作画也好,修炼魅术也好,都是不允许他入房一步的,不为其他就是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因此她不知道其实自司马铭来过那日以后,楚雪熙的心中就始终在不甘地怒吼,只要想到洞房那夜的悲惨情形,他便觉得自己先前对锦瑟那样主动低声下气的引诱是他人生中的奇耻大辱,心中悲愤。为什么她明明将他最羞耻的一面都看到了,却还故作不知一次次把他当成傻子一样在掌心玩弄。楚雪熙想要复仇,但深知自己不能打草惊蛇,毕竟锦瑟如今是令狐源的师妹,武功定然不弱,再加上飘雪山庄内,他无一人可用,想要复仇谈何容易。他恨,但这股恨却很无力。 令狐源和锦瑟等了便宜师傅一个月,最后两个人都坐立难安了,令狐源平时虽然恨不得远远躲开自己那无赖的师叔,但那终究是同门长辈,不放心之下,她决定亲自带人去探查师叔最近所去过的地方。离开前,她并没有担心过锦瑟的安危,毕竟飘雪山庄高手如云,锦瑟在此又自有正君程荣照顾,一切无恙,令狐源和锦瑟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彼时两人当然都漏算了一个心怀怨恨的楚雪熙。 作为一个狠毒与野心都并存的美少年,楚雪熙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放弃和退缩这两个词,虽然令狐源对他的轻贱,众人嘲讽的眼神,都曾让他心如刀割,羞愤欲死,但咬着牙他还是忍受了下来。不过楚雪熙即使再如何坚强,他毕竟还是个年轻的少年,一夜间从天堂到地狱的落差并不是人人都可以熬得过去,他也需要有一个激励他的理由支撑他走下去,那便是给自己找到一个泄愤的目标。 他不仅想要对锦瑟复仇,更想要将令狐源曾经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全部返还给她,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想着想着,楚雪熙面沉如水,双眸隐约划过一道冷漠而残酷的光芒。事实上,他无数次站在锦瑟的身后端茶时都恨不得一刀插到她的心窝里,可他不敢,在他看来,身为令狐源师妹的锦瑟必然也武艺高强,自己如此做只是徒劳罢了。而且一刀下去怎么够?远远不够,杀了她只是一时痛快,他想要的是她尝到和他一般痛苦与无奈的滋味。 “谢谢……”当锦瑟看到楚雪熙端茶上来时,仍旧是彬彬有礼的致谢,两辈子良好的教养没有带给她任何盛气凌人的习惯,即使在宫里,她也是有着温柔和善的美名,虽然被安澜和其他姐妹屡次攻击过于男儿气。 “大人,庄主是否离开飘雪山庄了?”顿了顿,楚雪熙忽然低声问道。 听他此言,锦瑟眼中露出几分意外,一抬头,就见楚雪熙一双凤眼里,满是晦涩难辨的暗流在涌动… 她自觉明白了什么,不由回道:“你还在怕她?放心,我会和她说尽量不再为难你。她的确离开几日,你若是想回去自己的院子便回去吧,我不需你每日伺候。”楚雪熙没有接话,片刻沉默之后,锦瑟又安慰道:“我知道这世上,做男子的总是要不易些,你也别想不开的钻牛角尖,都过去了。”说着,她还对着楚雪熙微微一笑,依旧转过头去看着手中的秘籍。 楚雪熙轻轻应了一声“是”,他没有多说什么,唯有在转身出门时,这个卑躬屈膝和颜悦色的少年身上骤然隐晦地散发出一股狂暴的气息,走出院落好远,楚雪熙沸腾的情绪才真正的平复下来,回想方才的事,心内不由复杂万分。 这女人竟然一语命中他的弱点,似乎完全透析了他的心思…… 他们虽然每天都不过寥寥几面,三言两语之谈,可锦瑟的那股雍容和掩不去的自在,却直让人感觉到她不该是个江湖客,而应该是金马玉堂的华贵女子。可那又如何,令狐源的师妹必然也和她一样是个禽兽,楚雪熙驻足,阴沉沉地盯着锦瑟的房门半晌方才离去。 锦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身边完全黑化的美少年给盯上了,但照她往日的性情,估计知道了恐怕也只会一笑置之,未必会放在心上。毕竟他面上不动声色,平日里对锦瑟仍旧是虚以委蛇,叫人丝毫看不出破绽。 如此观察谋划了几日,在楚雪熙有心等待下,他终于在如烟惯常去的一处池边小亭等到了想要等的人。 见到楚雪熙时,如烟的脸上一瞬间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自从司马铭来的那日他知道了楚雪熙是如何在新婚夜被令狐源羞辱后,如烟深以为这就是他的报应,十分开怀。如今他看到楚雪熙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更是难掩得意地掩着嘴角娇笑着打招呼道:“我道是谁,原来雪熙公子居然会在这里散步。” 楚雪熙淡然地看着他:“怎么我不能来?”他知道自己必然会受到如烟的奚落,但为了他的计划,楚雪熙不惜一切代价。 如烟笑了笑,眸中意味深长:“我还以为雪熙公子会躲起来不见人,毕竟……”他欲言又止,却分明比说了还让人难堪。 楚雪熙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如烟,朝亭子边退了几步,似乎想要避开他的尖锐嘲弄,但如烟岂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他让他如意,他跟着上前几步,堵住了楚雪熙的退路:“雪熙公子莫非不想见到我?既然大家难得出来,不如就好好聊聊吧。” 似乎是被他的强势紧逼给吓到了,楚雪熙又朝后退了两步,脸色微微有些不快:“如烟公子这是何意?” 只见如烟一边笑着一边走近楚雪熙,凑近他的耳边轻声低语道:“雪熙公子不是一向很能干么,怎么如今只是受这么点侮辱就受不了了?当初你是如何对待白家小姐的,你可还记得?”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声调里更含了几分冷意,不放过楚雪熙脸上一分一毫的神情变化,如烟又道:“你可以让她在庙会的桥头提着你想要的花灯等你一整夜,你骗她说你想要吃城东的如意斋甜点,让她顶着毒辣辣的日头为你送来,却被你随手赏赐给身边的小侍。你害她跪在白家的祠堂一整夜就因为你轻飘飘地对着所有人的面含羞带怯地说了一句白家小姐的纠缠你实在承受不起。”说到最后,如烟阴测测地笑了,此时两人贴得如此之近,几乎只有一步之遥,“楚雪熙,你践踏他人真心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你也会有今天呢?被人肆意侮辱的滋味可好受?我知道,对你雪熙公子来说,当初我姐姐不过是被你迷惑了的一个傻瓜而已,你利用她得到了白家的绸缎生意,利用她为你楚家拿了几桩好营生,还扬了你楚熙公子冰清玉洁的美名。可如今呢?如今你不也是个被女人们玩弄的傻瓜,哈哈哈,令狐源可真是个好人,我只要想到她曾在床上如何对待你的情形,我如烟就感觉什么都值了,太值了,只是为了看你楚雪熙有今天,我如烟都会好好的伺候庄主,让你永生永世都翻不了身。” “原来,你是白家的人?”楚雪熙眼神微凝,心里染上了一丝阴霾,如烟的话让他霎时间明白了很多事,更清楚了他的敌意从何而来。 此时这两人站得很紧,连带对话的声音都很轻。在这片春和日丽的艳阳下,波光粼粼的水池边,两个美少年“依偎”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情形实在十分赏心悦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对亲热的好友,若是锦瑟在此时,指不定还会想歪。 但锦瑟并不在此,唯一在附近的也只有一个令狐源的属下,此时她正表情平淡的坐在一处阁楼的屋顶上,坚守着她看守的领地,对于不远处两个令狐源后院的纠纷视而不见。一般情况下,令狐源的书房附近,总是会有一两个这样的下属在明处守在她的书房附近,毕竟令狐源的书房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东西,比如来自五湖四海的房事情趣插画,比如被普通书本壳包着的黄色小说,更兼她平日里谈论处理事务也喜欢在书房之中,因此并不喜欢有人随意靠近。如今,即使她不在山庄,也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在附近的院落徘徊看守,这屋顶上的女子下属就是其中之一。 楚雪熙看着如烟愤怒的双眸,依然淡淡而笑,他伸出纤长的手指,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秀发:“如烟公子,莫非你就比我好得多了?大家如今既然身份都是一样的,就别在我面前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听说如烟公子当初连个进门的喜宴仪式都没有就破了身,如今又甚得庄主喜爱,想必床上功夫应该十分了得,我楚雪熙自愧不如。” 短短几句话,如烟就被激怒了,他胸膛起伏,再努力也无法遏制心中的怒火,他此生最为厌恶的就是自己不得不用清白之躯去勾引别人只为取得荣华富贵,当初自己的亲姐因为被楚雪熙骗走家族生意,被逐出白家不得不黯然出走后,出身低微的父亲从此更被冷落,而他堂堂公子更是连三餐都快不继,不得已这才做出了卖身求荣,以色侍人的事来。他不是没有自尊,只是这份自尊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罢了,令狐源能给他想要的,他就尽力放下身段,但楚雪熙的话还是直击到了他心底的痛楚,让他想起了自己一个大家公子用清白之身爬到一个陌生女人床上勾引她的不堪,想起了自己献身后被深夜一顶小轿随意接进飘雪山庄时的情形,更想起了如今无数次为了父亲也为了自己而在令狐源的身下放荡不堪的模样。 重重激愤之下,他用力的一推,楚雪熙猝不及防地就被他推进了身后的小池塘。这片池塘很浅,原也淹不死人,如烟当然知道这一点,因此此举他也只是为了泄愤。 楚雪熙今日穿着一件白色的薄衫,上面绣着淡雅的花纹,显得清丽而婉约。他掉落在池中,整个人浑身湿透,顿时狼狈不堪,却只能赤红着眼睛看着岸上对着他依旧冷笑的如烟。 “就凭你这种被不止一个女人玩过的贱人也配说我?”他再度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对着他落水的身影呸了一声,转身即走。 楚雪熙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他缓慢地从池塘中一个人爬了出来,因为落水而微有凉意的身躯在风中瑟瑟发着抖,正在此时,那屋顶上始终当成看戏的女子眼神变了。楚雪熙的衣衫太薄颜色太浅,落水后他那修长纤细的身体曲线就这样毫不掩饰的展露了出来,连那些妙处都若隐若现的快要遮掩不住,显得十分通透而诱人,似乎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顿时娇羞不堪的红了脸,左右看看以为无人,想要偷偷地跑回锦瑟的院落却偏偏走得太急仿佛没有注意,被一片树枝又刮住了一片衣服,只听得撕拉一声,胸前的大好春光似乎都无法遮掩地露了出来,楚雪熙一个不稳跌倒在地,顾不得其他先慌忙将衣襟拢上,但这一露一遮之间的动作反而更引人遐思,让人血脉贲张,那令狐源的下属终于禁不住连呼吸粗了几分,不由自主地就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她径直来到楚雪熙的面前,扶起他问道:“没事吧……”眼神却游移四处,仿佛是不敢看此时的他。 楚雪熙几不可见得微微冷笑了一下,不错,这才是他计划中最重要的目标,令狐源的属下,随便哪一个都无妨,只要能引诱过来一个,他就有办法利用。 他在女子的搀扶下缓缓起身,随着他的起身,那如泄的墨发,那松松垂下的前襟,那形状完美精致的胸锁,几乎都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了这女子的面前,偏偏他自己似乎一无所觉,只用那斜长的凤眼睨着女子,低垂着因为羞涩而满脸通红的脸,柔声道了句:“谢谢……” 这低哑的声音,靡荡如丝,令得人心尖尖都在酥/痒,而且它是如此之近,仿佛正混着心跳吹入耳洞中。 女子的心跳都加快了几分,眼神不受控制地就朝他此时欲遮还露的身体看去,拼命忍耐方才压下自己心头的冲动。楚雪熙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是随意的勾引,这个女子就已经被他的美色迷住,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女子碰巧就是那夜他脱了衣服勾引锦瑟时的旁观者,那一夜他的美色本就让她难以自制,辗转反侧在脑海中幻想了好几日,如今在他近在咫尺的刻意引诱下自然瞬间沦陷。 第124节 锦瑟双眼飘忽,咽了口口水,不是吧,别告诉她真的是那种狗血剧情啊。她此时脑子一片混乱,总觉得理不清思路,这少年是她这个身体的夫君,这少年穿着裙子打扮得像个少女,两个人都湿漉漉的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太多信息纷呈复杂地接踵而来,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反应。 阿切,锦瑟被突然哆嗦着打了一个喷嚏,也是这个喷嚏让她骤然又清醒了几分,更让她意识到自己全身的不对经,她试图起身,可不知为何,手脚软绵绵的就是使不上力气,不由轻轻皱眉“咦”了一声,楚雪熙自然知道是五石散的药力还未散去,飘雪山庄出品,质量还真是有保证。他满意地笑了,这个女人,如今算是落到他的手里了,他该怎么折磨她呢,真要好好地想想了。 蹲下身子,他将锦瑟从地上用力的拉起,锦瑟被一个美少年如此近距离的搀扶碰触,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本能轻声道了一句“谢谢”,楚雪熙顿时是周身一僵,锦瑟的这句谢谢,让他似乎又想到了她平日里对待他的温柔与客气。故意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拖着锦瑟在溪边的林中找到了一处山中猎户惯常休息用的简易茅屋。 楚雪熙不傻,锦瑟现在身体没有半分力气和武功,这幅绝色容貌若是出现在常人面前,只怕会引来无数麻烦,而锦瑟呢,目前犹不知道这是个女尊的世界,因此机源巧合之下,两个各自心里有着一肚皮心事的人来到了这处茅屋中。楚雪熙虽然是个大家公子,但总算是江湖出身,也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他很快地收拾了一下干柴,燃了一堆火烤烤两个人都被河水浸透的身体,锦瑟此时泰半是没力气,泰半也是完全不会做这些事情。她非常不好意思地看着楚雪熙忙碌了一会,又笑着对他说了一句:“谢谢,有劳。” 在这种状态下她还能笑的出来,也足以说明了她的心境与镇定,非凡俗可比。 楚雪熙抬头看了她一眼,在火光的映衬下,他眼神忽明忽暗。因为不知道锦瑟的名字,他只是目光凉凉的看着她,缄默得叫人有些许的不安,就在锦瑟以为他不说话的时候,他忽的径直来到锦瑟面前弯下腰,双臂撑在她左右两侧,将她禁锢在他的双臂与怀抱之间,面容与她仅仅不到十厘米的距离。一双如同黑琉璃的眼眸,这么近距离的死死对视,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拆吃入骨。 “看来,你果然是不记得你对我所做的事了。”楚雪熙一字一句地道,他注视着她的眼睛,隐隐地含着一丝恨意与复杂。原本,他还预备在折磨她的时候对她说出他埋藏在心中的屈辱与恨意。可如今,对着一个完全不记得先前事情的人,他只能单纯的发泄自己的不甘,“还记得洞房那一夜,你对我所做的事吗?你这个无耻的女人,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这话一出,饶是本来还算镇定的锦瑟,瞬时就呆住了,也瞬间就想歪了。 洞…洞房?她做了什么了?老天,不带这样欺负一个刚穿来的人啊。此时,锦瑟还在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是个穿越新手。 她呆滞了好一会,方才讷讷地道:“对不起,我……我可真不记得了。要不……我和你道歉?” 她弱弱地补充着:“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这样行不?” 楚雪熙咬牙切齿:“你无耻。”一句不记得了,居然全部抵消了她对他所做过的事,让他楚雪熙处心积虑的复仇成为了一桩笑话,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买卖。 锦瑟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毕竟被一个号称是她夫君的美少年,还如今近距离地接触着她骂她无耻,实在是有些尴尬,然而她刚动了一下,便对上少年冷冽的目光,嚯地一下,她迅速地低下头去。 形势比人强,穿着裙子的暴怒美少年她惹不起。 楚雪熙瞪着锦瑟半晌,看着她此时乖乖低头认错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原本的滔天怒火都慢慢消散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看着她此时在火光下越显诱人的精致脸庞,楚雪熙压住狂乱的心跳,他放开了锦瑟,渐渐冷静了下来:“别以为我会轻易原谅你,我不会,你知不知道?”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说给锦瑟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锦瑟却在发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脚,刚才一瞬间,因为湿衣服引起的冷意,她忽然感觉到身体内似乎有一丝诡异的真气在经络中游走,顺着本能的好像让她的周身都有一种习惯性的细微改变。 没有具体听清楚美少年对她说什么,她只是扬起脸对着他微微笑了一笑:“嗯。” 这一笑是如此的清澈纯粹,似带着花开的味道幽幽散出一抹芳香,而那声音更是温柔悦耳,如琴音荡过水面,两相结合之下,霎时间就让楚雪熙怔住了,他直勾勾地看着锦瑟,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移不开视线。 他不知道锦瑟正在渐渐地回忆起魅术,由于暂时失去了一些记忆,她运转起真气使出魅术之时简直是无差别扫荡,再没有了这几日的刻意收敛,而离得这么近的楚雪熙有幸成为了第一个牺牲品。 “你……把湿衣服脱下来……烘干。”他的声音低沉靡哑了几分,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来。 锦瑟又傻了傻,脱衣服?叫她当着一个陌生少年的面前脱衣服,就算号称是她本尊的夫君,她也很难做到啊。 她尴尬地干笑了一声:“其实还好,我不是很难受。” 见楚雪熙冷冷地瞪着她,锦瑟甚至还对她笑了笑:“要不你自己先脱了烘干吧,我没事。”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运转着真气,用着某种潜意识的内功不是御寒,而是放电。 楚雪熙先是被她倾城的笑容勾得一楞,随即又回过神来怒道:“无耻……” 锦瑟被他又给骂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由无奈地想到,好吧,长得美就是有嚣张的权利不是吗? 她的眼神禁不住地朝他湿透的裙子上看去,既然对方不介意穿着女人的裙子,那她也用不着多管闲事了。 锦瑟毕竟在河里泡了半日,又曾经昏迷过,后脑勺还无缘无故地多了一个大包,不经意间就让她疼的龇牙咧嘴,此时一到了可以休息的所在,就觉得倦意上来了,想着自己不管怎么说也要先休息好了才有力气应对,于是对着楚雪熙打招呼道:“我实在有些累,先躺一会了,你自便。” 言罢侧身躺倒在了草丛中,瞬间就瞌上了眼,仿佛是昏睡过去了。 楚雪熙看到她如此体力不支的模样,心中忽然就生出些悔意。锦瑟毕竟是救了他,也是为了他才失去了记忆,甚至还受了伤。他恨她,却不知为什么这股恨里总是不那么纯粹,掺杂着一些复杂的情绪,让他一次又一次对着她屡屡失控。好半晌,他将这些悔意压了下去,从胸腔里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坐在火堆旁发了一会呆也禁不住疲累地睡了过去。 锦瑟毕竟受了伤,还中了毒,浸泡了冷水,任凭铁打的人也得倒下,因此第二天一早楚雪熙醒来后,就发现她发烧了,整个迷迷糊糊的,只在口中喃喃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恰好此时,这茅屋的主人,一个淳朴的山里猎户清早上山砍柴来了,见到锦瑟和楚雪熙二人借居了她的临时小屋,她并不介意,反而安慰病重的锦瑟道:“大妹子,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呢,看你们就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不会照顾自己。”她帮着熬了一碗姜汤,又留下了一些干粮,还替锦瑟带来了一些薄被。 “山里冷,虽说如今是春天了,但吹着风也是不好。”然后,这皮肤微黑的猎户女子又对着楚雪熙私下嘱咐道,“你家的妻主就是受了寒了,你快替她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好好地让她取个暖,我这里还有几件粗布衣服可以穿,你自己也是,就先将就着我夫君的衣服吧,这风寒可不是好玩的事。我这几日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要用这屋子,你们不嫌弃就先待着,等病好了再说。” 楚雪熙向她道了谢,回身便端着姜汤朝锦瑟走去,此时锦瑟脸色微红,额头布满细密的汗水,但其实出汗过后她反而周身都在发冷,且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任凭楚雪熙喊了她几声也听不到。 楚雪熙想到那猎户女子所说的话,心情复杂的看着锦瑟沉睡的容颜许久,姜汤的热气渐渐地就淡了,但尚有余温。此时,锦瑟那白皙柔脂的皮肤因发烧的关系略显嫣红,却又如樱花瓣般娇嫩可人,微抿的粉唇荡漾出氤氲的光泽,如同等待着人去品尝。看着看着,楚雪熙神色变幻不已,终于仿若下定决心般的举起碗,自己先喝了一口,随后俯身朝锦瑟的口中哺去,几口以后,他就伸手将锦瑟的头抱在自己怀中,一口一口喂得流畅了不少,刚开始因为姿态生疏还会从锦瑟的嘴角漏出一丝,到后来,他竟越来越娴熟冷静,每一口都分毫不差地哺入锦瑟的唇舌之间,最后一口,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辗转着意犹未尽地深深流连许久都不舍得离开,昏迷中的锦瑟被人堵住口舌,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发出了一声呓语,这让楚雪熙悚然一惊,飞快地离开锦瑟的唇边,甚至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在做什么,他不是要杀了这个女人么?若非是因为她,他也不会被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压在身上侮辱轻薄,这笔账,不算她的头上又该算在谁的头上。楚雪熙其实也有些偷换概念,无论是嫁给令狐源也好,失身给鲁淮也好,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如果能平心静气的想想,锦瑟除了不小心看到了他最丢脸的一面,其实也没做过任何伤害他的事情。可此时此刻,血气涌上头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要把自己的错归咎在锦瑟的身上。 可怜的锦瑟已经落得这个地步了,身边还有一个毒蛇般的美少年对她虎视眈眈,琢磨着要如何折磨她,简直可说是她此生境遇最危险的时候。 一碗姜汤下肚,让锦瑟的脸色好看了几分,但身子明显还是带着寒凉微微地抖着,楚雪熙依旧冷冷地地注视着她,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茅屋外的光线透过窗边的木条将她的容颜掩映地影影绰绰,眉宇之间隐约有雾霭在流动遮蔽,仿佛隔雾之花,朦胧飘渺,淡若烟华。 这一刻,让他忍不住回想起,她对着自己的微笑,对着自己的温言软语,在马车中抱着自己时的余温,急流中推自己上岸时的决绝。楚雪熙出神地看着她,视线似乎要透过她身上的薄被,不知道投向哪里, 好半晌,他试探地握了握她被下的手指,依旧冷得让人心惊,看了眼她身上仍旧有些湿意的衣物,他掀开了薄被,如那猎户所嘱咐的一件件地替她脱了下来。 毫无所觉的锦瑟就这样被眼前黑化的美少年脱了个精光,所幸她此时差不多没有意识,否则指不定会想要再投河一次。锦瑟的身体很美,她的肌肤欺霜赛雪,纤腰不盈一握,雪白柔软的酥胸,无一不让一个正常的男人疯狂,就算是女尊世界的少年也一样。楚雪熙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的身体也可以美成这样,毕竟无论令狐源还有鲁淮,她们都是常年习武,粗壮黝黑的身躯如铁石般坚硬强壮,他从来不曾想象过,一个女人的身体也可以美得像一件精雕细琢的工艺品,那每一处每一寸无不婉转香艳,袅娜轻盈。衬着她如花般娇艳的美貌,如此动人心弦,连一向对自己充满自信的楚雪熙都自觉黯然失色。 仿佛是感觉都自己的肌肤触摸到了空气,锦瑟冷得又是周身一个激灵,楚雪熙这才反应过来她的不适,慌忙将薄被盖上了她的身子,遮住了眼前的美景,一瞬间,他心头仿佛闪过一丝怅然若失,一种深深的饥渴好像正慢慢地张牙舞爪地要从深处爬起。 他犹豫了片刻,忽然又伸手轻轻地抚上了锦瑟的脸颊,触手时只觉得滑软如玉,细腻如花,教人忍不住地想要的更多,于是他屏住了呼吸,手渐渐地不断朝着被下滑去,只觉得那手下所触摸到的,竟都是不可思议的滑腻与柔软,似乎有一股带着淡淡暖香的气息在楚雪熙的身边萦绕,宛如玉兰花般宁静剔透,让他觉得心头一热,而另一股诡异的燥热则渐渐地从小腹下涌起,让他想要忽视都不能。 如触电般地缩回了手,楚雪熙狠狠地握住了自己的拳头,他究竟在做什么,他要做的是报仇,是要折磨她才对。然而,他看着此时浑然不知昏迷中的锦瑟,良久良久,他笑了,那抹笑,既带着一丝冷,又带着一丝媚,是啊,他既然要报仇,那么又何必在乎是什么法子,如这般的美女,或许,还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让她体会到自己当日受到的羞辱,反正如今的他,不过是残花败柳,被那些女人一玩再玩过的身子了,再多一个又算是什么,何况这样的美女,他楚雪熙也并不算亏不是么? 楚雪熙不知道自己对待锦瑟的心态几乎都畸形了,他自欺欺人的以为那仍是出于复仇与泄愤的目的,而锦瑟此时仍正安静地躺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刚被别人大吃特吃了一顿豆腐。 她在做梦,梦里一点点的,如走马观花一般,闪过不少情景,各式各样的美少年,美男子,有的昙花一现,有的却始终在自己身边,让她完全不知所措分不清东南西北。而更多的,则是一本秘籍和一些反复萦绕着自己的内功心法和无数文字,让她想要忽略都不能,只能一点点看下去,却越看越觉得熟悉,根本不用去背就已经熟烂于心。也许她的头部受伤本并不严重,失忆也不过是暂时的。尤其最近她又一直在苦心反复地钻研魅术,自然这东西就仿佛刻在脑海中一般轻易消磨不去,不过要想一睁开眼马上变成先前的玉锦瑟,估计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 第167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此时在离锦瑟和楚雪熙不过数十公里意外的一处庄园内,有一个容貌俊秀冶艳,却绝非锦瑟陌生的男子住在其中。——前西塘嫡皇子,寒朝羽。 “这么说,你们没能把潘芷的徒弟带来?”他的语调轻柔,仿佛不见丝毫怒意,却仍让下首两个女子不安地躬着身子,不敢接话。 “唉,这么小的事情也做不到,我还要你们何用。”挥挥手,在两个女子惊恐的眼神中,她们被两个紫衣的侍卫带了下去。也许男人与女人最大的不同便在此处,他们总是更为心狠,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更不会轻易原谅下属的一点点失误,否则长此以往,谁还会拼尽全力去做成她们的份内事。 这两个女人不会失去性命,但她们将失去地位,被废黜武功,然后丢到荒芜之地成为寒朝羽的普通下人。 这大约已经算是很仁慈的惩罚了,寒朝羽轻轻地抚摸着拇指上的一枚银制的九龙扳指,这是他的皇姐临终前转托给他的,如今的他身负着不仅仅是自己一人的命运,还连带着皇姐的仇恨,不能有一点行差踏错。 “殿下,我们如今已将潘芷的侄女潘玉掌握在手中,为何还非要捉来潘芷的徒弟?”寒朝羽身后的一个男子不解地问道。 “筹码总是越多越好的,何况潘芷此人,摄魂术早已使的神出入化,若非她顾忌着潘玉在我们手中,如今岂会乖乖听我们差遣?再说若能拉拢她的徒弟,日后也是我们的一大助力。”寒朝羽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丝沁人心脾的凉意,“况且,我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可以被潘芷看重,成为她的徒弟。” 而此时在大周的回京銮驾中,随着日益接近着大周的京诚。仍旧扮演着他“年幼”“无措”的君傲皇子形象的素景然也禁不住的开始有些不安,但乔盛俨然是对他恭敬有加。在乔盛的眼里,他已是被锦亲王宠幸过了的人,虽然圆房时可能被杨过那个不速之客搅和了,但一个女人想要办成那点子事,还不是分分钟就能搞定的?也因此,在乔盛的眼里,素景然如今已经等同于半个主子,自然平日里对他的一些仿若无意的询问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乔大人 ,不知亲王大人在大周京中的府邸如今有几个后院夫君?” 乔盛知道但凡是男人,又是个远嫁过来的皇子,就不可能不关注这种事,她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亲王殿下本仅有一位秦正君,两位侧君,不过在出使君傲前,女帝陛下又指给了她文家公子为侧君,其余侧君以下的,便只有一个六品侍君了。”但就不知道这次君傲回国以后,还会多出来多少个了。这种不确定的,就暂时不用让人说了吧。乔盛十分善解人意地想到。 素景然眉头微动,这么少么?这似乎和历史上记载的并不完全符合…… 他笑了笑,从神情上来看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那……请问亲王殿下平日里最宠爱的又是那一位?” 乔盛了然于心地看了他一眼,心道,反正你日后到了也能随意打听出来,便也不保留地答道:“正是林侧君,如今方才为亲王殿下诞下了长子。” 素景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那个林素衣么,这就对了。 回忆着曾经已知的历史所告诉他的内容,历史中大周锦亲王,先后曾娶无数男子,但惟独盛宠林府三公子林素衣,为博红颜一笑,甚至连亲王之位都随意舍弃,带他远走江湖。这也是历史中的重大谜团,若说她好色吧,她还偏偏对林侧君专情,若说她专一吧,偏偏也娶了为数不少的男人。故此才有野史说她其实是男扮女装,娶了那么多的都是烟雾弹,唯有林侧君和她是两男子间的真爱,当然,现在他可以确定,那纯属瞎掰。 不过,如今有了他素景然这个变数,是顺其自然做个旁观者,还是横插一杠做个历史的开拓者?素景然实在有些彷徨了,若是仅仅单纯为了他如今的这个身份,他也该阻止锦亲王后来的携美夜奔,在史书上来看,这或许是一段极其浪漫的故事,可对其他当事人来说,这就是个灾难了,尤其是对已经嫁进锦亲王府的男人们来说。 本来,他是不介意静观其变的,可如今,他素景然竟然也很不幸的也成为了其中一员,甚至还做了一只可以扇动翅膀改变历史的蝴蝶。那…要不要做点改变呢,素景然想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笑了,没有人知道这位影帝级别的腹黑高手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从全局上看,病重的锦瑟如今是既有远虑又有近忧,不过远的她暂且顾不上,眼前的楚雪熙就够她喝一壶了。其实做好人有时候也是有代价的,眼睛若是不擦擦亮,就有可能变成东郭先生。 简陋的茅屋中,窗外鸟鸣阵阵,锦瑟的高烧终于退了下去不少,她缓缓地睁开眼,感觉腹中空空,饥肠辘辘,正要开口,却忽然被自己的现状吓了一大跳,被子下的她居然在毫无所觉下被人换了一身衣物,这也算了,可她无法忽略的是还有另一具身体此时正紧紧地抱着她躺在她身边,两个人甚至还双腿纠缠在一起用了一种十分耐人寻味的姿势,侧头望去,这不是那号称是她夫君的美少年呢?锦瑟双眸急转,心理觉得很不对味,她很想推开对方的手脚,奈何对方实在缠得死紧,而她毕竟一天一夜尚未进食,就算没有了五石散,如今也绝对用不上多少力气。 “你醒了?”在锦瑟开口前,楚雪熙已经出声。他看着她,一双燕眸映出无数看不清的情绪,为了给锦瑟取暖,楚雪熙自己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竟然主动爬进了薄被抱着锦瑟一整夜。 如今单单只要看她好转许多的脸色,楚雪熙也知道锦瑟的风寒已是好转了。既然如此,他欠她的救命之恩就算还了吧,如今,该算算他们之间的帐了,想到这里,他揽住锦瑟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心里说不清是期盼还是快要大仇得报的快意。 “能让我起来么……”锦瑟大为尴尬,她实在不习惯自己的这副状况,何况又是在如今暂时失忆的前提下,就算这少年口中说是她的夫君,她似乎也有种本能的抗拒。如今神智回复了,那梦里始终萦绕不去的内功心法又被她此时习以为常的使了出来,在锦瑟看来,她甚至还以为这是个这个本尊原本习武的原因,以至于当她就在楚雪熙耳边那么那么近的地方低语时,竟带着一种叫人着迷的轻微低哑感,让他心头酥/痒。 锦瑟说完后就想要起身,她想去找点吃的,但楚雪熙先她一步,手腕一转,竟牢牢将她固定在胸前,更是直接一个翻身压住了她,双腿微弓压住她的下半身,两手则是用力地撑在她的脖颈两侧,那近距离注视着她眼神中隐隐带着一抹狠辣与挣扎。 锦瑟完全吓呆了…这算是什么状况?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缓缓地对着她绽出一抹阴冷的笑意:“你说……你都不记得洞房那一夜了,不要紧,我会让你回忆起来的。”他说着,竟带着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温柔,轻轻地抚上了锦瑟的脸。 这话实在是太有歧义,让锦瑟禁不住的就是花容失色,楚雪熙是这个世间的江湖男子,虽未怎么习武,但体力终究是比娇嫩的贵族公子要强上不少,不过锦瑟此时就吃亏在大病一场,五石散的遗症和饿了一天多的虚弱让她手脚十分无力,再加上她此时记忆不明,不知道这是个女尊世界,整个气势上就弱了几分,而压倒这状况的最后一颗稻草,是她始终以为遗留在这个身体上的言行习惯和内功心法,让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断地用着魅术做出种种表情和说话。 “这位公子,你到底我和你有什么仇怨?我如今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不是大家可以坐下来谈谈。”她拼命地要替自己辩解,语不成调,听着锦瑟慌张的语调,楚雪熙并未就此而止,甚至都没有理会。他稳稳地压住锦瑟的身体,颤抖的手很快地挑开自己身上的衣物,此时如果有人能看到楚雪熙的眼眸深处,会发现那瞳眸,幽深如同古井,漆黑如同子夜,没有谁能够窥探出他的真实情绪。 锦瑟如果这时还想不通到底楚雪熙要做什么的话,她就是在装傻了。她愤怒了,你丫的是禽兽吧,对一个病人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使劲将他推开。 但楚雪熙的手还是毫不迟疑地伸过来,一把扯开了她的衣襟,然后他顿了顿,一把便抚上了锦瑟胸前的丰盈,冷笑道:“不用谈了,就用你的身体来切身感受一下不是更好?” 此人竟然如此油盐不进?锦瑟气急之下,毫不迟疑地就用力一掌挥去,重重打在了楚雪熙的脸上,而他竟然就这样偏过头生生受了这一掌,一抹红痕出现在了他白皙漂亮的脸蛋上,然后,楚雪熙笑了,果然,她没有什么力气,失忆了竟连武功都使不出了,真是老天助他。楚雪熙笑得更欢,心里充满着难以名状的快意,也许是想到了曾经的那一夜,他也是这般躺在令狐源的身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生生地被她羞辱了一遍又一遍。 原来,可以反客为主,让另一个人为他所掌控的滋味是如此之好。 楚雪熙的喉咙中发出低沉的笑声,他一把从枕边摸出他早已准备好的两根丝带,一左一右将锦瑟的手捆绑在了床沿的简易木头两侧,锦瑟拼命挣扎但终究不敌。见他如此,锦瑟不由更加地怒火中烧:“你这个疯子,你怎能强迫别人……快住手,无耻。” 楚雪熙怔了怔,眸中依稀划过一丝动摇,但他很快地还是照着自己心里最深处的本能把锦瑟的双手绑住,在这种紧急关头,锦瑟只能一遍又一遍飞快地运转起身上的她所以为的内功,试图生出一些内力脱困。 楚雪熙却已经在这个关头俯身下来,密密地吻住了她,手指哆嗦着抚上她那令人渴望的身体,一点点,一丝丝,仿佛为了把每一部分,深刻印在自己的脑海里。不知为何,面对这样一具浑然天成的美妙身体,他的动作还是不由自主地温柔了几分,全身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在微微地发抖,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为锦瑟神魂颠倒,就仿佛是溺水的人看到浮木时的那种奋不顾身与得偿所愿的疯狂。 唇角忽然一痛,是锦瑟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他一口,楚雪熙起身,面无表情地擦了擦唇角的鲜血,面对着锦瑟此时愤怒得煜煜生辉的美眸,他的表情好像更加阴郁,就算锦瑟容貌姿色都是绝代风华,可自己作为一个江湖中有名的美公子,竟还入不了她的眼么? 他再不迟疑,心头虽是大恨,动作却仍是温柔,俯身覆上她的身躯,细碎缠绵地在她的胸前吻着纠缠着,再一次感受着紧贴在自己身上的那种滑腻如脂的美妙触感,很快的,他身体的反应便无法抵抗,不由自主地就让他喘息了起来。 锦瑟手脚俱被他钳制而无法自由,身体内的真气与心法更加疯狂地运转起来,仿佛要突破到了一个临界点。 恰在此时,楚雪熙终于克制不住的一个剧烈挺身,锦瑟完全僵硬了,而这一瞬间,楚雪熙却感觉得自己仿佛到了天堂般,噬骨销魂的美妙让他激动地浑身颤抖,那深邃的目光不知停留在哪个角落,目中盛满深深的迷惘,又分明有些不能置信。 第一次,他感觉到这样的事情竟可以如此的美好,那种温暖和紧致,简直教人禁不住想要永远沉沦。他所不知道的是,恰在此时,锦瑟魅术心法运转到了极限,因为受到了强烈的外在刺激,连梦中所看到的她并不明白的房中术都被她水到渠成地使了出来,真气连同心法,再加上身上结合时的情/动,以至她所习的魅术终于大成,也就在那一瞬间,脑海中仿佛有什么壁垒被悄然打破,如潮涌的记忆竟纷繁而来,让锦瑟整个人陷入了呆滞。 此时的楚雪熙只觉得身体被一波波的激浪来回席卷,他按上锦瑟胸前的茱萸温柔地抚动着,口中更是不断溢出情动的呻/吟,一会儿如在浪尖,一会儿似落在渊底,这一刻的极致美妙,只觉得就算是死了都愿意。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欢爱与刻骨的销魂,过去的那些经历不过都是些难堪至极的凌/辱,让他恨不得可以直接都从自己的脑海中抹去。此时此刻,楚雪熙只觉得自己全身哪怕是心底的每一处都仿佛得到了满足,一种无法言状的感觉从心底深处升起,不知不觉得,他的动作更加疯狂也更加温柔起来,仿若珍宝般地将锦瑟的身体紧紧地揽在怀中。 骤然找回了记忆,锦瑟脑海中仿佛炸开了一般,她羞愤交加,累积了全身力气一脚踹去,犹自沉浸在快意中的楚雪熙猝不及防被她全力施为之下,竟然真的被踢开了去。 一离开锦瑟温软的身体,楚雪熙心头顿时怅然若失,顾不得隐隐作痛的胸口,他再度俯身压来,却冷不防地对上了锦瑟冷漠而愤恨的眼神:“楚雪熙,你够了没有?” 她,恢复记忆了?楚雪熙的目光顿时一凝,辨不清是悲是喜,一时间竟只能怔怔地望着她。 “帮我解开绳子!”锦瑟趁着他心防大失的瞬间,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神缓缓道,楚雪熙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如今的锦瑟在阴差阳错之下魅术大成,他即使挣扎着想要抵挡也是无法抗拒锦瑟的命令。 “为什么要这样?我哪里对不起你?”锦瑟愤怒地恨不得直接杀了他,却还是在努力克制。 楚雪熙神情恍惚着没有回答,片刻后,只听得一声低泣,他的脸上竟忽然落下了两行泪来,锦瑟僵住了,眼前这情形,倒好似是她强迫了他一般,这还有天理没有。 心中的怒火越来越盛,锦瑟拼命地压抑着周身的颤抖:“雪熙公子,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了,让你这般…这般…” 即使知道这个世间的伦理是女尊男卑,锦瑟还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状况,她很快地穿上猎户的衣物,不想再面对这样的情形,强撑着脚步蹒跚着转身夺门而出。 许久,楚雪熙方才怔怔地回过神来,捂着脸,回味着刚才的滋味,一丝满足过后,他忽然觉得心口阵阵地抽痛,好像快要死了一般,渐渐地,心中的悔恨越来越盛。咬着牙,他埋首在犹有锦瑟余温的被褥间,发出一声宛如困兽般的嘶吼。 作者有话要说: 考虑许久,我还是决定忠实原来的构思,不能因为大家的看法而改变。 第126节 “不是这样的。”鲁淮咬牙切齿地道,“肯定都是那女人的错。若非是她……” 话没说完,鲁淮好友就飞快的起身制止她的话:“你是想惹恼庄主么?昨日是因为庄主向来都不把后院男人放在心上,你才能逃过一劫,如今你还想迁怒庄主的师妹?你可真是糊涂。” 鲁淮呆了呆,想说什么,又停下不语。她眼眸里透出一抹难以察觉到的恨色,然而很快又消失在她那苍白的面孔之上,只余平静。 那好友看她脸色有异,知道她不愿多说,又安慰了几句遂转身离开了,然而鲁淮却望着屋顶,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久,她方才豁然起身,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客栈。 没有人注意到鲁淮的离开。此时,令狐源正和锦瑟坐在同一间房内商量着对策,考虑到她最近的危险境况,令狐源甚至只能和她同住了一屋,虽然锦瑟一开始强烈反对,谁让她曾看到过令狐源那极其残暴和变态的一幕,哪里还敢跟她“共度良宵”,但这微弱的反对声音在令狐源强横的态度面前完全无效。 可光靠令狐源这样的高手就近保护显然也不是长久之计,想了想,令狐源还是提议道:“师妹,未免万一,不如你还是先回宫吧,这里的事情由我一个人应付即可。我就不信了,我令狐源还救不出几个人来。”她摩拳擦掌,一脸不爽:“敢在我飘雪山庄掳人,这笔账我真要好好地和他们算算。” 令狐源这么说其实已经算是故意轻描淡写,打肿了脸充胖子,她先前寻找了潘芷几日,也和对方交锋了几次,深深感觉到那人的城府与手段实在不可小觑,竟然连她会离开飘雪山庄这一点也在对方的设计中,只为了调虎离山抓到玉锦瑟。虽说飘雪山庄在大周的江湖上地位不低,可寒朝羽眼下在西塘已经接收了原皇太女的全部势力,一个江湖组织去和一个皇家底蕴势力对抗,就算令狐源是个地头蛇,自己也完全没讨到什么便宜,反而师叔最终还是落到了对方的手里,这让她觉得此事非同小可,颇有些棘手。但这些话,她是不愿也不想和锦瑟细说的。 锦瑟思忖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师姐,此事不该由你一人承担,不过我倒是可以动用一些亲王的权势,让守备太尉调拨侍卫前来助你……”可这样一来,她的行踪也同样暴露了,日后别想再偷偷回京了。 令狐源当即拒绝道:“师妹,我令狐源怎么说也算是在江湖上有些地位,还不至于被区区几个贼人搞得手足无措,倒是你,如今若是还留在这里,反而会让我碍手碍脚。” 锦瑟此时还不知道令狐源口中“几个贼人”的头子其实就是她的老对手寒朝羽,她又问:“那师姐你预备怎么把人救出来,再说若他们的目标是我,是否我该避一避?” 令狐源取出一封信,交给锦瑟阅览:“这是我联络上师叔后,她吩咐我带给你的,让你照着信里的吩咐行事。此外,她听说你每日认真研习魅术心法已经略有小成,十分高兴,还让我回头将摄魂术的口诀一并传授给你,有机会指点你一下内功。” 这样做师傅也行?干脆她还是转拜令狐源为师吧。锦瑟看了她一眼,十分无奈地接过信,后者却莫名地带着一丝不自然的表情催促道,“先看看信吧。”锦瑟见令狐源两眼放光盯着自己,一时不明所以。她拆开信,皱着眉头看了半天方才在令狐源的强装无辜的眼神中抬起头来,问道:“这…写的什么玩意?”令狐源接过来一看,险些没昏倒,信里居然只有寥寥几个字:“都是令狐源的主意,与我无关。” “你到底出了什么主意?”锦瑟疑惑地问道,令狐源却眼神都已经开始飘忽,想起师叔临走前的眼神,哪里不明白是被摆了一道,心中只能暗自叫苦。 “师姐,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一个女人的作风啊。”锦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令狐源不爽了,“这明明就是师叔的主意,凭什么说是我的,真也太无耻了。”她抱怨道,但事实上这其实是她们两个人一起想出来的馊主意,不过当着锦瑟的面,令狐源是死也不会承认的,她咳嗽了一下,偷偷瞄了一眼锦瑟的脸,眼神游移地道,“师叔说,如今那要抓你的人那可不是常人,只怕是来自西塘的皇族势力,看样子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但好在你的身份我和师叔都没对旁人提过,你又总是带着面具,所以为了避开他们让你安全回京,估计要你换个男装……”换个男装算什么,锦瑟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不过此时看令狐源欲言又止的模样,显然是另有下文,“然后伪装成司马铭的小弟,和她直接去司马家,之后籍由司马家的人的身份入京。司马铭毕竟武功不弱,为人还算仗义。如今若是用我飘雪山庄的人护送你,只怕会引起那些贼人疑心,但现在所有人的眼里都以为司马家和我飘雪山庄有仇,万万不会料到我把你藏到司马家。” 就只是这样?这同样也算不上什么吧,锦瑟犹豫地看着令狐源,就见她才终于又吐出了一句话:“不过司马铭如今只有一个弟弟……就是那个司马琴……” 锦瑟终于悟了,敢情她这回不单要装个男人,还得装个因为被玷污了清白,所以整日里忧愁惨淡,失魂落魄的男人,这难度不是普通的大啊。 “司马琴长什么模样?我是不是还得易容成他……”锦瑟目前的易容术水平还徘徊在初级阶段,可以在她本身的容貌基础上做改动或是遮掩,但没法和那些武侠小说里写的,随便抹两下就能变成另一个同样的人。这似乎还有点天方夜谭。 “你可以戴个面纱…反正司马琴受此变故,现在整日里一心求死,足不出户,出门戴个面纱生怕见人也是很正常的。对外可以说他受此大辱性情大变,故而随着司马铭来我飘雪山庄要找楚雪熙为自己报仇。你若是怕有什么万一,平时就一个人躲着避不见人也很正常,真遇到麻烦事儿了,就哭哭闹闹玩两场自杀掩人耳目,但记得别玩真的……”令狐源越说越起劲,锦瑟不由面露佩服,这写剧本呢吧,连各种可能因素都考虑进去了。 “然后……”还有然后?莫非这个所谓然后才是关键? 锦瑟正襟危坐,却见令狐源破天荒地低下了头,带着极其惭愧的表情道:“为了让司马铭答应帮忙,我替你答应了她一个条件。……”令狐源说到一半就对上了锦瑟疑惑的目光,当即就让她不好意思了:“小师妹,这…这可真不是我的主意。” “行了!”锦瑟摆摆手,平日里明明十分爽快的令狐源此时搞出一副扭捏的大姑娘样让她觉得十分不适,但眼下显然离开这浑水免得给令狐源添乱更重要,何况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再留在这里面对那个楚雪熙,“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吧,但司马铭到底提出了什么条件?” “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令狐源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气道,“她要你娶了司马琴…做小……” 噗,锦瑟当场就喷了,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她气急:“你答应了?” 令狐源慌忙安抚道:“师妹,你别急啊,反正是做小…也不过是个小事……你看我都娶了那么多个…” 声音越来越小,估摸着连她自己也觉得这事干得极其不地道。 她玉锦瑟能和令狐源一样吗?锦瑟怒得手都抖了,难怪之前司马铭会那么亲热的亲自和令狐源一起来找她,感情两个女人一拍即合之下把她都给卖了,这看她的眼神纯属看自家弟妹啊。 “你没和她说清楚我的身份?我这身份是能随便娶人的吗?”锦瑟气怒交加之下,就扯了一面假大旗,事实上安澜和玉家的姐妹还巴不得她外面多娶几个,省得一颗心就挂在个林素衣身上。 于是令狐源的脸色就又开始不自然的数度望天:“没说,不过她也猜到了可能你身份不凡,再加上你如此品貌,家里大概都已经是满院的人了,平日里难保有不少的后宅争斗……”锦瑟脸色扭曲了一下,虽然猜错了,但是她很乐意对方想的更歪一点。 “所以她说,最希望的是让司马琴做你的外室,留在司马家,等行了大礼洞房以后,你平日里可以想来看看就来,只要还记得他就成,最重要的是要给他留个孩子……” 锦瑟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把她当成播种了的?这司马铭,可真要给她跪了。 其实司马铭倒是一心为了小弟好,凡事想的已经很透彻了才会提出这么一个办法,司马琴如今每日里过得没有滋味,心都空落落的,若是给他一个孩子,让他往后有个盼头,他这辈子也不会难熬了,况且锦瑟又是如此出色的女子,就算先替自己的小弟相中了,他也绝对不会拒绝。就算留在司马家可能时常要独守空房,但至少用不着去对方的后宅被人欺负,司马家自然会好好照顾他,这样名分有了,锦瑟回去后也不必麻烦,大家做了亲家还能皆大欢喜。正因为这些方方面面的考量,令狐源觉得完全没有什么后遗症,这才同意了下来,谁知道和锦瑟一开口,锦瑟就跳脚了。 皆大欢喜个头!这个主意在锦瑟看来无疑极其荒唐,她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女人,最反感的就是做不负责任的妻主,外室?她如今一颗真心,满腔情意都撒在了林素衣的身上,这么多美少年美男子,谁让林素衣是第一个和她结合,让她体会到了男女之间的情爱,用他独有的温柔体贴软化了锦瑟的心,完全拔了个头筹。 锦瑟是个固执的人,一朝动心,就认准了这么个人,其他的就如同过眼烟花一样,连想都未曾想过。但偏偏别人都不放过她,往往她越是表现的洁身自好,性情温柔,别人就越是对她感兴趣。甚至现在不单男人,连女人也是,一个个都估摸着把她朝自家拐,做个好亲戚。 “我知道,你大约是不满意他是被破了身的人了,不过眼下这不也是为了让你更安全点么?”令狐源用她独有的思维把锦瑟的拒绝朝别的路上去理解了,大约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极其没有立场,又摸了摸鼻子劝道,“再说不过就是个男人罢了,你只要给他个孩子,日后就算偶尔走个过场都行。”估计司马铭也不知道锦瑟的真实身份,否则哪敢和堂堂亲王攀亲戚谈条件。 破身不破身的,这是她现在介意的重点么?锦瑟几乎要抓狂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试图对着令狐源冷静道:“我若是不娶呢?我还就不信我非得靠司马家不可了。“ 锦瑟对令狐源和司马铭之间的交易十分不悦,虽然在她们看来,这真的不过是桩小事。 “那也行!“谁料令狐源浑然不在意锦瑟的不配合,还在口若悬河道,”反正到了司马家你就大致安全了,到时候你就直接装不知道这事…等和她小弟上了床以后就拍屁股走人…有没有孩子听天由命。”反正她向来看不惯司马铭,正好让她吃个憋。 敢情是她就是那种过河拆桥的小人?不,就是过去卖个身的?锦瑟真的想摇摇令狐源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我可没这么卑鄙。”事实上,锦瑟更想说的,我可没这么随便好不好? 但显然令狐源的馊主意给锦瑟的惊喜,远远不止如此。 “还有,你得带着楚雪熙上路,一起去司马家。” 轰的一声,锦瑟的头都炸了,“你把楚雪熙交给司马家?” 令狐源误以为她担心楚雪熙的安危,立即认真地解释道:“怎么是交给她,其实是交给你啊。既然你要装司马琴了,那楚雪熙身为你的仇人自然是跟着你走服侍你了,去司马家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司马铭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这点里子应该还是会给你的。” 尼玛,千躲万躲还躲不开这瘟神?锦瑟登时忘记了“司马琴”那茬烂事,气结道:“师姐,说真的,我不想……要他。” “可你身边总得有个男人跟着装装下人吧,司马铭这次身边一个男人都没带出来,你如今又是装成司马琴,连个小侍都没你觉得像样么?” “那可以随便是任何人。” “可那不就露陷了吗?司马琴若是出现,那目的当然就是为了找到楚雪熙泄愤嘛。”说着,令狐源还十分善解人意地道,“再说你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女人嘛,正当壮年,我给你个美人在身边伺候有什么不好,不过这楚雪熙心思重心眼大,不是个简单人物。但其实对师妹你来说,也该多多和这样的男人接触接触,省得以后被男人骗了。”令狐源其实也是在瞎掰,明明就是眼下没有其他人选可用,只有一个楚雪熙是男人。但没理也得狡出三分理来,显得她深谋远虑,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这也是令狐源一贯的风格。 看着令狐源,锦瑟的表情十分纠结与痛苦,简直无语的就想捶桌。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口才在这位江湖师姐面前居然完全不够用,而下一刻,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竟当真是神情一黯。 救人反被人伤,这岂不是就如令狐源所说的,她斗不过楚雪熙的证明么,可如今看他的模样,竟好像比她还痛苦似的,锦瑟实在是不能理解楚雪熙的心态,这到底算是怎么样的一段孽缘啊? “师姐…说实话…”思忖半晌,锦瑟开口道,“我着实不敢再靠近楚雪熙这样的人了,不如你还是把他带回飘雪山庄……” 从锦瑟的惆怅语调中,惯常粗枝大叶的令狐源也嗅出了一丝异样,她不解地看着锦瑟:“小师妹,你到底想说什么?” 锦瑟嚅动了一下嘴唇,最终她什么也没有说,也什么都来不及说出口。因为,有一阵骚动恰在此时传到了令狐源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要去上课。晚上回来找时间再更哈…… 昨天又梦见这个故事了。纠结啊……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人用,把后面的尽快写完。 第170章 第一百七十章 “雪熙公子大约是为着昨日的事想不开,竟然寻了短见,如今方才被人发现拦下了……”来人一脸焦急地道,这消息让令狐源十分不悦,“都这种时候了,他还闹什么闹。”话虽如此,却还是起身朝着楚雪熙所待的客栈房间走去,想来她也理解昨日的事对一个男人来说可算是奇耻大辱,何况她事后压根就没给个好脸色。 锦瑟听得这样的消息亦是觉得不堪重负,心里五味陈杂,她根本没有去看楚雪熙的意愿,这也是她一贯以来的逃避作风,可令狐源非要摆出她必须寸步不离跟在自己身边的架势,简直是如临大敌。于是锦瑟十分怀疑她是不是已经看出来了自己想偷偷落跑从而不用去司马家的目的?跟在令狐源的身后,她此时的脚步有些凝重,脑海里浮现的却都是楚雪熙对她所做的事,心里是又恨又怕,但即使如此,锦瑟本身善良的天性也不至于到要这少年性命的地步。 口中被灌了一碗药后,楚雪熙虚弱地躺在床上,他似乎已经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如缎般的黑发散落在肩头,面上一片黯然神伤,容色更是苍白孱弱得叫人不忍直视,这就是锦瑟入内时所见到的一幕,若是他们之间没有那些恩怨,锦瑟或许还会对他抱有几分的同情,毕竟任谁看到一个美貌少年因为受人侮辱而变得憔悴厌世都会心生几分怜惜。 仿佛是心有感触,在她随着令狐源进来的第一刻,楚雪熙立即蓦的转眸看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轻轻一笑,只是那笑容带着几分落寞,让人看着就十分难受。抬眼望去,触到他幽深漆黑的眼眸,锦瑟心中突的就是一震,她无法形容那种眼神,似平静又似炽热,专注而凝神,里面仿佛包含着许许多多的情绪,却又仿佛早已看透世情而淡然无波。 “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令狐源平日里再不把后院的小侍们当回事,眼下也不得不先稳住他的情绪,“说吧,你想要什么?”不愧是偌大的飘雪山庄庄主,上来就直取重心,问楚雪熙此举的真正用意。 身躯微微一颤,楚雪熙的脸上流露出一抹痛楚的神情,瞌上眼,他声音略带沙哑:“多谢庄主,雪熙…自觉无颜活在这个世上罢了,心里深悔往日所为……” 若这柔弱的样子若果真在做戏,那也未免也太真实了一点。令狐源有些犹豫了,她转头看着锦瑟,却发现后者微怔,似乎有些恍惚的样子,忽然间就觉得自己悟了,这师妹该不会和他有那么一腿吧……那自己现在杵在这里算是个什么名堂。 “师妹,这楚雪熙如今也算是你的人了,我看,不如还是你留下好好劝劝他吧。” 什么?看着令狐源自作多情地将楚雪熙划归她的人,锦瑟终于脸色微变,就算他们之间真的有那么点不清不楚的关系,但这能算是一回事么?锦瑟十分不满,她哪里愿意单独面对楚雪熙这个瘟神,一心想要随着令狐源一起转身即走,却见楚雪熙眼角一串泪水滑落,滴落在了被上,锦瑟登时脚步一滞,皱眉道:“雪熙公子,你又在玩什么把戏?莫非还要我再救你一次,然后让你借机羞辱我?” 这话格外尖锐,楚雪熙指甲都刺进了手心里,心中一片冷意。 锦瑟本也不是个刻薄的人,她说完这句重话后,竟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一时间两人无言以对,却见楚雪熙浑身一颤,不禁咳嗽起来,连嘴角也咳出了血来, “这是我欠你的,还给你罢了。” 他缓了缓胸口的郁气,凄然一笑,“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更曾见过我……那一夜,在你眼里,我楚雪熙或许根本不值一提。你恨我强用手段,但我其实不悔与你……与你……。” 断断续续的几句话还未说完,就让他举袖掩面,竟无法抑制地啜泣起来。 锦瑟一惊,抬眼看着他,心却有些慌了,他这说的是什么话?总觉得有些不妙的预感。 哭了片刻,楚雪熙方才平静下来,他的瞳仁依然幽深黯淡,映着他苍白如纸的面孔,静静地止水一般:“我本已有了必死的决心,奈何天不遂我愿,如今我也想通了,你我既已经有了露水情缘,这辈子,我就要跟着你,便是你要嫌弃我赶我走,我也绝不会走…除非你杀了我…,你若不杀我,那我就跟定了你,就算无名无分,我也要做你的男人。” 他形容惨淡,声音更是碎不成调,可锦瑟却感觉十分绝望,这算是什么?耍无赖吗?她面无人色,只觉得一种深深的无力从心底升起,口中却是带着十二分的怒意冷笑道:“雪熙公子,原来你也不过是个浅薄之人,当初你分明一脸被逼带着不甘愿的心情来我身边,甚至还在我失忆时声称要找我报仇,可看到了我的真容,甚至与我……那般以后,你便改了主意要做我的男人了?……”提起昨日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锦瑟自己也不由梗了一下,毕竟被一个少年强迫推倒,还是在自己短暂失忆的状况下,自觉十分难以启齿。好容易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她缓缓道,“总之,你我之间的那点破事,我就当没发生过……,我如今已有了夫君,我不想让他为此伤心,若你看中的只是我这副皮囊,如今你也算得偿所愿了,就算我曾也让你觉得难堪,但如今……就算是扯平了,咱们都放彼此一马吧。” 锦瑟能说出这般话来殊为不易,这就好像让她在前世对一个强过她的男人主动说我原谅你了,从此后我们互不往来一般。虽然心里自觉根本无法原谅,但在这个以女人为尊的世间里,她不得不顺应这个时代本身的规则而接受现实。再说就算不接受现实莫非还要人家负责不可? 如今的她终于体会到了自己多年来生活的安逸,在她曾经一直以来尊贵的皇族身份保护下,从来没有人敢强迫她欺负她,可就在那看似风光无比的皇族光环下,她并没有任何真正自保的能力与心性,褪去了那大周亲王的身份,她的容貌才情乃至她天生为人处世的柔软性情反而成为了她灾难的来源。 听着锦瑟如此狠心绝情的话,楚雪熙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他很想说,不,不是这样的,也许在她奋不顾身地相救他时,也许就在她每日对着他温言细语,甚至那日站在廊下指着他头上的落叶轻笑时,他就已经……。只是他自己不甘心,不甘愿去面对自己的感情,更痛恨自己喜欢上的居然是那个曾经见过自己最羞耻一面的女人。于是,他用了一种最极端最愚蠢的方式去发泄去自欺欺人,这一生,他也曾风光无比,如今却失败到无以复加,嫁入飘雪山庄以后所得到的种种屈辱,让他清醒地感觉到了自己曾经的无知,更让他害怕和不敢承认已经落到了泥泞中的自己,于是他一错再错……可直到最后真正动情与她结合的那一刻,也许他方才看明白自己的心,但这太迟了。他用了一个让这个世间任何女人都难以忍受的方式羞辱了她,尽管他最终是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了她,可对一个女人来说,这种侮辱是绝无法轻易抹平的,可恨如今再多语言无法阐述他的悔意,只会让一切更显苍白。 锦瑟不知道她与楚雪熙的理解观念压根就在两个层面上,她介意的是自己失身问题,而楚雪熙显然以为她在意的是身为女人的尊严问题。这就造成了双方的沟通,其实彼此都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但可以肯定的是,就算两人的身体有过那短暂的亲密关系,却压根改变不了锦瑟对他的拒绝与冷漠。 “今日,我该说的都说了,雪熙公子你往后是死是活,与我都没有关系,我也不会受你这可笑的威胁,至于让你跟在我身边,这更是不可能,望你死了这条心。”锦瑟此次十分坚决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楚雪熙心中寒意渐升,他知道以她一贯温和的脾性能说出这番话来,绝对是心意已定,轻易不会改变的了。 顿时他心乱如麻,却很快地强敛自己的心神沉声道:“也好,既然你不愿,那我就自己去你的府里找你。对着你夫君坦诚说我楚雪熙与你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如今我甘愿不要名分,问他可否收留。若他再问,我甚至可以告诉他,我楚雪熙曾有幸被你所救,生死与共,故而我以身相许,你情我愿之下与你有了鱼水之欢,更是几度共赴巫山云雨,只怕还怀上你的孩子,只是你事后顾忌家中美人不愿承认,一心拒我于门外,如今我孤苦伶仃,只能辗转前来,恳请主夫为我做主。” 锦瑟完全傻了,如此灭绝人性颠倒黑白的话居然也可以从这看似柔弱的美少年口中道出,简直是让她彻底无语。如果不是楚雪熙眼下真的看起来十分虚弱,她几乎想直接将这脸色苍白到没有血色的少年掐死。 这一瞬间,她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了令狐源的告诫,这楚雪熙,简直就是一条美人蛇,牛皮糖,甩也甩不脱,仍也扔不掉,就算她自认倒霉,也要人家肯放过她才行啊。情急之下,锦瑟不由脱口而出意气之语:“你……你可知道我的身份,你若果真一意孤行,只怕也只是浪费时间。” 楚雪熙却显得十分的平静而决然:“你这么说了,自然手握重权,出身非富即贵,何况以你的气度,怕还是皇族中人吧,想必我到了京城找人照着你的品貌性情描述并打听一下,就应该能知道你的身份。”他甚至还轻笑了一声,“我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了,还会在乎什么,名声么?呵呵,反正你也早看过我最不堪的一面,我还有什么放不开的。”他看了锦瑟一眼,心中暗忖,反正你如今对我已是憎恶不已,一心想要踢开我,我若不使些手段,又怎能找到机会留在你身边。就算是恨,也要让你记住我楚雪熙,让你不得不做我的女人。 对于楚雪熙的话,锦瑟实在不知该做何感想。房内一时寂然无语。明明是她受到了伤害,可最后为此惹了一身腥的也是她,这教她情何以堪。 自觉已经无话可说,锦瑟脚步虚浮,神情迷茫地转身开门,她觉得先要回去理清楚自己的思路,然后找个机会逃跑,这江湖,也压根就不是人待的地方不是么。 岂料门一打开,令狐源的身体就跌了进来,显然贴着房门正在偷听的她也有些猝不及防,面上不由自主地就带上了一些尴尬,努力正了正神色,她似乎想要说什么圆一下这个场面,但锦瑟只是瞪了她一眼,摇摇晃晃而去,显然,她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连和令狐源斗嘴的心思都没有。 随着她的离去,屋内的楚雪熙始终沉默着不说话,心里漾开了一层一层的苦涩涟漪,不如此,他就要真的失去她了吧!看着门外尚未离开的令狐源,楚雪熙忽然恭敬地出声道:“庄主,雪熙有一事相求。” “这就是你真正的目的吧。”面对楚雪熙,令狐源的语气与眼神都十分耐人寻味,“雪熙公子,若你的目标是我师妹,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念头为好。她的身份可不是你区区一个失贞之人可以配得上的,就算她曾宠幸过你,你也别打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念头。” 闻言,楚雪熙的脸上竟没有丝毫的神色波动,但那水色眼眸深处燃起的火焰却亮得灼人:“谢庄主赐教,但雪熙就算日后只是做她一个暖床之人也无妨,只求庄主这两日看好了她,今日她被雪熙如此威胁,定会夜半偷偷离开,如此反而会害她落入险地,还请庄主多多留意,雪熙感激不尽。” 令狐源沉默半晌,终于微眯着眼笑了起来:“真不愧是雪熙公子……” 他竟然能想到这么多,看来自己的小师妹真的是被他惦记上了,幸而自己意志坚定,从一开始就看穿了他的本性,将他狠狠地踩在脚底下打压得生不出半分的反抗与野心,否则如这样一个有心计有狠心又不乏美色的少年,只怕还不容易拿捏得住。 不过对着这些宛如玩物般的男人,令狐源的个性从来就不是一个好说话的,尤其眼看着自己的师妹吃了闷亏,还是要讨几分利息回来。 “暖床小厮么?雪熙公子你也未必太小看自己了,不过想起你这身子的滋味和动情时的叫声,啧啧,倒的确是最合适不过……”她说着,将露骨的眼神慢慢巡视过楚雪熙全身,似乎已经用眼睛再次将他脱得精光,让楚雪熙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就是一僵,舔了舔嘴角,令狐源刻意轻佻地笑着向他走近,“也罢,若你肯再次脱下衣服,用你那销魂的身体好好取悦我一回,说不定我现在就直接告诉你她的身份,回头更派人把你送到她的府上去,也省得你日后辛苦。当然,若你不从,我马上就将你送回飘雪山庄好好看管,从此后教你插翅难飞,如此也省了我师妹往后的麻烦。” 这话纯属令狐源的试探,但楚雪熙却信以为真,他猛然抬头,心中一凛,目光中竟流露出十二分的痛苦与悲戚,挣扎下床后,他摇晃着身子重重地在冰冷的地面跪下:“求庄主见谅,雪熙如今除了她,已不愿委身于任何人。还求庄主放过我……。” 这痛苦的神情此时竟全然不似作假,令狐源探寻的视线从他脸上扫过,迟疑片刻,她终于点点头,转身拂袖而去,看来让他跟着自己的师妹去司马家,他应该也不会对师妹不利了。 而此时的楚雪熙早已被吓出了一头冷汗,直到令狐源离去的瞬间方才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苦笑一声,就在刚才那刻,他真以为令狐源要逼他就范,竟当真在心里泛起了寻死的打算。 第171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 在司马琴的事情上,令狐源终于头一次领教到了这位文雅的大周亲王的倔强与强势,她抵死不从,任凭令狐源说破了嘴皮子也就是不同意。而且,正如楚雪熙所言的,锦瑟果然偷偷准备好了人皮面具,当真是预备夜半开溜。最后令狐源只能十分“无礼”地将锦瑟强押在房内休息,甚至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她则就在外侧亲自陪着她休息。这也是令狐源的体贴之处,如果用点穴的方式,锦瑟一动不动一整夜隔日定然十分难受乃至浑身酸痛,可锦瑟压根不理解令狐源这位师姐的一番苦心,她半夜数度想要挑战令狐源的警觉性,结果无一例外都被令狐源直接硬按了回去,事实上令狐源刚动手的时候完全是把锦瑟吓出了一身冷汗,误以为她要兽性大发,所幸是她多虑了,令狐源是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女人,何况她对美色一直都很有抵抗力,就算锦瑟是个男人,也未必能迷惑的住她,不得不说,令狐源能有今天的江湖地位和高强武功,与她一贯坚定地心性也脱不了关系。也因此,面对这样的令狐源,锦瑟真的完全没一点优势,打又打不过,魅术也完全镇不住她,否则自己的便宜师叔哪会让她来负责陪练和教导锦瑟。 锦瑟被强迫性质地在客栈里留了几天,令狐源连和属下讨论公事都是寸步不离玉锦瑟,现在她们两人“亲密”到就只差一起上茅房了,但锦瑟就算想要尿遁也是做梦,因为茅房周围永远全方位围着令狐源的下属,真是一丝不苟的严密监控。每一天锦瑟都必然是铁青着脸顶着黑眼圈起床的,但是仍带着面具的她,在外人看来只余周身的寒气飕飕。几日后,司马铭的人总算按约定到了这处客站附近的落脚点,只是还没有和令狐源碰头,为了妥善安排把锦瑟偷偷地带走,司马铭也算是地道的去做了一些准备,诸如将自己带来的下属们只余几个亲信知道实情以做好万无一失的安排,而其他人则误以为是琴公子真的要赶来了,另外就是去信通知司马家派人准备路上接应之类。 第127节 等到万事俱备,都等着锦瑟装扮成司马琴时,这位亲王大人就是撂摊子不干,令狐源愁得简直要着急上火,毕竟她是个女人,压根不知道怎么同样帮一个女人做男人梳妆啊,身边的一票下属也基本都是女人,谁也做不来这种细致的活。就在这时候,楚雪熙主动请缨,表示他会亲自负责给锦瑟收拾妥当,于是在锦瑟想要杀人的目光中,令狐源极其淡定和毫无愧疚地将她点了穴,然后将她整个交给了楚雪熙。 “滚出去……”锦瑟一看到楚雪熙就没给个好脸色,她当然不可能用魅术让楚雪熙替她解穴,因为楚雪熙同样不会武功。听到她冷冰冰的言语,楚雪熙却只是静静凝视着她,平静地笑了笑。 能再见到她,楚雪熙心中半是甜蜜半是痛苦,和鲁淮一样,他深陷于这段感情中无法自拔,甚至觉得就算日后再也不能得锦瑟原谅,他也甘愿陪在她身边,只要能日日见着她便也满足了。 没有理会锦瑟想杀人的目光,他用颤抖的手一件件地脱下锦瑟的衣服,而没有去管后者难看不已的脸色,虽然两人曾有过片刻的裸裎相对乃至亲密经历,但身为一个女尊世间的少年,即使两人早已有过半刻的夫妻之实,在看到锦瑟莹白胜玉,曲线优美的身体时,他的面上还是带上了淡淡的粉色,禁不住的有些郝然。锦瑟见他这般,更是气得怒发冲冠,也许在所有人的眼里,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幕换衣罢了,就算楚雪熙也只会以为锦瑟是因为厌恶他才会受不了他的靠近,绝不想到锦瑟是真的无法忍受在一个少年面前衣不遮体。 这是生平第一次,锦瑟恨不得提刀杀了自己这个好心办坏事的师姐。 冷冷地注视着楚雪熙,如今她就算再不心甘情愿也只能眼睁睁地任他在自己身上动手动脚,所幸这次楚雪熙十分识相,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但锦瑟被迫承受着楚雪熙手指的碰触及为她换衣和束胸的过程,真正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虽然过程中他修长的手指曾数度不得已的轻抚过她周身的肌肤引发双方的阵阵战栗,可那动作却是温柔和小心翼翼,仿若对待珍宝。最后他扶着无法动弹的锦瑟在桌边坐下,绾着她绸缎般的乌发梳了一个少年的发型。 眼见镜中的美人眉如春山眼如秋波,当真是花容月貌,只是眼眸中好似燃烧着一团火焰,但却灼灼动人,更显得光芒四射,这番容色连楚雪熙自己身为男人也禁不住被迷惑了,眸中闪过了一丝惊艳。 微微踌躇,在锦瑟凌厉的注视下,他缓缓俯身在她的颊边轻轻亲了一下,如羽毛般的一吻暖暖落在她的肌肤上,没有任何的欲念,却极是眷恋缠绵,起身时他神情复杂难辨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发出了一声低叹,锦瑟脸色微变,眼底隐隐似有杀意掠过,想说什么却还是忍耐住了。她真正动怒的时候,往往一言不发,然而整个人却是从内到外散发着冷意 等把锦瑟打扮完成后,令狐源进来检视换装成功的锦瑟,有幸成为第二个险些被迷惑到的,楚雪熙给锦瑟换了一身司马琴平日最爱的浅碧色衫裙,更衬得她身姿婷婷,风流姿态清丽如春水,显然这如雨过天晴般清澈的天水碧春裳为她添上了一番妩媚而含蓄的韵致,再加上她乌发如墨,被编成了未婚公子方才会梳的漂亮长辫,更映得她的脸宛如春花般鲜艳欲滴。能欣赏到锦瑟如此美色,令狐源反而神色有些变幻不定,她指着如此装扮的锦瑟犹豫着问楚雪熙道:“你确定要把她打扮成这样?那司马琴有这般姿色么?” 楚雪熙不由轻笑了一声:“自然是没有。”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锦瑟,补充道,“不过这已是最平常普通的世家公子装束了……”言外之意,显然是锦瑟的本身的条件太好……天生自丽难自弃啊。 “那你还是给她戴上面纱吧,否则这一出面就露陷,那司马琴若是有如此姿色,就算被一百个盗匪给强了,估计也会有人上赶着要娶他。”令狐源无奈地叹口气,这女人长得太美,也不是个事儿啊,搞得最适合她的装扮反而是男装。 闻言,锦瑟此时那一张俏脸上是红红又白白,令狐源这到底算是夸她还是损她哪。 楚雪熙为锦瑟戴上了面纱,让她一张雪肤花貌只堪堪露出了眼睛和额头,可如此一来,就更突出了她眼睛的神韵,锦瑟的那双眼,本来就极美,每一次眨眼都似星夜昙花,齐刷刷地盛放,偏偏她自己还犹不自知,还一个劲地猛瞪着令狐源。 “可以给我解穴了吧!”她咬牙着挤出这句话,脸色极为难看,可偏偏在这样的装扮下,那双大眼便是怒着,也眼波如秋般流转,简直是媚意天生,在加上那若黄莺出谷的声音,余音袅袅,听了都是一阵酥麻,让令狐源和楚雪熙都是一阵无语。 “尽量让她少见人,少说话。”令狐源凝重地吩咐楚雪熙道,尤其是小师妹如今修炼了魅术,无形中就会流露出更多的魅惑之意,一个不当心说不定会给真正的司马琴惹麻烦,“总之,我就把她交给你了,雪熙公子。” 楚雪熙亦是郑重地点点头:“我会的,请庄主放心。” “还有,这里有几贴软筋散,你每日都给她服下,这样她便手脚俱会无力,压根都没法出逃,也不用靠点穴这么麻烦了。” “是,我会好好看住她的。” 锦瑟简直想仰天大喊,你们这对话怎么听怎么诡异好不好。 等到锦瑟深夜在楚雪熙的“搀扶”下悄悄上了司马家的马车后,没有人注意到,在墙角边有一抹一闪而消逝的身影。 此时的大周皇宫内。 安澜砰的一声,震怒着用力拍了一下御书房的案几,霎时间,正在两侧伺候的宫人们顿时吓得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俱觉冷汗直冒,整个殿内噤若寒蝉。 “这西塘楚贵君,也实在是欺人太甚,竟让我大周为她们寻找什么嫡皇子寒朝羽,还要亲自押送回西塘。你们西塘的家务事关朕屁事,莫非他还以为朕会看在他是个男人的份上就帮他做事?简直是做他的春秋大梦。” 无视她此时的怨气,莫如焉却依然在为安澜磨着墨,他低垂眼睫,身姿纹丝不动,动作更是丝毫不乱。 女帝安澜在发怒过后,便挥挥手让所有人都平身,她叹了七八口气,显然是生平头一次感觉遇到了十分棘手的事情,把案头的几张密折揉成了一堆废纸,安澜继续发着牢骚道:“就没一个给朕省心的,小九也是,只是回个京,也可以跑得没影了,还把暗卫都给赶跑了。她以为就她那点小心思朕还看不透?还不就是怨朕逼着她要先宠幸了君傲皇子方可入京,怎么着,娶个皇子还能委屈了她?莫不是她还真要为那林素衣守身如玉?做个女人做成这样,我都替她丢脸。” 台阶下,此时大约也唯有殷亲王子雁还能和莫如焉一般的镇定,听着安澜发泄。 “陛下,这楚贵君如今已是楚太贵君了,既然他将自己尚是稚龄的女儿扶持上皇位,又害死了前太女,自然是与那嫡皇子一脉结下了深仇大恨,如不能斩草除根他也必寝食难安。不过要好好回敬他的无礼也不是难事……。”说到这里,子雁微微眯起眼,面上流露出几分不屑。 安澜冷哼一声:“他要朕做什么,朕就做什么?朕是一国之君,他不过是个后宫男人,有什么资格直接给朕下国书?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说到一半,安澜豁然站起,转身一拍龙椅,对着子雁道,“不过你说得对,我们的确是可以给他几分颜色,朕这就回函告诉他,我大周亲王如今看上了他西塘的嫡皇子寒朝羽,要纳他为侧君,日后会替他们西塘好好照顾着,只怕不会如他所愿了,哈哈哈,真想看看他收到了这信是什么表情。” 子雁闻言,亦是微微一笑:“那陛下是预备让臣娶了那西塘皇子?”大周的亲王不止她玉子雁一人,不过另一个,估计就算让人用刀架在她脖子上也不肯入洞房了。 安澜沉吟片刻,问道:“我听说,这西塘皇子以前曾对小九有意?” 子雁笑了:“是啊,在徐州时就吓得小九儿每日闭门不见,上回在燕州小九儿还险些被他算计,如今小九儿必然是畏他如蛇蝎,要她娶这个主,只怕是不成了,所以还是让我来娶吧,小九儿这性子,可不能逼她。尤其这位皇子也不是个简单人物。”不得不说,子雁颇为了解自己的妹妹,而在谈到自家姐妹的家事时,她也不再用“臣”来自称了,这当然是安澜默许的。 提到锦瑟这个惧男成性的毛病,安澜又开始抚额了:“你说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朕都服了她了,用处女之身和侧君洞房也就罢了,可娶了他之后,她连正君的房都不入,让人独守空房不说,真的就一心一意的预备守着一个男人过日子了?朕给她这么好的机会去君傲风流一把,她竟然可以把自己弄得像个姑子一样清心寡欲,这到底算是她娶了人林素衣,还是她嫁给林素衣。朕上次还给她密旨如此问她,结果她竟敢回朕说,就当她是嫁人得了…还给朕来一句,一臣不侍二主,好女不侍二夫…如今朕真要给她愁死。” 此时,莫如焉的嘴角几不可见的微微一扬,手却丝毫未见停顿,仍旧姿势端正地细细磨着手中的方墨,不快不慢。 子雁摇摇头:“陛下,您不可再如此纵容她了。不过小九儿她从小就放不开,只有我们这些做姐妹的在后面推一把,依我看,如今这林素衣便是个绝佳的棋子,她不是为了他连和正君圆房都不愿么?若是不用些雷霆手段,只怕那文侧君入了府也是一般下场。倒不如,我们姐妹联手来一招狠的,逼得她必须得主动招幸其他男人。” 安澜知道自己的这位四妹一向都很有主意,且没有一个主意不损,顿时她饶有兴味地问道:“哦,你有什么好办法?” “将林素衣押入天牢,然后派人看守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再送一件死囚的血衣给小九儿,告诉她,给她三天时间,若是她再不与秦正君与文侧君圆房,便每日对林素衣行三记鞭刑,直到林素衣那细皮嫩肉完全受不住为止。” 这也太毒太损了吧,这回,连安澜都不由佩服起子雁了:“你这可要把小九儿逼到跳脚了,你不是不知道,她可一向最守身如玉的了。” “正好让她明白,在皇家独宠一人的后果,就是反而会让那人成为她的掣肘,害人害己……”子雁安之若素地道, “再说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灵冰的暗报中提到,小九儿千防万防,结果还是在君傲宫里,夜半被一高手给……。” 说到此处,她语气顿了一顿,实则心里满是幸灾乐祸,“结果弄得小九儿是那个失魂落魄,险些没寻死觅活的…说是生怕林侧君不原谅她…她倒是想守身如玉,可也得守得住不是。” 没有人发现,莫如焉的手微微一顿,但又迅速转为平静,外人看来神情依旧。 “她可真有出息。”安澜若非女帝,估计是要翻白眼表达她的唾弃之情了。 不过笑话归笑话,安澜身为女帝当然绝不会仅仅只关注表面,她正色道:“君傲皇宫守卫森严,绝不逊色于大周,为何会有如此高手夜半去寻小九儿,甚至来去自如,连暗卫都不敌。”这若是刺客,小九儿还焉有命在。终究不愧是女帝,她想了想,若有所悟,“只怕这是当日的皇太女所默许的。” 子雁心头一惊,但细想之下又觉得安澜的话颇有道理:“她为何要如此做?” 而这一点,却连一向聪明的安澜也有点想不通了……毕竟再怎么猜,也没人猜得出如今君傲的堂堂女帝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锦瑟还不知道自己一旦回了京,就会有天大的麻烦等着她。毕竟眼前的她,还要应付更多的麻烦。 夜半的马车内唯有丝丝皎洁的月光从缝隙处透出,显得十分幽暗,也正是这种暗,使得此时行动不自由的锦瑟斜倚在了马车中,犹如呈在暗室里的精美血玉,在朦胧的月光下每一个角度都炫目到了极点,也,媚态横生到了极点。 楚雪熙坐在另一侧凝视着她,看着看着,他只觉得马车内温度似不断升高,脸色微微泛红,连手心里也渐渐渗出汗来,禁不住的就想伸手过去将她揽在怀里。但他很清楚锦瑟如今对他的嫌恶,因此不敢主动碰她,只在偶有颠簸的时候,用自己的手在她身后轻柔的扶着,缓去她可能的不适。 没有能够顺利溜走反而还被强压上马车,锦瑟早就在心底暗暗懊恼,却不肯让自己露出半点怯意。她瞌上眼,因为几日没有好好休息而感觉有些头晕目眩,干脆打起了盹,不管什么情况,她都首先要养好精神,等到了司马家,必然不会继续让她无法动弹,届时总有方法可寻。 总之无论是要她和楚雪熙在一起还是娶司马琴,都没得商量。 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轻轻地低声呢喃道:“你就真的那么讨厌我,哪怕,我们曾经有那么一刻的亲热。” 亲热你个鬼,明明是被你这个无耻的家伙给暗算了好不好。锦瑟心头大恨,却懒得回应。 那声音仍在耳边,微有低哑,却又带着一丝奢靡,“如今我方才明白,原来能与喜欢的人一起共赴云雨,才是真正的刻骨铭心,销魂噬骨…哪怕如此短暂的一刻,我也忘不了…” 锦瑟仍旧疲倦地闭着眼睛,听到他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再度说起那日让她十分不堪的事情,感觉十分恼怒,很想直接叫他闭嘴,却实在因为羞怒而不知如何开口。 也不知道他何时将她侧搂在怀里,那声音仍是低低的,如自语般:“我想做你的人,哪怕你不会再正眼看我一次。若你放不下我那日的所作所为,我便反过来任凭你凌辱让你满意,好不好?” 不好!这回锦瑟当真是被气晕了,完全沉入了黑暗里。 第172章 第一百七十二章 原本寂静无声的黑夜之中此刻突然划过一道清冷的淡光,一些身着黑衣的人犹如鬼魅般突然出现,悄然无息但却奇快无比的向马车袭来,来人要抓的是锦瑟,自然她就是主要目标。 为首的司马铭亲信一把抽出身后长剑,挡在了身前,她是这批护送锦瑟的人之中武功最高之人,那黑衣人一击不中倒也干脆,直接抽身后退,并不与对方缠斗。就见她身形暴退的同时,丝丝气芒,向着众人直贯而下。 此时马车内的楚雪熙和锦瑟都感觉到了车外的震动,不由惊醒,与楚雪熙此时的不安与皱眉相反,锦瑟反而希望双方打得越激烈越好,虽然那些黑衣人就是来抓她的人,可相比被送到司马家被逼着成亲和播种,锦瑟倒宁可到贼窝里转一转。她从容地听着车外激烈地战斗声,丝毫未被那惊险的时刻所感染,整个人倒是显得极为轻松惬意,似乎眼前发生的事都与她无关。显然,堂堂的大周亲王真的是被逼婚逼到怕了。 司马铭的手下虽然不如令狐源武功高强,但仍与来人相持不下,就在这片刻间,又有一道显眼的青色身影出现在这群黑衣人其后,月光拖得他身影更加修长,竟大有几分飘逸出尘之感。却见他手中轻转,迎风一抖,豁然是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那握剑的手,白皙得近乎透明,可以看得到其下隐隐的血丝,纤细修长,十分优美。只听得他清啸一声,剑气猛涨,去如惊虹,直向场中马车划去。 因为他的出现,顿时便打破了原本可能要僵持许久的战局,却见四周突然寒光大盛,爆出数十道寒星直奔此人而来,原来暗中司马家仍有不少埋伏在旁的护送侍卫,可见司马铭对于保护自家的这位弟妹也是下了血本的,但就算令狐源也料不到来人竟会这么快的找到锦瑟。就见青衣人眸中精光一闪,手中利剑冒出数道寒芒,在身前划出几道行迹诡异的弯弧,竟然轻易便接下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暗袭。 此时,饶是锦瑟心态再好,但看着这犹如武侠电影里才会出现的一幕,仍是十分的目瞪口呆。 青衣人倾刻间便已冲进了正中的包围圈之内的马车旁,周围的司马家护卫们见他入围,立即群起而攻之,一个个都如临大敌,手中寒芒爆出道道剑气向那人罩去。 但此人虽身处重围却仿佛依旧游刃有余,身子向前一展,手中青芒倾刻爆长,周围的攻势顿时纷纷退散,而他一挥之间,便有一道锐利无匹的劲风划过周围冲来的人身上。而凡被划中者,纷纷闷哼一声,受伤而被逼退。司马家的众人见此人如此厉害,大惊之下亦也不由纷纷后退数步,但因顾忌着司马铭事先的吩咐,蓄劲气势后狂扑而上,个个拼死相搏。因此那青衣人纵然武功十分厉害,一时也不能冲破他们的包围圈。 楚雪熙紧紧抿着嘴,猛地拉上车帘,他哪里不明白司马家想要带走锦瑟的计划必然是泄露了,一把将锦瑟紧紧搂在怀里,他竟预备带着她跳车而逃。 锦瑟却冷冷地道:“雪熙公子,你还是自己走吧,我无需劳你大驾。” 楚雪熙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动作却丝毫没有停下,他虽然是这个世间算是弱不禁风的少年,但要抱起如锦瑟这般并不粗壮反而十分苗条的女子并不困难,于是他充耳不闻,竟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就见锦瑟那一头满头黑缎似的长发,三两缕散落在楚雪熙的肩头,纤细柔软的腰肢更直接被他揽在怀里,这暧昧的姿势直叫锦瑟觉得全身的血都往头顶闪冲去。 若非时机不对,她大约就快要直接骂出声来。该死的令狐源,你就不能找个会解穴的人留在她身边么? 正待此时,却见得车帘已是一动,那青衣少年竟是一跃而入,显然他轻易打败了围攻的众人进了车厢,若非如此情形,光看身形,便会觉得此人风姿秀雅,实是言语难绘,只不过在如此月色下那一张绮容玉貌只是朦胧可辨。他缓缓向着两人走近,手中却是提着一柄滴血长剑。楚雪熙瞳孔微缩,那青衣人一双美目清冽有神,径直便朝着楚雪熙与锦瑟的面上扫来。也许是乍然见到两个“少年”如此亲密暧昧的姿势实在有些冲击到他,显然他也是愣了一愣。 两人都是一怔,感受到车外的一片混战声,顿时明白过来司马家的人已经阻拦不住此人,而楚雪熙面上惊色亦是难以掩饰,但值此关头,他竟还记得将此时毫无还手之力的锦瑟紧紧搂在怀中,即使如此做对眼前的危机来说仍是徒劳。 心神一凛,锦瑟便觉一阵杀意近在咫尺,不待她有所行动,喉间已抵上冰冷的一物。车内光线太暗,她只能听见一个清冷如冰的声音问道:“阁下可是潘芷高徒。”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压下心底的那阵恐惧,面上甚至带上了一丝微笑,声音中更带上了一缕魅惑之音:“不错,阁下又是何人?”那声音何等糜离,便是眼前武功极高的青衣少年亦是禁不住的一阵恍惚,等到他醒觉过来时,只觉得月影依稀下,眼前之人那宝石般的一双明眸大眼如漩涡般,那微微一笑,目中竟有水波荡漾。 双管齐下的魅惑之术,又是如此近距离的施展,天时地利无不具备,锦瑟若是再不利用如此良机简直就是傻子。她一刻不放松地紧紧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年,体内的真气疯狂地运转了起来,终于让她牢牢地控制住了这青衣人的神智。 “放我们离开……” 闻言,青衣人周身都是微微一颤,呆呆立在那里,仿佛是陷入了挣扎,此时此刻,锦瑟也顾不得和楚雪熙之间的恩怨,她喘着气道:“快带我离开……”此人绝非泛泛之辈,她使出了最大的力气,才对他成功地使出了魅术,却连衣襟都已经湿透了。 楚雪熙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抱着她就从马车上跳下,车外仍是一片混战,一片刀光剑影几乎分不清敌我,楚雪熙用身体为锦瑟挡住可能的攻击,带着她暂时倚靠在墙角,自己却又飞快地跑去解开马车前的马匹缰绳,毕竟靠他和锦瑟两人的脚程想要离开这里,最快的方式只能是骑马,以他一个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公子,此刻还能如此镇定甚至如此拼命实在亦是不易。但见其中一个正和其他司马家的下属众人酣战中的黑衣女人看到楚雪熙时禁不住浑身都是一震,然后她喉咙中发出一声巨喝:“殿下!” 这一声当真是如当庭棒喝,霎时就让犹自有些迷茫的青衣人缓过了神来,想到自己方才一个不慎之下居然中了招,他的目中划过一丝冷冽的光芒,一步跳下马车,看到此时正被楚雪熙扶着朝马匹赶去的锦瑟,他竟直接脱手一剑掷去,这一剑当真是毫不手软,显然是在发泄他方才被人暗算的怒气。锦瑟当即瞳眸一缩,在此危急之际,也许是方才使用魅术时的真气在体内急转,情急之下,竟觉得穴位猛地被冲开,但她只来得及一把推开身边的楚雪熙。 下一刻,锦瑟顿感肩头一阵火辣辣地,这一剑竟从她肩窝穿入,直没入背后的厢板。来势之猛,疾若闪电,令她避无可避。但听楚雪熙惊叫一声,他扑上前去,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回到了锦瑟的身边,一把将她接到怀中,只见触手处竟全是鲜血,顿时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 刚才那一瞬,楚雪熙哪里不明白,若非锦瑟将他及时推开,只怕自己也逃不过这一劫,顿时泪流满面,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其实锦瑟完全是巧合之下,她不是不想自己也躲开,但是人在条件反射之下,总是会先推开抱着自己的人,谁让她那么倒霉,这一推之下救了楚雪熙却没能救了自己。 忍住肩头剧痛,锦瑟看着此时正缓步向她走来的青衣少年,忽然怔了怔,自嘲地笑了一声:“我道是谁,原来还是个熟人。” 那月色下清晰映出的清俊面容,赫然正是西塘皇子寒朝羽。 听到她的话语,寒朝羽显然也是怔了一怔,他大步向锦瑟走近,一把掀开了她面上的薄纱。若是一般人,想要解释自己身为女人为什么好端端的要穿上男装也许还得费上一番口舌,但如果碰上的是玉锦瑟,一切就似乎很是顺理成章。 看到对方此时一脸的震惊,她苦笑了一声,而发现被自己一剑刺中的人竟然是玉锦瑟,寒朝羽的脸上亦也有着一瞬间的惊愕与怔忪:“对不起,我竟不知是你……” 锦瑟嘲讽道:“没关系,反正我们本就是死敌,想必你就是那个想要利用我师傅摄魂术的贼人吧……” 闻言,那本来已经满心愧疚的寒朝羽,身躯猛然间就是一顿,便听他咬牙道:“贼人?” 看着那双湛湛的星目快喷出火焰来,锦瑟不由心情大好,觉得能气死他就最好,更加卯足了劲地道:“不是么,看看你的打扮,一身贼衣打扮,夜半跳上我的马车,不是贼人是什么?堂堂皇子,不是扮成青楼艳妓,便是要做贼人勾当,我都替你不齿。”她一边说着,一边汗水涔涔地忍着身上的痛苦,故意忽视一旁的楚雪熙,就是想要让他先走。谁料楚雪熙此时却仿佛看不懂锦瑟的暗示,看着她此时分明是强撑着伤势还在谈笑风生与对方周旋,深恨自己的无能,哽噎得难以成声。只觉得自己胸口处满是一阵紧缩般的刺疼,甚至可以感觉心脏在不住痉挛。 被锦瑟如此恶毒的批判,两人间是死寂一般的沉默,见到寒朝羽吃瘪,锦瑟居然有一瞬间幼稚的快感,仿佛连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却见此时寒朝羽那俊面上乌云密布,目中寒光森森,咬牙切齿道:“很好,我原本都已经预备放你一马,但你既如此看得起我,那我也自然不能堕了这‘贼人’的名号,我就掳了你这大周的堂堂亲王,看看你到底怎么和我嘴硬。” 这是什么话?肩膀处还在火辣辣的痛着,锦瑟还没反应过来,已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却原来寒朝羽一把将她抱起,朝着远处跃去。 亲王?原来她竟是大周亲王?楚雪熙还没从前一个消息回过神来,就见寒朝羽三两下就抱着锦瑟不见了踪影。顿时心下大惊,不,她还受着伤,不能让她被抓走!他一把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锦瑟的衣角,却只是徒然,踉跄着身形想要追去时,却有人比他更快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鲁淮?”见到眼前的黑衣女子真容,楚雪熙俊美的面上顿时血色褪尽。 他的手臂被她紧紧拉住,随即是整个身体被她钳制住,徒劳无功地挣扎了几下,反倒引得她一双赤红双目越发阴翳,鲁淮本来的目的就是楚雪熙,一旦得偿所愿,便死命拉着他很快的离开了那处战场。楚雪熙完全抵抗不过她这样一个习武之人的力气,却仍是死命挣扎。 “没用的,她已经被殿下带走了,而我也终于可以得到你了。”鲁淮阴沉地道,楚雪熙的心猛然就漏跳了一拍,强作镇定地看着她,楚雪熙方才意识到她就是方才唤醒那青衣人的罪魁祸首,不由目光中流露出恨意,“是你通知了这些人来抓她?是你!” 看到他如此神情,鲁淮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失落,但转瞬又是一抹隐隐的祈求之色:“忘了她吧,雪熙公子,如今木已成舟,和我在一起,我们离开这里,从此后我定不会负你……” 闻言,楚雪熙开始冷笑起来,边笑着,眼泪边止不住的从他眼眶中流出来,原来,真正害了她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若非当日抱着利用鲁淮的目的对她委身,今日也不会落入这样一个局面,更不会害她为自己身受重伤还被人掳去。 犹如死寂一般的眼神看着眼前的鲁淮,楚雪熙缓缓地道:“鲁淮,我知道我抵挡不了你的暴行,但我楚雪熙也绝不会轻易地从了你,今生今世,我们都不可能一起,永不可能。”甚至,他恨不得杀了她。 鲁淮看出他眸中毫不掩饰的恨意,身子不由地晃了两晃。“为什么?为什么?”她愤怒地嘶吼着,一剑将他身边的一棵大树劈出了深深的沟壑,面对她此时的疯狂举动,楚雪熙脸色未变,只是平静地站着,甚至连那剑砍来时他眉毛也没有动一下。 “她有什么好?不就是有几分容貌。区区一个无能之人,连武功也没有,更没有保护你的能力,你为什么看上她?” 楚雪熙冷淡地看着她不甘的嘶吼,没有说话,也根本不屑回应。 见楚雪熙面无表情,一双眼只是清冷地看着她,鲁淮顿时怒极的一个巴掌掴来,楚雪熙被她一掌甩到了地上,嘴角霎时渗出了血丝,他没有去擦,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自暴自弃地道:“你打吧,你打死我,我便也正好把这条命还给她……”说了两句,心里顿时酸涩的再也说不出话来,又是泪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