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后在六零》 第2节 赵红袖把手上的碗一放，道：“妹妹这是饿了。”一把把肉肉从炕上抱了起来，敞开衣裳就喂起了奶。 “肉肉真是乖，不哭不闹的。”胡老太一脸的蜜汁骄傲，感觉自己的孙女哪哪都好，跟天上的仙女似得。 “还真是。”李爱国也肯定道。这孩子还真是三个孩子里最好带的，饿了也不哭，尿了一不闹，最多就是哼哼两声，要不是生的那天哭的那大嗓门，他还真以为自己闺女有啥不好呢。 “妹妹这是随我呢。”李洪玉一脸的如与荣焉，感觉妹妹不哭不闹的跟他一样呢。 “你可没有你妹妹好带，”赵红袖一点都不给自己大儿子面子，揭穿道：“你们兄弟里面就属你最闹腾。”老二小时候反而是个老实的，大点了反而调皮了。 李洪玉小脸一红，李洪礼也没给自己大哥面子，直接就笑出了声，对着李洪玉挤眉弄眼的做鬼脸，被李爱国抓了个正着，虎目一瞪，老实了。 李洪雪，也就是肉肉，一边喝着奶，一边听着这一屋子人的欢声笑语，想起前世自己那冷冰冰、空旷旷的公寓，忽然觉得，这样真的挺好的。 是啊，挺好的，因为她真的实现了那一年的心愿。 她有家了啊！ 第3章 大年初一 因着现在肉肉童鞋还是一个连满月都不到的小婴儿，每天的精力实在是有限，所以被自己的老妈喂完奶自娱自乐了会儿，就受不住的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也就是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啊，那岂不是会有很多人来回的串门。想到这里，肉肉莫名的有些兴奋。 被自己的老妈赵红袖舒舒服服的伺候完，穿上那件碎花的小肚兜，赵红袖把肉肉妥当的安排在炕头上，自己则是穿好衣服出去了。 不同于肉肉想象中的喜气洋洋，今天李家的气氛莫名的有些沉重。 赵红袖想起自己那英年早逝的公公，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李家庄之所以叫李家庄，那是因为整个庄里一百多户人家全都姓李，而且都是有着不远的血缘关系。可以这么说，李家庄可以看作是李氏家族的聚居地。 要说这大年初一的为什么李家欢快不起来，这又得从建国前说起了。 建国前日本侵华，那些个有血性的汉子都积极参军，保家卫国。而李家庄就是其中的翘楚。 当时的赵红袖年纪不大，也只是从上一辈的人那里听来的，但却都是真的。 说的是李家庄的汉子，十个里有七个参加了军，剩下的三个搞不好还是个地下党。要说这李家庄的人为什么这么有血性，却是不得不说一下自己那英年早逝的公公李立律了。 李立律整个李家庄的掌权人，建国前的族长，建国后的精神领袖。要说这李立律，鬼子来的时候，看起来不声不响的，也没啥激烈的反抗，冷不丁的人家就直接卷起包袱、拿上干粮偷偷摸摸的离了老婆孩子参了军。就这还不算，人家参军打鬼子活着回来之后，接着就把家里的三个弟兄给带上了，要不是当时李立律的老娘坚决为了保留老李家的香火不准家里的幼子李立信上战场，当初李立信也得是个红党了。 李立律是个能人，参战以来不断地立功，庄里那些个有血性不愿意被鬼子欺负的干脆就跟着李立律走了。当时的李家庄几乎成了个寡妇村，不是被鬼子给祸祸了，是那男人啊上了战场，他没时间回家，或者说，就留在那儿了。 这说李立律是个能人，这还真不是吹的。人家打仗冲在第一线，参加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跟在那姓林的元帅后面吃得好穿的好，打仗有劲、小眼有神，都混上团长，被授予上校军衔了，身上愣是没有一个窟窿。说是那小眼神就跟那老鹰似的，眼观六路、炯炯有神，往那一站，就跟贴了老木门上年画上的秦琼似的，凶神恶煞能辟邪。 参加完抗美援朝，荣立了一等功，大过年的急着回家过年，火车发动的时候伸出头去挥手，结果让那火车那脑袋给挤了下来。赵红袖亲眼看见，那送回来的遗体是个没有脑袋的。听那些当官的说，他们沿着火车轨道找了好几天愣是没找到头，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婆婆是个苦命的。年轻时候几乎就是守着活寡，只得了爱国这一个孩子，好不容易盼着男人要正正经经回来带着她过好日子了，这男人他就没了。婆婆当时哭的都撅了过去，赵红袖心里也不好受，这公公她没见过几面，谈感情深倒也谈不上。就是这好好的英雄人物说没就没了，就跟开玩笑似的，死后连个全尸都没捞着，可不就让人心里头难受的紧嘛。 赵红袖到现在都忘不了婆婆屋里公公那个带了半边胸膛军功章黑白照片。到底是立了多少功赵红袖不清楚，但是公公下葬时候那一匣子的闪闪发亮的军功章倒是让她给牢牢记住了。 公公的忌日就是大年初一。听说那天他急着回来跟老婆孩子团圆，还是跟上头请了假的。公公没有葬在那些革命烈士的陵园里，就葬在了村后头李家的祖坟里，百年后，大概婆婆也盼着跟公公葬在一起吧，不然也不会让公公葬在那里了。 想到这里，赵红袖心里有些欢喜，又有些发愁。 喜的即使庄里每个人都有几亩地，当时划分成分的时候也评了个贫农、红色家庭，还不就是因为这老爷子立得功、庄里的汉子几乎都在战场上死绝了嘛；愁的是，就跟五叔李立信一样，庄里头还有不少民党的汉子，这都是要受牵连的。 就说这李爱国，凭着老爷子在战场上立的功劳，怎么着也得混个城里人啥的。老爷子没了，五叔跟着那些个民党跑了，到最后李爱国也只混了个李家庄的大队长，就这还是因为李爱国参加过抗美援朝负伤退役才得来的。 不提这些，赵红袖对如今这日子还是挺满意的。家里的汉子回来了，不用整天提心吊胆被鬼子抓去活埋了啥的，平平安安的就是福气。至于说家里的地成了国家的，买块布还得要布票，大环境如此，她倒也没有多想，能平平安安的种地、把粮食收回仓里就不错了。 赵红袖出门敲了敲婆婆屋里的门。这大过年的即使昨个儿熬了一晚上也得早起，要不然婆婆作为这村里辈分最大的长辈，人家来拜年的时候还在睡，那可就真得闹笑话了。 听到胡老太应了一声，赵红袖这才又回屋里去了。她身上还没干净，要不是惦记着拜年的事，下一趟炕已经是极限了，再多的她也干不了，还是回去守着小闺女的好。 回到屋里，赵红袖钻进被窝，一巴掌就把还在睡觉的李爱国给拍醒了，“爱国，快醒醒。” 李爱国迷迷糊糊醒过来，立马窜出被窝，穿上新衣裳。作为李家这一辈的老大，李爱国的事儿也不少。 大概六七点钟，李家终于渐渐地热闹了起来。 来来往往的去胡老太那屋的人真是络绎不绝，看得出胡老太这冢妇做的不错，挺让人信服的。 胡老太的脸上一直都是笑眯眯的，脸上不见一点的悲伤。见到那些来拜年的不到十岁的，一人一个一分钱的红包和两块糖，出手那叫一个大方。就连自认为稳重的老大李洪玉都忍不住跟着一群熊孩子起哄，就为了能从胡老太手上多拿到一颗糖果。胡老太被一群熊孩子围着也不生气，笑眯眯的看着那群熊孩子为了多得到一块糖耍宝卖乖、洋相百出。 李爱国作为生产队队长，一向是以一副棺材脸示众的。但是大过年的，李爱国也终于有了个笑模样，虽然比不得那些笑的牙花子都露出来的，也始终眯着个小眼睛。看着谁能逗老太太笑出声来，就发一个红包，一群孩子顿时就更来劲了。 待孩子们一哄而散都跑了，那些跟胡老太同一辈的，或是和李爱国一个辈的才开始聊家里的事儿，就是怕孩子学舌被外人给听了去惹出什么事儿。 孙玉秀跟胡老太是一辈的，原本是老爷子二弟李力修的媳妇，老二打鬼子死了以后带着孩子李爱党改嫁给了老三李立仁，是胡老太唯一的一个妯娌，也是这一屋子仅次于胡老太辈分最大的，此时当先开口了。 “大嫂，那家子姓袁的又不安分了。”孙玉秀性子跟胡老太一样，爱恨分明，是个干脆的，此时毫不保留的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就开始骂那一家子姓袁的，“那群子狗东西，要不是当初看他们可怜收留了他们一家子，他们能活到现在？！当初跟日本鬼子告密，咱们差点就叫那群子畜生拉道市里被砍了头。现在只是让那老的去扫大街，算是便宜了他。这几天这小的也不知道是听到了啥事，听说跟镇上的副书记搭上了，那麦子是一袋子一袋子的送。不知道这是打啥鬼主意呢！” 胡老太不愧是能从小日本手上周旋活下来的，一眼就看出了事情的不对劲，问李爱国：“爱国，你们去镇上开会听到啥话没？” 李爱国立马打起了精神，“说是城里来的知识青年每村上要分上几个，别的倒是没听说。”说完这话，语气一顿，犹豫道：“还说是‘文化运动’啥的，也不知道是个啥意思？” 胡老太眼睛一眯，想到了刚建国划成分的那起子事儿。那老袁把自己的亲闺女送给了镇上副书记患有羊癫疯的二儿子，到最后自己没被qing 毙，也只是到镇上扫起了大街。这会子这小的又一个劲儿的拍人家的马屁，该不会这国家又要追究成分问题吧。 想到这儿，胡老太倒是有些头疼。不提他五叔是个民党，这村里还真是有几个也是民党，建国后劳教又放回来的。真要追究起来，怕是连她家也得不了好。不过这小的倒是个聪明的，倒不至于搞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来，怕就怕他这又是憋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主意呢。 要胡老太说，她还真没看不起那些民党。就拿这李家庄来说，几乎全都是没有出五服的亲戚。要搁古代，那就是一个李氏家族，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民党咋啦，那人家不也是为了打鬼子。就家里那个死了的老鳖蛋不是也没怪老五连累他了吗，还说让她照顾那些回来汉子。要她说啊，别管啥党，只要能打日本鬼子，她就拿粮食支应。当然为了她拿粮食给民党的事那老鳖蛋没少跟她吵，可到最后不也是不管了？！ 不过，小袁这事儿倒还真是给她提了个醒。这样子啊，还真得做做了。 想到这里，胡老太心就放下了一半，笑着开口道：“我心里有数了。爱国，把孙女抱来给你婶看看。”她家的小孙女还没有亮相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李家老爷子的原型是我家里的二爷爷，我印象挺深刻的，黑白照片上军装上全是军功章，可是叫我二奶奶给把东西埋分坟了；胡老太的=原型就是我奶奶，那时候农村地区那些当兵的家属，就真得是在守活寡，有的干脆就改嫁了，我们庄因为地多，那些人舍不得走，干脆就守了一辈子的寡 第4章 过年的老规矩 最终肉肉童鞋没有给抱过去给一大家子人观看，胡老太话说完才想起肉肉还没出月子呢，经不得风，也顾不得那些个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了，直接领着这满屋子的一大家子就去了赵红袖那屋。 要胡老太说啊，这规矩也没个规矩，她这心里也是空唠唠的。倒不是为了显出她的威风，主要是这大过年的没个年味。 按老规矩来办，这大年三十晚上八点，堂屋就得先朝北摆上案桌，桌上至少也得摆上三盘子水果点心和一个香炉，由当家的男人点上三炷香，正正经经的磕上三个响头，这叫“敬祖宗”。 敬完祖宗之后，这当家的男人就得在大门口放上那一百响的鞭炮一串，这就是“迎年”；屋里的女人就趁着这个时候把饺子下出来，用三个茶碗装饺子，每个茶碗里装上两个，就摆在供奉祖宗的案桌上。等那女人摆好饺子，那男人也就差不多放完鞭炮回来了，这时候就得在院子里朝南摆上家里吃饭的桌子，也是三个茶碗装上饺子，男人就得烧那用钱印过事先叠好的烧纸，再用这院子里的烧纸引火，在堂屋口、供桌前、炕前、都得烧上一摞。等那火灭了，这男人又得恭恭敬敬的在院子里对着桌子磕上三个响头，这就叫“敬天地”。 敬完了天地，这院子里的桌子就可以撤下了，然后就用这敬过天地的桌子吃女人下出来的饺子。这一顿饭也是有讲究的，可以没菜没肉，但是必须要有鱼，预示着“年年有余”。 吃完一这顿，一家子必须要守岁。等到那十二点的钟声一响，男人赶紧就去门口再放上一串鞭炮，女人就再下上一锅饺子，这就是“过年”了。 鬼子来之前，家里都是胡老太的公公领着那个死了的老鳖蛋一共兄弟五个一起完成这一堆子的营生；鬼子来之后，老鳖蛋跑去打鬼子了，家里的男人就只剩下了老鳖蛋的爹一个，就显得寂寞凄冷了些；建国之后，政府说这叫迷信，整个李家庄就再也没有正正经经的在过年时候磕过头，敬过祖宗和天地了。 简化到如今，过年也就是下上一顿饺子，全家人和和美美的吃上一顿团圆饭罢了。 按理来说，大年初一，长辈是不能道小辈屋里去的，这不是乱了辈分，没有分寸嘛。可是连过年的规矩都改了，这些个细小的也就无所谓了。 屋里赵红袖还在抱着孩子喂奶呢，胡老太就带着这一大家子呼啦啦的就进去了。 这要是搁肉肉那个孩子妈在车站敞开衣裳坦胸露乳给孩子喂奶都得上一次热搜头条、引起全民讨论的时代，搞不好赵红袖还真得被人家指着鼻子骂一句“不知羞耻”，但这是六十年代的农村，哪来的那么多的讲究。只要是孩子饿了，别说是在自己家屋里，就算是在大街上，那也得先把孩子给喂饱喽。 这女人的胸，生孩子前那是个金宝贝，生了孩子之后，搁这儿可不就成了个“狗□□”了嘛。 话是这么说，但是这一家子进屋的时候，男人们就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退，这是避嫌；女人们则是围成一圈，也几乎是把赵红袖给挡住了。 赵红袖见到家里的长辈进来了，抱着肉肉也没停下喂奶，反而大大方方的给各位长辈打招呼。她前面已经生了俩孩子，早就经历过这阵势。要说一开始还有些害羞，可是农村这地儿家家户户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习惯成自然，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先开口的是胡老太的妯娌孙玉秀，她先是细细围着肉肉打量一番，然后才带着欢喜道：“哎呦，这大孙女长得可真壮实，叫啥名儿？”白白胖胖，跟个大发面饽饽似得，可见这肉肉娘奶水充足，怀孕的时候也没委屈到。 胡老太对自己的孙女肉肉一直有一种蜜汁骄傲，一听到这话，立马就是把胸脯一挺，脸上带着矜持的笑，道：“我这孙女小名叫肉肉，大名叫李洪雪。刚生出来就七斤二两重，比我家大孙子刚出生那会儿还沉呢。”着重强调了“大孙女”这三个字，意有所指。 跟胡老太做了二十多年的妯娌，孙玉秀再明白不过胡老太这是啥意思了。说来也是可笑，那会子她见天的抱着她闺女爱琴在大嫂面前晃悠，不就是为了让大嫂眼馋嘛。这会子人都老了，没了年轻时候那会子的嫌隙，干脆就顺着胡老太的意思，这夸赞肉肉的话就跟不要钱似得，一个劲的往外蹦。什么“皮肤真白啊，眼睛真大啊，小胳膊小腿真有劲啊”，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那一层被子里看到肉肉的胳膊腿的，难不成她还有透视眼不成？！想到这儿，还在吃奶的肉肉差点儿就呛了奶，被赵红袖轻轻一拍，打了个咯，饱了。 肉肉听着这位奶奶夸赞的话，自己都觉得脸红，胡老太却是笑得牙不见眼的，把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谦虚，给抛到太平洋里去了，一个劲儿的在那儿点头附和。 胡老太心里那叫一个美啊，简直比喝了那蜂蜜还要甜，终于把孙女显摆出来了。她年轻那会子就想要个闺女，可是那遭瘟的瘪犊子参军就不回来了，她也没想给他戴绿帽，她上哪生去？！倒是这老三家的好福气，嫁了老三之后头一年生了个儿子，第二年接着就生了个闺女，把她给馋的呦，差点就给抢过来了。 这闺女一天天的长大，成了个贴身的小棉袄，再跟自己那不省心的儿子一对比，这简直了。 儿子成亲之后，她是见天的盯着儿媳妇的肚子，就想着能蹦出来个孙女。还好老天还是很照顾她的，在有了俩大孙子之后，她也是有孙女的奶奶了；倒是这老三家的，年轻那会子有了个闺女，神气的跟个下蛋老母鸡似得，咯咯哒哒的；到老了不是也没添个孙女、外孙女啥的。这么一想，她们两个倒是半斤八两，五十步也别笑话那跑了一百步的了。 从赵红袖手上接过乖孙女，胡老太抱着肉肉给围在后头的男人挨个儿看了看。孙玉秀的男人李立仁排行三，是这一辈儿兄弟里最老实的一个，说话的也实在，“这闺女可是咱们家这辈儿里的头一个，搞不好还是唯一的一个，可不能委屈了。”他们老李家闺女生出来的少，有的时候一个辈分里的也见不着一个。当初孙玉秀给他生了个大闺女，乐的他半宿没睡着，那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被一大家子宠着长大，轮到这一辈儿了，他们也不能厚此薄彼。 “那还用说，这是我亲闺女，我还能亏待了不成？！”胡老太话说的那叫一个斩钉截铁，一口唾沫一个钉。亏了谁也不能亏了她大孙女，这可是她好不容易盼来的。 “中，中。”李立仁老实巴交的点点头。这个老实的庄稼汉子，年轻那会子被老娘管，大点了也被胡老太管着，等成家了，也被孙玉秀管的严严实实的，本能的就信了胡老太的话。毕竟这可是管了他好几年的大嫂，即使胡老太是个童养媳，那大嫂当家的威严他也是不敢触的。 肉肉在胡老太怀里看着这一家子说说笑笑，却是莫名的有些个心酸。这屋里的一大家子，人是不少，可是男人和女人的比例实在是太过悬殊了。男的要比女的少了至少一倍，不用多想，怕就是没了的。再想到自己奶奶今年才五十，上头长辈的就没了，简直就是细思极恐。 被屋里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的挨个抱了一圈，肉肉这才又回道胡老太怀里。胡老太先是仔细的替肉肉掖好了小棉被，这才开口道：“满月的时候我要给肉肉办满月酒，那天大家都来，好好热闹热闹。”胡老太一口敲定道，事先跟家里也没个商量，可是李爱国和赵红袖两口子也没有反对惊讶啥的，可见家里就是胡老太当家做主惯了的。 这年头有几家人能给个孩子办满月酒？！即使胡老太的大孙子李洪玉出生，这都是没影儿的事儿。为了这个大孙女肉肉，胡老太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满屋子的人一个劲儿的点头。这还真是桩大喜事儿，回头得回家好好找找有啥好东西能拿出手的，当天可是不能空着手带着两张嘴就去了，这就太不讲究了。 孙玉秀连忙开口道：“那天我给大嫂搭把手。”大嫂一个人可是忙不过来，胡老太家里有喜事儿，按亲疏远近，这事儿她都得帮着操持。 “行，那天你早点来就是了。”胡老太回应道。哎呦，这一大家子的，还真得摆上个四五桌。 肉肉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胡老太这个奶奶的爱意，高兴地在胡老太怀里蹬了蹬小腿。上一世自己那对爹娘有没有给她办满月宴她不知道，可是在六十年代要办一场酒席，这对孩子的重视程度简直就是不言而喻。她喜欢别人重视她，尤其是来自亲人的重视，这会让她感觉自己是被疼爱着的。 “到时候把孩子也都带上。”胡老太又强调了一句。既然决定了要好好办上一桌，那就不能小气喽！ 第5章 大年初二 再闲话上几句，一大群子人就跟来时一样，呼啦啦的就走了。 因为胡老太是这个村里辈分最大的，是老大嫂，所以大年初一，她的任务就是接待来拜年的人。要她上门拜年的人，还真没有！ 李爱国就不同了，虽说他也是爱字辈里最大的一个，可他上头还有一辈呢。赵红袖还下不了炕，所以李爱国独自一人上门拜年去了。 奥，你要问李洪玉和李洪礼上哪儿去了，那俩小子早就屁颠屁颠的领着一群孩子挨家挨户上门拜年收红包去了。这可是一年里熊孩子们唯一闹腾大人却不管的时候，即使是自称已经是个大人的李洪玉也难免。 出门拜年的路上你要是发现一群子孩子们聚在一起，那八成啊，就是拿着大人给的压岁钱从供销社买的小炮仗，背着大人偷偷放呢。回家吃饭的时候，过年新添的衣裳就得添上几个烧焦的窟窿眼子，少不得被大人训斥几句。那熊孩子仗着大过年的大人们不好揍孩子，被训几句又不痛不痒的，哈哈一笑，来年的时候该干啥还是干啥，半点都不放在心上。 要说这大年初二又有啥说法，这里的习俗就是出嫁的大闺女要带着丈夫和孩子回来看望家里的人，这叫“回门”。当然了，这个“回门”可不是古代时候大家闺秀新婚三朝回门，就只是闺女回家而已，只是在过年时候的一个叫法罢了。最好你也不要空着手回来，最起码得带着馒头，这样老娘的脸上才会好看，觉得这男人家里重视闺女，闺女在男人家里日子过得好。 前面说道胡老太只得了李爱国一个儿子，闺女更是一个没有，妯娌孙玉秀生的那个闺女李爱琴把她馋的不得了。一来嘛就是因为闺女贴心，有啥不能跟儿媳妇说的悄悄话啥的还可以跟闺女聊聊；二来嘛就是因为大年初二这一天了，家里有闺女的都回门，那家里没闺女的可不就比人家萧瑟了些；三来嘛，就是胡老太心里不得不提的一点小羡慕，她是个童养媳，跟那老瘪犊子结婚后，也是没地方回门的。 第3节 今年赵红袖刚生完孩子还在坐月子，跟家里的关系又闹的比较僵，也就没回门这回儿事儿了。倒是李爱琴这一天会带着男人孩子回来，按照惯例，胡老太也会道老三家里吃上一顿饭的。 今年比较特殊，李爱国不用陪着赵红袖回娘家，所以一大早的李爱国早早地起来，穿上新衣裳，往灶坑里填上两根木头确保不会冻着还在炕上的娘俩儿，就带着家里的两个兔崽子，陪着胡老太道他三叔李立仁家里去了。 胡老太他们到的早，但是孙玉秀一家子也起得早，正好赶上孙玉秀蹲了地上，在那儿杀完鸡秃噜鸡毛呢。 胡老太顿时就乐了：“哎呦这还真是亲闺女。”胡老太眼睛贼精，一看就看出了这是还在下蛋的老母鸡，孙玉秀为了闺女外孙也是下了大本钱了。 “那可不是，”孙玉秀蹲在地上不动，嘴朝旁边的一个小板凳呶了呶，“大嫂，坐。”接着又朝李爱国说了一声，“爱党、爱民都在屋里呢；洪伟、洪阳也在，快进去吧。”后一句倒是跟李洪玉俩兄弟说的。 今个儿可是她闺女头一次带着外孙回娘家，她可不得好好招待招待嘛。寻思着家里也没啥好吃的，一狠心就把家里的老母鸡给杀了，总么着都得给闺女吃上一顿板正的。 李爱国带着兄弟俩进屋，胡老太在小板凳上坐下，跟孙玉秀聊闲话，“爱琴在城里住着，知道的消息比咱们多，没准儿还能听到啥动静什么的。”说的是大年初一孙玉秀提到的那件事儿。 一说这个，孙玉秀就是一肚子的火气。早些年她是这家里老二李立修的媳妇，这可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明媒正娶、光明正大嫁进来的，还是爱党的亲爹，村里的谁不羡慕她。可是这一切都被村里姓袁的那个鳖孙给祸祸了。 也不知道这鳖孙是打哪儿听来的消息，竟然向鬼子举报说他们一家子都是红党，爱党他爹当场就被打死，他们这一大家子也被鬼子押进了县城，拉到那菜市口，说是要斩首示众。要不是附近的兵听到了消息把他们救了出来，如今啊，他们这一大家子说不好就跟着爱党他爹一块去了。 “那老的鳖孙子焉儿坏焉儿坏的，小的也不是个好东西。不过他们家跟镇上的副书记是连襟，消息肯定比咱们灵通。”孙玉秀骂道。嘴上骂着，手上动作不停，又道：“不过确实得跟爱琴好好问问，总么着她公爹大小也是个干部，听到的动静儿确实得比咱们多。”哎，要是大哥没去，谁敢欺负他们，他们也用不着对那鳖孙子恨得咬牙切齿的却拿他没办法，不过让他在镇上优哉游哉的扫着大街罢了。 孙玉秀想到的，胡老太也想到了，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这要是还没建国，她少不得拉下这张老脸拿出五石粮食央求那山上的土匪把他们一家子给突突了。可是这一建国，为了不给家里的老头子拖后腿，她忍啊忍，到最后也没得个好结果，到现在也是憋着一肚子的气没处发呢。 不再聊这些憋气的话，胡老太跺了跺有些僵硬的脚，赶紧就转移了话题：“爱琴还真是生了个好命，刚出生没多久就建国了。嫁人头一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可见是个有福气的。” 孙玉秀实相的接话道：“可不是，爱琴还真没吃啥委屈。”最苦的那两年，家里有点好的也是先紧着这个大闺女。还送她道城里上高中，最后大哥又给她找了个好婆家。这一大家子对她这闺女还真是还啥好说的。 “就是红袖家里还有那堆子破事儿！”胡老太提到自己的亲家，那是一脸的嫌弃。 孙玉秀没接这话。她本来就不是啥嘴碎的人，有些话她这当大嫂的能说，她这当妯娌的却是说不得了。利落的把鸡收拾好，对胡老太招呼道：“大过年的快别说这些了，先进屋。”一边跺着脚一边进屋去了。 屋里灶上李爱民的媳妇荊招弟烧着火，对进门的胡老太打招呼：“大娘快进屋，炕上热着呢。” 胡老太应和一声，进屋坐炕上了。她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干活的，再说也没啥好干的，又不是啥大的桌面，一家子一个桌在一块吃个饭罢了。 直到这太阳升到了正当空，李爱琴才带着他男人孩子到了家门口。 李爱琴男人姓邱，叫邱卫红，长得白白净净、高高瘦瘦的，是个端着国家铁饭碗挣工资的城里人。在纺织厂上班，没干过啥重活，就显得文文静静的，一股子城里人的味儿。 虽然人家是个城里人，但是却一点都没瞧不起他们这些地里刨食儿的庄稼人。一进门，把带来的东西往炕上一放，接着就“爹、妈、大娘大哥”的打着招呼，一个都没落下。喜得孙玉秀牙不见眼的，那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这时候孙玉秀也忘了要好好招待她闺女外孙了，先跟女婿那是客气了又客气、夸了又夸，就跟那女婿才是亲儿子似得。胡老太眼看着那女婿的脸都红了，赶紧咳嗽提醒了一声，孙玉秀这才把注意力转到闺女外孙头上。 这闺女没啥大的变化，就是感觉这皮子变白了。还是城里好啊，城里的米养人，这农村就是比不上。闺女一年要见上好几回，也没啥大想头，倒是这外孙子，这可真是头一回道家里头。 孙玉秀一把抱过大孙子就是香了好几口，难为那不到一周岁的小子反抗无能了。 一家子说说笑笑了一会儿，下头做饭的就提醒了一声，该开饭了。 就在炕上摆上那用来待客的大一点的四腿桌子，也不拘男女老少，都在这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孙玉秀为了招待闺女孙子，可真是下了好大一会儿的功夫。这会子上的大菜就有三个了：煮好的整只老母鸡、卤好的猪头肉还有一条红烧的大鲤鱼。把孩子们喜得连话都不说了，就跟那八辈子没见过似得，搁那儿一个劲的吃。李洪玉还稍微克制点，就李洪礼，胡老太和李爱国一个劲儿的瞪都没收敛，人家就当没看见。 孙玉秀倒是好脾气，笑着道：“都快趁热吃，一年里头也就吃上这么一回好的，可不就是馋得慌。大人都受不住，小孩子可不就也犒答的厉害了嘛。”一边说着一边还给李洪玉又夹了一筷子猪肉，可见说的都是心里话，不是舍不得别人吃强装出来的。 孙玉秀这人，还真没啥好说的。都说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一家子的人，别的不一定，倒是有一点，大气。都不是那小家子气的人。 “洪玉，待会儿吃完饭给你妈送点过去。”孙玉秀又道，“也让洪玉娘产尝尝这家的手艺。” 李洪玉先是看向胡老太，待胡老太点头同意了，这才笑眯眯的应下，接着吃饭的速度倒是加快了些。 他得快点吃，早点把饭送回去，饿着妈可就不好了。 第6章 文化运动 这一大家子在餐桌上说说笑笑的，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气氛正打的火热呢，说着说着，李爱国就顺嘴提到了“文化运动”这四个字。 李爱国说出的这四个字，像是有什么特殊魔力似得，顿时间给这热闹的气氛按了个暂停键。这一屋子的人，吃饭的吃饭，瞪眼的瞪眼，竖耳朵的竖耳朵，倒是没了声音。 熊孩子们察觉到了这肃穆的气氛，明白了。顿时吃饭的速度又上了一个档次。着急忙慌的再塞上两口，呼啦啦的一群出门去了。 出了门，没了大人的拘束，李洪礼朝着李洪玉就是一阵挤眉弄眼的，“哥，这又是啥‘小孩儿’不能听的话？！” 李洪玉没好气的瞪了弟弟一眼，“这不废话嘛，大人都那样儿了，咱们要是都没个眼力劲儿的，可不就挨训了嘛。”与其这样，还不如他们主动出来呢，他可不想让奶奶说上一顿。就是可惜了那顿饭，他还没给妈捎出来点呢。 屋里头孙玉秀朝屋外头喊了一嗓子，“洪玉，在锅里给你妈留了饭，赶紧送过去吧。” “哎，”李洪玉高兴的应了一句，回头对着一群弟弟们挥手，一副带头大哥的架势，“走，咱们一块儿先去给我妈送饭，然后一块道村西头河里溜冰去。”这时候河里上了冻，在上面溜冰可好玩儿了。 熊孩子们应了一声，欢欢喜喜的跟着李洪玉屁股后面跑了。这下子，这院子里头，除了李爱琴手上的那个还在吃奶的小屁孩，真真儿一个熊孩子都没有了。 孙玉秀这才开口道：“卫红，你在城里上班，听到啥消息没？” 孙玉秀一开口，邱卫红就放下了手上的筷子，意味不明道：“县里头早就开始这‘文化运动’了。这‘文化运动’啊，就是那一起子红卫兵，逮着个有文化的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在那儿□□游街呢。就县里高中里头的那些老师，有点资本主义背景的，全都批了一遍。”说到这里，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愤愤的嚼着，又把筷子重重的放下，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叹息道：“县高中老师里头今年光吊死的就三个，其他的还不知得个什么下场呢。” 胡老太倒吸了一口凉气，努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里没听出一点的破绽，悄声问道：“县里那些民党的家属咋样儿啦？”这才是她真正关心的点，别说她自私，她搞不好也是自身难保啦。 这庄里给民党当过大头兵劳改回来的汉子可是不少呢！更何况这家里的老五可还是个民党头头呢！ 邱卫红像是没听见胡老太的话儿似得，接着道：“听说那孔圣人那存了好几千年的庙都给人砸啦，现在人家叫‘孔老二’，他们家的后人这会儿也不知道搁哪儿犄角旮旯里挑大粪呢！” 李爱琴见胡老太一脸焦急，赶紧回答了她的问题，“大娘，县城里头的民党家属好好的呢。国家定期给他们进行思想教育，上班还有工资拿，那些红卫兵也没怎么样他们。”不过日子过得也不好就是了，那些脏的累的活都是让他们干，拿的却是最低的工资，混个饿不死罢了。 不过他们那是城里人，拿着工资吃饭的。他们农村这儿有地有粮的，饿不死人。所以这些个潜规则，在农村也用不上，倒是不必说出来让他们担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胡老太失魂落魄的应了一声。没挨□□，好好活着，这日子啊，还有个盼头。 接着脑筋一转，忽然笑出声来，“那老袁头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啦！” “可不是，”孙玉秀欢快的笑出声，显然也是早就想到了。她对这老袁头恨得可是咬牙切齿的，“这‘文化运动’啥的，也不是没好处嘛！”最起码这老袁头要是曾经当过二鬼子的事儿被那些红卫兵给逮到，怕是得吃好大的一番苦头，要是能吊死啥的，那她做梦都得笑醒了！ 哎呦，要不她去帮帮那些红卫兵的忙儿。这么一想，还真行啊。 “那县里头高中还上课吗？”李爱国担心的点倒是跟他们不一样，首先想到是上学的事儿。要不人家咋能当上生产队长呢，这思想觉悟就是不一样。 “不上了，还上啥上啊，老师都没了。”李爱琴恹恹的说道。 “那可不好，”听到这里，孙玉秀也苦了脸，“咱家这几个小子都是聪明的，我还指望着他们能上城里读书有出息，将来也当个城里人呢！” “可不是，”胡老太回过神来，也点头附和，“咱们农村人要想有出息，也只有读书这一条路了。”要是连这条路都没了，那可真就抓瞎啦。 “上大学是有推荐名额的，”邱卫红这会子倒是又说话了，“大娘家的红色背景，要是不追究五叔那会子事儿，洪玉洪礼成绩再好点，铁定能得到。”他可是知道这家里头有个大干部的。 虽然人没了，可是烂船还有三分钉呢，老首长死前就没个战友啥的？！ “快别说这些了，先吃菜，都快凉了。”孙玉秀赶忙出来缓解气氛。知道了自己想要的，她就像是已经是看到那老袁头的倒霉样儿似得，神清气爽的。她觉得她这会儿还能在吃上一个发面饽饽！ “吃，都吃。”李爱党也举着筷子应承道。他这心里也是美的慌，声音里也没个掩饰，都听出来了。 “都吃。”胡老太一声吩咐，这餐桌上的气氛又恢复到了原来的那样，热热闹闹的。 吃过饭，一家子再说上一会儿闲话，李爱琴一家三口也就该走了。 “早点回去也好，省的回去晚了天黑，路上看不清。”孙玉秀把闺女送到村口，又把闺女带回来的馒头给带上，“家里的习俗你也知道，这馒头带回去。” “哎。”李爱琴应了一声，“妈，你们啥时候来我们家？”她也好早些安排。 “初四就有功夫，”李爱党赶紧道，“那天我跟爱民带着你仨侄子一块儿。” “那行。”李爱琴点头，“那天我准备好东西，你们早点过来。”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奶娃坐在自行车后面，朝着孙玉秀挥手，“妈，你赶紧回去吧，这大冷的天，冻得慌！” “哎，”孙玉秀应了一声，眼眶却是有些红了，说是不想闺女，可是这闺女要走了又舍不得，只叮嘱道，“有功夫回来看看你侄子，别长啥样儿都忘了。”只好拿孙子当借口，能多看看闺女。 “行了，絮絮叨叨个啥，爱琴又不是不回来了，”胡老太也看不下去了，对邱卫红叮嘱道，“路上小心点，遇上滑溜的地儿就下来，可别摔了，爱琴可还抱着孩子呢。” 又对孙玉秀道：“你也别多说了，天不早了，你还想让他们摸黑儿回去啊。”弄得跟生离死别似得，“大年里可没有留闺女女婿住下的道理，还不让他们赶紧回去！” 孙玉秀这才收了泪，摆了摆手，“快走吧，快走吧。”说完话，赶紧就转过身往回走，看也不看一眼了。 胡老太想到家里的大孙女，起先还觉得挺美的。可今个儿被妯娌这么一搅和，心里也跟着酸酸涩涩的。 怪不得人家都要生儿子呢，这闺女嫁出去了就成了别人家的了，也不在身边，想见的时候还得闺女有空。 不行，她可得好好守着她大孙女，省的叫哪儿来的狼崽子给叼走喽！ 想到这儿，胡老太腿脚生风的追上孙玉秀，“老三家的，我先回家去了。” 喊了一声，腿脚利落的回家去了，把孙玉秀远远地给甩在了身后。 “大嫂家里这是有啥急事？”孙玉秀目瞪口呆了一阵儿，接着问李爱国道。往年这时候胡老太是一定还会在他们家坐会儿的，这会子这么着急回家，真是搞不懂。 “也没啥急事啊，”李爱国先是不确定的回了一句，“这大过年的，能有啥事儿啊？！”八成是回去解手，当然这话李爱国没好意思说出口。 “奥。”孙玉秀含糊的应了一声，“上爱党他们家玩儿去吧。”这话是对爱民说的。 他们这儿的风俗，要是儿子娶媳妇了就得在村里找块地基、盖上房子分出去住，老人要跟着老大住。可不跟别的地儿似得，一大家子都住一块儿。这一大家子，柴米油盐的，那还不得天天吵啊。可见还是他们这儿的老祖宗有学问明事理，是个想的深远的。 孙玉秀有俩儿子，她倒是没跟大儿子李爱党住一块，反而跟着二儿子李爱民住一块儿。今年头一次李爱琴带着孩子回家，饭桌也是摆在老二家的。倒不是她不讲究，那主要为了将就她家老头子嘛，毕竟爱民才是他亲儿子。即使是亲侄子，那也隔着一层不是？！于是干脆她就听大嫂的，跟老二住一块得了，也省的将来说不清啥的。 但是这大儿子二儿子的感情可不能远了。这不，孙玉秀知道李爱党跟着李爱国亲，就赶紧叫李爱民招呼着李爱国去李爱党家里去了。 要说这生活的智慧啊，还是他们这老一辈的人多。这人老成精，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 “哎。”李爱民应承下来。这大过年的，地里也没活儿，他们这些老少爷们啥都没得干，也只能跟那女人家似得，聚一块说说话啦。 不过今儿这饭菜可真香，李爱民摸着吃的圆滚滚的肚子，心里想到，要是顿顿都有这样的饭吃就好了，他们家啥时候才能过上好日子呢？ 不过大娘家这正月里还有一场席子，就大娘那讲究法，搞不好还能喝上小酒呢！ 哎呦，这么一想，今年这正月的日子过得还真不错啊。 “爱民，想啥呢，还不快跟上！”李爱党回头说了一嘴，说完就转回头跟李爱国家去了。 “哎！” 第7章 飘香镇 这大年初三的，有啥说头没？ 有，可有讲究了，前提是建国前。 建国前那家里当家的男人得跟过年似的把“敬祖宗”、“敬天地”给做上一遍，当然了，放的那串鞭炮可不是迎年，而是送年！ 真正算得上是过年的，也就是大年初一、初二、初三这三天。还有就是这三天家里就算是再脏，那也是绝对不能打扫卫生的，就是怕把“年”给送出去，没法过个好年。 奥，对了，初三这天是不兴上门拜年的，因为这“年”该走了，可别惹着它才好。 不过要是过了初三，这家里头该干嘛干嘛，也没啥讲究了。 建国后，封建迷信要不得，胡老太一家子晚上吃了一碗饺子，闲着没啥事儿，点灯还费油，早早地就上炕睡了。 第4节 第二天一早儿的，李爱国就起了。要问又是为了啥，嗨，这不得出门嘛。 家里要说亲戚还真没有，但是这老爷子的战友啥的，在这十里八乡的地儿，那还真是一数一大堆。虽说老爷子没了，但这铁打的交情还在，李爱国少不得带上胡老太蒸的大馒头，领着两个儿子一一上门拜访。 他们家平日里少上门做客，这是怕别人以为他们攀关系啥的。但是过年的时候要是不上门，这又是不识礼数、没有分寸了！ 有离得远住城里的，李爱国少不得早起，骑着他那辆精心伺候着的大金鹿自行车，早早地带着俩儿子上路。 等李爱国和孩子们离开，胡老太接着回屋盘算去了。 这肉肉的满月宴上肉是少不了的，图个好兆头还得有鱼。好在他们这地方离海还算近，鱼什么的倒也不缺，就是这肉！城里割块肉还得要肉票，这刚过完年的，城里怕是也没肉了。不过家里过年时分的肉还没吃，将就着倒也是差不多。还有这酒，城北的那个小镇以前可是家家户户都酿酒的，也不知道现在还酿不了？她可得打听打听，这席上没酒，那还是个席子嘛，她可不丢这人！ 正午的时候胡老太在灶上烧了个萝卜粉条，吃了一顿。给赵红袖的还是月子饭，小米加鸡蛋。那小米熬得出油，稠稠的，自家种出来的，最是养人了。要是再有红糖就好了，可是这红糖票家里没有，胡老太也没好意思找老头子的战友问问，毕竟家家户户有儿有女的，谁都多不出来这个。 这老爷子的战友是真多，李爱国大正月里的出门一直出到十五元宵节都没出完。那些相熟的就得上门吃上一顿饭，耗上一天的时间；不算是很熟的，也少不得在人家家里坐上一会儿，一天下来也顶多拜访五户人家，就这还是紧赶慢赶的。 赵红袖生孩子倒是赶上了个好时候，这时候农闲，没啥事儿干，胡老太一拍板，赵红袖就做了个足足的月子，十五那天也没下地，就等着肉肉满月那天下炕呢。这几天的月子饭，把赵红袖吃的红光满面的，李爱国看赵红袖的眼睛都快冒绿光啦。 这地儿每逢七是大集，逢五是小集。虽说还没有出正月，但是镇上的小集还是开了。胡老太就叫李爱国骑着大金鹿带着她赶集去了。 李家庄小，但是这位置那是真真儿的好。骑着自行车往北沿马路一个下坡，也就五分钟，镇上这就到了。 把大金鹿往路边一放，连看都不用看，李爱国瞅着个避风的地方一蹲，李老太倒是提着小提篮上集买东西去了。 她得早早地把给肉肉过满月的东西给备下。也没嫌弃集市上只有萝卜白菜啥的，毕竟北方这地方，冬天还能有啥啊。家里的萝卜白菜怕是不够村里老老少少一顿吃的，可不就得赶紧备上点的。倒是还有卖土豆的，可是让胡老太惊喜了一把。 把手上挎着的小篮子装得满满的，手上拎着几条冻僵的草鱼，胡老太美滋滋的结束了此次的采购之旅。还是大孙女有福气，这办满月宴的东西都差不离了，可见老天都是疼她的。 回去的路上就是上坡了，李爱国年轻力壮的，也没用胡来太下车，直接就骑回家去了。 这十五元宵节啊，北方人少有种稻子的。没米，农村人又没有粮票，干脆就不过了。 稍微讲究些的就吃上顿好点的，当然和平时吃的一样也没人笑话。李爱国今个儿吃上了土豆炖肉，他觉得这顿饭就不错。 李爱国最近有点兴奋，要问为啥，还不是为了肉肉满月宴上酒的事儿，胡老太把道城北那个镇上买酒的事儿交给李爱国了。 男人嘛，都好喝点小酒。 他年轻那会子被胡老太管着不准喝，后来参军又不能喝。后来他爹没了，他又退役了，胡老太就再也没管过他喝酒这会子事儿了。 他寻摸着大概是因为爹的那句话吧。 “男人怎么能不会喝酒呢！”记忆里老爷子穿着军装、戴着军帽，意气风发的举着大海碗，豪气云干的就是一口闷。 小时候听着家里的老人讲那《水浒传》，最羡慕的就是那些梁山好汉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在他幼时的记忆里，就留下了这么一个印象：好汉子那就得大口大口的喝酒，大块大块的吃肉。 如今肉是捞不着大口大口的吃了，但那酒倒是要喝上一回了。 李爱国这次那叫一个任劳任怨。天还没亮，怀里揣着昨个儿夜里热过吃剩下的冷馒头，把坛子绑了车后头，骑上大金鹿，冒着大雾就出门去了。 城北那个镇子叫飘香镇，建国前那可真真儿了不得了，家家户户都酿酒。不过这北方酿酒的原料也单薄的很，十个里有九个原料用的是高粱，到了也没混出啥响亮的名头，比不得那些建国后国家直接接过手的。 不过在这儿十里八乡的吃的酒倒都是他们那儿的。老爷子还在的时候把自己的酒捂得严严实实的，一瓶都没往家里带，因此李爱国没吃到过那些特供给领导的好酒，他吃的第一杯酒就是这镇上产的高粱酒。 那不会喝酒的，酒一入喉，火辣辣的呛人，咳得能流出泪来；会喝的，每顿饭喝上一小盅，慢悠悠的品上一口，满口都是高粱的香气，可美死个人了；讲究的，人家就拿那高粱酒泡从东北得来的人参鹿茸啥的，等日子到了，那酒从清澈变黄了，每天晚上喝上一杯，舒筋活血、强身健体啥的功效倒是得喝上一段时间才知道，但是这酒不呛人，变软和了倒是一口就品出来了。 这边，李爱国一边想着，一边赶紧把大金鹿蹬的又快了些。他们在城南，这飘香镇在城北，隔着一个城呢，也不怪他早出门。要是晚了，那他不得晚上摸黑回来啊。 到了飘香镇，李爱国首先入眼的是地里那些被厚厚的一层雪盖住的绿油油的麦子，心里想着他们这儿今年倒是不用给麦子浇水了，雪化了净够了。 熟门熟路的到了一个作坊门口，李爱国彻底傻眼了，这作坊门是关着的。 李爱国赶紧拉住路边经过的一个人，问道：“大哥，这作坊咋还不开门呢？”他们这儿大年初八做生意的就开业了，怎么这会子还不开门呢？ “别提了，”那穿着打着补丁灰布袄的汉子插着手摇了摇头，做贼似的朝四周看了看，没见到人，这才小声道，“这一家子建国前那是资本主义，被红卫兵抓城里游街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呢，“你想要打酒啊，还是别处儿找去吧。这门啊，怕是开不了喽~~” 说完这话，插着手、锅着腰，摇头晃脑的就离开了。 走到半路上，还不待李爱国苦着脸想出折来，又退了回来，一个劲儿的朝着李爱国使眼色，“大兄弟，要不上咱家看看？”就跟那地下党接头似的。 “中，”李爱国还愁没酒呢，这酒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咱家要的多，管够不？”倒是不提酒这个字眼了。 这汉子一听这话儿就点头笑了，“管够！前些年存下的，有些年头的呢。”颠颠的就在前面带路了。 路上遇见那些出门子的，这汉子就停下打个招呼，对人家介绍李爱国是远方亲戚上门来看看。那些人倒也没怀疑李爱国是来买酒的，毕竟前头红卫兵闹得凶，这儿的人少有敢私底下干这些勾当的。 到了家里，那汉子直接就把李爱国领到了屋后头的院子里，在一块地儿上左敲敲右敲敲的，又掀起一块木板，这才对李爱国道：“大兄弟，快过来！” 李爱国这就有数了，跟着汉子下了地窖。就见里头有四个成人高的大酒坛子，也不知道得能装多少酒。 那汉子先开口了，“大兄弟，跟你说个实在话，这四个大酒坛子里装的都是酒。前些年我酿好了就想藏上几年发发香，没想到。。。”说到这儿叹了口气，接着道：“你想要多少我这儿有多少，可是你得晚上才能运出去，别叫人看到，也别把这事儿说出去，不然就真是要了老哥我的命了！” 李爱国终于意识到这“文化运动”的威力了，躲还来不及，哪儿还敢撞了枪口上。要不是惦记着这几口酒，他早打道回家算了，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下来，“大哥你放心，我有数。” “看你穿的是新衣裳，又是真的想打酒的，要不然老哥我还真没个底儿，也不敢冒这个风险，”那汉子语气感慨，“这年头钱也不好使了，你要是有细粮，就给我点。家里老娘年纪大了，就想着吃点细粮。”说到这儿，抹了抹泪儿。怕被李爱国看到，扭过头去了。 “大哥你放心，我家里还有点细粮，我这就先给你送来。”李爱国连忙应承。这年头谁家都不容易，但是这孝敬老人还真没啥说的。那老话儿还说呢，百善啊，孝为先。 不过，以后这酒啊，还是别喝了。这地方都搞文化运动了，他们那地界儿怕也不远了。 第8章 满月、知青 鬼鬼祟祟、磕磕绊绊的弄到了高粱酒，李爱国趁着天黑，就着高悬明月洒下的月光，用他那辆大金鹿带着酒坛子偷偷摸摸的出了飘香镇，回家去了。 胡老太坐在炕上等着李爱国，直到李爱国进了屋，灯亮起又熄灭，这才轻输出一口气，躺下睡了。 胡老太等啊等，终于等到了大孙女肉肉的满月宴。 而这时候赵红袖也终于做足了月子，下炕了。 一大早吃完饭，赵红袖和胡老太就忙开了。 先是把那大块的肉炸出油来，把肉渣子放碗里备用。接着又把那一大堆子的土豆削皮切块，萝卜切块，白菜切条，就等着客人上门了。 先到的是孙玉秀，她是来帮忙的。 说是帮忙，这会子还真是帮不上啥忙。毕竟冬天里就那么几样菜，还能炒出花来不成。在菜里多放上点油和肉，这就是能说道说道的好东西了。 等着客人陆陆续续的进门，为了防止小孩子胡闹，胡老太指使着大孙子领着一群孩子在除了灶房的四间屋里头摆上桌子，再把他们撵出去挨家挨户的借凳子马扎啥的。这样小孩子有事儿可做，也就没那闲工夫跑来跑去的，到饭点儿找不到人。到点儿直接叫人吃饭就行了。 除了孙玉秀在帮忙炒菜之外，她的大儿媳妇，李爱党的媳妇郑桂花在帮着烧火；二媳妇荊招弟也忙着在院子里架着个锅烧水呢。一大家子的女人每个人都有活干，忙而不乱，井井有条的，一看都是做家务的一把好手。 等那菜上了桌，再把每个人的杯里满上酒，李爱国坐在屋里的酒桌上，吆喝一声，这就开吃了。 既然是酒宴，那就得男人和男人一桌，女人和女人一桌，小孩子跟着女人一个桌啦。胡老太也盘腿坐了炕上招呼着一大桌子的女人，除了赵红袖还得在灶上盯着把馒头热热，其余的人都上了桌。 赵红袖今天的任务可是很重的。作为今天仅次于肉肉的主角，她不仅得烧火做饭，还得在别人吃饭的时候看着锅，更得照顾着还在吃奶的肉肉，真是一刻都得不着闲。要是她跟鸣人似的会那影□□术，少不得得分个十个八个的。 人家吃着饭，她得饿着肚子盯着锅。等她可以上桌吃饭的时候，女人那桌的菜基本上就也剩不下啥了。这酒宴上可不兴留饭啥的，所以赵红袖也只得就着剩下的菜吃饭了。 倒不是胡老太刻薄儿媳妇啥的，这地儿的风俗就是如此。要是家里有宴，女人们都是要下厨的。作为胡老太唯一的儿媳妇，赵红袖可不就得自己把这酒席子给撑起来嘛。李爱国是男人，那就得招待客人；胡老太是长辈，也得招呼女客；她那两个儿子年纪不大，连上男人席面的资格都没有。所以说啊，这人人都有章程，赵红袖一点都不觉的委屈。 真要算起来，赵红袖都得偷着乐呢。这年头村里出生的孩子哪有办满月宴的，她家里还是头一份呢。虽说是因为老太太喜欢肉肉这个闺女，那也是她生的不是？！她的脸上也有光呢！没看见那些小媳妇都拿羡慕的眼神偷摸着看她呢嘛。还有就是谁家舍得那两大袋子细粮换酒啊，人胡老太就是大气，这酒席子没酒，或者是酒不够喝，那还是酒席子嘛！ 等这一桌子的女人吃完饭，就到了肉肉展示的时间了。 胡老太小心翼翼的抱着肉肉，手往外稍微一伸，方便别人打量，神气十足道：“这就是我那大孙女啦。” “这闺女长得真俊。” “眼睛真大。” “皮肤真白。”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夸着肉肉。 肉肉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唔，本公主美貌天下无双，我知道了！【严肃脸】 经过这几天胡老太的狂轰滥炸，肉肉彻底接受了她是一个真·绝世大美女的设定。即使是面对别人对她的赞美，她也能毫不心虚的、心安理得的接受，倒是不用微微一笑了。 对，没错。她就是绝世美少女肉肉！【握拳】 等酒席散了，肉肉又回到了赵红袖的怀里。唔，还是老妈怀里舒服，软和。 办完肉肉的酒宴，出了正月，年味儿散了，李爱国也该办正事儿了。 作为一个有着一百多户人家的生产大队，李家庄被上头分配了四个知青，两男两女，正好配成两对。 这四个知青长得细皮嫩肉、白白嫩嫩的，十七八岁的年纪，一看就跟他们庄稼人不一样。这不，李爱国才把人给领回来，就让村里的人给围观了。 这村里的人，家家户户熟悉的很。一听到这村里要来四个城里人，首先想到的不是他们这外来户占了他们的地，他们粮食指标又减少了，而是这城里人都长啥样儿。 庄户人家少有进城的时候，对城里人更是有一种纯然的敬畏。这会子听说这城里来的人要跟他们一块儿种地了，一个个的心里还真是说不出的复杂。 看到这城里人跟他们一个模样儿，都是俩鼻子俩眼的，但身上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让人觉得他们跟这庄稼人是不一样的。而且人家皮子比他们白，就跟他们这儿没出嫁的大姑娘似得，看着就滑溜。有点羡慕，有点嫉妒，有点幸灾乐祸，又有点说不出的心酸。总之见到了人，心里头啥滋味都尝了个遍，又觉得索然无味了。 这城里人和他们好像真的不一样啊。心里这么想着，回去后少不得把那调皮捣蛋的熊孩子揍上一顿，好好教育教育，将来啊，也做个城里人。 李爱国见这家家户户的几乎都有一个人出来，庄里的人也几乎都到齐了，干脆就直接讲明了，扯着嗓子就是一阵儿喊，“这就是城里响应国家号召，来咱们农村种地的知识青年。以后大家伙就要在一块儿种地了，要好好相处。”喊到一半，转身朝那些知青道：“你们也挨个儿自我介绍一下，也好让大家伙儿认识认识。” 这两男两女，一眼看上去性格就挺分明的。 其中那个长的最高的男生首先就往前迈了一步，声音里就透出一股子生气，道：“我叫董兴国，积极响应主席的号召，来乡下搞建设。以后大家伙儿直接叫我兴国就行。”然后像模像样的鞠了一个躬。 李爱国一愣，心说这小子还挺会来事儿啊。接着就带头鼓起了掌。 经董兴国这么一开头，现场的气氛倒是热烈了起来。 第二个介绍的是个一看就爽辣的瘦高个儿女孩，脸上带着热情的笑，“我叫莫雨兰，大家伙叫我兰子就行了。” 紧随其后的是另一个女生，看样子就是个羞涩胆小的，连声音都是细细的，“我叫孙慧。” 最后的那个男生倒也自我介绍了，叫范成。 要说这范成，是这四个人里头看起来最成熟的。而且人家身上带着一股子读书人的味儿，叫人一看，这就是个有学问的。 这些人都介绍完了，差不多混了个脸熟。村里人也看到了热闹，该干啥干啥，散了。 李爱国这才领着这群人进了村里大队公社，指着那几间青砖大瓦房说道：“我早让人打扫好了，你们就先住这儿。” 董兴国一早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没想到这到了乡下竟然比在城里住的倒好了。他们家五口子人挤了一间二十平方米的小屋里，翻个身都难。这倒好，一来农村就见到了亮堂堂的青砖大瓦房。 他数了数，这大队里有七间房，他们每人一间还有剩呢。 “粮食村里给你们凑了凑，等开春你们上工了在扣公分补回来。” “行。”董兴国直接点头，道：“等开了春，我们就去上工。” 李爱国点了点头，又接着道：“我们这儿家家户户都有水井，你们用水就上我家去，反正也不远，斜对门就是。”指了指斜对面老旧的木门，又道：“烧火用的柴火和萱草也先用我家的，待会儿我给你们送来。以后就得你们自己操持柴火。” 四个人听得都挺认真的，挨个儿都记脑子里。这农村人实在，村里也没啥坏心眼子的人，这四个知青倒是还挺满意的，这心倒也安定下来，没有一开始的惴惴不安了。 第5节 “行了，就这些，你们也拾到拾到，把带来的东西都归置归置。”再有的事儿，也是开春儿农忙的时候了。 这些城里来的细皮嫩肉的小伙子大姑娘，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干活，他还怎得合计合计，别连自己都养不活。 村里的地多，分在每个人头上的粮食也就多，也不是养不活这几个人。可要是想着不劳而获，那就是在做梦。 干得多多拿公分，干得少少拿公分。这就是村里的规矩，谁也不能违背。再说了，让他们住了村里大队公社--以前是摆放李家祖宗排位的地儿，对他们也不薄了。其余的，能拿多少公分，这真的就得看他们自己的了。 想着这些，李爱国摇了摇头。 哎，这城里的孩子也不容易，能帮就帮帮吧。 第9章 农村好生活 春去秋来五个秋，度过了五岁的生日，在农村这地界儿，肉肉就算是七岁的小孩子啦。 要说肉肉心里真的觉得有些冤，她明明才是一个还不到五周岁的小豆丁，可是没有人认为她才五岁。 后来她才知道，农村这地儿是不论周岁的，论的是虚岁。 比如说肉肉是腊月二十七出生的。她出生那天就算是一岁啦，然后过年的时候再涨上一岁，就算是两岁了。而实际上呢，那时候肉肉还没有出月呢。别人也就是在周岁的基础上涨上一岁虚岁，而肉肉呢，因为生日实在是太小了，导致她是长了两岁的虚岁。 上一世她去的时候已经大学毕业了，对年龄这回事还是很敏感的，因此为这事儿还斤斤计较了一阵子。后来见大人们都没当回事儿，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要上小学了，胡老太娇惯肉肉，给肉肉买了新的课本而不是那两个孙子用剩下的；更是把家里攒的布票都拿出来，给肉肉做了一身漂亮的新衣裳。而赵红袖更是用那些剩下的布头给肉□□了一个单肩书包，跟后世乞丐服流行元素似的，肉肉还觉得挺美的。 小学就在镇上，离李家庄不远，骑车也就五分钟，走路的话就得二十分钟左右。村里的孩子大多数都成群结队的走着去的。 李爱国嘴上说着不娇惯肉肉，结果肉肉上学的时候还是巴巴的骑着大金鹿带着肉肉和家里的臭小子李洪礼上学去了。 镇上小学是和初中是连一块的，肉肉是去上小学，而李洪礼就是要上初中了。大哥李洪玉不负众望，考上高中上城里上学去了，拿着粮食铺盖啥的住校，两个星期才回来一回。 要肉肉说啊，她还真不应该来上这小学。她一个有着后世知识的人，实在是不耐烦跟一群小屁孩混在一块学1+1=？这些问题。这时候语文课本上的内容也大多都跟政治挂钩，听李爱国念了好几年，肉肉都能把红宝书给倒背如流了。 忍不住就缠着胡老太想要不上学了。可胡老太别的事儿上都答应肉肉，上学这事儿却是一点都不打马虎眼的，斩钉截铁的很。为了不暴露自己不是小孩子这回事儿，肉肉也不敢暴露自己懂很多知识的事儿，顶多就是表现的比一般小孩子聪明些。 奥，不对，比一般小孩子力气要大一些（她自己如此认为）。 当然了，还有就是能吃一些。 她真是不止一次的感谢这村里的地多，分到人头上的粮食也就多，还能养活的起她。 她今年已经七岁了，吃的跟李爱国就一样多了。也亏得这家里没啥重男轻女的思想，要跟老妈赵红袖那家里似的，没准会嫌弃她吃的多偷偷把她给扔了呢。 要说这吃的，除了没肉，家里的生活还挺不错的，没见村里来的那几个知青都比前几年胖些了嘛。 春天的时候地里野菜就多了起来，家家户户的少不得采上一些，像是后世价格还不便宜的荠菜、婆婆丁啥的，漫山遍野的都是，让你一次性吃个够。也没农药化肥啥的，纯天然无公害，吃了对身体还有好处。 夏天的菜就更不缺了。胡老太在春天里就会在院子里种上种子，到了夏天的时候，院子里的西红柿、韭菜、黄瓜什么的，多的都吃不了，还能拿了镇上换钱呢。 还有山东人饭桌上必不可少的大葱大蒜，得亏肉肉上一世就是个山东人，要不还真不习惯这呛人的味儿呢。 秋天时候的菜就是扁豆菠菜啥的啦，反正还真是不缺。 就冬天菜少点，萝卜白菜啥的，偶尔还能吃点胡老太精心照顾着的菠菜。 反正就这一点四季的，还真是不缺菜。 要是换成后世，少不得这就是健康饮食的标准，可是换到现在，肉肉真想学着村里的大老爷们爆一句，嘴里真是淡出个鸟来啦。 她是真的馋肉啊。可是这村里啥都不缺，就是缺肉。 村后头那养猪场里的三头猪那都是任务猪，过年时候上交一头，剩下的两头才可以杀了吃肉。所以，这一年到头的，也就是过年时候能吃上会猪肉。当然牛肉羊肉啥的，那是想都不敢想的，还是别做梦了。 今个儿开了春儿，肉肉趁着家里的大人出去忙了，胡老太也不在家，偷偷的跟着李洪礼下河摸鱼去了。 开春儿化了雪，河里的冰也解冻了，可不就让馋肉的肉肉给找着机会下河摸鱼了嘛。 拿着家里的两个铁皮桶，用扁担挑着，李洪礼牵着肉肉的小手，光明正大的来到了村东头的小河边。 李洪礼也馋肉啊，虽说鱼肉比不得猪肉，那也好得也是肉不是。 李洪礼一个猛子就扎河里了，这河水也不深，将将没过李洪礼的肩膀，半大小伙子李洪礼长得也不矮了，还没改了这活泼的性子。 肉肉原本还以为这河里能有啥大鱼呢，结果就是些半个手掌的草鱼鲫鱼，虽说没啥大肉，但是熬汤啥的也是不错的。 兄妹两个捉了小半桶的鱼，提着就回家了。 到了家里，李爱国在那儿兴奋的一个劲的跟老太太嘀咕呢，离得近了，肉肉这才听清楚，竟然是为了买拖拉机的事儿。 说到这拖拉机啊，还真是有讲头啦。 这几年别看城里搞文化运动啥的，但是他们这地儿还真是一点都没影响到，该干啥干啥的。老农民年年丰收，手里有余粮，日子过得好，这钱包啊，也就鼓起来了。 正好镇上领导说是城里来了一批拖拉机，只要有钱，再去镇上开个介绍信，就可以开回家啦。 李爱国去城里看过那拖拉机，人家那是烧柴油的，一加油门突突突的跑起来比汽车也差不了多少。真要是有了这东西，那村里种地收粮食啥的可真是方便多了。买个好点的也才一千两百多，分到每家每户头上也就一百左右上。 这几年那村里头卖菜卖提篮啥的可是赚了不老少，他可不信谁家里没个闲钱。 今个儿他就打算动员村里的人，好好商量商量买拖拉机的事儿。 看到进来的李洪礼手上提着那胡蹦乱跳的鱼，身上还是湿漉漉的，少不了就是一顿说教，“刚开春儿，瞎跑什么。还有以后不准领着妹妹去河边。”万一溺水了怎么办，那村东头的小河是淹死过小孩子的。 假小孩肉肉赶紧替自家二哥打掩护，“爸，是我让二哥带我去的，我也没下水。” 李爱国当然知道肉肉没下水了，要是肉肉真的下水了，那他肯定就不只是对洪礼这臭小子说说而已了，少不得得来上一顿“爱的教育”，好让他长长记性。 “行了，不就是小孩子出去玩嘛，没什么大不了的。”胡老太没好气道。村里头没有跟肉肉一个年级的孩子，肉肉又是个女孩子，这几年孤单单的也没个玩伴儿，让她这心里就酸楚得很。 这老二好不容易带着肉肉出去玩一趟，虽说去河边是危险了些，可肉肉也没事儿不是。而且她有一种直觉，就觉得她这大孙女就是个不简单的，肯定不会让自己遭遇危险。这再说下去，万一孙子嫌麻烦不跟孙女出去玩了怎么办。 所以，胡老太赶紧打断了李爱国的说教，“不是说要开会吗，还不赶紧的去通知大家伙儿。” “哎，”李爱国摸了摸头，赶紧答应了一声，回头看见臭小子在那儿笑呢，上去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声音颇有些色厉内苒道，“臭小子笑啥，还不快帮着跟你那些叔说说。” 李洪礼摸了摸被打得头，不疼。笑嘻嘻的应了声，放下手上的铁皮桶，一溜烟的跑没影儿了。 肉肉连忙狗腿的跑到胡来太身边一个劲儿的讨好道：“还是奶奶厉害，奶奶威武。” “那是，”胡老太得意的应了一声，又道，“但是以后去那小河边玩也得注意点。” “知道了。”肉肉欢快的应了一声，道，“奶奶，今天中午吃鱼吧，肉肉馋了。”脸上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用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卖萌。 面对肉肉放出的萌线攻击波，胡老太招架不住，应承下来。腿脚麻利的收拾去了。 肉肉则跟着李爱国屁股后头跑村里大队去了。 要说这村里的大队公社，肉肉听说还是他们家爷爷花钱修建的，以前还供奉过老李家祖宗的排位，现在倒是被四个知青给占了。 听说村里住着四个知青，肉肉还曾经好奇的偷偷跑来看看，结果倒是让她失望了一番。 经过这几年的适应，那四个知青跟乡下这些庄稼汉子也没啥两样儿了。该下地就得下地，该挑水就得挑水，那皮肤早就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以前老是听人家说那知青的生活过得苦，肉肉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后来她倒是没觉得啥了。 有啥苦，那都是对比出来的。是啊，也许比起以前，那他们现在的生活确实算得上是苦，但是跟这村里的人一比，那还有啥苦可说的。出工拿跟村里人一样的公分，粮食收了的时候就分粮食。 肉肉现在是这李家庄的人，自然是向着李家庄的。 这知青啊，过的日子还真是不苦。 作者有话要说：　　老一辈的说，那些知青过的日子比他们农村人要好上不少。所以说啊，这日子都是比出来的。比如说，在我们农村家里有二十万存款就算是有钱人了。在镇上买个两上两下的楼房也就三十万左右上；但是拿城里，还不够买个卫生间的，这就是差距！！ 第10章 日常 不出李爱国所料的，村里的人大多数都同意买拖拉机。 有了那拖拉机多省事儿啊，等着夏天收小麦的时候也就不用把那男人当牲口使了。而且去城里有个急事儿啥的，开着多方便啊。将来村里小伙子说媳妇的时候，这村里有辆拖拉机，那也是增光的事儿。 大多数人同意了，就以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把这事儿拍板定下了。 倒是关于钱的问题还有些争论。 一个说法就是按户凑钱，另一个说法就是按人头凑钱，把小孩也算上，毕竟这拖拉机是公里的财产，这将来的孩子也是有份的。 按户来分的话，也行，就是这城里来的几个知青没成家没立业的，将来也不知道有啥章程，把这几个人也算上也不知道对他们公不公平。 干脆李爱国就自己做决定了，按人头凑钱。这样既公平合理，又可以避免那些家口少的人凑不出来份子钱。 开完会，大家伙也就散了。 这直到进了门，吃完饭，找着机会了，肉肉这才头偷偷摸摸额找李爱国去了。 “爸，你什么时候去买拖拉机啊？”肉肉笑眯眯的问道，“要是赶上学校放假，把我也捎上呗。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城里呢。” 说完这话就低下了头，做出一副羞涩紧张的样子，实际上拿眼睛偷偷瞄着李爱国呢。 人小鬼大，李爱国先是在心里笑骂了一声，接着又装模作样的揉了揉肩膀，状似不经意间道：“哎呦，这几天把我忙的，这肩膀怎么就这么疼呢！” “我来我来，”肉肉闻弦歌而知雅意，赶紧就上了炕帮着李爱国仔细的捏着肩膀，“我干这活最拿手啦。”毕竟是要出力气的活，肉肉别的没有，一身子的怪力还是大大的有。 把李爱国伺候舒服了，他这才松了口，“挨家挨户把钱收好得过上个三五天的，等凑齐了钱，再去镇上公社开好介绍信，下个星期六，差不多就行了。”意思就是肉肉可以跟着去。 肉肉顿时更起劲儿了，然后不经意间又悄悄的加了一句，“爸，就咱俩去啊？” “你叔也去。” “奥。” 肉肉点了点头，这个叔应该指的就是大队书记李爱党了。 哎，亲戚太多也不好，就比如说每次肉肉一出家门，农闲的时候村里的老婆孩子就坐了村十字路口上说闲话，这时候肉肉少不得就得叔叔婶婶的叫上一圈。光叫人至少就得花上个两分钟，这要是放了现代，独生子女盛行的时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儿。 不过习惯了也就好了，感觉这一大家子的还挺亲切的。 今个儿东家要跟葱，明个儿西家要颗蒜的，就跟那一家人似得，有时候也不分什么你的我的了。 尤其是肉肉还发现了一个值得说道的事儿，那就是，这里家家户户大门上都是没有锁的。 一开始发现的时候还把肉肉震撼了一把，毕竟她以前可是在那个就连窗户都得安上层铁网、恨不得把家里武装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时代生活过好久的，诈一见到这样的场景还真有些回不过神来。 后来肉肉玩笑似得跟胡老太说了那么一嘴，胡老太还觉得他们那个时代神奇呢，家家户户就跟住了监狱里似的。 被胡来太这么一说，肉肉还真仔细思考了一番，觉得这比喻还挺形象的。 可不是嘛，这时候那监狱就跟农村地区那些窗棂子似的，一根根的都是些铁柱儿，可不就是跟后世的防盗门、防盗窗类似嘛。 就像是李爱国骑车出去从来都是随便找个地儿一搁似得，这个时代的人还真没有啥防盗意识。 第6节 一来嘛，建国后民风淳朴，家家户户都牟足了劲儿的想过好日子，还真没有那心眼子不正的人；二来嘛，就是这自行车还真是个稀罕物件，这要是被偷了，还真是一查一个准儿。 人那自行车都是有证儿的，再说了，你偷了那自行车，除非藏了自己家里烂了，也绝对是找不到地儿卖的。 这没有买卖就没有市场，没有市场也就没有买卖，这都是相通的。干啥还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万一被捉住，那一大家子都是要被瞧不起、戳脊梁骨的! 尽职尽责的帮李爱国松乏了松乏肩膀，肉肉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了胡老太的屋。 自从李洪礼也上小学之后，这兄弟俩就搬出了胡老太的屋，道东屋一块住去了，现在李洪玉上城里上学去了，李洪礼倒是自己独占了东屋。而肉肉，则是在上小学的时候搬出了老爸老妈的屋子，跟胡老太一块儿住了。 今天是星期天，是不用上学的，所以肉肉今天才有时间又是下河摸鱼又是看热闹的。 星期一中午，当老师宣布下午是劳动课的时候，肉肉心里暗骂了一句，又来了。 这也是肉肉不愿意上小学的原因之一，倒不是她不愿意干活，就是这学校三天里至少得有两天是帮着学校里干活的，有那闲工夫，她还真是不如帮着家里干活呢，反正学校里的知识她都会，没准儿啊，这老师的文化水平还不如她呢。 倒不是她瞧不起老师，只是这时候的小学老师普遍都是初中文化水平。而这时候的教育水平也比不得后世，这老师教啊教的，翻来覆去的就是课本上的那点知识。她曾经偷偷看过大哥李洪玉的高中课本，毫不客气的说，她小学差不多初一都学过了的。 想是这么想，该干活的时候还是得干活。 这时候的老师除了公社里给开工资以外，这学校里地的收成除了公里的，他们是可以平分的，所以她们也就格外在意这学校地里的庄稼。 这会子春天来了，雪化了，地里的小麦长起来了，可是野草也跟着长起来了。 这麦地里啊，最常见的野草就是麦蒿啦。听这名儿就知道了，这就是专门长小麦地里的。 在后世的时候专家还发现了这麦蒿有啥子医疗效果，可是在这会，这就是农民眼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坏家伙，而且这东西也是没人吃的，真真儿是百无一用的害草。 这东西跟小麦长在一块争夺小麦的养分，而且要是开了花结了种，那真是一片一片的往外冒。农民们那是年年锄，但这东西也是年年往外冒。 等放了学，肉肉被李爱国接回家，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她亲眼看见的，别的村里的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子放学之后都干了些啥。 胡老太总是觉得村里还有个女孩子跟肉肉玩怕肉肉寂寞，但是肉肉却是一直都在庆幸她生在了这个村里。 她的那些同学放学后都在干啥呢，不是她想象中的踢毽子跳皮筋啥的，而是挎着个小提篮拾大粪呢。 这时候的小孩子竟然都没有那调皮玩耍的。一到家里就赶紧拿上小提篮往地里跑，忙着拾大粪呢。不管是人的，鸟的还是牛的，只要是大粪，这要是拾够一定分量了那就能算公分。 公分是啥啊，是粮食。 这要是能多得一分公分就能多得一分的粮食，就能多吃上一口饭，孩子们的父母还不得多多督促孩子去干点力所能及的事儿啊，这捡大粪就是小孩子所能干的轻省活儿。 所以一到放学时候，一群孩子呼啦啦的跑出去，那可不是为了能玩了，而是抢着回去拾大粪呢。 孩子多了，能捡到的大粪可不就少了嘛。所以那一道放学时候就跟赛跑似的，就看谁跑得快，今天谁捡的大粪没准儿就多上些呢。 明天上学的时候少不得就得得意洋洋的宣扬自己捡了多少多少的大粪，挣了多少多少的公分，然后收获小伙伴们一众羡慕的小眼神。那感觉，就跟得了奖状似的，骄傲自豪的很。 于是没有跟他们共同话题的肉肉就被孤立了，得亏她不是这个年纪的小屁孩，要不然少不得为了别人不跟她玩哭一顿鼻子。 在别人眼中，肉肉那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放学了不用拾大粪、还得让大人骑着车子接，身上穿着没有补丁的新衣服，课间还有用布缝的六个瓣的毽子可以踢，可是把他们给嫉妒坏了。 这时候那是“我穷我骄傲”，虽然这里没有受到文化运动的波及，可是这群孩子那也是看不起“有钱人”的。看来这仇富心理在哪个时代都是有的。 肉肉才不会跟这群小屁孩计较哩，虽说一开始还有为了找话题融入集体也跑村地头上拾大粪，可是被胡老太说教一顿也就再也没有干过了。 就如胡老太说的，一个村有一个村的光景，犯不着跟人家比。 李家庄地里年年种的那都是小麦玉米这些能填饱肚子的庄稼，而别的村为了家家户户能填饱肚子，那种的都是高产的地瓜。连玉米都少有种的，更何况是产量不如玉米的小麦呢。 也是她魔障了，她就是这六十年代的“富户”又怎么啦，那城里还有比她们日子过得更好的呢。再往深处想，要是她爷爷还在，那她更得成了机关大院的小公主了。 这村里就没有个拾大粪的，她装啥穷人去拾大粪啊，真是闲的，被这群小屁孩给传染了。 不过，这时候的孩子还真是厉害啊，小小年纪就知道挣工分补贴家用了。 想想上一世她还在干啥？ 唔，还像是还在对着院长奶奶撒娇想买一件新衣裳？！ 莫名羞愧啊。。。 第11章 肉肉进城 大哥李洪玉在城里上高中，两个星期回来一次，从城里坐公交车道镇上也就三十分钟左右。 每次大哥一回来，胡老太少不得就得尽其所能的给他弄点好吃的。这不，大哥要回来的星期六早上，胡老太就操持起来了。 这春天啊，农村里有一样很新鲜菜色---小豆腐。 什么是小豆腐啊，就是那豆糊掺和着野菜一煮，这就成了。 胡老太昨天晚上就把豆子给泡好了。这豆子是自留地里种的，家家户户都有，除了榨豆油之外，还可以做豆腐豆浆什么的，也是这农村自留地里必不可少的一样东西。 把那泡好的豆子搁小磨上掺着水磨成豆浆糊糊，这第一个步骤就算是完成了。 这野菜嘛，地里的荠菜就是顶顶好的。把荠菜洗干净往开水里一抄，再捞出来剁碎了，这就行了。 然后再把豆子糊糊和野菜往锅里一到，烧火，开了锅撒上点盐就成了，倒也没啥大的技术含量。 虽说是为了犒劳大孙子，可是那家里的人也得吃不是。所以一般农村里做一次小豆腐少不得就得是一大锅，好多吃上几顿。而且小豆腐这东西，豆糊糊是越煮越香，那菜是越煮越烂，多做点也好多煮上几顿。 要是家里有那排骨、大骨头、鸡骨头啥的，往锅里一扔，那小豆腐的豆香气就会被完全的激发出来，可真是香死个人啦。吃过一回，你就忘不了啦。 反正肉肉就忘不了这个香味，她就很喜欢吃。在后世她倒是在城里见到过卖小豆腐糊糊的，可是她见到那豆子起的泡沫，就跟掺和了几斤洗衣粉似得，就没敢买过。 在这里第一次吃过这东西之后，她就爱上了。不过那时候她吃的是秋天里蔓菁叶子的小豆腐，和这个荠菜叶子的还不太一样。而且还可以用别的野菜，像是婆婆丁、萝卜缨子、苔菜什么的都挺好的。总而言之，都也是让人忘不了的健康食物。 这东西不但好吃，而且还养生，对那些肠胃不好的人还真是个好东西。听说他们这地方有时候看望病人没有啥好东西，就是带上一碗自家做的小豆腐呢。这东西软软的好消化，对肠胃也没有那么大的负担，对病人来说可是比小米粥还要好的东西。 当然了，胡老太的这一锅小豆腐没有加骨头啥的，就是单纯的一锅荠菜的小豆腐。毕竟这骨头也是个稀罕东西，不年不节的，在他们这地方还真是不好得到。 忙活了一天，晚上的时候就吃上香喷喷的小豆腐了。 他们这儿吃豆腐的时候还会用切碎的辣椒、大葱和香菜加上点酱油办个调味，往小豆腐里加上点，绝配。 肉肉想着，要是用味极鲜调也许会更好。但是这可没有什么味极鲜，有的只是用黄豆酿的酱油。这东西倒是好得，用黄豆换就行了。所以说，这自留地里少不得黄豆嘛。 星期六中午放学，傍晚时候李洪玉就回来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着小豆腐，饭桌上，李爱国也少不得得问问李洪玉的功课问题和生活情况。毕竟这孩子两个星期才回来一会，离家也远，大人就得多关心关心。 李洪玉也没觉得不耐烦，把在学校里那些趣事儿都拿出来说说，逗大家伙乐上一乐。 “别管你那些同学都干什么，你可不准跟着他们胡闹，”听到这高中的学生有的不上学跟着红卫兵搞运动去了，李爱国少不得提醒上几句，“家里让你上高中就是为了让你好好学习，将来也好有个好出息。你也不是小孩子啦，该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知道，”李洪玉点头，表情有些严肃，保证道，“我是不会跟他们瞎胡闹的。” “那就好，”李爱国点头，“家里的日子你也看到了，我们是不愁吃穿，可是这人啊，就得有点上进心，往高处走，要不然就跟那。。。”说到这，往肉肉那里瞅了瞅。 “咸鱼。” “对，跟那咸鱼还有啥区别。”李爱国点头，语重心长道：“你要是学习成绩好，我就拉下我这张老脸，再凭着咱家的成分，推荐你上大学。这要真上了大学，国家分配工作，成了城里人，你也就算是咱家有出息的人啦。” “这话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啦，”李洪礼心里翻了个白眼，小声道，“大哥心里有数呢。” “臭小子，就你不老实。”李爱国骂道，“将来你要是不好好学习，就等着下地干活吧。等着你的儿子孙子啥的也在地里刨食儿，看你后不后悔！” “知道了。”李洪礼有气无力的应了声，说了多少遍了，还说，烦不烦啊。 “洪礼，听你爸的，你爸说的没错。”胡老太也出声了。 她读书少，懂得道理也不多，可那死了的老头子叫家里的孩子多读书她是牢牢记住了的。 就为这话，那日子过得再苦她也供应家里的小叔子和孩子读书。虽说没有啥大出息，小叔子也跟着民党跑了，可就拿这参军的事儿来说，那爱国就是镇上头一个选上的。虽说有他老子的原因，可是在她看来啊，还是因为爱国是个识字的。 这多读念书，总是比少念点书要好的。 李洪礼捏捏的点头，不说话了。他要是再说，搞不好连他妈和他哥也要说教了。 他读书不好，就连初中那也是勉强考上的，怕是跟高中没缘分了。想到这里朝肉肉偷偷的挤了挤眼睛，老老实实的吃饭啦。 这村里还没有扯电，也就谈不上电灯了。所以这一晚上李洪玉也就没有复习功课，早早的就上床睡觉了。 星期天，终于到了。肉肉也要进城啦。 上一辈子是个城里人，对城市也没啥好奇的；但这一辈子她是个农村人，对这六十年代的城里，倒还真是好奇得很。 既然要出门，那就得收拾的板板整整的。李爱国少不得就得穿上今年新做的衣裳，拿抹布把那辆大金鹿擦的蹭亮，带上两个干粮，这才带着肉肉出了大门。 怕肉肉坐了后面不安全，又怕长时间坐了大梁上肉肉受不住，干脆又找出肉肉小时候曾将坐过的竹条编的小座位安了大梁上，在把肉肉放了座位上。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招呼着李爱党，李爱国这才真正的启程了。 先去镇上公社些介绍信盖章，接着就要往城里赶了。 这时候的马路就是真宗的大土路，顶多就算是压的实了些，但也是比不得后世的水泥柏油路的，还是有点颠簸。好在临出门前李爱国就考虑到了这种情况，让肉肉坐在了小座位上，倒也没有委屈了肉肉。 肉肉对着道路的情况还是有点失望的，她觉得那政府不是一直都在宣传“要想富，少生孩子多修路”什么的，至少也得把这大马路给修好吧，结果就跟农村的路一样，也没啥改进。 听老爸说，这条路可是附近村子唯一的进城路线，搁后世搞不好还是啥国道、省道什么的，结果就是大土路。这让提到国道、省道就想到高大上甚至高速路啥的那个时代生活过的肉肉，心里感到一阵儿憋屈。这个时代的华国，看来是真的还没有发展起来啊。 过了镇上的大牌匾一直往东走，骑自行车一个小时左右，就到城里啦。 也没听老爸说这城到底是啥名字，就一直城里城里的叫着，弄得肉肉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城到底是叫啥名儿，只知道她现在还是个山东人，生活在乡下。 不过肉肉倒也不在意这个，她这一次来主要是为了长长见识的，也是为了了解了解如今这农村和城里的差距，也好为她心中那个从来都没有说出来的计划做准备。 这城里，怎么说呢，感觉跟镇上差距不是很大。 这一路走来，地上倒是开始有了些水泥路，但大多数也都是平房，不过人家那都是青砖大瓦房，倒也比大多数农村人家用泥糊的墙要好上许多。倒是越往城中心，建筑倒也开始高了起来，开始有了两层的楼房。到了城中心，三层的建筑也有了。 而老爸买车的地方倒是挺高的，是个四层的供销社。问过老爸才知道，这已经就是城里最高的建筑了。 停下车，拉起肉肉的小手，李爱国和李爱党就要进去买车了。 这时候街上的人不多，那供销社里的人也不多。甚至来到一楼卖拖拉机的地方，那个男售货员还在打瞌睡呢。 见到人来了，撒嘛了一眼，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跟没看见似的，嚣张的紧。 肉肉忍不住的就皱起了小眉头。什么人啊这是，就这服务态度，搁后世她一定要投诉的。 李爱国倒是见怪不怪了。城里售货员大多看不起他们庄户人家，这是认为他们没钱，耽误他们功夫呢。 谁让他们庄稼人在城里人眼里就是土鳖、穷人的代名词呢。 他这一趟带肉肉来城里也是有目的的，好叫她知道，要是她不好好学习、将来没有出息，连买东西都是要看人脸色的。 第8节 虽说这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可是李爱国开着拖拉机走的时候，一村子的人也是紧紧的都跟在屁股后面。 这老的拉着小的，年轻的又扶着老的，一时间这场面竟说不出的壮观肃穆。 等着车终于开进了大队公社，李爱国又下了车，这场面是彻底热闹起来了。 这时候小孩子们趁大人不注意，彻底的就闪亮登场了。 一群子哗啦啦的就跑车上去了，你动动那里，我戳戳这里；你占了座位，那我就趴了车头上。总之一群孩子是彻底攒上窜下的闹腾开了。 这时候大人少不得就得赶紧把这熊孩子一个个拉下来，那性子急的没准儿就会来上一场“爱的教育”。 可真是熊孩子，这新买的车，要是弄坏了咋办？再说了，老子（老娘）还没动呢，你就抢前头去了。这么一想，哎呦，更想收拾熊孩子了咋办。 等熊孩子被大人们提溜着耳朵拉走，村里的人更是盯着拖拉机瞧移不开眼了。 这时候李爱国登场了。 “乡亲们，在主席的领导下，咱们的日子过得比蜜还甜。这就是咱们买回来的拖拉机--五征牌拖拉机，咱山东产的。”说到这儿，看到大家伙热切的小眼神，干脆也就不说那些虚的了，“这样儿，想要摸摸拖拉机的就赶紧排队，老的排了小的前面，谁也不准插队。” 李爱国在李家庄还是挺有威信的，这话一说出口，就赶紧按照他说的办了。场面到了这儿倒是井井有条的。 肉肉看着这么有喜感的一面，莫名笑不出声来。 是啊，有什么好笑的。他们这日子越过越好，越过越红火，他们骄傲啊。 就连胡老太也排队等着摸拖拉机呢。 倒是村里的人不敢托大，把她让前头去了，她也就成了第一个可以摸拖拉机的人。 手摸上去的那一瞬间，肉肉不知道胡老太心里是个啥感觉，是不是跟她一样骄傲。 胡老太眼睛挂着笑，面上倒是淡淡的，转头对站在旁边的李爱国道：“能上去坐坐不？” “妈，瞧你这话儿，这都是咱的车了，别说坐了，要是您老能开，那也是能开着遛遛的。”李爱国玩笑了一句。 底下的人哄的就笑开了。 “大娘，要不您老开开试试？” “就是就是，没准儿大娘还真会开呢！” “看你们贫的。”胡老太笑骂了一声，接着就腿脚麻利的上了车。 坐了足足有一刻钟的功夫，胡老太这才眼角湿润的下来了。 不光是胡老太，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一辈都是泪眼朦胧的从车上下来的。 他们坐在车上的那一刻想到了什么，肉肉不知道。 也许是在感恩现在的好生活，也许是怀念那早死的老伴儿，也或许就是单纯的想要哭上一哭，哪儿来的那么多的理由说得清呢。 不同于老一辈复杂的情绪，年轻一辈的就只有高兴激动的份儿啦。即使他们大多数其实都不会开车，可是那村里有了车，那也是值得说道的好事儿。没准儿啊，那还没娶上媳妇的，还盘算着这辆拖拉机能给他加多少分呢。 这年头娶媳妇就是那么简单粗暴。 有房子那是一定的啦，你要是有四大件儿，那有的是漂亮的大闺女排着队嫁给你。农村人没有工业券，四大件儿什么的也就是听听，但要是村里有了这辆拖拉机，那托媒人说亲的时候也就有底气的多啦。 像是肉肉听到奶奶说到过的这个村娶媳妇的要求，那是要长得俊的眼睛大的，还要长得高的，最好还得要皮肤白点的，这样生出来的娃子才好看。 说白了拿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肤白貌美大长腿”。 可是这样条件好出挑的闺女人家可不愁嫁啊，那眼光也就比一般人高。 这时候李家庄的优势就凸显出来了。 地多，这就代表能填饱肚子有余粮；分家，这就代表除了长媳一嫁进来就能当家做主；再有上辆拖拉机，这就代表啊，人这村里的日子过的是真不错，还能少干点活呢。 所以啊，这拖拉机的作用可是大了去了。也难怪即使要花这么多的钱，这家家户户也是赞同的。 说白了，这村里人对颜值有着极高的要求。你要是自身条件不达标，你拿什么去娶俊媳妇啊。 就连那村里最穷的小袁，那娶得媳妇也是拿出去手、上得了桌面的。要是娶得媳妇比人家差了，那还不得被乡里乡亲的给笑死啊。 所以啊，这拖拉机得买，买的对啊。 ---这是大多数还没有说媳妇或者是家里儿子没有说媳妇人的心声。。。 第14章 定计 等到大家伙彻底平静下来，李爱国这才指挥着大家把拖拉机推进早就收拾好的屋子里，又仔细的把门插好。人群这才彻底的散了。 而肉肉这时候早就被胡老太牵着小手回家去了。 午饭时候一家子人都在，肉肉放下手上的碗筷，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我找到了一条发家致富的路子！” 肉肉说这话时，小脸绷得紧紧的，语气肯定。以至于即使知道她还只是个刚上小学的小孩子，也把全家人给震住了。 先开口的是胡老太。胡老太不知为什么，对自己的大孙女总是有一种蜜汁自信，认为大孙女就是无所不能的。所以她干脆直接的信了肉肉的话，问道：“什么路子？” “妈，肉肉还这么小，能知道些啥？！”赵红袖对着胡老太嗔了一句，然后又转头对肉肉道：“肉肉乖啊，你是不是缺啥东西啦？”要不然小小年纪的咋就惦记着赚钱的事儿，还要发家致富呢。 “妈，你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肉肉小眉头皱了皱，小脸也鼓了起来，“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先听我说。” “就是，妈，先听妹妹说。”李洪礼也跟着帮腔道，但那话音里倒是透出一股子看好戏的味道，引来了肉肉的怒目一瞪。 “奶奶，咱们村地里产的粮食是不是够咱们一年吃的？”肉肉问胡老太。 “嗯，”胡老太点头，“但即使是家里有余粮，那也是不能拿去收购站的。” 老农民有句话说得好，“家里有粮心里不慌”。所以这老农民基本上都有存粮的习惯，即使是丰收年，那也是得把粮仓屯的满满的，够上一年吃的有余才好。 所以啊，这粮食是不能卖的。 “我知道奶奶的意思，我说的也不是这个，”肉肉摇了摇头，在这里生活了这些年，她还哪里不知道农村人的习惯呢，“我的意思是，既然地里产的粮食够填饱肚子了，那么那些边边角角的自留地是不是就可以种菜或者别的什么国家收购的紧俏货？”比如洋葱、土豆什么的，要知道她可是打听了，城里的菜也都是限量供应的，而且收购站这些东西也是要收的，“积少成多，咱们村里的自留地可是不少啊。” 自留地这东西，每个村里家家户户都有。 什么是自留地呢？ 说是“自留地”，其实就是那些规整的大片土地上剩下的那些边边角角，就像裁剪衣裳剩下的布头似得，自留地也是规划土地后的“废料”。 跟鸡肋似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所以国家干脆就把那些边边角角分到每个人的头上，可以自己做决定在自留地里可以干什么。像是肉肉家的自留地，那经常就会种些黄豆豌豆地瓜什么的，自留地里收获的东西那都是不用交给公里的，所以有的人家那对自留地的热情可是比对公里的地要热情多了。 “而且，”肉肉又道，“闲着的地可不止有自留地啊，像是家里的院子，大队公社的院子，还有，路边上长着杂草的空地儿。” 没错，肉肉既然决定要种地了，那就要见缝插针，尽最大程度的利用好全村的土地。 而且她真是觊觎村大队公社的院子很久了！ 真是搞不懂当初老爷子圈那么大一块地盖那么大一个公社干啥！可是肉肉却可以利用这些土地。那圈起七间大瓦房的公社院子将近七亩地了，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肥肉，就等着肉肉咬上一口呢。 “大队公社不行。”李爱国粗声道，“别的倒是可以考虑，这个地方那是绝对不行！” “为什么啊？”肉肉不解，又有些不服气道，“就那里闲着的地多，搁那儿闲着不是浪费嘛。而且爸你不是还嫌弃知青一直占着那里不挪窝吗，也正好让他们搬出去。” 这不正好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儿嘛。 而且她说那么多，主要就是为了大队公社的那七亩地，要是老爸这个生产队长不同意，那她说这一顿话不就白费了一半了嘛。 前几天还嫌弃知青住了公社了好几年不挪窝呢，现在她给他出了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怎么就不同意了呢？！ “奶奶，你倒是劝劝爸爸啊，”肉肉朝着胡老太撒娇，“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就村公社地里一年的出息，最起码也得好几百呢。”这年头一百块可不是小数目呢，没见连买拖拉机都得全村凑钱嘛。 而且这要是挣了钱，那村里的日子不就更好过了嘛。 这农村人，没有工业券，也没有侨汇券，要是连钱都没有，那还真是比城里人要低上一大头了。 胡老太叹了口气，对着李爱国说道：“就听肉肉的，跟村里人把这事儿商量商量吧，也正好把村里的那些自留地都规整起来，免得有些人家的都荒废了。” “可是，”李爱国声音激动道，“那里以前可是。。”祭拜李家老祖宗的祠堂啊。。 “没什么可是，”胡老太瞪着眼睛、蹙着眉头，语气坚决，“就说这事儿是我提的，抽空跟大伙说说。”这样老一辈的也就没多少激烈反对的了。 还有，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提这个，不怕被人抓住把柄啊。 再说了，这年头连炷香都没处买，过年连头都不磕了，谁还顾得上那处连祖宗牌位都没有的老旧的连影儿都没有了的祠堂啊。既然老头子都做主把祖宗牌位给埋了，就肯定有他的道理。 这人啊，总是要先顾活着的。 虽说这村里的人是不缺吃的，没有饿着肚子，可是这手头上也没啥大钱啊。这又是刚买了拖拉机，家家户户出了钱、手上紧缺的时候，能多挣点，这还不是好事儿啊。 或者说，谁还不喜欢钱这东西啊。 别看她不出门，可她也是知道四大件儿的。这东西有钱也难买，可是要她说啊，要是钱多了，那也不难买。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不愧是她的大孙女，就是机灵，这主意她以前咋就没想到呢？！她就喜欢有上进心的孩子！ 胡老太想到这里，脸上就露出了笑，“肉肉随她爷爷，脑瓜子是个活泛的，”又瞪了李爱国一眼，“不像你，是个蠢得。”要是有老头子一半的能耐，也不至于一上战场就被人送了几个qiang眼。 胡老太的未尽之语李爱国莫名的接受到了，略显憨厚的摸了摸头，傻笑一声道：“这孩子确实跟爹挺像的。”都跟钻钱眼里似得，一个劲的就想着挣钱。 听说老爷子没当兵前就敢跟土匪做生意、挣土匪的钱，当了兵之后更是不得了，花了大价钱把土匪给“买”下来了，直接得了个三等功，后来这些土匪有些还当上了大干部。总的来说，老爷子这桩无本的买卖干的可真是值啊！ 老爷子那人，就跟他们这些地里刨食儿的人不一样似的。用老话儿来说就是，猴精猴精的。 他这小闺女从小就不哭不闹，干什么都一板一眼的，跟那过世的老爷子像了个十成十，也难怪老太太喜欢宠着。 也不怪他不同意公社的事儿，主要是他这心里难受的紧。 他已经是老李家的族长了啊！祠堂没了，要是连这地都没了的话，他怕啊，他怕将来下去了都没脸去见祖宗。 他难道就不知道钱是个好东西吗？！ 可是这钱重要，可这祖宗，这老李的家的传承就不重要了吗，难道他们老李家上点年岁的东西就只能留下那也不能见人的族谱了吗？！ 他知道，知道的，早晚有一天啊，甚至连这公社可能都是要没了的，可是没想到的是竟然在他手里，在他闺女手里要彻底消失的。 这地啊，一旦种下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就像这大队公社，一旦建起来了，那老李家的祠堂，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这一辈的还有人知道李家曾经还有个祠堂，到了下一辈，下下一辈，没人知道，也没人在意这个了吧。 这到底是历史的更迭，还是时代的必然，李爱国也想不明白了。他只知道，小时候记忆中的飞檐灰瓦，再也见不到了。 李爱国用手抹了一把脸，哎，竟然流泪了吗？！ “妈，这事儿我知道了，改天，不，明天，我就通知大伙这件事儿。要是大家伙同意，咱们就一块都干吧！”一块都把这日子过好喽。 第9节 总有一天，他要领着全村的人好好的、正正经经、风风光光的祭拜祖宗。他要让连城里的人都知道，他们李家庄过得那是啥好日子！ 肉肉不知道她已经激起了李爱国的斗志，毕竟现代生活过的人对祖宗祠堂什么的没有太大的概念，不知道这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所以即使哪怕是她知道那里曾经是李家的祠堂，可是她也可以毫不犹豫的为了挣钱而开垦了那里。 不就是个公社大院吗，她不在那里种菜，难道要放着长草吗。浪费可要是要不得的，要知道她的计划可是以大量的土地为依托的，所以，一丁点儿地都不可以浪费！ “那些知青攒的钱也差不多能盖间房子啦，”李爱国道，“大姑娘小伙子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该搬出来了。”他是绝对不容许成了亲的人在公社里安家的。 当初为了怕影响村里人的生活，所以他没有像其他村的人那样，让知青住进村里人的家里，而是安排他们住进了公社。 这样对村里人和知青都好，也算是两厢得意了。 可是，他允许独身男女住进去，也允许拖拉机、菜和粮食住进去。可是要是一家子住进去，把公社当成自己家、自己的屋子，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那可是公共财产，可不是谁家的！ 第15章 突然 俗话说的好，这计划赶不上变化，肉肉今个儿就切身体会了一回。 这才刚把自己琢磨了好几天的计划给说出来，又让家人给同意支持了，这镇上又出事儿了。 这文化运动确实对他们农村地区没有大的波及，可是对镇上却是有一定的影响的。毕竟作为离城里较近的几个小镇之一，没道理飘香镇早早的就波及到了而他们这儿丁点动静都没有的。 要说镇上的文化运动，可跟城里那轰轰烈烈的可是不一样。那群子红卫兵也没有啥领导啥的，就是一大群人聚在一起，一边大声念着红宝书一边游街。镇上的人都当个景儿看，又对他们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影响，也就都没有太在意。 可就在这时，有一个人加入了。 这人是谁呢--李家庄的袁洪米。 前头说了，这李家庄基本上都是姓李的。为什么是“基本上”而不是“全部”呢，就是因为他们村里还有一户姓袁的人家。 这户姓袁的人家当初是逃荒来到他们村的，胡老太见他们可怜，外边又一直在打仗死人啥的，一时动了那恻隐之心，就把他们接村里安顿下来了。 这户人家当时当家的就是老袁头袁爱粮。这老袁头看起来那叫一个憨厚老实，尤其是人家那是真会做人，本来他是不叫这名的，后来那是看村里的名字都是按辈分排再取的，人家直接就自降辈分取了个“爱”字辈，和李爱国这个能当他儿子的小辈论起了平辈，又把他唯一的儿子袁爱米也跟着降了一辈。胡老太心里虽然不得劲被一个同岁数的人一口一个婶子婶子的叫着，可是也知道这家子人怕被他们给赶出去，也就默认了。 于是，这袁家一家子就这么在李家庄住了下来，还被分了几亩荒地。只要开垦好了，至少也是不用饿肚子了。 李家庄这地儿算得上是个风水宝地，或者说这整个镇的风水都不错。别看别的地方闹饥荒闹得都饿死人了，可是这地方地下水丰富，在那大旱的年头只要家里的人勤快些，多挑着水浇浇地，那收成虽说比不上丰收的年头，可是那也是能吃上干饭、填饱肚子的。 老袁头被分到村后头的几亩荒地之后，那是实打实的领着一家子人下地干活，勤勤恳恳的，像个会过日子的，倒也规整出了好几亩的地。靠着周围乡亲的接济，那也比过逃荒的日子不是强多了。看他们家在村里安家后又生了一个孩子，也就知道他这日子过得好不错了，不然他哪还有这闲心跟媳妇生孩子啊。 李家庄好啊，人都是那好的乡村就得有山有水的，他们这儿没山，只有水，可是这日子过的倒也挺红火的。再加上这鬼子也没道他们这儿来，政府名存实亡没有个收税的，除了接济那些出去参军的汉子，他们这儿还真是成了个世外桃源了。 当然了，还得有个前提，那就是他们没有让那老袁头进村。 老袁头进村=鬼子进村，这是村里人后来才的出来的结论。 老袁头生动的给他们上了一课，课时的名字就叫做“农夫与蛇”。而老袁头就是那毒蛇。 老袁头确实在村里过了两年安生的日子，可是也就这两年了。 这两年他可是把这村里都给摸透了，别的不说，就这村里的人，男少女多。用脑子仔细想想，就能约莫出个门道来。 大概也是看着这村里的日子过得好眼红吧，这老袁头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竟然跟城里的宪兵队联系上了。 那宪兵队是哈，那是不把老百姓当人看的鬼子。在他们眼里，没准儿他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畜生呢。这畜生竟然还学会存粮了，没准儿在什么地方还和皇军打仗呢。 这能忍吗，绝对不能。 所以，在老袁头住进村里满打满算的两个年头，鬼子就进村了。 这鬼子既然已经得到了消息，即使是还没有证实，那也是宁卡错杀一千，也绝不会放过一个的。所以，不只是李家庄，整个小镇没有一户人家没有被搜查过。 搜出来那白花花的粮食，那是一粒都没给他们留啊，连夜就用火车运到了省城，存了心是想让他们饿死呢。 这个时候，胡老太也反应过来了，这是老袁头告密了。 要不然这好好的鬼子不待在城里，跑他们这儿“穷乡僻壤”的地界儿来干啥。还有啊，家家户户都被搜了，怎么老袁头家里就没事儿呢。 胡老太心里真是恨急了，可是拿那老袁头一点办法都没有啊。那鬼子拿着带着刺刀的步qiang，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上去就是送死啊。 胡老太不想死，所以她竭力忍住了。 可是还有那没有忍住的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还没等胡老□□抚住乡亲回过神来，就被鬼子给突突了。 那几年，整个小镇几乎是家家都在办丧事儿。李家庄的祖坟又扩建了一大片，埋着的是那些还没有成家立业的小伙子。 他们村是不是要感叹一句祖宗庇护啊，邻村被无理由活埋了五十多口子。硬要找个理由的话，大概就是看他们这群支那猪、东亚病夫不顺眼吧。 那一年，村里参军的更多了，可是跟老头子不是一个队伍的。不怨他们，怨只怨当初他们受苦的时候帮他们的不是老头子；叹只叹，当年那支队伍路过了他们村，帮他们打跑了鬼子。 所以啊，老爷子不怪老五李立信跟他政治倾向不同，也不怪村里的人竟然没有一条心。那个时候，只要是有点血性的汉子，就绝对忍不了自己的老婆孩子被人骑了头上拉屎拉尿，哪还管什么政治倾向，只要让他们打鬼子，那是连命都可以舍了的。 这老袁头也真是好狠的心，告他们藏粮食也就算了，竟然还揭发他们村里的男人参军。他们一个村的人被拉道城里菜市口的时候，就是民党救得。所以胡老太做主每年不但给红党送粮，还给民党送粮，这村里人也没有不支持的。 这人啊，不能跟老袁头学，得讲良心。 善恶终有报这话糙，可理儿还真是那个理儿。 就像是老袁头的媳妇死的不明不白，老袁头最后也成了个扫大街的，闺女嫁给了个得了羊癫疯的，到现在又被他的儿子给□□死了，这都是报应啊。 镇上的文化运动终于随了老三家的愿，把老袁头给斗死了。 而揭发老袁头的人，就是他的儿子袁洪米，那个后来加入文化运动的人。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个袁洪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那当爹的再有什么不是，可你这当儿子的竟然为了前程主动把爹给卖了，还又把他给折磨死了，这儿子当得啊，真是连禽兽都不如了。 这会子为了老袁头袁洪米的事儿，镇上叫李爱国去开会呢，李爱国真觉得这脸上火辣辣的。 这村里出了这么一家子人，这真是丢人都要丢到城里去了。 “爱国，把这事儿跟你三婶儿说道说道。”李爱国将要出门前，胡老太道。也好让她这妯娌心里舒坦些。 “哎。”李爱国点头应承道。他三婶子这几年日子过得还挺舒坦的，听到这事儿，怕是更舒坦了吧。 到了孙玉秀家把这事儿一说，孙玉秀直接就是一拍大腿，又哭又笑的，“死得好，死得好啊。这老袁头这是遭了报应了。”当初她还想主动把这事儿给捅出去，可是最后又被大嫂给拦住了，说是怕脏了他们的手，自会有人收拾他们。 现在想想，大嫂还真是料事如神啊。要是当初他们主动动手了，哪还有如今这好事儿可看的。 当老子的被当儿子的给祸祸了，就凭今天这事儿，她能笑上五十年。 可惜那些被老袁头给害了的，还有他们家的那口子没听到，要不然还不得高兴的从坟里蹦出来！ 不行，清明的时候她得好好把这事儿给老二说道说道，最好还放上几只鞭庆祝庆祝。 “婶子，镇上还有事儿，我先走了。”李爱国的话打断了孙玉秀的遐想。 孙玉秀道：“怎么，还叫你去收尸咋地？！”接着就是眼睛一瞪，“爱国，你可不是他儿子。他儿子都不管他了，你可别多嘴。他这一家子可都是白眼狼，你也得小心着点袁爱米，别让他赖上啥的？”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别多事儿。 李爱国哭笑不得，知道婶子这话说得对。可是既然镇上都把他给叫去了，没准儿啊，这事儿他是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了。 再说了，这人死了，总不能让他烂了大街上了吧，那和谐社会国家也不让啊。 含糊的应了一声，李爱国走了。 路上遇到村里的几个老人，李爱国干脆也把这消息都挨个的说上一遍算了。跟孙玉秀一样，这村里的老一辈的那是一个劲的又哭又笑的，还一个劲的嘱咐李爱国别管他们家的事儿。 这人死后不下葬，有一种说法那是下辈子都投不了胎、只能做个孤魂野鬼的。也就是说，这村里的人都巴不得老袁头永世不得超生呢。 在村里这么招恨，或者说整个小镇这么招恨的，数来数去，也就老袁头袁爱粮这一个了。 可见他到底是做了啥伤天害理的事儿能让这老实巴交的庄稼人都公然诅咒他了。 这人啊，做成老袁头这样的，也是头一份了啊。 第16章 行动 李家庄，小镇上一个大写的神奇。 建国前，那是人人羡慕的富裕的地方；建国后，那也是让人眼馋的可以填饱肚子的村庄；而现在，大概就是让人心里有些打鼓的地界儿了。 这村里退役的兵，红党民党都有也就算了，反正有李家庄一个当大官的顶着人家也没出啥大事儿。但是如今又突然冒出来一个激进的红卫兵，在这还算是相对和谐、没出过啥大事儿的小镇上还真是掀起了一阵大浪。 这镇上的事儿啊，多是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冷不丁的闹出了人命，即使死的是个建国前的汉奸二鬼子，这也是让人心里怪慌张的。 这不是，镇上就把李爱国给叫去了嘛。 镇上的一把手，俗称镇长，其实也是个生产队长，曾经是老爷子手下的兵，李爱国过年时候也是要上门的老爷子的战友之一，对李家庄或者说李爱国，还是很照顾的。 人家把李爱国叫来也不是为了批评的，毕竟这事儿还真不怪了李爱国的头上。这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儿都有，更何况这袁洪米的爹袁爱粮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汉奸，帮着鬼子祸害过不少人，死了也说不上什么可惜的。 可是，这毕竟是他当镇长以来出的第一件大事儿，还真是得处理好了。 于是，把李爱国叫来，就跟李爱国前头猜的一样，就是为了让他给老袁头收尸的。 李爱国心里也挺为难的，一边是上级干部的嘱托，一边是村里老人希望。他心里明白既然领导做出了指示，那他就得遵从的，可是心里还怀着一点微弱的希望，想把这差事推出去，于是就说道：“那老袁头不是还有儿子吗，让他儿子来吧。” “老李，这你可就不厚道了啊，”镇长眼睛都瞪了起来，“我要是能让他儿子来，我也不能麻烦你啊。这老袁头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啊，他那个上进的儿子如今可是有出息了，听说上边看他表现积极，没准啊，还要奖他个官当当呢。”后面这话的语气怎么听都听出一股子嘲讽的味儿来。 见李爱国还是满脸的不情愿，又安慰道：“也不是啥大事儿，把他往棺材里一装，找个地儿埋了就是了，毕竟也算是你们村里的人嘛。”这人死了之后还有个地儿埋，那也得知足了。 “行，”李爱国也不矫情了，“待会儿我就赶着牛车把他拉回去。” “痛快，”镇长拍了一把李爱国的肩膀，又小声道，“最近注意点，风声有点紧，尤其是注意姓袁的那一家子。” “明白。”李爱国点头。 他是得想个折了，看能不能把他们这一家子都给赶出去。别让他们这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的汤！ 毕竟他们也不是李家庄的人不是？！ 李爱国回去赶牛车了。这刚回到村口，就围上了一群子的人。 “咋样了？”孙玉秀先开口了。 “还能咋样？”李爱国一脸晦气道，“拉回来埋了呗。” 说完也不去看村里人的脸色，自顾自的去牛棚赶车去了。他怕再待上会儿可就出不去了，也怕被乡里乡亲的说的改了主意。 还是早去早回吧。 等把老袁头拉回来，路上已经一个人的影儿都不见了。 人都说养儿防老，就是想着老了好让儿子养着，死了好让儿子摔瓦盆、披麻戴孝。可这老袁头养了个儿子还不如不养呢，这儿子倒成了他的催命符，也不知道他没得时候心里是个啥想法，后悔没？！ 李爱国不得而知，因为找人帮忙都推脱有事儿忙，所以全程都是李爱国忙活的。 第11节 甚至是有的时候嘴上不说，可是这心里却是明白得很。 她这童养媳当得可以说是最幸福的童养媳了。家里就她一个闺女，老两口可不就拿她当亲闺女养大的嘛。后来跟她家老鳖蛋看对眼了，这才嫁给他，要不然当初公爹也是同意拿副嫁妆把她嫁出去的。 所以啊，她跟公爹的感情还好，对他的性子也挺了解的。 那时候他们能吃上干饭就算是过好日子了，可是公爹硬是吃着稀得也勒紧裤腰带供应着他们兄弟五个上了学，就是为了让他们更有出息，将来过比现在更好的日子。 所以就算是再困难，当初她也牢牢记着公爹的话，把爱国送城里去读书。 “读书才能有出息啊。” 说这话的公爹抽着旱烟，身量被烟雾遮住，看不出是个什么脸色。 可是胡老太莫名就是觉得，大概和李爱国知道她瞒着他干了一些事儿的脸色都差不多吧。 苦涩的、复杂的、激动的，谁又说的清呢。 她老了，这天下是属于年轻人的天下，她确实是不应该再插手村里的事儿了。 “奶奶，怎么了？”肉肉见胡老太脸色不对，赶紧拉住了胡老太的手，焦急的问，“出啥事儿了？” “没事，”胡老太抽出手，摸了摸肉肉的小脑袋，“就是觉得，奶奶老了。” “奶奶才不老呢！”肉肉大声道。奶奶这岁数放现代，没准儿连奶奶都当不上，闺女都还没出嫁呢。 “种菜的事儿，”胡老太看肉肉眼睛都亮了起来，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再跟你爸说一遍，他要是同意了，就干吧。” “知道啦。”肉肉忍不住欢呼了一声。 哎呀，她这是不是要开启种田道路了，莫名好兴奋啊。 那什么，要是再有个空间啥的就更好了，可惜她的属性就是能吃，这些福利那是沾不着边了o((⊙﹏⊙))o “对了，奶奶，”肉肉问道，“那些知青要是搬出来了住哪儿啊？”虽说她也不想让知青一直都住在那儿，可是让他们露宿街头，她也是不忍心的。 “划块地盖房子呗，”胡老太声音响亮，“要是他们连结婚都住在公社里，那可真是要让人瞧不起了。”他们村可都是结婚搬出去住的，当然这房子一般也是老人给置办的。 不过这几年年年丰收，他们也该攒下点体己钱了。 “结婚？” “那四个知青正好两两看对眼了呗！” 也就是他们还藏着掖着的，当谁不知道咋的？！ 第18章 屋子 这会子李爱国在干啥，在履行他作为李家庄生产大队队长的责任呢。 虽说他来这公社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堵住知青别让他们出门，好让这村里的人有充足的时间收拾残局，可是在没有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儿之前，他也是打算来这找几个知青谈谈的。 正好又赶上这事儿，干脆就一块儿解决了。 朝院子里大喊了一声，李爱国也不管这人有没有听到，直接进了公社正中间的那一件屋子，进门坐下了。 这间屋正好是七间屋子的中间，一般村里有啥大事儿啥的就在这里开会。不过这几年知青住进了公社，都是些没成亲的大姑娘小伙子的，为了避免闲话，都是在公社门口进行的。 虽说这间屋子空着，但是这卫生还是不错的。每年过年那天李爱国都来扫扫屋子、打扫卫生什么的，所以这里面的椅子都还算是干净。 坐了有一会儿，这人都陆陆续续到齐了，李爱国这才开口道：“你们啥时候成亲？” 这话一说出口，屋子里的四个人脸色就是一变，李爱国也不管，接着道：“遮遮掩掩的，当谁不知道似的。范成和兰子看对眼了，兴国和孙慧看对眼了，多大点事儿啊，还值当偷偷摸摸的？！” 董兴国一脸苦笑，道：“不是我们瞒着乡亲们，主要是我们还没彻底定下来呢。” “别给我打马虎眼，”李爱国眼睛一瞪，“你们这些小年轻谈恋爱的事儿我不懂，可是这要是被镇上捉住搞破鞋，我可饶不了你们。还真以为我是瞎的，你们可都好了得有三年了，怎么，这还没定下来？！” “还是说，这是真想赖了这公社里不走了！”说到这儿，李爱国火气也上来了，“我跟你们说过，等你们攒点体己钱就赶紧盖房子搬出来。咋的，还真当公社是你家了啊。” 莫雨兰出声了，“叔，你咋想的，都是没有的事儿。”说完为难的看了其余的三个人一眼，见三个人还是不出声，声音低了下去，“我们没钱。” “啥？！”李爱国瞪大了眼睛，道，“这几年村里可是年年丰收，也没有克扣你们，这都几年了咋还没钱呢？” “叔，”董兴国还是苦笑，“这城里的日子没您想的那么好，我们还要顾着城里的家人吃上饭呢。” 就像他家，家里五口子人就挤了一个二十平米的小房子里，晚上翻个身都难。这也就算了，反正大多数人家都是这样，可是这粮食也是不够吃的。一般这时候就得先紧着干重活的男人，可是除了他，他大哥小妹也是要吃饭的。就家里的那点工资供应，就也刚刚填饱肚子，可是大哥年纪也大了，得说媳妇了。这说媳妇，你没房没粮的，谁愿意跟啊。 他在这李家庄过得日子比在家里时候还好，他这心里惦记家里，每次都把省下的粮食寄回去，这日子也就过得差不多，手里却是没有余钱的。 其他的几个知青跟董兴国情况或多或少都差不多，董兴国这么一说，李爱国也就明白过来了，这又不是那死了爹娘的孤儿，都是有那老子娘兄弟的，谁还没个难处不是？！ 这么一想这知青不急着结婚也就说得过去了，他们总不能结了婚之后睡了大马路上吧。看样子也是知道这要是结了婚再赖了公社不走也是说不过去的。 这几个知青这几年在李家庄住下，一开始笨手笨脚的那也是吃尽了苦头，这些李爱国也是看在眼里的。好在这几个孩子都是好的，踏实上进肯干活，跟乡里乡亲的处的也都不错，是个啥样儿李爱国也差不多能琢磨出来。反正就是那种可以深交信任，不会反咬一口恩将仇报的。 于是李爱国这一琢磨，干脆就做了决定，“没钱不要紧，先欠着大队里的，等以后分了粮你们再慢慢还。” “这村里都是青砖瓦房，也不能到了你们这儿反倒成了土屋了，这砖的事儿我给你们找。” 李爱国这么一说，董兴国就先笑了，“那敢情好，要是有了屋子那我们也好搬出去不是？！”他也是不想住土屋的，这跟村里的屋子一比，那还不得寒颤死，他也是要脸的。 不说这人就是机灵，一听就知道李爱国这是想让他们搬出去呢，李爱国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又接着道，“这正好开了春儿，等着雪再化开点，我在村头上再批块地就成了。这房梁就从村东头砍树就行，不过这也得用公分抵。”毕竟这要是他们李家庄的公共财产，“这时候地里还不忙，正好让大家伙都帮忙。” “行，”董兴国点头，“这几天我们就把饭菜什么的给准备好了。”这村里盖屋子找人帮忙这都是要管饭的。 “这你看你们要盖上几间屋？” “两间就行了。”一间烧火，一间住。别的，等以后再说吧。 看其他的人都没意见，李爱国对要买多少砖也就有数了，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两间屋子，就两口子住也尽够了。 “不是叔要撵你们，这过两天啊，我寻思着咱们村要开展一个大项目，正好这公社的几亩地也就派上用场了。这事儿要真是办成了，你们欠公社盖房的钱还不是赶忙就还上了？！” “啥项目这么挣钱？” “先保密，过两天再说。”他得先把姓袁的一家子给解决了，不然放这么个□□在村里，一个搞不好都完了。 李爱国一脸神秘，摇头晃脑的离开了。这事儿也说完了，拖延的时间也尽够了，他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吧。 中午被李爱党拉着去他们家吃了一顿好饭，再到晚上回家的时候，李爱国心里的那些郁闷也就彻底的不见了，自然而然的上桌吃饭，脸上还是以往那副憨厚的样子。 胡老太再也不认为自己儿子是个憨子了，认为这是。。、那个词叫啥来着，奥，叫“大智若愚”，朝着肉肉使了个眼色，又继续低下头吃饭去了。 肉肉赶紧的就放下手上的碗筷，道：“爸，种菜的事儿咱啥时候开始干啊？”在肉肉认为，虽然李爱国昨天曾经明确的表示过反对，可是只要胡老太同意了，那到最后李爱国也是必须得同意的。所以这事儿算是板上钉钉了。 所以，行不行的就不用问了，直接问啥时候开始干吧。 李爱国当然同意了，这可是他带领全村在计划经济下发家致富的好路子，他怎么会不同意呢。不过这次他可不是肉肉想的，在胡老太的威逼下同意的，而是他经过深思后主动同意的，这意义也是不一样的。 “雪化了就干！”李爱国铿锵有力道，“天暖和些了，就把大队公社和村里这边边角角的地收拾出来，接着就种上。” “真是太好了！”肉肉觉得，她这来了这儿终于干了件大事儿，忍不住兴奋道，“那咱们要种些啥？” “明个儿我再去收购站打听打听菜价，到时候跟村里的人商量着来。”李爱国说道这里，眼神明显的亮了起来，“咱们一定要把这日子过好了。” 肉肉年纪还小，还感觉不出来李爱国的变化，作为活了一大把年纪，人老成精的胡老太来说，李爱国的变化实在是太明显了，简直就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相比于以前那种老实憨厚的假象，现在的李爱国简直就是雄心勃勃，身上充满了一股子干劲儿。 胡老太心里说不出是个啥滋味，总之还是骄傲的，她的儿子果然也不是个窝囊废，只是没有找着机会而已。 可能是她对儿子管的太多了，儿子根本就很少有拿主意的时候。果然，她好像太强势了？！ “这事儿咱们最好也是悄悄的干，别叫镇上别的人家都知道，”胡老太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少不了还是又叮嘱了一句，“要是咱们村日子过得太好了，也是容易招人眼红的。” 毕竟这其余的村可还都吃着地瓜玉米的填不饱肚子呢，这李家庄虽然现在就已经比别人过得好些，但是也好的有限，顶多羡慕些，还不到眼红的地步。要是这种菜的营生再让李家庄富起来了，那这李家庄可真就有些打眼了。 这人要是眼红起来，可真是啥事儿都干得出来。这老袁头不就是摆在眼前的例子嘛。 再说，这时候镇上还不□□生呢。 李爱国倒是知道这人眼红起来能到什么程度，也是犯了难，“这以后也是要往镇上送菜的。”人多眼杂的，怎么瞒？ “去城里送，”胡老太经验足，“去往另一个城送菜，用拖拉机拉着。” “中。”李爱国点头。 这样要是早起摘菜送菜，又新鲜，又不打眼。还是老一辈的经验要足些，他还是差了点儿。 “把姓袁的一家子解决掉！”胡老太说这话的时候，低垂着头，眼睛眯着，神色看上去很是平静，“明天带着粮食，去城里找你爸的老伙计们活动活动。如果实在没办法，让他进城！” 如果让姓袁的一家子被□□啥的，那还真有点难度。但是要让他们离了李家庄，那就要好办的多了。 以前他们就当没这户人家，再说小袁也没跟他爹那样当过二鬼子，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含糊过去了。可是既然如今他们要忙着做大事儿了，这姓袁的一家子，那是说什么在这村里都留不得了。 撵出村，别的村不一定愿意要，但是要是往城里撵、或者说是“升迁”，只要他们家出点劲儿，在凭着小袁这次的“功劳”，这事儿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他们这儿庙小，容不下这尊活菩萨，还是让城里的人收拾他们吧。 毕竟，这城里当官的可是不少呢。。。 ---胡老太心理阴暗的想。 “哎！” 第19章 天才 说干就干，第二天一大早的，李爱国就用大金鹿带着好几袋子的细粮赶去城里了。直到将近黄昏，天色微微擦着黑，这才带着一身尘土回了家门。 放学后就一直巴巴的在门口等着的肉肉，一见到老爸回来了，就赶紧的迎了上去，欢喜道：“爸，事儿成了没？”一边说着，一边殷勤的从李爱国手上接过大金鹿，把车搁了隔档的棚子里了。 李爱国早就意识到自己闺女是个力气大的这件事儿，所以也就没有太在意孩子这么小万一磕着了怎么办，而是神气十足的背着手，得意洋洋的说道：“你爸出马，这还不得手到擒来！”一边说着，一边还握紧拳头做出一副马到功成的手势，精力十足的很。 “真是太好了。”肉肉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她一直认为她是广大穿越女里最没出息的一个了。人家刚一来就要么就是虎躯一震，威慑四方；在要么就是主持家业，财源广进。而她呢，除了吃吃吃，好像还真没干别的什么大事儿。 当时她灵机一动就想出了这么个因地制宜的主意，没想到实施起来竟然还困难重重的，搞得她这几天也是劳心劳力的，惦记得很，感觉吃饭都没那么香了。 现在这一切都搞定了，肉肉感觉自己真是棒棒哒。。。 进了屋，胡老太也守在堂屋里呢，肉肉赶紧通知胡老太这个好消息，胡老太脸上也是露出了喜色，“这就好，这就好啊。” 一家子都知道了这个好消息，晚饭的气氛难免就变得热闹起来。 李洪礼道：“爸，等着我不上学了，就回来种菜行了。” “你敢，”李爱国嗓门大得很，“你要是考不上高中，我就打断你的腿！” 第12节 赵红袖也跟着道：“听你爸的，这学不论如何都得好好上。”她也认识几个字，可是却是从家里弟弟的书本上知道的，对于有学问的人，她心里也是羡慕的紧。 “那我努力了学的也不比大哥好啊。”李洪礼耷拉这个脸，苦着声道，“爸，这要是真考不上，你还真把我腿给打断啊？” “这孩子，”胡老太笑骂了一句，“那是你亲爹，还能真把你腿给打断啊。真要是考不上，就回来下地，也一样活法。” “奥。”李洪礼点头还待说些什么，肉肉插嘴了，“哥，你要是有啥不会的，我可以教你。” 五短的身材，肥嘟嘟的小手，加上圆圆的脸蛋，这要是这话不是出自家妹妹口中，李洪礼少不得嘲笑一句“你先断了奶再说吧”，可是这话就是出自自家妹妹肉肉的口中，李洪礼顿时就憋红了脸，认为这是肉肉人小鬼大的在笑话他呢，也只得嗫嗫的“嗯”了一声，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胡老太笑了，“就是，要是有啥不会的，这不是还有肉肉嘛。”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调侃的味道。 肉肉一听这话，再看到李洪礼红彤彤的脸色，顿时知道了他们这是把她的话给理解错了，赶忙解释道：“我是说真的，我真是都会。” 她一个大学生，教自家二哥初中的知识，这能不会吗？！ 正好接着今天的这个契机，话赶话的，她已经决定显露出她“神童”的一面了。 她真是受够了和一群小屁孩混在一起了。 “你们别不信，我还真就知道哥哥的初中知识。”肉肉彻底放开了，眼神都亮了起来，“我看了一遍哥哥的书就会了。”莫名心虚，拍走。 “洪礼，把你的书都拿过来考考肉肉。”胡老太发话了，李洪礼赶紧的就放下饭碗，跑回自己屋拿书去了。 等回到饭桌上挨个问过肉肉书上的知识点，李洪礼傻眼了，喃喃道：“还真是都会啊！” 李爱国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失声道：“这就是‘天才’吧。”等回过神来，大笑，“咱老李家也出了个天才，可真是祖宗保佑。” “啥祖宗不祖宗的，”胡老太瞪了李爱国一眼，这都建国了，咋还搞封建迷信这一套呢，说完李爱国，这才又一脸和蔼转头对肉肉道，“肉肉啊，你这是啥时候学会的？”咋都不跟她说呢。 “这几天偷偷看二哥的书，又听到二哥读书写字，这才学会的。”肉肉说出急忙想出的对策，也不知道能过关不！ “妈，这天才跟咱们可不一样，”李爱国嗓门比刚才更大了，“人家那是学一遍就会了的。就肉肉这水平，跳级上初中都是行的。” 一直沉默的赵红袖倒是出声了，“我唯一读过的那篇文章，就是讲一个天才变成庸才的事儿，这。。。”说道这里，犯了难，勉强道，“还是让肉肉接着按部就班的上小学吧。” 李爱国一听这话，倒是也想起了《伤仲永》那篇文章，打量了肉肉一眼，沉默了一会儿，粗声道：“肉肉可不是啥天才，多看几遍记住了，这是记性好呢。”说着话，又拿眼神看胡老太。 “没错，就是记性好，”胡老太拍板定音，“以后肉肉上学就还是爱国送，跳级的事儿更是别提了。” 李洪礼则是拍了拍胸膛，舒了一口气出来。这要是妹妹跟他上同一个年级，那真是要被人笑话死了。还好，还好啊。 胡老太读的书不多，倒也还认识几个字，虽说也不知道儿子媳妇说的是个啥，可也是懂得趋利避害的。 这孙女这么厉害，虽然她这心里高兴，却是不可以声张的，那样就太打眼了。这年头，小孩子太出名了可不是啥好事儿，现在是出名了，要是将来要是没有现在这出息了，那众人的吐沫星子都能把你给淹死。 那树林子里长得高的树，总是最容易折断的。 肉肉现在还小，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却是懂得。而且肉肉身上还不只这点事儿，她力气也是大的离谱了。这两件事儿加一块儿，难保不会惹出啥事儿来。凭着现在他们家的家世，这要是出了事儿，那也是保不住的。 于是，在肉肉满心的期盼中，关于讨论肉肉是否是天才的问题，一家子人终于把这话题给落下了帷幕。 肉肉不是天才，只不过是记性好。 胡老太还一个劲儿的嘱咐肉肉不准在外人面前显露出来，更是不准李洪礼出去多嘴，搞得肉肉有些哭笑不得的，没想到自家老爸老妈学的东西还挺多，连《伤仲永》都出来了；不过，这一家人对她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却是比什么都真的。 计划没了下文，就连她最大的杀手锏都拿出来了，肉肉也没辙了，这一大家子就认为她现在只要好好上学就行了。搞到最后，她还是被打回了原形，成了个一事无成的重生女o((⊙﹏⊙))o 说实话，她还指望着早点下学种地呢o(n_n)o （她也就这么点出息了。。。） 不过今个儿这事儿也给了李洪礼很大的刺激，大哥小妹学习都这么好，尤其是妹妹竟然也会初中知识了，将来考高中肯定也是手到擒来了。先不提他当哥哥威严肯定会扫地，要是就他一人考不上高中，那他这脸可就丢大了。所以在这事儿的刺激下，李洪礼原本懒洋洋的学习态度直接就变了一个样儿，跟打了鸡血似得，就差来个头悬梁锥刺股了。 日子就在李洪礼的发奋图中不紧不慢的度过了。 知青的房子在大家伙的帮助下也很快盖好了，搬过去之后请大家伙吃顿饭后就住在一块儿，算是结婚了。 李爱国的提议也在村里全票通过，就等着姓袁的一家子的搬走，就要开始行动了。 左等右等，直到这村里的麦子黄了，晒干了收进了粮仓，这家家户户手里都分到了粮，这镇上的通知也终于到了。 袁洪米要搬去城里啦。 村里人几乎都要拍手称快了，他们可一点儿都没有为出了一个城里人感到有面子啥的，只是因为这姓袁的一家子要搬出去了，没了这个吸血的蚂蟥，心里还真是痛快极了，感觉走路都轻快多了。 其实姓袁的一家子未必也是不想搬出李家庄,就拿袁洪米的媳妇来说，嫁过来之后就很少和村里的人打交道，当然也可能是村里的人不搭理她。毕竟有句老话说的啥来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姑娘长得不错，家里的条件也不差，知道这一家子不是个好的还嫁过来了，他们这心里也是犯嘀咕。 袁洪米结了婚好多年才得了现在这个儿子，那真是当个宝贝蛋似得供着。他这儿子也不知道怎么教育的，霸道得很，根本就不容许别人反驳他的意见。小孩子嘛，玩得来就一块玩，玩不来就拉到，谁也不想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又不是啥有钱人家的大少爷，装什么大款呢。再加上自己父母隐隐的对对方父母的排斥，这小孩子有样儿学样儿的，虽然自家父母没有主动打招呼啥的，难免也是就彻底排斥起来了。 又不是找不到别的玩伴儿，干啥还吊死在这一颗歪脖子树上，他们又不是天生的贱！ 毛病！他们可不会惯着！ 所以说啊，这姓袁的一家子可以算的上是遭到村里人的冷暴力了。这要不是没地儿去，没准儿早就全家跑没影儿了，哪里还留在这儿受别人的眼色。 这事儿也算是俩家人求仁得仁了，两相欢喜，希望以后互不干涉了才好。 当然了，他们要是再回来找事儿，李家庄也会告诉他们，他们可不是啥软柿子，谁都能捏的！ 第20章 干活 既然决定了要利用村里空闲的土地种菜，姓袁的一家子也搬走了，等李爱国买好了菜种分下去，这村里的人家就轰轰烈烈的行动起来了。 自留地和自家院子里产的菜都是自己的，不用交公，这也就导致了李爱国原本打算先把大队公社的地给收拾好的计划破产了。这时候家家户户对原本还不甚在意的自留地爆发了极大的热情，谁也没那闲功夫再去出工了。 可别小看这自留地和村里人家的院子，不说其他人，光是李爱国家的自留地和院子，满打满算边边角角的加起来也得有那么六七亩地呢。 就跟这会子的李家庄一样，在别的村，有的人家比起公里的地更看重的是自留地，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那公里的地只要听从生产队长的，肯下老实出力拿个满公分，到了该分粮食的时候分粮食就行了，至于够不够填饱一家人肚子的，一村一个状况，这就不好说了。 但是这自留地可就不一样了，在这地里那是想干啥就干啥，谁都管不着，而且收获的粮食什么的都是不用交给国家的。说白了，就跟自己地一个样儿，那还不得仔细的好好打算好了。 所以那些分到的粮食不够一家人吃的人家，就在自家自留地里种些地瓜土豆什么的，这东西抗旱，就要浇点水，多照顾些，这自留地里产出来的粮食，一家人可就真的尽够了。 所以说，比起城里拿着粮票买粮食将将够吃的，农村人的粮食，只要一家子勤勤恳恳的，绝对没有饿着的道理。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自留地是可以“挤”出来的。 这公里的地咋划分的呢，说白了就是建国前已经开垦出来的土地罢了。 也就是说，只要是现在村里再开垦出来的土地，那就可以算得上是自留地了。 这真要粮食不够，在村头地尾的犄角旮旯里种上点东西，留下记号，这就算是占着地了。再勤快点的，找块荒地开垦出来，村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就算是自留地了。（当然可不能为了开地砍树啥的） 所以啊，这只要不是大荒年大灾年啥的，农村的人还真不难填饱肚子，顶多吃的不够好罢了。 书归正传，因为大队公社是公里的地盘，按照李爱国的想法，那就是大家伙一块干，到时候也跟划公分似得分钱，这可不就是皆大欢喜了嘛。 原本李爱国还想着，今年要是收获不错，他就带领大家伙往村东头多多的开垦土地，这样可真就是要发家致富了。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发表想法呢，这公社里的地就彻底的没人管了，明明他跟村里的人打过招呼要先把公中的地给侍弄好的！ 不过，这先顾着家里的地也是人之常情，乡里乡亲的，他还真没有必要为了这点事儿去说道一顿。 所以，李爱国也就干脆随起了大流，先忙活自家的自留地算了。 这北方的菜也是好种，只要把土地规整平整了，撒上种子再浇点水就行了。当然了，这会子也没有化肥啥的高能提高生产量的东西，有的也只是纯天然的农家肥罢了。 肉肉放学后不顾胡老太的颜色，也跟在一家人后面来种菜了，而这时候她也终于明白了为啥那群子小屁孩同学一放学就着急忙慌的拾大粪了。 大粪能当做有机肥提高粮食产量，这点肉肉还是知道的。所以，同学们拾大粪，肉肉也就想当然的认为这是给公里用的，拿来换公分的。 现在这么一想，大粪不只可以换公分呢，还可以拿来给自家的自留地用啊。 要知道即使是家里茅房的粪便，这也是要算作公里的。当初肉肉知道这一点的时候的心情复杂得很，已经无法言喻了，但是这一点的规定也导致了如今他们李家庄种菜那是没有肥料的。 那么唯一的办法也就出来了---拾大粪，就跟别村的小孩子一样。 还没等肉肉主动开口要接过这个艰巨的任务呢，就听到胡老太吩咐二哥李洪礼道：“洪礼，把家里簸箕搬过来。” “哎。”李洪礼应了一声赶紧跑回家去了，等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抱了个装满了草木灰的簸箕。 肉肉暗叹一声聪明，这就是广大劳动人民的智慧啊，不服不行，至少她就没想到啊。没有大粪，人家还有草木灰呢。即使是这草木灰对产量的帮助比不得大粪，那苍蝇再小也是肉不是，不比裸着个地要强啊！怪不得奶奶平日里把这些草木灰都用袋子装起来搁隔档棚子里呢，感情这也是一种肥料啊。 就见胡老太把这一小片的土地细细的撒上一层草木灰，一边撒一边再浇上刚好能够润湿草木灰的水，这就行了。 这时候刚好是收完麦子，夏天快要来了的时候，天气很是暖和，也就是个三五天，种下的菜也就出来了。 回去的路上，肉肉发现家家户户都跟胡老太的做法一样，都是用草木灰代替大粪来当肥料。 这时候的人民想法都挺淳朴的，就拿李家庄来说，即使是知道大粪比草木灰更好，但是也没有一个提出来拿些大粪匀出来用的。 当然也可能是他们更看重地里粮食的产量，但这也是很难得了。 这“割捯麦子”，在农村还有一个说法，那就是要放暑假、升学了。这才刚刚忙完家里的地，暑假放假，公社的土地也要开始忙活了。 这时候家家户户的都忙完了自家的自留地，对公社的地也就热情多了，少不得也得出上把子力气，毕竟队长可是说了，这也是按干活多少来分钱呢。 谁都想多挣点，这一个个的，除了老的小的下不了地的，全都出动了，也就一个上午的功夫，就把原本铺满沙子的公社土地给规整好，种上菜了。 李爱国看着被草木灰铺满的灰扑扑的土地，打心眼里感到高兴。虽说这祖宗祠堂没了，可是他们没有被这文化运动牵扯到，即使是姓袁的也找不到理由告发他们，而且还要挣钱了，日子就要过得更好了，这就够了。 等播下了种，李爱国就天天的跑去公社盯着，连自家的自留地都少去看看，一门心思的就想着先把大的地给照顾好了，等着地里生出钱来呢。 胡老太看儿子不管自己的地光顾着村里的地，倒也没多说什么。这些日子儿子的眼神亮亮的，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竟然跟他那死了的爹倒是越来越像了。 这种精气神她还是头一次在儿子身上看见过，怪有趣的。 这种下菜种，还能有啥要注意的？ 那要注意的也是可多了。 听从城里收购站收购员的建议，李爱国这次买的菜种只有黄瓜和扁豆这两种，听说这两种菜城里人都挺稀罕的，所以也就紧俏得很，这收购价也就相对别的菜每斤要多两分钱。 这两种菜，他们这儿都是可以种出来的，而且产量还不小呢。 不过，这两样菜也都是会爬蔓子的。所以，在菜苗冒出头两指长的时候，村里家家户户的都开始插杆了---就是在菜苗旁边插上跟木棍。 李爱国早就不指望村里的人先顾着公社的地了，好在插杆倒是轻松的很，村里人忙完家里的活也就两天功夫，忙完了不用李爱国吩咐都自觉的跑到公社插杆去了。 这插杆用的木棍是在农村很常见的，几乎算得上是随处可见的棉槐条子。 这种棉槐条子细细的，就跟割韭菜似得，春天割了一茬，第二年春天又能再冒出来，所以也不是啥稀罕物件。 这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得备着点棉槐条子，为啥？因为棉槐条子的用途之一就是用来编提篮。 这提篮可是家家户户都少不了的东西，用来装粮食啥的，用处可大了。所以这村里的人基本上都会编提篮，或者说农村人都会编。 所以说啊，这棉槐条子还真是家家户户都有，这时候用来插杆还真是在合适不过了。不值钱也就导致了，各户人家来插杆的时候都是带着棉槐条子的，倒也不用李爱国吩咐啥的了。毕竟这东西当季的，要是编提篮用不完，也就只剩下烧火这一个用途了。总之还是那句话，不值钱。 肉肉看见那片插了棉槐条子的公社土地，倒是想到了她更小的时候收到的小提篮那种激动的心情。 她四岁那年，李爱国用细细的棉槐条子给她编了一个非常精致的小提篮。肉肉没想到自家老爸还是个手工艺者，把她美的睡觉都要放了枕头边上才放心了。她觉得这可是工艺品啊，她得好好的保管好了。 第14节 经过城中心百货大楼门前，李爱国下意识的朝里面看了一眼，见里面人还挺多，吵吵嚷嚷的也不知道在干啥。李爱国开着拖拉机努力的挺直了腰杆，假装目不斜视的过去了。 还别说，这年头会开车的人都是技术人才，即使那只是个拖拉机，这路上还是有不少人回头看看的。李爱国这心里顿时就更美了。 这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村里。李爱国刚进村呢，就跟上次买拖拉机时候的情况一样，就被大家伙儿给包围了。 开着车慢慢的跑到公社停好，李爱国这才开口了，“开会！”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愉悦。 大门打开，老少爷们顿时一拥而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商场里那些抢购的老大妈呢。 等人都坐好了，李爱国道：“钱都带回来了，明天继续送菜，人家说了，都要！” 底下顿时就欢呼开了。 “静静，”李爱国一挥手，又道，“我原本想着，这钱等咱把菜全都卖完了再分，可是今个儿我又觉得吧，干脆一天一分得了，也让大家伙乐呵乐呵。”最主要的是，这手里有了钱啊，以后这菜就侍弄的更精心了。 而且这一天点一回钱，这可真是美死个人了。 “李爱党过来，咱们一块算账分钱。” “哎！”李爱党赶紧小跑了过去。可了不得了，他们村可真是要发达了。 “这先把自留地的账算好，公里的一个月一分。” “行。”村里的人都同意了。就跟城里人发工资似得，一月一分，这么一想，哎呦，他们和城里人也差不离了。 挨家挨户的算钱，分钱。 虽然每个人拿到手的钱都不多，可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就跟过大年似得，甚至还互相比较比较谁家拿的钱多。 要是被别人知道拿的钱多了，少不得就是被一阵起哄要请吃饭啥的，反正现场的气氛热闹得很。即使是已经拿到钱的都不肯离开，就是要等每户人家拿到多少钱都知道了，这才招呼着摇头晃脑的走了。 回家后把钱交给自家婆娘，少不也得跟老婆孩子说，谁谁谁家挣了多少钱，比咱们家多多少，少多少的。然后就牟足了劲儿的好好侍弄自家的菜，争取多采点，多挣点钱。 村里的气氛经过分钱之后就更加热闹了。 烈阳当空的天儿，地里的玉米花生啥的也没有要仔细照顾的，全村人的精力几乎都放在了种菜上头。 而这个时候，曾经被胡老太置之不理的一项活动---拾大粪，也终于悄然兴起了。 为了让家里的地更有肥力，各家各户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用树林子里腐烂的黑土当肥使得，也有从河里捞泥使得，还有把烂掉的叶子卖了地里的。总之也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提高产量，可不能比谁谁谁家挣得钱少喽。 虽说这些办法都行，可是也比不上大粪强啊。他们又不能为了自留地用公里的大粪，于是有人脑筋一转，想到了牛啊鸟啊随处拉的大粪，这可不是公家的财产，谁捡来就是谁的。那还等什么，还不快行动，要是晚了就被别人拾去了。 于是捡大粪这件活动终于也在李家庄兴起了。他们捡大粪不是为了多挣点公分，这是为了自留地呢。 而这时候熊孩子们也终于派上用场了。 放了暑假，一天到晚的到处疯玩，衣裳鞋子穿的比上学时候更快了，还不如捡大粪呢，至少还能帮帮家里不是。 于是熊孩子们就被家长揪着耳朵命令，挎着小提篮出门拾大粪去了。原本还觉得丢脸呢，结果一看小伙伴们都是一样的装扮，顿时那点子小情绪也就散了，欢欢喜喜的结伴拾大粪去了。 这动物的粪便，日子长了也就硬了，用手直接就给拾起来了。 熊孩子一开始还结伴呢，结果最后又跟肉肉的同学一样，分道扬镳了。 这又是为啥，还不是跟肉肉的同学一样，为了攀比呗。 这要是捡的少了，少不得被家长说谁谁谁多么厉害，捡的大粪比你多多少，熊孩子自尊心一上来，可不就牟足了劲儿的捡起了大粪嘛。 而这时候家长就在后头偷偷的乐呢，傻孩子真好骗。 这也成了暑假村里的景儿之一了，光着上半身的小屁孩儿，胳膊上挎着小提篮，东跑西闯的捡大粪。 第23章 大力 即使是夏天的燥热也赶不走熊孩子们对大粪的执着, 在周围一群子小屁孩的带动下，肉肉也忍不住了。 “干啥呢, 小女孩子家家的，拾啥大粪啊！”胡老太夺过肉肉胳膊上挎着的小提篮, 转头又对李洪礼说道，“让你二哥去。”这二孙子也不知道受了啥刺激, 今年夏天暑假竟然也不出去疯玩, 一本正经的学习起来了。 要是大孙子努力学习，胡老太也没啥好说的, 毕竟他本来就是能静下心来学习的好孩子。可是如今在那儿点灯熬油的, 可是她那人嫌狗憎、闹腾起来简直能上天入地的二孙子啊，倒还真是有些出人预料了。 她倒不是嫌弃二孙子读书费油啥的，就是二孙子这么个努力法那身子还不得吃不消啊。 肉肉拾大粪倒是给她出了个主意, 干脆就让二孙子拾大粪去得了，也能放松放松，别把自己逼得这么紧。 说实话，洪礼这么冷不丁的忽然爱学习了，胡老太还真有些接受不了了，主要是前后反差太大了, 难免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奶奶, 我没空, 学习呢。”李洪礼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不想让我考高中了。”就他那成绩, 要是再不努力点，考高中还真是悬啊。 “还学啥习啊，快出去拾大粪。”胡老太把从肉肉手里夺过来的小提篮往李洪礼手上一塞，接着说道，“家里的菜都长得比别人家的慢了，你去拾点大粪回来。” 说完这话，见李洪礼满脸的不情愿，胡老太眼睛就是一瞪，“咋啦，奶奶还吩咐不动你啦。” “妈，你这是说啥呢，”赵红袖刚从屋里出来就听到这句话，难免打趣了胡老太一句，“这家里还不都是您说了算啊。” 把胡老太哄得心气顺了，这才又对李洪礼细声说道：“洪礼啊，你奶奶也是为了你好，你这都大半个月不出门了，这拾大粪也是松乏松乏不是？！” 这小儿子咋这么倔呢，为了上高中竟然还真的拼了命学习，她这当娘的心里也是心疼，“再说了，你要是不去，还真让你妹妹去啊。”一边说着，一边还给肉肉使了个眼色。 肉肉知道这项活动是彻底跟她无缘了，顺着老妈的意思，撒着娇对李洪礼道：“二哥，其实我也不想拾大粪，可是咱们家的菜真的比比人家的产量少了。要是咱们再不想想办法，可就被人家笑话死了。”说着话，一双萌萌的大眼睛拼命的对着李洪礼眨啊眨的，努力的卖萌，“大哥还要考大学呢。” 所以啊，家里就二哥你一个有能力干这事儿的啦。 “行了行了，”李洪礼最受不了的就是妹妹对着他撒娇了，只要肉肉无辜水润的大眼睛一眨，他就拿她没辙，现在肉肉又来这一招，李洪礼干脆的就举手投降了，“我去，我去还不行嘛。” “真是服了你了。”李洪礼说这话时，面朝着肉肉，一边摊着手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架势，一边隐晦的拿小眼神斜觑着胡老太，见胡老太终于有了个笑模样，心下也是松了口气。 他这奶奶是个强硬的性子，最容不得别人不听她的，他还真是睡糊涂了，竟然都忘了自家奶奶的厉害了。而且他也是喜欢奶奶的，也不想惹她生气。 想起小时候奶奶拿着鸡毛掸子追他十里地的风采，李洪礼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拿着小提篮撒腿就跑了。 “我这就去！” “还没吃早饭呢！”赵红袖喊了一句，见李洪礼头也不回的就跑了，远远传来他的声音，“我不吃了，回来再说。” “这孩子。”赵红袖说这话时，脸上挂着笑，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骄傲，颇有些宠溺的意味儿。 吃早饭时李爱国也问了李洪礼的事儿一句，得到了胡老太“放心，没事儿”的答复，也就不再多说了。 他娘办事儿，他放心。 第二天照例是李爱国去送菜，不过今天他后面还多了一条小尾巴--肉肉。 肉肉在听到她所在乡镇直属的那个城市--密城的时候，心里原本还有些失望，毕竟这里后世的时候也不是啥经济发达的大城市；但是再听到道岛城距离也不远的时候，肉肉就真的有些惊喜了。 在后世，岛城虽然比不得那些帝都、申海啥的国际化大都市，但是却也是经济发达的城市之一了，毕竟都是些沿海城市，国际物流啥的难免都有点。他们这儿离岛城竟然这么近，肉肉认为，他们以后赚钱的路子也会更多的。 所以在磨了李爱国一天，又答应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之后，肉肉终于得到了进岛城参观的权利。 被李爱国抱着坐在了车轮子上方的车瓦上，用手扶着座位，肉肉也终于要去岛城瞧瞧了。 这路上也没啥风景，大片大片的都是些郁郁葱葱的树林子，可肉肉也看的津津有味的。这在后世，城市旁边的道路哪有这么多的树啊。 送完菜，李爱国就带肉肉往供销大厦去了。 不过今天肉肉他们还算是幸运，竟然碰到了不用布票、处理的的确良布料，李爱国手里有钱啊，大手一挥就全包了。他们农村多缺布啊，遇到这不用布票的，那还不得多多益善啊。得亏这时候没啥限购政策，这时候人也比较少，不然李爱国就得被人们的眼神给杀死了。 这里的供销大厦跟密城的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卖的东西也都差不多，逛了一会儿，肉肉也就没啥兴趣了。 李爱国就带着肉肉往海边去了。 肉肉原本还有些激动的心情，在看到沙滩的时候全都破灭了。 想象中的穿着性感比基尼的美女和穿着沙滩裤的帅哥那是一个没有，只有一些破旧的渔船在海面上漂浮。 她也是糊涂了，这时候的海岸不就是捕鱼的地方嘛。 肉肉意兴阑珊，李爱国倒是挺高兴的，还跑出去跟一个人嘀咕了两句，回来时手上就拎了两条活蹦乱跳的大海鱼。 “等回去让你妈做给你吃。”李爱国笑的露出了八颗大白牙。这能不高兴嘛，今儿这城进的可不冤，布也有了鱼也有了，这收获可真是不少呢。 鱼这东西倒是不用票，但也比不得猪肉犒劳人，可是这东西对脑子好啊。村里的老人都说，常吃鱼聪明。这家里有三个读书的娃儿，这鱼可不就是补脑的好东西嘛。 这以前咋就没想到呢，看来以后他还得多来这儿盯着点。 回家的路上倒是出了一件大事儿，这件事儿也直接导致肉肉是彻底的出了名。 本来嘛，李爱国每回开拖拉机的时候都要先看看油箱里还剩下多少油，也免得油不够了把车停了半路上，这不是耽误事儿嘛。这时候可没有拖车啥的，这车真要是停了半路上，开车的就走着回来吧。 本来李爱国计划的好好的，这一趟来回的油也就够了。可是没想到他带着肉肉玩的实在是太欢脱了，把油这事儿给忘了。 所以，在回家的半路上，拖拉机没油了。 李爱国这可傻了眼了。 要是平时的话，他倒是可以先自己走回去，然后拿着油回来加上就是了。车摆在那儿倒是丢不了，顶多也就是多走几步路罢了。 可是如今他还带着他闺女呢，要是抱着闺女回去，怕是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脚力支持得住。 可要是把他闺女丢了这儿，不说回去后被老娘知道会不会把他给生撕了，就是他自己也不放心啊。 别看平日里闺女是个有主意的，可是满打满算如今闺女还不到八岁呢。可不是他吹，她这闺女长得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这要是遇见那拍花子的，可不得把他闺女给拐跑了嘛。 越想这李爱国心里头就越不放心，干脆就跟肉肉打起了商量，“肉肉啊，拖拉机没油了，爸爸领着你回家打油行不？”李爱国是这样儿想的，先领着肉肉走上一段路，等肉肉走不动了，他再背着。这样的话，没准儿他们还能一块儿回家。 肉肉原先还不知道拖拉机突然不跑了是因为这回事儿，她以为是抛锚了啥的，以前坐出租车的时候她倒也遇到过。 可是没油这事儿，拿了现在来说，可不算是小事儿了。 这首先要走着回去，这路程有多远倒是不用说了，就是这柴油也得有介绍信才能买回来啊。 “爸，你先回去吧，我就在这儿等着，保证乖乖的不乱跑。”肉肉觉得这个主意就不错，她也懒得走来走去的。 “不行，”李爱国一脸严肃的拒绝了，“这地儿也没个人，要是遇见那些拍花子的，你想找个人帮忙都没有。” “爸，”肉肉无奈的叫了李爱国一句，跑下车来到路边的一棵碗口粗的树旁，轻轻用力一拍，粗壮的白杨树应声而断，“谁敢把我给拐走啊。”更何况她可不是真的小孩子。 对于肉肉一巴掌拍断一棵树这件事儿，李爱国先发愁的不是闺女天生神力，万一嫁不出去怎么办，而是，“闺女，这树是国家的，你这给拍断了。。。”说道最后，李爱国也不知道该咋办了。 “额，”肉肉傻眼了，正常人不得先吃惊一下啥的，毕竟她可是一巴掌拍断了一棵碗口粗的树啊。 这剧情不对啊。 第24章 归程 对于这拍断的一棵树, 肉肉也没辙了。 这拍的时候也没多想，就想着显示一下她的武力值, 一般人制不住她，也好让老爸放心, 早点回去买柴油啥的。 第15节 结果这老爸的脑回路他跟一般人不一样，肉肉也是醉了。 “爸, 我的意思是你先回去买柴油得了, 我在这儿等着，你放心, 谁也不敢来惹我。”不提她跆拳道黑带的手段, 就是她这一身子的力气，这要是惹了她，谁倒霉还不一定呢。 不过她的力气好像又大了哈, 去年还跟老爸差不多呢，今年就能把去年的自己给摔出去了。看来上一辈的属性还真是一点都不打折扣的跟过来了呢。 现在她这力气也只是比常人大些，还在正常人的范围内。要是成长到日后的程度，她就要跟上辈子似的，得好好控制控制了。毕竟后世她死的时候，力气也是一直都在成长。到最后长到什么程度, 她也不知道了。 “爸, 要不我推你回去吧, ”肉肉眼睛一亮，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这样儿不就两个人在一块儿, 老爸也就放心了嘛，“反正你也不想让我一个人留在这儿，那干脆我连车带人的推回去好了。”也正好让老爸知道，他闺女的力气可不止他认为的那一点。 “说啥话呢，”李爱国眼睛一瞪，“这真要推也是当爸爸的推当闺女的。”还有啊，他也推不动这车啊。 这推车还不如他背着闺女直接回去呢。 肉肉直接就从车上跳了下来，“爸，你就瞧好吧。” 足部成八字形，身子前倾，肉肉深呼吸一口气，用手把着车轮，脚步一顿，腿脚弯曲，腰部发力，嘿了一声，顿时车子就动了起来。 李爱国在车上直接就傻了眼，都不知道干啥才好了。虽说他早就知道自家闺女是个力气大的，可是也没想到会这么大啊。连车带人的这可得好几千斤的重量，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推动了。这得让他说啥才好呢。 等李爱国回过神来，直接就从车上跳下来了，一把拉住肉肉道：“闺女啊，快别的，你爸我让你在这儿等着还不行嘛。”这要是一路推回去，那还不得累死。 “不用，”肉肉倔脾气也上来了，她觉得今个儿一定要展现她不同于一般小孩子的一面，让老爸知道她是个厉害的，谁都不敢欺负他，“爸你快回车上去，你还得把着方向盘呢。”这要是没个人在车上，车要是跑沟里咋办。 虽然她也可以把车从沟里再拖出来，可那不就把衣服给弄脏了嘛。这衣服可是今年新做的，要是弄脏了，她可舍不得。 “快上去吧，”肉肉把李爱国往车上一推，继续推车去了，“爸你放心，你闺女的力气大着呢。”耐力更是没的说，毕竟她还真没有耗尽力气的时候。 这车也就是一开始推动的时候，因为要克服惯性，所以用的力气得大点。但这要是车轮开始转动了，要用的力气也就比一开始要小多了，对肉肉来说更是不值一提了，就跟自己走路、没推车似得，轻松得很。 李爱国一开始还着急忙慌的怕累着自家闺女，后来见肉肉轻轻松松的，这大热的天儿，没有一点疲倦不说，还脸不红气不喘的，放心了些，后知后觉的心里倒是开始自豪起来了。 这就是他的闺女，学问好，力气大，真是给他这个当老子的长脸呢。 想到这儿，李爱国心大的很，那是彻底的不着急了，坐在拖拉机的座位上，优哉游哉的哼哼起来了。 肉肉一开始还推着车轮呢，后来见车轮上脏得很，干脆就推着车瓦得了，反正都是一样儿。 这一路上，李爱国那是没有费半点子力气，就是坐在车上把着方向盘，不时的回头看看。 这越看越是惊奇，他这闺女还真是了不得，这都推了大半天了，脸上竟然连一点汗都没有。要知道即使是他坐在车上没有出一点力气，那也是被大太阳晒得面红耳赤、汗流浃背的，而他这闺女浑身清清爽爽的，还是原先出门时候的那个样儿。 这下子李爱国那是彻底的信了，他这闺女还真不是一般人，搞不好是天上的星宿来人间渡劫，正好投到他们家了呢。 李爱国这心里美滋滋的，哎呦，他们家还真是有福气啊。不过天上的星宿哪个神仙力气这么大来着，他好像还真不清楚来着。 肉肉觉得，推车挺无聊的。要不是为了彻底的震慑住老爸，她才不要做这种事儿呢，毕竟她可是萌萌的小女孩子啊。。 可是这一旦开始了，却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所以肉肉忍着无趣，终于把车给推到镇上去了。 到了小镇上，人渐渐地多了，而肉肉推车这件事儿，也开始轰动了。 小小的孩子，白白嫩嫩的，也就和拖拉机的车轮子差不多高。板着张小脸，竟然能把拖拉机带着车斗和人给推动了，简直比大人还能干，可不就得让人刮目相看了嘛。 古有霸王力能扛鼎，今有肉肉手能拖车。这孩子小小的年纪竟然就有这么大的力气，他们小镇上又出了个了不起的人物呢。 所以，肉肉又被理所当然的围观了。 以前肉肉被围观的时候她还不是主角，主角是拖拉机来着；可是现在，这一群人可都是为了看肉肉来的。几乎是肉肉走一步，人群就跟着走一步。肉肉觉得她现在有点像是耍杂耍的猴子，被人围观呢。可是都到了这份儿上了，肉肉也少不得忍住心里的羞耻感，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继续推车了。 镇上的人顿时就更来劲儿了，也没一个提出来要帮忙的，都忙着看热闹呢。 天生神力啊，这要是个男孩，将来肯定又是个大将军。 这一群人围追堵截的，李爱国心里那是美的不得了。看看，这就是他家大闺女，啥，你家也有闺女，有他家闺女力气大嘛。 从镇上回李家庄的路有一个上坡，围观的人还没有完全散去，接着又欢呼开了。 这要是连这个大上坡都能把车给推上去，这小孩子的本事儿那更是没的说了啊。 看肉肉轻轻松松的就把车给推上去了，人群中的欢呼声就更大了，而这时候李爱国也开口了，“我们也快到家里，大家伙儿也都快回去吧。”这被围的时间长了，李爱国这心里也不得劲儿了。 那群子人一想也是，又没啥热闹可看了，三三两两的也就散了。李爱国这才摸了一把脸上的虚汗，坏了，让肉肉给出名了，回去他娘得好好收拾他了。 他咋就鬼迷了心窍呢，这时候李家庄恨不能低调到没人注意他们才好，这可倒好，竟然让他给出了一把名，这往后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了。 还有他这大闺女啊，以后人家一提李家庄，没准儿就说肉肉是个天生神力这回事儿。 这要是放在个男孩身上，那还真是了不得；这要是放在个女孩身上，那她还能嫁出去嘛。 不说别的，这以后要是两口子吵架，那男的还不得担心被肉肉给揍趴下了。 哎呦，这么一想，李爱国这心里头就更愁了。 还是回去找老娘问问吧。 车子到了李家庄引起的轰动也不小，村里人还在嘀咕这拖拉机怎么回来的比以前晚呢，就是肉肉推着车回来了。 原本还在街上纳凉的村民顿时就瞪大了眼睛，而李洪礼则是腿上跟装了风火轮似得，风风火火的就跑回家去了。 “奶奶，出大事儿了，肉肉把拖拉机给推回来啦！” “啥！”胡老太一听这话儿，手上的洗脸盆子掉地上都顾不得了，也赶紧的风风火火的一阵儿跑。 爱国这死孩子，她还以为他长本事了呢，没想到今个儿就给她惹出这事儿来。还真是皮痒痒了，看她不收拾他！ 胡老太刚来到路上，就见肉肉推着拖拉机往这儿过来了，忍不住就捂住了胸口，“孽障啊，竟给我惹麻烦。”也不知道说的是谁。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追究也没用，还是先想想办法吧。 仔细想想这事儿也不光是坏处，最起码肉肉以后再也不用藏着捂着了，别以为她不知道，肉肉一直控制着自己的力气呢。那会儿她去找肉肉回家吃饭，就见肉肉轻轻松松的一脚踹碎了一块儿大石头。她就知道了，她这大孙女，力气可不是大一点那么简单。 虽说有这一个好处，那坏处更是数都数不完。 他们这样儿的家庭，参军都是优先的，万一上头听到这事儿，强迫肉肉参军咋办。这年头国家虽说还算是太平，可是她也不想她这唯一的孙女参军，这不是要了她的老命嘛。 相较于这个，嫁不出去啥的倒是不重要了。 哎呦，胡老太真是越想越气，肉肉还小不懂事儿，爱国这么大了还不懂事儿嘛，她这股子火气真是快憋不住了。 “李爱国，给我回来！” 第25章 解决 李爱国一听到自家老娘的声音, 下意识的就打了一个哆嗦。 别看他如今已经三十多岁的年纪了，这要是老娘要收拾他, 那也得乖乖受着，可是也少不得嘀咕了一句, “妈，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这小辈的都在呢, 他这当长辈的多没面子啊。 “留啥面子, ”胡老太就差上前揪着耳朵把李爱国给拉下来了，气急败坏的插着腰道, “李爱国, 你挺有能耐啊，竟然让你闺女把你给推回来，你脸咋这大呢！” 李爱国这会子倒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了, 摸着脑袋道：“也不差这几步路了，让肉肉推回去吧。” “奶奶，等我先把车给推回去。”肉肉也开口了。 她想着既然都到村里了，干脆送佛送到西，推到公社得了，反正也不差这几步路。再说了, 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现在也没什么好瞒的了, 那她还怕个球球。 胡老太拉着一张脸，没有说话，肉肉就当她是默认了。至于回到家后是个啥情况, 到时候再说吧。 收拾好拖拉机，李爱国又给肉肉把手洗干净了，这时候也不去管分账的事儿了，牵着肉肉的小手就回家去了。 胡老太就盘腿坐了李爱国他们屋的炕头上呢，可能是气的狠了，这会子脸上竟然一点表情都没有了。 “妈，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对，您要打要骂，我绝无意见，”李爱国主动承认错误，他要是没有被肉肉说动就好了，或者是，让肉肉在小镇前面停下别让人看见也好啊，最起码也不会把这事儿搞得沸沸扬扬的，“不过，这事儿还有啥补救办法没？” “妈，您倒是说话呀。”赵红袖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她倒是想的简单些，怕闺女这事儿影响到她的前程。毕竟女孩子都是要嫁人的，这力气大听着是挺好的，可是女孩子这么大的力气婆家可是要嫌弃的。又不用干重活，要那么大的力气干啥。 这会子屋里就胡老太、李爱国、赵红袖和肉肉四个人，因为怕小孩子多嘴，胡老太连大孙子李洪玉都没让进来，就是为了把这事儿给好好解决了。 “倒也不是啥大事儿，”胡老太仔细想过了，天生神力还真不算个啥，现在打仗那都是用qiang的，那力气再大，也怕qiang子，肉肉还是个小姑娘，只要他们坚决不同意肉肉参军，凭着老头子的关系，上面还真不能把肉肉怎么样，“这几天肉肉先在家里避避风头再说。” 还得先看看镇上的反应，只要镇上没有把这事儿给上报，那一切都还好说。毕竟这年头交通信息啥的都不是很方便，谁也没那闲心思多嘴，顶多跟村里的人多嘀咕两句罢了。 “肉肉将来的事儿将来再说，”胡老太这话是对赵红袖说的，“咱们肉肉将来才不嫁给那些种地的呢，要嫁也得嫁个比邱卫红更好的。”邱卫红是李爱琴的对象，在城里是个纺织工，一个月有十五块钱的工钱呢。 “中。”赵红袖这才放下心了。 这将来的婆家不是他们这里的人，也就不会知道肉肉力气大的事儿了，那也就不会嫌弃了。 至于以后他们发现这事儿会不会退货，他们敢！看她不打断他们的狗腿。 肉肉将来婆家的事儿还没个影儿呢，赵红袖就在那儿赌咒发誓、咬牙切齿的，活跟未来亲家有仇似得，心里活动那叫一个激烈。 “不过今儿这事儿，你别以为就这么算了，”胡老太说这话时眯着眼睛，手上鸡毛掸子一敲一敲的，对李爱国道，“过来。” 李爱国身子一抖，告饶了一句，“妈，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当着老婆孩子的面儿，就不能给我长点脸吗。”事情一有解决的办法，李爱国就觉不承认先头认错的话了。 要说这家里老二李洪礼的调皮是像了谁，可不就是随了李爱国嘛。 李爱国小时候就不是老实的，要没有胡老太管得严，没准儿就跟李洪礼发愤图强前一个样儿，上树掏鸟、下海捉鳖的。 这当了兵，性子倒是彻底的老实了。等又有了孩子，也就彻底的稳重起来了。 可是如今胡老太这鸡毛掸子一出，李爱国又难免想起了小时候被胡老太狠狠教训的场面，顿时小时候的那股子的赖皮劲儿也就上来了，干脆也就拒不承认了。 “行，还知道要面子，”胡老太点了点头，又对着赵红袖母女道，“那你们娘俩就把眼睛闭上。”又转头对李爱国道，“这总行了吧。” 李爱国这下子可真是苦了脸，“这不是掩耳盗铃嘛。” “咋，”胡老太眼睛一瞪，“你还想让老娘扒了你的裤子抽上两下不成？！” “快别，”李爱国赶紧告饶，“我过去还不行嘛。”一边说着，一边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得，扭扭捏捏的就过去了。 肉肉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真想大喊一声“奶奶威武”，可这要被教育的可是自家老爸，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话也是喊不出来了。 见老爸到最后也没有赖掉一顿鸡毛掸子，肉肉赶紧的就挺身而出了，“奶奶，你别怪爸爸了，是我要推车的。我推车一点力气都不费，真的，你看，我脸上一点汗都没出呢。” “行啊，李爱国，都知道要消灭证据了啊，”胡老太没有被肉肉安慰道，反而更生气了，“还知道撺掇闺女来顶罪了，胆儿还真是肥了啊，还不给我过来。” 李爱国这还没有为闺女孝顺感到高兴呢，这冷不丁的又是一口大黑锅被甩了过来，顿时就委屈上了，“妈，我这冤枉啊，我可没有撺掇我闺女。” “你还有理了，快点过来。”胡老太把鸡毛掸子狠狠地往炕上一抽，“啪”的一声，把肉肉吓的差点就一哆嗦。 这鸡毛掸子看着蓬蓬松松的，中间的芯可是用棉槐条子做的，柔韧有弹性，这要是抽了人身上，一抽就是一条印子，可真是疼死了。 肉肉怕疼，也就没了那个胆子再承认一遍了。丢给自家老爸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就把眼睛给紧紧的闭上了。 那啥，老爸，对不住了啊，她这小身板还真不够几条子的，您就受累吧。 大夏天的，李爱国上半身也只穿了个汗衫，薄薄的一层，怕被胡老太给打坏了，干脆也就脱了下来，实打实的挨了几下。 啪啪啪的连着打了十下，胡老太这才停下了手，“爱国家的，回去给爱国揉揉，明儿就没事儿了。” 第16节 “哎。”赵红袖赶紧应下。这婆婆教育丈夫的时候，她从来都是不插嘴的，她对胡老太有一种蜜汁崇拜，就跟现代的小迷妹似得。 不过对自家汉子那也是疼的，赵红袖赶紧的给李爱国穿上汗衫，扶着坐了炕上了。 肉肉睁开眼的时候，李爱国在那儿一个劲儿的龇牙咧嘴做鬼脸呢，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么疼，“哎呦哎呦”的一阵儿叫唤。 “行了，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胡老太对李爱国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今儿这事儿就先这么算了，明儿送完菜去镇上打听打听。” 李爱国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家老娘的火气那是彻底的散了，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忙不迭的答应下来，“明个儿就去。” 只要李爱国不犯浑，胡老太对儿子的办事儿能力还是很放心的。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又对肉肉道：“肉肉，跟奶奶回屋。” 看着自家奶奶那别有意味的眼神，肉肉觉得，奶奶一定是知道了，她知道今儿这事儿是她挑起来的，可是她不说，反而打了老爸，啥意思，杀鸡吓猴？！ 肉肉惴惴的跟在胡老太身后进了屋。奶奶一定是知道了，要是放了平时，奶奶都是要拉着她的小手的，可现在竟然没有，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肉肉，知道我为啥收拾你爸不？”胡老太坐了炕头上，看着肉肉的眼睛道。 “不知道。”不会是她猜得那样儿吧。 “因为他蠢，不知道要让你在小镇前停下，把你力气大这事儿都给让别人知道了。” “奥。”看来跟她猜得差不多。 “你人小鬼大的，也没有提醒你爸，看来心里也是有数的。” “我只是不想让别人小看我。”这样以后她也可以做点大人才能做的事儿啦。 “你现在还小，这家里不缺吃不缺穿的，还用不着你干活，”胡老太苦口婆心的给肉肉解释，“你今天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倒也不小。要是因为这事儿被上头给注意到了，你让奶奶可咋活呦。” “奶奶，”肉肉小心的扑到胡老太怀里，撒着娇道，“我以后再也不这样儿了。” 其实肉肉也是后悔了的，在被围观之后。 这种被围观的感觉让她想到了前世被孤儿院的孩子们隐隐排斥的感觉，都是那种暗地里的嘀嘀咕咕，让人心里烦躁难受的很。 她原本是借此不想上学了，可是没想到奶奶竟然猜到了她的心思，该说不愧是一起同吃同睡的家人嘛，一点小事儿就能猜到她想要干什么。 她这一世的家人，对她真是没的说，她确实不应该再任性了。 算了，就按奶奶说的来吧，就当是哄老人家开心了。 肉肉心里愉悦的决定了，对，就这样好了。 阖家欢乐，这不就是她前世所追求的嘛。 第26章 郑美丽 老赵家的日子最近过的不太好。 柳树村因为靠着一条大河, 河边上长满了柳树，一到春天那真是春风拂面、杨柳依依, 好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色，于是得了个柳树村的美名儿。这村倒也是镇上数得着的大村, 人口多。 这人口多也不算啥，可关键是他们村柳树倒是不少, 可这地可真算不上多, 所以这平均到每个人头上的就更少了。 所以为了填饱肚子，他们村每年种地里的粮食基本上就是玉米和地瓜了。这两样东西产量大, 管饱, 所以也就成了他们村的主食。那小麦花生啥的，那是不敢想的精贵东西，一年里也见不着几次的。 要说这大夏天的, 还真是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地里的玉米和地瓜都还没熟，家里的存粮也吃的差不多了。虽说再有一个多月粮食也就下来了，可这一个月难道还要饿着肚子不成。 而这个时候就看自家里有没有一个好的亲戚了，说的再难听点，就是出去找个有粮的亲戚打秋风。 那脸皮薄点的, 借了粮之后等有粮了再还回去, 那脸皮厚的, 直接就是有借无还，纯粹的打秋风了。 老赵家的日子过得也不好，但是对比村里还有饿着肚子的那些人家, 他们还有地瓜和棒米面吃，那也算是不错了。 可人啊，就怕这心不足。 他们老赵家确实没有饿着肚子，可是相较于嫁去李家庄赵红袖所过得日子，那真真就过的跟猪一个样儿了。 这是今天郑美丽不知道叹的第几口气了，“他爹啊，咱们再去红袖家借点白面吧，他们家日子过得好，也不差这点粮食。” 赵金喜蹲在门口边上，活像那锯了嘴的葫芦，半句话都不吭声的。 郑美丽也没指望赵金喜能回应啥的，继续在那儿絮絮叨叨的，“你说这大丫头，她就不知道多回来看看啊。” 听道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当娘的想闺女了呢。可是那些知道郑美丽秉性的就明白了，这是想让闺女带回家点东西呢。 郑美丽还在捉摸着怎样再从闺女手里弄来点白面呢，就见她的大儿子赵□□急急忙忙的跑回家来了。一边小跑着，一边还在那儿喊呢，“妈，大姐家出大事儿了。” “出啥大事儿啦，”郑美丽猛地起身，一把抓住儿子的手，着急忙慌的就问，“咋啦，他们那儿粮食被水淹了咋的？！”可千万别是这事儿，她还等着闺女家的粮食香香嘴呢。 “不是。”赵□□这话一说出口，郑美丽就松了口气，原本紧紧攒着儿子的手也松了开。粮食没事儿就好，啥事儿再大也大不过粮食去。 这心里这口气一松，见儿子气喘吁吁的，郑美丽赶紧进屋给赵□□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道：“既然不是粮食的大事儿，先喝口水，慢慢说。”既然闺女的粮食没事儿，那就不能少了她的那份儿，没啥好着急的。 赵□□接过水咕噜咕噜喝了两口，这才又接着说道：“大姐家的肉肉今个儿可真是出名了，她一个小孩子竟然推着拖拉机连车斗带人一块儿，从镇上推回了李家庄，脸不红气不喘的，人家都说咱们这儿又要出个了不得的人物呢。” “切，”郑美丽不屑的切了一声，“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多大的出息？！将来还不是个赔钱的货。”也就姓李的那一家子当个宝贝似得。 话音一转，又接着道，“那镇上领导说啥没，就没有奖励啥的？！” “这我倒没听说，”赵□□这回也琢磨开了，“不过咱们这儿出了个这样的人物，上头是得表彰表彰啥的。”至少不也得发个大红花啥的。 “别想那些有的没得了，跟你不沾边，”郑美丽想到赵红袖那个厉害的婆婆，心里就是一打颤，使劲儿拍了赵□□的肩膀一下，“别老是想占你大姐的便宜，小心她婆婆收拾你！” 她这闺女的婆婆可真是了不得了，她这个同辈的找闺女要点东西，这个当婆婆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见。可是要是比她小一辈的人，比如说她儿子，要是上门要粮食，那老太太直接就拿大棍子把人打出去。 这还不算，李家庄那一村子的人都沾亲带故的，得罪了一个，一群子都不给你个好脸色。 像是去年她就让她儿子去闺女家借点白面，这不但被那胡老太收拾了一顿，结果回家路上竟然被人套麻袋给打了蒙棍。就这还不算完，以后只要她儿子一出门，那保不准儿看不见的地方就得被人给套了麻袋。 到最后郑美丽也琢磨过来了，少不得亲自上门给胡老太赔礼道歉啥的，这才算是完。 可是这也让郑美丽明白过来了，这胡老太不嫌弃她这闺女养她这个老娘，可是要是别的人，那是门儿都没有。 所以她倒是可以跟闺女借点粮食啥的，可却绝对不敢让自己儿子去了。那一村子的人就跟土匪似得，不好惹的很。 “以后离你大姐远点，”郑美丽不放心，又嘱咐了儿子一句，“你忘了他们都是怎么收拾你的啦。” 赵□□一听这话，直接就是一个实打实的哆嗦。 那几天简直就是噩梦啊，吓得他连门都不敢出了，可就算他躲到被窝里，竟然也被人给拖出去打了一顿。他们那群人可真是土匪性子，连别人的门都不管不顾的，他那几天身上一直可都是青青紫紫的。 最可怕的是报警竟然都没抓到他们，一群子人神出鬼没的，要不是最后他妈琢磨出来是他得罪了人，他都要以为这是被鬼给缠上了。 “妈，你放心，我绝对不敢去找大姐的麻烦了。”赵□□举着手保证道。借他十个狗胆儿他也不敢了。 郑美丽这才放下了心，琢磨这事儿的好处来了。 捉摸着，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哎呀，枉老李家把个小丫头片子当成个好的，这要是嫁不出去可就真的砸手里啦。”语气里的幸灾乐祸，是个人就能听出来。 “不行，明个儿我就去瞧瞧。” 赵金喜朝郑美丽娘两个看了俩眼，还是没吭声，就蹲在门口，眯着个眼睛，也不知道想啥呢。 第二天，郑美丽空着个手直接就走到了李家庄。 这从柳树村到李家庄可得有十里多的路，郑美丽算盘打得挺好的，早上出门，到了闺女家正好赶上午饭，然后再让女婿骑着大金鹿把她给送回来，正好。 这到了赵红袖家里，郑美丽直接进屋，正好赵红袖正坐了炕上剥玉米呢，郑美丽就说话了，“红袖啊，你们家这玉米还有多少？” 赵红袖原本看到亲娘还有些喜悦的心情顿时就淡了不少，“也没多少，”接着又转移话题道，“妈，你这会子来干啥？” 她这个妈可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今个儿上门，大概又是为了粮食的事儿。 要粮食也就算了，每次来要的还得是白面，就算是没有磨成面的小麦都不行。 也就是自己婆婆心善，要不然有她这样总是来打秋风的娘家，可是进不了老李家的门儿的。这要是放了古代，没准儿她早就被休回去了。谁家娶媳妇也不是为了把老丈人一家子都养活不是，这不是添累嘛！ “咋了，我没事儿就不能来看看你了，”郑美丽眼睛一瞪，在炕头上就坐下了，“你们家种的菜不少哈，回去的时候给我带点。”这村里就是富裕，大马路上都种着菜呢。 要放了他们柳树村，哪里还舍得啊，恨不得把一块地当两块地种。这连自留地都种上了粮食，这都半年没吃上点新鲜的菜啦。 “行，”赵红袖紧张了一瞬，见自家老娘确实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这才放下了心，“家里种的黄瓜和扁豆，回去的时候我给你摘点。” “听说肉肉是个力气大的，”郑美丽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感觉挺假，“镇上就没说啥？” “能说啥啊，”赵红袖不乐意了，那可是她闺女，她的亲外孙女，又这么不盼着小辈儿好的长辈嘛，“肉肉还是个小孩子，也只是力气大了点，能有啥好说的。” “也是哈，”郑美丽见闺女脸色不好，讪讪的笑了笑，又说道，“我这不是怕将来肉肉嫁不出去吗，这有哪家的小伙子愿意娶个力气这么大的媳妇的。”这不是娶回家个母老虎呢嘛。 “肉肉将来那是要嫁到城里的，”赵红袖皱着眉头道，“咱们这里的条件，我婆婆还看不上呢。”等将来肉肉要是上了大学，那可就真是山窝里的金凤凰了，这女婿还不得可劲儿的挑。 “是哈，”郑美丽脸上，还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彻底挂不住了，也只得转移了话题，“洪玉洪礼呢，快叫过来给我看看。” “洪玉学习呢，洪礼出去拾大粪了，”赵红袖不乐意打扰大儿子学习，只得道：“妈，要不你去他们屋看看。” “不用了，”她记得洪玉洪礼都是跟着老太太住来着，她可不想看老太太那张老脸，“爱国咋没在家呢。” “爱国去镇上有事儿，大概中午也回不来了。” “啥，那过晌谁送我回家”郑美丽眼睛又瞪了起来。 “我找爱党送你回去。” “那还行，”郑美丽这才满意了，“啥时候吃饭啊？”她来前可是空着肚子来的，就准备在闺女家好好吃一顿呢。这要是吃饱了，连晚饭都省了，这一下子可就给家里省了整整一天的粮食呢。 “我妈在做呢。” “奥。”怨不得她来了这一会儿都没见老太太呢，合着在做饭啊，这郑美丽又数落赵红袖开了，“你一个当儿媳妇的怎么能让你婆婆做饭呢，还不快去帮忙。” 这话倒是在理，不过，“肉肉今个儿要吃地瓜面的窝窝头，婆婆在那儿做呢。”基本上肉肉的吃食都是胡老太张罗的，少有让她插手的时候。 “还吃啥窝窝头啊，你妈来这一趟就为了吃个窝窝头啊，”手一挥，就把赵红袖往外头赶，“赶紧的，快去给我做个白面馒头，你妈都一天没吃饭了，想饿死我啊。”说着说着，郑美丽的心思就暴露出来了。 出来说去的，还不是为了打听中午要吃啥。不过赵红袖早就习惯了自家老娘一来就要吃要喝的，因为她是她闺女，是她养大的，所以这些赵红袖通常都会满足，毕竟她的日子确实比在娘家时候好多了。 即使她娘以前确实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可是这都过去了，想起来的，都是娘小时候对她的好了。 放下手里的簸箕，赵红袖从炕上起身，对郑美丽道：“那我这就去给您做点好的。” “快去吧，”郑美丽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最好再炒俩菜啥的。”话说大闺女家种的菜可真是不少呢。 倒也奇了怪了，种那么多菜干啥？一家人也吃不完那么多的菜，放着这不是糟蹋了吗？！ 想不通，郑美丽也没那心思去多想了，就盼着她闺女做好了饭叫她下去吃呢。 这头赵红袖对着胡老太有些尴尬的红了脸，细声道：“妈，我妈来了，我给她做点好的。”虽说这家里的东西按理说都有她的一分儿，可是这胳膊肘总是往外拐，她也挺不好意思的，毕竟她自从嫁过来之后还真没干过啥沉活，就连下地都是少有的。 所以说，她这总是往娘家送粮食，心里也是有些发虚的。 胡老太正在围着灶台烧火呢，闻言朝另一个灶台抬了抬下巴，“去吧。” 她可早就看见这个亲家了，没耐烦搭理她，这才不露面的。 第18节 “瞒不住就瞒不住吧。”胡老太也早就想到这一点了。毕竟这事儿还真是挺稀罕的，又被那么多人给看见了，人多嘴杂的，上面知道也是早晚的事儿了。 “不过领导说了, 也不是啥大事儿, 没准儿上面还给发个奖状啥的, 这也是个荣誉的事儿。”李爱国脸上的表情轻松的很，“听说咱们这儿还要选举重运动员呢，要不是肉肉年纪太小了, 没准儿就也跟着去了。” “大了也不准去，”胡老太顿时就瞪起了眼睛，“肉肉以后可是要当个文化人的。” “那是。”所以李爱国才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上面的邀请。 他们这地方也不知道是啥风水，净出些力气大的。听说那最上面的得有一半的举重运动员是出自他们这里的，所以举重运动员的从他们这儿选也不是啥新鲜的事儿了。 要是遇上那家里不同意的，人家一般也不会强求。毕竟人家也不是非你不可，何必热脸贴你那冷屁股呢。 不过肉肉的情况倒也有些特殊。一般这种天生神力的，国家可都是会大力培养的，可是肉肉又是个女孩子，虽说这一直都在强调“妇女能顶半边天”，可是国家对于女子运动员的培养还是比不上男人的。 这也导致，别看国家男运动员不少，可是女运动员还真没几个。一是国家扶持力度不一样，二嘛，这就是家里人不愿意啦。 他们这地方，这姑娘家十七八岁的要是不结婚，那就成了老姑娘了，就真的嫁不出去了。可这要是结了婚生了孩子，哪儿还有那闲工夫跑去训练啊，可这个年龄又是训练的黄金时期。所以也就怪不得国家不大力培养了。 这收支不成比例，明显就是赔本儿的买卖。 所以上面就是那么随口一问，看李爱国不答应，也就不去勉强了。 所以啊，他们白担心了半天，啥事儿都没有，顶多就是肉肉要出名点罢了，这倒也可以接受。 “肉肉以后还是该干啥干啥，”李爱国舒了口气，“这都不是个事儿。”说完这话，背着手出去了。 胡老太彻底的松了口气。 不怪她大惊小怪的，建国前他们这儿发生过一件大事儿，准确的说还是发生在李家庄的大事儿。 那年祖宗的祠堂还在呢，过年那都是要族长领着族人烧香磕头的。结果磕头的时候，竟然有人突然发起了疯，变得就跟肉肉似得，力大如牛，差点都把祠堂给拆了。 最后还是大家伙一拥而上把那人给捆住了，找了个神婆子一看，说是鬼上身，没得治了，得把那人给烧了。 他们可不依，这好好的大活人，说烧就烧了，那不是脑子有病呢嘛，见这神婆子也说不出个法儿来，他们也就把人恭恭敬敬的送回去了。毕竟虽说他们还是有点不信，可这神婆子在这镇上还挺有名的，他们也不想得罪。 结果这事儿他们还没有想出法儿来解决呢，这神婆子这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风，竟然把那汉子鬼上身的事儿传了出去。 那汉子最后是被烧死的，这事儿也是闹得沸沸扬扬的。 但就像那神婆子说的那样儿，这是不详，招来了灾难。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一年山东竟然真的大旱了，连他们这事儿都没有幸免，井里的水都下降了不少。 那一年为了给小一辈的留点活路，留点粮食，老一辈的几乎是同时吊了村后的老槐树上了，就连胡老太的公爹婆婆都没有幸免。 虽说这事儿后来领导说了，这是凑巧，这是封建迷信，可是大概她这一辈的也少有能忘了的，毕竟那一年死的人太多了，想忘也是忘不了的。 所以胡老太才会那么担心，就怕又出什么幺蛾子。好在肉肉是个女孩子，也没发过疯，看来大家伙儿还没有对肉肉有啥不好的想法。 那年爱国还小，可能不大记的了，不然也不会让肉肉这么胡来。 好在只要这事儿被上面盖棺定论，下面的人也就不会多嘴了，毕竟政府可是有威望多了，谁不一颗红心向主席呢。 肉肉这会子在干啥呢，她在等，等家里人吃完饭睡了的，她今天晚上决定要干一件大事儿。 这等的挠心挠肺的，终于听到自家奶奶有规律的呼吸声了，肉肉赶紧穿好衣服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等到出了村口，四处看了看周围也没了人，肉肉那是彻底的撒开了步子跑了起来。 目标--姥姥家所在的柳树村。 早在姥姥来的时候，肉肉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她要去柳树村打猎。 前头提到了，这李家庄有水但是没山，可是柳树村那就不一样了，那是有山有水的，风景优美。 但是别以为这有山有水的就是好，这有水还可以，但是山可就是个大问题了。 这山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的交通不便。这可不是现代那些动不动就用tnt开山修路的世道，一座山真是能把人给困死了。 好在柳树村也只是在山边上，所以交通还算是勉勉强强，可是这也导致了他们村的地不多。这山占了那么大的地方啥都不长，可不就有些碍眼了嘛。 肉肉这次道柳树村的目的地，就是这座大山。她记得以前去姥姥家的时候听别人说过，他们这儿一到春天就会有野猪下山糟蹋庄稼，村里的人恨得咬牙切齿的可是却没有办法。 这东西从来都是成群结队的，你要是杀了他们一头，他们也是会记恨的，少不得得多找几次晦气。听说以前政府倒也管过，但后来也是不了了之了。 肉肉觉得，既然她这么善良，干脆就帮柳树村解决困难好了。 好吧，其实她是馋了。村里就养了那么三头猪，一年就吃一回肉，即使平日里吃的还算是不错，可肉这东西确实和粮食蔬菜不一样啊。 再说了，她都已经在家里人面前彻底的暴露了不同于常人力气，那她干嘛还藏着掖着的，干脆为自己谋福利得了。 想当初她知道姥姥村有野猪的时候是多兴奋啊，可是想到那时候她的力气还没有长成，奶奶又盯得紧，结果竟然连一点野猪的毛都没见着。 这回她干脆先斩后奏得了，这真要是抓到野猪，难道奶奶还要她送回去不成？！再说了，野猪可是要糟蹋庄稼的，她可这是为民除害呢。 肉肉终于跑到了山边上。 这大黑天的，亏着天上的月亮高高的挂着，不然还真不好上山。 肉肉虽然胳膊腿小，可她的速度却是不慢。艺高人胆大，独自一人上山去了。 她记得野猪一般都是栖息在山阴侧，也就是北边的。山也不算是很大，多找找没准儿就找到了。 至于策略陷阱啥的，肉肉根本连想都不用想。只要看到了野猪，她直接上去一巴掌就得了，干嘛还费那闲工夫！ 找了半天，终于在半山腰处找到了野猪窝。 好家伙，这一群子野猪少说也得有两三百头，紧挨着凑在一块呼声震天，个个膘肥体壮的，看来柳树村的粮食还真是吃了不少呢。 肉肉搓着手兴奋极了，哎呦，她这拿回去几头才好呢。 干脆三头得了，回去让奶奶都分分。毕竟这村里的人对她都挺好的，嘴也严实，不会打听那些有的没的，她也不能吃独食不是。 肉肉一动，野猪群就醒了，一个个的胆子倒也大的很，哼哧哼哧的就往肉肉身上撞。这可把肉肉给乐坏了，她还担心他们跑了呢，没想到这都送到跟前来了，哪儿有不收下的道理呢。 随手就是一巴掌拍了过去，野猪顿时哄的一声就倒下了。再拍出两巴掌，两头野猪就倒下了。 这三头就够了。 肉肉把还往自己身边凑的野猪随手就是那么一推，前几头的大猪顿时就压着一群猪擦着地飞出去二三十米远。等飞出去了，那几头猪没准儿还没回过神来呢，懵逼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晃了晃大脑袋，看到地上一动不动的那三头大猪，闷闷儿的叫上几声，倒也不敢上前了。 得了，不跟这群肥头大耳计较了，为了可持续发展，就把他们留着好了。肉肉心里这么想着，手上干脆的把大野猪给扛了起来。 虽说肉肉力气是大了，可这三头野猪的体型，对比肉肉的小身板，实在是太巨大了，她竟然没法一起扛起来，只能一手扛一头，把另一头放地上了。 算了，她在跑上一趟就是了。 第28章 教育 身上扛着两头几百斤重的野猪, 肉肉的速度倒也没有慢了下来，没一会儿就回了李家庄。 心里头有些兴奋想要跟人分享, 于是肉肉一激动，就把自家奶奶给叫起来了。 “奶奶, 醒醒，有肉吃了。”肉肉轻轻晃了晃胡老太, 这会子她一想到肉的各种吃法, 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是在是太高兴了, 也顾不得也会子是大半夜了, “奶奶，快起来看看啊。” 胡老太睡得正香呢，这冷不丁的被人叫了起来。刚睁开眼睛呢, 就见一个黑乎乎的大脑袋停了她上头，要是没有认出肉肉的声音，好悬没叫出声来。 拍了拍噗噗跳个不停的心脏，胡老太忍不住舒了一口气，这才声音里带着几分困倦道：“肉肉啊，啥事儿啊？”大半夜的都不睡。 “奶奶, 我去柳树村山上打了三头野猪回来, 这会儿已经扛回来了两头, ”肉肉见胡老太醒了，忍不住就开始炫耀开了，“我就放了咱家院子里呢。” 肉肉正说着话呢, 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李爱国的惊叫声，“妈呀，出大事儿了。” 李爱国刚好出来上茅房呢，这冷不丁的家里院子里竟然出现了两头大野猪，可不就吓了一跳嘛，这忍不住就叫出声来。 肉肉噗嗤的就笑出声来，朝着院子里喊，“爸，那是我打回来的野猪，想吃肉呢。” 这会子胡老太也彻底清醒过来了，一听肉肉这话，再有李爱国刚才的惊叫声，忙不迭的就穿起了衣服。 等到院子里一看，忍不住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肉肉啊，你跟奶奶说实话，”胡老太的声音颤颤的，手指着地上小山般的俩头大野猪，语气里有那么一股不敢置信的味道，“这两头野猪都是你抓回来的？！” 或者说，都是肉肉拍死的？ 胡老太眼睛可毒着呢，这两头野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也没个出气进气的，可不就是死透了嘛。 “当然了，”肉肉骄傲的昂起了小脑袋，得意洋洋道，“在柳树村山上还有一头呢，得会儿我就把它扛回来。” 说完这话，又见胡老太脸色不对劲，肉肉赶紧的撒腿就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奶奶，我先去把那头野猪扛回来。” 等肉肉都跑没影儿了，李爱国这才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嘿嘿的摸着头笑道：“肉肉还真有本事啊。” 这会子听到动静的李家人都出来了，李洪礼一见院子里的大野猪，眼睛都直了，忍不住的就咽了咽快要流出来的口水，喃喃道：“这得够咱家吃几顿的啊？！” 李洪玉看不下去了，一巴掌就呼了过去，“瞧你那馋样儿，哈喇子都流出来了。”无视掉了李洪礼瞪过来哀怨的小眼神，一边冠冕堂皇的如此说着，一边暗地里也是偷偷的吸了吸口水，对李爱国一本正经道：“爸，这野猪是咋得来的？”是咱家的不。 这后半句虽然没说出口，但那小眼神也明显的表达出来了。 “是啊，”赵红袖看到院子里的野猪，眼睛也是亮了起来，“都是咱家的？！” 李爱国这会子也不害羞了，昂首挺胸的，“咱家的，肉肉扛回来的。” “啥，”李洪礼瞪大了眼睛，伸出来的手指颤啊颤的，嘴也跟着颤啊颤，好像得了羊癫疯似得，话也是哆哆嗦嗦的，“肉肉扛回来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不敢置信。 就肉肉那小身板？！ 别逗了！ 虽说他知道肉肉力气大了些，可也没大道能跟野猪群掰手腕子吧。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野猪可都是成群结队，从不落单的。这要是真打着了一头野猪，那一群野猪还不得把人给碾成肉饼啊。 想到这里，李洪礼也想不明白这野猪是从哪儿得来的了，只得疑惑的摸了摸脑袋，抬头看了看天，呐呐自语道：“难道是老天爷看我馋肉了给我送来的？！”不过以前怎么没给他送呢。 “行了，别贫了，”胡老太发话了，“野猪就是肉肉打的，也是咱们家的，这要怎么处理。肉肉回来再说吧。” “是呢，”李爱国一个劲儿的点头附和，“肉肉说还有一头野猪留了山上呢，待会儿她就扛回来了。”心大的也没去想一个小屁孩走夜路有啥危险什么的。 “山上？”赵红袖倒是注意到了这两个字，“肉肉是从柳树村的那片山上打的野猪？”附近也就柳树村那里有一座山。 “是啊，”李爱国脸上还是笑眯眯的，“我闺女有本事，一口气打了三头野猪呢。”可给他长脸了。 赵红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想到了啥，不说话了。 场面顿时就安静下来。 “妈，肉肉跟我爹一样儿，是个天生的将才呢，”李爱国终于知道胡老太脸色为什么不对劲儿了，肉肉干的这件事儿搞不好是个先斩后奏啊，赶紧的就替闺女解释，“那她这也不是为了家里好嘛，这家里都好几个月没见过肉了，就连这大人都馋得慌，更何况是孩子呢，”说完这话，见胡老太脸色缓和了些，再接再厉道，“这孩子随爹，是个有主见的，虽说莽撞了些，这不也是情有可原嘛。” 好说歹说，终于让胡老太脸上带了笑，李爱国这才松了口气。 要他说，就不应该多管她这大闺女。那肉肉是个有主意的，性子又稳的很，做啥事儿差不多也该想到后果了，跟他早死的那个爹似得，也是不耐烦别人总是管着的。 第19节 这聪明人有聪明人的活法儿，既然肉肉是个聪明的，家里也没有啥好教的，还不如放手叫她闯闯呢。 她现在还小，要是犯了错也有家里的大人顶着，可不就是好长本事的时候。这要是再大点，身上担子重了，哪儿还有闲心琢磨别的呢。 那样还不如就让她自在点呢。 他这老娘拿着肉肉那是真好，可是过了那个度，就未免有点惯孩子了。这走哪儿都盯着，也就肉肉还小，心里头不介意，要是再大点，成了大姑娘了，还指不定怎么闹呢。 到时候伤心的还不是自家老娘？！ 不过他也没敢跟老娘提意见啥的，毕竟老娘强势惯了，不一定听他的，也只能在心里嘀咕嘀咕了。 要他说啊，只要肉肉没干啥杀人放火的大事儿，管她呢。毕竟这都是孩子成长要走的路不是。 他这大儿子二儿子都是这么过来的，也没见出啥大事儿不是，可见这样儿也是没问题的。 不过肉肉胆子挺大的哈，竟然大晚上的，就敢一个人跑出去打野猪，还毫不犹豫的就能把野猪给宰了，比他这不中用的老子要强多了。 这不愧是老爷子的种儿。 李爱国还在这儿瞎捉摸呢，肉肉回到山上后就直接傻眼了。 其实吧，她路过柳树村的时候，忽然就想到了老妈赵红袖。 老妈这个人吧，虽然嘴上说着姥姥的不好，可是家里有点好的，她也是要想到姥姥和姥爷的。 为了避免老妈给姥姥送肉出啥幺蛾子，肉肉决定再多打一头野猪，瞒着墙给扔姥姥家里去。至于这肉要不要交公，分给什么人，就全看姥姥自己的主意了。 这么一想还挺好的，于是肉肉就这么愉悦的决定了。结果回道原来的地方一看，野猪窝都空了，野猪都跑没影儿了。 肉肉有些心虚的想，难道这野猪竟然怕了她不成，竟然连夜搬家了？！ 虽然这么想着，可是既然决定了再打一头，那肉肉少不得又得去追野猪去了。 忙活了大半天，终于又在半山腰另一处找到了野猪群。在野猪惊恐愤怒的悲鸣声中，肉肉面不改色的拍死一头野猪，扛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还得把另一头野猪给带走呢，没那闲功夫琢磨野猪的心理活动，反正她已经把那群野猪看成是自己的了，以后再馋了回来再说吧。 把一头野猪扔进郑美丽家的院子里，肉肉加快脚步，赶紧回家去了。 这一趟因为又要找野猪，出来的时间可是不短了，家里可还有人等着呢，她可不得早点回去。 扛着野猪到了家门口，就见一家人都站了院子了呢。 这地方昼夜温差挺大的，白天热的要死，晚上就是得盖上棉被了。一家子站在院子里这一会儿，身上都被露水打湿了，李洪礼更是被冻的哆哆嗦嗦的，可愣是没有一个人提出回屋里的，都在那儿等着肉肉呢。 肉肉眼圈红了红，定了定神，欢喜的扬了扬背上的野猪，“我又带野猪回来啦。” 把野猪放了另外两头边上，又对赵红袖道：“妈，我还给姥姥家往院子里扔了一头野猪呢。”所以，放心吧，他们也有肉吃了。 赵红袖眼圈红了红，用手捂着脸，哽咽道：“好孩子，好孩子。”别的倒是说不出来了。 李洪礼倒是兴奋起来了。 “妹儿啊，你可真行，真有本事啊，赶明儿也教教我呗。” “就你，”肉肉不屑的撇了撇嘴，“身无二两肉，还是歇着吧。”活脱脱一副狗眼看人低的小模样儿。 惹着院子里的人都笑出声来。 肉肉见胡老太也露出了笑，心里顿时就松了口气，因为她知道，奶奶不会再为这事儿把她说上一顿了。 第29章 的确良 “肉肉啊, 这三头猪你想怎么分啊？”胡老太终于开了口，“这夏天还没过去, 这肉不经放，搁久了会臭的。” “奶奶, 咱们把这猪分了吧，”肉肉笑眯眯的开口道, “大家伙一块吃, 等吃完了，那山上还有呢。”反正她在心里已经把山上的野猪都划分到自己地盘里了。 “你这孩子, ”胡老太笑骂了一句, 还吃完了还有，这心大的，到底胡老太也没有再说上一顿, “行了，都先回屋吧，天儿也不早了。” 等回了屋，胡老太又对肉肉道：“以后晚上想要出去，跟奶奶说上一声就是了。” 见肉肉点头，这才又道：“快睡吧, 明个儿就分猪肉。” 第二天, 李爱国一家子又是起了个大早。 这今个儿李爱国照旧还得去城里去送菜, 所以他就捉摸着让李爱党来帮忙了。 趁着早上大家伙都在，李爱国干脆也就大声宣布了这一好消息。 “大家伙都听着，昨个儿我闺女打了三头野猪, 今个儿早上让李爱党领着你们秃噜好了之后，按照公分那套规矩，每家每户都分肉！” 这消息一出，下面也就彻底热闹开了，李爱国也不去管那些个，径自朝着李爱党道：“待会儿你直接去我家就行了，这公社里种的都是菜，也不好下脚，干脆就在我家门口分肉就得了。” “得嘞，”李爱党点头，接着又挤眉弄眼的朝着李爱国道，“那三头大野猪都是侄女弄回来的？！” “那还有假，”李爱国那叫一个骄傲，“我还能骗你啊，从柳树村山头上捉住的。” “牛，”李爱党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这大侄女是个有本事的！” “那还用说，”李爱国笑骂一句，接着道，“没事儿就早点过去，三头野猪，分量可不小呢。” 说完话，上了拖拉机，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他这忙着进城挣钱呢，可是脱不了身的。 李爱党刚进李爱国家的门，就见院子里架着两口大铁锅，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呢。 “婶儿，我来了，”李爱党朝胡老太打了声招呼，“忙着呢。” “快过来，”胡老太朝李爱党招了招手，又朝院子里的野猪一指，“猪在那儿呢，待会就你自己收拾吧。”她可不会杀猪。 李爱党顺着胡老太的手势一看，好家伙，大哥说的话那是真不虚，可不就是三头大猪呢嘛。这膘肥体壮的，一头得赶上两百多斤了吧，比他们村养的猪可是胖多啦。 李爱党乐了，这能多吃上一口猪肉，可不就是值得高兴的事儿呢嘛。不过这心里也开始发起了苦，嘴上道：“婶儿啊，我这一人收拾不了，先等会儿的，我再叫人来。” “得了，快去吧。”胡老太挥挥手，李爱党顿时跑开了。 路上正好遇上李爱民正往这儿干呢，李爱党赶紧一把拉住道：“快点地，我一个人收拾不了呢。” 等两人到了院子里，胡老太的水也都烧好了，李爱民也乐的笑出声来，“可了不得了，就跟过年似的。” “可不是嘛，”胡老太起身擦了擦手，也跟着感慨了一句，“你们忙吧，我先回屋了，”这杀猪的场面怪血腥的，她可受不了，“对了，把猪血给我留点。”她倒是挺乐意吃的。 “得嘞，您说了算，” 这杀猪可是个技术活，毕竟这可不像肉肉似得，一巴掌上去就得了，人家那真正会杀猪的得把肉给分好的。像是五花里脊啥的，都是杀猪的分好的。 这兄弟俩还真是会杀猪，毕竟这李爱党可是村里的书记，每年这都要跟着李爱国杀猪的，久而久之的也就会了，总之收拾的有模有样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等他们兄弟俩收拾好了一头猪，这村里的人陆陆续续也就到了，这时候为了省功夫，李爱党干脆就自己一人杀猪，让弟弟分肉去了。 反正到的早的肯定得到的肉要好点，这都是不成文的规定了，也没啥好说的。 这时候的猪肉那可真是稀罕物件，也怪不得李爱民吆喝“跟过年似得”，这每个来领猪肉的人，脸上那都是喜气洋洋的。 而这时候胡老太也出来了，脸色一肃，“大家伙吃了猪肉，就把这事儿烂了肚子里，谁都不准说出去，不然以后谁都没得吃。” 下面的人赶紧忙不迭的点头。 这还用说，这猪肉怎么来的他们还能不知道，偷着乐还来不及呢，哪儿敢说出去呢。 再说了，他们这可都是没有违反国家政策的，理直气壮的很，就是不说出去怎么了。 这分肉就分了大上午，都到饭点儿了，这才完事儿。 而这时候肉肉也终于被允许出来了。 “奶奶，我想吃红烧肉，”肉肉抱着胡老太的胳膊撒娇道，“奶奶做的最好吃了。”只要想到终于可以大口大口的吃肉，肉肉的口水也差点就忍不住了。 这年头，一口肉真能难倒英雄好汉--肉肉如此想到。 “行，”胡老太刮了刮肉肉的小鼻子，见大孙子和二孙子的眼睛也亮亮的，心里就更软和了，“今个儿中午奶奶亲自下厨做上一锅红烧肉。”让你们吃个够。 “耶，”肉肉忍不住蹦了起来，“终于可以吃肉了。” 这从过完年之后，家里真是连点肉沫都见不到了，如今终于可以吃肉啦，她得好好吃上一顿。 想到这里，肉肉对上李洪礼跃跃欲试的小眼神，嗯，她得多吃点。 中午时候，李家庄家家户户的，开始了猪肉的十八般吃法。 而李爱国家，就跟胡老太答应的一样，做了一大锅的红烧肉，把分到的五花肉一多半都用上了。 吃着五花肉和地瓜面的窝窝头，这滋味儿简直了，根本停不下来。肉肉直接干掉了李爱国三倍的饭量，把李洪礼吓的瞪大了眼睛。 “肉肉可真能吃啊。”李洪礼木愣愣的出了一句。这刚说出口呢，冷不丁的就被赵红袖敲了一下，“说啥呢，你妹妹力气大，多吃点也是应该的。” 不过说归说，赵红袖还是又对着肉肉问了一句，“肉肉啊，吃撑了没？” 肉肉瞥了自家二哥一眼，这才拍了拍圆滚滚的小肚子，不在意道：“没，刚好呢。”她这饭量可是跟力气成正比的。 不过力气增长基本没个限度，可饭量倒不是，三倍于正常常年人的饭量，基本上就到头了。 “这点饭量刚好，”肉肉给了自家老妈一个放心的小眼神，“我力气大，饭量也就大点嘛。” “也是。”赵红袖这才放了心，家里也不缺粮食，饿不着闺女，倒也用不着省吃省用的。 “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李爱国往李洪礼嘴里塞了一块猪肉，笑眯眯的对肉肉道，“赶明儿叫你妈把那天从城里买回来的的确良做件儿衣裳，上学也好穿新的。” “我不要，”肉肉想到脱衣服时那一阵噼里啪啦的静电，身上差点没起了鸡皮疙瘩，“爸，我不要的确良的，我要棉布的就行。” 这年头棉布竟然比的确良便宜，这也就算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城里人竟然疯狂的追求的确良。 不过的确良除了穿着不舒服这一点，别的优势，比起棉布来那可就一数一大堆了。 首先人家结实。这真要小心点穿，不被火烧了啥的，一件穿一辈子没准儿都破不了呢。 再然后就是花样儿多了。这东西可是比棉布好染色多了，五颜六色的几乎啥颜色都有，跟那些不是黑就是灰蓝的棉布一比，那可不是讨喜多了嘛，而且还不容易褪色。所以也就非常受城里那些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喜欢。 但肉肉才不管好不好看呢，她只要穿着舒服就行，“的确良的我穿不惯。” 肉肉朝着赵红袖撒了撒娇，眼珠儿一转，顿时有了主意，“二哥最近拾大粪那么辛苦，干脆就给二哥做一身吧。”转头又问胡老太道，“奶奶，那些布够吗？” 布料李爱国可都是全都交给胡老太了的，胡老太也是最了解的。打量了打量李洪礼的身量，估摸了估摸，胡老太点了点头，“差不离。”也许还有的剩呢。 “那干脆就给二哥做了呗，”肉肉更高兴了，嘿嘿，这是连老天都支持她小小的恶作剧一下呢，再说了，这的确良确实是好东西啊，她可没坑二哥，“二哥，你要不？” 看见肉肉脸上的笑，也不知道为啥，李洪礼总觉的心里凉飕飕的，总感觉不是啥好事儿。 可是能有啥事儿啊，不就是块布嘛。 “你怎么不让给大哥呢，”李洪礼眼珠儿一转，也有了主意，“大哥在城里上学呢，更得有件体面的衣裳。是不是啊，大哥？！”后面这一句倒是对李洪玉说的。 第20节 李洪玉正吃着饭呢，头也不抬道：“我那儿还有新衣裳，弟弟你总是穿我换下来的旧衣裳，这次就给你吧。” 他这说的可是大实话，这也算是为了李洪礼着想的，毕竟李洪礼还真少有件新的衣裳，都是穿李洪玉穿不了的。 乡下地方都这样儿，老大穿完了给老二，老二穿完了给老三，依次递下去。基本上也就家里老大能有新衣裳穿，老二啥的，就穿老大剩下的。 当然李爱国家也不例外，这少有布票这东西，就代表着手里没布，那还做啥衣裳啊。他们这儿也没有会纺布的，将就着穿得了，谁也不笑话谁，都是这样儿过来的。 “行，就给洪礼做一身。”胡老太这么一寻思，还真是委屈了自己二孙子了，长这么大了也没几件新衣服。 这处在中间位置的小孩儿，这点儿就是不好，容易被忽视。 肉肉笑眯了眼睛，“恭喜啊，二哥。” “呵呵。”这是李洪礼发出的回应。 总感觉妹妹不怀好意肿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第30章 狗狗 肉肉今天和往常一样, 吃完晚饭早早的就上床睡了。不同于以往的是，肉肉突然感觉到一阵神魂离体的晕眩感, 眼前一黑，就啥都不知道了。 等肉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彻底的就傻眼了。 明明现在是大夏天的，怎么鹅毛大雪到处飞呢？！还有啊, 她这会儿不是应该待在炕上吗, 怎么这地方那么像个垃圾堆啊。她不会还在做梦吧。 晃了晃小脑袋，再睁开眼睛的时候, 肉肉绝望的发现, 这会儿还是一副冰天雪地的样子，根本一点改变都没有。 肉肉心里些发慌，她该不会是又穿越了吧？！ 不要啊, 她在李家庄活的好好的呢，不愁吃不愁穿的，家里人对她都挺好的，她舍不得离开。 还有就是奶奶，知道她不见了一定会着急的吧，她可得想办法早点回去啊。 刚要开口大喊“奶奶”呢, 结果发出来的声音却是“嗷呜嗷呜”, 肉肉身子一僵, 迅速的低头往地面结冰的水洼上一瞧，这下子算是彻底震住了。 只见冰面上映出一只脏兮兮、毛茸茸的小奶狗，随着肉肉的动作, 小耳朵还一晃一晃的，要不是肉肉知道这只小狗就是自己，她还真想夸一句可爱。 可是如今这只可爱的小奶狗就是肉肉自己，那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肉肉抬了抬小手，水洼里的小奶狗也跟着抬了抬爪子。这下算是彻底确定了，她这会子又穿越了，而且还穿成了一只脏兮兮没人要的小！奶！狗！ 肉肉不禁悲从中来，也顾不得她如今是个啥情况了，想到李家庄的家人，眼泪鼻涕忍不住的就往外流，“嗷呜嗷呜”的哭了起来。 肉肉正哭的伤心呢，冷不丁的听到一个小屁孩儿的声音，“爷爷，这小狗好可怜啊，我们把它带回家吧。”然后肉肉就感觉自己被一双小手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塞进怀里。 “爷爷，这小狗好小啊，”出现在肉肉面前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小男孩，小男孩轻轻的抚摸着肉肉的皮毛，兴奋道，“她的毛可真滑溜。” 那个爷爷出声了，“你愿意养就养着吧。”语气里一股子宠溺的味道，看样子就是个宠孩子的。 “耶，真是太好了，”小男孩抱着肉肉转了个圈，又似乎想起什么，急急忙忙的拉着爷爷就走了，“爷爷，咱快点回去，免得又被别人找麻烦。” “哎。” 肉肉安安静静的待在小男孩儿怀里，因为她刚刚发现了一件儿对如今的她非常不利的条件，那就是，她的大力属性竟然不见了！ 这要是以前不见了，作为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也没什么，反而还算得上是一件只得可喜可贺的事儿。可如今可是不一样了，她现在是一个四条腿的小狗狗啊，根本就没有自力更生的能力，这大力属性也没了，那她不就成了任人宰割的对象了嘛。 想到现代新闻上提到的那些狗肉火锅，肉肉忍不住就打了个哆嗦。 “爷爷，”一直都把注意力放了小狗身上的小男孩，立刻就注意到了肉肉的状况，“小狗狗是不是冷了啊？”冻得都打哆嗦了？ “是呢，”爷爷的声音十分和蔼，“等回家就暖和了。” 肉肉听到这两个人的对话，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哼，她才不是冷了呢，肉肉心里傲娇的想到，反正如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她还是既来之则安之，先委屈委屈自己，先让这小子当一阵子铲屎官吧。 肉肉伸出软绵绵的小肉爪子，轻轻拍了拍小男孩的胳膊，好好干啊，铲屎官，干好了，朕有赏！ “爷爷爷爷，小狗也喜欢我呢。”小男孩激动了，对着爷爷大声道。 “好好，小修是个好孩子呢。” 于是，就这样儿，肉肉随着祖孙两个离开了垃圾场，回家去了。 回道这爷孙俩的屋子里，肉肉顿时瞪圆了眼睛，这破破烂烂的房子，是人住的嘛？！ 墙倒是还没有倒，但也灰扑扑的，而屋顶都漏光了，还有啊，这两扇嘎吱作响的破木门是不是也该换了啊。 没想到这两人穿的干干净净的，人也看着挺有素质的，家里竟然比脸还干净，说一句家徒四壁都是谦虚了，反正肉肉就没从这家里找出个多余的东西来，就两只豁了口的破碗和两双一看就是随便用木头削出来的筷子。 而且肉肉东奔西跑的找了一圈，竟然都没有找到个烧水的锅来。这到底是个啥年代啊，竟然连老爷爷那种看着就是个有文化的人都没法填饱肚子？！ 就这还养她，不把她炖了吃了就谢天谢地喽。 她该不会穿回道原始人阶段了吧。 那也不对啊，原始人也不会盖屋子啊？！ 肉肉恹恹的趴在地上，感觉这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爷爷，你看小狗很喜欢咱们家呢，”小男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肉肉睁起一只眼皮懒洋洋的撩了他一眼，名叫“小修”的小男孩顿时就更兴奋了，“你看，小狗看我啦。”然后蹬蹬蹬的跑了过来，又把肉肉给抱在了怀里。 肉肉都懒得搭理他了，她现在还沉浸在，以后可能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悲伤情绪中呢，对这个铲屎官的情绪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爷爷，也就是孟康安笑着道：“你先在家跟小狗玩儿，爷爷出去会儿。”说完这话，见小修点了点头，这才推开那扇破木门，步履蹒跚的出去了。 “狗狗，我知道爷爷这是出去求人了，”小男孩原本还兴奋的声音一下子就失了活力，“我不想让爷爷给别人低头。” 说到这里，竟然抱着肉肉抽噎着哭了起来。 豆大的泪水打到了肉肉的脸上，肉肉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哎呀，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嘛，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呢。 这可怎么办啊，她最怕别人哭了。 肉肉努力翘起自己的后腿，支撑着身子直立了起来，两只小爪子拍在小男孩的脸上，伸出软绵绵的小舌头，对着小男孩脸上的泪水舔了舔。 唔，她就勉为其难的安慰安慰他吧，毕竟虽说穷了点，可这也是自己认定的铲屎官不是？！那她就对他好点吧。 小男孩，也就是孟修，被软绵绵的小舌头舔着，顿时就破涕为笑了，“狗狗你真好。” “要不然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孟修黑葡萄般的眼珠调皮的转了转，顿时有了主意，“不然叫你狗剩好了，你看我是在垃圾堆里把你给捡回来的，可见就是别人不要你了，剩下的，而你又是小狗，和这个名儿不是很般配嘛。”话说到这里，自己先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乡下人都说贱命儿好养活，你就叫这个吧。” 肉肉努力的忍了忍，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这可是未来的铲屎官，是自己的饲主，将来她还得靠他养活呢。忍了忍，到最后还是没忍住，抬起爪子就往孟修脸上拍了过去。 不能忍啊，奶奶最起码还是为了她好才取名儿叫肉肉的，可这小屁孩儿可好，直接都是不走心的，绝对是为了拿她寻开心才起这么个名字的，就连李家庄里最调皮的男孩子都没有起这个名儿的，凭啥给她起这名儿。 肉肉表示，她才不认呢。 往孟修脸上拍了一巴掌，肉肉后腿一蹬，猛地挣脱出小屁孩儿的怀抱，跟个猫儿似得轻巧的落到地上，也不去看小屁孩的脸色，扭过身去，留了个孟修一个圆滚滚的小屁股。 孟修一看，就知道自家狗狗这是不乐意了。以前他没有养过狗，也不知道别人家的狗是不是也这么，怎么说呢，对了，通人性。 瞧这小家伙一举一动，活生生的就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子。孟修心里更高兴了，“狗剩，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对不对？！”猛地把肉肉给抱怀里摇了摇，肉肉没好气的又赏了他一对白眼儿。 肉肉觉得，今天她所有的白眼都要浪费在这小屁孩儿身上了。 “果然，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孟修这话是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又自顾自的说，“难道你是神仙？不对，哪儿有神仙会成了在垃圾场的狗狗的。那你到底是个什么呢？” 肉肉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不去理会小屁孩儿天马行空的思路，对着孟修“嗷呜”两声，闭上眼睛就打算睡了。 唔，大概她是一只刚出生的小土狗吧，感觉精力实在是不大，也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就有些犯困了。 “狗狗，别睡，”孟修抱着肉肉轻轻的摇了摇，“得会儿还得洗澡呢，”说到这里，又道，“爷爷这会儿怎么还不回来。” 想到以前他看到的画面，抱着肉肉的手紧了紧，坚定的说道：“狗剩，你别怕，我会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的。” 这时候肉肉已经模模糊糊睡着了，根本就没听清楚小屁孩儿都说了些啥，还在想着这一觉醒来后，希望最好她还在奶奶的炕头上呢。 唔，真要是回去了，她再也不调皮了，她发誓，一定听姥姥的话。 第31章 梦非梦 肉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差点没喜极而泣, 也许是老天爷听到了肉肉的祈求，她竟然又回来了。 肉肉从炕上一跃而起, 用力握了握自己的小拳头。很好，大力属性也没丢, 以后她再也不会嫌弃因为力气大这事儿而被人嘀咕了，她可不想再尝试一回软弱无力的滋味儿。 虽说那会儿她也没受啥委屈, 可是毕竟是自己的命运被掌握的别人手里, 心里还是发慌没底气的。可如今她还是力大无穷的肉肉，谁也不敢欺负她啦。 哼, 什么“狗剩”, 见鬼去吧！ 不过，晚上那事儿，到底是梦, 还是现实呢？ 总感觉很玄幻的样子。 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肉肉猛地摇了摇脑袋，算了，还是别去寻思这些了，反正她现在也回来了。 “肉肉，在干啥呢, ”胡老太刚醒过来, 就见大孙女肉肉站了炕上, 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有啥事儿跟奶奶说说。” “没事儿，”肉肉摇了摇头, 这事儿还是别说出去了，实在是太玄幻了，老人家年纪也不小了，再受刺激了可如何是好，“我这是在寻思上学的事儿呢。”还是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吧，毕竟这事儿一般人也没办法吧。 “上学有啥好寻思的，”胡老太倒也没有怀疑，毕竟也快到了肉肉上学的时候了，随口答了一句，“咱们肉肉还能学差喽？！”脸上笑眯眯的。 “那是，”肉肉骄傲的挺了挺小胸膛，“保证年年第一。” 等胡老太出去了，肉肉疑神疑鬼的看了看自己的被子。哎，没毛病啊，昨天到底咋回事儿啊，真伤脑筋。 这一天白天，肉肉因为昨天的事儿，那是分外老实，连家门都没出一步，就怕又出什么幺蛾子。 等到了晚上，躺进被窝，肉肉也是一直努力的睁大了眼睛，就怕出啥不可思议的事儿。 结果瞪眼睛的时间有点长了，肉肉眼睛都发酸了，也就是眨了下眼睛的功夫，熟悉的晕眩感又来了。 肉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又回到了孟修的家里。这会子那小屁孩儿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热水和盆子，正给她洗澡呢。 肉肉无奈的叹了口气，得了，反正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就先这样儿吧。就当她只是在做梦好了。 水热乎乎的冒着蒸汽，洒在身上还挺舒服的，肉肉也就没有挣扎。有免费的搓澡工使唤，何乐而不为呢。 孟修不知道肉肉把他当成免费的洗澡工呢，还在那儿一个劲儿的给肉肉搓澡，一边搓一边还说到：“狗剩啊，你这是多久没洗澡了啊，”说着话，又往肉肉身上打了一遍胰子，搓起一阵泡沫，“你要是不洗干净了，可不准上我的床。” 切，本大小姐才不稀罕呢，肉肉想到，要不是她还没搞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早就一脚踹了这个铲屎官了。 不过，等等，小屁孩儿你往哪儿摸呢，大胆！ 肉肉“嗷呜嗷呜”叫了起来，腿一蹬，顿时就从盆子里跳了出来，俯下身子，对着孟修呲起了牙。 孟修连忙举起双手，“别，我的错，我这不是想知道你是公还是母嘛，”见肉肉还是没有平息下怒火，接着解释道，“我这也不是好奇呢嘛。” “你这么害羞，该不会是母的吧，”孟修小脸蛋红了红，嗫嗫道，“那我给你道歉，以后绝对不会这样儿了。” 第21节 哼，以为道歉就行了，肉肉不屑的撇开了脸，最起码也得给她几碗黄金狗粮，这样儿才能安抚她受伤的小心灵，不然她就不要这个铲屎官了。 “你肚子饿了吧，”孟修像是知道肉肉所想似得，道，“爷爷把粥都煮好了，你快跟我去吃吧，”见肉肉身上湿漉漉的水，也不在冒热气了，焦急道，“快过来我给你擦擦，别感冒了，感冒可难受了。” 肉肉见孟修是真心实意的给她道歉，眼里还有着对她的关心，这才迈着步子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哼，她才不会承认她是肚子饿了才过去的呢。 孟修用一件干净的白衬衫把肉肉包了起来，温柔的擦了擦，“怎么感觉，你不像狗狗，倒像只小猫儿呢。”这记仇的性子可不就跟以前隔壁王奶奶家的那只一样嘛。 肉肉这时候的注意力，都被捂在身上的那件白衬衫给吸引住了，没有理会孟修到底在说什么。 白衬衫啊，这可是他们家都没有的东西呢。 奇了怪了，明明这家人穷的连饭都要吃不起了，哪儿来的钱去买白衬衫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呢。要知道，在他们家的那个年代，白衬衫，一般都是上班的城里人，或者是当领导的才会穿的东西，他们老农民可是连买都找不到地方买的，而这个小屁孩儿竟然用来给她，一只小奶狗擦澡，简直就是在暴殄天物啊。 心里这么想着，肉肉却还是忍不住舒服的哼了哼。唔，小屁孩儿还挺会伺候狗狗的嘛。既然是为了给尊贵的肉肉大小姐擦澡，那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不过还真是挺奇怪的啊，这家人看穿着，应该是跟他们家是在差不多的年代，也不是啥有钱的人家，顶多看着比他们干净斯文些罢了。可是有余力买干净的白衬衫，没钱收拾屋子，怎么感觉就这么别扭呢。 肉肉还没想出个一五一十来，就被孟修抱着来到了旁边的另一间屋子里，就见老爷爷孟康安用木头做的勺子，从一个瓦罐里舀出粥，放进那两个豁了口的破碗里，不多不少正好两碗。 肉肉哼了一声，提醒了一下那位老爷子，这儿还有个要吃饭的呢，她的饭呢？ 孟康安听到这肉肉的叫唤，却是笑出声来，“这狗倒是挺聪明的。” “爷爷，我给狗狗起名字啦，”孟修上前坐在老爷子旁边，“以后狗狗就叫狗剩了。” 肉肉忍不住做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来，原本还高高竖起的耳朵也耷拉下来，明亮的小眼神也跟着暗淡了不少。 这破名儿简直有毒！可怜她没有人权啊！ “哎呦，”孟康安更乐了，故意说着反话，“看这小狗还挺喜欢这个名字的，以后就叫这个吧。” 孟修笑着从老爷子手里接过那碗粥，也不反驳，凑到肉肉嘴边，道，“快喝吧，今个儿你就先吃我的。” 不等肉肉做出反应，老爷子又开口了，“爷爷今个儿在老战友家里吃过了，这两碗粥都是小修的。”说着话，把手边的那碗粥往孟修身边一推，“你和这个小狗吃了吧。” 孟修眼圈一红，嘴角一扯，却是笑了，“爷爷，今儿中午我吃多了，这会儿还不饿呢，这碗粥您就吃了吧。” 说完，也不等老爷子在说话，抱着肉肉就跑回原先的屋儿去了。 “爷爷，您快吃吧，我不饿。” 回道原先的屋子里，孟修把碗再一次往肉肉嘴边一凑，“快吃吧，凉了就不好了。” 肉肉原本还算是饿的肚子，彻底没了声响。 怎么能不感动呢，这爷俩明明连自己都要养不活了，还要捡一只被扔掉的小狗，还为了这只小狗要饿着自己的肚子。 算起来，这就是肉肉的救命恩人啊。不然这大冷的天，要是肉肉在那垃圾场里多待上片刻，冻死了也是没准儿的。 虽说他们只有薄薄的一碗粥，可是他们的心却是这冬天里最让人温暖的。 所以即使还没有喝那碗粥，肉肉也觉得浑身热乎乎的。 笨拙的用小爪子往孟修那里推了推，肉肉嗷呜两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示意她不饿，让孟修吃吧。 “你果然聪明的很呢，”孟修高兴的笑了笑，露出了嘴边的两个小酒窝，“这样好了，你一半我一半，这样咱们两个都有的吃了。” 可是这样两个人谁也吃不饱啊，肉肉咽下了这话，她如今只是只小狗，说不明白的。 只好朝着碗里的粥舔了两口，暖了暖肚子，却是再也不喝了。 “你这就喝饱了，”孟修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摸了摸肉肉的肚子，“再喝点，肚子都还没鼓起来呢。” 肉肉无奈，再舔了两口，趴在孟修怀里做出一副吃撑了的样儿，也不准孟修再碰她的肚子，这才含混过去了。 孟修也不嫌弃这是肉肉吃剩下的，三两口就喝进了肚子里。可见是跟老爷子说的不一样儿，饿的有些狠了，碗里一粒米都没有剩下，干净的很。 等吃完了饭，孟修抱着肉肉又回到了老爷子的那间屋子，把碗筷都洗干净了，这才洗手洗脸，钻进了被窝。 老爷子怀里抱着孟修，孟修怀里抱着肉肉，三个人叠在一起，睡在一张破板床上，在这漏风的破屋子里，静静的睡下了。 屋里一点煤炭都没有，肉肉忍不住往孟修身边使劲儿的凑了凑，直到钻进孟修心口最温暖的地方，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身体暖和了，这才有闲心相别的东西。 大米？这是南方才有的吃食，当然也可能是城里人的粮食供应，总之这家人应该跟她生活在差不多的年代里。 等明天她在打听打听，没准儿还能多知道点别的，要是他们真生活在同一个年代，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大不了她就带着这家人去李家庄，好歹还能混口饭吃，也不至于大冷天的饿着肚子。 可如果是同一个年代，这家人身份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有白衬衫？！ 想着这些，肉肉也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唔，真暖和啊。 第32章 发现 睁开眼睛, 发现还是在李家庄奶奶的炕上，眨了眨眼睛, 肉肉平静的接受了这种玄幻的设定，得嘞, 就先这样儿吧。 好吧，其实是她还真是没啥子法子能解除这种状况, 不说别的, 一会儿冬天一会儿夏天的她就受不了好嘛。这季节和性格错乱成这样儿，要不是她神经强大, 搞不好得分裂啦。 即使肉肉很努力的掩饰住自身的异样, 努力的过好白天的生活，她还是不小心露出了马脚。 作为这个家里最了解肉肉的人，胡老太就非常细心的发现了肉肉的不对劲儿。 这首先不对劲儿的一点就是, 可能连肉肉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饭量又变大了。原先也只是常人三倍的饭量，可是如今又多加了一倍。胡老太记得可清楚了，原先他们家一锅窝窝头是可以吃上一天的，可是现在基本上也就两顿饭就不剩了。 还有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肉肉最近变老实了不少。虽然平常时候肉肉也很少跟村里的男孩子们玩, 可是每天也是要出门逛逛的。胡老太虽然不知道肉肉出门是要干些什么, 可也绝不是这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样子。 尤其是最近感觉肉肉的精气神不如以往好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对这些最是敏感，胡老太也不知道为啥, 总是觉得肉肉好像老是一副精力不济的样子。 想到这里，看见肉肉规规矩矩的穿好衣服就要出去，胡老太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肉肉啊，最近咋没出去玩呢？” “啊，”肉肉还在想事儿呢，根本就没回过神来，“奶奶，你说啥，我没听见，要不你再说一遍。” “没啥，”胡老太脸色难看了一瞬，不是为了肉肉没听她说话，而是因为肉肉那一脸恍惚、失神的样子，怕吓到肉肉，赶紧又露出了慈祥和蔼的样子，“先去吃饭吧，你妈也该做好了。”看样子大孙女绝对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出了什么事儿了。 “奥。”肉肉没想别的，点了点头出去了。 最近晚上她老是变成小奶狗，陪着小屁孩儿就在那两间破屋子里读书玩耍，每天就只能吃上两口薄粥，睡在硬硬的床板上。虽说这些都没有影响到她现实中的身体，可是她也明显的感觉到了，她如今在白天的精力确实大不如前了。 比往常多吃了五个窝窝头，肉肉尴尬的笑了笑，道：“最近饭量有点大哈。”说完这话，竟然又打了个哈欠。 赵红袖也注意到肉肉的饭量问题了，迟疑着道：“肉肉最近的饭量又涨了不少啊。”这样下去，将来的饭量得多大是个头儿啊。 “行了，说这些干嘛，”胡老太脸拉了下来，放下装着疙瘩汤的大海碗，“咱们家又不是拿不出这点粮食。” “娘说的是，”李爱国笑着应和，又朝赵红袖说道，“闺女要吃，就让她吃呗，她现在可是长个子的时候，可不就得多吃点嘛。” “可是。。。”赵红袖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爱国打断了，“这闺女力气大，吃的可不得多点嘛。” 说着话，就朝赵红袖暗地里使了个眼色，没见老娘脸色都变了嘛，再说下去，老娘保不准儿就要生气啦。 赵红袖终于听明白了胡老太话里的意思，讪讪的闭上了嘴。她倒不是嫌弃闺女吃得多，就是这饭量几天的功夫又见长，她这不是担心闺女呢嘛。 算了，反正妈也不爱听这些，那她不说就好了。 “爱国，待会儿到我屋里，我有话跟你说。”胡老太缓和了下脸色，发话道。 “得嘞。” 等李爱国进了胡老太那屋，就发现肉肉竟然又躺炕上睡觉去了，打笑道：“小懒猪，竟然又回到炕上去了。” “行了，别贫了，”胡老太的脸色十分严肃，“最近肉肉也不知道出了啥事儿，总是恹恹的。我这心里老是不踏实，你想办法打听打听，咱们镇上以前的那个神婆子还在不？” “妈，”李爱国有些无奈，“您老还说让我不要迷信，您老这不也迷信上了，”见老娘脸色发黑，接着道，“我这就去问问，不过您也别抱啥大的想法，那些个神婆子啥的，建国后政府早就取缔了。就算是有，这会子也得被那群红卫兵给折腾死了。” 毕竟这也是封建余孽嘛。 “我叫你去就去，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胡老太眼睛一瞪，“你没见肉肉最近都没啥精神吗，你这当爹的咋这粗心呢！” “我这不是忙呢嘛，”李爱国尴尬的摸了摸脑袋，“我就说肉肉壮得跟头牛似得，能生啥大病啊，再说不是还有医院呢吗？”咋还跟神婆子扯上关系了。 “我怕，”胡老太突然朝肉肉看了眼，转过头来，声音也跟着变小了，李爱国要竖起耳朵仔细听，才能听到，“肉肉没准儿是冲撞了什么。” “不说别的，就咱们说话这么大声，没见肉肉都没有醒过来呢嘛。” 李爱国眼睛也跟着瞪大了，神色也正经了不少，“妈，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仔细打听好了。” 肉肉这岁数，小孩子惊着魂的可能性还真是不小。虽说肉肉也没有大哭大闹啥的，可没准儿肉肉的反应跟别的小孩子不一样呢。 不过肉肉胆子大，吓着的可能性比较小，倒是娘说的，被冲撞的可能性倒是挺大的。 想到肉肉抓回来的三头野猪，李爱国眼睛顿时就更大了，“娘来，跟不会是冲撞了山神爷爷吧。”这可就不好办了啊。 “说啥胡话呢，”胡老太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忍不住双手合十朝着以前祠堂的方向拜了拜，“山神大人有大量，才不会欺负肉肉这个小孩子呢。” 嘴里这么说着，心里还是泛起了嘀咕。肉肉还真是自从带回来猪肉之后才不好的，这时间还真是巧得很。就跟儿子说的一样，要是山神可真就不好办了，如今这情况，上哪儿去整好酒好肉祭祀山神去？！ “你快走吧，”胡老太越想心里越不踏实，挥手就让李爱国出去，“该干啥干啥去吧，这事儿也紧着点。” 等李爱国没影儿了，胡老太看着肉肉沉睡的模样儿，差点没落下泪来。 “奶奶，怎么啦？”肉肉揉了揉揉眼睛，迷糊道，“出啥事二了？”怎么感觉奶奶的样子不太对劲呢。 “没事儿，”胡老太若无其事的摇了摇头，替肉肉盖了盖被子，“即使是白天，睡觉的时候也用被子把小肚子盖好，不然将来可是要吃苦头的。” “唔。”肉肉点了点头，又睡了过去。 要是平时，没准儿肉肉还能发现胡老太的不对劲儿。可是如今她都自顾不暇了，难免也就忽略了一些东西。 胡老太轻轻拍了拍肉肉，见肉肉彻底睡熟了，出屋去干别的事情了。 最近肉肉吃的有点多，她干脆就和儿媳妇一起做饭得了，也免得饿着肉肉。至于说她儿子孙子啥的，凑合凑合，饿不死就得了。（李洪礼哭晕在厕所里） 肉肉美美的睡了一觉，白天补足了精神，晚上也好再陪着那小屁孩儿孟修。 也不知道那孩子是个什么情况，竟然从来都不出屋子的。这也就算了，还不允许肉肉出屋，肉肉没了大力属性，可不就随小屁孩揉捏了嘛，搞得肉肉到现在还不知道周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好在这小屁孩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书，正努力学习呢。而肉肉也从这书里头的文字得知，这小屁孩儿还真是和她生活在同一个年代的，搞不好家里就是被□□的知识分子呢。 不过也是奇怪，这爷俩每天三顿饭，一顿一碗粥，看着寒碜的很，可是却从来没断过顿。而且顿顿都是大米这种细粮，家里一点粗粮都是没有的。也就说是，他们每天的粮食都是不多不少，刚刚好不饿着肚子罢了，却也精细的很。 那么她可不可以推测，其实上面还没有彻底放弃这爷俩儿，至少没饿着他们不是？！ 大米这种细粮，肉肉在李家庄可是从来都没有吃过的，从一开始的还有些喜欢，到现在那是马马虎虎，毕竟做狗狗的日子里别的没吃过，就只有大米熬得粥了，连粒盐都没有，用村里的话来说，嘴里都淡出个鸟儿来了。 再过些日子，她大概也会跟那白毛女似的，长出白色的毛发来吧。奥，不对，她的毛发本来就是白色的，她可是一只萌萌哒的小京巴呢--经老爷子确认的。 她决定了，这次她一定要偷偷溜出去，最起码也得知道她这是在个什么地方，离李家庄有多远，有没有可能把这爷俩儿领了李家庄去。毕竟虽说没有饿死，可这爷俩的日子那也不好过不是，哪像李家庄似得，到了冬天，家家户户都用木头把炕烧的热乎乎的，躺了炕上可舒服了。 她才不乐意睡了硬邦邦冷冰冰的床板上呢，即使小屁孩儿给她当人肉垫子也不行！ 第22节 她一定要睡热乎乎的火炕！ 第33章 现实 依旧还是那阵熟悉的晕眩感, 肉肉在睁眼看到孟修的时候，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狗剩, 你醒了，”孟修把肉肉抱在怀里掂了掂, 道，“今天也要努力学习啊。爷爷说了, 爱学习的孩子才是好孩子。” 肉肉见孟修脸上一派纯然的天真, 一丝阴翳也没有，对自己的猜测迟疑了一瞬。真要是她想的那样儿, 孟修脸上还会有这种活泼的表情吗？ 可是, 无论如何，她今天的计划是一定要继续的。为了，这莫名其妙的穿越。 照例喝了两口粥, 孟家的老爷子在吃完饭后总是莫名其妙就不见了身影，肉肉注视着这个身形依旧挺拔的老人离开，心里有些发酸。因为如果她的猜测了得到了证实，那么，她很有可能要面对的是华国成立以来最黑暗和绝望的时期，而且很大程度上, 现在的她, 没有任何办法。 老爷子轻轻的把两扇破旧的老木门带上, 而每到这个时候，孟修总是会非常沉默。以前肉肉没有注意到，如今她发现了, 却是连对着这个和她如今差不多大的孩子，什么娇都撒不出来了。 为了心中的猜测，肉肉在孟修读书的时候，忍不住轻轻咬住了他的衣角，一边“嗷呜嗷呜”的叫着，一边往门边凑，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要出去。 不怪肉肉不想自己单独一个人出去，实在是这小鬼把她看的太严了，几乎每时每刻都离不得他的样子。除了上厕所，孟修几乎都是把她带在身边的，所以她想着，计划一，干脆让他带她出去得了，就当一个免费的坐骑？！ “狗剩，你这是怎么啦，”孟修从地上轻轻的把肉肉抱了起来，“怎么这么调皮？” 肉肉在他怀里挣扎，小眼神止不住的就往门边上看，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即使孟修想要装看不懂也不可能了。 孟修抱着肉肉的怀抱明显的一僵，语气温柔而又恍惚，“狗剩啊，咱不出去啊，外边的人都不是好人呢。” “狗剩，你不准出这个门，”孟修掐住肉肉的两个小腿，脸上的表情变得严厉了许多，“他们会吃了你的。” 肉肉挣扎了一会儿，见孟修脸上丝毫没有妥协的表情，小耳朵忍不住耷拉下来。哎，没有免费的坐骑坐了啊。 不过没事儿，她早就想到孟修可能不会带她出去了，为此她还准备了计划二。 果然，过了一会儿，孟修出去上厕所了。 这两扇破木门，肉肉观察过了，爷俩个只会在晚上的时候用插销插上，白天也就孟修独自一人在家的时候也才会插上。可是孟修在出去上厕所的时候从来都是不插门的，因为他在外面根本就无法从门里头插上，就这么简单。 在孟修出去之后，肉肉紧随其后也跟着出来了。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环境呢，因为上次来的时候肉肉有些恍惚，所以根本就没有在意，而这会子完完全全的呈现在了肉肉面前。 □□的土地上，黑漆漆不知名的污水被冻成了冰，路边两颗落光了叶子的白杨树光秃秃的竖着，树上住着一窝过冬的鸟儿。 肉肉心里震住了，不为别的，就为她一眼看过去，视线里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垃圾。一眼望不到尽头。 “狗剩，”孟修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讶和慌张，“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一边说着，一边朝肉肉这边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期济，试图把肉肉抱起来。 肉肉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深深的看了孟修两眼，发疯似的沿着唯一的一条小路跑了起来。 这种环境，绝对不可能是她猜的那样儿！不，她不相信，怎么会是这样呢？他们每天都没有饿肚子不是吗，他们家里虽然没有东西但收拾的很干净不是吗，这两个人每天脸上都没有丝毫阴霾不是吗。 怎么会是她猜的那样呢，她怎么可以把人们想象的那么坏呢，这是国人最淳朴的时期不是嘛，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这些都实现了不是嘛？！ 对，绝对不是她想的那样儿，也许他们不是生活在同一个时空也说不准。对，一定是这样的，这才是真相，她一定是想多了。 身后传了孟修的叫喊声，这些肉肉都顾不得了，她一定要证实，证实这绝对不是她所生活的那个年代。明明李家庄那么的平安喜乐，没道理其余的地方会是这样儿啊。明明，明明都是华国的子民不是吗，大家都是华国人，没必要自相残杀的啊。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听到那些所谓慷慨激昂的致词，肉肉坚持了许久的热泪，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没有猜错啊。 可是她宁愿她猜错了啊！ 为什么要她看到这些，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一个老人？！他到底是犯了什么错，为什么在寒冬里让他脱光衣服跪在那里泼冷水，为什么那些二十来岁的青年要用棍子敲打他，为什么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看热闹。 还有为什么啊，为什么那些最是单纯的小孩子会朝他吐口水？！ 肉肉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这个老人明明自己都饿着肚子却允许孙子收养一只小奶狗，他这么善良啊，可是如今的他却没有得到好报不是吗。 这，就是文化运动嘛？！ “狗剩，”孟修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见肉肉愣愣的看着老爷子，眼圈一红，却是咬着牙，捂住了肉肉的眼睛把她抱了起来，“回去吧，爷爷不想让咱们看到如今他的这个样子。” 他也愤怒，他也想要呐喊，他甚至还想要把那些冠冕堂皇的人物都给宰了。可是他什么都做不到，不仅如此，他还会连累爷爷受到更多的惩罚，连累爷爷为了他这个不争气的孙子低三下四的去求人，低下那即使是最穷困潦倒时候都没有弯下的脊梁。 他无能，他懦弱，可是事到如今，他真的什么都不求了，只想要爷爷活着就好了，不要像那些以前隔壁院子的老爷爷那样儿，晚上睡下，明天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回吧，”孟修小大人似得叹了口气，“不要再给爷爷添麻烦了，这些人也不会放过小孩子，和小狗的。” 肉肉愣愣的被孟修抱在怀里，低着脑袋，静静的没有出声。 因为她知道，即使是现在她能够说话，力气也很大，对这事儿也是于事无补的。 一个人，在如何强大，又要如何能战胜过一个国家呢。 更何况如今她还是一只只会连累他们的小狗，她唯一的作应，大概就是陪着寂寞的孟修读书吧。 “小子，你怀里抱着什么？”孟修神色低沉，一步一挪的往家里走。这时，突然窜出来一群不怀好意的熊孩子，为首一个穿着厚棉衣、带着毛线帽的小胖子嚣张道，“拿出来给哥儿几个看看。” 即使气氛如此低沉，肉肉也差点被这小胖子这一嗓子给笑出来。瞧瞧，就跟小混混似得，难为他那张白白胖胖的包子脸是怎么做出这一副表情来的。更难得的是，这个年代能一个胖子，这是多么稀罕的一件事儿啊。 孟修一点都不觉得可笑，抱着肉肉的手紧了紧，嗫嗫的低下了头，小声道：“没什么。” “没什么，”小胖子怒了，“孟修，你胆肥了啊。” “兄弟们，跟我上，教训教训这个资本主义走狗的孙子。” 一群十来个小屁孩儿，挥舞着拳头，一拥而上。 肉肉急了，忍不住“嗷呜”了一声：快跑啊，就你这小身板，绝对打不过他们的。 “没事儿，”孟修弯着腰蹲在地上，紧紧的护着肉肉，不让任何人伤到她，对肉肉露出一个令人温软的笑，“习惯了。” 是啊，习惯了，孟修紧紧的捏住了自己的拳头，习惯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总是被别人夺走，习惯挨饿，习惯了别人的拳头，也习惯了，来自周围同龄人异样的眼神。 可是这一次，不会了。狗剩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在看见狗剩的第一眼，他就知道，狗剩就是他的，谁都别想得到。 第一次被人找茬的时候他还会反抗，可是最后倒霉的不是他，反而是爷爷。从那时候起，他再也不会反抗了，因为他知道，没用的。反抗只会带了更大的报复，他真的不能失去爷爷，这唯一的亲人了。 “怎么听到小狗的叫声，”小胖子耳朵一动，兴奋了起来，“狗崽子，你哪来的小狗，该不会是偷得吧。” “才不是，”迎着挥舞的拳头，孟修强硬道，“这是我的，我的小狗，也不是偷得。”明明，是老天送他的啊。 “就你，”小胖子不屑的瞥了孟修一眼，“把小狗交出来，我们这次就不揍你了。”反正也揍累了。 “不。”孟修咬牙。这是他除了爷爷之外，唯一陪着他的伙伴了，即使狗剩是只狗，那也是他最亲的狗。 “你别惹我发火，你知道的，我可以让我爹狠狠的收拾你爷爷。” “不。”声音有些迟疑，最后还是坚定。 小胖子眼珠子一转，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撇下一句“走着瞧”，带着一群小跟班走了。 这就是孩子，最是单纯无辜的孩子啊，肉肉心里有些发凉，尤其是小胖子最后的那个眼神，莫名给她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是不是得提醒提醒这爷俩呢。 老爷子叫什么来着，挂了老爷子脖子上的牌子上写着的，对了，孟康安。 孟康安，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啊，好像在哪里听过？！ 第34章 确认 肉肉猛地从炕上坐了起来, 伸手抚了抚还在不停剧烈跳动的心脏，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长长的舒了口气，这才彻底从那令人压抑窒息的氛围中挣脱出来, 只神色中还带着明显的恍惚。 “肉肉！” 肉肉一惊，差点没忍住从炕上蹦了起来, 转头看是自家奶奶, 抚在胸口的手忍不住紧了紧，脸上却是一副懵懂的样子, 道：“奶奶, 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胡老太努力的抑住心里的那点惊慌，语气温和道：“起床吃饭了。” “奥, 好。” 肉肉恍恍惚惚的穿好衣服，像具行尸走肉般一五一十的按照平日里的样子，洗脸，吃饭，回屋，上炕, 睡觉。 这下子, 不只是胡老太, 只要还长着眼睛的，都注意到肉肉的状态不对劲儿了。 “肉肉这是怎么了？”赵红袖的语调里带着点哭腔，六神无主的看向李爱国, “怎么这么不对劲儿呢。” “没事儿，”李爱国拍了拍自家婆娘的手，“过几天就好了。是不是啊，妈？！”最后一句，明显是对胡老太说的。 “过两天就没事儿了，哭什么哭，”胡老太心里有些烦躁，还是尽力的稳住了，“爱国，我让你打听那事儿有着落了没？” “还没呢，”李爱国回道，“今个儿我再去问问，一定要找到。”神色平静，拳头却是握得吱吱作响。 “爸，妹妹这是出啥事儿了？”李洪礼皱着眉头问道，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心，“她平时都不是这样儿的。” “洪玉，带着你弟弟回去学习去吧，”胡老太对着李洪玉吩咐道，“肉肉没事儿，我说的，过几天就好了。” “那行，”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但是奶奶都发话了，出于对奶奶的信任，李洪玉还是点了点头，“那我们这就回屋。”说完这话，也不顾李洪礼的反抗，拿出大哥的架势，拉扯着出去了。 “行了，快去吧，”胡老太点头，又对李爱国道，“今个儿你送完菜之后就直接开着拖拉机去镇上，油钱我们以后再补上就是了。”虽说为了开拖拉机方便点，也是他们也不去贪那点公家的财产，不值得。 “晓得了。”李爱国点头，又往嘴里塞了两口窝窝头，在赵红袖的殷切注视中，起身出去了。 “孩儿她娘，”胡老太又对赵红袖吩咐道，“去煮上十个红鸡蛋，有用。” “哎。”赵红袖擦了擦泪，也去忙活了。 胡老太吩咐完家里的人，这才又回到屋里。 这会子肉肉明明想睡，精神上也累的不得了，可不知为什么，就是睡不着，如此也只是闭着眼睛假寐罢了。 她知道如今这事儿算是瞒不住了，可是她还是不想把这事儿给说出来。倒不是为了不让家里的人担心，毕竟在他们注意到她状况的时候就注定要担着心了，而是因为，这事儿她还真的没法说。 穿越？重生？先不提她说出来他们会不会相信，就说她这一世可是带着记忆重生的，这真要追究起来，那她这一世幸福安宁的日子，还能继续下去嘛。再者说，鬼神之说，建国以来从来都是严厉禁止的。就算是提一句宗教自由，可是宗教基本上都是可以跟迷信画上挂钩。在这形式如此严峻的年代，即使李家庄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她也是赌不起的。 想到孟康安的遭遇，肉肉心里打了个哆嗦。对，这事儿一定不能把家里人牵扯进去，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们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庄户人家，没什么通天彻地的本事儿，神魂之事，历来神秘莫测，他们应该也是没有办法的。还是不要让他们趟这趟浑水了。 不过… “奶奶，爷爷打仗时候的那个政委叫啥名儿来着，”胡老太正不着痕迹的打量肉肉呢，冷不丁的听到这话，疑惑道，“肉肉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以前不是不太感兴趣的样子嘛。 “就是忽然想到的，也没什么。”肉肉淡淡的说道，脸上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是有些，淡漠。 “孟康安，”胡老太虽说有些疑惑，但还是说了出去，“人家的名字叫孟康安，以前那可是出国留过学的大才子呢，”说到这里，似乎也跟着起了兴趣，接着道，“那会子他和你爷爷处的还挺好的，还来咱们家喝过酒、吃过饭呢，还在饭桌上开玩笑说要做亲家什么的，要不是你爸早早的就娶了你妈，这事儿还真是没准儿呢，”说道这里，神色又有些落寞，“这几年倒是没了联系，没准儿人家在城里舒舒服服的当大官，把咱们忘了呢。”毕竟到了他们那种级别，是一定会在留在城里当干部的。 “没有。”他没有忘了他们，只是不想给他们带来麻烦罢了。要是爷爷还活着，即使会连累自己，他也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的老战友被人如此糟蹋吧，毕竟从奶奶的描述中可以看出，他是如此豪气云干、有血性的一个人啊。 第23节 “什么，”胡老太明显没有反应过来肉肉都说了些什么，肉肉也没有心思解释，“没，我也没说什么。”嘴上挂着苦涩的笑，闭着眼睛，肉肉低语道。 要怎么解释她会知道这些？抱歉，她真的不想说。 也抱歉，老爷子，她的孙女真的没有本事，可以解救一个被国家判了罪的人。或者说，再忍忍吧，光明终将驱散黑暗，这个国家，不会一直都是这样的。 以前只觉得书上描写的太过暴力，可如今亲身经历过，只觉得，书上描写的暴行不及现实中的万一。 “奶奶，我再睡会儿。”肉肉闭着眼睛，沉闷道。 “睡吧，奶奶守着你呢。” 胡老太轻轻拍了拍肉肉，脸上表情却有些怪异。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儿吧。如果这是这样儿，那还算是好事儿，至少那人是不会伤害肉肉的。 临近傍晚，李爱国终于急匆匆的，带着满脸喜色的回来了，“妈，找到了，找到那婆子啦。” “那么大声干啥，”虽说胡老太心里也有些激动，可还是训了一句，“回屋再说。”光天化日的，隔墙有耳咋办。 虽说她相信村里的人不会说出去，可这消息走露总是不好的，毕竟这人多嘴杂的，搞不好就谁不注意的就多了一嘴，那可就真出大事儿了。 进了屋，李爱国忍着激动道：“那婆子厉害，说她早就算到有此一劫，早早的就躲起来了。虽说如今日子过得不比以前好了，可是也安安稳稳的，至少混了个温饱。” “肉肉这事儿你跟她说了没？”胡老太着急的问。 “说了，说了，”李爱国接着道，“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规矩，先拿十个煮熟的红鸡蛋送去，她看了鸡蛋之后，再跟咱们回来看看。” “那就行，”胡老太明显松了口气，“她说啥时候有空没？”以前那神婆子还要沐浴斋戒啥的，也不知道现在讲不讲这些个规矩了。 “明天就行，”李爱国也跟着松了口气，坐在了炕边上，“这婆子也没以前架子大了。”毕竟她如今可是比不得以前风光了，也没几个找她的了。 “找她的时候被人发现没？” “妈，这我都知道，躲着人呢。” “这婆子保证嘴严实，不把这事儿说出去？” “妈，你就放心吧，这婆子就是吃这一行的饭，绝对不敢砸了招牌的，”李爱国无奈了，“再说了，她这要是说出去，可也就彻底得罪咱们了，犯不着。”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那婆子嘴碎说了，那他们也不怕。谁会相信老革命家里会信这个呢，要知道他们家老爷子可是货真价实的无产阶级战士呢，纯正的布尔什维克。 他们一家子可是在上面都挂了号的，根正苗红。 胡老太心里有些乱，一开始难免胡思乱想的，等这会儿冷静下来，也就想通了。 真是的，她怕个鬼啊，她可是红嫂，就算是上面一般的领导来了，都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嫂子”的。 “这事儿就这样儿吧，”胡老太彻底想通了，“明个儿，避着点人，你亲自去把她接来。” “哎，”李爱国见自家老娘终于恢复了往日的镇定，也跟着放下心来，“明儿送完菜就去。” “没事儿就回自己屋吧。”胡老太挥了挥手，道。 肉肉今儿的情绪明显的不对劲，好容易这会子睡了，可别再把她给吵醒了。 对今个儿肉肉的那句“没有”，胡老太心里是有些介意的。因为她明显的感觉到了肉肉语气里的悲凉，放在一个八岁的小孩子身上，怎么能让人不担心呢。 尤其是还是一个心智很成熟的孩子，肉肉绝不会是无的放矢，很有可能知道些什么。或者说，跟她这几天情绪不对劲儿有关？ 罢了，希望这一切明天都会好起来吧。 那些个牛鬼蛇神、魑魅魍魉，该走的，该灭的，都也该结束了。 “肉肉，该起来吃完饭了。” 第35章 正轨 这一次回道孟修家里, 肉肉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 因为这爷俩就像是昨天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一样，跟往常一个样子。爷爷吃完饭之后出去, 孙子吃完饭之后读书，要不是肉肉昨天亲眼看到了老爷子所遭遇的事情, 简直都要相信了，相信这只是一个有些贫穷的的普通家庭罢了。 可是就是因为她知道, 所以除了对老爷子的歉意, 毕竟他是爷爷的战友，而她根本就无能为力, 还有就是对孟修这个小屁孩儿的怜惜了。 她身体是小孩子, 虽然被奶奶宠的有些小任性，可是心里却是大人。而孟修呢，货真价实的小孩子, 却是承受了这些。肉肉感觉他还没有心理扭曲，想要报复社会啥的，也是够可以了。 知道了想要知道了，肉肉没有再想着出去了，干脆就老老实实的在家里陪着孟修读书。虽说有些寂寞，可是比起出去可能遭遇的事情, 还是在家待着比较好。 就是肉肉有些担心, 怕孟修会自闭什么的。后来发现她完全是想多了, 这臭小子顶多发展的腹黑一些罢了，跟腼腆羞涩什么的，那是一点边都沾不上的。没看他一口一个狗剩叫的多欢呢嘛, 叫的肉肉牙痒痒，都想要咬人啦。 肉肉摇了摇头，努力晃掉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她可是人啊，人，才不是狗狗来，怎么会咬人呢？！可怕，难道在这里的时间长了，她也要和狗狗同化了嘛。 不要啊，她可是青春无敌美少女呢，好不容易她都长到萌萌哒的八岁了，才不要在这里当狗狗呢。 于是，第二天肉肉回去的时候，起床后干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围着李家庄跑上一圈。话说，长时间不出门，感觉自己的手脚都不协调了呢。 唔，要不这会儿再去抓头野猪回来？！这么一想，最近家里的肉也吃的差不多了啊，有备无患嘛，反正这会儿人还不多，小心些别人也不会知道的。 说干就干，肉肉打起精神，按照自己的想法，跑去抓野猪了。 而这会子胡老太正惊奇着呢。肉肉这几天都恹恹的，精神状态明显的不太好，今个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竟然一大早的就出门去了。她在后面偷偷的跟了一会儿，发现肉肉围着庄子跑步呢，一边跑还一边做一些看不懂的姿势，反正感觉精神的很。 还是这样的肉肉看着顺眼啊，这才是她的孙女嘛。 “爱国，你快去找神婆子，早点回来，”胡老太心情明显的不错，“肉肉今个儿精神头看着不错呢，早点看看肉肉也早点恢复过来，每天都像今天这样儿才好呢。” “您老放心，我忘不了的。”李爱国无奈了，他看着像是那种记性差到一定地步的人嘛。再说了，这可是他亲闺女，他对她的疼爱也是不输给任何人的。 这娘俩正说着话呢，肉肉扛着一头野猪回来了，“奶奶，爸，今个儿中午又可以吃红烧肉啦”扑通一声，把野猪放了院子里，“今个儿就抓了一头，就不用分了吧。”说着话，看向胡老太，明显等着胡老太拿主意呢。 “中，”胡老太嘴角不着痕迹的抽了抽，绷着个脸道，“肉肉啊，不是几天前才吃过红烧肉呢嘛，要不再换种吃法？” “阿赖，”肉肉摸了摸小脑袋，点头，“可以啊，反正有的吃就行。”感觉最近消耗有些大，还是肉类的能量补充比较快一点呢。 于是，在李爱国不可思议的眼神中，肉肉把野猪又扛到墙根山去了。唔，搁这里有些碍事，还是放到一边去吧。 早饭的气氛也明显的因为肉肉的状态而变得欢乐许多，肉肉满意的点了点头，唔，还是努力的打起精神吧，大不了她回去再多睡上一会儿就是了，不能因为她而影响到家里人啦。而她，也是时候分得清什么才是她最重要的啦。 不要怪她自私，她再也不要因为那些莫名的事儿，影响到自己的家人了。他们才是她最重要的人啊，何况，就算是没有她的担心，这爷俩也活的好好的不是吗---肉肉没心没肺的想到。 比昨天多吃了两碗疙瘩汤，肉肉回屋睡觉去了。唔，虽说她已经打起了精神，可还是有些累啊，精神上的疲倦，大概也只能靠睡觉来补充了吧。 “爱国，早点回来啊。”李爱国临出门前，胡老太又嘱咐了一句。 “知道了。” 时间流逝，终于又到了晚上。肉肉吃完饭心满意足的上了炕，而胡老太盼着的神婆子，也终于要来了。 “这人怎么还不来啊，”胡老太在堂屋里不停的转来转去，“这都几点了，”看李爱国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心气就更不顺了，忍不住就是一巴掌，“叫你亲自把人给接来，你就是这么接的？！” “妈，”李爱国揉了揉被打疼的脑袋，委屈道，“那婆子自己说要晚上过来的，人家说明白了，白天过来也没用，肉肉这事儿，就得晚上才能解决呢。” 再说了，他都这么大的人了，啥时候老娘才能不揍他呢？！他老是有一种错觉，他就是那孙猴子，咋都逃不出老娘这如来佛的手掌心，莫名心累。 “咋啦，”胡老太见李爱国神色不对劲儿，眼睛瞪了起来，“我还打不得你啦，就算是你七老八十，躺了炕上不能动了，老娘想要收拾你的时候也照样收拾你。” “得嘞，”李爱国赶紧告饶，“您说了算，谁让我是您儿子呢。”这会子老娘明显控制不住脾气了，他也是傻，这不是上赶着找揍呢嘛。 娘俩又等了一会儿，等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眼睛一亮，急急忙忙的就开门去了。 “是神婆吗，”李爱国隔着门悄声儿问道，“是就说一声，我给你开门。” “是。” “一边去，”胡老太一把掀开李爱国，明显激动了，“我给她开门。” 木门吱呀一声被胡老太麻利的打开，胡老太热情道：“大妹子，外面冷，快进来。”拉着人家的手就进屋里去了。 李爱国还没反应过来呢，自家老娘就把人给请进去了，摸了摸头，也跟着进去了。得嘞，自家老娘对他用完就踹的，他早就习惯了。当然了，他也习惯性的心塞上那么一下，就这样。 进了屋，李爱国就见他那个老娘一个劲儿的在跟人套近乎呢，这点他倒是挺佩服他娘的。他娘要真是决定了要讨好一个人，那绝对是说的天花乱坠，保证能让那人服服帖帖的，没见以前高高在上的神婆子脸都要红了吗。 所以啊，说不过他娘，一点都不丢人，真的！李爱国发誓，自家老爹都这么说过呢，老娘那可是生了一张巧嘴呢。 不过他娘对待别人，那是像春天一样温暖；对待他，大概就是跟冬天一样残酷吧。反正就没给他个好脸色，这么多年，他都习惯了，反正他娘那也是尽心尽力的把他给拉扯大了不是，没少吃没缺穿的，他还挺满足的。 李爱国在这边胡思乱想着呢，冷不丁的胡老太就吩咐了。 “爱国，去把家里藏得那点子烧纸都拿来。” “哎。”李爱国应了一声，赶紧去了。 等回来的时候，在肉肉的屋子炕前，肉肉的正前方，已经摆好了香案，香案上点着两根蜡烛，香炉上三根香已经袅袅的飘起了白烟。屋子里一种莫名严肃的气氛，悄然酝酿了起来。 “娘，烧纸拿来了。”李爱国也不知道为啥，下意识的就把声音放轻了些，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心里有些惴惴的。 “放那儿，待会儿听你婶子的话。” 李爱国原本还有些紧张呢，老娘这一句“婶子”一出，一下子就给这庄严神圣的仪式添上了乡土的气息。 不愧是老娘，到底是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 放好了烧纸，轮到那神婆子上场了。就见她上前跪在香案前，闭上眼睛，嘴里嘀嘀咕咕也不知念些什么，感觉神神叨叨的，然后正正经经的以头触地磕了三个响头。 李爱国正看得认真呢，这神婆子就沙哑着嗓音开口了，“行了，过来在这里一边烧纸一边念着小孩子的大名儿就行了，没有大名儿小名也可以。” 李爱国看了胡老太一眼，见自家老娘点头，这才上前烧纸。正要学着这神婆子的做法磕上个响头呢，这神婆子又出声了，“别磕，这个儿可是正对着你家闺女的，这老子给闺女磕头，你家闺女可是受不起的。”这可是要折寿的。 “就听你婶子的，没听见怎地？！”胡老太见李爱国又做多余的事儿，有点发飙了。 李爱国赶紧老老实实的照做了。 这边气氛正严肃着呢，那边肉肉也遇到了穿越以来最大的危机。 晚上吃完饭，狗狗肉肉像往常一样被孟修伺候着洗完澡，正要睡觉呢，突然一群拿着火把的人就闯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疤的年轻人，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语气非常的冲，“孟康安呢，出来！” “我在这里，”孟康安从容不迫的走在众人面前，道，“还有什么事儿吗？”今天不是已经游过街了吗，这会子又来干嘛？！ “有人举报，说你们家里藏匿了一只京巴狗，”年轻人不屑的表情几乎写在了脸上，“根据我的了解，你们家没有这精贵东西吧。说，从哪儿偷来的？”说道最后，两条眉毛都竖了起来，语气也明显的严厉了起来。 “我们家确实有一只小狗，”孟康安还是一副镇定的样子，“却不是偷得，是我们从垃圾场里捡来的。”他说的可是实话。 “你先把那只小狗交出来，”年轻人根本就不听孟康安的辩解，“随后我们再判断到底不是不你偷的，或者说，”话在这里一顿，明显的不怀好意，“是你孙子偷得！” “可以，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过的事儿我是不会承认的，也不会让你们逼我孙子承认，”孟康安说完这话儿，转身对躲在他身后的孟修道，“小修，先把小狗交给他们吧。” “我不，”孟修抱着肉肉的手用力，把肉肉都捏痛了，“他们一定是为了把小狗抢去的，爷爷，你信我，真的，你看，前几天看到狗剩的那个小胖子就在那儿呢，”手一指，指向了缩在一个男人身后小胖子，“就是他，嫉妒我有狗剩，想抢过去呢。” 说到这里，话音里明显带上了哭腔，紧紧的拉住孟康安的衣袖，“爷爷，求求你了，救救狗剩吧，他们把它抢回去，狗剩一定不乐意的，”一脸期济的看向肉肉，“是吧，狗剩，他们对你肯定没有我对你好的。” 孟康安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可是他不能，他不能为了一条狗毁了自己的孙子。这些人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呢，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些人比土匪还土匪。他们爷俩，老的老，小的小，根本就从这群人的手里护不住这条狗啊。 第24节 想到这里，孟康安叹了口气，缓和着语气道：“小修啊，你要知道，狗剩跟着咱们，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没有好下场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从来都不亲近狗剩的原因，因为他知道，狗剩从来都不是属于他们的东西，他们手上的东西都留不住，“小修啊，狗剩跟着咱们，吃不饱穿不暖，还是让它过好日子去吧。” 京巴狗可是华国历史悠久的名犬、贵族犬，这群人都在帝都生活过，应该知道它的价值，绝对不敢私底下又出什么幺蛾子的，顶多也就是向上面讨赏罢了。 既然狗剩没有生命危险，那犯不着为了它搭上自家孙子的前途。万一被冠上偷盗的罪名，那么即使将来他能够平反，他孙子在政治上的前途，基本上也就到头了。 他绝对不允许，他孟康安的孙子被人污蔑！ 从孟修手上夺过肉肉，高高举起，孟康安俯视着孟修，厉声道：“孟修，你要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你已经不小了，要知道做错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一刻，肉肉明显的从老爷子身上感觉到了那种征战沙场的气魄，这才是跟着爷爷打过仗的人啊，断尾求生、顾全大局，这才是一个上过战场的政委身上所具有的品质。 这一刻，即使是来闹事儿的那群红卫兵，都明显的被老爷子身上那种气魄给震住了，失神了一瞬。 肉肉湿漉漉的小眼睛最后看了一眼孟修，被老爷子递给了那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肉肉直到返回现世都无法忘记当时孟修的眼神，那是多么充满戾气的眼神啊，眼里浓郁的黑色都要流了出来，肉肉千防万防，最终还是没有阻止得了孟修黑化，甚至还为孟修的黑化添了一把料。 是她的错吗，还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肉肉被男人关在一个竹条编的笼子里，没有了孟修热乎乎的胸膛，肉肉觉得这个夜，真是好冷啊，冷到了骨子里，冷的人心里也凉飕飕的。 肉肉努力蜷缩起自己的身体，似乎这样就会暖和一些了吧。 刀疤男人似乎急于向上边表功，第二天就带着肉肉去了一个大官府上。怎么看出是大官呢，因为这人竟然住在机关大院里，而且还是独栋的房子。 大官似乎很喜欢肉肉，可是在女儿的撒娇攻势下，也不得不把肉肉交给女儿喂养。 这个女孩儿看着天真可爱，实际上却是个小恶魔。肉肉亲眼看见她用棍子打伤了不小心跑到她脚边的小鸡，转眼又假装成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害的鸡的主人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道歉，反而被大官臭骂了一顿。 这种有虐待动物倾向的小孩子，在后世真的存在吗？还是她上一辈子实在是孤陋寡闻，竟然连这种恶心的事情都不知道。 看见女孩脸上的那个不明意味儿笑，肉肉不知怎么，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心如此说道，下一个该轮到你了。 肉肉想逃，可是没有办法。她一个巴掌大的小狗，哪来的力气去咬断关着她的笼子，咬碎阻止她的木门呢。 所以被女孩儿用剪刀划破皮毛的时候，肉肉已经不做任何挣扎了。没用的，真正关心她的人也不在这里，干脆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失血过多，肉肉的精神有些恍惚，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了爸爸的声音，“李洪雪，回来啦；李洪雪，该回家啦。” “肉肉，回家吧。” 肉肉猛地睁开眼睛，恍惚中似乎看到一个身穿军装、身姿挺拔的老人在对她笑，他胸前的军功章是那么的耀眼，以至于肉肉不得不眯了眯眼睛。 再睁开眼睛时，老人已经没了身影，一切似乎都是肉肉的幻觉。 “肉肉，奶奶的心肝啊，你终于回来啦！” 胡老太一把抱住肉肉，眼泪鼻涕横流，可是她也顾不得了，“这两天你可吓死奶奶了，你这孩子，出了事儿咋就不说呢，真是个熊孩子。” “嗯，”握紧的拳头松开，嘴角微微勾了勾，“肉肉可不就是个熊孩子嘛。” 第36章 墓 “这死老头子, 死了都不安生，”胡老太在李家老爷子李立律的墓碑前, 一边烧着纸，一边嘟嘟囔囔的, “好好在下面过日子得了，又回来干啥, 竟给我惹事儿！”话虽说的刻薄了些, 面上却是带了泪，怕被肉肉看到, 悄声抹掉了。 从神婆子那里知道肉肉不是得罪了山神, 而是被家里的长辈给冲撞了之后，胡老太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直觉，怕是自家老头子回来了。 后来她说了那么一嘴, 肉肉没吭声，她就有数了，绝对是老头子干的。他们家老头子死的确实有点冤，谁都要说一声“可惜”，可是那也不能回来把肉肉给折腾成这样儿啊。 虽然她不知道肉肉这几天都遇到了些啥，可想也知道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儿, 不然那肉肉的精神头能差成那样儿嘛。 今个儿按照神婆子交代的, 他们过来给老头子烧点纸, 也好让他在下边不缺钱花。 “肉肉啊，该回去了，”胡老太叫肉肉道, “这个点也该回去吃饭了。” “奶奶，你先回吧，”肉肉跪在老爷子的墓前，头也不抬道，“我在这里再待会儿。” “那行，我先回去，”胡老太从地上站起身来，轻轻捶了捶腿，“早点回家，听见没？！”在地上蹲了这一会儿，她还真有些腿麻了。 “知道了，”肉肉见胡老太不停的捶腿，又道，“奶奶您快回去吧，在自己村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本来她自己过来给爷爷烧烧纸就行了，但是奶奶不放心，非要跟着过来。 “那行，我先回去了。”这人老了，就比不得年轻时候了。 等胡老太走没影儿了，肉肉从地上起来，一屁股坐在了老爷子墓碑前，喃喃道，“喂，爷爷，我可没得罪你吧，这事儿干嘛找了我头上来啊。” 在从神婆子口中确定她看到的不是幻觉之后，肉肉悟了，也有那么点相信神鬼之说了。 她悟道的是什么呢？就是老爷子想让她救救自己的老战友呗。要不然她怎么就那怎么正好被那爷俩给捡去了，离了那爷俩也那么快就死了呢。 临死前的记忆她根本就不想回想，可是老爷子那个笑倒是挺让她印象深刻的。 废话！谁让那时候她以为这就是罪魁祸首呢，虽说后来从奶奶的口述中知道了这是自家老爷子，可这也难消她心头之恨好吗？！毕竟她可是当了好几天的小狗，吃不饱穿不暖的，最后的下场又是那样儿，心里能不介意嘛。 可是知道了是自己爷爷做出来的，肉肉倒是有些理解了。如果梦中的那些经历都是真的，那么毫无疑问，爷爷的老战友现在的日子过得实在是不太好。 听说这孟康安老爷子是有一儿一女的，可是从梦中的情况来看，现如今他只和他孙子孟修相依为命，从孟修的口中也都从来没有听到爸爸姑姑之类的字眼，那么这就好猜了，不是没了，就是跟这爷俩脱离关系了呗。 姑姑这一点倒是不知道，但是爸爸却是很有可能没了的。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孟修如今还算是一个不太懂事的小屁孩儿，他爸爸没必要也犯不着跟他撇清关系。所以啊，很可能就像是她猜得那样，没了。 这老战友晚年生活如此凄凉，也难怪爷爷竟然坐不住了，直接就找上她了。她猜，找上她，是不是就是因为她是孙子辈唯一女孩子的原因呢。毕竟女数阴，跟那些鬼神什么的，也容易扯上关系？！ “爷爷，”肉肉靠在了墓碑上，“你找我也没用啊，我哪儿来那么大的本事，能把这俩大活人给偷过来呢。” “咱们这儿离帝都远着呢，这远水也解救不了近火啊。” “还有啊，”肉肉轻轻拍了拍墓碑，“爷爷啊，您老人家不管我们的死活啦？！” 真要是包庇他们，这搞不好就要连累一大家子的。当然了，如果这爷俩被下放到李家庄的话，他们倒不是不可以照顾一下，毕竟这就是在他们的地盘上了，他们势力不大不小的，也算得上是个地头蛇呢。 不过，前提是，他们被下放道李家庄。 哎？！被下放道李家庄？！ 微风吹来，坟边上的小草轻轻摆动。 “我说爷爷，”肉肉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墓碑，“不会他们就要来李家庄了吧？！” 这么一想的话，那一切也就解释的通了。 爷爷根本就不是让她救他们呢，只不过是让他们好好照顾这爷俩罢了。这让她经历梦里的那些，一来嘛，是为了让她更直观的感受这爷俩遭了多少罪，将来也好好照顾这爷俩。 二来嘛，大概，其实爷爷也是想看看她吧。 听奶奶说，爷爷年轻时候也希望有个小闺女。当然了，没有生出来就是了。老李家这坑爹的基因，几乎每一代人里头都只有一个女孩，明显的男多女少，也不怪这李家庄少有重男轻女的情况发生了，男孩多了，也就不稀罕了不是吗。 毕竟老话儿说得好，物以稀为贵嘛。 “您老想让我们多照顾照顾人家，直接说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肉肉又坐在了墓碑前，“您想让我累死啊。”那几天她可是累的不轻呢。 清风柔柔的吹起肉肉的头发，痒痒的。 肉肉揉了揉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吐槽道，“我这头发跟您坟头的草也差不多了。” “您老放心，我保证好好待他们一家子好。”说完这话，肉肉头也不回的走了。 该说的都说了，还待在这儿干嘛呢，她怕再待下去她忍不住都要把坟给扒了，要知道她当狗狗的时候可是活活被人□□死的，也不知道那时候她这爷爷在干嘛呢？！ 不过，那时候她倒是没有感到太疼哈，难道是因为梦的缘故。摇了摇头，肉肉朝后招了招手，“爷爷，以后有空我再来看您。” 坟边的小草微微晃了晃，也不知道这是在干嘛呢。 恢复精神之后，肉肉的饭量终于也恢复了正常，虽说这几天精神被消磨了不少，可也因为吃的多睡得多的缘故，肉肉的小脸蛋竟然圆了一圈，脸上也挂着点婴儿肥了。 胡老太现在最喜欢的事儿就是早上叫自家大孙女起床，然后趁机摸上几把。大孙女这小脸蛋就跟那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感觉力气稍微大一点都能给擦破皮喽，所以胡老太也一直小心翼翼的。 肉肉简直都有些无奈了。这好容易上了小学之后，奶奶终于不再为了擦手洗脸了，没想到她就出事儿的几天功夫，奶奶又把她当做刚断奶的小孩子了。 “奶奶，”肉肉从胡老太手中夺过毛巾，无奈道，“我自己来就行。”她只算是病了一场，又不是断手断脚的，这些事儿她能做呢。还有啊，不要以为她没有发现，最近奶奶老是盯着她的小脸蛋呢，一不注意就被捏上一下。 “那也行，”胡老太脸上一点都没有被揭穿后的尴尬，坦然自若道，“奶奶这不是怕你不小心力气大了把脸擦破了嘛。”孙女力气那么大，万一把这白白嫩嫩的小脸蛋擦破了怎么办。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她这心啊，就疼得慌。 “我能控制好的，”自曾经历了梦中的事儿之后，肉肉就再也不讨厌自己的大力属性了，对力气的控制也越来越精确了，这么一想，还真是要谢谢爷爷呢，“奶奶，您有事儿就先忙去吧，我自己来就行。” 这会子都要秋天了，黄瓜扁豆的都下架了，也是是时候该种萝卜白菜了，对了、、 “奶奶，要不咱们再种上点秋扁豆？”奶奶建议道，“这东西的产量也不小呢。”而且非常适合他们这儿的环境。 “也不是不行，”胡老太眼睛一亮，“这东西榨熟晒干之后还能用来包包子呢，”想到这里，胡老太就更高兴了，“我这就跟你爸说说去。” 话还没说完呢，就着急忙慌的离开了。 “哎，奶奶，还可以种点茼蒿呢，”肉肉赶紧追了过去，“这东西也不怕冷呢。”而且这东西几乎有点水就能长出来，对土地肥力的要求更低。 “知道了。” 肉肉躺了炕上，不知怎么，又想到了孟修的那个眼神，心里很是不好受。 到现在，她都没有搞清楚。孟修的生活中到底有没有出现过那只小狗，又或者，那几天其实爷爷只是让她做了一场逼真的梦，可那不是真的？！ 虚虚实实，她真的有些搞不清楚了，但老爷子的意图却是再明显不过了，她还没有把这事儿告诉家里的人，就是怕家人为她担心，毕竟这还真不是啥好的回忆。 算了，等那爷俩来了之后她再旁敲侧击一下吧，到时候一切就都明了了。 这爷俩什么时候来呢，也差不多了吧，□□游街之后一般不都是下放了嘛。按孟家老爷子级别，怕是还有几个能出把力的老战友的，只要是孟家老爷子想过得好一点，这李家庄--曾经战友的故乡，还真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虽说离帝都远了些，可也比发放到边境什么的要强吧。 这么一想，肉肉彻底的放心了，她在家等着他们过来就是了。 第37章 事多 白杨树的叶子黄了又落, 李家庄也终于进入了秋天。 这秋天啊，从来都是有多事之秋的说法, 而这个秋天，李家庄也是发生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儿。 头一个这就要跟肉肉扯上关系了。前头肉肉力大无穷的事儿被报了上去, 这不，隔了几个月的功夫, 这上头的处置就下来了。 上头的领导竟然给肉肉发了一朵大红花, 这还不算，还有一张盖过章的奖状呢, 上面写着“先进标兵”龙飞凤舞四个大字, 一看就知道搞不好哪位爱好书法的领导亲自写的。 除了这个，还有领导特地奖励给肉肉的一只派克钢笔、一本印着主席头像的笔记本和一本精装版的红宝书，那红宝书头一页上还写着“共勉”这两个字, 跟“先进标兵”完全不一样的字体，怕又是哪位领导给写上的。 这一点怕是连李爱国都没有想到的，因为肉肉年纪还太小，这奖状镇上领导直接颁发给了他，也由他发表获奖感言什么的。 李爱国迷迷糊糊的都说了些啥，自己都有点记不得了, 等回神的时候底下就一片叫好声了, 摸了摸头, 见领导在旁边跟他打招呼呢，直接下台过去了。 “爱国啊，你家肉肉可是在上头挂了号的, ”镇上的生产队大队长夏建国说道，“人家上面都说了，等将来肉肉上高中了，这大学的名额不用跟别人争，直接上就是了。” 说道这里，语气里充满了艳羡，拍了拍李爱国的肩膀，“你家里怕是又要出一个大学生了啊。” 这年头，大学生那真是货真价实的香饽饽，上学国家发补贴不说，毕了业之后国家那可都是包着分配的。最差的也是个工程师，混的再好点的，搞不好就留在那里当官了。 第25节 不过羡慕也没用，夏建国可是知道这里头都是有缘由的，“你们家老爷子可真是了不得啊！是个这个！”说到这里，竖起了大拇指。 “看到那钢笔和红宝书没，那都是老爷子以前跟着的元帅给的，”夏建国意味深长道，“有了这个，这以后在咱们这儿，你只要不犯事儿，基本上就可以横着走了。” 这李家老爷子虽说人没了这些年，可没想到上头竟然还惦记着他呢。这事儿一报上去，听说这是老爷子的孙女，连大领导都惊动了，亲自提笔写字还不算，那只派克钢笔可是大领导自己都舍不得用的，也送给老李家了。 “行了，快回去吧，”夏建国又拍了拍李爱国的肩膀，“这下以后谁也不敢拿你们李家庄出过民党这事儿来找麻烦了，以后你们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李爱国嘿嘿的笑了两声，欢喜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跟其他的人也打了个招呼，骑着大金鹿飞也似的走了。 等回到家，把奖状往胡老太眼前一放，李爱国就嘚瑟上了，手舞足蹈的在那儿比划，“娘啊，这奖状可是领导亲自写给肉肉的，人家还说了，将来直接保送肉肉上大学呢。” “瞧你那嘚瑟劲儿，”胡老太虽说白了李爱国一眼，可也是欢喜的很，爱不释手的瞧着那张纸，“这以后咱们家的日子就更好过了，”还是胡老太看的深远，一眼就看出了这事儿最大的好处，“大概是你那死鬼爹的功劳吧。”语气有些感慨。 要不然领导这么忙，犯不着注意到一个小孩子的这么点事儿嘛。没想到这老头子死了死了，余威犹在，还能派上点作用。 “肉肉果然是个有福气的，”不然领导怎么偏偏就这时候注意到他们家那死老头子了呢，“这事儿也算是因祸得福，以后看谁还敢在背地里嘀咕肉肉的事儿！”看她不撕烂他们的嘴。 “爱国，把村里公社收拾收拾，咱们摆上桌酒席，叫全村人都热闹热闹，”胡老太拍板道，“正好以前还剩下点酒，将就一下也差不多，肉肉拖回来的猪还剩下一大半呢，咱们全都用上，做上顿好的。” 胡老太这一次可真是出了血本了，连肉肉满月的时候都没舍得这么个大操大办法呢，李爱国连连点头，“听娘的。” “对了，去城里找那些照相馆什么的，把这奖状用框子给镶起来，用玻璃的！”等以后就挂了堂屋里，让人家一进屋就能看见！ “得嘞！” 以上，就是李家庄的第一件大事儿了，这不久就要有大鱼大肉吃了，能不算是大事儿嘛。（这才是重中之重啊） 这第二件事儿嘛，就是又有知青要下乡了。 为这事儿李爱国心里也有点发愁，主要是他们李家庄，说好听点叫做团结，说难听点呢，就是排外了。 这以前的那四个知青那也是花了好长功夫，村里才接受他们的。毕竟这四个人虽说有那么点娇气，可人家心眼不坏，也没那么多偷奸耍滑的心思，干活什么的都是实打实的。虽说确实没有正经乡下人干的好，那人家也尽力了不是？！ 这李家庄四个知青都挺老实的，可不代表别的村知青都跟他们一个样儿啊。不提别的，就说邻村的那个男知青，竟然把村里一个小姑娘的肚子都给搞大了，要不是小姑娘家里人发现的及时，这小姑娘差点就没命了。 为啥呢，因为这男知青把人家肚子搞大了，竟然还不想负责，哄着人家小姑娘上城里开了那堕胎药，瞒着家里人偷偷的想吃了呢。要不是那小姑娘的老娘是个精明的，一早儿就发现的闺女的不对劲儿，在闺女把药要入口的时候夺了下来，那么烈性的打胎药，万一出个啥意外，搞不好这十八岁的小姑娘可就没了。 一般来说吧，出了这种事儿，吃亏的都是姑娘家，家里人那都是悄悄的让姑娘赶紧跟那知青结婚啥的，也好把这事儿给掩了过去。没办法，打掉牙，那也得和着血给咽下去。 可这姑娘的娘她可不是一般人呐，烈性的很，家里哥哥都是受过正经先进教育的，她也就比一般人懂的多了那么一点。 人家根本就没顾家里人息事宁人的态度，直接找娘家哥哥打上门去了。当着整个村男女老少的面儿，也不去管那知青哭着喊着要负责啥的，把那知青暴打了一顿。就这样还不算完，因为她娘家哥哥可是在镇上有工作的，又往上面找了点关系，神不知鬼不觉的给这知青判了个“流氓罪”，丢城里监狱去了，也不知道这知青的家里人知道没。 毕竟这算是件丑事儿，虽然那家人也是极力遮着掩着的，那也是露出了不少风声。不巧，李家庄知道的还真不少呢。 这也导致了一段时间内，李爱国也是紧盯着村里的四个知青的，就怕他们在村里找不到小姑娘，再干出点更大的事儿来。看出他们想搞对象的心思，李爱国也是直接就点破了，更是趁机把他们撵出公社。说实话，多多少少有那么点迁怒的意思。 那小姑娘这一辈子，估计怕是好不了了。虽说她娘这么做是为了给她出气，也为了她好，不想让她嫁给那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可这姑娘的名声也算是彻底的坏了。 虽说庄稼人对名声这东西不太看重，可是条件稍微好点的，都想找个清白漂亮的大姑娘。这姑娘如今这么个情况，要想找个条件好点的，怕是难喽。 姑娘这事儿也导致，这十里八乡的，多少都开始提防排斥知青了。也正应了那句老话，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李爱国知道的更多一些，比如说，这第一批知青那是主动下乡的，而第二批知青却是国家分派的。 这主动和被动，一字之差，那差别可真是大了去了。主动的那叫有思想有觉悟，被动的，可就真没啥讲头了。主动的里头都有好有坏的，这被动的，不情愿的，那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如今这上头又开始分派知青了，李爱国这心里啊，也是不情愿的慌。咋了，你们被动的知青不愿意来他们这儿，他们这儿就愿意接受你们知青了。 不提别的，地就那么多，这每来一个知青，就多了一个分粮食的，这分到每人头上的粮食可不就少了嘛。说白了，这知青的粮食，可是村里每个人匀出来的。没见有不少村为知青这事儿都闹起来了嘛。 好在他们村小虽小，地倒是挺多的。多来几个人，粮食确实是少了点，可这也不是多了几个干活的人，让他们少干了点活嘛。尤其是最近村里人种菜攒了点钱，倒是对公里的地没以前那么在意了，反正就那样儿，又饿不着他们。要不是李爱国耳提命面的，没准儿都不想下地了呢。 所以，这村里人想的还都挺开的，多多少少有点无所谓的意思，就是叮嘱李爱国能不能带回来点老实的、别惹事儿的，最好跟村里这几个知青似得，有眼力点。 这可不是苦了李爱国了嘛。说实在点儿的，他们这儿可是好地方呢，这真要是被动分来他们这儿的，十有八九啊，就是上头有点关系的。 有点关系的，除了个别好的，基本上都有那么点娇气。这娇气也没啥，就怕他们仗着有点关系就不服管教，那可不是就乱了套了嘛。 还有啊，他们村里种菜的事儿还没传出去呢，这来的知青要是一个多嘴，虽说他们也没啥，可也不想那么打眼不是？！ 这么一想，李爱国的头就更痛了，这后头还有事儿呢，咋这烦人呢！ 第38章 安排 这第三件事啊, 就是竟然有人指定了李家庄，要下放一个老干部过来呢。 虽说他对这老干部啥的没啥不太好的想法, 可这给人家安排什么活，可就真的成了问题了。 一般吧, 按照上面的规定，那就得给安排个又脏又累的活儿, 毕竟这是下放, 不是让人过来养老不是？！可是呢，不提李爱国对这些抗战的老人家是个啥想法, 就说村里这最脏最累的活儿, 那也轮不到村外的人来干啊。 李家庄要说最脏的活儿，那就是赶牛车、撇大粪了。一般呢，这赶牛车的都是村里那些上了年纪的, 因为年纪有些大了，干不动沉一点的活儿，所以也是为了照顾那些老人家，就给安排赶牛啥的。说白了，除了脏一点，这还真是个轻省的活计。所以这赶牛就是个老家人的活儿, 比下地干活流汗什么的可是强多了, 一般那也是上了年纪的老庄稼把式干这活儿, 村外的人也是捞不着的。 撇大粪这事儿就更不用提了，出大力的活计，这就纯粹就得靠年轻人。就说他们家洪玉, 今天夏天那也是撇了三车的大粪，挣了整整三十个公分呢。要是让那个老干部来干这个，李爱国还真怕把他的腰给折了啥的。 这想来想去的，李爱国也没想出个好一点的主意来。他们村实在是太小了，也怪不得跟他们李家庄有过恩怨的都说是“屁大点的地方”。可不是嘛，就这么小小的一个地方，能有多大的活儿啊，这不为难他呢嘛。 最后李爱国决定了，等那人来了之后让他自己选吧。反正数来数去的就这么点活计，他爱干啥就干啥吧，少不了他的就是了，怎样都是能填饱肚子的。 这三件事儿赶一块，可真是把李爱国给忙坏了。可即使再忙着要操办酒席，有一件事儿那是不得不提前安排起来的。那就是，这些知青老干部啥的，来了都住哪儿。 以前吧，李爱国对这些知青还都挺同情的，觉得这年纪轻轻的就离了父母出来讨生活，他们能帮一把也就帮上一把，还因为一些别的原因，最后那几个知青可是安排在公社里头住着的。 可如今吧，这知青的名声有那么点不好听，倒是有些难办了。不提村里人对知青隐隐的抵触，就说这老一辈对公社地基那可是都有感情的，这要是被别人给玷污了啥的，李爱国可就没脸去见列祖列宗了。 还有这老干部，这要是安排他住了牛棚子里吧，李爱国心里有些不忍心；这要是住了公社里，这不是摆明了不听从领导安排呢嘛。他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公然违背领导的命令呢！ 弄得到现在李爱国都没决定好这老干部要安排在哪儿才好。难道要学学别的村，把人安排到个户上？！可是这也太不方便了啊。他们村连老人都是不跟孩子住一块儿的，尤其是年纪小点的两口子，这要是跟个陌生人住一块儿，那还不得膈应死。 最后李爱国还是决定，就这样儿吧，到时候再说！谁让他实在是没法儿了呢。 正想这事儿呢，胡老太就进来了。 “爱国啊，让你去淘换的酒带回来了没，”胡老太仔细寻思了一番，还是决定酒宴大办，多请点人过来，所以对酒水的需求也就更大了，原先的那点子酒也就不够了，于是就吩咐李爱国再想想办法弄点酒，“让你跟城里的领导都说说，人家说了要来不？” 因为要大办，所以胡老太干脆也就想把老头子的战友什么的都请过来，好好热闹热闹，所以就吩咐李爱国去请了。毕竟人家事儿都挺多的，可不就得提前打个招呼。 “妈，我给挨个儿上门请了，”李爱国说到这里，声音小了些，“最近城里的风头挺紧的，人家不敢过来呢。” “奥，这样儿啊，”胡老太一脸毫不意外的样子，接着道，“那你就每家送两斤肉过去，即使他们是城里人，这东西也是稀罕的。”也算是让他们也跟着庆庆祝。 “行，”李爱国点头，“不过这肉可就不多了。”说完话，拿眼神看向胡老太，明摆着等胡老太吩咐呢。 “我知道，”胡老太没好气的白了李爱国一眼，“再让肉肉去打就是了。”说完这话，胡老太捂着心口道，“可是把肉肉给累坏了。” 李爱国抽了抽嘴角，没敢在胡老太面前笑出来。她那闺女，能累着？！不过是真的辛苦了不假，小孩子家家的，确实不应该为家里的事儿操心。 想到这里，李爱国倒是有些羞愧了。是他这个当老子的没用，才让闺女吃了这么多苦头（并没有），以后对闺女更好点才行。 “就这些，没事儿我就走了。” 胡老太说完事儿正要出去呢，李爱国忽然灵机一动，顿时就把胡老太给叫住了，“娘，我有件事儿倒是想让您给拿拿主意。” “啥事儿啊，”胡老太回屋，干脆坐了炕上，“要不是啥大拿不定主意的大事儿就不用找我了。”她才懒得管那些闲事儿呢。 “妈啊，”李爱国声音谄媚了不少，笑道，“你说这等一会儿过来的知青老干部啥的，住哪儿才好呢？” “不准知青住了公社里头，”胡老太显然也是知道邻村出的那档子事儿，对知青的印象有些不好了，但也不想让儿子难做，出主意道，“实在不行就让他们欠着村里大队的账，先给他们盖屋子住得了。”反正前头那四个知青不也是这样儿嘛，如今人家早把账给还上了，小日子也过的有滋有味儿的。 “那老干部既然以前杀过鬼子，我胡秀花敬他是条汉子，要是他不愿意住公社里头，就让他住咱们家，”胡老太斩钉截铁道，“我是不太懂那些政治啥的，可是既然那人没犯啥了不得的大罪，咱们就得对人家好点，不然这可就是没有良心了。” “咱们如今这好日子虽说都是国家给的，可也是那些人拿命换来的。不管咋样儿，如今人家遭了难了，咱们可不能落井下石啥的，”胡老太教导李爱国，“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娘嘞，”李爱国苦笑，“这老干部可不是愿不愿意住公社里头的事儿，而是他可是被上面发配下来的，哪能让他过上好日子呢。这真要是住咱们家了，咱们一家子就等着红卫兵斗吧。”这可都是谁都没好日子过了。 “没事儿，”胡老太一脸的无所谓，“你不说我不说的，有谁知道这人在咱们这儿到底过得是啥日子？！这村里人也不是那不知事儿的，也不能出去瞎说。” “对啊，”李爱国眼睛明显的一亮，兴奋道，“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他咋就没想到呢，“那给他安排个啥活儿才好呢？” “干脆让他给公社里头的菜浇水捉虫得了，”胡老太一脸的精明像，“这样儿也算是个‘脏活儿’，咱们家再匀点粮食给他，也饿不着他。” “娘您可想的真周到，”李爱国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战争年代领着一村子老少好好活下来的，这脑子就是灵活，“就按您说的办。” “这人啥时候过来啊，”胡老太又问道，“提前给他把公社屋子收拾收拾啥的，也好让人家一来就能住进去。住了公社里也是为了更好的照顾菜嘛。”瞧瞧，这住公社现成的理由都找好了。 “说是快了，”李爱国心里也没个准确日期，还是道，“反正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毕竟这通知下来的也不早了。 “也不知道这人的衣服够不够，”胡老太又有点担心了，“咱们家还真没有多余的布了。”就那点的确良还给二孙子做了件褂子，可不就没了嘛。 “这几天我进城多去那些供销社看看，”李爱国安慰道，“没准入就能遇到那些不要票的呢。”虽说是些有瑕疵的布，但也不碍事儿，穿身上也看不大出来。 “就这样儿吧，”胡老太点头，“咱们先把肉肉的酒席子给忙活起来。” “知道了，娘。” 傍晚肉肉回来的时候，发现奶奶的面上有点担忧，少不得问了一句，“奶奶，有啥喜事儿？” “也没啥，”胡老太实话实说了，“上面发放咱们这儿一个老革命，奶奶想给人家作身新衣裳，没布料呢。” 肉肉心里一紧，果然来了，打探道，“奶奶，您知不知道这人叫个啥名儿？” “这倒是没说，”胡老太一寻思，又道，“管他叫啥名儿呢，反正都快要道咱村里来了，以后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再也不能再熟悉了。” “嘿嘿，”肉肉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不经意间道，“搞不好就是曾经来咱们家吃过饭的那个政委呢？！” “不能吧，”胡老太“腾”的一声就从炕上站了起了，“他能犯啥错啊？！” “谁知道呢，”肉肉笑了笑，不负责任道，“我就是这么一说呗。” “奶奶，我饿了，咱么快去吃饭吧。” 第39章 见面 说来也是巧合, 就在胡老太准备酒席子的当天，上面发配来的老干部, 也就是孟康安爷俩，终于来了。 当时胡老太还在琢磨着过两天就让李爱国开着拖拉机亲自去接呢, 结果这爷俩包袱款款、风尘仆仆的就过来了。 堂屋里，胡老太看到来的人是孟康安, 明显的就是一愣, 用围裙擦了擦手，这才道：“大兄弟来这儿是？”明显的还是不敢相信上面被发配的人就是孟康安。 “嫂子啊, ”孟康安一脸的感慨, “我这是投奔你来了。”在城里他和孙子实在是是过不下去了，于是就舍了他这张老脸，求人下放到这儿了。 “快别那么说, ”听孟康安这么一说，胡老太还有什么不明白了的，擦了擦通红的眼角，哽咽道，“以后你就住我这儿，我看谁敢找你麻烦！”把之前跟李爱国商量的早就忘了。 “别, ”孟康安不同意, “我住你们公社里就挺好的, 青砖大瓦房，别人想住还住不上呢，”他来这儿已经是连累他们了, 决不能更对不起他们了，“这条件已经很不错了。” 见胡老太情绪还是不对劲，把身后的孟修往前一推，笑着道，“嫂子，您快看看，这就是我家那不争气的孙子，叫孟修。” “孟修，快叫奶奶。”这一句明显是对孟修说的。 第26节 “奶奶好。”孟修冷着张小脸，平静道。 “哎，”胡老太平静了下心情，笑着开口道，“这就是你孙子，孟修，长的可真俊，”说着话，摸了摸孟修的脑袋，又道，“几岁了？” “八岁。”孟修还是冷着一张小脸，道。 “八岁啊，跟我家肉肉岁数一样大呢，”胡老太见孟修一直绷着张小脸，不显严肃，倒是又几分可爱，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是几月的？” “一月，一月二十七。” “呦，”胡老太一乐，“正好比我们家肉肉大了十一个月呢。上学没？”这话倒是对孟康安说的。 “还没呢，”孟康安苦笑，“倒是在家里读过点书，要是嫂子方便，给介绍到学校里去吧。”就他们当初那情况，哪有条件去上学读书呢。 “我来想办法，”这上学都是要办户口的，显然孟修不符合这里的条件，但胡老太还是一口答应了，“如果能去上学，给安排到二年级，跟肉肉一个班，你看行不？！” “行，”孟康安再没有不同意的啦，“大嫂您一口一个‘肉肉’的，您孙女？！”虽说是疑问，可用的也是肯定的语气。 “可不是，”提到这个，胡老太心情明显的更好了，“我儿媳妇给我生的大孙女呢，李家庄头一个！” “您盼了一顿的终于盼到了啊，”孟康安也为胡老太感到高兴，他可是知道当初大哥大嫂都是盼着能有个闺女啥的没盼道的，“这会儿上学去了？！” “是呢，”胡老太点头，“中午也快回来了，”说道这里，想起今天她可是要操办酒席的，赶紧招呼孟康安道，“大兄弟快收拾收拾，今个儿我们家要在公社里办酒席子呢，你也去乐呵乐呵。” 说这话，就把爷俩往李洪礼屋里推，“这屋子是洪玉洪礼俩兄弟的，你们先在这里收拾收拾，待会儿开饭我再叫你们。” “这酒席子上可是不缺大鱼大肉，酒也管够，正好也算是给你们爷俩接风洗尘了。” “大嫂，我们不用。”也不适合出现自大庭广众之下。 “没事儿，”胡老太一脸的狠色，“就听我的，谁也不敢瞎咧咧！” 孟康安这才半推半就的进屋收拾去了。 等见爷俩进了屋，胡老太也回到自己屋里，再也忍不住的，抱着被子埋着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胡老太哭的，是国家对这些老革命的残忍。 当初多么意气风发一个人啊，如今明明比她还要小上一岁的年纪，两鬓已经有了白发，看着比她还要大上十岁似的。这到底是吃了多少苦头啊，空荡荡的、洗得发白的中山装穿在身子，轻飘飘的，跟个骨头架子似得，身上就没有几两的肉。 还有他那个小孙子，明明是跟肉肉一样大的年纪，甚至比肉肉还要大上一些，可是先不论胖瘦，就说是个头，那也是比肉肉矮上得有半个头的。更不要说跟他爷爷似得，瘦的就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 这爷俩明显在城里就没吃饱过，可真是遭了大罪了的。 胡老太发泄了一顿情绪，忽然想到，其实吧，自家老头子没了，还算是好吧。 她根本就不懂那些政治什么的，可她知道以前老头子跟他这大兄弟意向最是相合的。那么，如今他这大兄弟落得一个如此的下场，老头子要是在的话，那还能得了好儿吗？！ 怕也是不能吧，不过也不会更差就是了。 想到这里，胡老太缓过来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如今，还是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再说别的吧。 李洪礼屋子里，爷俩也在说话呢。 “爷爷，这就是你提到的老战友家吗，”孟修绷着张小脸，瞪大了眼睛，严肃的问，“他们不会嫌弃我们吗？” “不会，”孟康安看着瘦骨嶙峋的孙子，心里有些发酸，但还是安慰般的拍了拍孟修的小脑袋，“这家人都跟咱们的亲人似得，绝对不会嫌弃咱们的，”大嫂如此高风亮节的一个人，怎么会跟那群人一样儿呢，“以后对待那个奶奶要跟对待爷爷一样儿，知道吗。” “知道了，”孟修点了点小脑袋，“我一定会尊重奶奶的。” “好孩子，”孟康安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对她的孙女肉肉也得客气点，知道吗。”一听这名儿就是大嫂的心肝肉，在家里也是个受宠的。 “奥。”孟修心不在焉的点头。人都还没见到呢，爷爷怎么倒是先啰嗦起来了。 “爷爷先去打盆水，”孟康安以前来胡老太家住过一段时间，对这里熟悉的很，“你赶紧把这身衣裳换下来。”这都穿了好几天了，又是挤火车，又是做牛车的，身上都有味儿了。 “知道了。”不用爷爷说，他也是要换的。 等爷俩收拾好了，胡老太也在外面喊上了，“大兄弟，该去公社吃饭啦！” “知道了。” 等孟康安到了公社门口，就见李爱国在门口那儿等着呢。而胡老太上去就是一巴掌，“没看见你叔呢吗，还不快打招呼。” 李爱国还没反应过来呢，本能的就叫了一声“叔”，等自己反应过来，看清楚了，这才委屈的摸了摸脑袋，对着孟康安招呼道，“叔，竟然是你？！”语气里充满了惊讶和不敢置信。 “可不就是我呢嘛，”孟康安苦笑，“以后叔就得靠你照顾了。” “叔你这是说啥呢，”虽说搞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啥，可也不能磨灭这俩家的交情，“啥照顾不照顾的，照顾你这不是应该的嘛，谁让我叫你一声叔呢。”客气个啥啊。 说完话，也没用胡老太使眼色，直接拉着孟康安就进去了，“叔，快来，坐这桌上。”直接就把孟康安按了主桌主位上去了。 孟修正纠结要不要跟着爷爷过去呢，胡老太就开口了，“他们那桌可都是要喝酒的，小孩子可不能上去，即使你是个男娃也不行。来，小修，跟奶奶上那桌去。”说着话，拉着孟修的手走到了女客的桌位上。 肉肉今天中午因为有点事儿，回来的比较晚。所以等肉肉道公社里头的时候，酒宴开始已经有一会儿了，而人们大多数都已经吃上了。 从远处找到胡老太的席位，肉肉正要过去呢，忽然发现，奶奶身边的那个小屁孩儿，可真是眼熟啊。 可不就是眼熟呢嘛，那不就是孟修嘛。没想到他们爷俩还真得的过来了，那么当初她的猜测也就是对的喽，爷爷送她一场梦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好好招待这爷俩。 “肉肉，愣着干啥呢，”肉肉正胡乱寻思着呢，胡老太发现肉肉就赶紧叫上了，“还不快过来吃饭。”这菜都要凉了，要不是为了照顾大人的时间，她还真不想委屈了大孙女，晚点开席才好呢。 肉肉赶紧跑了过去，装作一副不认识孟修的样子，好奇的问道，“奶奶，这是谁啊？” “肉肉，我给你介绍介绍，”胡老太喜气洋洋的，“这是你爷爷战友的孙子，叫孟修，比你大上几个月，你得叫哥哥。” “往后他们就住了公社里，你就常常见到他了，可得多照顾着点。”胡老太可放心她家大孙女了，把孟修交给肉肉照顾那也是放心的很。就他们家肉肉的大力气，谁还敢欺负她怎地，她不去欺负人就不错了好吧。 “你们两个以后可要好好相处。”胡老太殷殷嘱托道。 肉肉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居高临下的俯视孟修，伸出了小手，“你好，孟修同学，我叫李洪雪。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于是这一天，两小只正式见面了，也开启了欢乐（并不是）的农村生活。 第40章 相处 最近孟康安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李爱国给他安排的种菜这活儿, 因为他们来的时间实在是太凑巧了，菜都种好冒出来了, 所以说是照顾菜，其实也不过是每天傍晚的时候挑上两桶水浇浇罢了, 其余的也没啥要多注意的。 他们来的时候根本就没带棉被啥的，结果大嫂也给他们准备好了。看那棉被崭新的样子, 孟康安想到如今农村地区可是不好弄布料的, 这不禁就多寻思了一些。这两床大棉被搞不好是爱国结婚时候准备的。 他对李家庄的习俗也是知道一些的，建国前, 讲究些的人家给结婚的儿子媳妇那都得絮上六条厚厚的大棉被。看嫂子给他们送来的这两床大棉被, 纯棉凤穿牡丹的被面，纯白的布打底，可不就像极了结婚用的那种大棉被。 孟康安挺羞愧的, 没想到他竟然要盖侄儿结婚时候缝的被子，可是如果要是推回去的话，依着大嫂的性格，那也是退不回去的。于是他只好小心着些盖上了，心里却也是暗暗发誓，将来他要是平反了, 不提别的, 一定要先准备好两床厚厚的大棉被给大嫂送来。 这除了盖得, 这吃的也是不含糊。孟康安以前在城里那可真是吃不饱穿不暖的，可是到了这儿，除了盖的是厚厚的新被子, 吃的那也是细细的白面儿。 他们爷俩承蒙大嫂照顾，每顿饭都是在大嫂家吃的。大嫂做的饭味道那是没的说，关键是还管饱。每顿饭大白馒头管够不说，隔三差五的竟然还有红烧肉吃。 这生活，可真真儿是比一般城里人都要好多啦！ 孟康安简直都快要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啦！上面下放他们这些人的目的是为了所谓的劳动改造，可是他觉得吧，他这是提前退休享受生活啦。这吃喝不愁，平日里也悠悠哉哉的，要是手上再拿着个鸟笼子，那可真跟那些晚清的贵族老爷差不多了。 有这么句话，叫做饱暖思yin欲。孟康安如今可真是饱暖了，可是他却是没想那些有的没的，倒是开始寻思起这个国家的将来了。这寻思寻思着，难免的就有那么点伤心，这一伤心吧，对自家孙子也就没那么注意。 所以，这来李家庄的第七天中午，孟修就湿漉漉的回来了。 孟康安孟老爷子一惊，焦急的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是又有人欺负你了？！”看来对于自家孙子经常被人欺负这件事儿也是知道的。 “没，”孟修无精打采的回了一句，脱下身上湿漉漉的褂子，道，“今天跟肉肉去河边玩，不小心掉下去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孟老爷子责怪了一句，到底还是心疼孙子，赶紧把被子抖开了，“快把湿衣服脱下来，先进被窝暖和暖和。” “知道了，”孟修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今天中午我不想去李奶奶家吃饭了。”更准确点说，今天中午他暂时不想见到那个肉肉。 “臭小子，瞎说什么，”孟老爷子把被子围了孟修身上，捂严实了，这才轻轻拍了拍孟修的小脑袋，道，“跟肉肉闹矛盾了？！”语气肯定。 “唔，”孟修抓紧了被子，小脸蛋红了红，不去看自家爷爷的眼睛，说道，“感觉她挺厉害的，我还没回过神来。” “厉害，”孟老爷子瞪大了眼睛，“能用这词儿形容女孩子嘛，”想了想，自己先倒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大概是随了她奶奶的性子，看着是厉害点。”毕竟大嫂当年可是都被他们暗地里叫做铁娘子的，如今看着挺和善，可当年那性子也着实泼辣了些。 “到底是个啥事儿啊？”孟老爷子好奇心一上来，少不得跟孟修打听打听，能让吃足了苦头的大孙子说性子厉害，那得是多大的事儿啊，“快跟爷爷说说，也好让爷爷参谋参谋。” “能有什么事儿啊，”孟修脸蛋儿更红了，幸亏围着被子没有被老爷子看出来，“反正今天中午不想吃饭了，爷爷你快过去吧。” “行，”孟老爷子摸了摸孟修的小脑袋，纵容的点了点头，“今个儿中午爷爷给你带饭回来。”说完这话儿，背着手就去李爱国家吃饭去了。 孟修小朋友这边正纠结羞涩呢，肉肉倒是一脸坦然的回家去了。当然，因为浑身湿漉漉的原因，胡老太也是少不得多问上一句，再得知肉肉是为了救孟修才下水之后，就夸上了，“肉肉可真是有本事，才这么大竟然就会救人了。” 肉肉才不会告诉胡老太，其实孟修落水的一部分原因就在她身上呢，毫不脸红的点头，表示接受了奶奶的夸赞，道，“那可是，要不是我，今个儿孟修可就要淹死了。”这可就是实话了。 在见到孟修爷俩的时候，肉肉就确定了，爷爷让她做那一场梦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好好待他们爷俩。当然了，因为确实确定了，除了省略梦里的经历，肉肉把爷爷的目的都跟胡老太交代了。于是胡老太对这爷俩也就更细心周到了。 孟康安倒还好，毕竟他已经是个大人了，心里承受能力又强大，还有奶奶这些大人们顶着，也就轮不到肉肉也跟着瞎操心了。可孟修就不一样了，他还是一个小孩子，价值观、人生观什么的都还没有塑造起来，虽然胡老太不知道那些大道理啥的，却也是明白，小孩子经历这些也是不好的，于是就拜托肉肉，多带孟修出去转转。 本来肉肉是要好好“招待”孟修的，好吧，是为了报那个拿不出手的狗名儿的仇，想要不大不小的教训孟修一顿来着。可奶奶这么一吩咐，肉肉又想到了孟修对她的好，心顿时就软了下来，也就老老实实的带着孟修出去玩了。 自曾肉肉得了奖状的事儿传出去之后，那十里八乡的小孩子们就没有不羡慕的，再加上她力气又大，学习又好，于是肉肉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孩子王。如果真要用现代一个词形容话，那就是“女王大人”。 虽说肉肉不想跟这群小屁孩儿混一块儿，可那群小屁孩在肉肉的冷脸下还是不屈不挠的粘了上来。可如今肉肉把绷着张脸的孟修带过来，没想到这群小屁孩儿竟然自动退散了，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于是乎，每天独自一人的肉肉，身边也多了一个玩伴，孟修童鞋。肉肉带着他几乎是什么地方都玩遍了，没想到这臭小子对别人冷着一张脸也就算了，对她竟然也没个好脸色。 自曾那晚看到孟修的眼神之后，肉肉就知道这小屁孩的性格得扭曲上些。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个扭曲法儿，从一个软萌萌的包子，往冰山之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于是乎，为了扭转孟修的性子，肉肉就带他往河边去了。她觉得吧，孟修性格变成这样儿，很有可能跟狗狗没了有很大的联系，算来算去的，竟然还成了她的锅。她也不是那没有良心的，那她就得把这锅给背起来。 秋天的河边有什么呀，鸭子。好吧，原谅肉肉实在是找不出比较可爱一点的动物了。这年头，肚子都还填不饱呢，谁还有那闲心思养宠物啊。虽说李家庄条件好一点，可那也不能浪费多余的粮食啊。把粮食给那些狗啊猫啊什么的，在村民看来，可不就是浪费粮食呢嘛。再说了，就这年头，哪还能见到这些可爱的小动物呢。 所以，这肉肉想来想去的，最后决定还是带着孟修来看看鸭子算了。鸭子从家门里出来浮水，这还算是个景儿，这要是带着孟修去看鸡，那也只能看鸡下蛋了。（无奈脸） 本来也好好的，可也不知道怎地，孟修突然就往河里头走尽了，肉肉还待提醒呢，孟修脚下一抽，就倒那里呢。 那水不高不低的，却也没过了孟修的头顶。孟修在水里扑腾着求救，肉肉却是有些两难了。 这一世，没有人教过她游泳啊！不过这时候肉肉也没那闲心思想这些啦，见孟修往下沉，她这心里也跟着一沉。正好河边就是小树林，肉肉用力一踹，就把一颗碗口粗细的小树给踹断了，然后赶紧的就扔给了孟修，想要让他抱住，先浮了水面上啥的。 没想到孟修这小屁孩，看到她一脚踹断了一棵树，竟然惊得连救命的小树都不抱了，咕噜咕噜的就沉下去了，害得她不得不下水救了他一次，又不得不给他人工呼吸，献出了自己这一世的初吻，想想她简直都要亏死了好嘛。 不过奶奶竟然没有怀疑她会游水这件事儿！ 肉肉想到这里，忍不住还是问了，“奶奶，你就不问问我什么时候学会游水的？” “问什么啊，”胡老太一边给肉肉脱衣服，一边随口回道，“肯定是看别人游水学会的呗，咱们家肉肉可是天才呢。”天才不就是什么东西一遍就会了嘛。 肉肉小脸一红，这“天才”之名她可担不起啊。 “奶奶，您夸的我脸都红了，”肉肉扭了扭小身子，“今天中午吃什么啊？” “蒸肉。” 第27节 第41章 起因 中午只有孟康安来家里吃饭, 胡老太少不得问上一句，“小修呢, 怎么没见着人呢，”这可都是吃饭的功夫了, “难道是感冒了？”毕竟如今已经是秋天了，小河里的水也变凉了不少。 “没, ”孟康安摇了摇头, “没感冒，这会子那小子躺被窝里呢, 待会儿我回去时候给他带点饭就行了。” “那也行, ”胡老太一边说着话一边把桌子抹好了，“今天中午我做了蒸肉，给小修也带回去点。” “那感情好, ”孟康安也顺手把椅子给摆好了，笑道，“来大嫂这儿吃得好、说得好，没准儿啊，这会儿我都胖了。” “你这身子是得好好养养，”胡老太这几天那也是想着法儿的给孟康安补身子, 毕竟孟康安刚来这儿的时候身子实在是太单薄了, 让人看了心里发酸, 而如今这被她换着法儿的补上几天，有那么点红光满面的样子了，“这年纪大了, 可就得多注意点身子了，如今道了我这儿，有什么缺的就直接跟我说，我让爱国给你弄来。” “知道了，大嫂，”孟康安知道胡老太说的是实话，可他觉得如今这日子真是再好不过了，“有缺的东西我就说了，可不会跟你客气。” “不客气好，”胡老太这才满意了，殷殷叮嘱，“就把这儿当自己家。” “哎。” 肉肉刚进屋呢，就见孟老爷子坐了椅子上跟奶奶说话，竟没见着孟修的影儿。等孟老爷子和奶奶说完话，肉肉赶紧就问了，“爷爷，孟修呢？”怎么好像没过来？！ “奥，”孟老爷子笑了笑，“那小子说是身上有点冷，这会儿还在被窝里呢。”不愧是当过干部的，深知说话的精髓，半露不露的。 “那我去给他送饭吧，”肉肉还想找孟修算账呢，好好的干嘛往河里头跑啊，转头问胡老太，“奶奶，我先去给孟修送饭，回来再吃饭，可以吗？” “中，”胡老太非常干脆就同意了，转头笑着对孟康安道，“这俩孩子还挺合得来的。” “可不是嘛，”孟康安回了一句，“干脆大嫂多让肉肉带点饭过去，让他们俩在公社吃得了，也免得来来回回的，饭再凉了。” “这可不行，”说道这里，胡老太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家里可没那么多的碗给肉肉装菜。”肉肉的饭量实在是太大了，那都是一碗吃完再装一碗的。这要是一次性都用碗装完，那把家里的碗都用尽了，也不一定够用的。 “也是，”孟康安讪讪的笑了笑，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个问题，跟这一家子在一块儿吃饭这么长时间，孟康安对肉肉的饭量，从一开始的目瞪口呆到现在的稀松平常，鬼知道他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过程，“那就麻烦肉肉了。” “没事儿，”肉肉无所谓的挥了挥手，“奶奶，我直接去厨房找妈给我盛饭了啊。” “行，早点回来吃饭啊。” “知道了。” 把馒头和菜用一个沉甸甸的木盒子装好，肉肉轻轻松松的拎着就去公社了。 到了公社孟修爷俩住的屋子门前，肉肉连门都没敲，直接就进去了。 跟孟康安老爷子说的一样，这会儿孟修正躺被窝里神游太康，也不知道在想啥呢。见门突然被打开，猛地就是一惊，差点没从被窝里蹦出来。 见进来的是肉肉，没好气道：“进屋就不会敲门啊？！”接着又想到他如今身上可是光溜溜的，忍不住的就紧了紧身上的被子，红着脸朝肉肉吼道：“我没穿衣服，你可别离我太近了。” “切，”肉肉不屑的切了一声，也不去管孟修的大吼大叫，接着往前逼近，等快要挨近孟修，明显的可以看出小屁孩通红的脸蛋和无措的小眼神时，这才脚步一转，把饭盒重重的往坑桌上一放，道，“喏，我是来给你送饭的。” “那你把饭菜搁那儿就行了，”孟修还是提着一颗心，“待会儿等你走了我再吃。” “行了，我才懒得看你呢，”肉肉不屑道，“就你长的俊啊！”再说了，就一个连发育都还没有的小屁孩儿，有啥好看的，害得这是哪儿门子的羞啊。 “你，”被肉肉不屑的语气一激，孟修顿时羞愤了，“不看我那还不快出去！” “我来这儿可不仅仅是为了给你送饭的，”肉肉一屁股坐了炕上，托着腮看向孟修，道：“喂，上午那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跑河里去了。”明明一开始连小鸭子都不感兴趣的，怎么突然就跑水里去了。 “那你先说说你的事儿，”孟修讨价还价，“你是怎么那那棵树给踹断的？”当时把他都给惊得连救命的树都不抱了好嘛。 “就那么回事儿呗，”肉肉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力气大，天生神力，村里的人可都是知道的。”或者说，经历过推车的那件事儿，怕是整个镇上的人都知道了吧。 见孟修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又道，“你也知道我饭量大嘛，不可能光吃饭不长力气吧。” “可你也没长个头啊，”明明爷爷说过多吃饭才能长高的，“你长的也不高啊。” “你说什么，”肉肉怒了，“我可是班上最高的女生。” “算了，”说到这里，肉肉又有点泄气，“不跟你说这个了，我问你话呢，你刚刚干嘛往河里头走啊。”怎么感觉这小子好像在转移话题啊。 “鱼，”孟修脸蛋顿时红了红，小声道，“河里有银光闪闪的鱼。”他就想走进看看。 “你说那些银色的鱼，”肉肉想了一会儿，道，“那鱼长的小，刺儿又多，不好吃的。你要是馋鱼肉了，跟我爸爸说上一声就是了，他每天都要道岛城，那里的鱼可真是啥样儿的都有。” “才不是呢，”孟修的脸更红了，“我只是看他们长的好看罢了。”银光闪闪，跟银子似的。 “奥，”看来孟修是真的喜欢小动物啥的，肉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既然你不会游泳，以后自己一个人就别去河边玩，”说这里，见孟修一脸的不以为然，又道，“算了，反正以后有我跟着你，也不怕你出事儿。” “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小名儿呢，”肉肉想起了什么，睁大了眼睛，道，“你都已经知道我的小名儿了，我却不知道你的，这太不公平了。” “我可没有小名儿，”孟修也跟着瞪大了眼睛，慌乱的挥着手辩解，“真的，我真没有。”说道最后，声音明显小了下去，神色里带了几分不易差距的落寞。 “没有就没有嘛，”肉肉最见不得孟修这幅样子了，赶紧从炕上起来，“那什么，奶奶还叫我早点回去吃饭呢，我先回去了啊。” 不等孟修回答，直接就落荒而逃了。 真是的，干嘛要露出那个样子啊，肉肉懊恼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明明只是只是一个小鬼，也只不过比别人多受了一点苦罢了，可是为什么那个表情如此的令人难受呢。 她也是，不过是个小名儿嘛，上学都用不到的，干嘛多嘴问上一句啊。说来，她还是“狗剩”的时候，就没有听到孟爷爷叫过孟修的小名儿呢，一直都是叫“小修”的。 她不是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大哥二哥的小名儿嘛，也没怎么样嘛，干脆以后她再也不问就是了，不要再露出那副表情了。 回到家，胡老太赶紧给肉肉擦了擦手，“怎么这会儿才回来？”明明公社离家里不远的。 “跟孟修聊了一会儿。” “肉肉，”孟康安刚刚才从胡老太嘴里知道今天上午的事儿呢，忍不住确认道，“小修今个儿在河里是被你救上来的？！” “是啊，”肉肉随口道，“举手之劳嘛。” “这臭小子，”孟康安骂了一句，“回家什么都没跟我说。肉肉啊，爷爷谢谢你救那臭小子啊。” “爷爷您客气了，”对啊，如今她还是孟修的救命恩人呢，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也是我叫孟修去河边玩的，他落水我也有责任，当不起您的这声谢谢。”虽说她可以拿这事儿去威胁孟修让他听话，可是在孟爷爷面前，她还是老实点儿吧。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孟康安严肃着一张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开玩笑，“既然孟修被肉肉你救了，那么以后孟修就是你的人啦！” “哎？哎！” 开玩笑的吧！！ 第42章 自从来到李家庄之后, 胡老太一直都对孟康安挺照顾的，再细说点, 那也是可以用无微不至来形容了。 以至于孟康安差点都忘了，胡老太可是响当当的铁娘子, 把自家那个团长收拾的服服帖帖，叫往东不敢往西的那种。 于是在胡老太大发神威, 痛斥他没有良心, 竟然敢拐带她孙女之后，孟康安明智的没有敢狡辩。好吧, 其实他是在胡老太的口若悬河下, 根本就插不上话。别看他以前当过政委，嘴皮子也是个顺溜的，可是跟胡老太一比, 再加上心里那点子心虚作祟，那就只剩下膜拜的份儿了。 胡老太气都不带喘的训了他十多分钟，孟康安终于悟了，合着肉肉还真是应了他前头说的那样儿，可不就是大嫂的掌中宝、心头肉，别人那是连说都说不得一下的, 更何况他还要定下做孙媳妇呢。大嫂也只是说说他, 没跟他翻脸啥的, 他是不是还得感激一下啥的。 “大嫂，”趁着胡老太歇口气的功夫，孟康安终于插上话了, “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就当我开玩笑得了。” 他也不是那古板的人，他家孙子的奶奶那也是他留学时候花了一番心思追求上的，知道年轻人推崇的都是自由恋爱。刚刚那不是话赶话得赶上了嘛，再加上他确实也有那么点心思，于是顺嘴就说出来了。既然大嫂不同意，那就当他无意间开的一个玩笑就好了。 “这事儿你也敢拿来开玩笑，”胡老太瞪着眼睛，还是一副心气不顺的样子，连饭都顾不得吃了，“反正以后这事儿提都别提！”再提她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好答复了。 “妈，叔也就是开个玩笑，”见胡老太语气有那么点缓和的迹象，李爱国赶紧出来打圆场了，“肉肉年纪还小呢，现在说这些当然也是做不得数的。”他这心里也有点难受呢，这肉肉小小的就有人惦记了，那长大了还得了啊。越想他这心里就越难受，简直都要哭上一哭才好呢。 “可不就是做不得数，都把这事儿给忘了，”胡老太把头一扭，正好见肉肉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以为肉肉这是吓坏了，赶紧招呼道，“肉肉，还愣着干啥，快吃饭啊。” “奥，”肉肉回过神来，夹起一块肉填了嘴里，夸赞道，“奶奶做的饭真好吃。” “大嫂做的饭那是真香，”孟康安也跟着奉承胡老太，竖起了大拇指，“以前咱们兄弟谁不说大嫂的手艺好啊。” 于是在肉肉和孟康安的插科打诨下，胡老太这才把这事儿给放下，拿起筷子吃饭了。 肉肉这是头一次见识到自家奶奶的威力，那可真是名副其实，怪不得这村里的人就没有不服的。不提别的，就提奶奶今儿暴露的这一手口若悬河的绝技，别人也就只剩下跪地上喊六六六的份儿了。 难怪自家老爸从来都不敢跟奶奶争辩呢，合着为了自己的耳朵少受点苦，就把自己的肉体给献出去？！ 吃完饭，肉肉和赵红袖回屋去了，胡老太李爱国和孟康安又在饭桌上闲聊上了。 虽说胡老太刚刚把孟康安给训斥了一顿，可对他们爷俩的事儿也还是关心的，看着李爱国道：“爱国，小修上学的事儿你办好了没？” “办了，”李爱国赶紧道，“这事儿可不好办啊，小修不是咱么这儿的户口，人家学校不收啊。”这年头对户口管理的那叫一个严实，一点缝都钻不上。不收就是不收，那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的。 “不过人家也说了，孟修这情况是有些特殊，只要他交上学费，允许他在课堂上听老师讲课，”李爱国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是毕业证啥的，人家可就不给了。” “那也行，”说到这事儿，孟康安也正经起来，“只要这学问学到肚子里，毕业证不毕业证的，关系也不大。” 他让孟修去上学的原因也不单单是为了让孙子多读点书，主要还是孟修一个人在家里实在是太单了。这小小的年纪就一个人在家里不出屋子，再憋出什么病来，到时候可就不好办了。 所以啊，这就得让他去上学，多融入集体，交新的朋友，这性子才能渐渐开朗起来。毕竟这人可是群居动物，一个人可是活不好的。他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又受了几年的罪，怕是陪不了孟修多长时间了，他也不求别的，只要能找到一个不嫌弃孟修身份的朋友，这就足够了。 朋友贵在精不在多，有一个就够了。就像是他，朋友那还真是不少，可真要是出了事儿了，跑了的也是不少。到最后真正靠得住的，也就那么三三两两的几个，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了。 “能上学就行，”孟康安又重复了一遍，“能上学就是好事儿啊。”这要是还在帝都那地方，这孩子可是连学都上不了的。 “那行，”李爱国这才放心了，“明个儿我就送孟修过去，正好让老师把孟修安排在离肉肉近的地方，也好让肉肉照顾着点，免得那些熊孩子欺负新同学，委屈了孟修。”这乡下孩子都皮实，欺负新同学什么的，简直太正常了。 “就这样，”胡老太道，“明天早上七点他们就上学，你可得起早点，别耽误了时间。”这话是嘱咐孟康安的。 “大嫂，我知道，”孟康安起身，道，“行了，也没什么事儿了，我这就回去啦。” “那行，回去吧。” 孟康安回去的时候，孟修饭吃好了，衣服也穿好了，闲的无聊，正拿着一本书看着呢。 “臭小子，就知道看书，”孟康安笑骂了一句，盘腿坐在炕上，道，“就不知道出去找个地方玩啊。”就算是玩泥巴也比待在家里强啊。 孟修的一句“习惯了”，让孟康安其余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了，只好道，“看书累了就出门走走，这里跟帝都不一样。”民风淳朴，没有人会故意找你麻烦的。 “哦，知道了，”孟修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头都不抬一下，“爷爷，等我把这儿再看一遍。” 这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是国内少数被允许可以阅读的书籍之一。因为翻译问题，也导致这本书在国内的流通并不广泛，也只有少数人才有中文版的。 孟康安就有这么一本纯俄文的，又经过前团长李立律马马虎虎的翻译，用订书机仔细的定好了，这才达到基本可以阅读的水平。也因为这本书是李立律亲自用手写的，所以被查抄的时候才得以保留下来，大概那些不识字的以为这只是一封封的书信，没有在意吧。 “孟修，”孟康安悉心教导，“如今你的日子可是要比保尔强多了，将来你也一定会比爷爷更有出息，你要信爷爷说的，爷爷是不会骗你的。” “将来爷爷会看到我有出息的一天吗，”孟修出神的看向书上的一处，喃喃道，“爷爷，你爱这个国家吗？” “爱，我他娘的爱死这个国家了，”孟康安激动的流下了泪，“所以我说，这个国家将来一定会比现在好，你过的日子也会比现在好。”至于说他自己，无所谓了啊。。。 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孟康安道：“孟修，明天起你就可以跟肉肉一起去上学了，要好好跟同学相处啊。” “上学，”孟修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孟康安，沙哑着嗓音道，“我也可以上学了吗？”他不会是在做梦吧，他不是资本主义走狗的孙子吗，怎么这里还会允许他上学？！ “你明天就可以去，”孟康安肯定的点头，“所以说，这里跟帝都有点不一样，你不用在意别人都说什么的。” 孟修的眼睛明显的比以往更亮了，“那我要不要准备准备？比如说上学得需要点什么？” 第28节 “额，”孟康安卡壳了，他竟然忘了上学得是要书本和书包的，“那什么，你先等会儿，爷爷先去找你李奶奶问问。” 说完这话，脚步匆匆的离开了，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而孟修盯着爷爷的背影，头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出声来，他终于也要上学了吗？！就跟那些普通的小孩子一样？！ “大兄弟，着急忙慌的，这是出啥事儿了？”胡老太正在屋里头扒玉米粒呢，孟康安就进来了，“先坐下喘口气，慢慢说。”反正如今他们都这样儿了，也出不了啥大事儿。 “嫂子，小修读书那事儿，”孟康安也不坐下，站炕边上就说开了，“课本书包什么的，这得怎么弄啊？” “奥，这个啊，”胡老太一听是这个，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放心了，“课本用洪玉兄弟来用过的就行，书包我都给准备好了，”放下手上的玉米，在炕上一个用锁锁住的柜子里一阵儿翻腾，拿出一个军绿色的单肩包，“给，就用这个。” 孟康安接过书包，仔细一瞧，发现这布料竟然是军队供应的，慌了，“嫂子啊，这布料你是咋得来的？” “爱国去送菜时候碰上一个当兵的，”胡老太满不在意道，“人家送的票呗。” “送菜咋还碰上当兵的了呢？” “人家正好采购呢，看中咱们李家庄的菜，讨好咱们呗。” 第43章 李家庄这菜啊, 在岛城那是彻底的出名了。 不仅仅是因为好吃，关键还是新鲜。这李家庄每家每户的天天早起把菜给摘下来, 又让李爱国开着拖拉机赶紧把菜给早早的送去。这收购站收到的菜，离下了蔓子, 满打满算也就三个小时的功夫，这能不新鲜嘛。 最近李春那可真是应了他的名字, 春风满面的。为啥啊, 就是因为李家庄送来的菜，入了上面领导的眼了。那些领导的蔬菜水果什么的, 可跟他们下边这些人不一样, 这都得品质好不说，还得拿得出手，说白了, 就是长得好看。 所以啊，一般他们这儿领导的东西都是从别的地方专门运过来的，也就是特供了。这特供的东西，确实是好，可有一样，它明显的就比不过李家庄, 新鲜。 李春不知道那些当大官的吃的菜是不是还得验验啥的, 反正到最后人家那是特准了, 以后李家庄送来的菜可以直接就送了机关大院里去。也就是说，李家庄的菜也算得上是特供了。 要说这事儿李爱国知不知道？那还用说吗，肯定是知道啊, 他不但知道，还是一力促成的呢。 当初他们开始种菜收获的时候，胡老太本着好东西分享的原则，其实也是为了跟那些老伙计联络联络感情，就让李爱国送点菜过去。 李爱国在把菜送给一个老爷子的战友，如今住了岛城机关大院的将军的时候，忽然就那么灵机一动，在那位老爷子面前多嘴了一句，“要是我们那里的菜也能送进来就好了”，这是李爱国的原话。 李爱国为啥这么说呢，因为每次他进来的时候，那都得经过层层审查，就差把自己给脱光了，人家才能让里头的人把你给领进去，反正就是麻烦的很。这里头住的可都是有身份、有头有脸的人物，军队高官有，政府人员更是不少，他当时就想啊，如果他们的菜也能让这里的领导吃上就好了。 让领导吃上李家庄的菜，这不仅仅是对他们菜的肯定，更是对他们劳动成果的肯定。可以这么说，他们的菜，这要是被上面给看上了，那他们以后即使是被别人知道偷偷种菜，被眼红了，那也是一点事儿都出不了了。这上头都同意了，下面的人还敢吱声嘛。 等于是给李家庄上了一层强有力的保险啊。 于是在李爱国不知不觉的说了那句话之后，他干脆就游说起那个老爷子了。这老爷子曾经跟李立律，也就是他早死的爹一块儿上过战场的，有过命的交情。更喜人的是，如今风声这么紧，可人家老爷子该干啥干啥，一点都没受影响，可见人家就是个有本事的。 这老爷子当时没表态，李爱国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吹了。可等他又一次去给收购站送菜的时候，竟然遇上了军队的人，还那么巧的是来采购的，李爱国就明白了，这是那老爷子出劲了呢。 后来他们还是把菜送了收购站，可是之后菜去了哪儿，就跟原来完全不一样了。 原先李家庄的菜，收购站也只是供应给那些国营饭店，要是有剩下的，再供应给城里的工人啥的。可如今这不一样了，收购站得先紧着机关大院，其次剩下的全都供应给军队了，城里人那是一点都捞不着了。 毕竟这里可是驻扎着好几个团的兵呢，李家庄那点菜，说实话，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也就是看在李家庄的菜新鲜的份儿上，人家才勉勉强强采用的，毕竟这军队可都是自己种菜的，虽然吧，还是不够吃的。 于是，李爱国经常性的在收购站里看到穿着军装的人，可就能跟人家聊上那么几句。当兵的条件好啊，手里布票粮票什么的都不缺，还是特供的，于是李爱国就用些猪肉细粮啥的跟人家换，这当兵的也是人，家里那也有人，可不也乐得跟李爱国换呢嘛。毕竟这年头细粮和肉可真是好东西，有时候用票也不一定买得到呢。 所以说啊，如今李爱国对那些要来的知青，那是一点都不怕了。咱们可是上面指定的蔬菜供应，谁敢眼红？！ 当然了，这李家庄的生活水平，也就更好了。 “所以说，这些布都是用票买的？！”孟康安惊讶道。 “可不是嘛，”胡老太道，“当兵的那些布票都是特供的，人家也不多，刚好够做一个书包的。”所以她就给孟修做上了，当然了，他们现在也是没有布票做衣服了。 “所以我才说嘛，”胡老太翻了个白眼，“有啥缺的就跟我说，爱国差不多都能给你倒腾来。” “奥，”孟康安愣愣的点头，“知道了。”转身准备回去了。 “哎，”胡老太赶紧又把他给叫住，顺势把两本有些旧的书给塞书包里，“小修的书，小修的书你还没拿呢。”怎么丢三落四的呢。 “奥。” 孟康安受到的震惊感觉有点大，这李家庄的生活何止是不错，简直就是人间天堂了好嘛。怪不得以前团长总是和他们吹，说他们李家庄咋样咋样，是个风水宝地啥的，以前他还不信呢，毕竟“谁不说咱家乡好啊”，如今这么一寻思，可不就是个人间福地！不缺吃，如今也快要不缺穿了，这整个华国能有几个这样的地方呢。 等回到家，孟康安把书包往炕上一扔，道：“给，这是你李奶奶给你缝的书包，里头装的就是你上学要用的书。” 孟修赶紧把书包抱了怀里，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竟然还是新的？！”而且还是军绿色的呢。 这年头的人对军绿色有一种莫名的情怀，即使是只有八岁的小屁孩儿也不例外。军绿色，拿现代的话儿来说，就是流行，就是时尚，没见那些当兵的一个个的都昂首挺胸、自信的很嘛。就连那些红卫兵都为有一身军绿色的衣服而沾沾自喜呢，恨不能连睡觉都穿身上。 所以说，可想而知，孟修的这个军绿色的书包要是背出去之后，周围的人会是个什么反应。绝对眼珠子都要黏在上面了好嘛。 当然了，肉肉是个例外。所以，当第二天孟修背着新书包从家里来到李爱国家的时候，肉肉也只是多看了他一眼，也没啥特别的反应。 她早就知道奶奶缝的那个军绿色的书包是给孟修的，这要是普通小孩子，少不得得哭闹上一番，让家里大人也给做一个新的、一模一样的才好。可肉肉毕竟是一个经历过现代眼光洗礼的小朋友啦，她还真没觉得军绿色到底有啥好看的，也没那个革命情怀觉得这样很热血。 她觉得老妈给她用碎布头拼接起来的，带着点乞丐风的单肩包，就挺好的。比那烂大街的灰的绿的什么的，可是强多了。毕竟这个书包可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就跟现代的限量版包包差不多呢。 “走了，孟修，”肉肉跟孟修打招呼道，“你坐车子后面，抱着点我爸的腰，别摔下去。”前面可是肉肉的专属位置，她才不让呢。 “知道了，”孟修以前可是坐过自行车的，知道坐了后面该注意哪些事儿，“还得把腿往外撇撇呢。”不然容易被自行车轮里的法条别着脚呢。 “看来你都知道，”肉肉点头，“那我也就不多说了。” 等李爱国也吃好了饭过来，就见两小规规矩矩的站在自行车旁，安静乖巧极了。 今天李爱国可是特意跟城里打了招呼，要送肉肉和孟修去上学的。以前他开拖拉机送菜的时候顺便也送着肉肉，可今天就不行了，孟修可是第一次上学，他得去学校里看着点，也免得孟修不适应啥的。 好吧，其实主要是为了别让熊孩子们给欺负了。毕竟孟修长得虽然俊俏，也来李家庄养了几天，但跟农村的孩子一比，实在是有些瘦小了。 这农村孩子打小儿就是打架惯了的，看他闺女这么厉害，还有那不服气的小屁孩来挑战他闺女呢。就孟修这弱鸡样儿，还不是本地人，怕是得被那些孩子们给欺负惨了。虽说有肉肉看着，可他这心里头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叔把孩子交给他，就是对他放心，那他就得干点让叔放心的事儿不是。 所以说，这第一天，无论如何他都要跟着瞧瞧的。当然了，还得跟老师打声招呼，多关照点啥的，这个基本上就是当家长的都会干的事儿了。 到了学校，李爱国先去把车停好，领着两小只就先往校长办公室去了。 校长那会儿也来了，正抹桌子呢，见进来的李爱国手里牵着两个孩子，明白了，赶紧把手上的抹布就放下了，道：“你是李爱国吧，上面都跟我说了，这个小男孩儿就是来插班的学生？” “校长好，我就是李爱国，”李爱国赶紧伸出手跟校长紧紧握住了，“这孩子叫孟修，就是您说的那个来插班的学生。” “快坐，”校长被李爱国紧紧的握着手，有点不好意思了，把头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望，“先坐下再说。”这家长还挺热情的哈。 等这两人手松开了，两边人也都坐下了，校长这才道：“这孩子的情况我都知道了，按照你强烈的要求，可以让这孩子和李洪雪一个班。但是情况你也知道，毕业证书我们这里是不会给的。”先事先说好，也免得将来这家长又后悔啥的，毕竟这事儿政策上不允许。 “这些我都知道，”李爱国早就全都打探好了的，“他家里的人也是同意了的。这不，今天赶紧就过来了嘛。” “那行，先把学费交上，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得嘞，听您的。” 整个小镇上的孩子都是在这里上小学的，再加上当地的政府对小学这块儿还挺重视的，所以当地的小学，老师什么的都不缺，盖得也都是一排排的将近三米高的青砖大瓦房，真可谓是师资力量雄厚了。 有这么好的条件，这也导致每个村里办的小学基本上都解散了。孩子们都跑这儿上学来了，那还办个屁啊。所以啊，这小学的校长可是真·校长，平日里也是有一大堆的事儿要忙呢。 人家忙，所以把李爱国他们领进教室，再跟班主任说上几句之后，校长该干嘛干嘛去了。 李爱国还以为第一次上学，孟修还不得紧张激动啥的，结果人家淡定很，轻轻松松的搞定老师的提问，被老师安排在肉肉前桌去了。 肉肉个子高，坐在中间倒数第一排。她前面那个位置的小孩正好转学了，可不就把孟修给安排那里了嘛，甚至连李爱国多嘴上一句都不用了，巧得很。 李爱国在外面整整看了一堂课的功夫，见孟修认认真真的听老师讲课，下课了没什么熊孩子来招惹他，顶多也就是一群小女生围着他叽叽喳喳罢了，这才放心了。 嘿，这小子还挺受女孩子欢迎的嘛，大概是因为他那张脸？！ 李爱国摸了摸自己胡子拉碴的一张脸，心里暗想道，今个儿胡子长得有点长了，是得刮刮啦。 平安无事的度过一个上午，李爱国就把俩孩子给接回去了。 路上，李爱国对孟修道：“小修啊，在学校有啥不适应的一定要跟叔说，知道不？！” “哦。”孟修点头，又想李爱国正骑车呢，看不见，赶紧应了一声，“知道了。” “要是有谁欺负你，你就赶紧找肉肉，”李爱国可是知道，要是被欺负就找老师告状可是不受欢迎的，“肉肉可厉害了，谁都欺负不了。”他这可是实话啊。 “知道了，”孟修瞪大了眼睛，想到肉肉轻轻松松的就能踹断一棵碗口粗的小树，小声感慨了一句，“确实没人能欺负得了她。”接着又似乎想到什么，脸悄悄的红了。 “有事儿就找我，”肉肉无所谓的点头，“能欺负我的人还没出生呢。”她不欺负别人，别人就得烧高香了。 “嗯。”孟修重重的点头，星星眼的看着自家的---媳妇。 没错，自从肉肉亲了他之后，孟修就认定了，将来他一定要娶肉肉，让肉肉做他的媳妇。 肉肉可是亲了他的，要是他不娶她，将来肉肉可就嫁不出去了。当然了，这件事儿孟修谁都没说，就连对孟康安都是保密的，只是心里一个劲儿的认定了，肉肉就是她媳妇。 书上可都说了，女孩子脸皮薄的很，是不会承认喜欢别人的。肉肉一定是喜欢（并不是）他了，这才趁他落水昏迷的时候偷亲他的。 既然她这么喜欢他，那他就勉为其难的也喜欢她，将来让她做他的媳妇好了。反正他总是要娶媳妇的，与其跟书上说的被家长逼着成亲，那还不如娶肉肉呢，至少他还知道肉肉长得漂亮不是。 所以说，孟康安同志，你到底是都给你孙子看了哪些书啊，您孙子都长歪了！！ 第44章 孟修上学的事儿, 平平静静的，也没惊动太多人, 连在李家庄水花都没掀起一朵。 而入了深秋，萝卜白菜都收了的时候, 城里的第二批知青也终于来了。 也不知道上面是个什么打算，分来李家庄的竟然还是两男两女, 即使李爱国心里有些犯嘀咕, 可还是老老实实的准备用牛车把人给接回来。 到镇上接人的时候，看到那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李爱国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了出来。 “叔？！”李爱国惊叫, “还真是你啊。”语气说不出的惊讶和感慨。 “可不就是我呢嘛，”被李爱国叫“叔”的人穿着一身灰色的褂子，风尘仆仆的, 无奈的叹着气道，“我这是被上面清算了，迫不得已，回来避避。” “可您也知道我妈那脾气，”李爱国这说这里，缩了下肩膀, “怕是能把您给撵出去。”毕竟他这叔做出来的事儿确实是不光彩, 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还有啊, 说是避避，怕是跟孟康安一样，被红卫兵给打倒了吧, 毕竟他有那么个婆娘。 “大嫂这脾气，这么多年就没变过，”叔感慨的笑了笑，“回去我认打认罚，再不敢不听她的啦。”说着说着，没忍住，还是流了泪。 “叔，你快别这样儿，”李爱国赶紧安慰道，“这事儿都这么多年了，我妈这有多大的气也得消了，看您吃了那么多苦，没准儿只剩下心疼了呢。”虽然吧，他自己都有点不信。 “大嫂的脾气我知道，”叔擦了擦泪，哽咽道，“我回来就没打算能逃过大嫂的门头。”连挨打的准备都做好了。 “快先别说了，”李爱国叹了口气，道，“先回家吧。” “回家啊，中，回家吧。” 接上知青，李爱国几个回村去里。这一路上李爱国心里乱糟糟的，连观察这几个知青都顾不得了，就怕老娘知道她这叔回来了再把他给打出去，这可就真是要人命啦。 进了村子，把人先往公社里头一放，李爱国也没顾得上安排事儿啥的，先撒丫子跑回家去了。他得先给老娘打打预防针，不然这老娘脾气一上来，到时候可就真的收不了场了。 第29节 屋里头胡老太正给肉□□棉袄呢，李爱国就风风火火的进来了。 “咋了，跟狗撵了似得！”胡老太没好气道，“这么大个人了，就不能稳重点啊。”也不怪她老是不放心了。 李爱国一屁股坐了炕上，等把气给捋顺了，这次转头看向胡老太，小心着道：“娘啊，还记得我叔不？” “你叔，你哪个叔啊，”胡老太继续缝手上的棉袄，“你的叔多了去了，我还能都记住啊。”她可没那么好的脑子。 “就是隔房的那个三叔，”李爱国下意识的把喘气的声音放轻了些，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一声一声，扑通扑通的，“李立强，跟着我爹打鬼子的那个。” “他啊，”胡老太一口咬掉线头，抬头看向李爱国，“做鬼我都忘不了呢。”眼睛眯着，语气阴森森的。 “嘿嘿，”李爱国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不敢试探了，直接道，“他回来了。”得了，早死早超生吧。 “哦，回来了啊，”胡老太神色淡淡的，“就让他住公社里头吧，他家里的人怕也是不愿意跟他住一块儿呢。” “哎，”这就得了，李爱国傻眼了，他担心了半天的狂风暴雨呢，“娘，这就没了？”当初不是还说再见到他就打断他的狗腿嘛，难道是忘了。可见娘那阴森的样子，不像是没记住啊。 “怎么，还想让我欢迎咋地，”胡老太瞪起了眼睛，“闲着没事儿就撇大粪去，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李爱国赶紧从炕上下来，离胡老太远了点，心里这才踏实了。小心试探着问，“那我这就去安排？” “滚犊子。” 李爱国赶紧脚底抹油的滚了，这老娘连东北话都飚出来了，可见是气的狠了，他这要是再待下去，搞不好就被他那叔给连累了。 等李爱国没影了，胡老太神色平静的继续手上的活计，一不小心的，竟然被针给扎了一下。 胡老太怔怔的看着手指头上的小血珠，心思啥的，却是飘远了。 老爷子李立律立了大功，当了大官，这将来可是要搬到城里去的。跟老爷子李立律一样的，这李家庄里头还有一个，就是那隔房的老三李立强了。 李立强的爷爷跟李立律是同一个，说白了，他们俩就是隔房的堂兄弟。这李立律参军回来之后，李立强也跟着去了，这小子也是个有能耐的，在战场上一来二去的，竟然也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还幸运的要搬到申市去了。 这事情坏也就坏在这上头。李立强在参军之前可是就娶了老婆生了孩子的，可是建国之后这些都是不被承认的，干部们都追求自由恋爱，一个个的竟然都不顾农村生了娃的婆娘，开始在城里找上美娇娘了。 李立强也没有例外，跟大多数干部一样，他看上的也是一个比他小了十几岁的资本主义娇小姐。那城里的小姐多漂亮啊，细皮嫩肉的，家里的黄脸婆连人家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对比这么明显，李立强一点都没有犹豫的就把糟糠之妻给下堂了。 不对，还算不上是下堂呢，因为他们的婚姻按照国家的法律是不作数的，所以，李立强确实有自由追求别人的权利，而他，按照这个说法，也确实是单身。 那个年代，干部们另娶几乎已经成了一种风气，他们带出去应酬的夫人，几乎没有一个是原配。家里给他们养着孩子伺候公婆的媳妇被嫌弃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还算是有点良心的会多给点钱把媳妇打发了、把孩子接过来，这要是良心坏透了的，连面都不会再见了，干脆就不承认有这么个人。 李立强还算是有点良心，因为他回来之后主动把事儿都交代了，还给了他媳妇一笔厚厚的钱，劝她改嫁，孩子也由他自己来养。 胡老太跟李立强的媳妇崔梅花相处的很好，听到这事儿的时候，肺都差点没气炸了。 这崔梅花老实本分，李立强不在的时候，那是一边伺候公婆一边养着孩子。就这还不算，每当胡老太卫军的时候那也是第一个跟着捐粮食的，想当年那也是叫得出名号的红嫂。 人家崔梅花到底是哪点叫你瞧不上眼了，啊！不就是长得比人家城里的小姐黑了点、皮肤比人家粗了点嘛。说对人家没有感情，那当年你舔着个脸上门求亲的时候咋不这样儿说呢。奥，等人家人老珠黄了，把你爹娘也伺候走了，大半辈子的功夫都耗你身上了，你回头来了一句“没有感情”，用一点子钱就想把人给打发了。而且竟然还想着把人家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也给带走，你脸这么大，咋不上天呢？！ 胡老太真是被李立强给恶心坏了，这上了一趟城里，就不是农村人啦？要她说啊，他李立强脱了那身皮，还不如村里种地的呢。种地的起码知道心疼自己婆娘，像他这样狼心狗肺、没良心的，谁看上他那才是瞎了眼呢。 胡老太当初为了这事儿，苦苦的劝了李立强整整一个月，可人家就是咬死了，坚决不要崔梅花了。说实在的，胡老太还是想让这两个人和好的，毕竟那句老话说的话，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可是这牛不喝水，强按不了头啊。 在崔梅花的泪眼下，这事儿就过去了。当然，结果就是这两人到最后也没和好。崔梅花收下了那笔钱，也把儿子留下了，当然她也没再找一个，就留了李家庄里了。 这种事儿，从来都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抛妻弃子、停妻另娶，这两样儿李立强可都占了，当时在整个李家庄都闹得沸沸扬扬的。到最后胡老太也不太想管了，毕竟自家老头子说的也对，这种事儿啊，从来都是两个人解决，别人都是插不进去的。 不过胡老太也是放下狠话了，不准李立强再回这个村，要不然以后被她给撞见了，她一定要打断他的腿。 这李立强又回来了，以他如今的年纪，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不可能是独自一人回来看看的，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跟孟康安一样，他也被打倒了。 如今想想，胡老太也觉得自己当时有点太较劲儿了。为什么呢，大概是她这心里头也是害怕的吧，害怕那糟老头子跟李立强一个样儿，不要他们娘俩了。 如今年纪大了，现在想想倒是有点好笑了。这人啊，只要还活着，那就还有个盼头。既然人家正主都不在意了，那她还去较哪门子劲儿啊，显得她多厉害似得。只要他们两个都好好的，这就行了。 李立强是犯了错，可胡老太也不想让他在城里被人欺负了之后，回到村里还被人指点。毕竟啊，他也为这个国家流过血、出过力啊，本质上来说，李立强这人，他不坏啊。 算了，就当没听到这消息吧。 胡老太想了一会儿，低下头又继续给肉□□棉袄了。这冬天可是快要来了，得快点给肉肉把棉袄给做出来呢。 第45章 李爱国最终还是按照胡老太的吩咐, 把李立强安排进了公社。就像是胡老太说的，毕竟如今那一家子不一定愿意让李立强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再说了, 你这回来也没提前打声招呼啥的，如今人家肯定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就如今这么个状况, 李爱国已经可以预见了，这几个人要是撞上了, 肯定又是一场好戏。 这叔可是有老婆的人, 可如今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稍微寻思寻思, 也就差不多知道这是咋回事儿了！ 解决完李立强的问题, 这回可就轮到这几个知青了。 怎么说呢，李爱国也就耽误这一会儿的功夫，满打满算的也不会超过三十分钟, 可这几个知青的脸上就满脸的不耐烦了。 这事儿吧，李爱国也是有错，可你这刚来就摆脸色给生产队长看，这不是没礼貌，那就是没脑子。在李爱国看来，这几个知青就是没脑子的, 这刚来第一天就把情绪这么明显的摆了脸上, 可见是没在社会上混过的。 这李爱国要是个小心眼的, 说给他们穿小鞋儿就跟玩似得，一句话就能整的他们有苦说不出。不过他们这么明显的把不耐烦的心思给挂了脸上，李爱国倒是放了一大半的心, 因为明显这几个就是个愣头青、直心眼。 这心眼儿直好啊，有什么说什么，起码不会跟村里那个袁洪米似得，面儿上笑眯眯的，背后里冷不丁的就捅你一刀子。只要这几个知青心眼一直都这么直下去，李爱国那可就放了大心啦。 这心情一好，脸上的笑容也就越发真实了些，李爱国笑眯眯的说道：“这个冬天你们就先住了公社里。”等开了春儿，那两个大小伙子说什么也得给人家把房子给盖起来。 他们这儿从来都是开了春儿，地上的冻土化了这才盖房子的。胡老太出的主意倒是不错，李爱国和村民们商量着也都同意了，就是他们来的时间不够凑巧。这看着秋高气爽的，地里的庄稼也都收好了，庄稼汉子都有个闲工夫了，是个好时候盖房子，可这跟他们这儿的习俗不搭。 这春天盖房子，几乎成了他们这儿的惯例。就算是今天屋子倒了没地儿睡了，那也得等到春天来了才能另盖。这习俗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传下来的，反正整个镇上的人家都是这么干的，没得李家庄为了这几个知青，就去打破这个习俗。 于是这几个知青再加上李立强和孟康安爷俩，正好把公社除了正中间开会的屋子都给占了，公社还真是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当然了，因为如今这公社里头又住进了黄花大闺女，为了避嫌，以后村里头怕是也不会进公社去开会了，毕竟这对姑娘家的名声不好。虽然他们是庄户人家，可对这个还是很讲究的。 什么人的门能进，什么人的门不能进，他们心里可是明白的很呢。 安排好这些人，李家庄的日子还是该咋过咋过。 当然了，也不得不说这一批来的知青还都挺幸运的。这头一批知青来李家庄的时候可是开春，那时候地里忙活的很，知青几乎是刚一到村里就开始下地干活了，连个适应期啥的都没有。而这几个知青来的时候是深秋，基本上地里的活儿都忙完了，于是就有那么点儿无所事事了。 而就是这几天的功夫，胡老太春天种的大葱也终于长好了。 对于一个山东人来说，大葱和大蒜几乎是必不可少的东西。这里的大葱可真真正正的不辜负大葱这个称呼，肉肉如今可都八岁一米多的人啦，可跟把叶子也都算上的大葱比，那也是不够高的。 虽说肉肉前世也是个山东人，可肉肉发誓，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葱，而且还又粗又直的，那葱白的口径几乎都有她手脖子那么粗啦，这是人吃的葱吗？！ “奶奶，这葱能吃吗，”肉肉充分发挥不懂就问的精神，虚心问道，“怎么以前咱们家没种过呢？”以前种的那些葱也没有这么夸张啊。 “这葱可是今年你爸特地找人弄来的品种，”胡老太一边仔细小心的把葱从土里拔出来，一边回答肉肉的问题，“这葱啊，可是章丘那边的品种，咱们这儿还没种过呢。今年要是咱们家种的好，吃的也满意，奶奶就留好种，来年大家伙儿都种。”不过看来他们那地儿的葱在他们这儿长的也挺好的，不输当地的那些大葱了。怕是来年村里都得种上点了。 这山东的大葱都挺抗旱的，对水的要求也就没那么高。胡老太在院子墙根边上种上了一圈，闲着没事儿时候就浇浇水，再往上边埋埋土。这过了一个夏天，葱就长成如今这样儿了。 “这人当然是能吃了，”不能吃她还种了干啥，占地方啊，胡老太回头，摸了摸肉肉的小脑袋，“正好今天奶奶就给你露一手，做扬子饼给肉肉吃。” “真的？”肉肉可喜欢吃扬子饼了，可这东西就算是他们家奶奶也是很少做的，毕竟这东西不说里面的葱得用多少，家里是否舍得，就说这扬子饼的皮儿可都得用白面儿才好吃，即使他们家里不缺粮食，可也禁不住肉肉的大肚子啊，而且做这东西费的功夫可是不小呢，说白了就是一句话，麻烦，“奶奶做上两锅吧，不然我怕不够吃的。”如今家里还要给孟修爷俩做饭呢。 “行，就听肉肉的，”胡老太用干扁柔韧的苇草把大葱一捆一捆的捆好，把其中一把扛了肩膀上，“奶奶这就回去做。”仔细这么一想，家里还真是好久都没吃这东西了。 “对了，”胡老太脚步一顿，对肉肉道，“肉肉啊，从那边拿一捆大葱，给你三奶奶送过去。”他们家今年可是没有种呢。 “哎，知道了。” 肉肉抱着大葱正要往孙玉秀家去呢，刚出家门口，就见孟修傻愣愣的站了路边上，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傻笑的，嘴上还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在想啥呢。 肉肉出于友好共处的原则，主动打招呼了，“孟修，今天晚上奶奶做扬子饼，早点过来吃饭啊。”一边说着话，一边还空出一只手来拍了拍孟修的肩膀，一副大人关照小孩儿的架势。 “知道了，”孟修正想找肉肉玩呢，脑海中还没想出具体的策略呢，肉肉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了，难免有点喜出望外的感觉，又见肉肉怀里抱着大葱，询问道，“肉肉，你这是上哪儿去？”对扬子饼什么的倒是不太在意。 “去三奶奶家送大葱，”肉肉一脸正经的回答，然后装出一副关照后辈的样子，道，“孟修啊，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都作完了吗？” “作完了，”孟修更激动了，肉肉这是关心他吧，“我跟你一块儿去吧。”最好送完葱之后还能一块儿什么的。 “那老师讲的你都听明白了吗，”肉肉无视掉孟修的热心，自顾自的接着询问道，“要是有不会的可一定要来找我啊，我一定会多辅导辅导你的。”笑话，这要是两个人一块儿去给三奶奶送葱，就三奶奶那性子，第二天还不得传到奶奶耳朵里啊。 这可是奶奶交给她的第一个要自己一人独立完成的任务呢。没准儿奶奶会觉得，送个葱都要别人陪着，肉肉办事儿能力不咋地呢，她可不想被奶奶看扁啦。 “都听懂了，”孟修还没弄明白肉肉的意思呢，一个劲儿的点头道，“肉肉，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这小屁孩儿还挺执拗的哈，肉肉眼珠儿一转，顿时又有了主意，“那你先预习下一节课的内容吧，回来我再给你讲讲。”这会儿能把他给打发了吧。 “那也行，”孟修为难的点了点头。一边是肉肉的吩咐，一边是跟肉肉一块儿出去，孟修觉得，还是听肉肉的话比较好，毕竟书上可都说了，女孩子喜欢尊重她们意见的男人呢，孟修觉得他已经是一个男子汉了，得尊重肉肉的意见。这么一想，孟修心里那点犹豫顿时就拍拍翅膀彻底飞走啦，拍着胸脯保证道：“肉肉，我等你回来。” 怎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肉肉心里吐槽了一句，挥了挥手，速度离开了。 感觉最近这小子老是粘着她，是她的错觉吗？！ “奶奶，我给你送葱来了，”来到孙玉秀家门口，肉肉还没进去呢，就先喊上了，“我们家今年种的大葱呢。” 奶奶以前可是教过她的，进别人家家里，得在院子里就跟人家打好招呼，等人家出声同意了，才能进去呢。 虽说吧，这个礼仪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陌生人或者是客人家里头，三奶奶正好不在这个范围内。可是肉肉觉得吧，她得练练手啥的，以后才能熟练不是？！ “是肉肉啊，”孙玉秀正在灶房里忙着做饭呢，一听这声音，就赶紧出来了，“哎呦，快把葱放地上，累着你咋办？！”这会子被肉肉抱着葱站那儿的视觉一冲击，连肉肉力气大的事儿都忘了，只顾着心疼肉肉了。 只怪怪这葱长的实在是太高了，光是葱白就到了肉肉腰以上的位置。肉肉抱着葱，简直就像是蚂蚁背着大象似得。虽说有那么点夸张，可谁让肉肉比起那一捆子大葱，长的实在是纤细娇小了些呢。 不过等孙玉秀这话一说出口，回过神来，她就知道这是白担心了。就她这孙女的力气，要是这么点葱就能把她给累着了，那也就称不上是天生神力了。 这心一放下来，就有那心思去打量肉肉怀里的大葱了，孙玉秀这会儿又吃惊了，“这葱咋这么大呢？”他们这儿的葱能长这么大？！ “奶奶说是章丘那边的品种呢，”肉肉一边说着话，一边进屋，“等来年没准儿村里都是要种的。”说完话，正好也进了灶房，顺势就把葱给放地上了，“三奶奶，今天奶奶说做扬子饼给我吃呢，我就先回去了啊。” “那我就不留你吃饭了，”家里的东西可不是比不上扬子饼嘛，孙玉秀拿不出更好的东西，也就不客气了，道，“快回去吧。”反正他们两家也就几步路的事儿，有什么事儿她再过去问问嫂子就是了。 不过这葱可真大啊！ 肉肉颠颠的回家去了。今天可是要吃扬子饼了呢，想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第46章 肉肉用胳膊撑着腮, 百无聊赖的听数学老师讲1x1=1的问题。正无聊的有些打哈欠呢，前面的孟修竟然趁老师不注意, 一个回头，猛地就把一本作业本给扔了过来。 肉肉还没回过神来呢, 孟修又以顺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身子给转回去了。 肉肉闷闷的想，难道她遇到的是传纸条的升级版, 传作业本？！ 也对哈, 这时候本子可是很珍贵的东西呢，谁又舍得拿来撕成条状乱扔呢, 这不是浪费呢嘛, 要是被家长检查时发现了，搞不好还得拿着棉槐条子追出二里地去。 而这时候的老师也从来都不用学生把本子纸撕下来交作业的，都是课代表什么的一本一本的收上来, 批完了再发下去。有那节省的，用铅笔写完正反两面之后，再用橡皮橡了去，接着当成新本子用，老师一般也不会多说什么。 毕竟都是农村地区的孩子，条件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有学上就不错了。这时候可还有不少家里人不准孩子出来上学的, 一是舍不得学费啥的, 也觉得学了这些东西没用，有不了大出息，毕竟大学啥的, 可不是想上就上的；二嘛，就是农村这地方，即使政府大力提倡男女平等，那女孩子在家里的地位也是比男孩子要低上一头的，所以家里孩子多、负担重的，女孩子一般就捞不着出来上学啦。 有那用纸订成作业本的人，一般家里条件都还算是好的。而孟修的作业本就是胡老太专门从供销社里头买的大白纸，然后用针线缝起来的。 这会儿孟修把本子传了过来，肉肉觉得吧，就跟现代的传纸条是一个意思，就是孟修不舍得撕本子，所以干脆就把整本作业本递过来啦。 第30节 肉肉心里头还有点小激动呢，终于有人给她传纸条啦！正要打开本子看看这孟修到底传过来什么话呢，突然一个小胖子就站起来了。 那小胖子穿着一身干净整齐的灰色衣裳，手举的高高的，大声对着数学老师喊道：“老师，李洪雪不认真听课，传本子玩呢。”说完这话，转过头得意洋洋的看着肉肉，眼里满是挑衅的意味儿。 肉肉这个班的数学老师是一个中年妇女，正一心一意的往黑板上抄题呢，小胖子突然喊了这么一嗓子，先是把她给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这心里也只剩下恼火儿了。 就见她腾腾腾的从前面黑板上下来，怒气冲冲的就朝着肉肉那边过去了。 “李洪雪同学，这是怎么回事儿，”数学老师拿起肉肉桌上的本子，看都没看就举了起来，两边的颧骨颤啊颤的，感觉都要从皮下面突出来了，声音尖细刺耳，语调高昂，“你父母花钱让你来上学就是为了让你干这个的，你给我站起来。”说到最后，颇有些色厉内苒的样子了。 肉肉无奈的叹了口气，慢吞吞的从板凳上站了起来，没想到竟然被总是莫名看她不顺眼的数学老师抓到小辫子了，而且还是人赃俱全的那种。想到这里，肉肉犀利的看了小胖子一眼，把小胖子看的下意识的抖了抖，这才满意的移开了视线。 “报告老师，”肉肉十分认真的解释，看起来真是正经极了，“我爸妈让我来上学当然是为了让我有出息了，当然了，我目前也在像总理同志学习，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说到最后那句，肉肉那叫一个气势十足，简直让人都要以为她说的都是真的啦。 “你认真学习？那这本子是怎么回事儿，”数学老师根本就没有被肉肉这慷慨激昂的发言给感动到，紧紧的抓住传本子这事儿不放，“你就是这么学习的？！” “报告老师，”肉肉当然是不甘示弱了，“我每次考试都得满分。”言下之意，她真的是有好好上课，虽然其实她还真觉得挺无聊的。 “这也不是你上课传本子的理由！”数学老师还要继续教育肉肉呢，孟修猛地站起来了，大声喊道，“报告老师，本子是我传给李洪雪同学的，要怪就怪我吧。”不要再说他媳妇了。 “我没说你呢，你倒先站起来逞英雄了，”数学老师一脸的不屑，嗓音更加尖细刺耳了，“你一个资本主义反动派的孙子，校长能准许你来听课就不错了，竟然当着全班人的面儿就敢教坏班上的好同学，你倒是真敢说出这话啊！” “老师，”肉肉原本懒洋洋的姿态顿时就不见了，身子前倾，站的笔直，手下意识的就捏住了桌子的一角，“适可而止啊。” 咔嚓一声，这是桌子被捏断的声音，在这切切嘈嘈的教室里，即使别的学生还在小声的嘀嘀咕咕、幸灾乐祸，可这声音是如此的清晰明确，以至于整个教室里的人全都听到了。 教室里明显的安静了一瞬，那一瞬，落针可闻！ 数学老师这才想起肉肉是个天生神力的，听到这声音，身子下意识的哆嗦了下。等回过神来，明白肉肉不敢对她怎么样，顿时就觉得在学生们面前丢脸了，就把肉肉给迁怒上了。 “你们两个，给我滚出去，这节课你们也不用听了，”数学老师把本子重重的摔在肉肉面前，瞪着眼睛，指着教室外道，“现在就给我出去！”可能是被惊之后又气的狠了，喘气喘的实在是厉害，肉肉都能清晰的听到了。 “那好吧，”肉肉无所谓的耸耸肩，一把把孟修拽住，当着数学老师的面儿道，“回头我再给你补课。”说完这话，当着数学老师的面儿，大摇大摆的拉着孟修出去了。 等到了外面，肉肉倒是有些后悔了。倒不为别的，就是这数学老师会不会叫家长啊？她可不想让家里人因为这事儿跑学校里来丢脸呢。 肉肉正懊恼着呢，就见孟修低着头，耷拉着脑袋，肩膀一耸一耸的，跟哭了似得。 肉肉顿时就麻了爪、不知所措了。哎呦外，她可没想惹哭他啊，这好好的哭什么啊？！ “喂，”肉肉慢吞吞的朝孟修靠近了些，绷着个包子脸，恶声恶气道，“数学老师说的那些，你就当没听到，知道了没？！”虽说把自己的声音变粗了些，可还是有些奶声奶气的，又见孟修还是低着个头，对她这话根本就没个反应，顿时就彻底慌乱了，难道他这是为了牵连道她内疚，“那什么，这事儿是我不对，数学老师早就看我不顺眼了，真的，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肉肉把锅全都往身上背，就差举手保证发誓了，孟修这才抬起了头。肉肉一看，喝，这臭小子刚刚根本就没哭，而是抖着个肩膀在笑呢，两个小酒窝印在脸上，眼泪都快出来了好嘛。 肉肉刚想要发火，孟修就说话了。一把抓住肉肉的小手，孟修瞪着一双被水光浸染过的、亮晶晶的大眼睛，萌萌哒说道：“肉肉，你对我真好。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说道这里，眼睛里倒是流露出一点点内疚的情绪出来了。 看在孟修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肉肉决定还是不跟他计较了。她才不会承认，刚才那一瞬间她被萌到了呢。假模假样的用手捂着嘴咳嗽了一声，肉肉拍了拍孟修的小肩膀，一副大姐大的架势道：“好吧，那这次我就原谅你了，”虽然吧，其实好像她还真是被孟修给连累了，可肉肉根本就无所谓，“那什么，你传给我的本子上都写了些什么啊？” 解决完了这个问题，肉肉终于有空把这话儿给说出来了。这可是传纸条升级版啊，想想就激动好嘛。早知道她就把本子给带出来了，结果为了显示自己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当然了，那一瞬间她也有被气糊涂，只顾拉着孟修就出来了。那本子上的东西都还没来得及看呢！ 想想就后悔好嘛，这可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收到的小纸条呢，她当时怎么也得忍住了，先把内容看完再出来就好了！ “哦，你说那个啊，”孟修不好意思的扭了扭身子，唯唯诺诺道，“就是想问问你，昨天你怎么没有给我补习功课啊？”刚完饭就起身走了，都没看他一眼呢。 肉肉有点小失望，可能是觉得孟修传纸条就是为了这么件小事儿的缘故。不过见孟修红着张小脸，一脸期盼的望着自己，顿时就觉得又有点又满足了，理所当然道：“因为昨天很晚了，我要睡觉啊。” 她才不会点着煤油灯去学习呢。他们村可是没有扯上电的，这到了晚上，一般都是用煤油灯来照明。当然了，其实一般人家连煤油灯都是不用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说的就是这会儿李家庄村民们的生活呢。 这点煤油灯不得花钱啊，这家里要是没个读书的，干啥还点着个灯，花这个冤枉钱呢。基本上有事儿白天他们就做完了，到了晚上，直接上炕睡觉就行了。 肉肉家里倒是会在晚上点煤油灯，可是肉肉却是从来都不会在灯下看书写字的。她闲的啊，先不说本来这些知识她都是会的，就说老师布置的那点作业，她基本上也就花上十分钟的时间就做完了。 这时候的老师可不跟后世似得，恨不得布置上一大堆的作业，让学生瞪眼熬夜才肯干休。那本子和笔不得要钱啊，只要这个老师还算是了解点柴米油盐，就应该知道村民家里很少有晚上点灯的。所以老师布置的作业一般都会很少，其中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如今还小，正在长身体呢，用不着这么努力；而另一大部分原因呢，就是为了照顾家里条件不太好的同学，也好让他们家长少花几个钱，能省点是点的。 当然了，肉肉不在晚上看书的最大原因就是，她可不想将来带眼镜！前世她就是个戴眼镜的，很多事情都非常的不方便。这如今重来一回，她说什么也得把自己的眼睛给好好的保护好了，一定要拒绝眼镜！ 还有就是，如今这要是近视了，你连个眼镜都没地方配去！肉肉算是知道了，为什么说这个时代只要是带眼镜的都是有文化的有身份的人？！为啥的，因为这眼镜它不好配啊。这带上眼镜不仅仅是代表你读书多了眼睛不好使了，还有一个能够隐晦表达出来的事儿就是，这人啊，是个有地位的！ 眼镜这么不好配，你还能带上，可不就是个有本事的嘛。所以说啊，这时候可是没有人会嫌弃那些个戴眼镜的，毕竟人家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可比咱们这些无产阶级强多啦。 当然了，如今这个环境下倒是也有些不一定了，没准儿啊，那些戴眼镜的都被打倒了呢，毕竟谁让他们那么有“身份”呢！ “你以后晚上也不准看书学习啥的，”肉肉先是跟孟修好好普及了一番眼睛近视的坏处，这才道，“这点着灯看出对眼睛不好，将来都没地方配眼镜！”她可不是危言耸听哈，这也是为了孟修好呢，难道还要让她承认她在吃完饭后早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不成？！好吧，其实这事儿她还真没与放在心上，当时就是为了先把孟修给打发走呢，这会儿这么一想，倒是有点理亏呢。 肉肉是谁啊，这事儿能这么说出来吗？当然是不能啊，“我这可是为了你好啊，以后晚上就不用找我补课啦。”嘿嘿，这样儿连晚上的时间都能省出来呢。 “哦，这样儿啊，”孟修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肉肉说得对，那我就听肉肉的，”反正肉肉这么喜欢他，肯定不会骗他的，“以后放学我跟你直接回家好不好，咱们在一块写作业，你也能帮我补习功课呢。”这样就可以跟肉肉多待会儿了。 “以后在学校里不准叫我小名儿，”肉肉先是纠正了孟修对她的称呼，这才点头道，“可以。”反正她也无所谓，就当多了一个小伙伴儿就是了。 “太好了，”孟修高兴的简直都要跳起来了，惹着激动道，“以后在学校里我再也不叫你小名儿了。”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可是，嘿嘿，可以在村里叫嘛。 “哎，”肉肉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事儿会不会传到奶奶耳朵里去？”像她堂堂五尺小女子，竟然被老师罚站，还站在教室外面，她要是心理再脆弱点，这会儿早就哭出来了。 孟修这下也跟着担忧起来了，“那爷爷岂不是也会知道了？”他们会不会就不让他上学了？！想到这里，孟修原本还有点雀跃的心情顿时低沉了下去，小脑袋也低了下去。 “不要紧，”肉肉一拍孟修的肩膀，“这事儿我一人就担了，跟你没关系，”肉肉是知道孟修的特殊情况的，也不会让这事儿牵连道孟修头上，“只要让那个看见你传本子的小胖子闭嘴就行了！”说这句话时，肉肉杀气腾腾的，牙齿咬的吱吱作响。 “叮叮叮”，铃铛被敲动的声音响起，下课了。 数学老师从教室出来，见肉肉和孟修还老老实实的站在外边，扔给肉肉一个得意嚣张的眼神，趾高气昂的离开了。 肉肉就搞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数学老师总是看她不顺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呢，明明她之前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她的，也就更谈不上是的得罪她了。 要不是她总是莫名其妙的就擒着一点小事儿追着她不放，她也不至于总是在她的课上开小差、不拿她的课当回事儿啊。尊师重道，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虽说如今不讲究这一套，可是她从来都是默默的遵守、不敢对老师有一丝不敬，规规矩矩的做一个好学生的。 可这数学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干嘛老是盯着她呢。难道她跟他们家有仇？唔，要是这样儿的话，没道理奶奶会不知道啊，不然就奶奶的性子，早就闹着要给她调班了。所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搞不明白，真是莫名其妙！难道是更年期到了，正好又看她不顺眼？！她总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李洪雪，”孟修轻轻的推了推肉肉，“咱们快回教室去吧。”已经有不少人在看他们了呢，感觉略羞耻。 “看什么看，”肉肉抱着胳膊朝周围瞪了一圈，一脸的凶神恶煞，一副大姐大的架势，“都回去准备上课。”哼，敢看她的笑话，别忘了她可是学校里的老大呢。 对了，还有那个死胖子！ 想到这里，肉肉气势汹汹的就进教室去了。 “赵景亭，你胆子倒是不小啊，竟然还敢打我的小报告，”肉肉充分的利用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看着小胖子，“你不会以为我不敢收拾你吧。”说完这话儿，眼神朝自己课桌那边望了望，算是提醒小胖子，课桌的下场就在那儿摆着呢。 “我可是你表哥，”似乎这句话给了小胖子无限的勇气，小胖子终于不在肉肉面前打哆嗦了，“你要是敢打我，我就回家告诉奶奶，让奶奶收拾你。”怎么样，怕了吧，他可是知道，奶奶不喜欢肉肉呢。 “那等我先把你揍一顿再说吧，”肉肉一把拎起小胖子的衣领，“回去有本事就继续告状。”姥姥顶多也就敢说她几句，不痛不痒的，她根本就不在乎。 肉肉正要把小胖子拎出去揍一顿呢，语文老师，也就是班主任，进来了。然后，愣住了。 肉肉若无其事的放下手上的快要哭出来的小胖子，目不斜视的回道自己座位上去了。那啥，她可是好学生，优秀少先队员，才没有欺负同学呢。 对，没错，刚刚凶神恶煞的那个人才不是她呢。这人是谁啊，她好怕怕哦。 肉肉正心里默念着“那个人不是我，老师没有看到我”呢，班主任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恢复过来，语气严厉的喊道：“李洪雪同学，你跟我来一下。”说完这话，一转身，脚步匆匆的掉头就出去了。 看来这咒语没用啊，肉肉无视掉孟修担忧的小眼神，苦瓜脸跟在班主任后面进了办公室，心里无奈的想到。 “李洪雪同学，”班主任是个中年男人，国字脸，长得倒是挺威武的，一绷起脸来，一般小孩儿还真能被他给吓住喽，“你能给老师解释一下，刚刚是怎么回事儿吗？” 如果他的眼没花，他又没看错的话，那么刚刚他确实没有冤枉李洪雪同学，一向是老实乖巧好孩子形象的李洪雪，她就是在准备欺负同学！ “嘿嘿，”肉肉站在那里尴尬的笑了笑，这第一次准备在学校里来一场爱的教育就被老师给抓住，感觉自己有点背啊，心里这么想着，却不得不为自己低着头弱弱的辩解了一句，“他是我表哥，要威胁我呢。”她说的可是实话啊，就是删减了那么一点，也没错吧。 “这样啊，”班主任竟然还认真的想了想，“你平日里从来都没有欺负过同学，今天竟然主动动手了，看来也真的是憋得火气不小呢。” 肉肉还能说啥，沉默是金呗，反正都这样儿了啊。 “数学老师跟我反应，”班主任又接着问上了，“说你从来都不尊重她，今天更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儿威胁她，有这回事儿吗？” “冤枉啊，老师，”肉肉这次是真的感到要六月飘雪了，“我哪儿有威胁她啊。”不尊重倒是有点，威胁还真就谈不上了，顶多也就是武力威慑了一番，毕竟她可没有动手啊。 “那你那张桌子是怎么回事儿，”班主任继续仔细的询问，“桌子上少了一个角可总是真的。”他可都看见了。 “老师，你也是知道的，我力气有点大嘛，”肉肉有条不紊的为自己说明，“有时候力气控制不住，可不就是那样儿了嘛。”这也是实话，虽然当时她就是故意没控制的，嘿嘿。 “总之你也算是破坏公物了，”班主任对李洪雪还挺看重的，毕竟这孩子将来可是一个大学生啊，镇上可是都传遍了，这教出一个大学生，虽然他得不到什么好处，可他这面儿上也有光啊，可不能让这好苗子在他手里栽了，“今天回家时候跟家长说一声，有空儿过来一趟。” 这就是请家长的意思呗！ 肉肉有点不情愿，还想着抵抗一番，班主任一句“就这么定了”，成功的让肉肉无话可说了。 很好，活了两辈子，竟然第一次被请家长了，今天她出门的时候是不是没看黄历啊。。。 肉肉还真想对天大喊一声“我冤啊”，看看这会儿能不能降下雪来？！ 作者有话要说：　　肉肉童鞋：学校小霸王家里乖乖女 孟修童鞋：机灵可爱有点腹黑，目前正在争取做肉肉的腿部挂件 嘿嘿，今天可不是短小菌哦，这也算是两章了吧 第47章 中午, 李爱国照例骑着大金鹿来接肉肉放学回家。以前这个时候吧，虽说肉肉没有明显的表现出欢喜来, 可从来都是带着一身的轻松出校门的。可是今个儿，自家大闺女脸上的表情明显的就是不对劲儿啊。 李爱国摸着下巴, 琢磨了琢磨，还是决定别问了, 自家闺女愿意说就说, 不愿意说他就当没看见好了，毕竟他也没那个天分去当个知心人啥的。干脆回去的时候跟老娘提醒提醒得了, 反正老娘比他有这个能耐就是了。 心里想好了, 李爱国直接就往肉肉那边招了招手，“李洪雪，孟修, 人在这儿呢，快过来。”这孩子上学了，在外面也就不好叫小名儿了。 肉肉懒洋洋的朝李爱国看了一眼，跟在孟修后面慢吞吞的过去了。她到现在还没想好这事儿该怎么跟家里人说呢，感觉真是羞耻极了。欺负人被老师当场抓住什么的，想想就跟她乖巧的人设不符好嘛。当初她再忍忍就好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大不了以后放学路上找机会揍他一顿就是了。 不过, 老爸每次放学都来接她，她哪儿来的机会揍人啊。这么一想吧，她当初选择在学校里动手也算是合理的。当然了, 不被老师发现阻止什么的，那就更好了。 等到了李爱国停自行车的地方，肉肉脚步一顿，随后若无其事一脸轻松的就过去了。 真是的，她想这么多干嘛，回家直接找奶奶一说就是了。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嘛，丢脸就丢脸呗，反正被老师批评的也不会是她，别人笑话两句她又不会少块儿肉啥的。 “爸爸，咱们快回家吧，”肉肉想通了，脸色也就恢复自然了，“我饿了呢。”唔，今天早饭吃的不多，这会儿她还真有点饿了呢。 “行，那就回去。”李爱国见闺女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就更没问这事儿了，一把把肉肉抱起放了大梁的座位上了，又对孟修道，“小修还是坐后面。”倒是没有主动把孟修给抱上去。 在李爱国看来，这闺女就得娇养，男孩子糙养就得了。再加上他也没把孟修当外人，接着拿出对待自家儿子的架势来了。 还好孟修倒是没有觉得李爱国偏心啥的，毕竟在他心里媳妇可不就是用来疼的嘛。虽说如今疼媳妇的人不是他，可孟修心里也是高兴的。多一个人疼媳妇，那他媳妇的日子可不就过得更好嘛。 还别说，孟修小小年纪就已经初见精神的头脑了。 每天家里的人都是按点把饭给做好的，所以这一道家里头，肉肉只需要洗洗手就可以直接开饭了。 吃着手上的扬子饼，肉肉觉得吧，她还是等吃完饭再把这事儿给说出来吧，毕竟不能把家里人吃饭的心情给破坏了不是。嘿嘿，这么一想，她还真是贴心的很呢。 东面树林子头上有几十颗桑树，村里人都没有在意的。因为他们这儿又没有养蚕的，这东西也就没啥用处了。 肉肉知道了之后，高高兴兴的薅了一大把回来晒上了。她以前可是听电视上的那些专家说过呢，这桑树叶子有降压的保健效果。从树上采的桑树叶子洗干净了搁太阳底下一晒，干了的时候收起来，等用的时候就跟泡茶似得搁水里一泡，直接喝就行了。 这桑树叶子泡出来的茶竟然意外的口感还不错，并且因为少了茶的苦涩味儿，还很容易得到，再加上肉肉宣传的降压效果，李爱国一家子就把这东西当茶给喝上了。 这不，这刚吃完饭呢，胡老太就用开水泡了一大壶的桑叶茶，一人一杯的分下去。就跟开茶话会似得，一家人一边喝着茶，一边聊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儿，倒也是悠闲和乐的很。 第31节 心里犹豫了又犹豫，拖延了又拖延，肉肉见孟修都快要忍不住替她把这事儿给坦白了，这才慢吞吞的开口了。 “那啥，”即使肉肉自认为自己的脸皮有够厚，这会儿在一屋子人的注视下也有点hold不住了，迟疑着道，“今天老师跟我说，叫家长过来一趟。” 屋子里猛地就是一静，肉肉眼睛一闭，脸上带着可疑的红晕，干脆利落的全都交代了，“今天我跟数学老师作对，故意气她，不小心把桌子一角给捏碎了。” “我看班上一个小胖子不顺眼，想要教训教训他，正好被班主任给撞上了。” “所以，”说到这里，肉肉睁开眼睛，一脸无辜的看向胡老太，“老师就叫家长过去了。” 肉肉把孟修从这一系列的事件中都给摘了出去，因为孟修的情况实在是有些特殊，还是少掺和这些事儿为妙。再有就是，数学老师那些难听的话，没有必要再当着大人的面儿再说一遍，太伤人心了。 当然了，没也没有说出这小胖子就是老妈的侄子，也免得老妈瞎寻思啥的。 悄悄的递给孟修一个放心的眼神，肉肉彻底放开了，“就是这么回事儿。不过我可没有数学老师说的故意威胁她什么的，”明明就是她故意找她的麻烦嘛，“桌子确实是被我给捏坏了。”这个好像得赔偿来着，是照几倍价儿来着，她给忘了。 一屋子的人瞪起了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一向乖巧的肉肉竟然能做出在学校里破坏公物、欺负同学这样的事儿来，一时间竟然都没回过神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李洪礼。李洪礼大笑道：“肉肉，你可真厉害啊，你牛，你有本事！”一边说一边笑的，竟然还对肉肉竖起了大拇指以表达自己的钦佩之情。 他妹妹厉害啊，竟然把他想做又不敢做的事儿一天之内都给做了个遍。想当年他上学时候那叫一个战战兢兢的，连别人主动挑衅都不敢还手的，就怕被老师叫家长。可妹妹牛啊，竟然主动找起别人的麻烦来了，不愧是他李洪礼的妹妹。 “瞎说啥呢，”李洪礼这一嗓子倒是把胡老太给惊醒了，回过神来就是瞪了李洪礼一眼，“有你这么说你妹妹的。”还牛不牛的，这是夸奖人的话吗，她听着怎么就那么不得劲儿呢。 “肉肉不可能主动欺负别人，一定是别人招惹肉肉了，”胡老太自认很了解肉肉，主动替肉肉辩解了，“长这么大肉肉好是第一次主动揍人，可见是被别人欺负狠了。” “就是，”肉肉拼命的点头，“那小胖子打我小报告，害得我被数学老师罚站在教室外头整整一节课呢。” 说完这话，见奶奶脸色不对，肉肉马上后悔了。 坏了，她竟然把这事儿给顺嘴说出来了，就奶奶这护短的性子，肯定会去找数学老师的麻烦的。她可不想在学校里因为这事儿出名啊。 “奶奶，那事儿是我的不对，”肉肉赶紧补救，“我不是上课没认真听讲嘛，被老师抓住了。”坏了，为了不把孟修牵扯进来，竟然把自己的黑锅给说出来了。 好吧，这也是为什么她没有特别痛恨数学老师的原因，因为她自己确实有那么点故意不听课的意思。虽然吧，这也是这个数学老师总是找她麻烦的缘故。所以，她们俩这算是互相伤害吧。 “反正就是那样儿呗，”肉肉瞪了孟修一眼，成功的让孟修把到嘴的话儿给咽下去了，“老爸你今天下午有空就过去一趟吧。” 反正班主任是铁了心的要找家长谈谈了，她也是没辙了。 这事儿倒是又轮到自己头上了，虽说李爱国心底嘀咕了一番，可对找老师谈话这事儿还是持有严肃态度的，立马就点头答应了，“行，今天下午我就过去跟老师好好谈谈。” 反正家里也没啥事儿，谈谈就谈谈呗，他觉得他闺女挺好的啊，不就是这么点小事儿嘛，老师也有点大题小做了啊。 李爱国这边正满心思为自家闺女找理由呢，赵红袖心里倒是有点难受了。 肉肉刚刚说了一句班上的小胖子，这年头哪儿来的那么多胖子，八成就是娘家二弟家的赵景亭了。逼着肉肉差点动手了，可见肉肉被气得不轻呢，可就算是这样儿，肉肉都没有当着全家人的面儿把这事儿给说出来，可见就是顾忌着她呢。 都是闺女是当娘的小棉袄，她被这小棉袄把心给捂的热乎乎的，感觉自己这当娘的还真是没用啊。不过以后她也给跟闺女说说，这事儿往后就不必顾忌她了，别委屈自己，该干啥就干啥，不用受那冤枉气。 虽说这赵景亭是她娘家侄子，可肉肉还是她闺女呢，她偏心她闺女这也是应该的。 这边赵红袖有点自怨自艾上了，胡老太那是彻底的发火了，把饭桌拍的碰碰作响的，“爱国，你去找肉肉数学老师问问，凭啥把孩子撵出去。咱们交了学费上学可不是为了让老师欺负的，咱们家的孩子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教育。” 这说上几句也就算了，竟然还把孩子撵出教室，她哪儿来的胆子敢这么糟践人？！还真当她胡秀花是死人啊？！ “是，妈，我知道了。”李爱国被胡来太这一拍桌子，吓得条件反射似得就是一哆嗦，差点没跪地上去。 等反应过来了，赶紧义正言辞的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保证跟那老师好好理论理论。” 虽说他一个大男人去找一个女人麻烦有点不好意思，可既然老娘都说了，那刀山火海的他都得去啊。 再说老娘说的也对啊，他们家的孩子凭啥被别人欺负，真当他老李家没人啦！ 第48章 中午把肉肉送进教室, 李爱国就熟门熟路的找班主任谈话去了。这肉肉分班的时候他可是一直都跟着的，所以老师什么的, 也早就见过了。而且自家老大老二都是在这学校里上过的，所以说, 他对这学校可是熟悉的很，根本就不用找人带路啥的, 轻车熟路的就过去了。 因为中午是被自家的老爸给送到了教室, 所以肉肉遭到了全班同学的集体围观。这年头被叫家长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儿，所以当肉肉班上的同学在嘀嘀咕咕出了, 肉肉可能是被叫了家长之后, 简直就像是打了鸡血似得，彻底的兴奋起来了。 肉肉黑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走到自己的桌子边坐下，这才让那些跃跃欲试想要找她“聊聊”的同学们没有把她给围起来。 真是的, 这群小屁孩，瞎看什么热闹啊，没见过别人被叫家长啊。等着瞧，以后她要是遇到被叫家长的同学，一定也毫不留情的围观，哼！ “李洪雪, ”孟修担忧的看向肉肉, “你别听那些同学胡说, 你才不是坏孩子呢。” “啥，”肉肉瞪大了眼睛，她什么时候竟然成了坏孩子了, 猛地就是一拍桌子，“这是谁说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孟修，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原本还叽叽喳喳的教室顿时安静了一瞬，孟修更担心肉肉了，“你别听他们胡说，你真的不是坏孩子。”真的。 孟修急了，说来说去的就这么一句话，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安慰肉肉的话儿来，眼圈都有些红了。 “李洪雪，你又在欺负同学了，”赵景亭迈着步子、昂着头斜着眼就得意洋洋的过来了，“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坏，上午才刚刚欺负我，下午竟然又欺负同学！” “奶奶果然没有说错，你就是个坏孩子！” 很好，这“坏孩子”的话儿不用找别人了，一定是这死胖子传出来的，而且这死胖子都不打自招了，就是她的亲姥姥教的。 可恶，肉肉心里咬牙切齿，面上却是不得不做出一副平静的样子来，“我没有欺负新同学，我只是在问他问题罢了。” “就是，”孟修擦了擦红红的眼睛，大声道，“李洪雪对我可好了，才没有欺负我呢。”说完这话，狠狠的瞪了赵景亭一眼。都是这小胖子惹出来的事儿，害得肉肉都被叫家长了，现在竟然还来招惹肉肉。 我瞪，我瞪，我使劲儿的瞪！ 孟修瞪得眼睛更红了，简直都跟兔子有的一拼了，可是对赵景亭一点用都没有，他该干啥还是干啥。只见他用一副标准小人得志的嘴脸道：“哼，你都被叫家长了，可见连老师都认为你是个坏孩子了。” “不错，”数学老师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今天李洪雪同学的家长被叫到学校里来了。”说完这句模棱两可的话，不怀好意的看向肉肉，以为肉肉听不出来她这一语双关的话儿来呢。 哦，今天下午第一节课上数学啊，肉肉暗暗地点头，没去理会自认为是主角的数学老师，只是尽职尽责的提醒道：“老师，快要上课了，您还是先讲课吧。” 顺便提一句，肉肉自上学开始就是班上的第一名，再加上她那高高的个子和略显魁梧的身材，于是顺理成章的就成为了班里的班长兼体育委员。 所以说，肉肉这一句话说的非常符合她班长的身份，即使是一心看肉肉不顺眼的数学老师也找不出错来。 于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还没开始就这么被肉肉轻描淡写的给解决了。 她已经决定了，回去后一定好好好打听一下数学老师家里的人和事儿。如果数学老师不是已经进入更年期的话，那么她可以非常肯定的说上一句，这个数学老师一定是跟她家里的某个人有矛盾的。 如今她犯不着跟数学老师别苗头，反正她是占不着什么便宜的，毕竟她再有本事儿也只是区区一介小学生，哪儿能跟老师比呢。 肉肉愤愤的想了以后回击数学老师的一百零八式，忍不住还是嘿嘿的笑出声来。 “李洪雪，”时时刻刻注意肉肉的数学老师直接扔给肉肉一个粉笔头，“又在寻思什么呢？”她怎么感觉身上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呢。 “咳咳，”肉肉赶紧挺直腰板坐好，大声道，“没什么，就是在想别的问题呢。”反正数学老师今天上午刚把她罚了一回，想她也不会再罚第二回了，那她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就行了。 果然不出肉肉所料，数学老师翻了个白眼，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这边肉肉神游天外，李爱国水深火热的跟老师谈话，而胡老太也遇到事儿了。 这李立强不是回来了嘛，过了这几天，这村里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于是李立强的原配崔梅花就跑上门来了。 崔梅花的性子原本还算是比较软和的一种，可自从跟李立强分开、独自一人照顾儿子后，渐渐的就跟胡老太靠齐了，刚强倔强的很。 这一听说李立强回来了，而且还是独自一个人，人家二话不说的就跑胡老太家来了。为了啥呢，人家一上门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了。 “大嫂，把李立强赶出去！” 崔梅花心里的苦啊，真是都找不到地方说去。 年轻时候以为嫁了个好丈夫，一心一意心甘情愿的就在家里头伺候公婆、养育孩子。为了丈夫当兵在前线能够填饱肚子，她一心听从大嫂的话，把家里剩下的粮食都捐出去。 这些她都不说苦，因为村里的女人一个个的都是这么过来的，都过一样儿日子，不好不坏的，她还有什么苦头好说的。 她在村里头一心一意的惦记着孩子他爸，可孩子他爸呢，那是一心一意的惦记着城里的娇小姐，不要她了。当初她这心里头的苦又能跟谁说呢。 公公婆婆都走了，娘家哥嫂又是个不中用的，大嫂最后也不是没能替她做主？！当时她才多大年纪啊，就得跟村里的寡妇似得，一个人下地干活养活孩子。 就这苦头也不算啥，她天生就是个庄户人家，还真不能昧着良心说在这李家庄种地是过苦日子。她这心里苦的是，她的名声全都被李立强给毁了！ 李立强拍拍屁股娶她的娇小姐去了，他又怎么知道这外边人是怎么编排他们娘俩的？！说是她崔梅花是个不检点的，趁着家里男人外出的时候偷汉子，有那更夸张的还说李立强都当场捉住奸夫了，甚至还怀疑孩子都不是他的种哩，所以这才不要他们娘俩了。 崔梅花那段日子真是都没脸出门见人了。村里人基本上都知道是个啥由头，也就不会胡诌八扯的。可外边的那些人，或者说是想拍李立强马屁的，那简直是把他们娘俩往泥里踩啊，就是为了让李立强干的这事儿表面上看起来好看些。 或者说，人家李立强是谁啊，那是打过鬼子流过血的，那是战斗英雄，人家怎么会不愿不顾的就不要老婆孩子了呢，可见是家里的老婆孩子不是个好的。 下面的老百姓就是这么朴实，在红党给他们带来了切实的好日子之后，他们就一心一意的拥护起红党来了。只要李立强还是个红党，这镇上的人就没有不说好的。即使有些人心里头也是明白，可嘴上却还是会损她娘俩几句，好像这样就能跟红党更亲了似得。 当初要不是大嫂领着村里的人去把传的最凶的那户人家给砸了，又给他们娘俩撑腰，他们娘俩可真就被镇上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可李立强替他们娘俩干过什么吗，啥都没有不说，还净给他们添麻烦。为了离婚这事儿，她儿子差点都没娶上媳妇，就是因为他有一个“不检点、离过婚”的娘，是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即使他们条件也不错，可那条件好一点又疼自家闺女的人家也是不愿意跟她做亲家的，怕被人戳脊梁骨啊。 如今她儿子媳妇娶上了，孙子也有了，眼看着日子是越过越红火了，可这李立强这又是回来干啥，难不成他就是专门克他们娘俩的不成，有他一天就没有她一天好日子过？！ “大嫂，我这心里头苦啊，”崔梅花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摸起了泪，“自从我嫁过来，就没干过一件对不起他们老李家的事儿，可这李立强是怎么对我的你也是知道。如今他犯了事儿了，他那娇小姐和儿子不要他了，这会子倒是想起我们娘俩来了，我们就那么贱啊，合该是欠了他的？！”说到最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拍着炕就嚎啕大哭起来。 胡老太能说啥呢，说啥都是错。 当年李立强干的那事儿的确是不地道，甚至当初她还放了狠话说再见他就打断他的腿。可到了这会儿，李立强遭了难了，她倒是还真是对他没法狠起来了。 “他就住了公社里头，平日里你们少道那儿转悠，我叫他也少道你们跟前，你们也就见不着了，”能让两个人不见面的方法还是不少的，胡老太叹了口气，劝道，“他如今除了咱们这儿可就没地方去了，他真要是离了咱们村，怕就真的冻死饿死了。”那孟修爷俩刚来时候都成啥样儿了，李立强能平安无事的回来，也算是有本事了。 这一夜夫妻百日恩的，崔梅花也不见得能眼睁睁的看着昔日的丈夫受苦。收了收泪，崔梅花哽咽着道：“那以后他的粮食啥的是我们娘俩出不？”让她养着那个陈世美，她这还真是有点不甘心的很。 “也让他下地干活挣工分，”胡老太道，“如今你们已经不是一家人了，当然也用不着分给他粮食。” 说到这里，胡老太声音小了小，提醒道：“我可得跟你说一声，以后你们家里要是有啥好吃的，最好给他送一份过去，”见崔梅花瞪着眼睛一副不服的样子，胡老太伸手在她紧握的手上拍了拍，“叫你儿子亲自送过去！” 说完这话儿，意味深长的看着崔梅花，想让她自己回过味儿来。 崔梅花是个聪明人，在胡老太说让他儿子去送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大嫂这是为了他们娘俩好呢。 这十里八乡，或者说整个华国，最重视人身上的一项美德就是--孝。 她是跟李立强闹僵了，可她儿子可还是老李家的种、他李立强的儿子呢，无论如何，这儿子总是要孝敬老子的。如今这老子遭难了，这当儿子的就得好好孝敬他，不然岂不是又要被人戳一回脊梁骨。 而且崔梅花想了想，发现这还真是一个好机会，一个澄清谣言的好机会。这要是她儿子每回有好东西都给李立强送了去，那些嘴碎的见李立强每回都高高兴兴的收下了，谁还敢说她儿子不是李立强的种。还真是一举两得啊！ 她那傻儿子最近对李立强还真是挺在意的，要不是她拦着，搞不好就把那遭瘟的接家里去了。既然大嫂都这么说了，那她干脆回去就跟儿子坦诚布公的商量商量，让儿子名正言顺的孝顺老子去吧。 不就是那么点粮食嘛，为了他们一家子都有好日子过，这点东西她还真舍得。而且虽然不想承认，大嫂说的还是对的，儿子的确应该孝敬老子，更何况这老子虽说对她不咋样，可对儿子还是不错的。 想到这里，崔梅花彻底想通了，抹干净眼泪鼻涕，脸上挂着笑，夸赞道，“还是大嫂想的周到。”不愧是老李家的长媳啊，不服不行，三言两语的竟然就把这件事儿给完美解决了。 既让那遭瘟的有了个容身之处，又让他们家也不被打扰，这两边都得了好处，可不就闹不起来了。虽说他们家还是有点吃亏，可崔梅花已经觉得挺满足的，只要离那遭瘟的远一点，这比说啥都强！ “对了大嫂，”说到这里，崔梅花又激动上了，“李立强到底是为了啥事儿才回来的，不会连累到我们这一大家子吧。” “不会，”胡老太先回答了崔梅花最关注的问题，见崔梅花明显的舒了口气，这才接着道，“上面清扫资本主义，被他丈人一家子给连累了，”要不然他怎么一个人就回来了呢，“他那老丈人带着老婆孩子跑了，可不就剩下他一个人了嘛。” 不过胡老太觉得吧，他那老丈人倒还算是有良心，最起码跑路的时候还不忘带走闺女外孙啥的。这两个人真要是留在他们华国了，也不一定过上啥好日子，孟修爷俩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嘛。 还有就是跟着李立强回道李家庄了，那也得被村里人的唾沫给淹死。当然了，胡老太也不认为那城里资本家的娇小姐能过惯他们这儿的日子。这样也挺好的，这崔梅花跟那娇小姐也免了见面，万一再发生点啥“原配手撕小三”啥的，她也不知道拦不拦好啊。 第32节 “这事儿就这样了，”胡老太最后下结论了，“你不愿意再见他远着点就是了，就让他在公社里住下去吧。”她寻思着国家也不可能一直都这样儿吧，感觉有点不真实。 虽说她没有啥大文化，也不懂政治啥的，可她对公爹的那句话印象倒是挺深刻的，“有文化才能有本事”，这国家把那些有文化的都打倒了，这国家还能有本事嘛。 “对了，”胡老太想起了家里的大葱，“爱国从外面找来的葱种，种出来的葱比咱们这儿的可是大多了，家里种的多也吃不完，回去带上点。”多的那点也不够费事去卖的，干脆分点算了。 “那行，”崔梅花不客气道，“正好今年我们家也没种葱。”今年家里的空地都给种菜了，倒是把种大葱的地儿给占了。 这会子肉肉正拿着用高粱杆子编的的扫帚一下一下的在扫大街呢。即使如今她已经上二年级了，免不了的还是得过几天就得上一次劳动课，听说得持续到六年级要上初中了，这劳动课才不用上了。 秋天了，因为学校周围有一大片树林子，所以墙边上会有一层厚厚的从树上落下的树叶。这东西也是不能浪费的，学生们收集好了上交给老师，老师们就拿回家烧火啥的。 毕竟秋天天气已经开始凉了，这家里头的炕就得烧的热乎乎的才能睡下。那有的老师家里头柴火不够，就得靠这个填补呢。 李家庄倒是不缺柴火。萱一点、不耐烧的草有玉米杆、棒子骨头啥的，耐烧的就是村里小树林里头的枯枝了。虽说如今国家不让砍树了，可砍一点小树枝啥的也是没人管的。 而肉肉如今干的活就是把墙边上的树叶给收集起来，用麻袋装好。听说镇上的人家玉米杆子都舍不得烧呢，就是为了省下给牛吃，他们就凑活着到树林子里捡点树叶子啥的来烧。估计她捡的树叶子大概都是为了镇上生活的老师吧。 这年头老师的工资实在是不高，更不是啥公务员，还不够养活自家孩子的，所以基本上要是农忙了，连学校都是要停课的，即使是号称师资力量雄厚的镇小学也不例外。 这也是废话，老师们都下地干活去了，谁还去管学生们学不学习啊。当然了，这会儿跟肉肉也是没啥关系的，毕竟她只是在老老实实的扫地嘛。 如果没有看到自家老爸鬼鬼祟祟的跟数学老师在说话的话。 肉肉觉得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老爸竟然和数学老师是认识的，而且看样子似乎交情很不错的样子。 那么问题来了，请问，既然老爸跟数学老师交情不错，那么身为老爸女儿的她，又是为什么会得到数学老师的“特殊照顾”呢？这根本就行不通嘛。 还有啊，明明奶奶中午时候还对老爸说要找数学老师理论的，怎么老爸竟然还敢有这个胆子跟数学老师说笑呢，就不怕回去奶奶收拾他嘛？！ 肉肉蹑手蹑脚的想要靠近些，暂时当个福尔摩斯啥的，要好分析分析自家老爸这到底是在干啥，忽然一个声音就在耳边响了起来。 “李洪雪同学，你这是在干什么啊，”孟修的眼睛亮晶晶的，等肉肉回过头来，又殷勤道，“我的活儿干完了，我来忙你。” “嚯，”肉肉捂住还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脏，指着孟修道，“你想要吓死我啊。”走路都没声呢嘛，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孟修好奇的问道，朝前伸了伸头，“是在看什么吗？”怎么感觉像是瞒了他什么事儿呢。 肉肉一把抵住孟修的小脑袋，故意没好气的说道：“没事儿，先帮我把活儿干完吧。”这事儿还是别让孟修知道的好，万一再是个家丑啥的，那她可就得把孟修给“灭口”了。 “哦，”孟修听话的点头，专心扫地去了，“干完这些活儿就可以放学了。” “可不是。”每次劳动课都放在下午时候，简直就是在刺激他们，早点干完活早点回家呢。 不过，也就是说，今天老爸竟然在学校待了整整一下午，跟班主任有那么多的话要说吗？！明明下午班主任还给他们上了一节课呢，他们早就应该谈完话了才是啊。 不会吧，难道自家老爸跟数学老师，就跟她想的那样儿，还真是有一腿，所以数学老师才会看她这个情敌的女儿不顺眼！ 虽说自家老妈性格确实有点包子，可肉肉也不想有个后妈啊。再说了，她好想听谁说过，数学老师的孩子都上六年级了，也就说了，数学老师可是结了婚的。 那自家老爸跟数学老师这是啥，婚外恋？！还有啊，数学老师叫啥名儿来着，她没打听过，还真不知道呢。 肉肉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黑，就跟打翻了染色盘似得，精彩的很。把孟修惊的连连惊呼：“肉肉，你这是怎么了？”连肉肉警告的在学校里头不准叫她小名儿的事儿都给忘了。 “不准叫我小名儿，”肉肉脸黑了黑，晃了晃小脑袋，“我瞎想呢。” 对，绝对是她想多了，如此淳朴的年代，如此憨厚的老爸，怎么会干她脑中想的那种龌龊事儿呢。退一万步讲，老爸也没那么多钱去包小三吧，有钱那眼光也不能差成那样儿啊，数学老师长得可比老妈丑多了。 “早点干完活，咱们早点回家吧。”叫上老爸。 “哦。” 第49章 被老爸送到家里之后, 肉肉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连忙跑进屋里，找胡老太告状去了。 “奶奶, 奶奶，”肉肉把书包往炕上一甩, 手脚并用的爬上炕，一把拉住胡老太的胳膊, “爸爸没有跟数学老师理论啊。”肉肉没敢说的是, 感觉数学老师跟老爸聊得很欢的样子，一点都没有翻脸啊什么的。 “什么, 李爱国竟然敢不听我的话, ”胡老太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接着低头又想了想, 这才对肉肉安抚道，“大概是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情况吧。”虽然她心里头有点窝火，可自家儿子胡老太自认为还是了解的，不可能敢明目张胆的违抗她的吩咐。所以，大概真的是有什么情况是她不知道的吧。 就是有他们不知道的情况啊，这话肉肉仔细想了想, 还是没敢说出来, 这要是冤枉了老爸, 那她可不就成了家庭分裂的罪魁祸首了嘛，还是让老爸自己解释解释比较好。毕竟，老爸对数学老师的态度她果然还是有点在意啊。 “奶奶, ”肉肉抱着胡老太的胳膊撒娇，“你去问问爸爸这是怎么回事儿嘛。”老爸可是在学校里待了一下午呢，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儿。 “好好，”胡来太对肉肉的撒娇最是没辙了，一脸宠溺的拍了拍肉肉的小手，道，“奶奶这就是找你爸问问。”说完这话，下炕穿鞋出门去了。 大概有十几分钟的功夫，胡老太又回来了，往炕上一坐，笑着对肉肉解释道：“肉肉啊，咱们这回可是真的冤枉你们老师了。”然后就跟肉肉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 原来这事儿跟肉肉异想天开的脑内小剧场完全不一样，也没有什么你爱我我不爱你或者是青梅竹马的狗血剧情，事情的真相就是肉肉吐槽的那句，数学老师竟然真的是更年期到了。 数学老师名字叫夏婷婷，巧合的是她竟然跟李爱国还是同学。于是李爱国在刚刚开学的时候少不得跟大多数家长一样，跟老师打声招呼，请老师多照顾照顾自家闺女之类的。 因为夏婷婷跟李爱国是同学，有点交情的缘故，所以她还真把李爱国随□□代的一句话给认真执行了，一丝不苟的严密注意肉肉。所以说肉肉感觉到数学老师总是很关注她之类的确有其事，而且源头就出在自家老爸身上，谁让他跟老师交代“多多照顾”之类的话呢。 而肉肉总是被老师找麻烦也就比较好理解了，谁让肉肉上课总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呢，出于一种对家长认真负责的态度，夏婷婷就对肉肉管的也就比较严厉了，也算是事出有因了吧。 至于说罚肉肉出去站着，那就纯属政治立场缘故了。就跟夏婷婷说的那样，她一心认为肉肉不能跟那些资本主义的孩子靠的太近，也免得将来因为这个把上大学的名额给撤销了啥的，再加上肉肉当时对她的态度确实有点不够尊重，所以有点心急了。虽说她说完那话之后有那么点后悔，却也是来不及改口了。谁让肉肉那么干脆的就拉着孟修出去了呢。 “可是，”听完这些，肉肉有些为难的看向胡老太，道，“今天下午她还说我是坏孩子呢。”这总不能也是不小心说出来的吧。 “这孩子跟城里的那些红卫兵有点像，”胡来太叹了口气，“跟咱们想的还真是有点不一样。”肉肉跟孟修关系那么近，她大概是有点看不惯吧。 好吧，肉肉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数学老师竟然还是一个“严师”。这么一寻思，好像数学老师找的那些碴还真是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好学生身上的。 可肉肉也为自己在心里弱弱的辩解了一句，她上学可不是为了单纯的学知识的。说白了，拥有后世大学生知识水平的她之所以还待在学校里老老实实的上课，是因为家里的人不想她太出风头而已。毕竟她已经因为力气的缘故而成了镇上的风云人物了，要是再加上天才之类的称号的话，那她都能够被奇怪的科学家研修切片了好嘛。 不过，“奶奶，你说老师更年期，这是怎么回事儿？”肉肉好奇的问道。 “就是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情绪不受控制，”胡老太摸了摸肉肉的小脑袋，“肉肉就体谅体谅你的数学老师吧，她那个年纪的女老师可是不多呢。” 这年头女人文化程度一般都比男性人的要低，毕竟即使家里头没有重男轻女啥的，也会下意识的把读书的名额先给家里的儿子。养儿防老嘛，那闺女嫁出去就成了别人家的，读那么多的书也不管用啊。 所以这也就造成了这个年代乡下地方女老师少的状况，文化程度不达标，即使再缺老师，人家镇上也不会要你，这不是误人子弟嘛。当然了，女知青啥的就不好说了，反正他们这儿还真没有知青被分到学校当老师的。 “以后别惹你老师生气了，她这会儿脾气可是不好控制呢，”胡老太毕竟也见过别人的更年期症状，也知道那个时候女人的日子十分不好过，体谅的笑了笑，接着道，“不过她说的离孟修远点什么的倒是不用在意，咱们家的人都不用怕这个。”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家里头有没有当官的了，也就谈不上连累不连累了。 “哦，我知道了。”肉肉有点略心虚的点头。 要真是奶奶说的那样，感觉她好像辜负了老师的一片心意？心里的愧疚这是怎么回事儿，感觉有点难为情啊，都不知道今后要怎么面对数学老师了。 “肉肉啊，我听你爸说当初打你小报告的人就是赵景亭，”胡老太话音一转，又说起了这个，“你怎么不告诉奶奶呢？”她也好帮着出出气啥的，毕竟她还可以找郑美丽的晦气啊，她可是看她不顺眼很久了，一直都看在孩子的面儿上忍着呢，都快憋不住了。 “嘿嘿，”肉肉抱着胡老太的胳膊摇了摇，傻笑道，“原本是想跟奶奶说的，可又觉得是件小事儿，也就不用耽误奶奶功夫了，”她这也不算是说谎吧，“还有啊，奶奶，我可是想到一个好主意，能让姥姥消停会儿呢。” “啥好主意，说来奶奶听听。”胡老太眼睛一亮，凑近道。 “就是……”肉肉凑近胡老太的耳朵，小声说了几句。 “还真是好主意，”胡老太揉了揉肉肉的小脑袋，大笑道，“还是肉肉机灵，这事儿要是办成了，那郑美丽可得心疼好几天，没准儿连觉都睡不着了。” “那我今天晚上就去办好不好，”肉肉讨好的对着胡老太笑了笑，“顺便再带回来头猪？”她最近都好几天没吃到猪肉了。 “可以，”胡来太爽快的点头，“但是也得小心点，奶奶可一直都等你回来呢。” “知道了，还是奶奶对我最好了。” “小马屁精！” 娘俩个正说笑着呢，孟修的声音从院子里响了起来，“肉肉，我来和你一块儿写作业。” “哎，”肉肉从胡老太身上起来，应了一声，“快进来吧，”对胡老太解释道，“奶奶，孟修让我帮他补习功课，以后他大概就得在咱们家写作业了。” “没事儿，”胡老太无所谓的笑笑，“来咱们家也好，写完作业正好吃饭，两不耽误。” “奶奶好，”刚进来的孟修跟胡老太打招呼，“我是来跟肉肉补习功课的。” “行，”胡老太点头，“你们去洪礼屋里写去吧，那屋里有张桌子呢，方便。” 肉肉拉起孟修的手，拿起自己的书包，对胡老太点头道：“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对了，还有我们不会打扰哥哥学习的。”最近二哥很努力啊，很有希望考上高中，全家人都很期盼呢。 “没事儿，快过去吧，遇到不会的还能让你哥哥给你们讲讲啥的。”胡来太挥手，无所谓道。 肉肉拉着孟修的手到了院子里才松开，道：“怎么来的这么晚啊？”他们回家可是有好一会儿了呢，孟修不是急着补习功课嘛，怎么不早点过来呢。 “家里耽误了点事儿，”孟修被肉肉松开了小手，心里有那么点小失落，听到肉肉的问话，赶紧又打起精神回道，“忙完我就赶紧过来了。”他才不会告诉肉肉他在家里向爷爷学习了好一会儿才过来的呢，就是为了在肉肉面前展现他博学的一面，这样肉肉肯定会更喜欢他的。 “算了，”肉肉耸了耸肩，无所谓的摇头，“先去哥哥屋里头吧。”说完这话，率先走在前面，往东面屋里去了，孟修紧跟其后。 等两人坐下，肉肉开始给孟修讲课，她这才发现，比起她有名无实的天才之名，孟修才是真正的天才啊。 整整一本课本上的内容他竟然都已经学会了，而且听他自己说他最喜欢的读的书就是《钢铁是怎么样炼成的》，书上的字基本上已经都认齐了。他今年才八岁好嘛，竟然就认识这么多的字了，这才是真正的天才吧！ 孟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红着脸道：“我才不是天才呢，肉肉比我更厉害呢。”原来肉肉一不小心竟然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把孟修狠狠的夸了一顿呢。 “以前没地方可去，我就待在家里读书，认得字也就比别人多一点，”孟修眼神亮晶晶的看向肉肉，“可是我的数学还没有人教呢，以后你教我好不好？”眸若星子，眼含期待。 “好，”肉肉不由自主的就点头答应了，“以后我来教你数学。”孟修以前的生活，她好像知道一点。所以，面对一双如此真诚的眼睛，她还真是拒绝不了呢。 “对了，”肉肉忽然想了一件事，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你喜欢小狗吗？”手却是下意识把铅笔紧紧的握住了。 “小狗啊，”孟修脸上的笑淡了些，浮现出一种有些恍惚的样子道，“喜欢？吧。” “肉肉问这个干什么？”孟修转头，用一种莫名的神色看向肉肉。眸子黑的像个漩涡，像是要把肉肉给吸进去似得。 “哦，”肉肉松开紧握的铅笔，发现手心竟然被铅笔铬出了一道红印，低头吹了吹通红的手心，道，“也没什么事儿，就是随便问问。以后咱们这里要是有小狗我就送你一只哈。”脸上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笑，跟往日没什么不同。 “肉肉偏心，”一直在旁边默默当背景板的李洪礼出声了，拿笔狠狠的敲了敲桌子，控诉道，“你竟然对这小子比对我还好，肉肉可是从来都没有说要送我小狗的！”脸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肉肉简直都要以为自己是个负心汉了呢。 “我这不是说假如嘛，”肉肉皱了皱小眉头，“还是没影儿的事儿呢，这狗狗就那么好得啊。”人都还吃不饱饭呢，哪儿来的粮食喂狗狗啊，就算是奶奶宠她也不一定同意呢。 “再说你不是在做作业嘛，干嘛偷听我讲话啊？”肉肉瞪着眼睛，反咬一口道。 “哼，”李洪礼翻了个白眼，“是你说话声音太大，吵到我了。”说完就低下头继续写作业去了，也不知道说的是真还是假。 “算了，”肉肉转头对孟修道，“咱们继续写作业吧。” “如果有狗狗，”孟修的声音压得很低，肉肉要竖起耳朵仔细听才能听到，“我就算是自己吃不饱也要把它喂饱的。” 肉肉眼圈一红，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自己都不知道是说了些什么，表达了个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个时候，她应该支持孟修？ 到了晚上，村里人都熄了灯，肉肉准备要出去干一件大事儿了。 胡老太仔细给肉肉穿好衣服，不厌其烦的叮嘱道：“路上一定要小心点，知道吗？” “知道了，”肉肉则是耐心的回答，“我一定完好无损的回来。”她都出去过好几回了，每次奶奶都不睡觉，穿好衣服睁着眼睛坐在炕上等她回来，还在出门前总是要叮嘱上这么几句，好像这样儿就能放心了似得。 “奶奶您就等我好消息吧。” 肉肉这次晚上出去可是为了回报赵小胖打小报告之仇的。她这次可不是单纯的揍小胖子一顿让他吃点皮肉之苦，而是打算让他确确实实的“吃点苦头”。 这年头胖子难找，真要是出了一个胖子，可不跟现代社会似得那么惹人笑话，反而是令人羡慕的对象呢。这人是个胖子，证明家里生活条件好，有的吃有的穿，可不就是让人嫉妒的很嘛。 赵景亭这一身膘可不是老赵家的那点粮食喂出来的，而是肉肉家的东西养出来的。 第33节 这赵景亭比肉肉早出生了几个月，却是比不得肉肉身强体壮的。因为在娘胎里待得时间久了点，所以赵景亭一出生就得了个体弱的毛病，当然他娘为了把他生出来也是差点连命都搭上了，所以也就尽可能的对赵景亭这个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宝贝儿子好。 所以家里好一点的东西，基本上都进了赵景亭的肚子，甚至郑美丽从闺女家里头抠唆出的那点说是孝敬她的粮食，郑美丽也通常分给赵景亭多一点，谁就连大夫都说赵景亭体弱，怕是不好养活呢。 大概赵景亭根本就没吃过粗粮也不一定呢，这跟肉肉的计划有那么一点关联，她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就是，把姥姥家里的肉给偷出来！ 没错，这就是肉肉冥思苦想之后得到的好主意。那天下午她在确信除了在学校根本没有办法找赵小胖的麻烦，而在学校找小胖麻烦又会被老师批评之后，面对赵小胖那圆润润的身子，她灵机一动，忽然就想到了。 这几天她这表哥明显又圆润了不少呢，根据肉肉的推测，可能跟她送给姥姥家的野猪有百分之八十的关系。 送给姥姥家的野猪可不止夏天的那头，基本上肉肉每次上山都会给姥姥送一头，而最近的一次就是在三天前。 姥姥今年上他们家的次数明显减少了，肉肉觉得这一定是野猪肉的功劳了。不过肉肉也有点心里替老妈感到不值，这每一次她可都是一整头猪送过去的，可是姥姥竟然把这事儿瞒的一点风声都没露出去，包括他们家。也就是说，姥姥吃野猪肉的时候是一点都没有想起过老爸老妈他们，只顾着他们这一家子呢，当闺女的可是一点都捞不着，连点猪毛都见不到呢。 赵小胖最近明显的更胖了，那么姥姥家最近的生活也一定差不到哪儿去吧。这要是猪肉被她给偷了去，那赵小胖最近的日子能过得这么滋润嘛。 她可是都想好了，姥姥家丢了肉也是不敢出声的。本来他们家这猪肉就来的不明不白的，更是自己藏得死死地不敢让别人知道一丁点，所以说，这肉要是没了，他们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 退一万步讲，他们说出去也没人信啊。哦，你说你们家肉没了，那我还说我们家没了二两黄金呢，吹牛谁不会啊。就他们柳树村那个穷村子，填饱肚子就庆幸了，谁家能天天吃上肉啊，还丢了将近一头猪的肉，骗鬼呢，这是想讹谁啊？ 都说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虽说有些歧义，可对柳树村来说，还真有那么点符合这个意境。这要是姥姥家真被认为天天有肉吃，那么他们家这日子就不用过了，就等着别人上门把他们家给翻个底朝天吧。 所以肉肉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只要她把肉给偷出来，姥姥闭嘴不敢说出来，有苦说不出，就算是能小小的教训赵景亭一顿了。毕竟要是没有她准时送肉，那赵景亭这几天可是别想见到一丁点的肉末了，也算是“吃点苦”了吧。 其实赵景亭的性子还算是比较不错的啦，因为姥姥家的几个表哥可都跟她动过手呢，虽然被她给打趴下就是了，可赵景亭除了嘴上损她几句，还真没有做出点实际伤害她的事儿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胆儿小不敢对她动手，可跟其余的几个表哥一比较，肉肉还是觉得他这性格还算是马马虎虎的可以。冲动劲儿一过去，肉肉也就不想去揍他了，谁让肉肉还记得赵景亭小时候还给过她一块糖呢，虽然最后又被姥姥给夺了过去。这么一想，看来表哥们都不喜欢她跟姥姥有很大的关系啊。 今天晚上把肉偷出去，不对，应该是拿回来，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肉肉一边想着，一边蹑手蹑脚的爬上了姥姥家后院的墙头。这年头的墙普遍都不高，也就一米五多点，肉肉从远处一个助跑，扒着墙头就上来，然后顺着墙就下去了。 她可是知道，姥姥这会儿应该把肉都放在了屋后头的墙上晾着呢。沿着墙根走了几步，肉肉果然在墙上就找到了。 因为是秋天，天气有点冷了，肉能藏的时间也就更长了，所以郑美丽这次倒是没有做腊肉腊肠的咸东西，直接半皮子猪肉就挂了上面了，大大咧咧的，连点遮掩都没有，毕竟这年头可不用防着野猫野狗什么的。 不过这也是方便了肉肉，直接一个蹦高就把猪肉给拿下来了，朝屋里的人无声的挥了挥手，肉肉准备带着猪肉跑路了。 很好，看来她还有当神偷的潜质，不愧是我啊！ 落地的时候，因为这半边猪肉实在是不轻，所以尽管肉肉很小心的控制住了，还是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声音。 然后肉肉在这万籁俱寂的环境里就听到了一个苍老突兀的男中音，像是姥爷的声音道：“谁？！” 肉肉当然不会傻的去回答，二话不说就着皎洁的月光扛着猪肉就跑了。嚯，她的小心脏差点被这一个字给吓得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到现在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呢。 姥爷对不住了啊，这几天你们就将就将就吧，反正也饿不死人嘛，顶多就是少点油水罢了。 嘿嘿，我只是把自己的肉给拿回来了，可不算是偷呢。 第50章 在天空飘起第一片雪花的时候, 李家庄的冬天正式宣布来临了。 这冬天来了，李家庄的人也算是又要忙活一阵儿了。为啥, 为了地里的萝卜白菜呗。 这时候的萝卜白菜啥的可不就正好长成了嘛，家家户户都忙着收获呢。 除了要卖的一部分, 剩余的部分可就是全家人一冬天的菜了。不同于东北地区还有菜窖地窖啥的，李家庄这地方放萝卜白菜的方式真可谓是简单粗暴的很。 白菜找个阴凉的地方一放, 这就行了, 管它冻不冻得了呢；而萝卜还算是有点仔细，在地上挖个坑埋上, 这就算是好的了。因为萝卜这东西搁的时间长了就会糠, 不如刚出土时候的水灵香脆，埋土里就可以很好的延长它的保质期，也不知道这方法是从什么时候传下来的, 反正如今村里的人都是这么做的。 肉肉用大掘在院子里挖了一个一米多长半米深的大坑，对一旁的胡老太道：“奶奶，这就够长了吧。”应该可以把家里的萝卜都埋上了吧。 “行了，”胡老太点头，“待会儿把萝卜小心的埋上就行了。” “得嘞，”肉肉吆喝一声, 手脚麻利的又把萝卜给埋坑里了, “奶奶, 这葱你拿出来干嘛？”葱就不怕冻？ “也埋上，”胡老太蹲下身子在大坑的旁边做了一个标价，起身道, “这东西也是埋土里才好呢。” “哦，”肉肉似懂非懂的点头，反正她只要听奶奶的就行了，奶奶可是比她有经验多了，她可得多学着点呢，“那我再挖个坑？” “这次挖的小一点，”胡老太吩咐道，“只把葱白埋土里，就跟种葱一样儿。” “知道了。” 等娘俩个把葱给埋好，就赶紧回屋去了。这鬼天气，说下雪就下雪，简直冻死个人了。 “肉肉，”胡老太拿出缝好的棉衣棉裤，对肉肉招手道，“奶奶给你新做的棉衣棉裤，快过来试试。” “哎。”肉肉赶紧上炕，拿起胡老太给缝的棉裤，往裆部一摸，发现是合着的，心里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奶奶终于不让她穿开裆裤了啊。 说起这棉裤，肉肉当初上一年级的那个冬天，就跟真正的七岁小孩子一样，穿的是开裆棉裤。 小孩子年纪小，为了方便他们上厕所什么的，穿开裆裤也就很正常了。可令肉肉难为情的是，她都已经上小学了，奶奶给她缝的裤子是很正常，可棉裤竟然是带着兜兜的开裆裤。 没错，就跟现代版的背带裤似得，当初奶奶一拿出来她还挺得意的，毕竟在她看来这就是时尚啊。可拿到手里细细的一打量，肉肉就焉了，因为这棉裤竟然是开裆裤。 无论她怎么撒泼打滚，奶奶都以棉裤不好往下脱为由拒绝了肉肉的请求。不过后来肉肉就发现奶奶说的理由竟然是真的，班上确实有同学因为棉裤的问题而有尿了裤子的。 可肉肉跟他们不一样啊，再跟奶奶做出了一堆的保证之后，奶奶终于同意今年把肉肉的棉裤给缝好了。 肉肉当着胡老太的面儿就把棉裤给穿好了，胡老太仔细打量着棉裤的尺寸，对肉肉道：“肉肉今年有比去年高了不少呢。”她可是又把裤腿往下放了一寸呢，肉肉如今穿着正好，可见就是长高了。 “那是。”肉肉得意的扬了扬小鼻子。家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又是长个子的时候，能不长高嘛。 “这是孟修的棉衣棉裤，”胡老太想到什么，又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套衣物，对肉肉道，“待会儿你给他送过去，再看看他穿着咋样。”不合身她也好再改改啥的。 “知道了。”肉肉从胡老太手上接过衣物，偷偷的往棉裤上摸了一把。 嘿嘿，孟修的棉裤竟然跟她一年级时候的一样哎，妥妥的黑历史，等孟修长大了，她一定要把这件事儿拿出来好好笑话笑话他。 “我这给他送过去。”肉肉说完这话，穿好衣服，飞也似的跑了。她还真想早点看看孟修脸上会是个什么表情呢，想想就有趣呢。 “还有你孟爷爷的呢，”胡老太朝肉肉喊了一句，见肉肉跑远了，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 肉肉到大队公社的时候，发现村里的那几个知青聚在一块儿也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呢，见到肉肉来了，就跟受惊的小鸟儿似得，扑腾着翅膀就飞走了。 肉肉狐疑的摸了一把自己粉嫩的小脸蛋，自言自语道：“我就这么可怕嘛。”至于见了她就受那么大的惊吓嘛。 真是的，不想了，肉肉摇了摇头，十分有礼的敲响了孟修家的房门。 孟康安就在家里呢，听到敲门声赶紧就过来开门了，“谁啊？”见来的人是肉肉，赶紧招呼道，“是肉肉啊，快进来，天怪冷的。”一边说着，一边让出了门口的位置，只是手却是没有离开房门。 “爷爷好。”肉肉先跟孟康安打了一声招呼，然后窝着腰就钻进去了。孟爷爷的确是给她让出了地方，可那点小地方她圆滚滚的身子也进不去啊，肉肉也只能从孟康安胳膊底下钻进去了。 屋里孟修正一脸紧张的盯着门口处呢，见进来的人是肉肉，明显的就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肉肉虽然还是不太明白是个什么情况，可还是假装没有看出孟修的异样，跟往常一样神态自如的开口了，“孟修，这是奶奶给你缝的棉袄和棉裤，你先换上试试，要是哪儿不对也好让奶奶改改。” “好，”孟修从肉肉手上接过衣服，点头道，“我待会儿就试试。”当着肉肉的面，他还有点不还意思呢。 “那好吧，”肉肉理解的点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总感觉孟修爷俩之间的气氛好像不太对劲，孟修又是那样，不会是又出了什么事儿吧。 “那好，我就不送你了。”孟修装作一副大人的样子说道。 “慢点啊，肉肉。”孟康安倒是嘱咐了一句。 肉肉越想越觉得孟修不对劲儿，可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毕竟孟爷爷不都没跟他们说嘛，可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这么一寻思，肉肉也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倒是可惜了那一套衣服，明明她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看孟修的表情的，结果什么都没看见。 唔，算了，反正总会看到的。 肉肉进屋，见自家奶奶坐了炕上在穿针引线，问道：“奶奶，这是又给谁做棉衣呢？”家里人的不都做好了嘛。 “李立强，”胡老太头也不抬道，“万一你奶奶没给他做，也不至于让他没得穿。”总不能大冬天的连件棉衣都没得穿吧，还是以防万一的好。 “奶奶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肉肉早就摸清楚胡老太的脾气了，嘴上说的那么凶，其实心里想的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还是奶奶最好了。”要是换了她，才懒得理会这种负心薄幸的陈世美呢，干脆让他冻死好了，反正她也没见过他几面，跟他也不熟。 “话不能这么说，”胡老太开始说教了，“我说过的话也是得作数的。”这今天她可没见到李立强，这真要是见了，那她没准儿还真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也不一定。 “反正奶奶最好了。”好吧，肉肉也觉得奶奶说得确实是大实话。 奶奶心里美确实不错，可这暴脾气一上来，连肉肉都感到有点小怕怕，没见自家老爸到现在一听到奶奶大声说话都打哆嗦呢嘛，可见就是留下心理阴影了。 ====时间分割线==== 最近老赵家的日子不太好过。 为啥这么说呢，因为他们家的肉被人给偷了。 那天晚上明明赵老汉听到动静到后院，可也已经来不及了，还是眼睁睁的看着贼带着他们家的肉翻墙头跑了。 当时天模模糊糊的，赵老汉离的地方又有点远，也就没看清楚到底是谁偷了他们家的肉，只看身形觉得这小偷个子不高，瘦瘦的，力气倒是不小。 可就凭这几点根本就找不到偷肉的贼，毕竟满足这几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说白了，这年头就没有胖点的人，除了他们家的小胖子赵景亭。 这肉来的有点不明不白的，被偷了他们也没地方找理去，就跟肉肉猜得那样，打掉了牙往肚里吞，他们根本就不敢说出去。 其实没了这点肉也没啥，毕竟他们家的粮食也是够了的，而且每隔几天这野猪就从天而降，他们到时候就又有野猪肉可以吃了。 可这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是很骨感。这都一个多月了，也不见猪肉从天而降啥的，他们这心里头就有点慌了，该不会以后他们家再也吃不上猪肉了吧。 这心里头一慌，再加上家里又长时间不见油水了，这日子可不就不好过了嘛。 郑美丽“啪”的一声放下手上的筷子，道：“今个儿我就到山上去看看，看这野猪到底是个咋回事儿。”怎么老是无缘无故的死在他们家院子里了，总不能真是山神爷爷给他们家送来的吧。 赵□□也跟着放下了饭碗：“妈，你还是别去了，这都冬天了，野猪也不出来啊。你上山再万一有个啥，这个家可咋整啊？”这么大年纪个人了，上啥山啊。 “孩子说的对，”一直都沉默寡言的赵老汉也出声了，劝起了老妻，“别去那地方，路上滑。” “是啊，”赵□□媳妇也跟着劝，“家里粮食也不缺，只少点油水罢了，不碍事儿的妈。”可不能就为这点事儿让妈冒险呢。 “可孙子最近都瘦了，”郑美丽说的孙子指的是赵景亭，因为没有油水的原因，赵景亭也就没有长上秋膘，再加上个子又高了，可不就显得瘦了一大截嘛，“这杀千刀的贼，别让我逮到他，要不然我非得把他给千刀万剐喽。” 话是这么说，可郑美丽也知道，这事儿还真是没啥子方法。说是上山看看，那也是她逼急了才想出的法儿罢了。被家里的人这么一说，决心也就不那么坚定了。 毕竟儿子媳妇说的都对，这已经是冬天了，上哪儿找野猪去。这真要是找到了，她也拿那群猪没法儿啊，没见政府都不管了嘛。说来说去的，她只是不甘心没猪肉吃罢了。 这习惯了一天三顿肉的吃法，猛地一朝回到解放前，家里又开始咸菜窝窝头的日子了，她可不就不甘心了嘛。 “算了，”郑美丽叹了口气，“也该咱们没这好日子过，早知道这样儿，还不如把肉给你姐送点过去呢。”也总比被那杀千刀的偷去强啊。 “当初我说给闺女送点你偏不听我的，”赵老汉哼哧哼哧、模糊不清道，“就没见过你这样儿当娘的。” “咋啦，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好啊，”郑美丽叫嚷开了，“虽说那几天咱们家的确是天天有肉吃，可闺女家也不一定缺这点东西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大闺女瞒着咱们一个村都偷偷种菜，挣了一大笔钱呢，也没见她孝敬我点啊。” “他们村里的那个老头子可是天天都在他们家吃饭，那身子骨比刚来时候是个啥样咱们都知道，咋不见闺女回来带点好东西给咱们呢。” “说老说去的，果然嫁出去的闺女就是泼出去的水。” 第34节 “妈，你咋知道姐村里种菜？”赵□□皱着眉头疑惑不解道。 郑美丽没好气的翻个白眼，“真当我是个傻的，那会儿上她家吃饭我就知道了。”种那么多的菜，自己家又吃不了，可不就得卖出去嘛，他们村里可是有一辆拖拉机呢，而女婿不正好会开嘛。 “我跟你爹都是快要六十的人了，半截身子都埋土里了，以后也干不了重活，就得靠你养活了，”郑美丽突然叹了口气，“闺女日子过得好，我就厚着脸皮上门要粮食，总不能让你们爷俩饿着肚子下地。” 她就是偏心怎么了，闺女日子过得那么好，总不能让娘家兄弟和爹娘饿肚子吧，帮衬一把又怎么了。 郑美丽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振振有词道：“反正我也不指望你大姐能疼我。”她早就看透了，以后她就得靠儿子。 “放心吧，娘，”赵□□拍的胸膛碰碰作响，“我虽然不能让你过上大姐那样的日子，可有我一口吃的，也绝不会饿着您。”他虽然是个没用的，自认确实是薄情寡义，可他爹娘对他是个啥样，他心里可是有数的。他也不是那没有良心的人，虽然他们家日子过的是不好，他也决不能让爹娘饿着肚子。 “上山这事儿就别提了，没了猪肉，这日子该咋过还是咋过，又不是没过过穷日子。”赵老汉最后一锤定音了。 ==== 李爱国最近盯最新的一批知青盯的有点紧。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感觉这批知青最近有点不对劲儿，总感觉鬼鬼祟祟的，净干一些怕见人的事儿。 尤其是他们总是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的，一见他又跟老鼠见了猫似得，跑的贼快。这群愣头青，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李爱国他们有问题嘛。 李爱国不仅自己盯着，还告诉村里的人也盯着点，就怕这群知青干出点啥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村里再兜不住，那可真就是一窝端了，尤其是村里还有两个被贬老革命的情况下。 在整个村子的监视下，他们发现最近那群知青老是往镇上跑。不过去干什么就不知道了，他们也不能一直跟在人家屁股后头吧，那还不得被当成特务给捉起来啊，毕竟这年头特务还真是不少呢，政府也有那么点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千的意思，反正就是对这事儿管的很严。一经发现，关禁闭审讯都是少的。 这也就导致最近村里的人都提心吊胆的。这不知道这群人在搞什么鬼，他们也就没个提前应付的招儿，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出什么岔子可就不好了。 毕竟啊，村里的小辫子，还真是一抓一大把。 李爱国烦躁的摇了摇头，对李爱党道：“你到镇上就没打听到他们的事儿？”他们，明显指的就是那群知青了。 “没呢，”李爱党心里也是烦躁的很，“藏得倒是严实。”没出下手啊。 “这群狗崽子，”李爱国狠狠的啐了一口道，“别让我得到他们小辫子。” “也可能是咱们多心了。” “绝对不可能，”李爱国摇头，一脸肯定道，“这群小子肯定在那儿憋着坏呢。” 村里的民党、被贬干部、民党家属，简直就是现成的借口呢，只要知道他们是不是对这个下手，他们也就好应付多了。 “这群白眼狼，还真是群养不熟的。”这养只狗还知道对着生人叫呢，这群人就知道祸害他们。 他们自从来到李家庄之后，可是一天都没有下过地的，粮食也是村里凑出来的，他们的良心还真是被狗给吃了。 “先别管这个了，”李爱国皱紧了眉头，“这几天让村里的当过民党的都小心点，能不出门就别出去了。” 他可见过城里人是怎么祸害那些人的，贴大字报剃阴阳头都算是轻的，那些狠的能把人给活活折腾死，要不城里这几年总是死人呢。 孟叔大概也被这样对待过吧，要不他一个老革命，在帝都官当的也不小，竟然瘦骨嶙峋狼狈的就来他们这儿避难来了。他虽然没有仔细的打听孟叔的事儿，可想想也是知道的。 肉肉出生那会儿的飘香镇可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嘛，而人家还只不过是个小小的酿酒作坊罢了。 “爸，”肉肉推门见来了，“奶奶有话要跟你说，”见屋里还有人，又跟李爱党打了声招呼，“叔。” “哎，”李爱党起身，先对肉肉点头应了一声，又对李爱国道，“就这么点事儿，那我先回去了。” “行，”李爱国也从炕上起身，挥手道，“回去吧。” “肉肉啊，”然后转头对肉肉说道，“奶奶就没说是啥事儿？”还这么郑正的让肉肉来叫他，怕是大事儿啊。 “没说，”肉肉想了想，摇头，“反正你过去不就知道了。”奶奶竟然还不让她知道呢。 到了胡老太屋里，李爱国在炕边坐好，这才开口道：“妈，你找我是为了啥事儿？” “村里出事儿了吧，”胡老太这话用的是肯定句，“那群知青惹得？！” “是，”李爱国干脆道，不愧是老娘啊，“就这几天的事儿，我真感觉他们有点不对劲儿。” “村里的事儿不外呼就是那几件儿，”胡老太心里有数得很，“只要盯紧他们，咱们就不用怕。” “这我知道。”李爱国点头，这点儿他早就想到了。 “想办法进他们屋搜搜，”胡老太眼睛眯了眯，“看能找出点啥东西？”非常时期，就得用点非常手段了。 “这不谈好吧。”李爱国犹豫了。这不经主人同意就进屋，不就跟当贼一个样了吗。 “那屋子可是李家庄的，”胡老太眉头皱了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讲那些仁义道德，你读书读傻了，不知道轻重缓急啊。”当年她还从隔壁村一个土财主家里翻出一根金条呢，这也不是为了支援抗日嘛，那领导当初都没说她呢。 “我明白了，”李爱国眉头松开，点头，“是我想差了。”都这个时候了，确实没法讲究这些了。 “还有，”胡老太见李爱国想明白了，这才接着道，“去城里找你爸的老战友他们，问问最近城里有啥动静没？”别又是什么政治斗争啥的，他们可就真的惹不起了。 “明白。” “重点拜访如今还当兵的那些，”胡老太仔细想了一会儿，道，“最好能在知青闹事儿那天，让人家上咱们家坐坐。”那些大官出门可是有警卫的，还带着家伙，这样儿就不信那些知青能反了天。 “还是娘想的周到。”这样一来，事情可就容易多了。 不过，这一切都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明确知青闹事儿的时间。看来还真是得把他们盯紧了呢。 “对了，”胡老太眉头皱个更紧了，“袁洪米在城里咋样了？”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娘，你是说……”李爱国瞪大了眼睛。 “没错，”胡老太闭了闭眼睛，“咱们当初，没准儿走了一步臭棋呢。” 别聪明反被聪明误才好啊…… 知青来村里的时间不长啊，可是却能准备闹事儿，不能不让人多想啊… 也千万不是她想的那样儿才好啊，不然村里又要经历一劫了。 第51章 肉肉敏锐的察觉到了, 最近村里的气氛十分不对劲儿，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 大概就是紧张了吧。有种防备鬼子进村的既视感，虽然这么形容也有些不太恰当, 可肉肉也只能想到这个了。 平日里那些上了年纪的或者是闲着的人，通常会坐了门前或者是大街上晒太阳, 村里颇有些老发垂髫、闲田自乐的世外桃源的氛围。可如今这些, 在村里通通都看不见了。 放学后的孩子们也少有在大街上玩耍的了，大人们也是脚步匆匆, 甚至肩上经常扛着锄头、大掘什么的, 明明冬天已经不用下地干活了的。肉肉觉得，李家庄就跟这天气一样，大概也进入冬天了吧。 虽然大人们没有多说什么, 可肉肉还是非常自觉地尽量减少出门的次数。大概孟修小鬼头也是察觉到了吧，最近他都不怎么来找她写作业了。 肉肉在门口处伸出小脑袋朝外面看了看，没有见到人影，这才放心的把门关好，走到正在复习功课的李洪礼面前，坐下轻轻敲了一下桌子, 道：“二哥, 你知不知道最近村里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这氛围明显就是不对劲儿嘛。 李洪礼从课本上移开目光, 抬头看着肉肉的眼睛，无奈的一耸肩一摊手，道：“我也不知道啊。”问了家里的父母, 全都支支吾吾的，他也就没那个胆子去问奶奶了。 “你肯定还没有问过奶奶吧，”肉肉肯定道，“二哥你就去问一下嘛。”小眼神扑闪扑闪，亮晶晶的。 “够了，”李洪礼左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右手高高举起挡在肉肉面前，高声道，“别对我来这一招了，已经对我不管用了。” “有本事儿你把手给拿开啊，”肉肉鄙夷的吐槽了一句，胳膊往桌上一放，手托着腮悻悻道，“哎，我家的哥哥总么这么不中用呢？！” “谁说的，”李洪礼迅速反驳道，“只是这件事儿我解决不了罢了。”哎？这么一寻思，他好像还真没有替妹妹做过什么事儿呢。 妹妹这么能干，他竟然一点忙都帮不上。他这个哥哥当得，感觉略羞耻啊。 心里是这么想的，李洪礼却是没有表现出来，装模作样的用手捂着嘴咳嗽两声，道：“当然了，这事儿我可以跟奶奶问问嘛。”大不了就是被奶奶说上一顿嘛，反正这会儿可不能让肉肉看扁了，要拿出哥哥的气概慑服她。 “真的吗，”肉肉眼睛明显的亮了起来，身子前倾往桌上一趴，兴奋道，“我就知道二哥最威武最有本事了，不愧是我的二哥，将来果然是要做大事儿的人！” 嘿嘿，拍马屁谁不会啊，这会儿多夸二哥几句，这样儿就算是二哥后悔都来不及了。先用激将法，然后用亲情马屁计，果然二哥就上当了。 肉肉心里的小恶魔拍拍翅膀，昂着小脑袋、翘着尾巴骄傲的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果然不愧是我啊。 “二哥，这会儿奶奶就在屋里呢，”肉肉眼珠儿一转，趁热打铁道，“现在你就去问问吧，要是过会儿你忘了就不好了。”要是等二哥回过神来，谁知道他还敢不敢进奶奶的屋了呢。 “这样儿啊，”李洪礼放下手上的课本，略一犹豫，起身昂首挺胸道，“那我这会儿就过去问问。”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趁着这会儿被肉□□着，他还是快点过去算了，早死早超生嘛。 见自家二哥雄赳赳气昂昂，跟个斗胜的小公鸡的似得，肉肉努力忍住笑，竖起大拇指，憋着气闷声道：“不愧是二哥，效率果然出众。” “那我这就过去了。”李洪礼话说完，拉开房门就出去了。看那背影，还真是颇有些荆轲刺秦、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 等李洪礼出了屋，不见了身影，肉肉再也忍不住，捂着嘴闷声笑了起来。 二哥实在是太好骗了，只要她摆出一副失望的样子，保准儿上钩。 不过这事儿也不能怪她啊，她已经跟奶奶旁敲侧击过好几次了，可每一次奶奶都以“这是大人的事儿，大人自己解决”给搪塞过去了，拒绝透露事情的真相。 奶奶越是这样儿，肉肉的好奇心反而越发旺盛。好吧，她是小孩子，二哥可已经不算是小孩子了吧，村里跟二哥年纪差不多大的半大小伙子，又没考上初中的，可是全部都下地干活挣工分了。 肉肉琢磨着，如果二哥去问的话，没准儿奶奶会说的。当然了，前提就是二哥去问奶奶。 二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竟然非常怕奶奶，每次奶奶一大声说话，虽然不至于跟老爸似得会下意识的打哆嗦，可却也会身子僵直上一些。 比如说上次奶奶因为老师的事儿拍了桌子，老爸打哆嗦，当时肉肉就坐在二哥李洪礼旁边，肉肉明显的注意到了，那一瞬间，二哥的原本还散漫放在桌子上的手，迅速而又规规矩矩的放在了膝盖上，连腰板都挺得直直的，就跟职业军人开会似得，姿势竟然还很标准呢。 肉肉想，大概二哥小的时候也被奶奶进行过爱的教育，所以才会有这种条件反应吧。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既然二哥的症状比老爸轻一点，那么大概受到的教育应该也是比老爸要轻一些的。 既然她已经知道了二哥会有的反应，那么提前制作出针对他的策略，也就是比较轻松的啦。 肉肉双手合十，暗道：二哥，对不住了啊。她也只是想为家里出一分儿力嘛，牺牲他一个，幸福一家子，这可是有得赚的买卖呢。 毕竟村里人的表现让肉肉觉得，村里可能要发生大战什么的。这真要是比武力，整个村里那还真是没有比她更合适的啦。她一个就足够啦！ 屋子里肉肉在心里为李洪礼默默的祈祷，而这会儿，胡老太房门外，李洪礼正在咬牙切齿。 他又被骗啦！ 哼，肉肉就知道拿那招对付他。他早该想到的，既然肉肉跟奶奶住一个屋都不知道，肯定就是奶奶故意不告诉肉肉的。可肉肉在他面前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肯定就是为了博得他那个跃跃欲试表现的哥哥心。 说白了，肉肉早就知道奶奶不会告诉她了，可她还是想让他跟奶奶打听，然后让他再说给她听。因为他打听到的概率可是要比肉肉高多了，毕竟作为一个半大小伙，他如今也是被允许参与到家庭会议中的。 想明白了，即使他确实有点后悔，可是既然他已经答应了肉肉，那就万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说出口，跪着也要办到。 虽是心里豪情万丈的狂想，可李洪礼还是先在胡老太屋子外面准备了一会儿，又酝酿了一会儿情绪，这才推开房门进去了。 “奶奶，我找你有事儿。”一进门，李洪礼握紧拳头站在炕前，开门见山的直接问了。 “啥事儿啊？”胡老太正在拆棉被呢，想着趁着这几天有太阳，把被子翻洗晒晒啥的。见李洪礼这么郑正其事的说有事儿，闻言放开了手上的活计，对李洪礼挑眉道：“有事儿就直说。” “那行，”李洪礼不着痕迹的咽了咽口中的唾沫，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开口了，“最近咱们村里是不是要发生什么大事儿啊？！” “你怎么知道的？”胡老太眉头一挑，问道。 “村里的人最近都不太对劲儿，”傻子都能看出来好嘛，“我就想着会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 “先坐下，”胡老太眼睛一瞪，“奶奶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咋地？！”跟他那窝囊的爹似得，竟然还怕她呢，还真当她没看见他那点小动作啊。 “嘿嘿，”李洪礼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尴尬的笑了笑，“我这不是为了显得尊重您嘛。”话虽这么说，却也听从胡老太的吩咐，步子挪了挪，沿着炕边坐下了。 第36节 “这村里不知我爹一个有本事的，”李爱国皱眉，“回去吧，你也没必要老是揪住这件事儿不放，对你有什么好处？”升官？不一定吧，袁洪米的成分即使是他“大义灭亲”，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啊。 “对我是没有好处，”袁洪米大义凌然的说道，“可国家需要我干这件事儿。” 虽然李爱国知道理由绝对不是袁洪米说出来的这个，可是那群红卫兵相信袁洪米说的。在袁洪米说出这句话之后，那群红卫兵的情绪明显更激动了。 李爱国皱眉，按了按眉心，对那群红卫兵大声的喊道：“你们还是学生吧。” 见到他们三三两两的点头，又道：“你们都不用上学的嘛？！”怎么这么闲啊。 “还上什么学啊。” “就是，老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上学也不管用了，没准儿就被分到山上去了。” 红卫兵们似乎被李爱国的话刺激到了，三三两两的大声嚷嚷开了。 听到他们的理由，李爱国顿时有点泄气。就像是这群人说的一样，上高中已经带不来什么好处了。城里上高中的都被安排上山下乡了，农村的上完也没用。大学都不招生了，还上哪门子学呢。看来这群人是劝不回去了。 那么，就只能让袁洪米主动退回去了。 怎么能让他打消如今的这个念头呢。 “你不去看看你爹的坟吗，”李爱国眯眼道，“就在村东边的小树林里，你这个当儿子的还没去看过吧。” “别跟我提这个，”袁洪米神情有点暴躁，“他可不是我爹，只不过是个死人罢了。” “可他就是你爹啊，你不能因为因为他是个大汉奸就不承认他是你亲爹吧，”李爱国装出一副痛心的样子道，“毕竟当初你去城里念书不还是你爹供应的嘛。” “你爹好歹养了你一场，你不能这样啊，”李爱国斜眼看对面那群学生的反应，见有人脸色不对劲儿，再接再厉道，“你当初把你爹打死也是不得已的吧，毕竟当初你爹那么疼你，你又是老袁家唯一的儿子。” 对面的那群知青大都是学生，只怀有一腔热血冲动行事，还没有经历过这么血淋淋的社会现实，有人没忍住，对袁洪米质疑道：“对面的那人说的是真的吗？”袁洪米真的为了自己的前程把自己的爹给祸害了？ 学生们看袁洪米的眼神都变了，不再是一心一意的追随。即使他们再怎么不了解社会现实，可袁洪米做的这件事儿，也不是大多数的人能够接受的。 “他说的没错，”虽然袁洪米极力掩饰这件事儿，是为了跟周围的人更好相处，但是被李爱国说出来之后，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爹是个大汉奸，即使我是他唯一的儿子，可不也不能不顾这个国家的法度。‘大义灭亲’，大哥说的没错，我就是这么办的。” “袁洪米大哥说的对，”有人持赞成态度，“不能为了私人的感情而不顾集体的利益。” “可这有点太冷血了。”也有人不赞成袁洪米的做法，摇头。 红卫兵们明显的因为袁洪米的事儿分成了两派，彼此倒是踟蹰不前了。 “你们是为了什么来我们村的呢，”李爱国面露不解道，“我们村可是从来都没有不听领导的话。” 袁洪米身后的一个小伙儿道：“袁洪米大哥说了，你们村对那些老干部照顾的可好了，天天白面猪肉的，人家都闻着味儿了。” “就是，”一个男知青道，“我们可是都清楚的很，他们根本就没有被安排活干！”说完看向其余的几个知青道，“我说的对吧？” “就是，每天都大鱼大肉的。” “可不是，他们每天都在队长家吃饭呢。” 李爱国暗暗点头，是因为嫉妒啊。嫉妒这事儿，到底要祸害多少人呢。 “我给他们安排活儿干了，”李爱国点头，“因为如今是冬天，所以也根本就没有动手的机会，”说完看向那个率先说话的男知青，“你们不也没有下地干活吗。” 见那男知青点头，又接着道，“吃饭这事儿就更好解释了，他们不会做饭，总不能让他们饿死在村里吧，我们还没那么狠的心。” “噢对了，”李爱国装作一副想起什么的样子道，“我们村里的人心就是善良，当初也因为这个被袁爱粮，也就是袁洪米的爹给背叛了。当然了，如今他人都没了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话说到这里，神色莫名的看向袁洪米，接着道，“他爹的尸体还是我背回来的，那个坟也是我挖的。”虽然，他也不确定，如今那坟里还有没有东西了。 那群红卫兵的神色更莫名了，小声窃窃私语起来。李爱国听不到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可却也能猜出，绝对是因为他的话而动摇了。 “不愧是大哥，”袁洪米拍了拍手，笑道，“口才还是这么好。你说的确实不错，可是我们也没有跟村民作对的意思，只不过是想让大哥把公社里住的人交出来罢了，”话一顿，接着道，“当然了，大哥要是把村里那些民党也交出来，那就更好了。” “这不可能，”李爱国干脆道，“我可没有收到上面领导的命令，说是让你们来收拾他们。这要是出了事儿，谁来负这个责任？” “谁都不用负这个责任，”袁洪米无所谓道，“那种人，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好说的。” “我说了不交就不交，”李爱国捏紧了手上的铁锹，眯眼，“不要真把我当软柿子啊。”好话歹话都说遍了，要是他们还不回去，那就不要怪他们李家庄不懂待客之道了。 “大哥是想动手，”袁洪米想明白了，反而有恃无恐了，“提醒大哥一声，这个村真要是跟红卫兵动了手，以后怕是没好日子过了吧。” “这倒是实话，”李爱国点头，“可是如果要这么憋屈的活着，那我们还不如轰轰烈烈的去死呢。”这已经算是明显的威胁了，真要打起来，他们可不会留手了。 “大哥果然这么说呢，”袁洪米笑了笑，眯眼，“为了两个老头子，值得吗？” “谁知道呢，”李爱国把铁锹往肩上一扛道，“我们跟你不是一类人啊。” 说完朝着红卫兵大喊道：“我不管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来这李家庄的，可我敢拍着胸脯跟你们保证，这村里绝对没有一个对这个国家不好的人。” “我们李家庄当初也不过是三百余户人家，当初打鬼子的红党就有二百多，民党也有好几十。如今我们村虽然只剩了七十多户人家，但却也绝不是胆小怕事的。” “我爹生前就是个打鬼子的，我也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我们老李家没一个孬种，万不会听你们的威胁。” “今天我就把话撂了这儿，要是你们再敢往前一步，我就让你们知道，老李家的汉子，可不是吃素长大的！” 铁锹狠狠的往地上一顿，“念你们年纪还小，又受人挑唆，这次你们要是走了我们就绝不追究，可要是不听我们的，那就做好把命留在这儿的觉悟。” 李爱国这话一出口，胆小些的就忍不住往后退了退，还有那胆大不服的，挑衅道：“我就不信了，你还真敢把我咋样？！” “有本事你就往前走一步，”李爱国眼睛一瞪，面露杀气，“我也是杀过人的。”别看他不中用从部队退下来了，可他在战场上也是见过血的。 那人被李爱国的气势震慑住了，嗫嗫的往后退了一步。等反应过来，这才红着脸恼羞成怒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却是不敢往前一步了。 李爱国闭了闭眼睛，看向袁洪米，“你这家伙，我记得以前不是这样儿啊。”虽然有点臭屁，可本性不坏啊。 “以前？”袁洪米哂笑，“我以前什么样儿自己都不记得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终究他还是比不上他，找来的人也是不中用的，被他三言两语的就劝退了。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机会，错过了这一次，大概就没有下次了吧。 袁洪米捂着眼睛苦笑一声，转身道：“咱们回去吧。” 再待在这里也没有意思了，他带来的人已经全都没有斗志了，从他们恍惚的眼神中就看出来了。 “喂，”李爱国皱眉，“我说的让你去看看你爹的坟，是真的，我不会拦着你的。” “大哥！”李爱党惊呼，不愿意。 “让他去看看，”李爱国伸手阻止了李爱党接下来的话，“也给他提个醒儿，别成为下一个才好。” “不用了，”袁洪米摇头，“我说过了，以后他就不是我爹了。”他爹早就死了。 “咱们走吧。” 红卫兵三三两两的跟在袁洪米身后，跟来时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可村里的人都知道，他们来过的。 剩下的知青就有些尴尬了，其中那个明显一副领头人架势的知青见势不妙，顿时就领着那几个知青跑了。 李爱国眯了眯眼睛，村里又来了一群白眼狼，而且还是不好处置的白眼狼。看来以后他们得防着点儿了。 “大哥，”李爱党不忿道，“咱们拿那群红卫兵没办法，可还收拾不了那群知青吗，不能让他们什么事儿没有就这么过去了。”这样他们就窝囊死了。 “我知道，”李爱国皱眉，“可咱们有什么法儿啊？！” “哼！”李爱党仔细想了一会儿，然后泄气的把铁锹往地上一杵，不出声了。 “就先这样儿吧，”李爱国叹气，“以后还得小心着点他们。” “知道了。”李爱党有气无声道。 “行了，大家伙儿都回去吧，”李爱国朝后一挥手，“该干嘛干嘛去吧，这事儿就算是完了。” 这件事儿虽然雷声大雨点小的解决了，可一大部分原因就出在袁洪米身上。他找来的这群人明显就是一群不知事儿的学生，还没有完全被那些思想给洗脑，再加上他们这股子不要命的狠劲儿，这才把他们给“劝”回去了。 说白了，这事儿侥幸的成分很大，要是换了群疯狂点的，还真就不好收场了。 回到家，李爱国先回胡老太屋里报道：“娘，他们都回去了，都没动手。” “这样儿就好，”胡老太点头，“当初不该让袁洪米搬去城里的。” “他在城里混的也不好吧，”李爱国叹息，“他今天穿的那身衣服还是以前在村里穿过的。”带过来的人又是一群愣头青，没见过市面的，不然也不会被他的气势给吓住了。 “他要是混的好咱们才要操心呢，”胡老太没好气的瞪了李爱国一眼，“咋地，还同情上他了？！” “没有，”李爱国感慨道，“只是想起小时候的事儿罢了。”那时候的袁洪米跟现在的这个，已经判若两人了。 “不是就好，”胡老太眯眼，“要是敢，我就打断你的狗腿！”视线朝李爱国腿上瞄了瞄，一副随时准备干的样子。 “我哪儿敢啊，”李爱国赶紧讨饶，“我不是随口就是那么一说嘛，没别的意思。”还不准他感慨几句了啊，娘这也太霸道了吧。 当然这话李爱国也只敢在心里默默的吐槽，绝不敢在胡老太面前说出来的。 “那几个知青，你打算怎么办？”胡老太又问了。 “凉拌，”李爱国耸肩，“这事儿没法办！”这可是上面的政策，他们绝对违背不了的。 而且出了这事儿，李爱国寻思着，最起码短期内，那群知青应该不能闹事儿了吧。以后再出事儿，到时候在解决呗，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胡老太对这事儿也是没辙，就跟李爱国想的一样，这上面的政策，他们平头老百姓可违抗不了。 如今那群知青闹出了这样儿的事儿，只要有心，稍微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这时候他们要是提出换人什么的，其余的村子也不会同意的。 “好在村里的知青脑子都不好，”胡老太也只能这么想了，也算是安慰自己了，“以后多注意点就是了。” “我捉摸着，”李爱国点头，算是同意了胡老太的说法，“以后那群红卫兵怕是不会来了。” 一是这事儿他们有点理亏，只要是心里有所顾忌就不敢再来他们李家庄。 二是，估计经历了这件事儿，怕是他们中的大部分以后不会跟在袁洪米屁股后面了吧。只要袁洪米不来挑事儿，他们李家庄还没那么招眼能让别人给注意到。 三嘛，就是钱财问题了。从城里到李家庄，他们总不能徒步过来吧，坐公交车可是要钱的，而这群学生又恰好是钱财最拮据的年纪，手上的父母给的那点零花钱，又能有多少呢。 “确实不错，”胡老太点头，同意李爱国的说法，“那这件事儿就算是解决了。” “行了，快回去跟你媳妇也说说，”胡老太挥手，“我这儿没事儿了。” “那行。” 等出了屋，李爱国才发现，从头至尾胡老太竟然都没有问这件事儿是怎么解决的，只问了结果罢了。是不是这就说明，其实娘她是信他的，信他能好好解决这件事儿。 进了自己屋，李爱国再也忍不住，偷偷的咧嘴笑了。 “爱国，笑啥呢，”赵红袖疑惑的问道，“事情都解决了？”怎么觉得孩子他爸好像挺高兴的样子呢，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嘛。 “没事儿，”李爱国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一本正经的回道，“事情有我出马，当然手到擒来。”然后得了赵红袖的一个大白眼，也不在意，继续自己了乐呵自己的了。 他好像到现在才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啊！ 这种欣喜的感情，连当初穿上军装时候都比不上呢。 第53章 第37节 肉肉发现, 村里的事情好像已经解决了。家里的大人不在是一副严肃的表情，村里的老人也会在上午阳光充足的时候出来晒太阳, 就连熊孩子们似乎也是得到了风声，笑嘻嘻的出现在了街头巷尾处。 肉肉也没去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总之一切如旧，这样就不错了,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倒是李爱国最近有点心气不顺, 因为他时候仔细一琢磨，发现这件事儿解决的实在是太简单顺畅了。当然不否认也有可能是他太霸气的缘故（偷笑）, 但是袁洪米的表现, 这会儿空下来这么一寻思，好像有点太容易退缩了？ 针对自己心里那种莫名的猜测，这几天李爱国没事儿就往镇上跑, 想要从那里打听一些城里的消息啥的。可能是村里的那件事情还没有经过发酵，所以这几天都是风平浪静的，没啥大消息。 然后过了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李家庄被红卫兵包围过的消极基本上已经在周围村里传的沸沸扬扬了。不过因为李家庄实在是凶名在外，村里的人又都个个不好惹，倒是没有敢明目张胆说闲话的, 顶多也就是在心里嘀咕两句就是了。 而肉肉知道这事儿的反应就是, 心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当初在学校里上课的时候, 她就心里有一种预感，村里出事儿了，而且就跟红卫兵有关。 其实只要是仔细一琢磨, 差不多也就想出来了，能让一整个村的人都提心吊胆的，除了那群无所顾忌的红卫兵，还能有谁呢，她多此一举让二哥去问奶奶，也只不过是确定心里的猜测罢了。既然奶奶不让她知道，那么八成她猜得也就是真的了。因为跟红卫兵动手就有点，说不清楚了，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难缠。 这件事儿终于在周围村传开之后，又从镇上没有打听出什么消息，李爱国不死心，终于进城打听去了。 然后他就知道，他们李家庄一伙儿人搞不好成了袁洪米的踏脚石，被袁洪米当成功绩加官进爵了。 这么说也有些不太恰当，却也是很直观生动了。因为李爱国打听到了，袁洪米最近因为领导红卫兵有方，再加上自身也很会做事儿，被城里宣传部的一个官员看重，如今也算是半个政府工作人员了。而这个官员欣赏袁洪米的一点就是，遇到困难也敢迎难而上。 李家庄的情况实在是有些特殊，城里的干部们也是比较关注的。有那些心比较软的，看在李家庄的人还算是老实，村里人口又实在是不多的情况下，对村里的那几个老民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见；也有那急着立功表现的，就想着拿李家庄当成个典型，也好来个杀鸡吓猴啥的。 而看重袁洪米的那个就是属于以上的后者了，他琢磨着要收拾李家庄很久了，可是却迟迟找不到李家庄的小辫子，在加上上面很多人都是不允许他动李家庄的，出于种种原因，他干脆就也跟别人学了起来，无视掉李家庄就好了。 这个李家庄还真是有点本事，不提死掉的最出名的那个，他们村里还出了不少大干部。他们要是给他穿个小鞋啥的，他可真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可这个时候，袁洪米竟然冒出头来了。虽然他没有在村里造成多大的影响，甚至还可以说是无功而返、灰溜溜的回去了，可也算是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于是顺理成章的得到那个官员的欣赏，也算是比较合理了。 令李爱国感到窝火的不是上面竟然还有人惦记着他们李家庄，而是袁洪米设的这个套实在是高明。 如果这事儿袁洪米早就预料到的话，那么如今这个结果很可能他早也就想到了。 可即使当初他们知道这是袁洪米设的一个套，他们也是不得不往里钻。如果他们没有按照袁洪米算计的来，他们就得乖乖的把村里的人给交出去，他们这辈子也就没脸见人了。连自己村子里的人都护不住，这要是传出去，他们姓李的就要被别人笑掉大牙了。而且如果袁洪米压下了他们李家庄，会比现在还要出风头。 所以才说袁洪米的算计高明，无论他们是进一步还是退一步，袁洪米都能稳稳的得到好处。因为他至少一个目的是可以通过这事儿达成的，那就是得到上面的赏识，顺利的在宣传部得到一个职位。即使是一个小小的办事员，但是从今往后，也和他们村里的人也是彻底的不一样了，毕竟办事员也是可以拿行政工资的，就看他以后的表现好不好，能不能当上党员了。 李爱国分析过去十分的懊恼，可却又不等不承认，袁洪米的脑子确实比他聪明。即使当时他就把这事儿想明白了，他也会坚持当时的做法，毕竟这个方法对李家庄来说，受到的伤害已经降到最低了。 李爱国还是没忍住把这事儿跟胡老太说了，然后得到了胡老太的白眼一枚，没好气道：“亏我以为你已经都想明白了，搞了半天这会儿才想清楚！”还真是个猪脑子。这句话，看在家里孩子的份儿上，胡老太忍住了没说出来。 “袁洪米跟这个村又没什么大仇，他犯得着找咱们的晦气嘛。既然他这么做了，还不是有利可图。” “你还真当他是那群没脑子的，既然是敢踩着老子的尸体往上爬的，哪儿还能没两把刷子。” 这也是当初她没有问儿子是怎么解决的事情的原因。既然袁洪米来他们村大闹有利可图，那么一个前提就是得有他们村的配合。到最后退还是不退，就得看村里人的态度和反应了。 袁洪米在村里生活了那么多年，怎么不可能知道村里人的性子都是宁折不弯的。如此他还是带了这么多的人过来，原因不外乎就是两种了。 一就是他是铁了心的要跟他们村的人干上一仗了。不过这种原因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袁洪米才到城里多长时间啊，怎么可能就让跟着他的人老老实实的听话呢。再说人家也不傻啊，这要是惹急了眼，发生啥事儿都是不好说的。 二就是他只是来走个过场的。这种原因的可能性就很大了，本来嘛，跟这个村的仇也不算大，他也犯不着为了不相干的事儿来受这趟罪。这真要是动了手，最先躺下的八成就是他自己，毕竟村里看他不顺眼的人，还真是不少呢。 “没事儿就滚出去，”胡老太翻白眼，“看你蠢样儿看够了。”亏她还那么相信他是把事情想明白了才主动招揽过去的，和着闹了半天，竟然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嘿嘿，”李爱国摸着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想起什么，又道，“明天洪玉就回来了，娘看给他做点啥好吃的才好？”一副全凭胡老太做主的样子。 胡老太瞪眼道：“这事儿就不用找我了，跟孩子他娘说一声就行了。”大冬天的，能有啥好吃的啊，这不是为难她呢嘛。 “那行，”李爱国点头，出屋道，“我让孩子他娘看着做点。” 到了周六中午，李洪玉回来了，听了家里的事儿之后，在没有李爱国提供的袁洪米情况的前提下，竟然把事情分析的非常透彻，而且整个过程中，肉肉感觉一股浓浓的老干部气息扑面而来，忽然就觉得大哥跟爷爷好像还挺像的。 “大哥，”肉肉打断了李洪玉的话，“你将来要做什么啊？” “将来做什么，”李洪玉好脾气的笑了笑，一点都没有说话被打断后的恼怒，“当然是读书考大学啊。”这不是早就打算好了的嘛。 “不是，”肉肉摇头，“我是说上完大学之后，大哥要做什么。” “上完大学之后啊，”李洪玉默默的捏紧了拳头，“大概会选择入党，然后，当官吧。”从来没有这么深刻的意识到，身为一个无权无势农民的无奈。 弱小的、卑微的，即使是被欺负了也不能反击的，如此卑微的一个--农民。 他们家的人何曾这么窝囊过，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却是没有反击报复回去，还不是因为他们如今根本就无力做这些。光是自保就几乎耗尽了他们家全部的力气，就谈何痛快的报复回去呢。 “我也觉得大哥当官会有前途呢，”李洪玉被肉肉的话给拉回了心神，就听肉肉说道，“感觉刚刚大哥说话的时候，跟爷爷像呢。” 怕李洪玉不相信，肉肉又接着解释道：“大哥你别不信，我说的都可都是真的。我可是见过爷爷的，就是夏天那时候，感觉大哥跟爷爷很像呢。”身上那股子令人信服的气质，肉肉感觉出来了。 李洪玉若有所思的点头，不说话了。 “肉肉，”李洪礼终于瞅准儿机会插进话来，怨妇脸道，“你怎么不问问我将来要做什么啊？”妹妹好偏心，只关心大哥，都不关心他这个当二哥的。 “问你有啥好问的，”胡老太替肉肉解围，没好气道，“将来考的考不上高中还不一定呢，八成就是个种地的。” “谁说的，”李洪礼“嘭”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最近可努力了，过两年一定能考上高中。”即使是最崇敬的奶奶也不能无视掉他的努力啊。 “到时候再说，”胡来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免得将来你想起今天说的话，脸红。” “那，”肉肉对着李洪礼无辜的耸耸肩膀，“二哥，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啊。”虽然奶奶说出来之后，她也觉得挺有理的。 “再说了，”肉肉皱眉，“考上高中也没啥大用处啊。”别看如今大学不招生高中就是很高的学历了，可这也没用啊。 后世当老师是个好职业，也如今就算是高中老师，也只不过是勉强养家糊口罢了，还得时时注意着别被那些红卫兵找了麻烦什么的，反正不是啥好职业。 除了当老师，文化要稍微高一点，好像还真没别的大用处了。毕竟，城里那些上过高中的年轻人，可是上山下乡的主要对象啊！要不说“知青”，就是知识青年的简写啊。 如今还能在城里上高中的，不是家里关系硬可以让孩子免除下乡的，就是他们这些农村孩子了，毕竟谁都无法理解一个老农民对知识的向往到底是有多深。 不过肉肉可是知道，以后可是要恢复高考的。虽然刚刚把二哥打击了一把，可她这会儿也得好好的安慰才行，“二哥，没准儿你上高中的时候，国家就恢复高考了呢。”也算是给二哥个奔头。 唔，她记得国家好像是七七年恢复高考的，到那个时候二哥才念完高中五六年的功夫，应该也还来得及吧。 “再说了，”肉肉握拳，给李洪礼打气道，“到时候没准儿二哥学习很好，也能得到大学的推荐名额呢。” “就是，”李洪礼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以后我好好学习，也上大学。”坚决不能当家里唯一没有上大学的那个孩子，为了不被肉肉笑话，拼了！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胡老太眉开眼笑，“要不然你这个当哥哥的可就被肉肉笑话死了。” “明白。”李洪礼握紧拳头，点头。 这年的冬天还是跟往常一样的寒冷，即使下的大雪已经没过了脚踝，可学校教室里也没有生火取暖什么的。 因为没这个条件！ 不过虽说镇上学校盖得大瓦房确实不小，可因为一个班有五十多个学生的缘故，人挤人的也不富裕，倒是也没冷的拿不起笔、写不了字了。 胡老太用做衣服剩下的碎布头和棉花，给肉□□了一副厚厚的剪刀手棉手套，用一根灰色的毛线穿起来挂在脖子上，也省的不小心弄丢了。 这幅手套和肉肉的书包是一个风格的，乞丐风嘛，可也引得不少学生们羡慕。不是每一个学生都有棉手套的，毕竟农村地区连布头都是少见的，即使有，也是舍不得用来做手套的。这要是怕冷了，把手往布兜了一揣，再不济把手插了袖子里，这就行了。 所以因为手套事件儿，肉肉又在班上小小的炫了一次富，几乎全班的人都知道了，李洪雪同学家里条件不错，大人舍得用碎布头和棉花给她做一副棉手套呢。 当然也因为手套事件儿，胡老太觉得有点对不起孟修。当初剩下的布头将就着也就够做一副手套的了，做出来之后肉肉又很喜欢，所以胡老太就把手套给肉肉了。 可如今这两个孩子一起上学，又是要一块儿长大的，胡老太虽说心里偏向肉肉，可却也是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太偏心了。孟修这孩子跟着大兄弟吃了这么多的苦，来到他们家也是乖乖的没给他们添麻烦，这她要是偏心的太厉害了，这孩子万一再多想了咋办？！ 所以胡老太少不得为这事儿跟孟修解释了一番。结果没想到孟修是个心胸宽广的，根本就不在意这件事儿，胡老太这才彻底放心了，然后又嘱咐肉肉在学校里多照顾照顾孟修啥的，肉肉听的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为了履行对奶奶的承诺，肉肉在下课之后主动问孟修，“你手冷不冷啊，要是冷的话，手套给你。”一边说一边把手套递了过去。 “不冷，”孟修把手套往肉肉那边推，“屋里也不冷，我的手也不冷。” 肉肉碰到孟修手的一瞬间，感觉他的手凉凉的，就知道孟修没有说真话。看着孟修脸上真诚的笑，肉肉猛地把手套往他怀里一丢，双手抱胸，霸气道：“我说给你戴就是给你戴，听我的。” “听我的”这三个字一出，孟修就跟接收到了什么信号似的，也不把手套往肉肉那边推了，直接把手套棉线挂了脖子上，手也戴上，然后露出了脸颊上的两个小酒窝，“我听肉肉的。” 肉肉对他真好呢，知道他手冷了就把自己的手套给他，肉肉果然是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呢。 “戴着吧。”肉肉无所谓的点头。孟修的这句话她也快要听出茧子了。每次她说出“听我的”这句话，孟修就真的听她得啦，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针对孟修的奇怪咒语，反正好用就行了。 下节课是数学老师的课，肉肉从桌洞里拿出数学课本认真的摆好，准备好要上课了。 说到这个课桌，肉肉倒是要吐槽一句了，明明老爸已经十倍赔偿了学校的桌子钱，可是如今她还是用着这张缺了一角的桌子，因为正好是在右下角，还真是挺不方便的。 还记得肉肉为这事儿还跟班主任报备过，结果老师一句话就把肉肉给打发出来了，“这是为了让你张长记性”。 好吧，所以肉肉至今用的还是一开始的那张课桌。 数学老师的课肉肉也不再抵触了，可是上课的时候，肉肉又明显的感觉到了，数学老师好像又要找孟修麻烦了。 数学老师果然是国家的好公民，人民的好战士，积极响应国家的号召，跟资产阶级斗争到底，于是在除了专门多关注肉肉之外，对孟修的关注也是不少。 于是在发现肉肉的手套跑到了孟修手上之后，忍不住发火了，“孟修，你的手就那么冷吗，竟然还向同学借手套？！”她知道手套是肉肉的，肉肉和孟修关系有不错，可手套到了孟修手上又不愿意了，认为这是孟修占了肉肉的便宜。 “老师，是我自己主动交给孟修同学的。”肉肉举手报告道。这也是肉肉不知道第几次替孟修解围了。数学老师就是看孟修不顺眼，不愿意她跟孟修混在一块儿“堕落”，她能怎么办，只能就这样儿了。 反正还有半年的功夫又要分班了，到时候还不一定分到数学老师班上呢。看在老爸的面子上，她就忍这半年吧。 确切的说，是让孟修再忍这半年吧。肉肉看着孟修的背影，站起来道：“家里人吩咐，如果孟修手冷了的话要给他戴上手套。正好我的手也不冷，就给他了。” “老师，还是先上课吧。” 自曾被罚站过一次之后，肉肉倒是没有再被数学老师罚过。当然了，除了因为孟修的事儿经常跟老师对着干之外，倒也没有起过别的冲突。 所以即使数学老师被肉肉这句话给起的喘着粗气，肉肉习惯成自然，也就不在意了。说完这话，也不等老师的反应，径自坐下了。 数学老师可能觉得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也可能觉得肉肉是烂泥扶不上墙，朝孟修瞪了两眼，见孟修也没个反应，倒是自己被气了个够呛，翻了个白眼，上课了。 中午照例还是李爱国来接肉肉和孟修。因为如今天气冷了，李爱国身上穿着的是厚厚的军大衣，倒是引得别的来接孩子的家长多看了好几眼。 怕冷着孩子，大金鹿后座上用衣服铺了一层，而大梁上也绑了一层碎布头。等孟修爬上车，又把肉肉抱起往怀里一塞，用军大衣挡住，李爱国骑上大金鹿就走了。 路上肉肉忍不住跟李爱国抱怨，“爸，比当初干嘛让数学老师多照顾我啊。”搞得现在孟修也被她连累受到了数学老师的“关照”了。 “被老师多关照还不好啊，”李爱国觉得他说的话是没有错，见闺女撅起了小嘴，又道，“你只要不犯错，老师也不会去找你麻烦不是。”看样子也是知道当初是肉肉先违反纪律的。 “可她对孟修也不好啊，”肉肉皱眉，“她的思想挺激进的。”要不是年龄大了，肉肉觉得，搞不好数学老师就跑去当红卫兵了。 “还知道‘思想激进’，”李爱国倒是被肉肉逗笑了，“我闺女懂得还不少。” “爸，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肉肉绷着张小脸严肃道。 “我知道，”李爱国点头，“再忍半年吧。”说实话，他也后悔多嘴说上那一句啊，搞得如今他不上不下的，做什么都是错。 “哦。”她早就知道老爸也没有办法的，反正她就是为了吐槽几句罢了，就这样。 毕竟谁让她被老爸给坑惨了呢。 第54章 镇上的小学号称“师资力量雄厚”, 果然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在天儿日转冷的大冬天，老师们的办公室竟然配上了铁皮炉子。 不过铁皮炉子里烧的可不是蜂窝煤和煤炭之类的高级货, 毕竟这些东西就连城里都是限量供应的，他们烧的是“棒子骨头”, 就是玉米脱粒之后剩下的那个白白的东西。 第38节 可是怎不能让老师从家里带这东西吧，毕竟有些老师家里可是分不到这东西的, 或者是家里还指着这东西过冬取暖呢。 于是学校里的老师一商量, 就把这东西分到学生头上了。也就是说，在学校里上学的学生, 每个人一星期就得从家里一定量的棒子骨头。 这消息一出, 不少家长都持反对态度。农村地区的人，大多数都很节俭，基本上能少花一点钱是一点, 能少用点东西是一点的。本来学生上学就是要花钱的事儿，而这会儿还要让学生付出额外的东西，即使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棒子骨头，有些人心里也是接受不了的。 当然了，因为家里少了这点儿棒子骨头就会冻死，这就纯属瞎扯了。可因为孩子上学就得送棒子骨头给老师烧火取暖, 而不是用在自家孩子身上, 不少家长还是觉得心疼。 每个村的情况都不太一样, 有种玉米多的，也有种玉米少的。而种玉米少的村，八成就是为了填饱肚子种了地瓜了, 而这样的村基本上都是些贫困村，棒子骨头这东西分到每家每户头上的还真是不多。学校的这项通知一出，这不就是摆明了欺负他们嘛。 为了彻底解决关于学校的取暖问题，于是学校通知下来，将会展开建校以来的头一次大型家长会，让学生们把家长都叫过来，针对这事儿专门讨论讨论。 于是中午回家之后，肉肉少不得得在饭桌上把这事儿说一说，“爸，老师说明天要家长过去开会呢，为了棒子骨头那事儿。” “知道了，”李爱国点头，“最近我也闲着，明儿我就过去。”这可是闺女的第一次家长会，他当然不能错过了。 “你那里的柴火还够不够烧的，”胡老太倒是被这事儿给提醒了，对孟康安询问道，“要是不够的话就说，我让爱国给你弄点，你可别大雪天的跑小树林里去。”年纪这么大了，可是不经折腾了。 “够了够了，”孟康安笑着点头道，“每天我都把炕烧的热乎乎的，一点都不冷。”因为他那间房里头没有灶台，他在大嫂家吃饭也用不到，所以他干脆就理了个炕炉子，比用灶台烧火还暖和呢。 “也不知道村里新来的那几个知青都烧啥，”胡老太问了一句，“我记得没人愿意借给他们柴火，别冻得很了瞄上村东头的小树林了。” “不能吧，”李爱国道，“他们也知道那里可是属于公共财产。” 要是从树上劈点树枝啥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毕竟村里人都是这么干的，大冬天的就得用点抗烧的柴火才能把炕头烧的暖和。每年冬天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要么是干脆烧棒子骨头，要么就是从树林里拾点枯枝啥的，再要不然就是从树上砍点枝条了，可却是从来都没有把整棵树都给砍倒的。 “一群愣头青，”胡老太语气莫名，“啥事儿还干不出来啊。”当初他们不也是没想到这群知青竟然敢跟袁洪米联络上嘛，可他们还不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就敢干出来了。 “大嫂说的不错，”孟康安点头，赞同道，“最近那四个知青为了省柴火，两两凑做一对取暖呢，怕是冻得不轻。”这真要是逼得狠了，啥事儿还敢不出来啊。 “以后注意着点儿，”胡老太皱眉道，“可不准别人砍东边的小树林。”东边离村最近的那块儿小树林，建国前可是属于他们家的财产，那些树还是她小时候公公婆婆领着他们一家人栽的呢，分家的时候也是分给他们的。 这要不是国家的政策，如今那一整片树林子可都是他们家的呢。不过即使如今不是他们家的，胡老太也是见不得别人进去砍树的，因为这简直就像是偷他们自家的东西一样儿。 “我明白，”李爱国点头，“以后我注意着点，”低头想了一会儿，又道，“干脆我去提醒提醒他们，让他们从树上砍点树枝烧得了。”这样他们有了柴火烧，也就犯不着铤而走险背着人偷偷的去砍树了。 “就这样儿办，”胡老太点头赞同道，“待会儿你就去跟他们说说。”也免得这群愣头青还真敢去砍树。 “哎。”为了这群知青，他也是操碎了心。 第二天李爱国就去给肉肉开家长会了。因为还是上课的时间，为了不占用学生的学习时间，所以校长建议家长来的时候带着板凳，直接在在学校的操场上冒着大雪开的会。 李爱国打头一看，发现比起学校的学生的数量，今天过来的家长明显的少了不少。不过也是，大冬天的让带着板凳开家长会，摆明了就是不在教室里开了。那除了教室，能容得下这么多人的地方可不就剩下学校的操场了嘛，也就是说，他们冒着大雪来一趟就是为了针对棒子骨头--跟自家孩子毫不关联的问题挨上一场冻。 要不是因为这次家长会是肉肉上学以来的第一次，李爱国也是懒得过来的。依他们村的情况，学校让带棒子骨头就带呗，反正他们也不缺这个，这东西也不值钱。 李爱国紧了紧身上的军大衣，对一旁冻的流鼻涕的李爱党道，“你怎么也过来了？”他们家也不缺这点东西啊。 “还不是家里的熊孩子，”李爱党苦笑，“哭着喊着非要让我过来。” “大概老师也是怕咱们家长都不过来吧，”李爱国分析道，“不过就算是这样儿，今天来的家长明显的也是不对数。”这整个镇的学生可都在这儿上学呢，加起来得有好几万，来的家长就这个几个，连半个操场的人都没有。 “谁愿意过来啊，”李爱党对着手哈出一口热气，“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在热炕头上睡会儿呢，”然后翻了个白眼，接着道，“要么是愿意，人家干脆就不过来了；要么是非常不愿意，人家更是懒得听别人都说啥了。剩下的大概就是还有些模棱两可的呗。”也就大哥和他这两个大傻子，是真的为了孩子过来的吧。 “算了，”李爱国摇头，“完事儿也是可以跟班主任谈谈的。”虽然几个月前他就跟肉肉的班主任谈过一次了。 “可不是，”李爱党也跟着点头道，“也不知道家里的那个臭小子最近表现怎么样儿，正好趁这个机会跟老师打听打听。”也好跟老师套套近乎，指望着老师看在他这次的诚意，让老师多照顾照顾啥的。 都是为了孩子啊。 等了一会儿，超出规定的时间有十五分钟了，校长这才走到前头，拿着个铁皮做的有点生锈大喇叭，不紧不慢的针对这次的事件做出了说明。 李爱国对这个不感兴趣，他听学校的就是了。再说拿东西给老师他也是不反对的。 学生因为人数多，所以在教室里挤一挤也就暖和了。但老师的办公室比较空旷，也没个人气，那可不就冷点儿嘛。老师每天还得备课，为学生批改作业啥的，李爱国觉得校长给老师安上炉子的决策是正确的。这老师要是没有效率，自后受连累的还不是下面这些学生。 果然校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地方就在这里，李爱国见原本脸上还有些犹豫的家长都低头思考起来，心里一琢磨，干脆带起了头。 李爱国站起身，对着校长的方向大声喊道：“我是李洪雪的家长，我觉得校长说得对，这也是为了孩子好，我同意每星期让孩子带棒子骨头。”说完这话，又给李爱党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配合。 “大哥说的对，”李爱党看懂了李爱国的眼色，也跟着起身，附和道，“我也同意。”说完坐下后，这才发现，他好像忘了报自家孩子的名字了。 经过李爱国这么一带头，同意的家长也三三两两的站起来答复了，现场的气氛倒是比一开始要热闹多了。 最后校长通过“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决定了让学生从家里带棒子骨头的事儿。 然后肉肉第一次家长会的内容，总结起来就是，应不应该带棒子骨头？ === 李爱国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他应该少跟这些兵油子打交道的。 因为李家庄的蔬菜问题，李爱国倒是跟城里的士兵打上了交道，有了那么一两分的关系。要是当兵的有啥布票肉票啥的，李爱国就跟他们用细粮和野猪肉算。因为他们是实实在在的交换，跟买卖可不是一个性质，倒也是坦坦荡荡的很，不怕被红卫兵捉住，再出点啥事儿啥的。 可问题还就坏在这里，负责采购的士兵就跟李爱国说的那样，是个老兵油子。不对，应该说是一个十分精明的年轻人。 每次交换的时候李爱国都会拿出细粮和野猪肉。这细粮还好说，农村地区又不是没有那种顿顿都吃细粮的人，可野猪肉就值得怀疑了。 一头两头的还好说，可这都快半年的时间了。李爱国竟然还能拿出野猪肉来，人家就寻思了，是不是李爱国找到了野猪窝啊，而且还有本事捉野猪。要不然这大块儿大块儿的野猪肉是哪儿来的，摆明了就跟他猜得一样嘛。 不要小看野猪肉的诱惑！这人回去之后，就把自己的猜测跟炊事班的班长说了，班长一听这事儿，当时就放下了还在搅拌的勺子，着急忙慌的就跟上面的领导反应了。 这个城市驻扎着有一个团的兵力，最大的军衔就是团长，而这事儿经过层层递报之后，就传到了团长的耳朵里了。听说当时团长就拍着桌子乐了，传令下去让一个连的人准备好，开着车带着家伙就要出发了。 人家团长能不乐嘛。别看当兵的被国家重视，都不缺吃不缺穿的，可肉这东西，就连当兵的见了都得眼红啊。他们不缺吃是不假，可却也是十天半个月才能见一次肉啊。团长仔细这么一分析，就觉得李爱国村子附近肯定有一窝野猪，就等着他过去捉呢。不对，是为民除害！ 于是团长满脑子都是肉肉肉，也就顾不得他要是这么做了之后会断了李爱国家的“财路”了，干脆利落的点兵就去了李家庄所在的小镇了。 到附近随便拉着个人一打听，团长就直奔柳树村的山头去了。这一整个连，将近一百个人，人人手上还都带着家伙，就对付那么几百头的野猪，颇有些大材小用的意思，绰绰有余的很。 于是乎，倒霉的野猪们既被肉肉吓破了胆子之后，又被一群当兵的端了老窝。 肉肉还想着把这儿当成是自己的后方基地，来个可持续性发展啥的，可当兵的就不一样了。本来团长未经上头许可就私自带兵出来，回去就算是解释清楚了，百分百的也得来个处分。而且也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再来个第二次，为了不亏本儿，他们还不得可劲儿的打野猪啊，可不就把野猪的窝都给端了嘛。顶多也就剩下几头跑进深山来不及追的野猪罢了，可那些猪肉肉也追不上了啊。 当兵的欢欢喜喜的走了，李爱国哭丧着脸回家了。把打听的事儿一说，肉肉顿时就垮了一张小脸，“也就是说，以后咱们家也在吃不上猪肉了？！” “大概是，”李爱国小心翼翼的回道，“不过也不要紧，以后肉肉要是馋肉了，爸再跟那些当兵的换肉票。”说道“当兵的”三个字，明显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看来也只知道自己把野猪肉这事儿暴露给他们了。 “哦，”肉肉失望的低下了小脑袋，“他们竟然把野猪都抓走了？！”不然老爸也不会想到用肉票来割肉了，明显的柳树村山头上的野猪都没了，老爸才会如此安慰她的。 “没事儿，”胡老太也摸着肉肉的小脑袋安慰道，“以后咱们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肉也会越来越多，少不了肉肉吃的。” 她可早就预料到这事儿了，人家当兵的也不傻，这一次两次的跟人家用野猪肉换东西，可不就猜出来了嘛。 当初她没有阻止儿子换东西也是有理由的。 一来嘛就是家里确实是缺这些东西，家里的白面又有限，唯一能让那些当兵的看上眼的，也就只有野猪肉了。 二来嘛，就是她不想让肉肉晚上出去打野猪了。就算是肉肉再有本事，她也只不过是八岁的小孩子，虽然小镇上没出过啥拐卖孩子的大事儿，可大晚上的出去总也是让人不放心的。再加上胡老太去过柳树村的山头看过，那山头确实算不上是高，可却也算是地形崎岖了，这要是大晚上的一个不小心在山上摔一跤，搞不好就得从山上滚下来了。 为了这事儿，每次肉肉出去她都守在屋里，就想等肉肉完好无损的回来。她这心啊，总是不踏实。 肉肉倔强，就算是她劝了，搞不好也会偷偷的跑出去，那到不如同意了呢，好歹也可以让肉肉从家里出去的轻松些，也不用小心翼翼的提防着被他们发现。 她这提心吊胆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想出个好办法来解决这件谁儿。那个时候儿子跟当兵的交换东西的时候，她灵机一动，就知道机会来了。 既然野猪肉在当兵的眼里也是个好东西，那么长时间跟他们换野猪肉就一定会让他们发现这里有野猪窝的事儿。他们会跑来打猎，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 于是胡老太当初根本就没有想着提醒李爱国这事儿，就为了让那群当兵的把野猪都给解决了呢。这没了野猪，虽说家里的日子可能过的苦一点，可肉肉也就不用大晚上的跑出去上山了，也就安全多了。当然了，她也就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对柳树村来说，这可是件好事儿，”胡老太说道，这事儿还真是有利有弊啊，“春天可就没有野猪跑下来了，柳树村的粮食也就不用被糟蹋了。”他们村的日子也就比现在好过多了。 “娘说的不错，”李爱国点头，“他们村没了这群野猪，分到每个人头上的粮食就能填饱肚子了。”毕竟柳树村也是一个大村，村里的地也是不少的，要不是因为那群野猪，他们的日子也不用过成那样儿。 “呵呵，”肉肉无语，“感觉当官的其实也没啥大用处啊。”当初柳树村可是把野猪的事儿报上去了的，可上面来人清理了一两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这回还是外市一群当兵的来解决的，而且事情的起因还有点搞笑，就是为了吃上一顿肉。 “说啥呢，”胡老太唠叨，“可不准这样儿说。”这不是找晦气呢嘛。 “我就随口那么一说，”肉肉做出捂嘴的姿势，瞪大眼睛道，“因为屋里就奶奶和爸两个人嘛。”都是家里的人，也就没那么多的顾忌了。 “那也不行，”胡老太谆谆教导，“要是在外面说顺嘴可就坏了。”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肉肉对着嘴做出一个拉链的动作，也不管胡老太看明白没，“我保证。” “还有就是，”肉肉对胡老太求饶完，接着跟老爸算账了，“爸你是不是得补偿我一下啊。”毕竟她可是损失了一群的野猪呢，秘密基地搞不好也被人家给破坏了。 “我能有啥补偿给你的，”李爱国实在是想不出肉肉还缺啥，想了想，试探着道，“要不过年的磕头钱翻倍？” “不行，”肉肉摇头，说出来让李爱国十分惊喜的一番话，“爸，奶奶，咱们家买个收音机吧。” 这事儿她早就想说了好嘛，到了今天也终于说出来了。 这个时代的生活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实在是太无趣了。尤其是农村地区，也没个电影啥的，放了学之后要是不跟那群小屁孩儿一块玩，就只剩下写完作业就睡觉这一个选项了。 这个年代的娱乐项目实在是太有限了，对比前世不到十二点绝不睡觉的灯火不夜天，如今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肉肉认为，她这算是已经步入老年生活了。 没准儿现代老年人都没有她作息这么规律呢。尤其是到了冬天，白天变短了，学校上课时间也跟着缩短，原来越多的时间都被肉肉用在躺被窝里睡觉了，简直都要无聊死了。 “我记得供销大厦里就有卖的，”肉肉想了想道，“好像是得要四十多张工业券来着。”说完眼神看向李爱国。 “是得要四十二张工业券，”李爱国赶忙接话道，“得要一百二十五块钱。”眼神期待的看向胡老太。 “这不跟缝纫机差不多价儿了嘛，”胡老他皱了皱眉道，“有这钱还不如买个缝纫机给孩子他娘用呢。”而且胡老太还没说的是，家里有了台缝纫机，孙子们也就更好说媳妇了。 “收音机跟缝纫机可不一样，”肉肉努力劝说胡老太，“这个可是能出声的，奶奶你就不想晚上睡觉前听听收音机啥的吗，没准儿还能听到主席他老人家的事儿呢。”这年头的收音机可不就是跟个有声报纸似的，播的好像大多几句是国家领导的事儿之类的。 不过她记得好像还有些间谍是通过收音机接受消息的，所以收音机也是能听到外国频道的？ “就是，”李爱国也跟着点头劝说道，“那东西可有意思了，娘，我记得家里的工业券攒的好像跟这个数儿差不多。”钱倒是不缺。 “正好，”胡老太狐疑的看了李爱国一眼，“不会是你让肉肉提出来的吧？”要不然工业券的数儿怎么就这么正好呢。 “我绝对没有，”李爱国举手道，“不信娘你就问问肉肉。”只能说连老天都向着他呢。 “爸他没有怂恿我，”肉肉抱着胡老体的胳膊摇了摇，撒娇道，“奶奶，咱们就买吧。” “行，”胡老太笑眯眯的点头，“就听肉肉的，”也算是为野猪的事儿补偿肉肉两人，“赶明儿就让你爸进城去买。” 第55章 肉肉原本以为, 买了收音机之后最高兴的应该是老爸了。她可是观察很久了, 老爸第一次带她进城的时候在收音机的那个柜台上自以为隐晦的看了很久，而且很次提到收音机的时候都是略显兴奋。所以, 肉肉觉得如果家里要是买了收音机, 那么老爸的反应应该就是最兴奋的了。 肉肉家里的条件真的算得上是比较好的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在这刚刚兴起四大件，也就是三转一响的六十年代, 就连城里人都很少有能够凑齐的, 可是肉肉家里已经有自行车和收音机这两样儿了。要知道如今城里人的工资大多数还都是十块钱左右上, 而四大件每一件的钱基本上都在一百块左右，可想而知这四大件对于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来说是多么令人向往了。 更何况据肉肉所知，因为如今城里的工人几乎一多半都是从农村招来的男工，所以双职工家庭竟然也不是很多，大多数都是家里只有一个工人的, 那么买到四大件的几率也就更小了。 可能是因为拖拉机没有买“东方红牌”的缘故, 这一次李爱国去买收音机的时候倒是买了“东方红”，究其原因,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红方红其实也是在山东地区生产的吧。 就像是肉肉认为的, 李爱国刚买到收音机的时候可是兴奋了好一阵子，然后他就莫名的发现, 收音机这东西, 彻底的被自家老娘给霸占了。 胡老太今年五十多岁将近六十的年纪，这要是放了现代，搞不好才刚刚当上丈母娘, 可搁这会儿，她都已经是三个孙子辈的奶奶了，已经算是村里的老一辈儿了。 第39节 胡老太自认为身子骨还算是健壮，所以当村里秋收秋种的时候她也会跟着忙前忙后的帮忙，甚至要是村里秋收时候要是天不好了或是赶不上交公粮的时候，那也是得下地干活的。 可这会儿可不是秋天那么忙的时候，这可是冬天啊，基本上村里人都闲的只能躺被窝里数羊了，她不也是闲得慌嘛，而这时候家里又刚好买上了收音机，作为家里最闲的胡老太，那是彻底的放飞自我了。 一开始收音机还一直被李爱国宝贝似得供在桌子上，甚至晚上还跟个宝贝似得搂在怀里。可胡老太一表露出对收音机的浓厚兴趣之后，基本上就没李爱国啥事儿了。 胡老太是真的对收音机里的内容痴迷了。不提那些新闻啥的，光是上面的样板戏啊，相声啊和评书啥的，就能让她忘我的连午饭和晚饭都不记得吃了。 一次在孙玉秀来家里碰到这东西之后，基本上村里的人都知道了，李爱国家里有一个能听很多东西的收音机呢，然后收音机计被胡老太霸占之后，又几乎成了村里的公共财产了。 每天在村十字路口晒太阳的人越来越多了。因为李爱国家正好就在村十字路口边上，胡老太基本上一出门就到了，所以本着有好东西分享（可能也有点炫耀的心里），胡老太如今也是雷打不动的每天都在肉肉上学之后出门晒太阳了。 把收音机往凳子上一放，打开开关，调准信号，胡老太一天的日常就开始了。 而这个时候也成了村里的“集合”的时间了。大冬天的，村里人都没啥事儿，唯一的娱乐方式就只剩下听收音机这一个了，所以村里人还闲着的都抱着板凳排排坐，即使是听着新闻联播，那也是津津乐道的。一时间，村里冒出好几个军事专家和政治专家，以及历史学家。 村里见面时问候的语句也从“你吃了吗”，变成“今天你听了吗”。一台小小的收音机，带给李家庄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也间接刺激了村里人想要挣钱的决心。都想着有钱了也买台收音机，至于说工业券，则是被他们给选择性的忽略了。 咋啦，还不准他们做做梦了。 当然听广播也就成为肉肉写完作业之后的乐趣了，即使李洪礼那么努力的去学习，也会在闲着的时候听上那么一耳朵，就更不用提村里的那群熊孩子了。 在腊月初七那天，学校也终于放假了。而通常又有“过了腊八就是年”的说法，所以即使山东这地方没有米熬腊八粥啥的，也都开始忙活起过年来了。 首先就得忙着蒸馒头了。这几天可是要把一整个正月的馒头给做出来，然后再做点面鱼花馒头啥的，反正就是忙的闲不下来，就连肉肉也跟着帮忙了。 肉肉跟着帮忙就纯属灵机一动了，她记得好像馒头和面的时候掺水少一点，揉的时候用力一点，把硬硬的面团揉得软软的，蒸出来的比较白和好吃一些了。肉肉把这事儿跟胡老太一说，就得到了胡老太的赞同，然后就把揉面这差事儿交给肉肉了。 纯白面的馒头是舍不得蒸上一锅的，大多数都是掺着玉米面、地瓜面和豆面啥的杂粮馒头。 有肉肉帮忙揉面团，胡老太可是轻省了不少，然后就有更多的时间听着收音机给肉肉做新衣裳了。家里人的新衣裳除了肉肉的，都是赵红袖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一开始胡老太还意思意思的给孟修和孟老爷子做了两身衣裳，后来混熟了之后，或者说是表明了她不嫌弃他们的意思之后，胡老太就再也没有给他们爷俩动过针线了。 她又不是没有儿媳妇，干嘛费这功夫，劳心劳力的。 肉肉还是长身体的时候，但是为了美观好看，胡老太也没有跟赵红袖似得特意把衣服做的大一点，也好来年也穿得上。胡老太就喜欢把自家大孙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每回做衣裳都是量好了尺寸，能够让肉肉穿的合身，甚至还不惜花费功夫给肉肉的袖子上绣上两朵小花啥的，反正就是美得很，肉肉可喜欢了。 要知道自家老妈也没这个手艺，在一次被老妈给做了一件“麻袋”之后，肉肉就再也没穿过赵红袖做的衣服了，大概是因为奶奶怕伤眼睛吧，毕竟当时她穿上那件衣服之后，奶奶的表情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这李家庄忙活着过年，镇上当然也不例外。 小镇不小，整整由八个生产大队组成。生产大队长的职责，除了领导队伍进行生产之外，从一到八，权利依次递减。所以说，镇上权利最大，可以被称得上是“镇长”的人，就是第一生产大队的队长，夏建国了。 这几年镇上没有发生过旱灾水灾啥的，不提红卫兵那档子闹心事儿，粮食收成是一年比一年多，日子也是一年比一年好过。所以为了积极响应上面领导的号召，经过镇上几个大队长的商量，夏建国决定，要在大年初一、初二和初三这三天的时间里，召集五十多个人，敲锣打鼓的踩高跷！ 消息一出就引起了镇上的轰动，镇上可是好久都没有出过这么热闹的事儿了。然后传啊传的，附近的几个村都知道了。 虽说做出了踩高跷的决定，可是踩高跷要经过的村和要不要进城啥的这些还没有商量好呢，既然消息都已经传出去了，夏建国拍板决定了，要号召周围村的人一块儿商量。 消息传到肉肉耳朵里的时候，肉肉顿时兴奋了，“奶奶，要不我也去踩高跷吧。”踩高跷啊，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高高的，她还从来都没有玩过呢。 “小孩子家家的，不准跟着凑热闹，”胡老太一口就给否决了，“那高跷得有将近一米高，快到你脖子了。冰天雪地的，这要是摔上一跤可就麻烦了。” “可是有意思嘛，”肉肉下意识的就撒娇，“我都还没见过呢。”她以前也只是听说过，在网上见过，可从来都没有在现实生活中活生生的见过。 “有什么好看的，”话是这么说，可是听到肉肉的话，胡老太还是下意识的心软了，“就是一个人踩着个高棍子走路就是了，”见肉肉还是嘟着个嘴，又道，“没准儿他们还得来咱们村走上一道儿呢，到时候你就看着了。”毕竟他们村离镇上可不远，也算得上是紧挨着了，要知道两家的地还是挨一块儿的呢。 “可我就是想试试嘛，”肉肉向往道，“踩高跷是不是得化个妆、穿个戏服什么的。”以前网上可都是这样儿的，甚至还有带着面具的猪八戒、孙悟空之类的呢。 “那可不一定，”胡老太道，“上哪儿去弄那些东西去，就算是镇上日子再好过，也不可能有那布票去做衣裳吧。”再说了，有那布票还不如发给生产队上的人做两身新衣裳呢。 “是啊，”肉肉懊恼的皱眉，脑海中出现这么一副画面，穿着灰扑扑大棉袄的大叔踩在细细的高跷上，扭着腰笑得露出一口大黄牙，要是再带上朵大红花，那画面太美，她简直都不敢想了，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哆嗦，“那我还是不要看了。”她怕伤眼睛啊。 “奶奶说的也不一定对，”见肉肉面露失望，胡老□□慰道，“要是上面也支持，从城里那些戏班子里头也是能借出来的。”当然了，前提是如今那些戏班子还在，没有被红卫兵打家劫舍了啥的。 “对哦，”肉肉眼睛一亮，她记得前世网上那些彩高跷的可不就跟唱戏的似得，穿着戏服，脸上也涂着厚厚的油彩嘛，“希望镇上的人给力啊。”能借出来啥的。 “你还太小了，”胡老太继续劝说道，“人家也不会要你的。”在表演之前还得集训好几天呢，肉肉从小都是被家里娇惯惯了的，怕也是吃不了那样的苦头。要不说肉肉还只是个孩子，还真当踩高跷只是好玩呢，人家幕后吃的那些苦头，可一点都不必唱戏的少呢。 “知道了。”肉肉嗫嗫的点头应道。都是年纪太小惹的祸，啥时候她才能长大呢。 最后从镇上传来的消息确定了踩高跷的具体路程，途经五个村，从镇中心的那块儿大石牌坊开始，到柳树村的村中心结束。原本计划着还想道城里去一趟来着，可是考虑到拖拉机拉着好几十个人道城里也是要烧油的，就取消了到城里也转一圈的活动。 因为踩高跷也是个体力活儿，所以镇上还决定中午管一顿白面馒头，算是给踩高跷人的奖励了。 当然这消息一出，原本还处在观望态度的一些人立马就沸腾了。管一顿白面馒头呢，合着得值好几毛钱了。就算是他们不吃，拿回来留着一家人过年或者走亲戚啥的也是好的。 镇上的人踊跃报名，不到一天的功夫就把五十个名额占满了。听说因为为了这件事儿，镇上的人还差点打起来。 果然白面馒头的诱惑力够大啊。 不过这些都不关李爱国的事儿，因为如今他正和大队长商量着要进城去借戏服呢。 原本这些事儿跟李爱国是没啥关系的，可家里有一个想看踩高跷的闺女，又有一个想要满足孙女愿望的老娘，所以李爱国硬着头皮就跟人家提意见了。 “要不咱们跟那些唱戏的学学，也化化妆穿点衣服啥的？！” 这就是李爱国的原话，然后也受到了夏建国的重视。 夏建国是这么想的，这可是他们镇上第一次办这么热闹的活动，可得好好的办妥当了，因为搞不好以后他们每年都要来这么一次，也能弄成个习俗啥的，这可就热闹了。李爱国这提议一说，夏建国就意识到了，踩高跷当天人们穿的衣服可能不够好啊。毕竟镇上人的生活水平条件有限，上哪儿去买来那种光鲜亮丽能让人眼前一亮的衣裳呢。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李爱国的提议不就现成的嘛。 于是镇上的人一商量，赞同李爱国的提议，然后李爱国就被赶鸭子上架，跟着夏建国进城借衣裳去了。 好在这两人家里都是有自行车的，往后座上放一根绳子用来绑衣裳，这两人骑上自行车就出发了。 路上夏建国跟李爱国闲话道：“如今你们村里那个袁洪米也是发达了，正正经经的城里人，儿子也是城里户口，可比咱们这些乡下人强多了。” “可不是，”李爱国随口接了一句，“人家有本事，又能狠得下心来，咱们可比不上。” “也对，”夏建国点头，“以后人家子子孙孙都是城市户口，和咱们就真的不一样了。”说完这话，小心翼翼的观察李爱国的反应。 李爱国能有啥反应啊，反正袁洪米只要不来祸害他们就行了，别的他还真不在意。就算是袁洪米明天就要当国家主席了，只要他不犯事儿，他能拿他咋滴？！ 所以李爱国的反应就是，按照以前老师教的，嘴角勾起十五度，微微一笑不露齿，标准的古代贵公子式含蓄笑法。 夏建国倒是懵了，这笑是个啥意思啊，难道李爱国猜到他的心思了。 其实今天他说这话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李爱国主动提出把袁洪米的事儿给解决了。袁洪米这事儿还真有有些棘手，万一他在城里要是出了啥事儿，他们也是要受上面牵连的。 尤其是他跟李爱国可不一样，村里都是他说了算，在镇上他也只是权利比其他的生产队长大一点罢了，他们都紧紧的盯着他屁股底下的位置呢。毕竟能够进城开会的，整个镇上就他一个人呢。这真要是出了事儿，多少人得想着把他给拉下来就不用说了，明摆着呢。 所以他对袁洪米这事儿很上心也就说得过去了，他才不是关心袁洪米日子过的咋样儿呢，只是为了让李爱国不甘心，想着法儿把袁洪米弄下来罢了。毕竟李爱国虽说只是个小村的生产队长，可他的关系比他可是强多了。 袁洪米来李家庄闹这件事儿，不仅是在整个小镇上传遍了，就连城里的领导也是高度关注。就跟李爱国认为的一样，想动李家庄的人和不想动李家庄的人分成了两个阵营，两厢顾忌，谁也奈何不了谁，所以李家庄就这么被闲置下了。 如今有人触了李家庄的眉头，而他的上级领导就是站了不动李家庄那边的，就给他提醒了，让他多关照着点李家庄。而他觉得吧，只要李爱国那一家子下定了决心，扳倒袁洪米跟玩儿似得，也就不用他整天提心吊胆的啦。 “你真的不羡慕袁洪米，”夏建国试探着问道，“而且袁洪米能有如今的日子，可还都是你捧出来的。”他可是知道，当初袁洪米立功事件里头可是有李爱国的手笔的。 “有啥好羡慕的，”李爱国撇嘴，“将来我那三个孩子都是城市户口。”至于他，那就无所谓了，当初他可是为了老娘就能不进城，不要上面分配的工作和城市户口的。如今这这些，他还真是没啥好羡慕的，他敢肯定，袁洪米绝对没有他们家日子过得好。 “那就好。”夏建国讪讪的闭上嘴，不出声了。 他倒是忘了这一茬了，李爱国家的三个孩子都出息的不错，又有着一层红色家庭的背景，八成就跟李爱国说的不差，将来都得是个城市户口。 不过，合着他如临大敌似得警惕着一颗小心脏，人家根本就没把袁洪米当回事儿，那他这是为了什么啊，是不是有点狗抓耗子多管闲事儿了啊。 这边夏建国在那怀疑人生，那边李爱国倒是莫名其妙。好好地夏建国提这事儿干啥，难道是在提醒他，不准让袁洪米到镇上闹事儿？倒是有可能，毕竟这也不是啥好事儿，又传的沸沸扬扬的，却是对他们整个公社的形象不太好。 “队长，我明白了，”李爱国认真的点头，“但是你放心，他不会再回来了。”人家目的都达到了，用不着来二刷了。 “哎？！”夏建国摸不着头脑的应了一声。李爱国这是在说啥，他怎么就这么听不明白呢。 说话间，两人离着城里倒是越来越近了。 轻车熟路的到市中心的政府里找管事儿的，夏建国开口道：“主任，你看这事儿能不能给批个条啥的？”也免得戏班子那群人不答应啊。 宣传部主任回道：“行，没问题。”然后赞许的看了夏建国一眼，又道，“干得不错啊，村里人这是都有余钱儿了？” “哪儿有，”夏建国一脸的骄傲，“顶多也就是没饿着肚子罢了。” “得了，”主任脸上笑眯眯的，“快去吧，我这儿还忙着呢，就不招待你们了。”对李爱国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这事儿就这么办完了，”出了门，李爱国拉着夏建国问道，“不得多问问啥的。”比如说什么时候还啊，还有不要破坏弄脏公物之类的？ “还问啥问啊，”夏建国一脸莫名，“这就行了啊，待会儿咱们直接去戏班子那儿就行了。”说到这里，一拍额头，接着道，“如今人家可不叫戏班子了，叫剧院，反正不是光唱戏了，干啥的都有。” “亏咱们来得早，也不然人家放假了，可就没地儿借了。”夏建国笑眯眯道。 “哦。”李爱国只剩下点头的份儿了。说实话，来的路上他心里还琢磨着，要是戏班子被红卫兵砸了他们该咋办呢，合着他都是多想了。 这红卫兵咋都没个规律呢，搞得他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不过，戏班子没有被取缔，是不是意味着，将来给他老娘过六十大寿的时候，可以请个戏班子？ 也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答应，这是李爱国看着眼前三层高小洋楼时候的想法，人家日子过得不错啊。 “爱国，还愣着干啥，还不快过来。”夏建国挥着手提醒道。 “哦，知道了。”李爱国走上十层高的阶梯，回道。 这地方已经不能用不错来形容了，简直可以说是金碧辉煌了。 他将来啥时候能住上这么个地方，让他马上闭眼都值了，这是李爱国进门时候的想法。真是好地方啊，他记得以前这里好像是个德国人建的教堂来着，没记错吧。 第56章 进入大剧院之后, 李爱国观念里改变最大的, 大概就是对唱戏的“戏子”的看法了吧。 过去吧，即使李爱国自认为算是接受过先进的教育, 可是在心里头也是有点瞧不上那些唱戏的, 毕竟老一辈儿的人都认为, 戏子可是下九流的营生，甚至都有“女表子无情, 戏子无义”的说法, 从这句话中就可以看出老百姓对这个职业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了。 所以读书期间, 老娘也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他学坏。而学坏的其中之一，就是学前清的纨绔，没事儿就去听听小曲儿什么的，所以李爱国对这些向来都是敬而远之的。毕竟如果要是被老娘知道了, 被打断腿就是轻的。 虽然那些唱的好的确实是有人捧场, 甚至人们也会给他们两分面子，叫“大老板”啥的, 可是在真正有权有势的人面前, 这些名角儿大概比不上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呢。 老娘说过，以前戏班子里的人基本上都是买来的。庄户人家灾年里没粮填饱肚子, 卖儿卖女什么的, 实在是太常见了。而其中卖得好的，比起那些见不得人的地方，大概戏班子也算是一个吧。 戏班子里女人少, 男人唱旦角儿，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戏班子里买来的小女孩儿少。即使是唱戏的，那也得是长得过得去眼的。而长得好看的女孩儿，被逼的走投无路的父母如果是个狠心的，基本上就进了那见不得人的地方了。 所以也不怪李爱国听到戏班子还能保存下来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可不可以请回去在胡老太的六十大寿上唱上一场了。 好几十年的人生教育，或者说是习惯，不是那么好改变的。 夏建国拿出纸条，上前跟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握手道，“崔老板，你看能不能借两身衣裳给咱们用用？”虽说上面同意了，可是崔老板扣下了那也没用，他的态度可得好上一点。 “正好最近我们有任务，”崔老板淡淡的收回手，瞥了眼夏建国递过来的纸条，表情平淡道，“还能剩下的衣裳怕是不够。” “不够不要紧，”夏建国神色如常的收回手，笑眯眯道，“你看到底是能借给我们多少？”能借一点是一点，总不能白跑一趟吧。 “跟我过来吧。”崔老板神色淡淡的，转过身在前面带路了。 李爱国老老实实的跟在夏建国身后没有插嘴，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得用个啥态度来对待这人。而且感觉这人身上有一股子傲气，不好接近的很。 到了一个房间门口，崔老板打开门，对身后的夏建国道：“这些你们随便拿，到时候好好还回来就行了。”说完这话，扭过身子闭上眼睛，却是不理会夏建国他们两个了。 李爱国看到地上脏兮兮灰扑扑的“戏服”，只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蹦了蹦，要不是夏建国拦着，他就要发火了。 第40节 长这么大，除了家里头的人，还没人敢给他这么没脸呢！ “那还真是谢谢崔老板了，”夏建国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崔老板这么忙，咱们就不麻烦崔老板在这守着了。” “我得记好你们借了几件衣服，”崔老板一脸莫名的看向夏建国，“万一你们偷偷昧下几件衣裳，那我找谁说理去。” “嘿嘿，真是啊，”夏建国这话是咬着牙说出来的，颇有那么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咱们眼皮子浅，没准入还真能看上这些‘好东西’。” 夏建国，你可要忍住啊。你这趟来可是为了借衣裳的，可不是为了找人打架的。你要是人忍不住，他们两个在这儿就彻底闹开了。大过年的，不至于为这点破事儿找不痛快。 忍住，一定要忍住喽！ 夏建国忍了忍，努力憋出了一脸的笑，却是皮笑肉不笑，“还真是麻烦崔老板了。”还是好气哦，他这是打发叫花子呢，好想打人怎么破。 看了看在那儿瞪着眼睛的李爱国，夏建国赶紧稳住了，拉着李爱国道：“爱国，快跟我数数这到底是有几件衣裳，也好让崔老板记好。”然后对李爱国使了个眼色，率先蹲下捡起了衣裳。 李爱国先是朝崔老板瞪了眼，这才愤愤的捡起了衣裳。 这群红卫兵，怎么该斗的不斗呢，真是猪油蒙了心，瞎了眼了。 两人把衣裳一件一件的铺平摞好，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件。夏建国开口了，“崔老板，你看这正好三十件，你记记？！” “嗯，”崔老板点头，然后一挥手道，“我还有事儿，就先去忙了，你们也快回去吧。”说完这话，也不去看夏建国两人的反应，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崔老板人走的都没影了，夏建国这才狠狠的吐了口气，“呸”了一声，“什么东西。”有什么了不起的，竟然瞧不起他们！ “队长，”李爱国皱眉，“他们这些人如今是个咋回事儿？”怎么感觉底气很足的样子，看着比那些当官的还牛呢。 “别说了，”夏建国摇着头挥了挥手，“咱们先出去吧。”这还在人家地盘上呢。 等两人把衣裳绑好，骑上大金鹿出了城，夏建国这才解释了如今这些人是个啥地位。 简而言之，如今可是不比当初了，人家这些人如今可不是“下九流”，而是“上九流”还差不多。 就比如说那个崔老板，以前那是给那些地主老财唱戏挣钱、让人瞧不上眼的戏子，如今人家可是城里响当当的“艺术家”，国家给发工资的老一辈文化继承者。 “那咱们还能请他们唱戏不，”李爱国才不管这些呢，“他们不会就只听上面的人物唱戏吧。”就不能接个外快啥的？ 能不能在老娘的寿宴上唱上一出，这才是李爱国关注的重点。要不然他跟这些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关心这些有啥用啊。 “怕是不能吧，”夏建国想了一会儿道，“这些人跟那些文艺兵似得，得听上面的吩咐呢。”哪儿能说请就请呢。 “那就算了。”李爱国无所谓的摇头。 请不着就请不着呗，他也就是听说这些人还能继续这门营生，这才想起了这么一出。如果人家不能随便唱，那他不请就是了。他又不是非得干这个。 “不过这些人的待遇还真是不错啊。”李爱国接着又感慨了一句。能让国家给发工资的，在李爱国眼里，可不就是了不起的人了，毕竟那些当兵的啥的，不就是国家发工资的人。 没准儿将来，他大儿子也能成为国家发工资的人呢。李爱国这么想着，心里倒是美滋滋的，对城里发生的那一点小不愉悦也就不在意了。 这年头，谁还没被狗要咬几口啊。 “不过这些衣裳还不够，”夏建国一边蹬着自行车，一边叹着气道，“还差二十多件呢。” “还管什么够不够的，”李爱国都想翻白眼了，“就这些衣裳，还比不上咱们身上的好呢。” 他们两个说大说小的也是个干部，尤其是李爱国几乎每天都要进城，可不就是穿着新衣裳呢嘛。 而他们借出来的戏服看着就脏兮兮的，怕是有些年头了。好在没有补丁啥的，要不然他连借都是不想借的。 “话是这么说，”夏建国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戏服，“咱们那儿可没有颜色这么好的衣裳。” 这衣裳旧归旧，可却也是红的绿的都有。他们的衣裳除了灰就是黑的，比不得人家的颜色鲜艳。 “回头洗洗就行了。”就当是借衣裳的报酬好了，夏建国也只能这么想了。 两人在镇上分道扬镳，把衣裳给夏建国绑好，夏建国往镇里去，李爱国则是回李家庄去了。 回到家里，就见肉肉笑眯眯的看着他，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爸，你们借衣裳回来了？”这算是，打个招呼？ “明知故问，”李爱国停好自行车，没好气的翻白眼，小鬼机灵，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嘛，“说吧，你到底要问什么，要是不问，我可就回屋去了。”被闺女堵了隔档里，他还没捞着进屋暖和暖和呢。 李爱国做事欲走，肉肉赶紧张开手给拦下了，“爸，你们都借了些傻样儿的戏服啊，有猪八戒、孙悟空的没？”她记得这两样儿可是踩高跷里最常见的。 “没，”李爱国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前走，“不过借来的衣裳都是些颜色好看的。”也就这一个好处了吧。 “这样儿啊，”肉肉有点失望的摇了摇头，紧跟在李爱国身后道，“那有没有什么驴啊仙姑啥的？”她记得这些好像也得有，是吧？ “都没有，”李爱国转头，对着肉肉咧开了一嘴的大白牙，“等到了那天你就看到了。”然后当着肉肉的面儿，关上了客厅的大门。 “切，小气，”肉肉嘟着嘴翻了个白眼儿，“我那天非得出去看看。”这可是镇上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庆祝活动啊。 想到这里，肉肉转身，往旁边自己和胡老太的屋里去了。不知道也好，这样才能有点神秘感，当天才能有惊喜嘛。 可惜肉肉想是这么想的，大年初一当天，在看到踩高跷的队伍之后，惊喜倒是没有，惊吓倒也谈不少，就是有点小失望罢了。 踩高跷的队伍确实穿着唱戏用的戏服，可是却也是最素淡的那种，白色的长袖，红的绿的袍子，除此之外，连点刺绣啥的都没有，肉肉能看上眼才怪呢。 她记得华国的老戏服可是至少都绣着华丽的云纹啥的，当初奥运会上不就是因为祥云是一种古老的华国文明，所以每一张桌子上才都镶着祥云纹的呢嘛。 可是这些戏服怎么一件都没有这个东西呢，明明这东西也是戏服上必不可少的。该不会老爸借了个假的戏服来吧。 而且这些人怎么脸上都没有涂点油彩啊啥的，连那种最具时代特色的大红脸妆都没有，直接就是素面朝天，脸上的沟壑随着夸张的笑和表情都明晃晃的暴露在阳光下，这让肉肉是在是无法昧着良心说，这高跷踩的好。 不过肉肉还是要赞一赞那些敲锣打鼓的大叔们，你们实在是太用劲儿、太努力了。 肉肉捂着耳朵，瞧瞧打鼓的那个汉子脸上的汗水，又看看周围老人们脸上发自内心的笑，还有那些拍着手大声叫好的年轻人们和围着人群转来转去的熊孩子，心里默默的给这群人点了个赞。 看在大叔们实在是卖力的份儿上，她就不吐槽了。至少，所有的人都高兴了不是嘛。 大年初二回娘家，肉肉也是要跟着老爸老妈去姥姥家的，即使她心里不情愿。 来到姥姥家，最让肉肉吃惊的就是表哥赵景亭的变化了。原本赵景亭可是圆滚滚的身子，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胖了，这也是姥姥最自豪的一点，毕竟这年头谁家能喂养出一个小胖子呢。可如今赵景亭的身子还是圆滚滚的，可是跟胖一点边都搭不上了，顶多也就是比别人要圆润一些罢了。 姥姥照例是一分钱的压岁钱都不给，在他们兄妹几个拜过年之后，挥挥手，一块糖都不给的拉着老妈的手走了。 肉肉上前几步，细细打量着赵景亭，转身对二哥李洪礼道：“二哥，你快看看，赵景亭是不是瘦了？” “确实是，”李洪礼上前一步，抱胸点头，“感觉比以前，难看了？”唔，他竟然觉得以前那个小胖子比现在的赵景亭好看，这一定是错觉！ “看来我没有看错，”肉肉若有所思的点头，“喂，你最近都没有吃饱饭吗？”要不然身为姥姥心头肉的赵景亭怎么会瘦了。 “瘦那是因为我长个子了，”赵景亭被肉肉看到毛毛的，努力的直起腰挺起胸膛道，“我吃的饭可多了。”就是没有肉罢了。 “哦。”肉肉若有所思的点头，她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没有了她送的猪肉，姥姥家的生活水平明显下降了一个档次啊。有趣的是，姥姥家的生活水平看赵景亭的胖瘦就能看出来了，简直就是一目了然啊。 与二哥对视一眼，肉肉无辜的耸耸肩，转身离开了。赵景亭瘦不瘦的她才不在乎呢，要是姥姥心疼了什么的，没准儿她还能高兴高兴啥的，可明显就连赵景亭的嘴都闭的严严的，问不出啥来了。毕竟在姥姥家又不能武力威胁赵景亭啥的。 不过赵景亭过得不好，她就放心了，这大概就是肉肉来郑美丽家出门的唯一收获吧。想到这里，肉肉抬头看了看，不顾郑美丽快要瞪出眼珠子似得目光，怡然自得的又拿了一个窝窝头。 唔，姥姥的手艺还不错，马马虎虎就给个六分吧，毕竟比奶奶做的还是差多了。 回到家，肉肉还没来得及跟奶奶汇报她从姥姥家发现的事儿呢，孟修小朋友就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跑进来了。 “肉肉，你怎么才回来啊。”孟修红着眼睛，对肉肉抱怨道。 “哎？”肉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用手指着自己道，“你找我有事儿？”那也不用这么急吧，感觉都要哭出来了。 “没事儿，”孟修擦了擦快要流出来的眼泪，眼圈却是更红了，“奶奶说你去姥姥家了。”明显一副等着肉肉解释的表情。 问题是这事儿有什么好解释的啊，肉肉懵了，求助似得看向胡老太，奶奶，求出手！ 胡老太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摊手，“孟修过来找你玩的时候你不在，我就跟他说你去姥姥家了，然后他就这个样子了。”她也没搞明白孟修是个什么意思，难道是自己一个人没人陪着，所以孤单了？！ 倒是有可能，胡老太若有所思的点头。 “那你先上炕坐会儿，”肉肉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炕上还热乎着呢。” 然后当着孟修的面儿，把自己身上出门穿的新做的褂子和裤子全脱了。这可是新做的呢，她可舍不得坐在炕上磨蹭了，新衣服用来出门穿就行了。 孟修瞪大了眼睛，然后反应过来似得，猛地一把捂住自己的眼睛道：“你怎么能当着男人的面儿就脱衣服呢？！” “男人，”肉肉动作不停，疑问脸，“男人在哪儿呢？”她怎么没看见啊。 “就是我啊，”孟修发下手，用手指着自己，出奇的悲愤了，“你怎么能不拿我当人看呢。”他可就在肉肉眼前呢。 “噗嗤”一声，却是胡老太捂着嘴也笑出了声，“我竟然还不知道小修竟然已经是个男人了，”见孟修脸涨得通红，连忙安慰道，“奶奶不是这个意思，奶奶的意思是小修年纪还小，还不能算是男人，应该是男孩才对。” “哦，”孟修若有所思的点头，然后又道，“可爷爷说我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不是小孩子了。” “那是以前，”想到孟修以前可能过的日子，胡老太爱怜的摸了摸孟修的小脑袋，“现在你就是个男孩！” “听奶奶的，”肉肉脱完衣服，赞同的点头，“奶奶说的都没错。”孟爷爷在当时的情况下说出这一番话，应该是鼓励孟修坚强吧。 不过现在就无所谓了，有她护着他呢。 “你来找我有事儿，”肉肉歪着小脑袋，又问了一遍，“什么事儿啊？” “没事儿。”孟修红着小脸蛋，自以为隐晦的瞥了胡老太一眼，却不知道已经被一直注意着他的胡老太发现了。 李家奶奶还在这呢，当着奶奶的面儿，多不好意思啊。 “肉肉，”胡老太起身，“这会儿天儿也不早了，奶奶这就去烧火做饭。” “知道了。”肉肉点头，她在姥姥家，顶着姥姥吃人的目光，也没吃饱呢。 等胡老太走了，孟修这才一脸控诉的看向肉肉道：“你出门都没跟我说一声。” “这地方初二都是带着孩子回娘家啊。”她要回姥姥家，有什么好说的啊，肉肉莫名其妙脸。 “你还跟赵景亭玩了一天。”明明他都跟老师打过肉肉的小报告的。 “我可没有跟赵景亭玩。”她才不跟姥姥家的小屁孩儿玩呢，玩的重一点姥姥还不得找她拼命啊。 “而且你这几天都不给我补习功课了。”孟修一脸的控诉，活像是在指责丈夫花心的小媳妇。 “额，这个…”肉肉词穷了，尤其是孟修又是一副捉奸在床的样子，她莫名有点心虚，一不小心就说了实话，“我这不是忘了嘛。” 这话一出口，肉肉就知道坏了。 果然孟修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你果然都不喜欢我了，你太花心了！”最近跟村里别的人也玩上了，明明以前肉肉都是只跟他玩的。 “我没有，”肉肉冤枉，举起手保证，“我喜欢你，真的。”还是先把孟修给哄好吧，节操什么的，丢啊丢啊就习惯了。 “我不信，”孟修摇头，“你最近明显都躲着我了。” 肉肉真是冤枉死了，孟修这小鬼头明显就是倒打一耙啊，明明是他最近老是躲着她的，她只不过是善解人意的没有去打扰他罢了，这会儿倒是全都扣了她头上了。 可是瞥见孟修红红的眼圈和握紧的拳头，肉肉还是妥协了，“好吧，你说的对。那你想怎么办？”反正都这样儿了，难道还要来个“绝交”啥的？ “那你亲我一口，”孟修湿漉漉的眼珠转了转，红着脸蛋道，“你亲我一口就信你说的话。” 什么？肉肉猛地瞪大了眼睛，这小鬼不会是在耍她吧？！ 第41节 一把揪住孟修的耳朵，肉肉恶声恶气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眯着眼睛，浑身散发着一种十分不好惹的危险气息。 “肉肉果然不喜欢我了，”孟修原本只是红着眼眶，如今却是真的哭出来了，“你果然喜欢上别人了。” “哎，你别哭啊，”见孟修真的哭了，肉肉反而不知所措了，松开手，无奈道，“我真的还喜欢你，比真金还真。” “我不信，”孟修还是一个劲儿的哭，“除非你亲我一口。”说完这话，眯着兔子眼睛打量肉肉，就等肉肉的反应了。 肉肉瞄了一眼孟修红红的眼睛，瞥见孟修小心翼翼的打量她的动作，又想起那时候孟修对她的好，猛地把孟修拉了过去，轻轻的在脸颊上亲了一口。 “好了。” 这是两辈子加起来，除了心急救孟修的那次不算，她第一次主动去亲一个人。感觉怎么说呢，唔，软软的，还不错？ 眼角余光中瞥见孟修高高扬起的嘴角，肉肉如是想到。 不过，这两次的亲亲好像都被孟修给占了，略亏。 第57章 自从被孟修小鬼逼着承认了喜欢他, 并且还亲了他一口之后, 肉肉发现，孟修比以前更喜欢粘着她了。 平常日里不说, 就算是课间休息时间, 孟修也总是跑到肉肉旁边空着的桌子上坐着, 要不是老师没有调位之类的打算，搞不好他就准备跟肉肉当同桌了。 而时间不紧不慢的, 也终于来到了小麦成熟的时间, 肉肉则是自告奋勇的下地帮着割麦子了。 这几天天气不太好, 老是阴沉着个天，所以村里的人几乎是没日没夜的忙着割小麦晒小麦，没个闲时候。毕竟村里的地还是太多了，即使今年村里多了四个知青，可是因为他们还是新手, 实在是不中用, 也就有那么点可有可无的意思。 而肉肉这时候提出跟着大人下地干活，李爱国在征求胡老太的同意之后, 也跟着点头同意了。 毕竟肉肉说得对, 在学校里也是干活，在家里也是干活, 那还不如在村里干活呢。还有就是身为生产队长的他最近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这天气变化无常的, 万一要是下一场雨，那他们这一年可就白忙活了。而接下来的一年里搞不好就得饿着肚子了。 大早上的也顾不上吃饭，肉肉拿着家里的镰刀, 跟在李爱国屁股后头，一步步的走到麦地里去了。 李爱国在前面给村民们分配任务，等所有的人都分好了，这才走到肉肉面前道：“肉肉，你今天割这几趟麦子就行了。”伸手一比划，正是南北着正好十行。 因为长得有一百多米，所以这也算是个大工程了。 “爸，我干完这些能算多少工分，”肉肉期待的看向李爱国，“怎么着也得是五个工分吧。”村里成年人满工分是十分，她拿一半的工分也不算多吧。 “还五个公分，”李爱国哭笑不得，“能给你两个工分就不错了。” “怎么可能，”肉肉瞪大了眼睛，“我可是得割这么多的麦子呢。”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圈，示意她干的活可不少呢。 “但是满工分得干这么多，”李爱国也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圈，面积是肉肉的五倍，“待会儿下地你就知道了。你爱党叔家的孩子今天也下地，也是拿两个工分。”说完这话，挥挥手，走了。 肉肉愤愤不平的窝着腰开始割小麦。什么嘛，明明她干的也不少嘛，两个工分，顶多也就是一斤麦子罢了，换成面粉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呢，亏她还觉得自己能养活自己了呢。 长时间窝着腰会腰酸，这肉肉早就知道，可她却没想到腰会酸成这样儿，感觉都要直不起来了。 肉肉扶着腰直起身，朝周围看了看，发现两边的大人早就没影了，明明一个人要割肉肉两倍的小麦，可却也是远远的把肉肉抛在了屁股后面。 好吧，她必须得承认，即使她力气大，可在这方面上还真是不管用。割麦子这活儿用的是个巧劲儿，讲究的是一鼓作气的窝着腰一直往前割，她可没有那么大的耐性一直握着要低着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 割了一会儿，两边的大人连影儿都被雾气给遮掩住，彻底看不起见了，肉肉这才一屁股坐了地上，粗粗的扶着腰喘了两口气。 爱咋滴咋滴，反正她就是累了，不想起来了。看了看手上磨起的水泡，摸了摸咕咕作响的肚子，肉肉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想到。 “肉肉，原来你在这里啊，”孟修小跑着道肉肉面前道，“你今天不去上学啦。” “哦，”肉肉点头，用眼神示意孟修，“今天我得把这些麦子给割出来呢。”早知道她就不逞英雄啦，现在可好，英雄不成成狗熊了。 “那我帮你，”抱怨肉肉没有告诉他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孟修自告奋勇的挽起了袖子，“我跟你一起。” “哎不用你，”肉肉连忙拒绝，“你回去上学就行了。”她可是答应老爸要把这些小麦给割好的，要是孟修来帮忙，被老爸知道了，那她多不好意思啊。 “我今天也不想去了，”孟修执拗的蹲下身，“我跟你一起。”他才不要离开肉肉呢。 肉肉为难的看向孟修，“可是你也没有镰刀啊。”没有镰刀怎么割麦子啊。 “没事儿，”孟修回道，“我用手就行。”说着话，就开始跟薅草似得薅起了小麦。 肉肉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跟拎小鸡似得把孟修拎着后衣领拎了起来，往旁边空地上一放，“那什么，我在前面割小麦，你在后面把麦子捆好就行了。”就他那样儿，到最后手还不得废了。 “那不行，”孟修一脸的不赞同，“我怎么能让你挡在我前面呢。”明明得是他照顾肉肉才对嘛。 “这事儿就听我的，”肉肉有些烦躁的挥挥手，“不然你就回去。”她这会儿还饿着肚子呢，脾气不好可不要怪她。 “那好吧，”孟修迟疑着点头，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句，“你要是累了就换我啊。” “知道了。” 真是的，后面有孟修盯着，她还怎么好意思偷懒啊。这回儿好了，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明明她都可以推着拖拉机走上好几十里路的，怎么割麦子就不行了呢。 磕磕绊绊的又往前割了十步路的麦子，肉肉刚要休息一下，旁边传来胡老太的声音，“肉肉快过来，吃饭了。哦，还有孟修。”后边这一句明显是胡老太在看见孟修之后又加上的。 肉肉心里一喜，猛地扔掉手里的镰刀，朝着胡老太狂奔而去，“奶奶你终于来了，我快要饿死了。”她可是一大早连饭都没吃就跟着老爸老妈出来了。 “给，”胡老太把篮子里的窝窝头和咸菜往肉肉手里一塞，“先将就着吃点。” “行。”肉肉大口大口的吃着玉米面的窝窝头，感觉真是好吃极了。 “孟修快过来，”胡老太朝着孟修招手，“你早上也没吃饭呢。” 等给孟修给分好了粮食，胡老太又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军绿色的铁皮水壶，递给肉肉道：“肉肉，这水你拿着，要是渴了就喝上一口。奶奶还得去给你爸你妈送饭，就不陪着你了。” 肉肉从胡老太手上接过水壶，含糊不清道：“奶奶你快去吧。”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得要大人陪着。 等胡老太深一脚浅一脚的沿着麦茬地走远了，肉肉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在身边的位置拍了拍，“先坐下吃饭吧。”她才不要站着或者是蹲着吃饭呢。 孟修也学着肉肉的做派，一屁股坐在肉肉旁边的麦茬上，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麦茬戳着屁股，脸上倒是笑的美滋滋的。 “水壶给你，”肉肉对着水壶猛地灌了一口水，毫不在意的把嘴用袖子抹了一把，这才把水壶挂了孟修的脖子上，“可不准弄丢了。”家里的两个水壶可都是军用的，可真贵着呢。 “放心吧。”孟修乐呵呵的摸了一把水壶，抬头对肉肉道，“肉肉要是渴了就跟我说一声。” “行。”肉肉无所谓的挥了挥手。主要是她没法儿背着个水壶割麦子，只能让孟修代劳了。 两人吃完饭休息好了又继续开始了割麦子之旅，在逐渐适应了割麦子对腰部的强度之后，肉肉倒也开始上了手，比一开始割两步就得休息休息的时候要好多了，速度也渐渐的快了起来。 天气也从一开始的雾气弥漫，渐渐变得烈阳高照起来。 抬头看了看头顶上高高悬挂的太阳，肉肉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呐呐自语道：“这还真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了。” “肉肉，要不咱们休息一会儿吧，”孟修也被太阳晒的小脸红彤彤的，“道地头的树底下歇会儿吧。”好得那里还有一片树荫。 “那行。”肉肉瞧了瞧还剩下一半多的麦子，又看了看孟修红彤彤的小脸，答应了。 孟修这才高兴的跑了过来，摘下脖子上的水壶，递给肉肉，殷勤道：“肉肉你渴了吧，快喝点水。”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孟修小心的的咽了一口吐沫。 “不用了，”肉肉看了看孟修干的起皮的嘴唇，把水壶推往孟修身边推了推，“你快喝点水吧，不用省着给我，喝完了在回家装上就是了。” “那好，”孟修笑的咧开了一嘴的小白牙，“我听肉肉的。”肉肉果然心疼他了。 坐在树荫底下眯着眼休息了一会儿，孟修小心翼翼的开口了，“肉肉，你怎么不去上学啊。”干活多累啊。 “因为上学也得干活，”肉肉睁看眼睛，望着头顶的绿叶，“你没看见学校操场边上的麦子也熟了嘛，高年级的割完之后，就得轮到咱们种玉米了。”既然这样，那她还不如回家呢，反正这几天老师也都不讲课了，也都下地干活去了。 “这样啊，”孟修若有所思的点头，忽然伸手替肉肉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水，“你都出汗了。” “那是热的，”为了防止晒伤，她可是被奶奶要求穿上了春天的长袖褂子，能不热嘛，肉肉起身道，“休息完了咱们就快回去吧。”反正早晚都得干完的。 都说六月的天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虽说按农历如今还是五月的天儿，可阳历却也是六月了。这天儿可不就说变就变嘛。 刚刚还是晴空万里一副不晒死人不罢休的架势，转眼就乌云盖顶的吹起了小风，一副要倾盆大雨的姿态，肉肉差点没被吓死。 这可是收获的季节啊，这一场雨要是下来了，虽说也饿不死他们，可他们这一年都别想吃白面儿了，就等着喝稀得吧。 肉肉真心实意的祈祷，千万别下雨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肉肉的祷告，虽说天儿一直都阴沉沉的，可是却没有下雨。而且因为没了头顶上晒人的太阳，肉肉割麦子要受的罪也就少多了。 肉肉心里一定，割麦子的速度却是加快了不少。怪不得就连奶奶都没有反对她下地干活呢，就今年这个情况，还真是有些不妙啊。 等肉肉活儿干到一半儿的时候，远处传来李爱国的声音。 “干完了活儿的就去‘家南’，那儿的麦子还没收呢。” 呼啦啦一片人经过肉肉身边，连平常日的寒暄都没有一句，肉肉还没来得及叫人呢，就拿着镰刀脚步匆匆的没影儿了。 李爱国倒是在肉肉身边停了一下，“肉肉，你要是能干完这些就回去，实在干不完就通知奶奶过来帮你。”他也没空了。 说完这话，也不等肉肉回话，脚不沾地的跟着大部队走了。 倒是赵红袖体谅了肉肉一下，“干不完也不要紧，等会儿妈回来帮你干。” “赵红袖，你磨磨蹭蹭的想干什么，想偷懒吗，还不快跟上？！”李爱国的沙哑的嗓音从远处传来。作为生产队长，李爱国倒是听尽责的，就是不知道回家后会不会被赵红袖收拾了。 赵红袖用粗糙的手摸了摸肉肉的小脑袋，也走了。也就是说，‘家后’这片地，就只剩下肉肉一个人了。 哦，还有孟修。 “肉肉，你没事儿吧，”孟修上前小心的瞧了瞧肉肉的脸色，斟酌着话道，“咱们接着干？” “那当然，”肉肉才不会承认刚刚有那么一瞬间自己觉得委屈了呢，却也是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我一定要把这块儿地的麦子给割好了。” “那我帮你？” “不用，”肉肉坚定的看着这片麦子，“我自己来。”她就不信了，这么点儿活儿她还干不完了。 不过空间农场什么的，果然都是骗人的，这绝对不是金手指，简直是黑手指啊，幸亏她没有。 等肉肉扶着腰进了家门之后，如此想到，种田真累啊，比单纯的体力活儿还要累。 午饭的时候肉肉什么都不顾了，埋着头就是吃吃吃。她今天消耗了这么多的体力，可不就得补回来。遗憾的是家里没有野猪肉可以吃了。 “那几个知青果然是个不中用的，”李爱国吃着饭还不忘埋汰今年刚来的那几个知青，“干的活还没有肉肉多，就这样儿还想拿十个工分，做梦呢。”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提到这个，胡老太也是有些闹心，“他们就是一群臭不要脸的，你能拿他们怎的？” 明明他们都打算好了，开了春就让那些知青搬出去，结果人家不同意，死皮赖脸的就是赖在公社里头不出来。他们还能咋地，还真能把他们几个被子啥的都扔出来，让他们露宿街头啊。 不说他们还没有那么狠的心，就说真要是那么办了也不行啊，这几个人可还会打小报告呢，李家庄这群横的，也终于遇见一群不要脸的了。 “他们没准儿琢磨着过几天就回城里了呢，”李爱国冷笑，“这是做梦呢。”他可还没听说过，下乡的知青有回去的。 “也是，”赵红袖皱着眉说了一句，“不然也不能连房子都不盖啊。”正常的大小伙子哪儿有不想要盖房子的，这不盖房子还怎么娶媳妇啊。可见这几个知青都没有在这里安家的心思。 “都说了别提这些个闹心的事儿，”胡老太瞪着眼睛道，“都老老实实吃饭。”没见大孙女都饿坏了嘛，打扰肉肉吃饭怎么办。 “对了爱国，”胡老太想起什么道，“今年能按时交公粮不？” 第42节 “没问题，”李爱国点头，“天儿要是不下雨就没事儿。”他们这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也都按时交粮了。 “要是人手不够，”胡老太朝正在吃饭的赵红袖瞥了瞥，“就叫你小舅子过来，咱们算是雇佣他们一家子。”反正郑美丽也得过来要粮食，干脆就让他们出点力得了。 “这也行，”李爱国顶着自家媳妇亮晶晶的眼神道，“不过还得跟大伙儿商量商量。” 这事儿八成有门儿，如今大家伙儿都一门心思的种菜了，对粮食的关注度还真是少了不少。 “早一天收回来早一天放心，”这事儿胡老太琢磨很久了，“要是还缺人，你就找几个可信的来帮忙，大不了分他们几斤粮食就是了。” 这年头粮食可是比钱还金贵的东西，就不信没人不想接这美差事儿。 “那倒不用，”李爱国连连摇头，虽说他们是累了点，但还不至于闲粮食多啊，“咱们村里的人就干完了。” “那就告诉他们，都给我把眼睛瞪大了，”胡老太眼睛一瞪，“要是谁敢偷懒，我一鞭子就抽过去。” “娘，你这是要过去？”李爱国小心翼翼的问道。 “废话，”胡老太明显就是一副心气不顺的样子，“今年咱们村里的人明显比以前懒了不少。”往年这时候可不止收这么点地。看来种菜这事儿啊，也是有利有弊。 “别啊娘，”李爱国吓的赶紧就把手上的筷子放下了，“您年纪都这么大了，就不用下地了。” “谁说我要下地了，”胡老太莫名其妙，“我要去赶牛车，把割好的麦子都拉道场里去。” “那就好，”李爱国明显的舒了口气，“您干点轻省的活计就差不多了。”他还不至于让老娘下地干活呢。 胡老太往肉肉碗里夹了一筷子黄瓜，没好气的翻个白眼。小样儿，别以为她不知道这是怕她去紧盯着人呢。 不过这村里的人是得好好收拾收拾了，这庄户人家要是懒了，这就等着饿肚子吧。 下午有了胡老太的加入，李爱国明显的感觉到，村里人割麦子的速度明显的提升了一个档次，尤其是在老娘真的把最后面的那个人抽了一鞭子之后，村民们就更“热情”了。 废话，鞭子可就在一边等着呢。不想挨鞭子，就加紧点干吧，胡老太可从来都是不说笑的。 这么一来，胡老太倒成了监工的了。 于是一开始打算的拉牛车的活计也不干了，胡老太一心一意的当起了监工。就跟个地主老财似得，只要是见谁休息的时间长了，或者是谁偷偷摸摸的躲懒了，上去就是一鞭子。 村里就她辈分儿最大，又是生产队长的老娘，谁要是敢还手，就等着被村里的人群殴吧。所以即使是呆头呆脑的那几个知青，被打了之后也没有敢还手，也是有心虚的成分在作祟也不一定，老老实实的低着头继续割麦子了。 这边胡老太监工监的风风火火，那边肉肉气喘吁吁的捆好最后一捆麦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得自己对农场之类的那真是累觉不爱了。 摸了摸手上鼓起的几个血泡，肉肉简直都要哭上一哭了。长这么大，再加上前世，这可是她第一次受伤啊，好疼啊。 “肉肉，”孟修皱着眉头握住肉肉的小手，朝手心处小心翼翼的吹了口气，“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我还‘痛痛飞走了呢’，”肉肉没好气的把手从孟修手里收了回来，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她这会儿也没那个心去顾忌孟修的玻璃心了，爱咋滴咋滴吧，疼死她了都，原来受伤会这么疼啊。 “你的手还疼吗，”孟修有些急了，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你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一溜烟的跑了。 “哎，你要去哪儿啊？”肉肉瞪大了眼睛。 “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等孟修说的“一会儿”到了，孟修果然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小白布包，对肉肉笑的裂开了一嘴的小白牙，“肉肉，看我给你带药过来了。”小心的打开白布包，露出里面白色粉末状的东西来，解释道，“肉肉，这东西治伤可管用了，我给你涂上就不疼了。”以前爷爷就用这个的。 肉肉凑近一看，又低头闻了闻，到底也没闻出是个什么东西，不确定的说道：“这东西真管用啊。” “那当然，”为了让肉肉相信，孟修直接拿出了例子，“以前我被刀子在手上划了一道口子，爷爷就是给我抹了这个才好的。”晃了晃如今一点疤痕都没有的右手，示意他可没有骗肉肉。 “这东西应该是治疗出血啊之类的伤的吧，”肉肉若有所思的点头，“应该是白药之类的东西，可我的手没有流血啊。” “挑破就好了啊，”孟修又从身上拿出一根针，“用这个挑破水泡，再抹上药，一会儿就不疼了。”以前他还特地问过爷爷这个药的用途呢，没想到如今倒是用上了。 “用针挑破，”肉肉觉得自己的嗓门这会儿一定很大，“我才不要呢。”那还不得疼死啊。 “要不然的话，这几个血泡得好几天才能消下去呢，”孟修为难的皱了皱眉，“而且肉肉要是继续干活的话，这几个血泡也得磨破了啊。” 孟修说得太对了，肉肉竟然无言以对。 慢吞吞的把手伸了过去，肉肉嗫嗫道：“那你可得小心一点啊。” “没问题，交给我。”交涉成功！果然肉肉最后还是听他的了！ 第58章 肉肉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蠢, 明明都已经知道了自己不是擅长干农活儿的料, 为什么不早想一想如何合理的利用一下自己的大力属性呢。 也许在城里里这个属性只是听起来厉害一些罢了，可是如今要是放在农村里头, 其实也是有大作用的。 比如说, 碾麦子。 没错, 这就是肉肉最近给自己找的一个活计。 在尝试了割小麦割出一手的血泡并且效率不高，而且挣的工分连肚子都填不饱之后, 肉肉彻底的放弃了对农场之类的幻想, 开始积极的寻思着要如何挣更多的工分。 而这时候, 肉肉在路过专门用来晒麦子的场之后，顿时就灵机一动了。 她确实没有那么大的耐性静下心来一直闷头弯着腰就是干干干，可是她的大力属性在这会儿还可以派上用场啊，她可以拉着碾子碾麦子啊。 石碾这东西可是沉的很，所以一般拉石碾的都是些成年健壮的汉子, 而且更让肉肉满意的就是, 干这活儿拿的也是满工分。 不过因为这活儿即使是在满工分里头都是最沉重的，所以一般都是村里成年的健壮汉子轮着来。 肉肉晚上把这事儿跟胡老太一提, 就遭到了胡老太强烈的反对。 胡老太满脸的不赞同, “肉肉还小，不用干那么沉的活儿。”其实要不是为了让肉肉知道庄户人家的辛苦, 将来也更积极努力的读书, 她连让肉肉下地都是不愿意的。 这可是她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在看到肉肉手上的那几个被挑破的水泡时，她心疼的都差点流下了泪来, 肉肉长这么大还没有吃过这种苦头呢。 “就是，拉石碾可是大人的活儿，不用你插手。”李爱国也是虎着张脸不赞同。 “肉肉，就听你奶奶的，”赵红袖也赶紧伸手拉了肉肉一把，“小姑娘家的手上留下茧子可就不好看了。”她不是很懂婆婆让肉肉下地的道理，虽然没有明确的反对，可却也是心里有点埋怨的。 他们家又不是穷的吃不上饭了，哪儿用着的肉肉下地挣工分呢。 再说了，就算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也该是肉肉上头的两个哥哥下地干活儿啊，哪能让肉肉干活却是让哥哥闲着的道理，赵红袖在看到肉肉手上的几个水泡之后，此时已经无脑偏心肉肉了，不由得狠狠瞪了李爱国一眼。 李爱国无辜的瞪圆了眼睛，媳妇瞪他干啥啊，莫名其妙的，搞不明白。 “可是我能干活儿里头就这一样儿是满工分，”肉肉不愿意了，“而且比起锅着腰割小麦，我宁愿拉着石碾跑。”最起码腰不会受罪啊。 “肉肉啊，你可小看拉石碾这活儿了，”李爱国笑着解释道，“这活儿出的力可不比割麦子少。”要不然怎么能是满工分的活儿呢，“你以为这满工分的活儿就这么好干啊。”或者说，这十个工分就这么好挣？！ “这我都知道，”肉肉皱着小眉头道，“可是我力气大啊，不比割麦子强啊。”感觉家里人好像一直都没有太在意她力气大这件事儿，要是没有肉肉时时提醒着，搞不好他们都忘了。 “肉肉这话说得也对，”李爱国若有所思的点头，“力气大点儿话，拉着石碾干活也能轻省些。” “什么说得对啊，”胡老太狠狠的瞪了李爱国一眼，转头又对肉肉宠溺的笑道，“明天肉肉要是不想上学，待在家里就行了，地里的活儿村里的大人就干了。” 锻炼肉肉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让肉肉下地，可就真的得让肉肉吃上一番苦头了，她才舍不得呢。 肉肉脸色一垮，嘟起了嘴，小声嘟囔道，“我一定要干这个活儿，挣个满工分，我才不要待在家里呢。” 不蒸馒头争口气，她怎么着都得把自己的饭钱给挣出来，谁让她当初心里还有点得意洋洋的寻思着李家庄的工分真好挣呢，结果被现实给打了脸。 还有就是在家里有什么好待的，过了那阵子对收音机的新鲜劲儿，肉肉连“小喇叭又开始广播了”都不稀罕了。 “我听肉肉的，”孟修黑漆漆的眼珠转了转，瞧了瞧肉肉的脸色，心里一定，“肉肉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反正他是跟定肉肉了。 “你这孩子，跟着瞎添什么乱啊，”孟老爷子轻轻的拍了孟修脊背一巴掌，转头对胡老太无奈道，“孟修这孩子最近一个劲儿的粘着肉肉，让大嫂见笑了。” 胡老太无所谓的一笑，“孩子嘛，就是这样儿，好的时候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不好的时候，又巴不得见不着才好呢。 都是从这时候过来的，胡老太深有体会，理解似的点头。 虽说胡老太把孟修粘着肉肉归结于是小孩子之间关系好，但是李洪礼却不这么觉得，他总有一种自家妹妹会被叼走的感觉，对孟修很是忌惮。 当着满屋子大人的面儿，李洪礼不好发作，只得偷偷的瞪了孟修一眼，见孟修无辜的对他眨了眨眼睛，又悻悻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狠填到嘴里狠狠的大口咀嚼起来。 小混蛋，这幅无辜的样子给谁看呢，他才不会心虚呢。 “我决定了，”肉肉放下手上的筷子，认真道，“我要去拉石碾。”说完就当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李爱国，就等李爱国做出决定了。 “可以。”李爱国无视掉了赵红袖杀人般的目光，认真的点头。 村里的活儿实在是太多了，人又不够，最近的天气也实在是反复无常，有了肉肉的加入，肯定可以早点儿把粮食交上去的。 早交上去，也就早点儿放心了。 “既然你爸都答应了，那我也没啥好说的，”胡老太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不过既然是你自己做出的决定，就一定不能半途而废。” 肉肉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保证道：“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什么跟什么啊，”胡老太弯了弯嘴角，“快吃饭吧。” 第二天肉肉按照约定，没有跟着李爱国下地，跑到村东头的场里拉石碾去了。 “场”这东西是一个专门用来晒粮食的地方，用石碾把松软的土地细细的压实了，就跟打地基似得，泥土就会变得坚硬，在上面晒粮食也就不用担心粮食会和泥混在一块儿弄脏了什么的，可以说是北方农村里头必备的地界儿。 而肉肉从李爱国手上接过的活儿就是在场里头拉石碾。 把割好的小麦平铺在场面上，然后拉着石碾从上面重重的碾过，这就是这个时期农村给小麦脱粒的办法了。 因为场的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牛啊驴啊啥的还要排粪便，容易把粮食给弄脏了，所以这活计就是纯粹用人出大力的，说白了，就是把人当牲口使。 肉肉和孟修到的时候，场里头只有李爱民在那儿守着呢。 李爱民一见是肉肉过来了，笑眯眯的打起了招呼，“是肉肉啊，过来干啥。哦，对了，你爸你妈可不在这儿。”这是寻思着肉肉是过来找爸妈的呢。 肉肉也上前打起了招呼，“叔，我来这儿可不是为了找人的，我可是来干活儿的，就是拉石碾。” 胸膛挺直，神情真是傲气极了，活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哦，不对，是一只骄傲的小母鸡。 李爱民是这么认为的，也就没忍住笑出声来，挥了挥手，“肉肉，别跟叔开玩笑了，快回家去吧，上学的时间可是快到了。” 肉肉小眉头蹙了起来，“难道我爸没跟您说吗，从今天起我就在场里拉石碾了，奶奶是也同意了的。” “哦，对了，还有孟修。”把孟修往身前拉了拉，肉肉如是说道。 李爱民这会儿也不笑了，脸皮紧紧的崩了起来，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肉肉说的是真的，不禁有些恼火，却是对李爱国，“你爸这是咋当爸的，怎么能让你来干这活儿呢，你今年才多大啊。” “咱们村又不是没人了，哪儿能让你来干这个，快回去上学吧，等会儿我得跟大哥去说说。”李爱民把肉肉往场外推了推，呐呐自语道。 还有大伯娘，咋能就同意了呢，这不是胡闹呢嘛！ “是我自己要来的，”肉肉用了几分力气定在了原地，赶紧对着李爱民解释，“学校里也是干活，那还不如在自家地里干活呢，好歹还能挣几个工分呢。”在学校里干活可真就是白干了。 “那也用不着你啊，”李爱民还是不同意，“你哥我也没让他这么小的时候就下地啊。”这个你哥，指的是李爱民的儿子李洪春。 “你就让我试试嘛，”肉肉还是待在原地不动，“三叔忘了，我力气大着呢。”家里的人好像还真是都忘了？ “也是啊，”难怪他推不动肉肉呢，这一点儿他倒是忘了，“那你先试试，不行就回去，可别累着喽。”难免还是担心的有加上一句。 第43节 “您就瞧好吧。”自信的笑了笑，肉肉回头对孟修挤了挤眼睛。 孟修赶紧小跑道肉肉身边去了。 “待会儿你就在我前面把麦子给铺好就行了，别的不用你管。”肉肉对孟修吩咐道。 孟修瞧着就小胳膊小腿儿的，肯定是拉不动石碾的，干这个倒是正好。 “我听肉肉的。”孟修乖乖的点头，样子颇有些蠢萌。 肉肉没有忍住自己的禄山之爪，轻轻地在他的小脸蛋上摸了一把，见孟修一副懵懂的模样，也不解释，若无其事的又把手给收回去了。 唔，果然很滑啊！ 第59章 看着肉肉戴着一副棉手套, 拉着石碾轻轻松松的就绕场一圈, 颇有些气定神闲的意味儿，李爱民彻底对肉肉这事儿放开不管了。 还管个啥啊, 连大人都没有肉肉这么轻松呢, 没见村里拉石碾的那几个汉子脸都红了, 默默的加快了拉石碾的速度嘛。 李爱民这会儿倒也明白过来了，就像是肉肉说的, 比起下地, 还是干点沉活儿更适合她。 孟修在前面把小麦都给铺整齐了, 肉肉接着就拉着石碾从小麦山压过去，配合的还真有那么点天衣无缝的味道。 于是这一整天下来，除了觉得稍微有一点点累，肉肉终于可是非常高兴的宣布，她也是挣满工分的人了。 甚至因为肉肉的原因, 今年比起往年, 李家庄更早的交上了公粮。 谁让那些汉子看着肉肉小小的个子干的活儿却比他们多，一个个的都想着比比呢。虽然理所当然的输了, 可却也是加快了不少的速度, 一个个的倒也是不肯松懈下来了。 顺顺利利的度过了一个夏天，又不停的对着胡老太和李爱国撒娇, 步入三年级之后, 肉肉终于获得放学后可以自己走回来的权利了。 不过升入三年级之后，学校里倒是还有了一项新的选项，那就是, 住校。 说是住校，其实就是拿着从家里带的饭菜，中午的时候不用回家，在教室里吃饭罢了。 毕竟整个小镇的小学生都在这里上学，有的人家离学校还是有段距离的。 从前一二年级还小的时候，因为这时候学生还比较调皮的大有人在，所以即使是离学校再远也是不允许住校的。可是升入三年级之后，算是大孩子了，就可以在学校教室吃午饭了。 肉肉觉得比较倒霉的一点就是，冤家路窄，她又和赵景亭分到一个班里去了。 而且因为姥姥上门跟奶奶讲了一些条件，经过奶奶的许可，如今赵景亭中午的时候也是在肉肉家吃饭了。 赵景亭如今已经不是圆滚滚了，虽然谈不上纤细，但却也跟肉肉差不多的身材，也只是稍微有点圆润罢了。 再加上也不知道是被家里人嘱咐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赵景亭竟然也不找肉肉的麻烦了，倒也是让肉肉少了很多麻烦。 下午放学，肉肉和往常一样，不紧不慢的和孟修往回走，就见前面突然飞奔过来一个小男孩，经过肉肉身边时，猛地停了下来，喘着气对肉肉道：“你就是李洪雪吧，快跟我走，你表哥都快要被人打死啦。”语气和表情都十分的夸张。 肉肉莫名其妙，斜眼道：“对不起同学，你大概找错人了，我没有表哥。”她哪儿来的表哥啊？ “就是，肉…李洪雪才没有什么表哥呢。”孟修挺身而出，大声辩解道。 肉肉斜看了孟修一眼，很好，差点儿就当众把她的小名儿给说出来了，看她回去怎么收拾他。 孟修身子一抖，唔，怎么感觉好像，有点冷？ “同学，我想你可能真的是找错人了，”肉肉耐心解释道，“我是李洪雪没错，可我表哥…” 等等… 最近赵景亭都总么没来找事儿，存在感大大降低，差点儿把他给忘了。 如果是赵景亭的话… “你在前面带路。”肉肉还是做不到见死不救。 说她假仁假义也好，说她圣母也罢，无论如何，如果真像这人说的那样，那么即使是个陌生人，肉肉也是要管上一管的，更何况还是算是比较熟悉的人呢。 “肉肉，”孟修有点不乐意了，拉着肉肉的手腕道，“你还管他干什么啊，你都忘了他以前还欺负过你了。”他都替肉肉记着呢。 “可不是没有欺负成嘛。”而且她还报复回去了，想到这里，肉肉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一把甩开孟修的手，“你刚刚不是说我没有表哥吗。”怎么这会儿倒是知道是谁啦。 肉肉斜眼，小鬼今天胆子倒是不小，都敢在她面前耍花招啦？ 哼，小本本上又记上一笔，回去再一起算总账！ “行了，还是先去看看吧。”肉肉最后下结论道。 两个人跟在小男孩身后来到小跑到了一片苞米地前头，小男孩这才停下道：“就是这儿，你赶紧过去吧。”自己倒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孟修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拦住肉肉，“不对劲儿，他大概是骗你呢。” 早先他就意识到不对劲儿了，现在总算是明白哪里不对劲儿了。这小男子身上就不对劲儿。 首先他竟然认识肉肉就很可疑了，其次他脸上的表情明显就有些不自然，最后就是，他在把肉肉引来之后明显就是连装都不想装了。 既然这么担心赵景亭，为什么到最后却是停下来了呢。孟修猜想，没准儿他是把风呢。 肉肉一把挥开孟修的胳膊，黑漆漆的眼睛里意味不明，径自往前头去了，语气自然道：“咱们接着往前走。” 即使是个陷阱，肉肉也根本就不害怕。出于对自己实力的信任，不是她吹，就算是十个成年的大汉，也别想近了她的身子。 孟修回头看了小男孩一眼，像是要记下这人的像貌，鼓了鼓腮帮子，舍生取义般的也跟在肉肉身后往前面去了。 他可不能让肉肉一个人过去！ 夹在苞米地之间的小路上接着往前走上大概有五十步的距离，肉肉终于见到她表哥了。 就见赵景亭抱着头蹲在地上，被一群“牛高马大”的大孩子们围住。一抬头看见肉肉来了，竟然忽的就哭喊了起来。 “肉肉快来救我啊，他们欺负我！” 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真难看。 肉肉先是想到了这个，然后脸猛地变得难看了起来。 “哎呦，人家的小名儿竟然叫‘肉肉’。大家都听到了嘛，李洪雪的小名儿叫肉肉！” 一脸反派角色嘴脸，站在队伍前头的大男孩转身，对身后的一群男孩儿笑嘻嘻的说道，一副抓到肉肉把柄的样子。 确实是抓到肉肉的把柄了没错，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啊，小子！肉肉握紧了拳头，如是想到。 “闭嘴，”肉肉猛地就是一声大喝，“我看你是活腻歪了，竟然敢惹到我头上，今个儿我就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肉肉简直都要被气的头顶冒烟儿啦，也不管“人质”会是个什么下场了，上前就给了那小屁孩儿肚子一拳头，把那小屁孩儿直接打倒在地。 还不等其余的人反应过来，肉肉先下手为强，一拳又一拳的，挨个儿把其余的人也给收拾了。 反正都是蛇鼠一窝，肯定不是啥好东西。 就如肉肉所料的那样儿，即使是她控制着力道的一拳，也没有一个人能接下来。 如今这个局面，所有人除了赵景亭都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全军覆没也就是理所当然的啦。 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一行六个大男孩儿给收拾了，肉肉装模作样的拍了拍手，然后朝旁边一指道：“你们都在那里站好了，我有事儿要问你们。”得先把这事儿给处理好了。 等六个人排排站好，肉肉这才开口道：“刚刚你们听到了我的小名儿叫什么来着，都给我说一遍。” “肉肉。”可能是被肉肉揍得有点狠了，六个人的声音都有气无力的，虚弱得很。 “嗯？”肉肉发出一个鼻音，额头的青筋蹦了蹦，“我没听清楚，你们再说一遍。”这句话里头的怒火，就算是傻子也听出来了。 六人顿时有些犹豫，难道是声音不够大？正要准备大点声再说一遍呢，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孟修开口了。 孟修一脸认真道：“我怎么没听到有人叫李洪雪的小名儿呢，不会是你们听错了吧？！” 哎？还有这操作？六人被孟修给整懵了，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呢嘛？！ “我怎么也没听到有人叫我小名儿呢，”肉肉先是给了孟修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语气凶恶的对六人威吓道，“难道你们听到了，那你们今天是不是得留在这儿啊。” “没听到没听到，”领头的那个男孩明显的悟了，忙不迭的挥手道，“我们什么都没听到，”然后用手肘一撞旁边呆愣愣的伙伴，小声道，“快跟着我说啊。” 武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他们还是保命要紧啊。 “没听到，我们什么都没听到。”剩下的五人三三两两的也连忙说道，脸却是涨的通红，大概还不习惯睁着眼说瞎话，或者是反应过来，为自己被一个比自己还要小好几岁的小女孩儿欺负了而羞愧。 肉肉才不管这些呢，“没听到”就好，这样才是好孩子嘛。 右手握成拳状放在唇角边咳嗽一声，吸引了六人的注意力之后，肉肉这才状似宽容道：“这样儿就好。” 在六人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话音一转，又道：“不过以后要是被我听到什么风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落，右脚狠狠的往地上一跺，在地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之后，表情夸张的捂住嘴道：“阿嘞，不好意思啊，我没控制好力道。” 我根本就没有看出你脸上有一丁点的不好意思好嘛！ 领头的小男孩在心里疯狂的呐喊道。 这是□□裸的威胁，这是恐吓，我… “多谢大王饶命。”小男孩弯下腰，十分的狗腿道。 第60章 “吆西吆西, 这才是好孩子嘛, ”肉肉高兴的拍了拍手，想到什么, 有赶紧端正了态度道, “不要叫我大王, 要叫我女王大人！”嘿嘿，好带感… “好的, 女王大人。” “嗯, ”肉肉十分威严的点头, 觉得这会儿要是又把铺着虎皮的椅子给她坐那就更完美了。 不过… “你们为什么要找我麻烦？”这事儿还没问呢。 肉肉朝呆呆站在一旁的赵景亭瞥去一眼，问道：“你们跟赵景亭有仇，还是跟我有仇？” 肉肉觉得跟赵景亭有仇的可能性会比较大，毕竟她在学校里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很少和那些小屁孩儿牵扯上。 不过, 这群人显然就是没有把赵景亭怎么样, 反而倒像是专门等在这儿想要找她麻烦的。不过，她没记得得罪过他们啊, 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群人叫啥名儿呢。 “回女王大人的话, 小的们其实是来找您麻烦的，”为首的大男孩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 深谙一个狗腿拍马屁的基本素养, 一五一十的把事情仔仔细细的说了出来，“小的名叫王大虎，是王小虎的哥哥, 今天您欺负的那个小男孩就是小的那不成器的弟弟。” 与其让李洪雪从别人口中知道今天事儿的起因，那还不如他主动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呢。 主席他老人家还说了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看在他这么主动的份儿上，以后李洪雪应该不是再找他们麻烦、报复回去了吧，王大虎心里嗫嗫的想到。 李洪雪太厉害了，他们实在是惹不起啊。 第45节 如今这颗糖算是什么呢，补偿？ 糖果在空中抛起又被接住，肉肉面无表情的问道：“孟修，你要不要吃啊？吃的话就给你。” 孟修也是面无表情，摇头，“我不要。” “哦，这样啊，”糖果被高高的抛起、接住，肉肉一把塞进褂子的布兜里，“那就先留着吧。”她这会儿不想吃。 孟修眯着眼睛，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 上课的时候，肉肉难得的又跑神了。 她在想什么呢，在想重男轻女这件事儿，在想她的前世。 她上一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可是她却是有父母的，也就是说，她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她是父母生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即使是个女孩子，初为父母的人也没有亏待她，三岁之前的记忆虽然已经几乎没有了，可是她就是知道，三岁之前，父母对她还是很好的。 虽然也许…就像是医生说的，那可能只是她的幻想… 三岁之后，就是在那对父母连生了两个妹妹之后，肉肉的生活彻底变了。 被父母扔给一心盼孙子的奶奶照顾，又在暴露出食量异于常人之后，可能在奶奶眼里，肉肉已经是一个怪物了吧。 被奶奶丢弃过三次都没有成功，肉肉战战兢兢的生活在随时都有可能被抛弃的恐惧之下，晚上连觉都不敢睡。 没有人可以倾诉，因为即使肉肉打电话告诉那对父母，得到的也只不过是沉默罢了。 可能他们觉得，奶奶做的也不算是错吧。 肉肉后来才想明白了，其实那个时候她在家里还算是比较幸运的，因为两个妹妹后来都不见了。 大概，希望，她们只是被送人了… 那对父母东躲西藏的，后来又生了三个女孩，再加上肉肉他们，也就是说父母在生了六个女孩之后，才终于生出了一个男孩儿。 父母迷信是“领弟”这个名儿带来的男孩儿，所以对最后一个生的妹妹还算是不错。 可是不错又能怎么样呢，这几个妹妹，肉肉后来才知道，都是没有户口的黑户。 每天有洗不完的衣服和干不完的活儿，即使被奶奶骂骂咧咧指指点点，但是习惯了，就好了。 肉肉被人贩子用加了药的毛巾捂住的时候，其实她是可以反抗的，可是她没有，因为她想到了奶奶那时候说的一句话。 “大丫长大了之后正好可以卖了给大孙子换上学钱，这几个丫头都长大了之后，也可以给孙子换娶媳妇的钱。” 肉肉那时候已经懂事儿了，所以她知道父母的沉默意味着什么。所以被人贩子抓住之后，她竟然有一种解脱感。 在她无法下定决心的时候，被老天安排去处，好像还不错？ 被安排进孤儿院的时候，肉肉是窃喜的，因为她竟然还可以去上学，这可是弟弟才有的待遇啊。 就是可怜了那伙儿人贩子，被关进去了，其实肉肉还想“感谢”他们一番来着。 孤儿院的生活不好不坏，肉肉倒是过得很自在。 父母没有来找她，她也没有交代家里的住址，就这样老死不相往来，没准儿还能让家里的一个妹妹顶替她的户口呢，这也算是她为家里做的最后一点儿贡献了吧。 规规矩矩的上了小学、初中和高中，然后又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学，因为被一个好心人给捐助了，所以肉肉很幸运的没有为钱的事儿发过愁，算是享受了一把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生活。 可惜就是大二那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父母竟然找来了。 然后就是一场狗血的家庭伦理大战，最后的结果也没能如那对父母所愿，肉肉在挣钱之后得乖乖的每月上交工资。 肉肉给了他们一笔钱，算是彻底的买断血缘亲情了。 其实那时候肉肉通过打工之类的，已经可以自食其力了，而且因为参与了工程的原因，还攒下了一笔钱，刚好够一套房子的首付。 可她就是一分钱都不想给那对父母，因为她就是心里不舒服，她凭什么要养他们啊。 给的那一笔钱，就当是支付那几年在他们家的生活费，要不是听从了律师的忠告，为了彻底了断，肉肉连一丁点儿钱都不想拿的。 所以在她出车祸之后，最希望的事儿就是，赔偿款千万别被那对父母拿了去，然后到现在还有点后悔，当初应该听律师说的，立个遗嘱什么的。 总之就是一丁点儿的便宜都不想让那对父母占。 所以面对跟前世奶奶有点像的姥姥，肉肉几乎要控制不住的不待见了。 赵景亭，你给我的这颗糖，你奶奶知道吗？ “李洪雪同学，你在想什么呢？”老师走到肉肉的课桌前，轻轻敲了敲桌子，算是警告。 “没什么。”肉肉回神。 前世如云，还是随风散了吧。 第62章 中午放学的时候, 肉肉上前对着赵景亭的桌子敲了敲, 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待会儿咱们一块儿回去。” “哦，好, ”赵景亭呆呆的点头, 然后像是反应过来似的, 猛地叫出声来，“你是说‘我们’, 我可以跟你们一块儿回去了吗？” “废话。”肉肉没好气的翻个白眼, 径自往前头去了。 身后的孟修面无表情的提醒了一句, “还不快跟上。” “哎。”赵景亭傻乎乎的摸了摸头，笑着跟了上去。 果然肉肉昨天那句话不是骗他的，她是真的要收他做小弟的。要不然以前他们两个即使是同路，可却也是从来都不跟他一起的，向来都是各走各的路。 难道是那块儿糖的功劳吗？ “赵景亭, 你还磨蹭什么, 还不快出来站队。”肉肉不耐烦的声音传了过来。 “哎。”赵景亭赶紧应了一声。 回头看了看，教室里竟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难怪肉肉要不耐烦了呢。 身为体育委员的肉肉, 在放学后可是要组织班上的同学站好队才可以走出校园的，他这么邋遢, 可不要惹得肉肉心烦了才好。 赵景亭收拾了一下桌子, 赶紧跑了出来。 班级的队伍在离学校一百米左右的地方解散，肉肉回头瞥了赵景亭一眼，自顾自的往前面走去了。 赵景亭赶紧跟了上去。 这时候孟修开口了, “肉肉，你打算怎么成为学校的老大啊？” “我正计划着呢，”肉肉烦躁的皱了皱眉，“大体计划差不多了，吧？” 好吧，其实肉肉自己心里也有些不确定。 目标确实很远大，可是实施起来却是没有肉肉想的那么简单。不提别的，就提能主动加入她手下的学生实在也是不多。 昨天她脑袋也是秀逗了，竟然忘了问一下王大虎是几班的。 “昨天那个王大虎的弟弟王小虎，你还记不记得他长啥样啊？”肉肉问道。 好吧，要不是对王大虎还有些印象，她早就忘记班上还有这个人了。 “记得。”孟修对自己的记忆里一向是自信十足。 肉肉点头，“那好，今天下午提醒我一下，咱们去问问王小虎他哥哥是几班的。”最起码得先确定好目前到手的这几个小弟的状况。 “明白。”孟修点头。 肉肉转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赵景亭，“以后要是再有别人欺负你，你就报上我的名字。”算是对他的庇护了吧。 “嗯。”赵景亭低着头轻轻的应了一声。 “还有就是，”说到这个，肉肉眼里顿时嗖嗖嗖的射出了几条小冷箭，全都扎在了赵景亭的身上，“以后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准提起我的小名儿，记住了嘛。”昨天那事儿要不是她有点心虚，才不会那么轻易的就绕过他呢。 赵景亭缩了缩肩膀，忙不迭的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这就好。”肉肉满意的点头，这才转移话题，有些别扭道，“在我们家吃的饭还好吧？” 肉肉这是在关心他吗？ 赵景亭小心的打量了肉肉一眼，眼睛亮晶晶的，小鸡啄米似得点头，“嗯，吃的比家里好多了。” “那就好。”肉肉嘟着嘴点了点头。 她如今也不知道跟赵景亭说些什么才好，毕竟他们关系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想恢复到小时候的关系，更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的。 “肉肉，咱们今天中午吃什么啊？”孟修不甘示弱的插话，同时暗地里瞪了赵景亭一眼。 果然，他就知道，肉肉一旦跟赵景亭恢复到正常的兄妹关系，就会把分到他身上的注意力转移一部分。 如今还没有和赵景亭和好呢，就已经这样关心他了。这要是以后两人的关系好了，那肉肉眼里还有他的位置嘛。 所以他就知道，赵景亭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如今怕是要应验了。 “我也不知道啊，”肉肉摇头，“奶奶又没告诉我。” 然后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向孟修，“孟修，你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是饿了？”以前从来都不关心吃什么的孟修竟然罕见的问了这么一句，还真是少见啊。 “是啊，是有点饿了。”孟修红着脸点了点头，充分的吸引了肉肉的注意力，“咱们还是早点回家去吧。” “哦。”肉肉有些呆愣的点头。 这几年，孟修长得越来越精致漂亮了啊。 虽然用“精致漂亮”来形容男孩子有些不恰当，可是在肉肉已知的词汇中，大概只有这个词是最恰当的了吧。 前世今生，肉肉从来都没有见过长相这么出众的男孩子。 褪去了刚来时的怯懦，如今的孟修就像是刚被雕琢的璞玉，马上就会露出里面光彩华美的心来吧。 肉肉呆愣愣的想到，不知道将来孟修会出落成何等风采呢。 看孟爷爷的样子就知道，孟修将来的样子也是绝对差不了的。 孟修在肉肉面前晃了晃手，成功的把肉肉唤回了神，疑惑的问道：“肉肉，你在想什么呢？” 一旁赵景亭也是一脸好奇的伸了伸脑袋。 “没想什么啊，”肉肉才不会把刚刚心里想的那些说出来呢，脑袋一扭，小声嘟囔道，“这样不就显得我很花痴了嘛。” “肉肉，你说什么，”孟修没听清楚，往肉肉身边又凑了凑，“我刚刚没有听清楚。” 肉肉把孟修的头往旁边一扭，加快了脚步，“我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 孟修赶紧跟了上去，“好吧，就当我听错了。”反正肉肉从来都没有骗过他的。 第46节 赵景亭忽然朝前面一指道：“肉肉，前面那是你们村里的人吧？” 肉肉打量了一眼道：“是啊，怎么了？”难道里面有曾经欺负过他的？那她要不要替他讨回公道呢？可是以前他们的关系还不好啊… 肉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就听赵景亭问道：“那为什么你们不一块儿走回家呢？” “这个啊，”肉肉回道，“因为我们不熟啊。” 虽然是一个村的，可是她跟那群小屁孩儿可没啥共同语言，见面也就是打个招呼的事儿。 再加上村里一个和她同年出生的都没有，尽是些比她大或者是小的，有交集的区域也就更小了。 “这样啊，”赵景亭低头想了一会儿，道，“可是肉肉你想要当学校里的老大，不得先当上村里的老大吗？” 肉肉猛地回头看了赵景亭一眼，把赵景亭看的心里毛毛的，这才在赵景亭的战战兢兢中道：“你说的不错啊。” 拍了拍赵景亭的肩膀，肉肉用一种大灰狼哄骗小白兔开门的语气道：“还有什么好的点子，都说出来，让我也听听。放心，即使没用我也不会怪你的。” 赵景亭这才放下心来建议道：“肉肉也得在班上确定老大的地位啊。”不然多没意思啊。 孟修见赵景亭主意竟然这么多，也跟着出起了主意，“还可以一个村一个村的组织好他们，让他们一块儿上学放学什么的。” 这时候上学放学，大多数都跟他们一样，都是跟要好的小伙伴一块儿走。 可要是肉肉成为学校里的老大之后，就可以定下规矩，让以村为单位组建小组，这样就连之后的管理都有人选了。 肉肉听到孟修的建议之后，眼睛顿时一亮，竖起大拇指道：“孟修这主意好。”不愧是有个当过政委爷爷的人，这想法就是跟她不一样。 这个主意可是连以后团体的管理人选都决定好了，要是真按照这么来，那还不得井井有条的。 本来她当老大也不是为了真的混成个黑社会啥的，纯粹的就是为了确立自己的地位，照着孟修的安排，以后没准儿她就成了家长和老师眼里的好好学生了。 毕竟能够干这事儿的人，组织能力和信服力已经不需要多说了。 “就按照你说的来，”肉肉高兴的不停点头，“不愧是本女王手下的第一谋士，果然厉害。” “是，是。”孟修点头。 昨天还是第一小弟呢，今天就成第一谋士了。 虽然心里有些无奈，可孟修还是朝赵景亭撇去了一个得意的小眼神，挑衅意味十足。 “肉肉，你还可以给他们安排任务什么的，”赵景亭被挑起了斗志，“比如让年长的给年小的补习功课啥的，当然了，最好在村组长的家里一块儿学习就更好了。” “这主意也不错，”肉肉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啊，赵景亭，你竟然还挺聪明的。”明明学习成绩只是一般而已。 赵景亭不还意思的摸了摸头，谦虚道：“夸奖了。”同时还给了孟修一个得意的眼神。 哼，他也不是吃干饭的。 孟修：“肉肉…”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甘示弱的出起了主意，竟然把一个小团体的框架彻底的构建了起来。 肉肉在一旁不停的笑眯眯的点头，没想到这两人主意倒是挺正的啊，就是怎么不早说呢… 然后问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那咱们这个团体起个什么名字才好呢？” 第63章 一直到三人回到家门口, 都没有确定好关于团体的名字。 期间孟修和赵景亭提出了诸如“斧头帮”啊“菜刀帮”啊之类的, 霸气侧漏的名字，可是肉肉一律抽搐着嘴角拒绝了。 如果他们的团体真要是建成了, 肉肉计划着, 可是要从她这一代起延续下去的。起这么个名字, 肉肉怕自己哪天脑袋一抽就当众笑喷了，彻底毁了她威武严肃的形象, 那以后她还怎么服众啊。 “不准跟家里的人提这个, ”肉肉严肃的提醒了一句, “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后面这一句明显是对赵景亭说的，毕竟他们的关系还算是一般，以前他又劣迹斑斑，肉肉当然要叮嘱一句了。 赵景亭眼里含着一包泪，红着眼圈委屈哒哒的点了点头。 肉肉还是不信他呢, 不过不要紧, 想到这里，赵景亭握了握拳头, 以后他一定会证明给肉肉看的。 进了屋, 胡老太见赵景亭眼圈红红的，以为是肉肉欺负他了, 当着一桌子人的面没说什么, 可是私底下还是问了肉肉一句。 “他又怎么惹着你了？”这个他当然指的是赵景亭，胡老太才舍不得责备肉肉呢，一心认为认定是赵景亭先惹了肉肉, 肉肉这才小小的欺负一下他的。 肉肉问号脸，“谁啊？”什么惹着她了啊？ “就是你表哥赵景亭啊，”胡老太解释道，“我看他眼圈红红的，是不是你收拾他了？”一脸的肯定。 肉肉一脸懵逼的摇头，“没有没有，我可没有欺负他，他眼圈红不红的，关我什么事儿啊。” 她只是警告了一下赵景亭，可没把他怎么样啊。 肉肉表示，这锅她不背。 “这样儿啊，”胡老太信了肉肉说的，“没欺负也好，反正别委屈了自己就行，可是也不能无缘无故的找别人麻烦。” 总是欺负别人，对肉肉的名声也不太好。 “我肯定不会委屈自己，”肉肉晃了晃胡老太的胳膊，撒娇，“我这几天不是都好好的回来了嘛。” 奶奶大概还是不放心她走路回家吧。 “那就好，那就好啊。”胡老太拍了拍肉肉放在她胳膊上的手，喃喃道。 睡过午觉，三个人在村十字路口集合。 当着三个人的面儿，肉肉对赵景亭道：“喂，赵景亭，既然你都成了我的小弟了，以后可不能动不动就红眼眶了。”都害她差点被奶奶冤枉了。 不对，保不齐别的大人也是这么想的呢，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想到这里，肉肉倏地瞪了赵景亭一眼。 都是他害得，如今她在大人面前的形象都快要蹦了。 赵景亭缩了缩脖子，委屈的眼眶又红了。 “行了行了，”肉肉忙不迭的挥了挥手，“我服了你还不行嘛，赶紧把眼泪都憋回去，不然以后你就不要当我的小弟了。” 以前她怎么没有发现啊，赵景亭竟然还是个爱哭鬼。 赵景亭吸了吸鼻子，顿时破涕为笑。 速度之快，让肉肉觉得，是不是他就等着自己说那句话呢，莫名有种被别人抓住软肋的赶脚。 怀着这种狐疑的心情上了路，肉肉偷偷的观察起了赵景亭。 赵景亭发现了肉肉观察他时就露齿一笑，倒是让肉肉觉得自己是多疑了，反而不好意思继续观察下去了。 到了教室，在上课之前，肉肉的课桌前突然来了一位有点面熟的女同学。 因为刚升入三年级还不到一个月，班上又有五十多个学生，所以大多数的人肉肉都还没有记住。 就连眼前这个女孩子，肉肉也只不过是觉得眼熟罢了。 对待女同学，肉肉一向都是亲和有礼的。 肉肉从椅子上起来，脸上挂着微笑道：“同学，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女生双手背在身后，听到肉肉的话后，低下头害羞的扭了扭身子。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注视着肉肉的眼睛道：“班长，谢谢你昨天帮我教训王小虎，这个是给你的。” 背在身后的双手拿出一个挂了白霜的柿子饼，放在了肉肉的课桌上，然后又猛地转身跑了回去。 肉肉拿起这个圆滚滚，明显个头很大的柿饼放在眼前瞧了瞧，唔，还是温热的，带着女孩子身上的体温，转头对着孟修笑了笑，“果然还是好人有好报。” 昨天她也只是履行了班长的职责罢了，可却是收获了女孩子真心的回报。 果然，她早就应该成立一个小团体的。 有她罩着，看谁还敢欺负这些老实的孩子。 “如果你不吃就给人家还回去吧，”孟修心里有些酸溜溜的，肉肉从来都没有对外人笑的这么好看呢，“这东西可比糖还要金贵呢。” 这女孩子出手也是大方，柿饼这东西，即使是在什么都不缺的李家庄，也是好东西的，过年时候的供桌上也会摆上几个。 “也是哈，”肉肉点了点头，“这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 不同于后世柿饼只是一个简单的小吃，拿在现在来说可是非常珍贵的东西了。 她只是帮了人家一个小忙，可当不起这么大的礼。 “对了，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儿来着？”肉肉问道。 升入三年级之后，一个明显的改变就是，肉肉和孟修是同桌了。同桌的你变成了孟修，彻底的决断了肉肉对同桌的幻想。 因为根据肉肉的推断，可能以后她的同桌也只能是孟修了。 不过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孟修可以随叫随到了，就比如现在这个情况，孟修成了肉肉的专属秘书。 “叫‘郑丽丽’。”孟修面无表情脸。 “对哦，我还记得我吐槽过这个名字来着，原来就是她啊。”肉肉了悟般的点头。 当初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儿点名“郑丽丽”的时候，她差点儿笑出声来，因为这个名字跟姥姥实在是太像了，只有一字之差。 这也就导致了点名时肉肉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赶紧的趴在了课桌上，因为她怕毁掉自己威严的形象，所以当时她还真没有注意到小姑娘是个什么长相。 “原来就是她啊，没想到我们还挺有缘分的。”肉肉笑眯眯道。 “有没有缘分我不知道，”孟修棺材脸，“但是你快要被老师请去办公室我却是知道的。” “数学老师进来了。” 肉肉赶紧坐下，朝门外看了看，果然数学老师就在那里静静的往教室里头瞅呢。 数学老师，男，兼职班主任。 肉肉猛地就是一声大喝，“上课了，安静点。” 以她目前的眼力来看，数学老师绝对不算是高兴。 无知的男孩女孩们啊，自求多福吧，这是肉肉在管教之后班里同学还是没有安静下来之后，心里所想的。 果然这节数学课前半截就是一场暴风雨，半数的同学被罚站着听课，肉肉无辜的耸肩，谁让他们不听她的话呢，这可怪不了她。 下午四节课之后终于迎来了放学的时间，肉肉赶紧叫住了正在收拾书包的郑丽丽，把柿饼往她的课桌上一放，“谢谢你的柿饼了，心意我接受了，但是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 “那怎么行，”郑丽丽把柿饼往肉肉身边推了推，“这是我特地给你准备的，怎么能拿回去呢。” 第47节 “盛情难却吗，”肉肉若有所思的环抱住肩膀，没有接过柿饼，“既然你说这柿饼是我的，那我可以处理它吗？” “当然可以。”虽然不懂班长是要干什么，但是郑丽丽还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那这柿饼就送给你可爱的弟弟妹妹好了，”肉肉朝小女孩眨了眨眼睛，“这次可不能说不行哦。” 郑丽丽红着小脸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好了，你接着收拾吧，收拾好就出去站队。”肉肉挥了挥手，转身回去收拾自己的书包去了。 郑丽丽愣愣的看着肉肉的背影，也不知道想些什么，眼睛亮晶晶的。 回到可桌旁，就见孟修已经把书包替她收拾好了，肉肉满意的从孟修手上接过书包，“不愧是我手下的第一小弟，果然就是心细。” 今天明明已经说他是“第一谋士”了的，孟修撇了撇嘴，提醒道：“别忘了问王小虎他哥哥的事儿。” “对哦，”肉肉点头，“我还真是差点儿忘了。”光想着郑丽丽的事儿去了。 “咱们还是快先出去吧，”孟修道，“屋里就剩下咱们两个了。”肉肉还要把门插好呢。 “对对对。”肉肉小鸡啄米似得点头。 最近孟修果然越来越爱管着她了，这果然不是她的错觉。 见孟修在队伍里站好，肉肉这才站在左边领着一群学生移向校门口，等出了校门，这才跑到后排的孟修身边问道：“王小虎是哪个来着，我给忘了。” 原谅她吧，她实在是懒得去记那些路人甲的角色。 孟修：“前面第三排，从右边数第二个。” “好嘞，我这就过去问问。”肉肉充分利用当班长的职权，自由的在周围跑了跑去。 “喂，”肉肉轻轻地拍了拍王小虎的肩膀，“你哥王大虎在几班啊？” 肉肉自认她脸上的笑容绝对算得上是和蔼可亲，可却不知道为什么王小虎却是战战兢兢的，“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不是已经揍我哥一顿了嘛。”难道还要再打一架？ “难道你哥没告诉你吗，”肉肉得意的扬了扬小下巴，“在昨天，我已经把他给收服了，从今往后，他就是我的小弟了。” “不可能，”王小虎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否定道，“我哥才不会当你的小弟呢。” “不信你回去问问你哥就行了，”肉肉无所谓的耸肩，“你先告诉我，你哥在几班就行了。” “你一定是哄我，我才不告诉你呢。”王小虎脖子一梗，彻底跟肉肉强上了。 “嘿，你这小鬼头。” 肉肉正要在说点什么，前面郑丽丽回头，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道：“班长，我知道他哥哥在几班。”看样子听到肉肉两个的对话了。 无视王小虎凶狠的目光，笑眯眯的接着道：“他哥就在六年级一班呢。” “谢谢啦。” 唔，这妹子好像还是个黑芝麻馅儿的？！ 第64章 肉肉彻底的在学校里确定老大了的地位, 即使凭借着自己偌大的名声, 也是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在三年级将要升入四年级，这整整一年的时间里, 肉肉觉得自己已经累成了一条汪, 还是没有铲屎官的那种。 放学之后再也不是跟孟修静静的行走在田间的小路上, 而是跟各种各种的熊孩子们不停的切磋武艺。 有些熊孩子倒还算是老实，在败于肉肉手下之后就老老实实的遵守约定加入了肉肉的小团体, 自愿当起了肉肉的小弟。 而有熊孩子就真的是纯粹的熊孩子了, 即使被肉肉修理了一顿之后, 也不会遵守原本的承诺，而是不服气的找来了外援，当然了，结果就是再被肉肉狠狠的修理一顿。 在通过武力招收了一批小弟之后，肉肉就紧锣慢鼓的开始了孟修提到过的放学结伴的方案。 先是让每个人放学后在散队的地方等着, 然后再以村为单位站队回家。 因为每个村的人数虽说是参差不齐, 可是却也是不少。所以为了方便管理，每一个村还要选出一个组长来管教成员, 防止他们不服管教什么的。 至于说组长是怎么选的, 肉肉当然不会去考他们学习怎么样了，就按照乡下的老规矩来办, 谁的拳头硬就听谁的。 小学只有六个年级, 而这时候熊孩子们还没有真正的发育长大，所以年龄优势确确实实的存在着，基本上每个村的组长都是由六年级的男孩子来担任。 而因为女孩子很少有会打架的, 所以目前团体里面的女生实在是还是不多，除了肉肉之外，就只剩下被肉肉“解救过”的、目前已经算是肉肉迷妹的郑丽丽童鞋了。 而由肉肉引发的这个团体，经过不断的扩张之后，也终于有了它的名字——学生会！ 没错，就是这个名字。 因为在肉肉渐渐开始处理团队里的一些事情之后，发现这简直就跟高中时期的学生会长差不多是一个行程。 于是在淘汰掉了一堆土的掉渣儿的名字之后，肉肉狠狠的一拍桌子，就把“学生会”这个名字给定下了。 虽说肉肉觉得这个名字实在是没有新意，可是没想到团队里的成员倒是都挺高兴的，觉得这个名字实在是酷极了。 他们本来就是由学生们组成的团体嘛，叫这个名字多简单易懂啊，叫别人一听就知道他们可不是为了鬼混，而是为了学习才走在一起的，这样对家长也就好解释了。 然后肉肉悟了，合着这个时候，小镇上根本就还没有“学生会”这种由学生成立的管理机构。 也就是说，肉肉一不小心又提出了一个新颖的观点，并且已经实行的差不多了。 呵呵哒，这个时候，肉肉在众人一口一个“老大”的推崇下，不得不含泪点头做起了真正的老大。 小到某某某跟某某拌了两句嘴，大到谁谁谁跟谁谁打了一架，又或者是谁又欺负女孩子，这些事儿肉肉几乎每天都要处理上几例。 等汇报完“工作”的王大虎离开之后，肉肉有气无力的趴在了桌子上，一脸的生无可恋道：“我这还真是给自己找了罪受。” 当老大看着倒是挺风光的，可就跟唱戏似的，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为了在众人面前威武霸气、风采依旧，肉肉就跟那些皇帝似得，简直都可以算得上是日理万机了。 孟修不怎么用心的安慰了肉肉几句，“学生会刚刚成立，开头是忙了些，但是等以后确定了团员的具体职务之后，你就可以休息休息了。” “我当然知道了，”肉肉歪头盯着孟修道，“可是你怎么都不帮帮我呢，要是你帮忙的话，我得省多少工夫啊。” 孟修目不斜视的继续看语文课本，“他们不会服从我的命令，但是却一定会听你的。”他又没有强大的武力做后盾，被人瞧不起也是正常的。 肉肉嘟了嘟嘴，“我看你只是想躲清闲而已。”明明都有她给他撑腰的。 “你最近对我越来越冷淡了。”肉肉又接着抱怨了一句。感觉孟修在朝着面瘫脸的方向进化，这可是不太妙啊。 孟修放下手上的课本，皱眉，“哪有，明明是你不理我才对。”明明就是自己忙的连关心他的时间都没有了。 “我那不是忙嘛。”肉肉心虚的辩解了一句。 孟修说得好对哦，她最近好像真的都没怎么理会他呢。 定了定神，肉肉理直气壮道：“那你就不会提醒我嘛，或者是你可以主动找我啊。”明明就是自己不主动。 “好啦，我们不要提这个了，”孟修又拿起了放下的课本，“下一节课语文老师要默写，你还是快先复习一下吧。” 哼，明显就是在转移话题嘛，肉肉傲娇的想到，算了，看在自己也有错的份儿上，她还是不要计较了。 放学后，组织好各个村的人之后，肉肉带领着李家庄的人行走在回家的路上。 旁边的孟修出声说道：“下午的事儿是我的错，我道歉。” “哎？”什么道歉？ “就是我说你不关心我的那件事儿，”孟修脸色微红，但还是看着肉肉的眼睛说了出来，“以后我也会主动关心你的。” 肉肉眼睛弯成了一弯月芽儿，点头，“我知道了。” 夏季的风柔柔的吹在脸上，很舒服。 “今年大哥可能就要去上大学了，”提起这个，肉肉还是感慨了一句，“希望他能顺利的拿到推荐名额才好。” 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孟修点头，“大哥绝对没问题。” “也是，大哥的成绩从来都是学校里最好的，从来都是第一名呢。”不同于肉肉这种作弊型的学霸，大哥李洪玉是真·学霸，一点儿水分都不掺的那种。 肉肉朝旁边瞥去一眼，好吧，眼前还有一个真·学霸，年年都跟她并列第一，不分伯仲。 “我记得二哥今年也要考高中了。”孟修问道。 “没错，”肉肉点头，“二哥可努力了，肯定也能考上高中。” 肉肉转头，“你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个？”不是跟二哥不对付的嘛？ “肉肉，”孟修严肃认真的问道，“你上高中的时候，我还能陪你一块儿上吗？” 肉肉脸上的笑一僵，挑了挑眉，赶紧打起了哈哈，“你怎么突然问到这个，离我们上高中还远着呢。” “不用转移话题，我知道，大概不能吧，”孟修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沮丧失望，还有早有预料，“高中可不是我这种人想上就能上的。” 小学初中都还好说，凭肉肉爸爸的关系都可以走后门把他给安排进去，但是高中都是在城里的，而且还是红卫兵集中的地方。 他的成分是这样儿，上不了才是应该的。 “你不要这样想，”肉肉的声音猛地一大，“你信我，高中不一定，但是你将来一定可以上大学。” 以孟修的年纪，将来国家恢复高考的时候正好可以参加。 那个时候，就再也没人会拿成分问题来为难他了。 孟修一脸平静，“是吗，我信肉肉的话。”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肉肉拼命的转动脑筋想要找点话题，想了半天，竟然发现这一整年，她竟然真的没有注意到孟修的状况。 就连最近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她都是不清楚的。 肉肉扯起僵硬的嘴角笑了笑，没话找话道，“最近赵景亭又瘦了不少啊。” 话一说出口，肉肉心道坏了，明明孟修跟赵景亭天生气场就是不和的，这会儿她还提这个，孟修能接话才怪呢。 “是嘛，我倒是没太注意。”没想到孟修竟然主动接上了。 “哎，是嘛，”肉肉尴尬的笑了笑，“大概是我看错了吧。”这蜜汁尴尬的气场。 孟修抬头看向肉肉的眼睛，“肉肉，你不用安慰我的。我跟你不一样，我从来都是知道的。” 不一样的出身，不一样的生活环境，他们两个，从来都是不一样的。将来，大概也不一样。 “我可没有安慰你，”肉肉连忙摆手，“我只是忽然想到这个罢了。” “这样儿啊，”孟修若有所思的低头想了一会儿，复又抬头道，“你说的没错，赵景亭确实是又瘦了。” 肉肉心里猛地一酸。 第48节 这就是孟修啊，从来都是认认真真的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即使只是她玩笑的一句话，也从来都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扭过头去，不让孟修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肉肉故作轻松道：“哈哈，可不是嘛，如今也算是帅哥一枚了。” 孟修：“这样儿啊。” 肉肉转身，猛地捧住了孟修的脑袋，脸对着脸，眼睛对着眼睛，“孟修，你还记得以前我说的那句话吗？” 深吸了一口气，在孟修的脸颊上轻轻的亲了亲，肉肉红着眼眶，嘴角却是挂上了微笑。 “孟修，我喜欢你啊。” “我喜欢你，以后还会接着一直一直喜欢你。” 孟修，对不起，我竟不知道你心里会有如此的不安。 还有，对不起，我是如此的粗心，早该想到的，如此环境下生活过的你，心思不比我们，总会有一些不足外人道也的悲伤。 对不起，我不该整整一年都忽视了你。 我真的，很喜欢你啊。 第65章 在被小迷妹郑丽丽含泪挥手之后, 肉肉也不得不含泪送别了自己的大哥, 李家庄真正的天才，李洪玉。 李洪玉没有辜负家里人期望, 果然收到了大学的推荐名额。 从此之后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再送大哥走的头一天晚上, 肉肉发现奶奶不停地来回翻身, 最后更是在院子里待了半晚上才回来。 肉肉不知道奶奶当时在想些什么，只是忽然觉得, 奶奶年纪也不小了啊。 在镇上居民的敲锣打鼓欢送下, 拖拉机终于缓缓驶向了城里。 因为不确定会什么时候回来, 所以就连甚少出门的胡老太也跟着来送李洪玉，所以拖拉机上坐的，满满的都是姓李的一大家子。 路上的气氛有些沉默，就连冬日里最是活跃的李洪礼都甚少开口，肉肉有些不适的扭了扭身子, 抬头看了看家里的人, 最终低下头，还是没有说什么。 拖拉机驶进城里, 最终在火车站门口停下了。 肉肉先默默的扶着胡老太下了车, 又帮着大哥把行礼搬了下来，一行人进了火车站, 气氛就更加沉默了。 “你先去给洪玉把火车票给定好了。”最终还是胡老太先开了口。 “哎。”李爱国忙不迭的点头, 脚步匆匆的排队去了。 赵红袖忍不住的红了眼眶，唠叨：“到了那里先给家里打个电报，别怕费钱。” “嗯。”李洪玉点头。 “要是缺什么就跟家里说, 妈保证都给你弄来。” “要是有人欺负你了也得跟妈说，妈让肉肉去替你出气。” 肉肉原本还有些沉重的心情忽然就像是被风给吹散了，风去了无痕，颇有些哭笑不得，“妈，有你这么说你闺女的嘛。”说的她像是个爱打架的主儿似的。 眉眼弯弯的看向李洪玉道：“大哥你可别听妈瞎说，我可是个乖孩子，很少打架的。” “没错。”李洪玉眉眼含笑的点头。 是“很少”而不是“没有”，肉肉语文学的不错嘛。 肉肉拍着胸膛一脸自信的保证：“大哥你放心好了，等过几年我和二哥都会去找你的，咱们很快又能在一块儿了。” “哎，谁说我要去找大哥了，”李洪礼见势不妙，赶紧插话，“肉肉也就算了，我可不一定，我将来可要留在家里给咱爸咱妈还有奶奶养老呢。” 转头一脸殷勤的看向胡老太，“您说是吧，奶奶？” 可不敢把话说死了，要是将来他没有考上大学啥的，今天这事儿可不就成了个笑话嘛，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谦逊点吧。 胡老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要是真的能去找你大哥，那奶奶我就做主，不用你养老了。”前提就是这臭小子得真能考上大学啥的。 李洪礼上前殷勤的替胡老太揉了揉肩膀，“奶奶，看您这话儿说的，即使我真的当上了城里人，那我也不能不养老啊。” “你说是吧，大哥？”眼神瞥向李洪玉，李洪礼似有深意的问道。 “那是当然，”李洪玉肯定，像是没有注意到李洪礼话里的深意，“我是咱们老李家的长孙，孝敬父母和奶奶，这是应该的。” 胡老太笑的眯起了眼睛，不停地点头，“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说话的功夫，李爱国回来了。 “这队还真是白排了，”李爱国喘着粗气道，“过会儿到时间了直接上火车就行了。” “这是咋回事儿？”胡老太皱眉，她记得坐火车不是得要火车票的嘛。 等李爱国把气儿喘匀了，这才咧着嘴笑道：“为了方便红卫兵天南地北的搞串联，以后坐火车，除了那些卧铺，都不要钱了。” 亏他还以为得买火车票在那儿排了半天的队呢，合着那群人聚在那儿是为了往近处看时间表呢。 不过不用买火车票，倒是又省下一笔了。 李爱国细细的对李洪玉交代，“待会儿八点就有一趟往省城去的火车，到了时间你就赶紧上去找个靠窗的地方坐下，我再把行礼给你从窗上递过去。” 然后转身扶着胡老太在一处空闲的塑料椅子上坐下，“咱们得先在这儿等会儿，您老就先坐好了。” 胡老太顺从的坐下，“知道了。” 等到了离八点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大厅里一个女声响了起来，“八点出发道省城的火车到了，快去排队。” “妈，你就现在这儿等着吧，”李爱国看了看密密麻麻的人群，有些担心道，“这人太多了，万一再挤着您。” 胡老太一挥手，没好气道：“不用管我，我还没老道走不动了呢。”真是的，搞得她就跟个行将就木的老婆子似得，她还没死呢。 肉肉一手搀住胡老太，一手提溜着一袋子行李，朝自家老爸挤了挤眼睛，“爸，咱们还是快过去吧，去晚了没准我哥就得站着去了。”用眼神示意有她扶着奶奶，放心。 “那行，”李爱国这才扛起了行李，“咱们快点过去。” 顺着人群往外挤，肉肉发现，大多数人都是一些背着单肩包的、十五六岁的小年轻，大概都是搞串联的红卫兵吧。 一个个脸上都兴冲冲的，充满了朝气和活力。 李洪玉顺利的挤上了火车，占据了在窗边的一个位置，赶紧朝窗外挥手道：“爸，我在这儿呢。” 一家人赶忙赶了过去。 李爱国一边朝上面递行礼，一边又叮嘱道：“小心看着点儿自己的东西，别被人偷了啥的。”毕竟虽说这年头小偷不多，可也得放着点儿。 “放心吧，我知道呢。”李洪玉点头。 等行礼全都往上递完了，李爱国还是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到了省城之后先去看看时间表，要是饿了就在火车上买点好的吃，别怕花钱。对了，到了帝都一定要给家里拍电报。” “等家里的苹果熟了我就给你寄点过去，”李爱国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别小气，也让你室友尝尝。” “知道了。”李洪玉含着泪点了点头。 “这些我都嘱咐过了，”赵红袖拍了拍李爱国，红着眼眶又对李洪玉叮嘱了一句，“冬天要是棉被不够厚就赶紧跟妈说，给你带的棉袄常拿出来晒晒，别时间长了潮湿了。” 鸣笛声响起，火车要发动了。 胡老太最后又总结性的叮嘱了一句，“家里的事儿不用担心，好好的在那儿学习，缺啥就说。” 说着说着，渐渐的红了眼眶，哽咽道：“学出个样儿来，不然就别回来见我。” “我知道了，奶奶。”李洪玉声音像是被传染了，也跟着哽咽了起来。 火车突突突的冒起了黑烟，缓缓的开动起来。 李爱国挥了挥手，“赶紧把头缩回去，注意安全。” “对对对，”胡老太也赶紧挥手，“快坐好，别把头伸出来了。” 李洪玉默默的把半边身子缩了回去，伸手捂住了眼睛。 两边的事物飞速的倒退，火车终于跑起来了。 李爱国扶着胡老太往后退了两步，“妈，咱们离火车远点。”太近了，不安全。 肉肉上前扶住胡老太的另一边，“大哥又不是不回来了，奶奶你就别伤心了。” “就是就是。”李洪礼也赶紧插科打诨的调节气氛。 胡老太摸了摸脸上的泪，却怎么都笑不出来，“这还是你大哥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呢。” “当年你爷爷也是坐着这火车离开的。” 像是反应过来，胡老太赶紧呸呸两声，“我说错了，我说错了。” 这太不吉利了，明明应该是高兴的事儿。 胡老太努力的扬了扬嘴角，“要是你二哥也能让我送上这么一回儿就好了。” 李洪礼顿时苦了脸，“奶奶，咱能别老是提这事儿行吗。”怎么老是揪住这事儿不放啊。 “要是你哥和你妹妹将来都成了城里人，就你还是个地里刨食儿的，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待在李家庄。”胡老太狠狠的点了李洪礼的脑袋一下，恨铁不成钢般的说道。 李洪礼捂着脑袋哎呦两声，赶紧跑远了，“我这不是也在努力了嘛。”可就是做不到跟大哥小妹一样儿，总是考第一啊。 可能是，天赋问题？李洪礼偷偷瞅了肉肉一眼，狐疑的想到。 “奶奶你快别提这个了，”肉肉抱着胡老太的胳膊摇了摇，“这儿没什么事儿了，要不咱们就快回去吧。” 傻站在这儿多无趣啊，家里还一个人都没有呢。 “好好好，”胡老太拍了拍肉肉的手，对李爱国吩咐道，“咱们回去吧。” 回去的时候，途径镇上，锣鼓队都散了，倒是徒留一地的寂静。 村十字路口，父老乡亲们倒是还等在那里。 孙玉秀作为代表先开口了，“这是把人到了？” “嗯。”胡老太从车上下来，点头。 “这可是咱们李家庄第一个大学生呢。”语气充满了感慨，向往，还有明显的羡慕。 “你家将来也能出个。”胡老太心情不太妙，倒也没有客气几句，只一脸平静的说了这么一句。 却也是喜得孙玉秀眉开眼笑，“托嫂子吉言了。” “没事儿来家玩儿，”胡老太朝后挥了挥手，“没事儿就都散了吧。” 第49节 第66章 三年级、将要升入四年级的这个暑假, 肉肉带着孟修好好的转了转李家庄, 顺便“偷”几个梨啊，小苹果啊啥的。 而升入四年级的这个秋天, 在胡老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 肉肉又要带领孟修去“偷”苹果了。 村十字路口, 肉肉小声嘱咐孟修，“待会儿你回家把书包空出来, 有用。” “这样儿会不会不太好啊。”孟修猜到肉肉这是要去干啥了, 虽说已经干过一次了, 可还是有些犹豫。 “有什么不好的，”肉肉理直气壮，“奶奶可是说了，以前那里可是我们家的果树。我只是拿了自家的东西，可算不上是偷。”再说奶奶不也是当没看见嘛。 孟修略一犹豫, 随即坚定的点头, “好，我待会儿就回来。” 肉肉挥手, “快去吧, 我就在村东头小树林里等你。咱们分开口，也好减少目标啥的。” “嗯。”孟修点头。 回到家里, 肉肉把书包里的书全都摆在了炕上, 对胡老太交代道：“奶奶，我先出去玩一会儿，等会儿再写作业。” 胡老太若有所思的点头, “知道了。” 别叫人看见了，可就不好交代了，胡老太想了想，到底没有把话说出来，怕肉肉会不好意思，毕竟这事儿看样子肉肉是想偷偷瞒着她的。 “我明白。”肉肉递给胡老太一个“我懂”的眼神，蹦蹦跳跳的出门去了。 道到了村东头的小树林，肉肉又等了一会儿，孟修这才小跑着过来了。 肉肉抱怨，“你怎么才过来啊？”明明两家离得差不多远的。 孟修弯下腰喘了口气，才道：“爷爷仔细问了我一遍。” 肉肉一惊，赶紧拉住了孟修的胳膊，“那你跟他说了没？”可别全都交代了啊。 “当然没说了。”孟修肯定的点头。 不过当时爷爷的眼神让他觉得，大概爷爷已经知道了吧，孟修心里不确定的想到，看到肉肉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到底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肉肉拽了拽孟修的衣袖，“趁着这会儿人少，咱们快走吧。” 村东边的小树林有很多块儿，基本上都是地和地之间的山沟沟里，因为没法种庄稼，所以都被用来栽树了。 但是这次肉肉要去的苹果园，可不在村里这些人工种植的小树林里，而是在村最东边的大树林里。 而那里面的树，听奶奶说，有些还是有了上百年历史的古树呢，一眼望去，甚至都看不着边际。 肉肉想着，亏他们这儿没有大炼钢铁啥的，要不然这些树能不能存在都没数呢。 两人避开人多的地方顺利的到达了大树林子，肉肉朝前面的山沟一指，“就是在那儿，那里就是苹果园。” 孟修抬头一看，就见远处树林的一边，像是一口整齐的牙齿缺少了门牙似得，显眼的很。 孟修无语，“这苹果园的位置，每次看都碍眼的很呐。” 好好的一片树林子，因为多了一片苹果树，就这么被糟蹋了景色。 “说什么呢，”肉肉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这果园可是我爷爷开拓的，都有好几十年了呢。” 当然里面的树肯定不是爷爷时候的那一批了，那时候的树早就老的不能结果子了。 “你说得对。”孟修无奈的点头。 “快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咱们赶紧爬进去吧。”肉肉拽了拽孟修的衣袖，催促道。 这片果园被用木头做的桩子给围了起来，大概有一米五左右的高度，要是碰上那不会爬树的，没准儿就要歇菜，只能望苹果解馋了。 但是这时候的乡下孩子，几乎没有不会爬树的。 肉肉一个助跑，顺利的扒住桩子爬了上去，蹲下身子对着孟修伸出手，“把手递给我，我把你给拉上去。” 差点儿忘了，孟修还不会爬树呢。 孟修二话不说，赶紧把手伸了过去，肉肉手一用力，轻轻松松就把孟修给拽了上去。 两人同时从桩子上跳了下来，肉肉这才嘱咐道：“再提醒一遍啊，要摘那些树上果子多的，可别在同一棵树上使劲。” 就跟偷羊毛是一个道理，不能总在一头羊身上薅。 见孟修点头，肉肉这才高兴的拍了拍孟修的肩膀，“咱们就摘那些好的，不好的都不要。” 因为条件限制，苹果树都没有打农药，也没有什么塑料袋、纸袋啊什么的可以用来套在苹果上，所以苹果出现虫子和疤痕的概率很高的。 那些好的都是给领导的，剩下的有疤痕有虫子的才是村里人可以留下的。 肉肉虽说心里有些不忿，可是习惯了也就这样儿了。 可如今大哥去了帝都上学，虽说国家还有补助啥的，粮食和钱都不缺，可苹果这东西却是见不着了。 坏的苹果不容易保存，村里人条件好的都是做成糖水罐头，慢慢的享用。 可是糖水罐头的玻璃罐子实在是太脆弱了，根本就没有办法给大哥寄过去。 所以肉肉想了想，干脆一狠心，直接过来摘苹果了。 反正夏天的时候她试探性的偷梨，奶奶都是当没看见的，这次她干脆放开了胆子，摘些好的给大哥寄过去，相信奶奶也是不会怪罪的。 肉肉从树上摘下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小心翼翼的放进书包里，回头见孟修蹦跳着在勾一个成色很好的苹果，走过去一踮脚尖，直接摘了下来。 “哎，这就是个子高的好处啊。”肉肉抛了抛手上的大苹果，赤裸裸的炫耀了一句。 暑假之后，肉肉的个子蹭蹭蹭的长个不停，如今已经比孟修要高出半个头了，还真是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架势。 肉肉歪了歪脑袋，就等着孟修炸毛，然后她再顺毛，嘿嘿。 然后这次孟修竟然没有按常理出牌，平静的走过肉肉身边，十分冷静道：“以后我会比你高的。”继续摘苹果去了。 哎？啥情况？ “现在我就是比你高啊，”肉肉跑到孟修身边，在两人的头顶比划了几下，“你看，我都比你高了得有十公分了吧。”半个脑袋的差距呢。 “我是说以后，”孟修解释，“因为你是女孩子，所以现在你比我高，但是等过几年之后，我就会比你高了。”脸上的表情竟然十分自信。 好吧，他说得对，肉肉有些失落的低头，没想到就连这个逗孟修的的招数都不管用了，她还想看看孟修炸毛的样子呢。 不过，孟修自信的样子也很可爱啊。 肉肉对着孟修的盛世美颜花痴了一番，然后该干嘛干嘛去了。 美人虽好，但还是不及苹果来的实在啊。 等把两个书包都塞得鼓鼓囊囊的装不下了，两人这才收工回家去了。 一路上小心的躲避着人，倒也平安的到家了。 肉肉推开李洪礼的房门，“你先进我哥的屋子，我去跟奶奶打声招呼。” “不对，”肉肉进屋把书包放在了桌子上，“你把书包空出来，先回家把书装过来吧。”他们两个都还没有写作业呢。 “好，”孟修把苹果一个一个的小心的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我待会儿再过来。” 肉肉跑去胡老太房里打招呼，“奶奶，我回来了。” 见胡老太点头，又道：“我还是在二哥的屋里写作业吧，都习惯了。”她还没有打算好要不要告诉奶奶呢。 虽说可能奶奶已经知道了，可事到临头，肉肉还是有些羞愧了。 自己好像还真的挖了社会主义的墙角呢。 “还有啥事儿？”胡老太问。 “没，没啥事儿了。”肉肉摆手，赶紧跑回李洪礼屋里去了。 她得藏到啥时候呢？要不要这会儿就跟奶奶说说呢，她觉得奶奶一定不会责怪她的。 肉肉趴在桌子上来回拨弄着一个红红的大苹果，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时候，孟修正好进来了。 “跟奶奶直接说就好了，”孟修一看肉肉这幅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奶奶应该也知道这事儿了。”没阻止的意思，大概就是默许吧。 肉肉把手上的苹果往孟修身边推了推，“给你吃吧。” 孟修推回去，“还是留给大哥吧。”大哥对他还不错呢。 “也好，”肉肉点头，“我这就去跟奶奶说一下。”这么多的苹果，够大哥吃一个秋季的了。 要是省省，这一个冬天也就撑下来了。 “哎，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啊？”肉肉忽然转身，瞪大了眼睛问道。 “因为我就知道，”朝肉肉挥了挥手，“快去快回吧。” 因为我一直都在关注你啊，肉肉。 到了胡老太的屋子跟奶奶一提，胡老太果然没有生气，只是和蔼的摸了摸肉肉的脑袋，“只要别被人看见，奶奶这些事儿都是不管的。” “可何况肉肉也不是为了自己贪嘴，而是为了自己的大哥，奶奶就更不舍的说肉肉了。” “谢谢奶奶，”肉肉猛地搂住胡老太的脖子，晃了晃脑袋，“那咱们给大哥寄过去？” “好好好。”胡老太拍了拍肉肉的后背，点头。 果然奶奶也跟她想的一样吗？！ 嘿嘿，她果然猜对了。 第67章 肉肉升入四年级的秋天, 村里迎来了一件大事儿。 而这件大事儿, 用肉肉的话来说，那可是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这件大事儿是啥呢？ 李爱国站在大队公社门口兴奋的扯起了大嗓门, “乡亲们, 城里领导来话了, 说是咱们这儿终于可以用上化肥了。” “化肥是个啥东西？”一个村里的老大爷不解的问。 “就是能让庄稼提高产量的好东西。”一旁的李爱党解释道。 第50节 “那能提高多少产量啊？” “这我就说不准了。”李爱党求救般的小眼神看向李爱国。 李爱国赶紧解释，“这就得看用多少了, 一般一亩地用一袋也就是一百斤也就差不多了, 比咱们光用大粪的话, 能提高一半的产量呢。” 老大爷瞪大了眼睛，“啥，还有这好东西？！” “谁说不是呢，”李爱国点头，不遗余力的宣传化肥的好处, “而且这东西国家可没说限量, 也就是说，咱们想买多少就买多少。”这话倒是似有深意。 不愧是跟李爱国搭档了好多年的兄弟, 李爱党秒懂了李爱国的意思, 配合性的问道：“那也就是说，咱们的菜地也能用了？”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倒是还挺糊弄人的。 “没错。”李爱国递给了李爱党一个赞许的小眼神, 干得好。 人群哄的一声就热闹开了。 这几年村里人对地里粮食的产量那是越来越不在意了，反正也就那样儿了，饿不死他们就是了, 反而对自留地里种的菜投入了越来越多的心力。 毕竟这自留地的菜可是月月都能见着钱的，就跟个下蛋的母鸡似的，都是家里的金宝贝呢。 所以他们那是变着法儿的想办法提高菜的产量，而如今李爱国关于化肥的解释，简直就是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啊。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性急的问道：“那这化肥得多少钱一袋儿啊？” 这么好的东西，怕是也不便宜吧。 李爱国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下，“八十。” “啥，”小伙子也瞪大了眼睛，摇头，“不行不行，这也太贵了吧。” 挣得那点钱还不够买化肥的呢，多亏啊。 众人也跟着纷纷摇头，这价钱确实高的让人有些接受不了。 “要我说，咱们这么办，”李爱国说出了一开始就打算好的主意，“咱们地里全都用上化肥，这样粮食的产量就能保证了。” “本来就够累的了，这粮食产量要是再高点儿，农忙的时候，那还不得把我们给累死啊。”年轻人小声的抱怨。 李爱国瞪了他一眼，瞪得那年轻人老实的缩了缩脑袋，这才继续往下说道：“这地里用的肥有了，村里的大粪就剩下了。咱们就把这些大粪都分分，给自留地儿用。” 这经过发酵的大粪也是个好东西，虽说肯定是比不上化肥，但是胜在这东西便宜啊，哪儿都能得来。 不说别的，这人每天都还得制造点儿呢。 再说其实给地里粮食用的化肥还真不一定能给菜用，他刚刚只是为了宣传化肥的好处才那么一说罢了。 因为要是他不这么个说法，没准儿村里的那些年轻人都懒得理他呢，没看关心粮食产量的都是些村里的老人嘛。 村里的这些年轻人啊，有些浮躁了。 “那就先这么定下了，”李爱国算是拍板了，“明儿咱们就进城把化肥买下，晌午就把大粪给分好喽。” 至于怎么分大粪，李爱国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 回到家，肉肉问了一句，“爸，以后咱们村真的就光用化肥种粮食啊？” “那还用说，”李爱国回道，“这东西能提高那么多的粮食产量，国家又是大力鼓励的，村里又不是买不起，干啥不用？！” 既然是国家鼓励的，李爱国觉得，肯定就不是亏本的买卖。所以即使他还没算过买化肥合不合适，也是敢大胆的把村里的肥料都换成城里产的化肥。 肉肉小心试探了一句，“没准儿用化肥催出来的的粮食没有用大粪的好吃呢。” 农家肥可是纯天然无污染的肥料，这要是放了后世，这个时代的粮食可全都是清一水儿的绿色食品呢。 这要是用了化肥，这些时代的特色就彻底消失了吧。 “这都啥时候了还管啥好不好吃的，”李爱国语气严肃，“肉肉，你得知道，咱们李家庄是吃穿不愁，也能每顿吃上点白面儿，可是你还得知道，除了咱们李家庄，这镇上大概怕是没有一个村能顿顿吃上玉米面的窝窝头，基本上都还是吃地瓜填饱肚子呢。” “你没吃过啥苦头，不知道饿着肚子的滋味儿，你得明白，这化肥对咱老农民来说简直比金子还要来的珍贵。” 老农民手里有了粮，这心里才能不慌。 能提高粮食产量的东西，又是国家鼓励的，他有啥理由不去买呢。 “更何况，没准儿有些村想买都买不了呢，咱们得惜福。” 八十块可不是小钱儿，够一些贫困点的村发愁了。 李爱国寻思着，除了他们李家庄，怕是没有村舍得一亩地用上一袋儿化肥的，一亩地用上半袋儿就不错了。 肉肉若有所思的点头。 是她想左了，在整个华国只能靠地瓜来解决温饱问题的年代，尤其是北方地区，化肥的出现所造成的轰动，应该不小于袁隆平研究出杂交水稻时的威力。 也是，连饭都吃不饱了，还谈什么吃的好啊。 只有吃得饱，才能接着想吃的好嘛，这才是历史必然的进程。 “明天是星期天，不用上学，要不你跟我去城里瞧瞧。”李爱国觉得，他得让肉肉知道其余的人是个啥反应，空口白牙的，万一肉肉不信咋办。 “可以。”肉肉点头答应了。 闲着也是闲着，她就当去帮帮忙好了。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得跟孟修打声招呼，免得这小子到时候找不到她人在哭鼻子啥的。 虽然她已经很少见到孟修哭鼻子的样子了。 第二天，李爱国早早的就把车套好，开着拖拉机载着肉肉进了密城。 密城这几年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路边还是一排排灰突突的土房子，地上还是被压实了的泥地。 车子在火车站旁的邮局停下，李爱国拿着包裹交代了一句，“我先去把东西给你哥汇过去。” 肉肉懒得下车，只是挥了挥手，“快去吧。”东西还是她偷来的呢，她能不知道嘛。 等李爱国出来，两人这才去了城里的农业站。 就见门口处停着好几辆拖拉机，一群汉子不停的来来回回的扛着化肥往车上运，脸上挂着单纯灿烂的笑。 李爱国遇到一个熟人，上前打招呼，“周大哥，这是买化肥？” 叫周大哥的人是一个跟李爱国年纪差不多大的中年汉子，就是比李爱国看着要黑一点、壮一点，走过来道：“是呢，你这也是来买化肥的。” 然后瞥了肉肉一眼，“这就是你闺女吧，长的真俊啊。” 李爱国把肉肉往前推了一下，“可不是。肉肉，快叫‘大伯’，这可是爸的老伙计了。” 肉肉的“大伯”刚叫出声来，那周大哥笑着赶紧应了一声，又道：“你大伯这趟出来的急，也没拿啥好东西。下次，下次吧，家里还有几块糖呢，我都给你带来。” “那可不行，你家里还有不少孩子呢，”李爱国连忙推辞，“我就是让肉肉过来跟你见个面，混个眼熟罢了。咱俩谁跟谁啊，你要是这么客气那我可就走了啊。”拉着肉肉作势欲走。 周大哥赶紧拉住李爱国，“快别，当着孩子的面儿呢，你这不是寒碜我呢嘛。” “那咱们就别提这个，”李爱国脸色稍霁，进入正题，“这趟儿打算买多少化肥？” “嗨，能买多少啊，”提到这个，周大哥脸上似有无奈，“村里就那么点儿人，统共也就凑了五十袋化肥的钱。” “这化肥的价儿确实不低。”李爱国了解般点头。 “我们可比不上你们村财大气粗，”周大哥笑着打趣了一句，“你们这趟买多少？” “一亩地一袋儿，怎么着也得买上个一百来吨吧。”李爱国约莫了个大概的数目。 “好家伙，”周大哥拍了拍李爱国的肩膀，“买这么多，那我快别耽误你干活了，快忙去吧。” 李爱国点头，“那行，你也忙。” 两人点头道别，李爱国又领着肉肉拜访了下一个村的生产队长。 直到把所有认识的人都打了一边招呼，李爱国这才对肉肉道： “琢磨出啥来没有？” “大家伙儿买的化肥都不多。” “还有呢。” “他们的日子大概都过得不太好？”没钱，也就舍不得买呗。 “也算是，”李爱国点头，“继续。” “还有，还有啥啊？”肉肉不解的问。 李爱国：“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那就是化肥确实是个好东西，就算是兜里没几个钱儿的，也想多买几袋。” 肉肉理解的点头，昨天不是说了嘛，她早就想明白了啊。 李爱国傻眼，咋了，这就想明白了，那崇拜的眼神呢，咋还不出来呢？ 他讲了这么多的大道理，闺女就不崇拜崇拜啥的？ “咳咳，就这些，”李爱国咳嗽两声，板着脸一本正经道，“时间不早了，咱们还得早点回去呢，快干活吧。” 肉肉：“哦。” 所以，刚刚那些话儿是为了啥啊，搞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已经不好预测自己会在几点更新了，如果今天还是20:00没有更新，那我会告诉你，你早上起来应该才能看到？ps：你可能不相信，因为我是在电脑上用小黑屋写的，所以手机作废，这一章确实是我守着路由器看见有信号了又接着发上来的【悲催】，熬成熊猫眼 o((⊙﹏⊙))o，我天一亮就立马给管理处打电话，因为今天又莫名其妙的断网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抓狂 那啥，只能麻烦多担待了，【鞠躬】 第68章 碳酸氢铵, 简称“碳铵”, 就是这次肉肉爷俩采购化肥的名字。 “对了，爸, 你今天不去送菜行吗？”肉肉扛着一袋子化肥, 转头对身后的李爱国问道。 “没事儿, ”李爱国摇了摇头，“咱们先把化肥的事儿忙活完再说。”城里人又不是一天少了菜都不行。 “那好。”肉肉点头, 把化肥放在车斗上规整的摞好。 从李爱国手上接过化肥, 肉肉瞅了旁边的人一眼道：“爸, 要不你先歇会儿吧。” 人家都是两个人合伙儿干，就他们傻傻的一人一袋子化肥抗肩膀上了。 李爱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摆手，“不用，这才多大点儿活儿啊, 我以前扛着一百多斤的家伙能跑好几十里路呢。“ 当然了, 那是在战场上被别人追着跑的时候，这个就不用告诉肉肉了。 肉肉嘴角抽了抽, 不说话了。 第51节 以前？以前能跟现在比嘛。以前老爸二十来岁是个小年轻, 现在可是四十多将近五十的老大叔了。 不过也算了，既然老爸不服输, 那她忙活点儿就是了, 可别再累出个好歹来。 她晚上的时候可是偷听到了，老爸跟老妈抱怨腰疼呢，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战场负伤的后遗症啥的。 爷俩忙活了半上午, 这才把一整车的化肥都装好了。 肉肉坐在拖拉机上道：“爸，回去再找几个人来吧。这么多的化肥，就咱们爷俩搬，那还不得累死啊。” 李爱国把拖拉机摇了起来，上车道：“是我失算了，我以为咱们爷俩差不多就行了呢。”没想到他低估了自己的体力。 他嘴上说的再漂亮，其实心里也是明白，这一趟要是没有肉肉，估计他就无功而返了。 岁月还真是不饶人啊。 拖拉机突突的跑在林间的土路上，李爱国问道：“肉肉啊，这碳铵能给菜用不？”他这到现在心里还不确定呢。 “能用。”肉肉点头，都是些二氧化碳性质的肥料，本质都一样儿，啥都用上呢。 “这就好，”李爱国高兴上了，“要是这化肥真要有上面说的那么好，以后咱家的菜地也用上点。” “嗯。”肉肉神不思蜀的点头。 “在想啥呢？”李爱国瞅了肉肉一眼，神情颇有些不满。 肉肉摇头，“想的都是学校里的一些事儿，爸你也掺和不上。”所以还是别添乱了。 李爱国：“……” 果然闺女长大了就不跟他亲了，肉肉小时候多乖巧啊，这会儿都不愿意跟他说话了。 拖拉机进了村子，李爱国和肉肉把化肥卸了下来，这才道：“我先去找人，你在这儿歇会儿。” “去吧。”肉肉挥手。 等李爱国走了，肉肉这才去瞧了瞧孟修家的房门。 开门的是孟修，见到肉肉，神情颇有些惊讶，“肉肉，你不是跟你爸进城去了嘛。”怎么这会儿倒是回来了。 肉肉进门道：“回来了呗。” 老爸把她捎去的原因，大概是为了让她去当苦力的？ 肉肉往炕上一坐，“孟爷爷呢，怎么没见着他人？” “出去转悠转悠了吧。”孟修给肉肉到了一杯热水，放在了炕桌上。 “这样儿啊，”肉肉若有所思的点头，拿起热水吹了吹，喝了一口，低着头道，“我还以为他是出去办事儿了呢。” 孟修脸上的表情一僵，接着恢复自然，“他还有什么事儿能干啊。”手指下意识的曲了曲。 肉肉瞥了一眼孟修微微弯曲的手指。 大概孟修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根本就不擅长撒谎，尤其是在她的面前。 不过肉肉也没想继续纠缠下去，顺着自己的思路道：“我决定把学生会上报给学校，让学校正式接管。” 学生会的事儿，其实有不少老师都知道了。 因为牵头的是李洪雪这个好学生，干的又是一些有利于学生安全和学习的事儿，所以学校基本上也是乐见其成的。 可是随着团队的逐渐壮大，肉肉却是越来越不耐烦去处理那群小屁孩儿的事了。 实在是太幼稚了，抛开一开始的兴趣，肉肉如今已经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上面了。 她有一种预感，大概，孟修要走了。 把茶缸子放在炕桌上，肉肉道：“学生会的事儿实在是太累了，我也懒得再去管了，干脆就让学校去头疼好了。” 反正本来学校发展到一定程度，学生会之类的组织也会出现的。 “那你可以直接跟校长去说。”孟修下意识的出主意。 “嗯，”肉肉点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对了，刚刚你在屋里干什么呢，拖拉机的声音都没听到？” 刚刚孟修一开门的时候还问她怎么突然回来了呢。 “哦，这个啊，”孟修从炕上的另一边拿出一本书，“我只是在看书罢了。” 肉肉盯着那本明显不是汉语的书籍，没有惊讶，没有呵斥，只是很平静自然的说了一句，“这本书好看吗？” “那是当然，”提到这个，孟修明显很高兴。 “肉肉，咱们要出发了。”外面出来李爱国的喊声。 “哎。” 肉肉应了一声，起身，转头对孟修道：“我来找你也没别的事儿，主要是来歇歇脚罢了。” 所以，不用那么紧张。 “那我去送送你？”孟修不确定的问。 “不用了，”肉肉挥手，“你还是在家里看你的书吧。” 经济学的书，呵呵！ 坐在拖拉机的车瓦上，肉肉脸色明显的沉了下来。 李爱国担心的问道：“肉肉，你这是咋了，谁又惹你不高兴了？”黑着个脸，跟抹了碳似的。 肉肉深吸一口气，扯起嘴角笑了笑，“没事儿，咱们还是快出发吧，也好早点儿回来。” “没事儿，”李爱国豪迈的一挥手，“今天中午咱们在城里下馆子，好好的吃上一顿。” “你有粮票吗？”肉肉白眼。 李爱国拍了拍布兜，“你这孩子，没粮票我能说这话嘛。” “哦。” 中午在国营大饭店吃了十来个白菜猪肉馅儿的包子，肉肉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满意的打出一个饱嗝儿。 上一次吃肉还是在过年的时候，这鬼年头，一顿猪肉就让她满足了。 在得知了村里报销的中午的午饭之后，下午肉肉干活的时候明显更卖力了。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好吧，肉肉就是这么势利。 化肥埋进地里，冬天时候麦子发了芽，长出绿油油的苗子来，村里的气氛明显比往年欢快了许多。 等到来年丰收的时候，村里每个人笑的几乎都是牙不见眼了，甚至还雇佣了村里的亲戚来帮忙收获。 为啥呢，因为就像是李爱国说的那样儿，用了化肥之后，地里粮食的产量几乎涨了一半儿，村里的粮食实在是多的吃不完了。 于是乎，在这个粮食比钱金贵的年代，李家庄少见的卖起了粮食。 收割小麦的时候，郑美丽一家子也来帮忙了。 跟村里雇佣别人一样，每人每天一斤的小麦，拿在当下，这已经是很高额的薪水了。 自曾野猪被兵团的人彻底剿灭了之后，也许是因为柳树村的粮食没有被祸害了，所以郑美丽就很少再管赵红袖要粮食了。 即使要，要的也比以前少很多，根据肉肉的打听，姥姥要的白面儿基本上都进了赵景亭的肚子，这倒是让肉肉不知道怎么评价姥姥才好了。 作为一个奶奶，疼爱小辈儿，她当的实在是出色。 作为赵红袖的老娘，为了儿媳妇不要闺女，她就是一个尖酸刻薄的角色。 而作为一个姥姥，连肉肉的满月酒被邀请了都不参加，她实在也是不负责任。 人性之复杂，在郑美丽身上简直体现的淋漓尽致。 望着被汗水浸湿的姥姥的后背，肉肉长久的没了言语。 作为一个外孙女，不常跟姥姥见面，郑美丽一直以来又是那样的一副嘴脸，竟然让肉肉忽略了，姥姥其实跟她的儿子媳妇相处的非常好。 甚至她还忽略了一点，即使赵景亭如今跟她关系好了，也会狗腿的为她做一些事情，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跟她抱怨过自己的奶奶。 一时间肉肉竟有些感慨，人啊，还真是有两个面呢。 孟修当初那么老实的一个人，如今当她的面儿撒谎也是越来越遛了。 社会在变化，而人啊，也是会变的。 一个鞭尾落在肉肉的脚边，耳边传来胡老太的声音，“发什么呆啊，赶紧干活。” 即使是自己的孙女，可是胡老太一旦化身老财主，那也是一视同仁的管教。 看呢，就连奶奶也变了不是嘛。 平日里在太阳底下听着曲儿晒着太阳的老太太，一道了田地里，就化身成了督战队战士，眼睛也变得比老鹰还要来的锐利了。 身边没有了孟修打下手，肉肉的速度实在是快不起来。 还在胡老太也只是装个面子而已，并没有跟对待其他人似的直接抽了身上。 肉肉继续不紧不慢的干活，心里想到，她果然还是讨厌姥姥啊。 究其原因，大概就是因为她和她犯冲？ 第69章 赵景亭这人, 小时候胖胖的, 爱打小报告，还一副趾高气昂高高在上的样子, 很是不招人喜欢。 可是自曾跟了肉肉跑来跑去的忙活之后, 家里又没了野猪肉贴膘, 迅速的瘦了下来，竟然也是小帅哥儿一枚。 被肉肉管这儿管那儿的, 算是□□了一番, 性格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一个有些唯唯诺诺的讨厌鬼, 到一个颇有些酷霸拽风格的拉风少年郎，赵景亭用了整整四年的时间。 说起来，他身上的风格倒跟肉肉颇有些神似，该说不愧是老大一手□□出来的小弟嘛。 而且这家伙凭着自己的努力，竟然在一群学生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引吭高歌的跨进了旁边初中学校的大门。 在如今连小学都不是义务教育的年代, 初中就是“你考的上就上，考不上就滚蛋”的代名词, 能顺利的升入初中, 赵景亭的实力已经不需要多解释了。 赵景亭的经历，还真有些“三十年河东, 三十年河西”的意味, 而这位不可欺负年少轻狂的少年郎，如今正在做的事儿，大概就是“正欺少年穷”了吧。 操场旁边的小树林里, 没有让人脸红心跳的温情告白，也没有让人惊悚的杀人抛尸，有的只是来自于两个少年身上剑拔弩张的氛围罢了。 第52节 赵景亭靠在一棵白杨树上歪了歪头，“孟修，你小子喜欢肉肉吧，就是那种想要把肉肉娶作媳妇的喜欢。” 孟修站直身子刚要作出回应，赵景亭猛地举起了右手挡在了两人中间，顺势摇了摇，“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你就是看上肉肉了，承认吧。”语气肯定。 孟修挺的笔直的身子松懈下来，重新松散的靠回了小树上，“我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没错，我就是喜欢肉肉。” “嘿嘿，”赵景亭不明意味的笑了两声，“孟修，咱们也算是一块儿长大的，我得提醒你一句。” “你说。”孟修点头示意。 “肉肉可是他们老李家这一辈儿唯一的女孩儿，将来可是要上大学当城里人的，”赵景亭直视孟修的眼睛，“她可不是谁都能肖想的。” 孟修挑了挑眉，没出声。 赵景亭继续道：“肉肉虽说是我的老大，可按辈分也得叫我一声表哥，我可不想什么阿猫阿狗的挡了她的路。” 孟修眉头轻轻的蹙了蹙。 赵景亭：“肉肉真要是看上你了，那她将来还有好日子过吗，所以即使是为了肉肉好，我觉得你也得克制点。” 跟着孟修这种资本主义分子孙子的人，将来肉肉的前程就算是有主席担保，那也玩完了。 不是赵景亭瞎担心，他是真的觉得只要是孟修告白了，没准儿肉肉接着就答应了。 不提两人青梅竹马的情意，就说孟修这长相，十里八乡的挑不出第二个来。肉肉跟李家庄的人一个秉性，也是喜欢那些长得俊的，孟修这条件还真是再符合不过了。 再加上身上那种淡淡忧郁的气质，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简直就是说孟修的。 没看到班上即使是知道孟修身份的那些女孩子，一见到他就羞红了脸嘛。 别以为他不知道，班上有好几个女孩子都给他送过好吃的呢。 想到这里，赵景亭的心气更不顺了，“反正要是为了肉肉好，如今你就得离她远点。你也老大不小的啦，别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得，总是粘着她。” 孟修眉梢一挑，却是笑了，“你知道的还挺多的嘛。” “那是，”赵景亭脖子一昂，待反应过来眉头就是一皱，“你别想转移话题，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就是了。” 这小子滑不溜求的，太鸡贼了，差点儿被他混过去。 “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啊？”朝赵景亭身后看了一眼，孟修双手抱胸，笑了。 孟修的态度实在是随意，以至于赵景亭真的有些恼火了，“孟修，你就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就是了，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得。” “哦？那我这个‘娘们’就来听听，赵景亭同学在说什么不能让我这个‘娘们’听见的事儿啊？” 肉肉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赵景亭猛地转身，见真的是肉肉过来了，眼睛一瞪，然后转身怒视孟修，“你这孙子竟然敢阴我！”刚刚肯定是这孙子故意引诱他说□□的。 孟修挺直了身子，一脸无辜道：“赵哥，您这是说什么啊，我怎么就这么听不懂呢。”眉梢微蹙，一副美人懵懂的样子。 肉肉上去对着赵景亭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说谁‘孙子’呢，我看就是你不老实。” 一口一个孙子的，还挺能耐啊。 赵景亭头上挨了一下儿，赶紧抱着脑袋躲到另一边去了，“老大，你怎么过来了？”难道是孟修提前打过招呼的？ 想道这个可能，赵景亭看孟修的眼神就更愤恨了。 孟修无辜的一摊手，表示这跟他还真没有关系。 “怎么，这地方是你的啊，我还不能过来了？”肉肉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刚从老师办公室里出来，看见你们两个在这儿嘀嘀咕咕的，顺便就过来看看了。” “对了，你们刚刚是在说什么呢？”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这样儿啊，”看来没听到他们两个在聊什么，赵景亭顿时就放心了，“没什么，就是男人之间的谈话罢了。” “你说是吧，孟修。”别有意味的看向孟修。 孟修默默的点头。 “还‘男人’。”肉肉无语的摇了摇头，倒是没有继续打探下去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才懒得去探究这些有的没的呢。 “没事儿咱们就快回去吧，上课时间也快到了。”既然目的明显已经达不成了，赵景亭就想开溜了。 “行。”肉肉点头，她也是正想回去呢。 -赵景亭率先走在两人的身前，明显的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的功夫，人就不见影儿了。 肉肉无语的抽了抽嘴角，“我有那么可怕嘛。”明明这几年她都不怎么出手打架了。 孟修摇头，“不可怕，只是他怕你怕惯了。” 可是，明明还是有点害怕的，可是为了肉肉的事儿竟然还敢当面和他对峙，这份对肉肉的心意，已经十分难能可贵了。 肉肉和孟修走在操场的跑道上，随意的说着话，“刚刚他欺负你了？” 不怪肉肉多问了这么一句，实在是这几年赵景亭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在肉肉停手不打架了之后，他又抗过了这杆大旗，耀武扬威的收了一帮小弟，还真是颇有些后世斧头帮的风格了。 “你说说，明明以前胆子这么小的一个人，如今这胆子怎么就这么大了呢？”肉肉颇有些不解的问道。 “跟你学的呗。”孟修随口接了一句。 “什么，”肉肉瞪大了眼睛，“你可别胡说，明明你跟着我的时间是最长的，怎么不见你跟他一个样儿啊。” 不过… 想到如今小迷妹郑丽丽把一个小男生打趴下的样子，肉肉有些心虚的又加上了一句，“就算是跟我学的，那也是没有把我好的一面学了去。” 没错，这可不关她的事儿，肉肉昂首挺胸，大步向前头去了。 孟修上前一步撵上，“肉肉，你知道吗，你在心虚的时候最是理直气壮了。” “才没有呢，”肉肉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反应过来，赶紧转移话题，“不是说了嘛，不准在学校里叫我的小名儿。” 孟修挑了挑眉梢，“反正这会儿也没人，我叫你小名儿也不会有人偷听到的。” “孟修，你也变了，”肉肉停下了脚步，“想当年你多听我的话啊，这会儿都学会讨价还价了。” “这不是讨价还价，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孟修也跟着停了下来，“肉肉，你对自己的小名儿太紧张了。” “是嘛，我怎么不觉得。”肉肉拒不承认。 “难道这小名儿里还藏着什么秘密不成？”孟修若有所思。 “怎么会？”肉肉赶紧把这话题揭过，“快要上课了，咱们快回去吧。”说完就抬脚率先离开了。 孟修盯着肉肉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 回到教室，肉肉看见自己的小迷妹郑丽丽跟王小虎，就是以前欺负过她的那个，正打的火热呢，有说有笑的，不得不感慨一句，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大概每一个揪小姑娘辫子的小男孩，其实都是喜欢人家小姑娘？ 也就是郑丽丽不记仇，要是换做是肉肉，早一巴掌把这样的人拍到天边儿去了。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恋爱什么的，还真是搞不懂啊。 肉肉颇为费脑筋的想了一番，得不着个章程，复又回道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等到孟修进了教室，肉肉看观察到班里几乎全部的女生都在悄咪咪的打量他时，心情就更微妙了。 那啥，早恋的第一准则，大概是皮相？ 果然，即使是这个年代，没有丰富的语言，但却也是用实际行动表达出了一个意思： 颜值即正义！ 肉肉用手杵着腮，若有所思的点头。 所以，这辈子她还是能嫁出去的吧。 毕竟，她也是有颜值的人啊… 第70章 初秋, 落叶飘零, 可是这些劳动就不跟他们这些已经升入初中的学生有关系了。 毕竟这要是升入初中，就算是大孩子了。这要是搁古代或者是民国, 这个年纪就当了爹娘的人也是有的, 哪里还能再差遣他们呢。 所以在小学生们累死累活的上劳动课时, 已经是初中生的肉肉无事一身轻的坐在教室里上课。 从窗外望着那群忙忙碌碌的小学生们，肉肉的心情颇为愉悦, 她终于摆脱劳动课的控制, 算是正式开始自己的学习生涯了, 大概？ 肉肉盯着老师在黑板上写的累积加减法，不确定的想到。 每天上午第二节课之后，就是跑操的时间。 身为班里的体育委员，肉肉就得肩负起点人和排队领队的责任，得第一个出教室, 也就顾不上孟修了。当然, 上操时间，肉肉可也是没有闲工夫的。 跟还没有离开的班主任请过假, 赵景亭来到孟修身边道：“请假吧, 我还想跟你把刚刚那事儿再聊聊。” “你用什么理由请的假？”孟修问了一句。 “上厕所呗，”赵景亭理所当然的说道, “你也跟老师用这个理由请假, 咱们一块儿道厕所那边聊聊。” 学校对跑操这事儿管的挺严的，没有理由不能无缘无故的不跑操，而且跑操的时候旁边都是有老师盯着的, 所以唯一能让两人不被打扰、好好聊聊的地方，还真就只剩下厕所了。 孟修抽了抽嘴角，点了点头，勉勉强强的算是答应了。 两人结伴来到厕所旁边，等周围的人都走净跑操去了，这才开始了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 赵景亭：“刚刚那事儿你想好了没，是爷们就给个痛快的，别拖拖拉拉、磨磨唧唧的。”倒是不敢说，像个娘们似的了。 “好，”孟修的表情变得认真严肃起来，“上学期间，我不跟肉肉表白就是了。” “上学期间，”赵景亭声音拔高，“你这小子不老实啊，说话还带说一半的。” 不过，想到以后肉肉上大学但是孟修跟不过去之后，又高兴了，“那也行，你既然把话都说出来了，可不能反悔啊。” 孟修轻轻的点头，“知道。” 赵景亭上前哥俩好似得拍了拍孟修的肩膀，“不是哥们瞧不起你，就说你这个头，比肉肉矮了多少啊，你俩走一块儿那也不好看呐。你说是吧？” 孟修皱了皱眉头，不悦道：“将来我一定会长高的，”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又把赵景亭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拿开，“还有，别跟我套近乎，咱俩不熟。” “你这话说的可就伤人心了啊，”赵景亭大大咧咧道，“咱们在一块儿这么长时间了，谁还不知道谁啊。” “哦，那你都知道他些什么？”身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但是赵景亭还是一个激灵，僵硬的转身，僵硬的扯起嘴角笑了笑，“老大，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得领队跑操的嘛。 第53节 “还说呢，”肉肉没好气的瞪了两人一眼，“你们两个人都不来跑操，我过来看看你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结果事儿倒是没出，好基友倒是发现了两个？ “我们能有啥事儿啊，”赵景亭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儿背，跟孟修两次谈话都被老大给抓住了，“我们就是来上厕所呗。” “哦，在外边上厕所啊。”肉肉无语道。 “嘿嘿，这不是上完了又出来了嘛。”赵景亭给孟修使了个眼色。 这小子贼精，一定会想出办法把老大蒙混过去的。 “肉肉，没什么事儿咱们就先回去吧，这地方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有事儿回去再说。”孟修贴心的说了一句。 赵景亭恍然大悟，赶紧跟风，“就是，哪儿能让老大待在这儿呢，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同学们也快跑完操了。” 肉肉斜眼，“你小子今天这是第几次答非所问了？”问的是孟修。 “没有，我说的是实话。”孟修摇头。 肉肉抿了抿唇角，点头，“那咱们回去吧。” 这两人绝对瞒着她说了些不能让她知道的事儿，不然怎么老是一副不敢让她听见的样子，这里面绝对有鬼！ 可是她也肯定问不出什么来了，因为这两人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她知道。 肉肉有些心酸，却是因为孟修的缘故。 明明小时候的时候他那么可爱、那么听话，可如今她都要快不记得他那副蠢萌的样子啦，取而代之的，是如今这幅沉默寡言，略微有一点狡猾腹黑的模样。 果然，因为是长大了，所以再也回不到小时候两小无猜的时候了嘛。 岁月是把杀猪刀，摧残了美人的心，削弱了肉肉的勇气，她再也无法理直气壮的拽着赵景亭的领子要求他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说出来了。 因为，他说出来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啦。 肉肉默默地回道课桌后坐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低落的缘故，身上就跟没了骨头似的，懒洋洋的眯着眼睛趴在了课桌上。 要不是老师看在她学习好，又实在是一副不舒服的样子，没准儿就要点名了。 下课后，孟修轻轻拍了拍肉肉的肩膀，“肉肉，醒醒，下课啦。” “嗯，”肉肉发出一个上扬的鼻音，头也不抬道，“我好像真的有点不舒服。”感觉浑身都没有力气。 孟修眉梢微皱，语气轻轻的，“要不跟老师请假先回去吧。” “不用，”肉肉摇头，“还差一节课就放学了，到时候再回去就行了。” 孟修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顿了顿，放了回去，“那好吧。” 最后一节课是英语课，在上了初中之后，他们终于也要开始学习英语了。 英语老师在知道肉肉不舒服之后，还贴心的问了一句要不要回去，在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才继续给同学们上课。 直到放了学，学生们都三三两两的离开了，肉肉这才慢吞吞的站了起来，对孟修道：“孟修，把你的褂子脱下来给我。” “哎？”孟修不明所以。 “别问我为什么，反正把你的褂子脱下来给我就是了。”肉肉脸色有点发红，可还是强硬的把这话给说了出来。 “但我身上就这一个褂子啊。”孟修有点为难，这褂子要是给了肉肉之后，那他就得光着身子回家了。 “你不是大男人嘛，不要紧的，”肉肉眉头皱了皱，想了想，又强调了一遍，“我真的要用。” 肉肉心里的苦啊，还真是都没处说去。 本来其实她只是觉得身上没有力气罢了，可是在上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从自己的下体里流了出来。 结合如今自己的年龄，不用说肉肉也知道了，她这是生理期来了。 刚刚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瞥了一眼，上面红红的，那么她的裤子是个什么模样就不用想了。 即使她再不要脸，也不好意思穿着这条裤子就回去啊。 肉肉如今颇有些欲哭无泪，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裤子后面用东西挡一挡，回家后再说了。 而唯一能用来挡裤子后面的东西，肉肉琢磨了一节课，也想不出除了褂子还能有什么了。 孟修揪住自己的褂子，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必须得脱下来吗？” “嗯。”肉肉狠狠的点头。 大兄弟，对不住了，她也是没办法了嘛。 等教室里只剩下了两人，孟修闭了闭眼睛，手放在第一个扣子上刚要解开，忽的又停住了，直视肉肉的眼睛道：“你得给我一个理由，不然这衣裳我是不会脱的。”毕竟在这个年纪，这个时代，这个季节，要他光着身子回去，他要是要承受很大风险的。 肉肉犹豫了一会儿，手往椅子上一指，“那，你看看应该就知道了吧。” 孟修读了那么多的书，知道的应该也不少吧，尤其是近两年越来越多的女生都来了这个，男生们多多少少的也察觉到了吧。 孟修往椅子上看了一眼，先是皱眉，然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腾的就红了。 扭过身子，不去看肉肉脸上是个什么表情，孟修强自镇定的解开褂子的纽扣，道：“我这就把褂子脱下来给你。”仔细听，声音里还是带着几分无措。 肉肉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 从孟修手上接过褂子，肉肉围在腰上把裤子仔细的遮挡住了，这才带着几分别扭道：“咱们回去吧。” 孟修红着脸轻轻的点头。 来到存放自行车的地方，孟修从肉肉手上接过车子，“你身子不方便，今天还是我带着你吧。” “你会骑车子吗？”到了这会儿，肉肉脸色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只是表情少了些罢了，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上了初中之后，老爸的大金鹿就被他们俩个给征用了。学校里也没有不准他们骑自行车，所以他们俩如今是骑着自行车上下学的。 因为肉肉觉得孟修不会骑，所以一直都是她带着他的。所以孟修这话一出，肉肉难免怀疑了一下。 她记得，孟修好像从来都没有起过自行车的。 “我会，”孟修脸扭到一旁，说道，“我以前偷偷骑过大人的自行车的。” “那好吧。”也许是孟修很小的时候就会了吧，一年级会骑自行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上一世她可是在还没上幼儿园的年纪就会了的。 两人一路走到校门处，因为学校里的人大多数都走了，倒也没有受到别人的围观。 肉肉坐在后座上，轻轻的抱住了孟修的腰。 孟修身子一僵，接着神色自如的骑起了自行车，只脸上的红晕暴露了他的心思。 风吹起肉肉的短发，俏皮的在她的脸颊旁挠了挠，头靠在孟修的背上，肉肉放松的舒了一口气。 土路磕磕绊绊的，有些颠簸，肉肉抱怨道：“我的屁股都要被颠成八半了。”也不知道孟修以前都是怎么忍的，“以后咱们在后座上绑上一个垫子吧。” “嗯。”孟修轻轻的应了一声。 “那个，今天这事儿不好意思了啊，”肉肉艰难的把话说了出来，“你放心，衣服我给你洗好了之后就还给你。” 孟修还是不做声，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前面是一个陡坡，肉肉问道：“要我下来吗？”也不知道孟修带着她吃不吃力。 孟修盯着眼前的上坡，嘴角微微勾了勾，“不用，你坐好就行了。” 说是不用，可是肉肉感觉得到，上坡的时候，自行车的速度明显的降了下来，也就比乌龟的爬行速度快了那么一丁点。 这也是为什么肉肉没有让孟修骑车的原因。 这一个陡坡的坡度可不小，不少骑车子的人都是在这里停下推着车子上去的，而肉肉怕麻烦，所以根本就没问过孟修的意见，自顾自的骑车带着他了。 毕竟对于肉肉来说，骑车爬坡这事儿简直就是小意思，多个人也累不着她。 过了这个陡坡，行了百米路，村子就到了。 车子在肉肉家门口停下，孟修把车子支好，转头对肉肉道：“我就先不过去了，你自己回家去吧。”他想先回去穿件衣服。 肉肉理解的点头。 推着车子进了家门，来到胡老太的屋子里，肉肉朝正在炕上听收音机的奶奶道：“奶奶，我的月事来了。” 胡老太正在听收音机呢，见肉肉进来了，眼睛就是一亮，等肉肉把话说完，眉头又是一皱，关心的问道：“怪不得奶奶看你脸色不太好，原来是月事来了，肚子疼不疼？” “肚子倒是不疼，”肉肉把身上系着的孟修的褂子解开，盯着上面的那摊殷红看了两眼，红着脸放在了炕上，“就是感到有点累，身上没有力气。” “这是孟修的褂子，”顶着胡老太疑惑的表情，肉肉继续道，“被我给弄脏了。”幸亏她一直都是坐在后座上的，应该没有人看见。 “不要紧，奶奶给他洗出来就是了，”胡老太忙不迭道，“累点正常，肚子不疼就好，奶奶这就找你妈要点卫生纸，回来再教教你怎么个用法。” 说完，胡老太关掉收音机，急急忙忙的下炕找赵红袖去了。 等胡老太回来，肉肉已经在炕上围着被子颇有些昏昏欲睡了。 胡老太拽了拽肉肉的被子，道：“把纸这样叠好，放在下面，换好衣服快去试试。” 肉肉挣扎着从被子里爬了出来，因为下面垫着的就是她那被染红的裤子，倒也没有沾染了被子。 从奶奶手中接过卫生纸，肉肉苦着脸问了一句，“奶奶，咱们这里就没有卫生巾什么的吗？” 卫生纸，她怕兜不住啊。 “卫生巾，那是啥东西？”胡老太疑惑的问了一句，接着解释道，“卫生纸就已经是最好的东西了，姥姥和你妈小的时候用的可是用草木灰装的布袋子，用完了一次洗洗再用下一次。” “卫生纸多好啊，又软和又干净的，咱小镇上怕也是没几个能用得上的，这东西可贵了，还得限量呢，快去垫上，过会儿还得吃饭呢。” 肉肉一听草木灰布袋子，直接就是一个目瞪口呆，“那怎么不用棉花缝着垫上呢？”小说上不都是这么写的嘛。 “那得是大户小姐的待遇还差不多，”胡老太没好气道，“有那棉花还不如给你把棉袄填的厚点儿呢，那不是浪费呢嘛。” 摸了摸肉肉的脑袋，胡老太继续道：“来了这个之后，肉肉也就是个大人了。” 肉肉红着脸嘿嘿笑了两声，拿起卫生纸就溜了。 真是的，怎么搞得她这么不好意思呢。 不过… 捏了捏拳头，肉肉无声叹息。 上一世也是这样儿，只月事一来，她的大力属性就不见了踪影。不然的话，在被车撞的那一瞬间，她就可以躲开甚至把车撞飞的。 也就是说，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罢了。 普通的饭量，普通的力气，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女孩子。 可是普通对于肉肉来说，其实就是虚弱了。 好在上一世她一个月只有三天会虚弱，期盼她这一世也只有三天的虚弱期好了。 第54节 饭桌上，李爱国见肉肉的饭量明显的少了一大截，少不得关心的问了一句，“今天怎么吃得这么少？” “胃口不太好。”肉肉啃了一口大白面馒头，也不夹菜，慢吞吞的咀嚼。 自曾村里的地用上化肥之后，粮食产量高了，家里就再也没有吃过玉米面的窝窝头了，别说，还真有几分想念。 肉肉对胡老太道：“奶奶，今个儿晚上给我蒸几个玉米面的窝窝头吧，好长时间没吃，还真是有点想了。” “行。”胡老太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头。 孙女今天的要求她是一定要满足的，也免得肉肉不开心再拉下什么病来。 想了想，胡老太又道：“明天奶奶就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了，给肉肉熬汤。” “妈，那鸡可还下着蛋呢。”赵红袖有点舍不得了。 肉肉只是来了月事而已，用不着把家里的老母鸡都给杀了吧，这也太浪费了。 “我说杀就杀，”胡老太眼睛一瞪，“那鸡是我养的，怎么，我还说不上话了咋地。” 李爱国赶紧打起了圆场，“妈，你这是说啥啊，孩子娘她不是那个意思。您的鸡，您说啥就是啥，她也管不着。” 肉肉也忙不迭的缓和气氛，“奶奶，我也不想喝鸡汤，那鸡还是别杀了吧。”老母鸡可值钱了，妈心疼也是有道理的。 “这事儿肉肉你不用管，我说了就算。”胡老太拍板，把这事儿算是定下来了。 赵红袖嘴唇挪动了两下，到底没有再反对。 她也知道肉肉初次来了月事是得好好补补，可是也不能把家里的老母鸡给杀了啊，那鸡一天下一个蛋，能卖五分钱呢。 胡老太对孟康安笑道：“大兄弟，让你看笑话了。” “没事儿，舌头还有被牙咬了的时候呢，这一家人过日子，哪儿有不吵吵的时候呢。”孟康安赶紧接话，算是为这事儿画了一个句号。 刚刚的事儿他只是一个外人，还真不好插嘴。如今大嫂把话头抛了出来，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他尴尬。这心意，他领了。 吃过午饭，肉肉两人骑着车子上学。 孟修在前，肉肉在后。路上，肉肉想，后世的小清新，好像就是骑着自行车来着… 摇了摇头，肉肉拒绝继续想下去了。 肉肉刚坐下呢，赵景亭就急急忙忙的过来了，“老大，你没事儿吧？” “早干嘛去了，这会儿才来关心我，不觉得晚了嘛。”肉肉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人不是有三急嘛。”赵景亭摸着头不好意思道。 “哦，你三急的次数还挺多的啊。”肉肉无语了，这解释，还真强悍啊。 “真的，老大我可没骗你。”赵景亭见肉肉不信，赶紧举手保证。 他说的可是真的，赶巧的是跑操时候被老大撞见去过厕所，所以这解释，他自己也是无语凝噎了。 “行了行了，你的关心我收到了，我没事儿，快回去吧。”肉肉挥了挥手，把赵景亭给打发走了。 真是的，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她今天上午两人在厕所边没干正事儿嘛，猪脑子啊。 孟修把肉肉的书摆好，“离上课还有段时间，你先趴桌子上休息会儿吧。老师来了我再叫你。” “哦。”肉肉点头，径自趴桌子上了。 想起了什么，又转头对孟修道：“奶奶说近期不让我沾凉水，怕耽误了你穿，所以你那衣服我让奶奶给你洗了。”沾上了殷红，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洗干净。 孟修眼睛直视前方，“我知道了。”语气里带着一丝，失望？ “我可不是故意不给你洗的啊，”不知道为什么，肉肉就是知道孟修在为什么失望，“我这不是特殊情况呢嘛，体谅一下呗。” 孟修转头盯着肉肉道，“我明白。” “真是的，”肉肉愤愤的转过头，“回去如果看到奶奶还没有把你的衣裳下水，我就用热水给你洗洗好了。” 干嘛摆出一副受伤的样子呢，美人沮丧，这是犯规！ 孟修盯着肉肉的后脑勺，嘴角无声勾了勾，道：“好。” 肉肉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就知道肯定是被他给骗了。 哎，谁让她是个颜狗呢。 第71章 孟修的褂子最终还是被肉肉洗了。 肉肉回到家之后, 看到奶奶没有洗那件衣服。于是就烧几把火, 热了点水, 用肥皂把褂子给搓出来了。 好在那团殷红不是很大，褂子又是灰色的，倒是没有在上面留下什么不可磨灭的痕迹。 还给孟修的当天, 肉肉看到少年脸上不加掩饰的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虽然不知缘由，可是看到孟修脸上的笑，让肉肉觉得，她这么样做是对的。 日子平平常常，倒也没有生出什么波澜, 至少肉肉是这么认为的。 当一个女孩子红着脸支支吾吾的当着孟修的面儿递给了他一封不知名的信之后，肉肉突然的意识到了一件事儿。 那就是，孟修的颜值果然突破天际了啊，能让思想这么保守的这个时代的人给他递情书, 是该说那个女孩子眼光好呢, 还是该说孟修的吸引力果然很大呢。 能够一直待在他身边却不为所动，肉肉觉得，她果然很了不起呢。 肉肉撞了撞孟修的肩膀，“哎，你什么时候看啊？”她还不知道这个年代的人情书会是个什么样子呢，好奇的很。 “肉肉，偷看一个女孩子写给男孩子的信是不道德的, ”孟修当着肉肉的面儿把信撕成了两半，“所以为了肉肉好，这封信我还是毁掉好了。” 信被孟修撕成了纸片，少年盯着少女的眼睛，眼里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肉肉一怔，随即避开了孟修的视线，“我知道啦。” 她只是好奇而已，没说非要看不可啊，干嘛用那么可怕的眼光盯着她嘛。 肉肉心里有些惴惴的，为少年那漆黑眼神里的情绪。总觉得，如果知道了，会很麻烦。 随手把纸片塞进书包，孟修轻轻拽了拽肉肉的袖子，“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家去吧。” “哦。”肉肉顺从的点头。 坐在车子后面，肉肉松松的拽着孟修腰间的衣服，好奇的问，“孟修，你就不好奇那封信里写的都是什么吗。没准儿人家女孩子不是来找你告白的，只是想跟你说件事儿呢。” 孟修在前面骑着车子，肉肉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有声音不咸不淡的传了过来，“没什么好看的。” “这样儿啊。”肉肉若有所思的点头。 孟修的反应这么寻常，那她可不可以这么认为，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其实他已经收到过很多封类似的信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一这么想，肉肉就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可能是出于对小伙伴的占有欲吧，从小除了她就没有朋友的少年，如果忽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孩给抢走了，大概她会被呕死吧。 想到这里，肉肉捏紧了少年腰间的衣服，激动道：“孟修，你如今年纪还小，正是要专心读书的时候，可不能随随便便的就找个女孩子谈恋爱啊。” 孟修瞥了一眼肉肉捏紧的手指，无声笑了笑，“嗯，我听肉肉的。” 听到小时候孟修经常会说的一句话，肉肉差点热泪盈眶，“听我的就对了，我还能害你不成。”顶多也就是掐死那些烂桃花罢了。 孟修这么优秀，就应该找一个条件比农村更好的女孩子才能不浪费这一身优良的基因。 这样将来才能生出一个又聪明又可爱的宝宝嘛。 “你确实没有害过我。”孟修无奈的在心里默默加上一句，顶多也就是坑他罢了。 “那是当然。”肉肉两条腿晃啊晃的，内心毫无心虚。 “对了，最近赵景亭跟你打的挺火热的嘛。”这事儿她还没忘呢。 “没有，你看错了。”孟修拒不承认。 “我才不关心你们俩的关系到底怎么样呢，”肉肉翻了个白眼，“我就是想问一句，你们没干什么坏事儿吧。” 两个正值青春叛逆期的少年，肉肉还真怕他们两个凑一块儿惹出事儿来。 毕竟他们两个，一个有武力，一个有智力，这真要是干了什么坏事儿，那还真是熊猫会武术，谁都挡不住啊。 “别胡思乱想了，我们凑一块儿没干坏事儿，”孟修无奈道，“只是说一些不方便告诉你的事儿罢了。” 很好，这答案有够直接的，难道就不怕伤了她这一颗纯纯的少女心嘛。 肉肉在孟修的腰间狠狠的捏了一把，恶声恶气道，“哼，你们果然良心都被狗吃了，竟然瞒着我商量事儿呢。” 虽说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可是这一刻，肉肉的理智还是被孟修的回答给冲走了，娇蛮公主·肉瞬间无缝上线。 孟修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小声道，“真的是男人之间的事儿，不方便告诉你的。” 肉肉眼珠转了转，古灵精怪道：“哦，我知道了，我懂我懂。” 一边说话，一边点头，表情非常的，奇异？ 青春期的少年嘛，肉肉猜，难道是思春了？！ 孟修扭头朝后面看了一眼，“你懂什么了？”表情怎么这么奇怪。 “反正我懂了就是了，以后也不会在问你这事儿了。”肉肉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简直就是新时代好哥们的典范啊。 “哦。”虽然莫不清楚肉肉到底懂什么了，但是这个话题过去了就好。 两人进了村，在村十字路口聚了一群人。 肉肉拨开人群上前看了看，就见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停在那里，一个身着军装的男人面无表情的坐在里面。 “肉肉，还有几步路就到家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身后传来孟修的声音，肉肉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果然，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肉肉从孟修手上接过自行车，挤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孟修，快回去看看吧，你家里来人了。” 孟修轻轻的皱了下眉毛，“肉肉，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又不开心了，刚刚还是好好的不是吗。 和肉肉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她开心的时候什么样儿，不高兴的时候什么样儿，孟修一眼就看出来了。 现在，他就是知道，虽然脸上挂着笑，但肉肉就是不高兴了。 “我没事儿，”肉肉无所谓的摇头，“你还是先回去看看吧，今天不用道我家写作业了。” “我还是先陪你回去吧。”孟修朝身后的吉普车望了望，如是说道。 第55节 果然，他早就知道的。 肉肉看见孟修脸上一丝惊讶也无，心里的最后一丝猜想也确定了。 挑了挑眉，肉肉无所谓道：“随你吧。” 因为二哥李洪礼没有推荐入大学，又不用上学，如今就住在自己的屋子里，肉肉倒是不好进他的屋子学习了。 进了胡老太的屋子，肉肉把书包扔到炕上，对孟修道：“我已经到家了，你怎么还不走啊。” “肉肉，”胡老太皱眉，“你怎么跟孟修说话的。”这孩子，吃了qiang药了，语气怎么这么冲呢。 “奶奶，不关肉肉的事儿，是我惹她不开心了。”孟修连忙解释道。 虽然不知道肉肉是为什么不开心，但是肉肉很看重李家奶奶他是知道的。要真是因为他被李家奶奶责备了，肉肉对他怕是就更生气了吧。 肉肉神色莫名的瞥了孟修一眼，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住了自己的火气，闭了闭眼睛，“对不起，是我语气不太好，你还是先回去吧。” 胡老太赶紧插话，“对对对，你家里来人了，小修还是先回家去吧。待会儿我说说肉肉，改天你们再一块儿写作业。” “那好吧，”孟修犹豫的看了肉肉一眼，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奶奶您也别说肉肉了，这事儿是我不对。” 说完这话，又看了肉肉一眼，见肉肉没有挽留，这才抬起脚步慢吞吞的离开了。 等孟修没影儿了，胡老太这才没好气道：“说说吧，人家孟修是怎么惹着你了，当着奶奶的面儿就不给人家好脸色。” 肉肉靠坐在墙边的炕上，嘟嘴，“他没惹着我，是我没事儿找事儿。” “呦呵，还强上了，”胡老太被气笑了，“那这事儿肯定就是你的不是，人家孟修可没跟你似的，这么大了还赌气呢。”嘴嘟得都能挂上油壶了。 “我才没有赌气呢。”肉肉不服气的辩解了一句，看见胡老太笑眯眯的不说话，没有底气的加上一句，“我就是心里不舒服，待会儿就好了。” “这样儿啊，”胡老太笑眯眯的点头，“那奶奶这会儿听收音机也不妨碍你心里不舒服吧。” “奶奶。”肉肉上前抱着胡老太的胳膊扭了扭身子，“你都不疼我啦。”她正难受呢，奶奶竟然还有闲心思听收音机，她怎么就这么苦啊。 这么想着，肉肉悲从中来，眼眶顿时红了。 胡老太原本还在享受大孙女久违的撒娇呢，见肉肉红了眼眶，顿时有些慌了，“快别这样儿，你有啥事儿跟奶奶说，奶奶帮你出出主意。” 自出生以来，这是第一次肉肉在她这老婆子面前红了眼眶吧。 胡老太心里发酸，怜惜的摸了摸肉肉的小脑袋，“有啥事儿就跟奶奶说，奶奶一定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追文狗，李红梅同志，让你一次性看个够 第72章 肉肉扑进胡老太的怀里, 喃喃道：“奶奶, 孟修他们怕是要走了吧。” “嗯, ”胡老太轻轻摸了摸肉肉的小脑袋，点头道，“大概过几天就要回去了吧。” “那这事儿奶奶早就知道吗？”肉肉抬头盯着胡老太的眼睛。 胡老太点头, “你孟爷爷曾经跟我提过。” 肉肉低下头，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所以, 就她被瞒在鼓里是不是？！ 胡老太低头瞧了瞧肉肉的脸色，解释道：“奶奶这事儿没告诉你不是不放心你，而是这还是件没有定数儿的事儿，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孟修也没有告诉你，大概想的和奶奶一样吧。” 胡老太终于明白肉肉是在计较什么了, 无奈的笑了笑。 还说自己没有赌气，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肉肉哼哼两声道：“那也不能瞒着我啊。” 其实她早就知道孟修是有事儿瞒着她了，只是没想到是这事儿罢了。有种自己被欺骗的感觉，不舒服的很。 明明他们两个关系这么好了, 可是孟修还是没有发现自己生气的原因, 所以肉肉就更不高兴了。 那年红卫兵来村里闹的时候，其实肉肉就已经注意到了，孟修很不对劲儿，大概他们是那个时候跟组织联系上的？ 胡老太拍了拍肉肉的后背，“哪儿能啥事儿都往外说啊，就算是你爷爷跟我这么好，那也没啥事儿都跟我说啊。” 更何况小修这事儿不往外说才是对的, 也免得横生枝节，发生点意外啥的。 “算了，”肉肉从胡老太怀里出来，“气过了这一阵儿我就好了，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只是自己心里有点不舒服罢了。 刚刚想要掐灭孟修的烂桃花，结果发现自己不管用了，人都要走了，她上哪儿管去。以后自己怕是又要独自一人孤孤零零的上下学了，所以这才心里有点不舒服的吧。 “以后让小修给你写信就是了。”胡老太出主意。 “怕是不行，”想到在孟修家里看到的那本英文书，肉肉小声嘀咕了一句，“谁知道他到底是要去哪儿啊。” 那本书她记得是… 算了，想这些也没用了。 肉肉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会儿又替孟老爷子高兴上了，“孟爷爷回去之后，能官复原职吗？”她记得孟爷爷的官可是不小呢。 “这个还不好说，”胡老太皱眉，“说是先让他们回去。” “这样儿啊。”肉肉若有所思的点头。 确实是，这会儿四个人的势力还没有下台呢，能把孟老爷子接回去也是不错了。 更何况孟修在这里因为户口的问题肯定是不能上高中的，回去也好，最起码也能读高中和大学了。 毕竟他那么愿意读书，心里也是希望上学的吧。 所以，身为他的发小，她应该替他高兴不是嘛。 可是心里这种难受的情绪是怎么回事呢，肉肉捂住胸口，有些搞不明白。 大概是因为被孟修骗了？ 晚饭时候的餐桌上，气氛明显比往日要热烈许多。 李爱国拿出藏了很多年的高粱酒，给孟康安满上了，“今个儿有喜事儿，叔您可得多喝几杯。” 孟康安满脸喜气，一口就把一盅酒给闷了，“换大碗，这个不够喝。” “好酒量，”李爱国竖起了大拇指，对赵红袖吩咐道，“孩子他娘，去拿个大海碗，然后赶紧再去炒两个菜，今儿个晚上，我跟叔两个就不醉不归了。” 胡老太敲了敲桌子，“啥不醉不归啊，多大年纪的人啦，喝酒还这么猛，不要命了！”明显意有所指呢。 赵红袖顿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颇为为难的看向李爱国。 李爱国缩了缩脖子，瞅了孟康安一眼，见他叔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顿时明白了，试探的问道：“那我跟叔用小盅小酌上两杯？” 胡老太闭了闭眼睛，算是默认了。 李爱国这才端起酒盅一口干掉，“叔的苦日子算是过去了，以后就等着享福去吧。” 孟康安挥了挥手、摇了摇头，“可不能这么说，我只是想趁着还能动，多为这个国家出点力罢了。” “您说的那些大道理我是不懂，”李爱国摇头晃脑的，“可您不用待在咱们这小村里可是真的。等到了帝都，那日子好着呢。” 孟康安默默的点头。 “回道帝都别忘了写信报个平安。”胡老太嘱咐一句。 孟康安默默的把酒满上，点头。 肉肉闻着饭桌上的酒味，加快速度吃完饭就回了屋，不想去听这些大人之间的谈话。 刚回到屋里，门外就有人敲门，孟修的声音传了过来，“肉肉，是我，孟修，我能进来吗？” 肉肉翻了个白眼，“进来吧。” 等孟修在炕上做好了，这才又道：“头一次你进我的屋还待敲门的。”这会儿倒是客气上了。 “你不是心情不好嘛，”孟修小声说了一句，“我怕我进来你再把我撵出去。” 肉肉扭头，“有什么事儿就快说，我困了，想睡觉了。” “肉肉，你还生我的气的啊。”孟修小心翼翼道。 肉肉摇头，脸色平静，“没有，今天的事儿是我不对，我不该无缘无故的就朝你发脾气，我道歉。” 孟修皱眉，“肉肉，这是你心里的真话吗？” “你想听真话？”肉肉神色诡异。 “嗯。”乖乖的点头。 “那好，”肉肉挑眉，膝行道孟修身边，趁其不备，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恶声恶气道，“你说，你们要回去这事儿是什么时候定下来的。” 不是要听真话嘛，那好，顺便把要听真话的代价也交出来吧。 虽然她心里理解了，但是心气却是还没有下去呢。 孟修被揪住了耳朵，也不恼，嘴角反而上翘，“是今天才定下来的。” 肉肉肯欺负他啦，说明心里的火气已经下来了。 毕竟根据他的了解，肉肉越是脸色平静的时候，心里越是怒火滔天。如今生气摆在了脸上，心里怕是反而没有那么气愤了。 肉肉继续追问，“那你说，你们是什么时候跟人家接触上的？”不可能是忽然就被平反了吧。 孟修，“爷爷一直都跟别人有联系啊。”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 “这样啊，”拽着孟修耳朵的手松开，肉肉一屁股坐在炕上，喃喃自语，“难道还真是我冤枉你了？” “不对，”反应过来，肉肉双手抱胸，眼光犀利的盯着孟修，“那那时候，就是红卫兵来的时候，那一段时间你别别扭扭的是怎么回事儿？” 那个时候孟修明显的就是不对劲儿嘛。 “那个时候啊，”像是不好意思，孟修低了低头，露出一段修长的脖颈，在昏暗的灯光下，几乎泛着光，“那个时候我知道了红卫兵要来，心里害怕。” “哎？”肉肉瞪大了眼睛。 想到孟修曾经经历过的事儿，他要是害怕也算说得过去。 可是，好像还有有哪里不对劲儿的样子。 肉肉皱了皱眉，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那好吧，还真是我对不起你。” 孟修拽了拽肉肉的衣袖，眼睛亮晶晶的，“明天我来接你上学，好不好？” “你明天还去上学？”肉肉惊讶，不会都要回去了嘛。 第56节 孟修点头，“当然了，我跟爷爷还要过几天再回去，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我还是接着去上课好了。” 肉肉蹙眉，“我觉得你还是待在家里好了。”反正也就是这么几天的事儿了。 “肉肉，我想和你一起上学。”少年脑袋轻歪，唇角微抿，眼神黑的发亮。 “好。”肉肉呆呆的点头。 等孟修离开了，肉肉这才愤愤的敲了敲脑袋。 真是的，又被美男计给折服了！ 不知道为什么，肉肉在睡觉前还是没有忘掉少年的那个眼神，总觉得，太美丽了。 肉肉久违的做起了梦，梦里还是孟修小时候在帝都经历过的那些。 以现在跟孟修的交情来看，肉肉心里痛到不能呼吸，流着泪醒来之后，肉肉忽然就明白了孟修这几年的心情。 “奶奶，寄人篱下的滋味怕是不好受吧。”她怎么能忘了呢，即使他们两家亲如一家，可是也许在孟修看来，其实他还是寄人篱下吧。 住着李家的房子，吃着李家的饭，让一个自尊心如此强盛的少年，怎么能理直气壮的去享受呢。 所以，这才是他越来越沉默寡言的原因吗。因为长大了，懂的事情更多了？ “嗯，确实是不好受。”胡老太虽不知肉肉问这个是干什么，可还是回答了。 就像是她刚来到李家的那几年，即使公婆待她很好，可是因为一些原因，她心里还是不踏实。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做错什么事情就会遭到惩罚。 “那，孟修他们算是寄人篱下吗？”肉肉声音飘忽道。 “怎么会？！”胡老太瞪大了眼睛，惊叫一声。 “这样儿啊，”肉肉望向窗外，喃喃道，“这样儿就好啊。” 希望就像奶奶所说的，孟修不这样认为就好。 她心目中的那个少年，有着最英俊的外表和最骄傲的灵魂，他的童年，不应该如此的忧愁和沉重。 第73章 大概是孟修的事情还有没有传出去, 所以孟修最后在学校里的这几天还是跟平常日一样。 正常的上学, 正常的上下课, 唯一跟往日不太一样的地方，大概就是跟肉肉粘的更紧了吧。 放学，自行车上, 肉肉抓紧了孟修腰间的衣裳，“喂, 孟修，你们是明天要离开，对吧？” 孟修抿了抿唇角，轻轻的点头，意识到肉肉是看不见的, 这才轻声道：“嗯。” “这样啊，”肉肉望向旁边光秃秃的白杨树，神色平静，语气正常, 手却是下意识的收紧了, “明天我还要上课，就不去送你了。” “好，我知道了。”孟修直视前方，没有回头。 肉肉深吸一口气，语气轻松道：“你离开这事儿没有通知赵景亭，没关系吗？”她记得这两人如今关系还不错来着？ 在肉肉看不见的前面，孟修差点黑了脸, 语气也跟着不善起来，“我再说一遍，我跟他关系不好。”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那好吧。”肉肉无辜道。 既然孟修不理会她的好意，那她就不掺和这两人的事儿了。 两条腿晃了晃，肉肉歪了歪脑袋，语气肯定，“喂，孟修，其实你不会回帝都吧。” 肉肉明显感觉到了手下身子的僵硬，没等孟修解释，自顾自的说了起来，“那天你手上的那本书，我能看懂。” 所以，不用辩解了。 孟修眼神暗了暗，下意识捏紧了车把，“肉肉，这事儿我没法跟你解释。” “我知道。”肉肉了解的点头。 那种东西，怎么都是不可能正经得来的。除非，国外有人。 “哎，咱们俩以后还能见面吗？”肉肉在孟修的腰间轻轻点了点。 虽说语调惆怅，可孟修愣是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些没心没肺的味道。 “肉肉，你以后都不想见到我了吗？”孟修的语气里夹杂着苦涩，可脸色却很是坚定。 “当然不是了，”肉肉道，“只是忽然感慨一句罢了。” 大哥自从上大学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只是工作之前才回来一趟，可也是行色匆匆。 经此一别，再见面的时候，肉肉不知道，她要以一种怎样的心情来面对曾经的这个少年，以后的男人了。 这个只要拿起一本书在窗边，就可以诠释出岁月静好的少年，到最后还是骗了她，没有跟她说实话啊。 在肉肉一心以为他们两个两小无猜的时候，在她不知道的境况下，少年已经有了自己的秘密。 肉肉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计较什么，是痛恨孟修有事儿瞒着她，还是自己的占有欲在作祟。 忽然心里就是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肉肉，你等我七年好不好，”孟修把车子停下，转身直视肉肉的眼睛，“这七年里不要忘记我，时时挂念着我，好不好？” 肉肉猛地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无所谓的点头，“好啊。” 孟修嘴角极淡的勾了勾。 这个问题有点蠢，她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就忘记一个陪伴了自己整个童年的小伙伴呢。 背着书包行走在乡间的土路上，肉肉继续道：“给你写信你也收不到，我就不写了。” 孟修推着自行车跟在肉肉旁边，轻轻点头，“嗯。”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肉肉张了张嘴，到最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还是孟修先开了口，“肉肉，上车我带你回去吧。” “哦。”肉肉愣愣的点头。 坐在后座上，肉肉望着地里绿油油的小麦，心情却是没有好起来，“希望今天李家庄的粮食还能丰收。” “一定会的。”孟修肯定。 肉肉沉默的把头靠在孟修的背上，“我有些累了，借你的背靠一会儿。” 孟修在肉肉靠过来的时候，身子猛地就是一僵，等肉肉话说完，嘴角却是勾了起来，带着两分羞涩的点头，“嗯。” “幸亏你没有回应人家小姑娘的情书，不然你都能称上一句负心汉了。”肉肉把身子的重量全都靠在孟修身上，闭着眼睛调侃了一句。 孟修拳头猛地收紧，“哦。” 村十字路口，肉肉从孟修手上接过自行车，在孟修的疑惑不解下解释道：“今天的作业你是不用写了，回家收拾收拾东西吧。” 孟修站在那里不动，“哪儿多少东西要收拾呢。” “还是回去吧。”肉肉神色烦躁的挥了挥手，推着车子离开了。 不知为什么，她现在一点儿都不想见到他。 孟修静静的站在原地，目送肉肉走远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苦涩的笑了笑，慢吞吞的往公社去了。 十字路口的两个人，一个往东，一个朝南，渐行渐远，不曾回头。 晚上，肉肉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反而把胡老太给吵醒了。 胡老太朝肉肉身边靠了靠，关心的问，“怎么了，睡不着？” “嗯，”肉肉轻轻的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烦躁，就睡不着了。” “为了孟修的事儿？”胡老太在黑暗中问道。 “大概吧。”肉肉含含糊糊的，就连自己也说不清楚。 “也是，你们两从小一块儿长大，冷不丁的要分开了，是不适应。”胡老太理解的点头。 “是这样吗？”肉肉脸上挂满了困惑。 所以，其实她不是因为孟修有事对她隐瞒而生气，只是单纯的因为孟修要离开了而不高兴吗？ 总觉得，好像不是这样儿… 胡老太在肉肉身上轻轻的拍了拍，“你们两个从小感情就好，不舍得也是常理，在奶奶面前，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没有啊，其实我心里头还是有点高兴的。” 孟爷爷平反了，孟修也要有一个比现在更好的前程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胡老太知道肉肉嘴硬，在黑暗中摸索着摸了摸肉肉的脑袋，“你确实得为他们高兴，肉肉，你得知道啊，这样儿的日子不是他们这种人应该过的。” “文化人都有一身傲骨，即使不保家卫国，那也得顶天立地的活着，虽然在咱们家里他们没有受到委屈，可在李家庄，也没有他们的家啊。” 自曾肉肉那句“寄人篱下”之后，胡老太也想了很多，其中想的最多的就是孟康安在李家庄的日子到底是咋样儿的。 是啊，孟康安在这儿的确是不缺吃不缺穿，可他心里头是个啥想法，就连胡老太心里也是不确定的。 尤其是除了他们家之外，别人对他们又是个啥看法，胡老太其实心里也是清楚的。 “如今他们爷俩能光明正大的回城里，孟修也能名正言顺的去上学，肉肉，你得为他们高兴啊。” 肉肉沉默，其实她心里也是为他们感到高兴的。 可是，就像是奶奶说的，其实她可能真的舍不得孟修吧。 因为得知消息的一瞬间，肉肉感到的竟然不是替他们高兴，而是失落，，以及她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慌张。 她要失去一个小伙伴了！ 那一瞬间，肉肉甚至满怀恶意的想，如果孟爷爷一辈子都这儿就好了，这样孟修就能一直这样儿陪着她了。 果然，她还是自私的。 问题没有出在孟修身上，只是她心理阴暗罢了。 孟修骗她什么的只是她为自己发脾气找的一个借口，摆正想想，其实这么大的事儿瞒着她才是对的，她只不过是一个有些刁蛮黄毛丫头，这种儿关乎存亡的大事儿，就连告诉奶奶都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更何况是一个不怎么靠谱的少女呢。 肉肉努力的往胡老太身边靠了靠，声音轻轻的，低不可闻，“奶奶，那天真是我错了，我真的不应该对孟修耍脾气的。” 尤其是今天路上的时候，她对孟修的态度也算不上是友善的。 因为孟修“背叛”了她，所以肉肉的心情实在是不怎么美妙。 现在想想，其实最无辜的人就是孟修。 第57节 跟着爷爷受了这么大的罪，临走前又受到了小伙伴的冷带，孟修如今的心情会怎么样呢。 肉肉已经不想去想了。 第二天早上，从窗口望去，外边竟然飘飘洋洋的下起了小雪。 肉肉穿好衣服，紧了紧拳头。 事到临头，她果然还是想去送送孟修的。 村十字路口，孟修站在吉普车旁边静静的观望着肉肉家的大门。雪花轻轻的洒在他的肩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 开车的司机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敲了敲窗户，在吸引了孟修的注意力之后，大嗓门道，“我说小哥，上面的时间可是都有规定的，要是去的晚了，那我就得承担责任了。” 孟修抿了抿唇角，倔强的没有出声。转过身，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孟老爷子叹了口气，朝司机挥了挥手，“咱们再等会儿吧，出了事儿我负责。” 司机这才不说话了。 视线里的木门紧紧的闭着，雪花撒落在肩上，积起厚厚的一层，团一团大概正好可以团成一个小圆球了吧。 又过了一会儿，在孟修期待的目光中，木门缓缓的打开了，肉肉也终于从家里走了出来。 孟修怔怔的站在原地，脚步顿了顿，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先是慢慢的，到最后疯狂的跑了起来。 到了肉肉面前顿住，孟修脸上的笑意这会儿遮也遮不住，语气肯定道：“肉肉，你是来送我的。” “你怎么知道？”肉肉惊讶道，却也算是变相的承认了孟修的话。 孟修脸上的笑更灿烂了，这是一起从未有过的，“因为这个时候还不是上学的时间你却出来了。” 他想赌一赌，就赌肉肉会不会来送他，没有赌注和筹码，只压上了自己的一颗真心。 不过，现在他赌赢了，果然肉肉还是心软了，来送他了。 肉肉嘴角翘了翘，“昨天说的话都不作数，今天说的话才是真的，你听好了。” 在孟修的屏气凝神中，肉肉开口了。 “我不准你忘了我，以后不管你到哪里都得给我写信，我也会给你写信。” “还有就是，”肉肉红了红脸，直视孟修那双黑黝黝的眸子，“我会想你的。” 孟修呆了呆，反应过来后，点头，“我都记住了。” 肉肉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喂，再见面的时候你可得兑现自己的承若，要长得比我高才行呢。” 女孩子的发育期要比男孩子早，如今的肉肉和孟修站在一块儿，别人肯定以为肉肉才是大的那一个。 “嗯。”孟修轻轻的点头，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样子。 这才是她认识的孟修嘛，果然他还是当一个静静的美男子就好了。 “好了，就这些，我送你过去吧。”肉肉朝十字路口看了看，对孟修道。 从肉肉家门口处道村十字路口只有十几步路的距离，两人不用一分钟就走完了。 车子发动的声音响了起来，肉肉在孟修上车前，忽然上前一把抱住了孟修，贴在他耳边轻轻低语，“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不应该朝你发脾气。 对不起，在你最落魄的时候，让我遇见了最落魄的你。 你本应是天之骄子，锦衣华服；当初却是人人喊打，寄人篱下。 此一去，望你腾龙高飞，衣锦还乡。 轻轻的把人推开，肉肉红着眼眶道：“回去吧。” 回道你该待的地方去吧。 望着远去的汽车，肉肉的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在一个下着雪的季节里，肉肉送走了自己的发小，还有自己身上存在的最后一丝幼稚。 第74章 孟修不在的日子里, 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 地球没有停止转动, 所以月亮还是要落下, 太阳还是要升起。朝朝暮暮，一如往昔。 只不过身边少了一个人，肉肉多少还是感觉有些不自在。 一个人上学, 一个人听课，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写作业。遇到好笑的事情下意识的会想告诉一个人, 转过头时，却发现那人已经不在了。 说是二十一天养成一个习惯，肉肉数不清楚自己和孟修待在一起到底有多少个二十一天，可却也清清楚楚的意识到了，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 孟修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 所以说，她要适应没有孟修的日子，不亚于戒掉一个存在了十几年的习惯。 很难受，但是却可以, 她可以接受没有孟修在的日子。 肉肉百无聊赖的趴在课桌上, 懒洋洋的眯着眼睛。 忽然旁边的课桌上坐了一个人，赵景亭笑眯眯道：“老大，怎么最近没精打采的？” 难道孟修那小子对老大的影响就这么大吗，赵景亭不忿的想到，幸亏那小子如今不在了。 “哪有，”肉肉直起身子，转头道, “你找我有事儿？” “是有个事儿，”赵景亭收起脸上不正经的笑，脸色严肃起来，“老大，我大概也得退学了。” “什么？”肉肉惊呼出声，“为什么啊？” 赵景亭自嘲的笑了笑，“上了初中之后我明显已经跟不上课了，又考不上高中，上了也是白上。既然这样儿，那我还不如早点回家种地去呢，也好给家里增加点工分，多换点粮食。” “我可以帮你补习功课啊，”肉肉有些急了，“你要是有什么不会的就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赵景亭摇了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的水平心里清楚，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学不好的。” 其实他心里未尝没有拼一把的念头，可是正如别人说的，就算是考上了高中又能怎么样儿呢，还不是一样上不了大学。 考上初中就已经有一些幸运的成分了，可是这几天听课，尤其是英语课，他明显就跟不上老师的节奏。 上学是要花钱的，他们家的境况根本就不允许他无所事事，与其这三年在学校里鬼混，还不如回家种地给家里减少点负担呢。 赵景亭想到这里，苦笑一声道：“老大，我家跟你家情况不一样儿的，你不用再劝我了。” 他们家也只是勉强糊口罢了，不像肉肉家，即使肉肉学的不好，他们也有能力和决心供用肉肉，更不用提肉肉学习一直都很好了。 肉肉到了嘴边的话，因为赵景亭的这声苦笑，咽下了。 是啊，赵景亭家的情况她是知道的，供应一个前途渺茫的学生，不是谁都有这个勇气的。 肉肉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那你什么时候退学？” “这个学期还得上，”赵景亭笑了笑，“毕竟已经交上学费了嘛，再加上如今地里也没有活儿干，所以这个学期我还得在学校混下去。” “我说，如果等咱们上高中的时候，大学会恢复招生，你还愿意拼一把吗？”肉肉眼神闪烁，问道。 “谁知道呢，”赵景亭狠狠的抹了一把脸，“以后的事儿谁又能说得清呢。” “哦。”肉肉低下头，不出声了。 “那我先回去了。”赵景亭起身走了。 肉肉继续趴回桌子上，她觉得自己想了很多，可到最后什么都没有记住，最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一块儿。 来年春天，果然如赵景亭说的那样儿，他没有再回到这个学校，回家种地去了。 调位的时候肉肉终于有了一位同桌，可她去没有了满心的欢喜。 明明以前还抱怨过孟修总是霸占她同桌的位置，可如今人不在了，倒是有些想念以前孟修坐在她旁边是的日子了，可能是因为现在的这个同桌太吵了？ 肉肉摇了摇头，晃掉了这个念头。 她才不要再去想孟修了呢，明明嘱咐过他要给她写信的，可是到现在她一封信都没收到，虽然她早有预料，但心里还是有点失望。 “唉，你听说了吗，镇中心的那个地方已经画好了地皮，正要建高中呢。”肉肉正百无聊赖的托腮神游，就听自己的同桌跟旁边的一个同学甲如此说道，情不自禁的竖起了耳朵。 “我还去看过呢，那里砖头沙子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就差选个好日子开工了。”同学甲回道。 “是吗，那什么时候开工啊？”同桌很有兴趣的样子。 “谁知道呢，”同学甲神秘兮兮的小声道，“听说要盖五层高的楼房呢，不过还没有招工，应该也是选咱们镇上的人来干活吧。”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剩下的话肉肉就没有再听了，如今她的思绪全都停留在镇上要修高中上。 也就是说，以后她上高中的时候就不用去城里了，对吧？ 回到家，肉肉兴致勃勃的跟李爱国谈起这事儿，得到了李爱国肯定的回答，“今天高中就要建好了，到时候肉肉就可以在里头上学了。” “那干建筑一天多少钱啊？”肉肉对这个也很感兴趣，要知道她前世的专业跟这个也是有点关系的。 “一天一毛，中午还管一顿饭，”提起这个，李爱国显得很是高兴，“大工小工都要，正好我会大工，也去试试。”这要是忙活一个月的话，就能有三块多钱呢。 “才一毛钱啊。”肉肉有些失望。 一毛钱连一斤小麦都买不到呢，没想到这个时候的人工竟然如此廉价。 搁了后世，可能最昂贵的就是人工了，就连砌砖的那些熟练的工人，一天都能挣三百多呢，拿在现在，大概也是三块钱左右的购买力度。 原本还有些跃跃欲试的心彻底熄灭了，肉肉放弃了跟着老爸打工挣钱的想法，觉得自己还是好好的上学读书好了。 对自己未来的打算，肉肉到现在还没有确定下来，以前下意识的会把钱看得很重，毕竟那时候穷惯了。 可是如今对钱的概念倒是有些模糊了，生活在不愁吃穿的李家庄，肉肉从来都没有为钱的事儿担心过，顶多也就是出出主意罢了。 顺其自然，就这样儿吧。 肉肉无奈的叹了口气，回房睡觉去了。反正她如今也算是随遇而安了，胸无大志就胸无大志好了，本来她就没有什么大的志向嘛，只不过是想跟家人好好生活罢了。 肉肉看不上干建筑的这点钱，不代表别人也看不上。 不提李爱国是多么的兴致高昂，就是学校的同学对这事儿也是热火朝天的。 听说镇上夏建国家里每天都有人上门拜访，就连几十年没见过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冒出来了，一个个打起了感情牌，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把家里的男人安排进工地。 肉肉就坐在椅子上，不出门就能知道队长家里是个什么情况，班里的同学一个个的都要化身福尔摩斯了，每天都在谈论谁会脱颖而出拔得头筹，成为第一个被队长认可的建筑工人。 肉肉翻了个白眼，好吧，这几天对这事儿她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好容易熬到回家，就听胡老太突然石破天惊来了一句，“今天有人来家里通知，说是让咱们去城里的银行领钱，还有侨汇券。” 第58节 “嗯？”肉肉瞪大了眼睛。她没记得家里好有人在国外打工什么的啊？ 胡老太却是突然流了泪，对李爱国道：“应该是老五，你五叔汇来的。” 李爱国脖子僵硬的点头，“错不了。”从国外汇过来的钱，除了五叔还能有谁呢。 “你五叔还活着，还活着就好啊。”胡老太哽咽道。 肉肉上前拍了拍奶奶的后背，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她才好。 因为，肉肉觉得，奶奶哭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高兴的吧，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喜极而泣了。 晚上胡老太一直翻来覆去的没有睡，到最后见肉肉也没睡着，索性跟肉肉聊了起来。 说是聊聊，其实只是胡老太单方面的跟肉肉讲五爷爷李立信的故事罢了。 从小时候欺负她，到长大了瞒着她偷偷参军，胡老太滔滔不绝的讲了很多关于五爷爷的事情，手舞足蹈的，神情很激动，言语间也流露出几分想念。 肉肉在黑暗中静静的听着，忽然觉得，如今的生活就是她一直所追求的。 有个爱唠叨的老妈和一个怕老娘的老爸，还有一个强势有主意的奶奶，包括大哥二哥，他们都是她的亲人。 就想奶奶牵挂着五爷爷一样，他们将来也会牵挂着她，为她担心，为她流泪，还会为她高兴。 所谓亲人，就是会在听到对方平安之后，心里有的只剩下高兴了吧。 黑暗中，胡老太脸上一直挂着笑，声音渐渐低下了起来。 肉肉听着胡老太沉稳的呼吸声，心里一片宁静。 亲人啊，多么美妙的词汇啊，真是像罂粟般令人着迷的东西呢。 血缘还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肉肉长大了，华丽大变身，有提示哦，你们可以猜一猜 第75章 七八十年代的香江, 繁荣而又黑暗。 黑帮和条子就差一张皮, 只要有钱, 连总督的脑袋都可以买下来。 李洪雪坐在一间咖啡厅里, 听着舒缓的钢琴声, 抿了一口热气腾腾的咖啡, 舒服的眯了眯眼睛。 这才是享受生活啊，公司里的那群大老爷们一个个皮糙肉厚的，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做享受。 赵景亭喝了一口咖啡，皱着眉头努力咽了下去，“老大, 你怎么喜欢来这种地方啊？” 还喜欢喝这种苦药似的东西, 有这钱，还不如买上两斤上好的茶叶回家慢慢泡着喝呢。 李洪雪翻了个白眼, “闭嘴, 要是不愿意待在这儿，就自己滚回去。” 她好不容易出来躲躲清闲, 可不是来听赵景亭抱怨的。要不是她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为了不暴露行踪, 她才懒得把他也给捎上呢。 赵景亭一缩脖子, 想起什么, 神秘兮兮的朝四周看了看, 转头对李洪雪小声道：“老大，最近你家里人还逼着你相亲不？”眼睛里面亮晶晶的，满是好奇。 李洪雪放下手上的咖啡, 皮笑肉不笑道：“我的表哥啊，你可是跟我一样的年纪，你都没有女朋友结婚，身为小辈，我哪儿能赶在你前头去。” 赵景亭讪讪的笑了笑，“我是男人嘛，当然是先忙着自己的事业了。俗话说的好，先立业后成家，我如今连事业都没怎么发展起来，哪有那闲工夫去找媳妇啊。”说到这里一顿，瞧了瞧对面女人的脸色，又接着道，“再说了，我今年满打满算的才25周岁呢，不急。” 李洪雪没有揭穿赵景亭话语里“先立业后成家”顺序不对，倒是针对赵景亭的后一句做出了答复，“那我今年满打满算也才24，就更不着急了。” 拿在后世，这个年纪也就是才刚刚参加工作，她才不着急呢。 赵景亭大男子主义爆棚，“我是男人，老大你是男人吗？” 话一说出嘴，赵景亭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瞧见对面李洪雪似笑非笑的神色，这奉承的话不要钱似得往外蹦，“瞧我这话说的，老大可跟外边那些女人不一样，您可是女强人，已经不能以常理来论之了。” “噢，你的意思是我连性别都没有了是吧。”李洪雪面无表情道。 “我绝没这个意思。”赵景亭举起手保证道。 他觉得自己有点背，今天怎么老是说错话啊。顶着李洪雪冷飕飕的小眼神，赵景亭再也坐不住了，连忙起身道，“既然老大找我没啥事儿，那我就去忙了。” 李洪雪无所谓道：“只要不暴露我的位置，你随意。” 赵景亭连忙腿脚生风的走了。 李洪雪又坐着细细的品了一会儿，这才结了账，不紧不慢的拦了出租车回家去了。 在司机羡慕嫉妒的眼神中下了车，李洪雪刚走进山腰间的别墅，就见自家五爷爷李立信瞪着一双虎目，身姿挺拔的坐在沙发上，不怒自威道：“刚才上哪儿了？” 李洪雪眼珠一转，小跑上前抱着老人的胳膊就是一阵儿撒娇，“爷爷，这几天我可是忙坏了，趁着有空就想出去逛逛嘛。” 老人家最是禁不住李洪雪这一招，脸上不禁就挂上了笑，待意识到自己又被这小祖宗糊弄了，脸上又是一板，不过倒是显的硬生生的，“我给你安排的相亲宴，你怎么没去？” 心里想的却是，要是这小祖宗不给他个合理的解释，他拿什么去打发大嫂递过来的消息呢？ “那个啊，”李洪雪抱着老人的胳膊坐下，一脸真诚道，“那天正好有笔大生意要谈，正好没时间。” 李立信抽了抽嘴角，勉强点头，算是接受了李洪雪的解释。 又语重心长道：“肉肉啊，爷爷知道你不想相亲，可是你如今的年纪也不小了，即使不急着结婚，也得找个男朋友拍拖了。” 李洪雪笑眯眯的点头。连小名儿都叫出来了，可见老人家是真急了，还是先答应他吧。 李立信再接再厉道：“大嫂又来信儿了，一直惦记着你结婚这事儿呢。”虽然其实他对自己这孙女这么大了还没有拍拖不在意，可是大嫂明显急了，他不得不顾及大嫂的意见啊。 “这样儿啊。”李洪雪若有所思的点头。 奶奶着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在李家庄，如今她这个年纪很少有还没有结婚的女孩子，再加上大哥二哥又是那副德行，奶奶担心也就说得过去了。 “您就回话说，长幼有序，等大哥二哥结婚了我再结婚。” 她敢肯定，这锅一定是二哥推过来的，一把年纪了还让自己的妹妹背黑锅，羞不羞啊。 李立信皱眉，“这样说不太好吧。”还不得把大嫂给气死啊。 “您放心吧，”李洪雪一脸自信，“奶奶听到这话儿就没空儿来找我麻烦了。” 嘿嘿，肯定就忙着催大哥二哥结婚去了。 “那好吧。”李立信虽然知道李洪雪这招是为了祸水东引，可是瞥见孩子脸上高兴的笑，还是没有反驳。 就像是肉肉说的，自己大哥二哥还没结婚呢，她不着急。 把爷爷给劝服了，李洪雪回道房间，猛地往床上一扑。大床晃动两下，又恢复了平静。 肉肉忍不住想，来到香江之后的日子，可真是精彩啊。 恢复高考那一年她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帝都大学录取，可是到最后却是没上成，因为五爷爷突然回国了。 也不知道他是打通了哪里的关系，竟然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了肉肉的面前，点名让肉肉成为他的继承人。 等把胡老太接来帝都，证明了这人确实是自己的五爷爷之后，肉肉不得不承认，五爷爷神通广大啊。 在之后就是在奶奶的依依不舍之下来到香江了。 肉肉想到刚到香江的时候她还好奇的问过爷爷，为什么要选她作为他的继承人，按照农村的那些习惯，不是选二哥要更好一些嘛。 “因为你比你二哥更有能力，更能在香江这地方好好活下去。” 这就是当时老爷子的原话，而这之后的经历也证实了他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老爷子原本是民党的干部，甚至已经到了将军的级别，可是在来到宝岛之后，也跟着那群民党的干部一样，顺大流的下海经商了。 老爷子凭借着自己的身份和才干，在宝岛和香江两地经营房地产和娱乐公司，倒是有模有样的，到最后也终于跻身上流社会的宴会了。 不过因为某些原因，老爷子到现在身边也没个人，更不用提孩子了。于是在华国局势终于缓和些的时候，悄悄的把他早就看重的继承人--李洪雪，给接过来了。 在老爷子看来，李洪雪有胆量有学识，比她两个哥哥要强很多，更何况她又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帝都大学录取，老爷子心里就更满意了。 虽说小姑娘刚到香江的时候还有些拘谨，可是如今已经是优雅迷人的名门淑媛了。 刚到香江的时候，肉肉对这个地方很是好奇，可是经历了好几次莫名其妙的暗杀之后，肉肉悟了，悟了当初老爷子那话是个啥意思了。 肉肉觉得，当初老爷子绝对是看重她的大力属性了。要不然怎么那么斩钉截铁的认为她一定能在香江好好活下去呢，合着觉得她是只打不死的小强！ 要经营老爷子留下的产业不难，难的是在这牛鬼蛇神混杂的地方好好活下去，恣意的活好了，这才难。 就连老爷子当初的身份都差点出事儿，可见香江这个年代的混乱。 好在肉肉不太在乎这个，这几年得罪她的人坟头上的草都半人高了。再加上老爷子又是真心宠着她，把她当亲孙女看的，肉肉活的倒是很自在。 赵景亭是肉肉意外碰到的，她倒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有这个大的胆子，竟然偷渡道香江闯荡来了。 虽说混的实在不咋地，但是还能挣碗饭吃，也算是很了不得了吧，于是肉肉就顺手把他也给收下了。 在老爷子的安排下，当初肉肉是在香江上的大学，学的也是金融管理，跟上辈子的专业八竿子打不着，倒也让肉肉好一顿忙活。 如今她能这个游刃有余的掌管公司，也是多亏了当初在大学里学到的那些知识。 不过… 现在她的日子过得实在是不错，可是如果没有奶奶催婚就更好了。 大哥二哥都三十多的年纪了，一个顾着当官啥都不理会，一个忙着挣钱更是没时间谈对象，可是苦了她，奶奶就怕她也有样学样，每年都得让爷爷给她介绍几个对象，生怕她嫁不出去似的。 李洪雪无声叹了口气，抱着被子在床上翻了个滚。 这该死的年代，二十四不结婚竟然就成了“老女人”了，这让后世那些二十四都还没谈过恋爱的人情何以堪啊。 啊，还不对，农村论的是虚岁。也就是说，奶奶这会而肯定是一心认为她已经二十六了。 二十六都还没结婚，奶奶能不着急才怪！ 李洪雪觉得，她如今貌美如花人人夸，还不想结婚，还想过几年单身生活呢。 不过，如果下次爷爷要是在给她介绍对象，若果对方长得符合她心意的话，那她就… 试试？ 第76章 刚到香江的时候, 李洪雪面对一口粤语的当地人只能大眼瞪小眼, 对购物天堂的期许值简直都要跌到低谷了。 虽说她对英语也算是精通, 可是那也得对方能听得懂英语才行啊。毕竟虽说英语作为香江的外交语言, 但是当地的导购和服务生倒是少有精通的, 上街购物只能用尴尬来形容了。 因为, 她实在是听不懂，只能靠猜得。 第59节 好在上大学之后这种状况就完全消失了，大学内完全以英语教学，凭借着前世还没忘记的英语，她终于能够和老师同学正常交流了。 然后久而久之, 耳濡目染, 目前她不但能听得懂粤语，甚至还会说了。 在计划书上签字, 李洪雪抬头严肃的看向赵景亭, “派人保护好这次的女主角，别被人给祸害了。”这里的黑帮为了洗钱, 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她可得看紧了, 免得她好不容易捧出来的角儿莫名其妙的就去拍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了。 “没问题。”说到这个, 赵景亭倒是正经了不少。 在这地方混了这么多年, 什么牛鬼蛇神都见识过了, 赵景亭对李洪雪说的事儿门儿清。 “那我就先出去了。”赵景亭一点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叮铃铃”的电话声想起，李洪雪接起电话, 听着电话里人的声音，眉头微皱，略一思索，还是点头同意了。 放下电话，李洪雪盯着自己的办公桌，若有所思。 她觉得爷爷说的也对，无论如何，将来她都是要结婚的，那还不如趁着自己年轻的时候找个合眼的。 奶奶年纪也不小了，成天为她的事儿担心，确实是她的不是。 就算不为了奶奶，为了将来自己的生活，她也确实得找个男朋友了。 中午下班，李洪雪开着车来到电话里爷爷交代的地方，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走道包间门前，深吸一口气，打开门，朝里面看去。 男人侧坐在桌旁，倒是看不出有多高。可只一个侧脸就如清风朗月，皮肤竟如女子般细腻白皙，通身一股说不出的文雅气质。 似是因为李洪雪的进入打扰了男人，男人起身，朝这边看了过来。 只这一眼，李洪雪捂住胸口，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一下又一下，诉说着主人惊艳的心情。 横飞入鬓的长眉微挑，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熠熠生辉，鼻梁高挺，殷红的薄唇微抿，长身玉立，男人简直就是活生生从古代仕图中走出来的、风华绝代的世家公子，通身竟是一段不同于方才的洒脱和沉稳。 这颜值，高的有点离谱了啊！这是犯规！ 李洪雪有些呆呆的盯着男人殷红的薄唇，就见那薄唇开开合合，男人性感迷人的嗓音随之溢出，“李洪雪，你有没有想我啊。” 尾音微颤，活似一个小勾子，勾的李洪雪心里痒痒的，竟然都没有听清男人到底说了什么。 李洪雪抿唇，低头理了理耳边的短发，红着脸道：“初次见面，我是李洪雪，还请多多指教。”好吧，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说了些什么的。 只觉得，竟然惊扰了这样的美人，还真是罪过呢，心里只想疯狂的打电话，就连来这里的目的都忘记了。 男人听了李洪雪的话，不见高兴，反而不悦的皱了皱眉，见对面的女人低着头一副害羞的不得了的样子，心情稍微恢复些，语气缓和道：“你还是先进来吧。” 李洪雪这才惊觉，自己竟然一直站在包间的门口处没有进去。回头瞅了一眼身边服务生的脸色，李洪雪脸色一僵，自己这是被笑话了？ 那美男子的反应呢？ 没顾再去看男人的脸色，李洪雪端着一副名门淑媛的架子，目不斜视步履款款的走到男人拉开的椅子前坐下，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吧，毕竟她将来会是美男子的夫人呢，得给两个人初次见面留下个好印象。 好吧，到了这会儿，李洪雪倒是想起此次的目的来了，心里简直都想抱着爷爷亲上几口啦。 不愧是爷爷，这次找的人颜值颇和她心意，难道是注意到其实她是颜狗啦。 哎呦，这多不好意思啊。 嘿嘿，为了爷爷的好意，那她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吧。 等美男子入座，服务员上前恭敬的把菜单放在两人身前，问道：“先生女士，请问你们要点点什么？” 美男子开口，“女士优先，你先说。” 李洪雪眼睛一亮，美男子竟然这么有绅士风度，更和她心意了。面上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您点就好了，我随意。” 反正她还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其实她对饭菜的要求不大，能吃、量够就行。 美男子从善如流的点了一大桌子菜，李洪雪更高兴了，这人难道是知道她饭量大，所以才点这么多嘛。 哎呦，这也太体贴了。 服务生退下，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李洪雪喝了一口沏好的茶水，心里暗想，这人不但长得像古代的贵公子，就连品味也颇为相似。 在香江这个崇尚红酒牛排的地方，这人竟然把相亲的地点定在粤菜馆，也算是标新立异了。 不过，她喜欢就是了。 男人视线紧紧的盯着李洪雪，神色却是有些不善，“你真的，不记得我了？”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哎？”李洪雪眼睛瞪大，飞快的转起了脑筋。 美男子这意思是她应该认识他？ 赶紧又细细的打量了美男子一番。 确实感觉有点熟悉。可是像美男子这样的人，没道理她会忘啊。毕竟能长成他这样儿的人可是不多见，哪怕是惊鸿一瞥也该留下深刻印象才对啊。 在对面美男子越来越黑的脸色下，李洪雪小声道：“对不起哦，最近我很忙，有些事记不清楚了。”先糊弄过去再说吧。 “你来的时候难道家里人都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吗？”从刚才起他就奇怪了，李洪雪竟然一次都没有叫他的名字。 按理来说，凭着他们俩个小时候的情分，李洪雪也不该如此生疏才对啊。 “难道您不是布鲁斯先生？！”李洪雪皱眉。 紧着着握拳。不行，就算是她来错了地方也不能就这么出去了，她还不知道美男子的名字和手机号呢。 美男子可是她孩子的父亲呢，不能就这么简单的放跑喽！ 男子彻底无奈了，扶了扶额，“我就是布鲁斯。” 这么多年了，性子还真是一点没变，还真是… “额。” 李洪雪赶紧把脑海中关小黑屋的设想给一脚踩灭。 既然她没有认错人，那事情可就好办多了。听爷爷说，这次的相亲宴还是美男子家里主动提出来的呢，难道是美男子知道了她的美名所以主动来求娶的？ 哎呦，这么一想，她心里简直都要乐死了好嘛！ 李洪雪矜持的自我介绍，“我的英文名字叫‘rose'。” 肉丝？！ 男人差点被茶水呛到，赶紧放下了手上的茶杯，捂着嘴咳嗽两声，缓缓劲儿。 额，他知道女孩的小名是叫肉肉，可也不至于连英文名儿都带着个肉吧，难道是小时候被肉给刺激到了。 想到那时候野猪被抓，女孩确实有好几天闷闷不乐没有精神，男人觉得他可能是猜对了。 “这名字很好听，很适合你。”男人昧着良心夸赞。 李洪雪脸上一副高兴的样子道：“是嘛，我也觉得挺适合我的。”才怪。 其实她有点羞于启齿自己的英文名儿，毕竟这名儿跟某爱情片的女主角一样不说，发音也实在是太接近中文里的“肉丝”。 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小时候的小名儿，没想到到了香江的之后老爷子竟然给她起了这么个英文名儿，当时正好又是在一个宴会上，她不好反驳老爷子的意见，于是她的英文名儿就这么彻底定下了，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毕竟已经传扬出去的名字可不是那么好改的，在香江这地儿，上流社会重视英文名甚至重于中文名，毕竟目前这里还不是华国的地盘，被e国人给管着呢。 即使她心里再怎么不情愿，可在别人眼里这确实是一个好名字，玫瑰在e国人的心里也确实是一种代表爱情的浪漫娇艳之花，没有人会拿这名字的发音而嘲笑她。 可是在美男子面前，李洪雪也不知怎么的，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其实他知道这名字的引申义。 这种莫名的羞耻感是肿么回事儿？！ 借由茶杯挡住自己的脸，李洪雪朝对面的男人瞥去一眼，放下茶杯后，这才道：“其实你可以直接叫我的中文名字，如果实在不愿意，叫我miss李就好了。” 当然能叫她小雪啊之类的，她也不会嫌弃，谁让她看上他了呢！ 美男子这么和她心意，她可得把握好了。 男人神色莫名的又重复了一遍：“你真不记得我了？” 李洪雪挑了挑眉，理直气壮道，“就算是忘了你，我们还是可以重新认识的嘛。” 这次她一定不会忘的！她保证！ 男人黑漆漆的眸子涌动，却是勾起唇角笑了，温文尔雅、灿若春华，可说出来的话着实让李洪雪瞪大了眼睛，“我的中文名字，孟修！” “好久不见啊，肉肉。” 孟修眯了眯眼睛，亲爱的肉肉，你还真是好狠的心啊。 “不可能！” 第77章 “不可能！” 李洪雪脱口而出这三个字之后, 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美男子。 而男子则是神色平静的任由她打量。 都说是女大十八变, 越变越好看, 可她没听说过男大还会变啊。尤其是对面这人如果真是孟修的话, 那可不仅仅是十八变那么简单了, 简直都跟孙猴子的七十二变有的一比了。 要知道孟修小时候长的是挺好的, 但是绝没有面前的这个美男子来的风雅迷人啊。 “就是我小时候跟我一块儿上学的那个？”李洪雪还是忍不住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孟修点头，神色莫测，“就是我。” “嘿嘿，”李洪雪掩饰性的拿起茶杯，就听到对面的美男子脸色怪异的提醒了一句, “杯子里已经没有水了。” 李洪雪神色平静的把杯子放下, 心里却是一串大写的尴尬。 孟修起身，提起茶壶给李洪雪的杯子满上, 黑漆漆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语调温柔道：“水还有点热，慢点喝。” “谢谢。”李洪雪憋了半天, 只憋出了这几个字。 好在服务生的到来倒是缓解了她的尴尬，李洪雪打量着对面男人温文尔雅的动作, 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如此极品, 竟然是小时候的发小, 倒是让她平生出几分吃窝边草的赶脚。 而且他们两个小时候在一起混了这么多年, 还真是熟的不能更熟了，这货几乎知晓了她小时候所有的蠢事，更有当年被扒衣服之仇, 她简直都想要毁尸灭迹了。 “孟修”两个字就像是一个开关，让李洪雪小时候关于他的记忆全都蠢蠢欲动的复苏了。 可是，他长得真是极品啊，如果放过了，还不知道下一个得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呢，那她到底要不要努力一把呢。 第60节 孟修把一盘红烧肉转到李洪雪面前，柔声道：“你饿了吧，有什么事儿吃完饭再说。” 李洪雪嘴角抽搐的盯着眼前的这份红烧肉，要不是怕有毁自己的形象，她简直想抓住对面人的衣领在他耳边大声喊上两句，我是喜欢吃肉没错，可你也不用一再的提醒她这位淑女吧，有相亲的时候给一位淑女吃红烧肉的嘛，人干事儿！？ 心里疯狂的咆哮，李洪雪面儿上还得做出一副高兴的样子，笑眯眯道：“谢谢。” 除了这个，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对面的人慢斯条理的吃饭，简直就像是受过贵族教育似得，筷子碰撞碗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整个过程完全遵守了食不言的优良传统。 受对面人的影响，李洪雪愣是没好意思发出一点声音，说出一句话，心里却又吐槽了一句，也没见他以前这样儿啊。 啊？！不对，好像以前在饭桌上他也是从来都不说话的？ 记不清了，李洪雪摇了摇头，吃掉饭桌上的最后一口菜，满意的点头。 不错，点的菜的分量刚刚好。 趁着对方喝茶的功夫，李洪雪又抬头打量了对方一眼。 简单的白衬衫和西装裤，穿在他身上竟是恰到好处，不愧是她看中的人呢。 “你找我有事儿？”好吧，她没好意思直接把相亲说出来，毕竟他们两个也算是发小了，万一人家看不上她，那以后再见面可就尴尬了。 虽然，她一定会让他同意的。至于说用什么手段，嘿嘿，保密！ 孟修放下手里的茶杯，神色平静，“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只是恰好路过香江，找你聊聊罢了。” 哎？！ 李洪雪的眼睛不受控制的瞪大。爷爷不是说这是一场相亲宴嘛，怎么忽然就变成联谊会了，这套路不对吧。 “可我收到的消息是相亲啊，来这里吃饭就代表我接受了。”李洪雪坚决不允许美男子跑了，明晃晃的暗示。 吃窝边草就窝边草了，如果窝边草的质量实在是好，肥美又鲜嫩，吃了又何妨。至于说会有什么后果，那吃了之后再说。 “那应该是你听错了吧，”孟修笑了笑，“我并没有给你爷爷这样的通知。” “这样儿啊，”李洪雪若有所思的点头，“那好吧，我就直接说了，我看上你了，你就做我男朋友吧。” “要是处的好了，咱们就订婚，没有问题的话，再结婚。” 李洪雪眼神明亮的看向对面的人，将了对方一军，“我没有认出你确实是我的不是，可你走了之后从来都没有给我写过信，联系也联系不上，可就是你的错了。” 没错，对方离开之后可是一封信都没有寄来过，照片什么的更是连影儿都没有。如今他的长相又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她要是认出来才是有鬼了呢。 总之，她可是一点儿都不理亏。 李洪雪双手抱胸，翘着腿，似笑非笑的盯着孟修，想要看看对方对她这话到底是个什么反应。 孟修唇角抿了抿，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身子前倾道：“我以为你已经猜到了，当时我是没有办法给你寄信的。” “是啊，你去了a国嘛。”李洪雪撇了撇嘴。 她又不是傻，怎么会猜不出来呢。 “我姑姑就在a国，”孟修解释道，“当时的条件你也明白，信件什么的从那里寄不过去。” “那从a国到香江也不行吗，”李洪雪冷笑，“不要为你的过错找借口。” 当初她为了这事儿还伤心过一阵子，可如今，心里有的也只是平静罢了。 “我没有找借口，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孟修原先沉稳的气场明显有些虚浮。 李洪雪低下了眸子，“废话少说，你就告诉我，愿不愿意当我男朋友就是了，本小姐看中你的脸了。” 孟修的声音有些无奈，“你就不问问我过得好不好吗。” 李洪雪瞅了瞅对方的衣服，“穷人也穿不起你这一身啊。”全都是高定货，她的眼还不瞎，连这个都认不出来。 “看来你对我的怨气还挺大的。”孟修明显的高兴起来。 李洪雪神色莫名道，“你难道还有什么特殊癖好？”有受虐倾向？ 给他好脸不高兴，如今不给他好脸色了倒是高兴起来。 孟修脸上的笑意一僵，嘴角抽了抽，斩钉截铁道，“没有。”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不着调呢。 “那就好。”李洪雪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孟修勉强勾起嘴角道，“你是什么时候来到香江的？” “上大学那一年，如今也有七八年了吧。”不是调查过她了嘛，连这个都不知道？ 李洪雪满脸的疑惑，孟修赶紧解释，“我也是刚得到消息，匆忙赶过来的，还没有仔细看过你的资料。” 要知道要调查一个跟a国关系一般的国家的公民，即使是他，也是很费力气的。 肉肉家里又对她去了哪里这事儿守口如瓶，他也只好大海捞针一样的挨个儿地方找了。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还是被他给找到了。 “难道这几年你一直都在找我？”李洪雪皱眉。 不应该啊，她来香江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应该很容易查到才对啊。 “不管你信不信，我找了你很久。”孟修神色认真道。 李洪雪点头，“我信。” 不过，回去得把这事儿向爷爷问问才好呢。 “好了，闲话少聊，我再问你一遍，你要不要当我的男朋友。”她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一个优质资源，认真想了想，即使有些麻烦，但她还想试试。 “我今年已经二十四周岁了，即使是在香江这里，大多数女孩子也已经结婚了，所以我跟你拍拖也是认真的。” 孟修点头，“我知道你是认真的。” 不过有些可悲的是，她目前也只是看中他的脸而已。 孟修把手放回膝盖上，捏紧，神色平静道：“我不想当你的男朋友。” 我想当你的男人！ 这句话，孟修没有说出口，只是坐在原地静等李洪雪的反应。 “这样儿啊，”李洪雪神色很是平静的点头，看了看手表道，“饭也吃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拿起包包挎好，李洪雪对还坐在原地的男人点头，“多谢款待。”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竟然就这么走了… 孟修呆楞在原地，一时间竟没了反应。 不对啊，按照以往肉肉的反应，只要她看上的东西，一定会竭尽全力拿到手的，怎么这会儿却是不按常理出牌呢。 难道她其实没有看中他，只是逗他玩的？ 可是进门时她眼睛里的惊艳可骗不了他，她确实对他有意啊，虽然只是相貌… 他只是想要肉肉更了解他之后才交往啊，而不仅仅只是看中他的相貌，难道什么地方出错了？ 好吧，他承认，他心里还有一点小期待，期待肉肉能够主动追求他什么的。 不过现在好像全都泡汤了？ 孟修僵硬着身子去结账，心里却是狠狠地把自家姑姑给骂了一顿，都是她出的烂主意，说是太容易就和女生交往女生就会不珍惜，现在可好，肉肉生气了，他可怎么办才好啊。 “这位先生，刚刚那位小姐已经结过账了。”柜台小姐微微鞠躬，十分有礼貌的说道。 孟修眼睛一亮，抽出一张钞票放在柜台上，“这是给刚刚那个服务生的小费。” 果然，肉肉还是肉肉啊… 第78章 李洪雪回到办公室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电话, 给赵景亭打了过去。 电话嘟嘟响了两声, 在李洪雪有些不耐烦的皱眉时, 终于传来了赵景亭的声音。 “老大, 有事儿？” 李洪雪的语气有些冲,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 赵景亭赶紧正襟危坐, 肃容道，“有事儿您吩咐。”肯定是出事儿了，不然老大不至于是这个语气。 李洪雪也意识到自己目前的情绪有些不对了，赶紧深吸一口气，勉强勾起唇角道：“给我去查一个人, 资料越详细越好。” “是谁？”竟然让老大如此费心。 “孟修, ”李洪雪声音温和下来，“可能有点麻烦, 你尽力就是了。” “孟修？！”赵景亭的声音猛地拔高, “就是小时候的那个？！” “没错，”李洪雪歪了歪头, “今天我和他吃了一顿饭，看上他了。”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老大, 您的意思是？”赵景亭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就是你想的那样, 给我严密监视他在香江的一举一动。”李洪雪的话不容拒绝。 “交给我。”赵景亭捏紧了拳头, 最终还是把这事儿给包揽下来。 “当然了，还是工作为重。” “明白。” 挂掉电话，李洪雪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拒绝了也没关系, 她再找机会就是了，反正他怎样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小时候如此，长大了也不会变。 电话另一端，赵景亭却是忍不住苦了脸。 老大看上了孟修，也就是说，孟修搞不好就是未来的老板娘了。 就凭着初中时候他威胁孟修离开老大的那件事儿，他就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以后的日子怕是没有现在这么潇洒了。 不过他也没胆子在老大的事儿上偷奸耍滑，哎，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洪雪晚上回到家的时候，老爷子正在前面的花园里修剪花草，听到李洪雪的脚步声，头也不抬道：“回来啦。” “嗯。”李洪雪轻轻的点头。 老爷子放下手上的剪刀，笑眯眯道，“怎么样儿，今天相亲的人看中了不？” 第63节 就是老大出马，他心里才更不放心啊。赵景亭默默的咽下了这句话，挺直身子道，“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李洪雪朝身后瞥了一眼，“我这就要送孟修回去了。” 孟修意味不明的看了赵景亭一眼，语气倒是很客气，“多谢招待。” “不客气。”赵景亭能说的也只有这一句了。 坐在改装版悍马的副驾驶上，孟修突如其来的问了一句，“你刚来香江的日子如何？” 李洪雪目不斜视，“就那样儿呗，反正比你好多了。” 孟修捏紧了拳头，声音低沉，“对不起，当初不是故意不给你写信的。” 李洪雪无所谓的笑，“心里还想着那事儿呢，放心好了，其实你离开的时候我就知道以后怕是见不着了。当初你可是拿着英文经济书当娱乐的人呢。” 孟修抿了抿唇，“这些你早就知道了。” “嗯。”不要小看她的英文水平啊。 之后的路上，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有些沉默。 到了酒店门口，李洪雪直接下车，斜靠在车上。等孟修过来了，这才对他挥了挥手，脸上挂着灿烂的笑道，“过两天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开门、上车，加油门，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李洪雪从后视镜处看见男人的身影，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孟修的性子本质上还是没有改变啊。 她记得，他好像其实最喜欢的就是她讨好他了。果然连相亲都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回到家，客厅的灯还亮着，老爷子挺直了身子坐在沙发上，周身一股肃杀的气氛。 见到李洪雪回来了，这才下意识的缓了口气，用轻松的语气道，“回来啦。” 李洪雪上前抱了抱老爷子有些僵硬的身体，用撒娇的语气道，“嗯，我回来了。” 接着掺起了老爷子的胳膊，笑眯眯道，“您老人家可得多注意休息，以后可不准熬夜了。” 老爷子拍了拍李洪雪的手，“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李洪雪笑着摇了摇头，直到把老爷子送到他的房间，脸上的笑这才彻底的消失。 每次她晚上有事要解决，回来后总能在客厅里看到爷爷等候的身影。 她没有彻底的沉沦在纸醉金迷的世界里，不得不说，跟老爷子有很大的关系。 一夜暴富，不是谁都能抵抗的了这种诱惑的。 从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到一个出入上流社会的名门淑女之间的距离，对她来说，只不过是隔着一层浅浅的海湾而已。 如今的日子，虽说这其中也有自己努力的缘故，可是绝大部分原因其实还是来自老爷子的庇护。 权势还真是个好东西呢。 李洪雪在门外静静的等老爷子的灯熄灭，这才缓步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她只要按照老爷子给她铺好的路，甚至不需要她自己去努力的打拼，就可以在香江拥有一席之地。 财富、地位甚至权势，这都是老爷子给她的，而且他还给了她没有拥有过的来自爷爷别扭的疼爱。 该有的她几乎都有了，有些事儿，还是不要做了吧。 思虑再三，李洪雪还是打通了赵景亭的电话。 嘟嘟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悠长，在电话被接通后，李洪雪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儿，默默的叹了口气，“赵景亭，把暗地里的手下转移到名面儿上来吧。” 电话那头一静，接着传来赵景亭喘着粗气的声音，“老大，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什么，”李洪雪按了按头，有些疲惫道，“我决定成立一个保镖公司，让兄弟们都去吧，不要在鬼混了。” 帮派是从老爷子手里接过的，最开始只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后来就是纯粹的抢地盘了。 那个时期的香江，比现在还要混乱，不是本地人又不是白人的老爷子，想要保住手上的产业，没有帮派的支持是不行的。 在没有本地帮派支持的情况下，老爷子干脆就自己组建了一个。如今传到了她手上，虽然她没干过什么不好的事儿，可心里还是有些介意的，毕竟有些明面上不能干的事儿，暗地里却是容易办多了。 每次晚上她出门，老爷子都在客厅等着。回来后看见老爷子孤零零的身影，她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以保镖的名义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太阳底下，同意的兄弟就来，不同意的也不勉强，这几天你就把这事儿给办好吧。” “老大，你真的想好了？”赵景亭慎重的又问了一遍。 法制社会下，把帮派组织摆在明面儿上的人，一个都没有，老大这是开了先例了。 “想好了。”望着窗外的景色，李洪雪郑正道。 她本来就不习惯黑暗的色彩，勉强自己管理了几年，她真的是有些累了。 钻法律空子的事儿，果然还是不适合曾经生活在红旗下的她啊。 不得不说，祖国对她的思想教育教的还不错？ 放下电话，李洪雪如是想到，骨子里她果然还是那个农村的肉肉啊。 作者有话要说：　　听一位在香江混的很好的回来探亲的老人讲，那个年代外地人没有帮派的支持，很难创业的 也就是说，其实古惑仔什么的，在那个年代很常见 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啊 第81章 李洪雪静静的坐在咖啡厅里, 抬头见到来人, 脸上挂上了礼貌的微笑道, “乔公子，别来无恙啊。” 乔子琪在李洪雪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朝服务员招了招手，这才扭头对李洪雪道，“李小姐特意邀请我来有什么事儿吗？” 点了一杯咖啡, 乔子琪继续道，“我可是很乐意为老大服务的。” 李洪雪十分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吐槽，“果然我就不应该给你什么好脸色。” “快别这么说, 老大这一吩咐，我不就赶紧把手上的事儿放下赶来了嘛。”乔子琪笑眯眯的讨好道。 李洪雪眯眼，“咱们两个今天把事儿彻底说清楚吧。” 乔子琪心口猛地一跳, 脸上却是毫无异样，装傻，“你说什么, 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其实你那天看到了吧，”李洪雪坦然自若的说道，“看到了我把一辆汽车给撞飞了。” 当年, 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 她遇到了被人追杀的乔子琪，顺手救下他之后，差点儿被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撞到。 幸运的是, 当时她没有来大姨妈，所以撞人的司机就悲催了，撞人不成，反而被她给撞飞了出去。 力气大一点就做天生神力，但是大的不止一点还没有外穿内裤，那就是异类了。 除了小时候有些出格之外，李洪雪从来都没有表现出自己这种特性。所以在她成人之后，也许乔子琪还是第一个如此直观的看到她力气大的人。 虽说老爷子知道她天生神力，可是去也从来都没有让她表演表演什么的。所以，大概就连老爷子也不知道她力气大的极限在哪里吧。 老爷子一直让她隐瞒自己力气大的事儿，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让她好有个底牌防身，还有另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让她的形象更加优雅罢了。 可是这一切在乔子琪面前都无效了，直面了如此违背常理的一幕，她不相信他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 按照老爷子的教育，其实她狠心一点，当时就可以送他去见上帝，毕竟他的小命儿还是被她捡回来的，还给她也不是不行。 可是当时她确实没有杀人灭口，鬼使神差的就把人给送回去了。心里默默的念叨着其实他没有看见，毕竟他那个时候已经“晕”了嘛。 后来李洪雪想，大概是乔子琪长得太好看了吧，西方人深邃的五官和东方人细腻的皮肤，混血的优势被发挥的淋漓尽致，让身为颜狗的她没有忍心辣手摧花。 后来乔子琪不同寻常的表现让她意识到了，其实他看到了，所以面对她时才会这么没有底气。 让一个大家族的子弟称呼她为老大，除非折断这人的脊梁，或者是，这人心里已经彻底的臣服。 乔子琪就属于后者，也许她压倒性的力量给他带来了一定的心理压力，所以他才会以下位者自居。 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听到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其实她应该感谢他才对。但是她也救过他，算是两平了吧。 虽然，她敢肯定，即使乔子琪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毕竟她在外面可一向都是以美艳娇弱的形象示人，虽不至于弱不禁风，可也算是楚楚动人了。 用勺子搅了搅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李洪雪轻声道，“这几年，谢谢你啦。”没有把她的事儿说出去。 闻弦歌而知雅意，乔子琪脸上的表情正经起来，唇角抿了抿，声音压的低低的，“这是应该的。”他可是欠了她一条命的。 他的良心告诉他，不允许他做出危害面前女人的事情。 往咖啡里加了一块方糖，李洪雪低头继续搅拌，“我要有男朋友了，你以后不要再给我送花了。要是被他误会了就不好了。”她记得小时候她对赵景亭好一点，孟修都要斤斤计较的。 恰好服务生送来了乔子琪点的咖啡，乔子琪接过后，不顾热气腾腾的温度，直接抿了一口，掩饰掉了嘴角的苦涩，“那人是谁？” “就是昨天酒会上你介绍的那个，孟修。”李洪雪嘴角噙着一抹甜蜜的微笑。 乔子琪猛地捏紧了拳头，喃喃自语，“是我引狼入室了吗。” “难道他没有告诉你吗，”李洪雪挑眉，“其实我们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也可以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了。” “是吗？”乔子琪的眸子倏地暗淡下来。 所以，其实他才是后来的那个吗。 “两家人的关系还不错，如果正常发展下去，我们两个结婚也是早晚的事儿。”李洪雪平淡的说道，语气就像谈到今天天气很好一样的轻描淡写。 “你喜欢他？”乔子琪不死心的问了一句，目光紧紧盯着对面女子嫣红的嘴唇。 “你知道的，要是我不愿意，没人强迫得了我，各种意义上的。”李洪雪意味深长道。 不提她的权利就让她获得了足够的自主权，就说以老爷子疼爱她的程度，也不会逼迫她去商业联姻。 从商的目的是为了获得更好的生活，要是为了事业而失去自己的幸福，那可就真是本末倒置了。 “你说的没错。”乔子琪认同的点头。 李洪雪已经全部接手了老爷子的事业，手握实权，她其实已经可以跟老一辈的掌权者们平起平坐了。 “所以，你叫我来的目的只是为了这个？”乔子琪不解的问。 根据他的了解，其实李洪雪是一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他可不相信对方只是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儿就把他邀请过来，喝咖啡？ 等等，喝咖啡？！在如此公共的环境里？！ 乔子琪瞪大了眼睛，“你叫我来竟然真的只是为了这件事儿？！”她竟然这么重视自己的男朋友嘛。 “那当然，不然我找你还能为了什么啊。”李洪雪莫名其妙。 一上来她不就说了嘛，主要就是为了解决她力气的事儿。既然已经知道了，干嘛还大惊小怪的。 第64节 “那你就不警告我一下？”比如说要是泄露出去就毁尸灭迹什么的？！ “为什么要警告你啊，你不是已经默认保守秘密了嘛。”都称呼她为老大了，老大当然要罩着小弟啊。 乔子琪心里一暖，偷笑，“老大的人格魅力简直不可阻挡啊，我都忍不住的爱上你了。”后面一句，就是试探了。 试探李洪雪对他的态度。 “快得了吧，我也是有男朋友的人啦。”李洪雪一脸的骄傲。 乔子琪泄气了，“老大，当初我追求你的时候，你就没有一点心动？”好歹他也是玉树临风美男子一枚啊。 “有啊，”李洪雪点头，在乔子琪惊喜的目光下继续道，“可是一想到你叫我老大，总是感觉怪怪的，也就懒得搭理你了。” 老大怎么会喜欢上小弟呢。 乔子琪苦瓜脸，问题竟然出在这里。 李洪雪起身，“好了，就是这些，以后就不要给我送花了。”接受一位小鲜肉的殷勤，她总是莫名心虚啊。 乔子琪猛地起身，用一双深邃的眸子盯着李洪雪，柔声道，“可以给我一个贴面礼吗？” 李洪雪一怔，看到对方忐忑的笑，伸出手拥住了对方的脖子，贴面，“没问题。” 贴完面，李洪雪不经意间往窗外一看，神色一僵，扭头恶狠狠的盯着乔子琪道，“喂，你小子是故意的吧。” 故意在孟修的面前跟她贴面，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乔子琪一脸无辜，“没有啊，我也是刚刚才看到的。” 李洪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回来再跟你算账。”拿起包，脚步匆匆的走了。 乔子琪笑眯眯的看着李洪雪的背影，人没影儿了，脸上的笑才垮了下来。 怔怔的坐会原位，乔子琪想到了李洪雪撞飞汽车的那一幕。 当时他是怎么想的呢，好像是觉得她像是女版的超人，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专门来拯救她的。 可是他也没有忽略掉李洪雪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犹豫，她在犹豫什么，聪明的乔子琪一瞬间就明白了。 那一刻，他的心凉了半截。 虽然最后李洪雪没有对他怎么样，可他也明白了，他跟她永远都敞开不了心扉了。 他死死的守住她的秘密，以下位者自居，是为了自己的良心，其实未尝不是希望能够取得她的信任。 没想到信任是有了，可却是两人之间的障碍了。她那样的女人，会不喜欢自己的小弟，好像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儿。 追求李洪雪是他最后的疯狂，父母都惊讶于他的奔放，可他们不知道，他只是为了一丝丝可能罢了，一丝丝打动人心的机会。 李洪雪顶住了长辈的压力没有结婚，而他，在那一刻，彻底的把命交给了她。 追求李洪雪是真心的，不掺杂任何的虚情假意。 他想，其实他和李洪雪之间是不会有爱情的。只因为他们在错误的时间里相遇，在虚伪的日子里相知。 孟修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这一点他必须得承认，因为他是一个让男人连嫉妒情绪都生不起来的男人，简直比贵族还要贵族，贵公子中的贵公子，不是因为他的家世，只是因为他本人而已。 他本人就是那种、即使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都可以穿出贵族风范的男人，无关容貌，他似乎天生就有那么一种气质，文质彬彬而又风华绝代，一点都不像是满身铜臭味儿的商人。 乔子琪想到这里，挑了挑眉。 孟修这会儿怕是要疯了吧，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他的脸都变青了。毕竟从那个角度，他看到的似乎是，两人在接吻？ 原谅他这个小小的恶作剧吧，这只是一个来自失败者最后的戏弄罢了。 毕竟要抱得美人归的人不是他不是吗？！ 乔子琪端起桌上还散发着温热的咖啡，喝了一口。 唔，还挺苦的。 第82章 李洪雪盯着男人的背影, 加快脚步赶了上去。 望着对方面无表情的侧脸, 也不知道为什么, 李洪雪心里就是一阵心虚，伸手拦下对方，语气倒是理直气壮的很，“那什么，刚刚在咖啡厅里的男人是乔子琪, 那只是一个普通朋友之间的贴面礼。” 孟修面无表情的点头，“知道了。”脚步一转，绕过李洪雪，接着往前面去了。 李洪雪不依不饶的跟了上去, “那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劲儿。”活像是她欠了他三百万似的。 “我只是一向如此罢了。”孟修淡淡的瞥了李洪雪一眼，解释道。 “那咱们找个地方聊聊？”李洪雪试探的问道。 孟修抬起左手看了看时间，拒绝了, “我来这里是为了公事，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聊。” 李洪雪拽住了对方的衣袖，“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她还非得好好跟他谈谈不可了。 孟修轻轻的把李洪雪的手从衣袖上拂去, “别闹，我是真的有事儿。” 李洪雪皱眉，这幅哄小孩子的语气是什么鬼, 难道把她当成了小孩子不成？！ 盯着男人的背影, 李洪雪嘟了嘟嘴，最后还是没有追上去。 既然他确实是有事儿，那她还真的不好打扰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她这么悠闲的。 想了想，心里还是有些不忿，干脆又回到了咖啡厅。 径自坐在乔子琪的对面，李洪雪以手托腮，皮笑肉不笑道，“呵呵，托你的福，到手的男朋友差点飞了。” 乔子琪一怔，“你怎么又回来了”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了李洪雪的话，嘴角抽了抽，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难道他没有听你解释吗？” “当然听了，”李洪雪双手抱胸，“只不过我心的气还没顺罢了。” 所以，这是找他的麻烦来了？ 乔子琪赶紧端起咖啡掩饰脸上的失态，免得被对面情绪不好的老大给迁怒了，虽然吧，即使是迁怒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谁让这事儿确实是他惹出来的呢。 李洪雪身子前倾，似笑非笑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表示的吗？” 乔子琪正襟危坐道，“孟修竟然敢惹老大生气，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说他一顿，怎么能惹女孩子生气呢，这太不绅士了。” “嘴皮子挺利落的嘛，”李洪雪起身，居高临下的看向乔子琪，“给我出个主意吧，关于怎么追孟修的。” “哎？”这话题转的略快啊，但是老大不迁怒他就好了，乔子琪脑筋一转，接着脸上的神色就是一僵，“追？也就是说，孟修现在还不是你的男朋友吗！”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是‘快要有男朋友’了，”李洪雪脸色讪讪的坐下，“现在不是，以后肯定就是了。” 没错，她就是这么自信。 “额。”乔子琪一时间竟没了言语。 感觉今天他不应该出门的，先是被喜欢的人告知有了喜欢的人，然后现在喜欢的人竟然还让他给她出主意。 感觉自己好像有点逊哎？！ 李洪雪不耐烦的皱眉，“喂，帮不帮的赶紧说句话，我现在时间紧的很呢。”也不知道孟修到底有没有生气，反正还是先快去讨好他吧。 乔子琪打起精神道，“送花之类的，应该不适合老大吧。”后面一句，是在李洪雪怒视的目光下呐呐出来的。 话说，让他追女孩子还好，让他教女孩子追人，而且还是老大这种女孩子，他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劲儿呢。 只能实话实说了，“老大，你知道的，我接受的教育里只有绅士追求淑女，还没有女士追求先生的教育。” 即使是西方女性，尤其是上层贵族，也很少去主动追求男性，除非是男性给了明确性的暗示之类的。 李洪雪直接拿包起身，“那就再见。”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竟然忘了，就算乔子琪再怎么开朗，他也是接受贵族教育长大的。 e国的绅士也许会无师自通的追求女士，但是反过来就不一定了。 “对了，我那杯咖啡还没有付账，你帮我结了吧。”李洪雪朝身后挥了挥手。 坐上车子，李洪雪有些烦躁的揉了揉额头。 当初答应的时候挺爽快的，如今还真是犯了难。 前世今生，她都没有谈过恋爱，更不要提追男朋友了。本来以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儿，没想到刚开头就被她给搞糟了，略心塞！ “小姐，您要去哪儿？”司机尽职尽责的问。 “先回家吧。”李洪雪闭着眼睛道。先回去整理整理思绪再说。 回到家，老爷子出去散步遛弯去了。偌大一幢别墅，除了佣人，竟然没有一个家里的人了。 老爷子这几年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竟然还坚持没有娶妻生子，难道他就不会感到寂寞的吗？！ 搞不懂，李洪雪摇了摇头，去了书房。 书房里的书都是老爷子在她刚来香江的时候送给她的，其中还有一些绝版的好书，是老爷子废了好的的功夫才给她弄来的。 就是因为当初老爷子问她有什么爱好的时候，她给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喜欢读书。 现在想想，其实，也许那个时候，她就是有点喜欢孟修的，只是自己都不知道罢了。 窗边少年读书时文静的侧影，的确能够打动人心。 拿起英文版《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李洪雪坐在书桌前，静静的看了起来。 到了午饭时间，老爷子才回到家里。 李洪雪刚下楼，就听老爷子用肯定的语气道，“听人说，你打算把帮派的事儿摆在明面儿上。” “嗯，”李洪雪顺从的点头，一边下楼梯，一边道，“如今以公司的实力，根本就不用再去害怕会被人暗算了。”也就是说，帮派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了。 “你得知道，”老爷子脸色严肃，“如果把帮派的事儿摆在明面儿上，对公司的形象也是有损的。” 虽然几乎每个金融企业都会跟黑帮有或多或少的联系，但那都是私底下的，很少有人会摆在明面儿上。 “我知道。”李洪雪点头。 她知道这事儿会对公司造成怎么样的影响，可是却是不得不这样儿了。 为了公司长久的发展，他们就必须跟帮派撇清关系。虽然现在只是八十年代，离九十年代的香江回归的日子还很远，但是为了肃清帮派的气氛，必须要从现在就开始了。 她可不想被别人说，他们公司只是一个帮派洗钱的组织罢了。毕竟他们的产业里还涉嫌了影视行业，最容易跟黑帮洗钱联系在一起了。 而且，顿了顿，李洪雪语气轻松道，“咱们家的钱已经够多了，不需要那些沾着血的钱了。” 帮派之间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时有摩擦，每次动手的时候她这个老大都会亲自出马，而老爷子则是在客厅里一直等。 第66节 想到这里，孟修语气加重，“我再说最后一遍，出去。” 服务生小妹偷偷瞅了瞅孟修的脸色，见对方阴沉着一张脸，顿时被吓住了，捂着脸哭哭啼啼的跑了。 孟修皱着眉头给前台又打去了一个电话，“找个服务生上来，”语气顿了顿，揉着眉头道，“算了，不用了，还是我自己来吧。”随手挂断了电话。 刚要去收拾好床铺，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随手接过，因为觉得是前台打过来的，所以孟修用带着些微不耐烦的语调道，“什么事儿？” 电话另一边，李洪雪听到孟修这语气，小心翼翼的试探，“你心情不好？”是因为她送的那些花儿？ “是肉肉啊，”心情一放松，小时候的称呼又回来了，孟修揉了揉发酸的额角，“没有，我没有心情不好。” “那你看到我送给你的花儿了吗？”李洪雪放下了心，也没有去计较自己的小名儿又被叫了的事儿，开心的问道。 孟修朝卧室瞥去一眼，“看到了，很漂亮。” “我一共给你送了1314朵花，你知道这是代表什么意思吗，”不待孟修回答，李洪雪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一生一世，我愿意这一生、这一世，都跟你在一起。” “我是认真的。” 两辈子加起来的第一次恋爱，李洪雪绝对是付出了自己最真诚的心意。 “你愿意接受吗，接受我的心意？” 孟修轻轻的叹了口气，她都这样儿说了，他又能怎么样儿呢。 什么策略，什么矜持，在肉肉的这句话下，全都没用了，这是一下快过一下的心跳声，清清楚楚告诉他的。 “我愿意。” 不止一生一世，但愿情定三生！ 第84章 因为到最后还是没有舍得丢掉床上的玫瑰花, 孟修这一晚是在次卧睡得。虽说比不得主卧的床柔软宽敞, 但小时候什么样的床没有睡过呢, 所以倒是没有觉得受了委屈。 第二天一大早，孟修就打电话把正在睡懒觉的秘书给叫了过来。 他正襟危坐在沙发上，拿着电话筒，一本正经的吩咐道：“把我来香江前准备好的东西带过来，另外再找一家香料公司。” 男秘书先是迷迷糊糊的接起电话, 然后迅速反应过来道，“是。” 不过，香料公司？老板找这个干什么，买香水？ 虽说搞不懂老板的意图, 可秘书先生还是尽职尽责的把老板交代好的任务给完成了。 进入老板的房间，兢兢业业的把老板今天的安排日程汇报了一遍之后，秘书先生脑筋一转, 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老板，有件事儿忘了跟您说, 昨天晚上六点李洪雪小姐打电话过来，说是请您用晚餐。因为当时您正在开会，所以我就做主没有打扰您。” 孟修神色一怔, 也就是说, 昨天肉肉是等了他一个晚上吗？！ 为什么没有告诉他呢？ 孟修心里有些闷闷的，脸色如常道，“以后李洪雪再打来电话, 一定要通知我。” “还有，以后要把她当做老板娘来看待。” 秘书一惊，“老板，你的意思是？” 孟修点头，“没错，李洪雪现在是我的未婚妻。”以后还会是他的爱人。 “另外，今天的事儿都推掉，我有事儿要忙。”孟修看了看桌子上的礼品，淡淡道。 秘书偷偷瞄了眼孟修的脸色，没有反对。 本来其实这个项目根本就不用老板亲自出马的，可是老板却是主动过来了。 现在他算是明白了，合着老板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孟修本来还没有下定决心去拜访李家的老爷子，李洪雪的爷爷。可是在出了昨天的那档子事儿之后，他觉得，还是去了比较好。 他不能辜负了李洪雪的好意。 打车来到李家的别墅门前，孟修的两只手拿满了东西，不紧不慢的走了进去。 别墅前的是一个小花园，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平常老爷子最爱干的事儿，就是修剪这些花花草草来打发时间了。 见到门口走进来一个气质出众的年轻人，老爷子眼睛一眯，所有所思。 这人眼熟得很，像是在哪里见过。 放下手中的剪刀，用毛巾简单的擦了擦手，老爷子理了下衣服，朝着门口处走去。 “年轻人，你来我家有事儿吗？”老爷子和蔼的问。 孟修朝老爷子略微一点头，摆明身份道，“爷爷好，我是孟修，是肉肉的男朋友。” “孟修啊，”老爷子眼睛一眯，嘴唇抿了抿，却是笑了，“你什么时候成了肉肉的男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 虽说为孙女拿下了这么优秀的年轻人而感到高兴，可老爷子对孟修也是有意见的很。 谁让当初这人竟然敢说看不上他们家肉肉呢，在老爷子心里，从来都是肉肉看不上别人，可从来都没有别人看不上肉肉的。孟修闹的那一出，要是没有肉肉下的包票，其实也是对他说明了看中这小子了，他早就找人给这小子一个教训了。 如今这小子这么正式的上门，他可得好好挤兑挤兑，出了这口恶气才好。 孟修静静的站在原地，任由老爷子打量，答非所问，“我跟肉肉从小一起长大，从很小的时候我就认定了她会是我将来的妻子，如今也算是愿望达成了。” 老爷子被这话给震惊了，“你跟肉肉从小一块儿长大？！”他怎么不知道。 至于说从小就喜欢肉肉了，这不是应该的嘛，毕竟肉肉长得这么可爱，招人喜欢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 孟修点头，“不错，在十三岁之前，我们都是在一起上学读书的。” 老爷子若有所思的点头，看了看孟修手上的东西，勉强道，“进来吧。”转身率先走在了前头。 到了客厅，老爷子叫张妈，“把小姐从楼上叫下来，就说孟修过来了。” 斜睨了眼孟修，见他不骄不躁的静静站在那里，倒是一身的好气度，心里对他的计较倒是减弱了不少。 而到了李洪雪下楼的时候，客厅里的两人已经算是交谈甚欢了。 面对一个如此优秀的年轻人，即使一心偏袒自家孩子的老爷子也不得不承认，孟修确实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肉肉嫁给他，不亏。 见到李洪雪下楼，老爷子招了招手，“肉肉，快过来坐。” 李洪雪乖巧的在老爷子身边坐下，对着孟修笑了笑，惊讶道，“你怎么过来了？” “随便过来看看。”孟修唇角含笑，回应道。 李洪雪抱着老爷子的胳膊摇了摇，“爷爷，既然孟修上门了，那今天的午饭就留他在家里吃吧。” 家里可是从来都没有招待过客人的。 老爷子笑着摇头对李洪雪点了点，“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肉肉的意思他怎么会不明白呢，这是暗示他把人给留下来呢。而且家里从来都没有招待过外人，这是把孟修真的不当成外人了。 “行，就听肉肉的，午饭就在家里吃。”老爷子最后还是随了肉肉的愿。 李洪雪高兴的对着孟修挑了挑眉，爷爷这是认同孟修了呢。 而孟修则是含笑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午饭的气氛十分愉悦，老爷子放下手中的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嘴，像是随口说了一句，“过两天回国内看看吧。” 这个国内，明显指的是华国。 李洪雪兴奋的直点头，朝一边的孟修投去了期待的目光，“你要和我一起过去吗？” 孟修矜贵的一点头，神色宠溺道，“好。” 也是时候回国看看了，即使是为了爷爷，也是为了征求肉肉父母的同意，他也确实得回去一趟的。 “订婚要不要在香江举行？”老爷子问李洪雪。 “哎？”李洪雪瞪大了眼睛，忙不迭的挥手，“爷爷，我们还只是谈恋爱，还没有结婚那地步。” 在这个时代，订婚和结婚的区别还真的不大。 孟修神色平淡的瞥了肉肉一眼，对老爷子道，“我没有意见，什么时候都可以。” 肉肉接着扭头惊疑不定的看向孟修，不是昨天才答应和她交往的嘛，怎么这会儿倒是一副任人□□的态度来了。 老爷子倒是满意的点头，“那就好，从大陆回来之后，你们就在香江订婚好了。” 至于肉肉的意见，则是被老爷子选择性的忽略了。 这是孙女这么多年来头一个看上的人，还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以他对孙女的了解，这人选啊，九成是变不了了。 饭后，李洪雪和孟修在花园里散步。 李洪雪揪住孟修的衣袖，带着两份扭捏道，“你怎么就答应爷爷了呢？”明明之前态度还冷淡的很。 孟修握住了肉肉的小手，转身直视肉肉的眼镜，认真道，“昨天我没有赴约，是我不好，对不起。” “你说昨天那事儿啊，”肉肉满不在乎的摇头，“你公事儿忙嘛，我又不是不能理解。” 拉起肉肉的另一只手，面对面，双手交握在一起，孟修声音低沉了下去，“我从七岁那年就喜欢你了，肉肉，和我订婚好不好。” 肉肉还没有从“七岁那年就喜欢你了”回过神来，就听到了男人的后面一句，喃喃道，“你很喜欢我吗，比我喜欢你还要喜欢我？” 听起来有些绕口，可孟修还是听懂了肉肉的意思，神色诚恳的点头，“嗯。”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不答应做我的男朋友？”提到这个，肉肉还是有点不忿的。 孟修的耳根有些发热，面儿上却是正经的不得了，“因为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骗我。” 肉肉斜眼，“那你现在知道我没有骗你了。” 孟修轻轻的点头。 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想到小时候两人在一起的日子，肉肉的心软了软，甜蜜蜜的，声音也跟着软如起来，“那好吧，回来后，咱们两个就订婚。” 孟修猛地抱住了肉肉，脸深深的埋在对方的脖颈上，深吸一口气，郑正道，“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李洪雪轻轻环住了对方劲瘦的腰肢，笑眯眯的点头，“好，我知道了。” 松开了这个怀抱，李洪雪牵着孟修的手轻轻晃了晃，温声道，“你什么时候有空回去啊？” 这个回去，指的就是回华国了。 第68节 谁让他们都买不起拖拉机呢。即使有，可那也是集体的，可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活就开出来的。 修了一座五层高的楼房，不提算给李爱党的工钱，光他自己一个人挣得，就是一辆半的拖拉机。 所说说啊，算来算去的，还是他挣了。 这就是他第一笔大钱的来源，光明正大的很，即使别人知道他挣了不少的钱，可那也无可奈何不是，毕竟那几年的红卫兵其实已经算是没牙的老虎了，谁都管不到他头上。 接下来他所有大钱的来源，几乎都是用拖拉机挣到的。 改革开放前后的功夫，城里和乡下都兴起了一阵热潮--盖房子。 盖房子好啊，证明人家家里都有钱了不是。可那盖房子啥的，不得买砖头啊。然后买砖头啥的，不得用拖拉机给送过去啊。 所以他第二笔大钱的机会又来了，还是跟李爱党合伙，给别人家送砖头去。 这第二笔钱挣得可是比第一笔钱多多了，而且还是无限期的买卖。要不是家里的孩子都不准他出去干重活了，他现在都想再去干这活儿呢。 这可是一趟功夫一点钱的活儿，每天手里都能拿到毛票，多少人羡慕呢。 所以说啊，这家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可不全都是孩子们的功劳，他老李也是出了大力气的。 就拿家里的装修来说，他可是早就打听好了，人家岛城就兴铝合金的门窗，所以他不也是跟着城里人学学，装修上了嘛。 刷的白白的墙，包着边的门框还得带着把手，当然天花板也不能少了。 如今他家里头的装修，他敢拍着胸脯打包票，绝对不比城里人的差。 当然了，这花的可都是他挣的钱，孩子的钱他可都是一分钱都没花，还好好的在那里攒着呢，将来也好给他们当礼金和嫁妆啥的。 虽然孩子不一定看得上那点钱，可也是孩子的心血不是，他这个当老的的不差钱，还用不着让孩子养活。 李爱国想着想着，忍不住就是豪情万丈。 农民咋了，他现在挣的钱可是比那些城里人多多了。他觉得，他还能再干上二十年呢！ 于是李爱国一扭头，对着还在那儿一个劲儿看电视的李爱党道，“村里大棚蔬菜的事儿，你想好了没？” 没错，经过这几年走南闯北的经历，李爱国现在已经知道了还有大棚蔬菜这种东西。 这东西要是在村里落户了，他可真就是带着村民奔小康，成为先富裕起来的那批人了。 “行是行，但是村里人不多了。”李爱党瞧了瞧李爱国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那一年，洪礼这小家伙儿突然跑回村里来，把村里的青壮年几乎拉走了一半。村里好不容易多出来的人口，又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这会儿村里剩下的人，加上那些七老八十干不动的，还真有那么些大猫小猫三两只的意思了。 李爱国眉头狠狠的一皱，嘴上却是笑骂道，“这小兔崽子！” 对于他这个二儿子洪礼，李爱国心里也是复杂的很。 要说骄傲吧，这肯定是有的。如今二儿子可是大公司的老板，管着好几百人的工钱呢，村里出去的那些青壮年，基本上都是在儿子手底下打工呢，都说儿子给他们开的工钱是城里最高的，没亏待他们，说出去他脸上也是有光的很。 毕竟村里如今这日子过得比别人好了一大截，少不得也是那些在外打工人的助力。 可要说狠狠的揍他一顿呢，李爱国心里也不是没想过。要不是当初老娘老婆拼命的拦着，当初他真想打断这小兔崽子的狗腿。 为啥呢，因为当初啊，这混蛋小兔崽子竟然上了一年大学之后，就不干了，说什么都要下海经商。 差点儿没把他给气死！ 他供应出个大学生容易嘛。上完大学之后国家可是要分配工作的，以后就是城里人了，端着国家的铁饭碗吃饭呢。可经商能有啥，说赔本就一眨眼的功夫，那傻小子能玩得转那些老狐狸嘛。 十里八乡的考上帝都大学的就他们家两个孩子，可一个跑到香江去了，一个想要下海经商。 那一年，李爱国觉得，别人看他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同情，好悬没把他给憋出病来。 要不是这臭小子终于混出个人样儿来，李爱国都想不认他了。 李爱国一句一个兔崽子，心里的酸泡泡咕噜咕噜的就冒出来了。 当初混小子把村里人都接走了，他还拦着来着，结果没拦住，他这个村长的威力还是比不过臭小子的大包大揽。 虽然事实证明他确实被打脸了，可他这心里也是不得劲儿的很。 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儿子长大了，翅膀硬了，不愿意听他老子的话了。 虽然洪礼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钱，可他心里也是憋着一股子气呢，他也要创业，也要带着村里的人挣大钱。 所以当初闺女说让他别干那些重活儿了，他也就随了闺女的愿，顺势退了下来，想要好好琢磨琢磨这地里怎么才能挣出黄金。 不过，好像这事儿又被儿子插了一腿？略心塞！ “人少咋了，人少就不过日子啦，”李爱国眼睛一瞪，不服气道，“咱们才五十多岁的年纪，还能再干上二十多年呢。这大棚蔬菜要是干好了，也不比那些进城打工的年轻人挣得少。难道你就不想让那些年轻人刮目相看？” 反正他心里还憋着一股气呢，非得把日子过好了不可。 “当然想了，做梦都想呢。”李爱党麻利的点头说道。 这当老子的，看着儿子混的比自己好，心里除了骄傲之外，未尝没有那么点淡淡的不服气。 他也琢磨来着，他就是没有生对时候。要是他也跟家里的小子一个年头出生的，保准混的比他还要好呢。 而且家里媳妇伺候他也不尽心了，有了挣大钱的儿子，他这个不挣钱的老子在家里的地位那是直线下降啊，他这心里的危机感也不小呢。 听老大哥这么一说，本来觉得就这么过下去也将就的李爱党想，老大哥可是比他还大呢，人家儿子闺女都这么有出息了，还想着创业挣钱啥的，那他说什么也不能落后啊。 得紧跟着老大哥的步伐，做先富裕起来的那批人啊。 这么一想，李爱党心里的那点雄心壮志又回来了，狠狠的一点头，激动道，“大哥你放心，我都听你的，你说种大棚蔬菜，那咱们就搞这个，说什么也得比小兔崽子给比下去。” 最起码得把他一家之主的威严给拾回来，得让媳妇知道，他才是这家里的户主。 李爱国狠狠的拍了拍李爱党的肩膀，鼓励道，“这才对嘛，咱们还年轻呢，也不能混吃等死不是。等咱们干出一番大事业，看那群兔崽子不得在咱们面前乖乖的。” 似是想到了二儿子乖乖给他赔礼道歉的美事儿，李爱国心里那叫一个扬眉吐气，意气风发，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李爱党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也跟着笑了起来。 于是赵红袖过来的时候，就见这老哥俩儿面对面儿的，笑的一个比一个欢畅，就跟那撒欢的野驴似的。 赵红袖心想，好你个李爱国啊，老娘跟你过了大半辈子，还给你生了三个有本事的儿女，对着老娘都没笑得这么欢畅过。对着个糟老头子笑得倒是美滋滋的，看回去老娘怎么收拾你！ 心里这么想着，面儿上却是带着笑道，“他爹，闺女回来了，还带着女婿呢。” 李爱国的笑声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麻溜的从炕上起来，“真的假的，闺女真回来了。” “是啊，还带着女婿呢。”赵红袖再次强调了一遍。 “那我可得赶紧回去，”李爱国反应过来，又赶紧麻溜的把鞋给穿上，对李爱党招呼道，“兄弟，那我就先回去了，咱们那事儿过两天再说。”等他先把闺女招待好了的。 李爱党挥了挥手，“大侄女回来了可是大事儿，大哥快回去吧，这事儿不急。” 还是大侄女的事儿要紧啊，别的都可以往后推推。 “那行，过两天来我们家喝酒啊。”李爱国寻思着，既然闺女带女婿回来了，那少不得就得摆上几桌了。 “就等你的信儿了。” 第87章 走到半路上，李爱国这才彻底的反应过来“女婿”是个啥意思！ 所谓女婿，就是闺女的另一半，就是要把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白菜给拱了的猪！ 甭管这头猪到底是一头好猪还是一头肥猪，李爱国这个要当老丈人的心里首先就不愿意了。 虽说肉肉从小到大没花费他多少的心思，顺顺利利的长大了，可那也是从小被他宠到大的小姑娘，一点苦头都不愿意让她吃的。 更别说因为她是老李家这一辈里唯一的姑娘，村里的老人就没有不欢喜的。 所以说即使自家老娘也知道肉肉年纪大了，是得快点找个婆家了，可那也只是嘴上说说，没有啥实际行动。 说白了，其实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的。这好好的姑娘家，好不容易长得跟朵花似的了，先是被突然冒出来的五叔给抢了，接着过了几年又要嫁人了，这心里能好受才怪呢！ 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如今连见一面都难，李爱国心里就更不得劲儿了。 再加上如今回来一趟竟然还带着女婿，李爱国心里的酸水，经过了这一番的酝酿，终于还是忍不住咕噜咕噜的冒了出来。这酸味儿甚至熏得他眼睛疼，忍不住都要落下男儿泪来。 于是李爱国傻愣愣的站在大街上，一会儿咧开嘴笑笑，一会儿又耷拉下一张臭脸，表情滑稽得很。 赵红袖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上去照着李爱国的后背来了一巴掌，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还傻站这儿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去。” 李爱国缩了缩肩膀，回过神来。先是感慨了一下自己在老婆子面前越来越没有地位了，为自己默哀了一秒钟，接着神色一肃，一本正经道，“他娘，女婿今年多大了，长啥样儿，哪儿人啊，你先跟我说到说到，让我也有个准备。” 虽说他相信自己闺女的眼光，找的女婿绝对差不了。可是万一呢，万一再不和他心意怎么办，他可得提前有个心理准备才好，可不能为这事儿跟闺女闹得不高兴啥的。 提到这个，赵红袖那是一脸的眉开眼笑，嗓音都比往常高了不少，“你到是谁，肉肉找的女婿竟然是孟修，就是小时候在咱家里跟她一块儿上学的那个。” 李爱国一惊，不敢置信，“就是孟家老爷子的那个孙子？！” “可不是嘛，”赵红袖笑眯眯的点头，“他们俩从小一块儿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咱们又对这孩子知根知底的，真真儿是再好不过的女婿了。” 李爱国心里先是一喜，为自己闺女的眼光点了个赞。打小儿孟修那孩子就长得好看，只要不是长残了，如今长得也差不道哪儿去。接着心里又涌出一股不知名的怒气，为孟修这小子八成从小的时候就开始惦记他闺女了，而他竟然不知道，还傻乎乎的把自家闺女往狼嘴里送呢。 也不知道闺女小时候有没有被这臭小子占了便宜！ 李爱国恨不得回到过去，把过去的那个自己狠狠的揍上一顿，让你自作聪明！在心里默默的唾弃了自己一番，然后拔腿就跑。 赵红袖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那个撒欢野驴似的身影，半晌后摇了摇头，也赶紧跟了上去。 李爱国要是敢给她女婿脸色看，看她不收拾他！ 李爱国一口气跑到自家大门口前，先是停下来缓了口气，然后又仔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才推开大门，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来到院子里，先是大喊了一声“我回来了”，算是给里面的‘外人’提个醒儿，好起身迎迎他啥的。然后这才雄赳赳气昂昂来到自家老娘的房间门口--他就知道，闺女肯定会在这个屋里。 李爱国当然没猜错，李洪雪两个确实在这屋里陪着老太太聊天呢。听到李爱国的嗓音，孟修和李洪雪两个赶紧就从炕上起身，准备去院里迎迎了--毕竟好几年没见了不是，肉肉有些激动了。 胡老太没好气的笑骂了一句“装模作样”，然后对着肉肉两个招手道，“不用管他。” 这还没当上老丈人呢，就开始摆上老丈人的谱了，她才不惯他这臭毛病呢。 胡老太一手一个，把两人给拽住了，给肉肉使了个眼色，“咱们接着聊，不用管院里那人。” 李洪雪挑了挑眉，知道奶奶这是不想让老爸太过得意，也是给孟修撑腰呢，晃了晃胡老太的胳膊，撒娇道，“孟修都快成了爸的女婿了，还是让他出去看看吧。” 孟修嘴角噙着一抹笑，点头，“那我这就出去。” 胡老太松开了拽着孟修的手，没好气的对着肉肉点了点，“你呀你。” “我怎么了，”李洪雪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我知道奶奶疼孟修，可是既然孟修要想成为咱家的女婿，就得守着咱家的规矩。”至于说老李家的规矩是什么，这个肉肉暂时还没有想出来，但是讨好老丈人，这一条是必须的。 第69节 “你这孩子。”胡老太哭笑不得，倒是没有反驳这话。 虽说她也是从小看着孟修长大的，可李爱国也是她亲儿子不是，他们两个在她心里的地位，一时的高下，还真不好分呢。 院子里李爱国背着手不紧不慢的迈着八字步，孟修则是十分沉稳的迎了上去，“叔，你回来了，快进屋去吧。” 大概也是知道自己将要抱走的是老李家的宝贝疙瘩，所说孟修姿态放的极低。 李爱国盯着迎面走来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不对，应该是青年，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就冲这孩子眉眼间的恭敬，他准备了一肚子敲打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又见到这孩子的模样，心里也只剩下满意了。 书上常说一个男子相貌堂堂，一般常用“剑眉星目”来形容，以前李爱国只觉得这只是说说罢了，可如今看着眼前的气度不凡的青年，竟觉得，这话有理。 老李家的颜控属性，李爱国再明白不过了。就凭这孩子的一身好皮囊，肉肉看上他，也是再合理不过了。 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说不出来，李爱国心里觉得有些憋屈，可却又不知道从何处发泄，颇有些复杂，只能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嗯”，绕过孟修身边，进屋去了。 到了屋里，面对的是从小疼到大的闺女，心里剩下的只有高兴和激动了。一时不察，竟憋得红了眼眶，满肚子的话也不知怎的，说不出来，到最后也只哽咽了一句，“回来了。” 李洪雪看着李爱国染上霜华的头发，心里一酸，也跟着红了眼眶，轻声道，“嗯，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明明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一肚子的话要说，到头来千言万语，只说了这几个字罢了。 窗外传来一声吆喝，是赵红袖的声音，“妈，我先做饭去了。” 李爱国这才像是回神似的，对着李洪雪点了点头，留下一句，“我去盯着点儿灶上”，脚步匆匆的从房间里离开，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儿。 胡老太没有斥责儿子没出息，反而对着李洪雪说起了好话，“你爹他，”顿了一顿，似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叹息道，“也不容易。” 又对进屋的孟修道，“今晚你们爷俩好好喝上一盅，好好聊聊。” 孟修默默的点头。 李洪雪头靠在胡老太的肩膀上，眼泪不知不觉的流了出来，“对不起，当初我不该走的。” 走的时候确实是意气风发，可如今回来一看，偌大一个家庭，孤零零的只剩下了几个老人，莫名的有几分凄凉。 “说什么傻话，”胡老太不赞同李洪雪这话，“你五爷爷打拼了一辈子的东西，还能说丢就丢啊。” 当初也是她一力赞成肉肉出去的，就是为了肉肉将来能有一个更好的前程。 胡老太才不傻呢，她早就知道孙女的眼光和他们这些人不一样，颇有些超前的意味，家里的那点东西怕是看不上。 既然有了更好的平台让她展现自己的才华，做长辈的，唯有支持才对。 更何况肉肉可是她最疼爱的孙子辈，继承偌大一笔财产这种好事儿，怎么能不答应呢。 当长辈的，哪一个不希望看到晚辈有出息、过得好呢。 即使在家里孤独了些，心里却也是高兴的。 胡老太摸了摸肉肉的头发，笑眯眯道，“肉肉长大了，终于也要嫁人了。” 她这心里也有点舍不得，可她却是更理智罢了。 这女孩年纪大了，凭着肉肉的条件，倒是不怕她嫁不出去，就是怕她找不着好的、合心意的罢了。 她心里也是怕那些好的被别人挑了去，最后剩给肉肉的只剩下那些凑合的了。 当然了，她谁也没说的是，还怕肉肉给她找个外国女婿回来，那她就真的傻眼了。 可是现在好了，她终于不用再担心了。 胡老太对着站在炕边上的孟修招了招手，笑眯眯道，“小修，快过来坐。” 看到孟修果然乖乖过来坐下，胡老太心里头就更满意了。 这孩子知根知底的，长得又俊俏，她真是再满意不过了。 阿米豆腐。。。 第88章 常言道，丈母娘看女婿，那是越看越满意。可是常言却是没有提起，老丈人看女婿，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李爱国看着自家的婆娘兴致勃勃的忙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这对孟修的态度是不是太好了。 捂着嘴咳嗽两声，李爱国装作不经意间道，“既然孟修是咱们家的熟人，那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做点家常菜得了。”全然忘了，之前在李爱党家里还要请村里人喝酒来着。 赵红袖放下手上的菜刀，莫名其妙的看了李爱国一眼，又接着转身咔咔咔的剁起了大白菜，“闺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拿点家常菜招待她？！” 李爱国一愣，他还真是被酸糊涂了，竟然忘了还有自家闺女呢，怏怏道，“那就做点闺女爱吃的。” “那还用你说，”赵红袖眼睛一瞪，接着菜刀狠狠的往菜板上一剁，“李爱国，我可警告你，不准你找孟修的麻烦，不然看我不收拾你。” 岁月果然是把杀猪刀，助长了女人的气焰，懦弱了汉子的心。当初温柔的小媳妇，如今也成了凶悍的母夜叉了。 而当初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如今也只有缩着肩膀点头的份儿了。 李爱国想，他们村的风水一定不对劲儿，不然怎么净出些母夜叉呢。年轻的时候还好，还算是千依百顺的，可越是年纪大了，这媳妇的脾气也跟着见长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李爱国只要没吃了熊心豹子胆，却是不敢光明正大说出来的。 所以面对赵红袖的这番话，李爱国只剩下诺诺点头的份儿了。 赵红袖这才满意的点头，吩咐道，“对了，家里没酒，你去买点回来。” 这几年日子是越来越好了，虽说酒这东西还是很稀罕，可也不是不可多得了。只要多花点钱，不用票也能买到了。 李爱国开着自己的爱车，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晚上一定要把那臭小子灌醉！ 开了春，地里的菜也就多了，所以能供赵红袖发挥手艺的东西也就多了。赵红袖真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整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 李爱国从橱柜里拿出了两个大海碗，二话不说先给孟修给满上了，哈哈大笑，“来来来，啥话也不说了，咱爷俩先干一个。” 李洪雪对着一脸不满的老妈微微摇头，示意不要掺和两个男人之间的事儿，而胡老太则是安安静静的拿起了筷子，就当没看见自家儿子故意想要灌醉别人。 于是在双方还算是互相理解的前提下，三个女人吃了美美的一顿好饭，两个男人也算是喝了一顿美美的小酒。 李爱国买的是本地产的正宗高粱酒，五十多度，两碗酒下肚，头脑就不甚清醒了。 好在李爱国没有醉酒后耍酒疯的习惯，只是一个劲儿的咕馕着‘接着喝’罢了，可是身为一个励志取悦老丈人的女婿来说，老丈人既然说了，那就不能不喝。 等李洪雪反应过来的时候，李爱国已经趴在了酒桌上，而孟修也是潋滟着一双含着水色的眼睛，单手托腮、一副神不思蜀的状态了。 李洪雪轻轻拍了拍老爸的肩膀，李爱国没反应，顿时哭笑不得道，“看样子是睡了，我先背他回屋去吧。”说话间，扶起了李爱国的胳膊，蹲下身子，准备把他给背回去。 听到这话，孟修雾蒙蒙的眼睛一转，像是回了神，摇摇晃晃的起身，板着一张脸道，“不用你，我背咱爸回去。” 长腿一迈，就准备把李爱国从李洪雪手上接过去。 李洪雪斜眼，“谁是‘咱爸’啊？”脸怎么这么大呢！ 孟修神色明显就是一愣，“这不就是咱爸嘛。” 瞧着困惑中带着几分委屈的小眼神，这家伙，怕也是喝多了吧！ 李洪雪还想再调侃两句，谁知孟修身子一颤，差点儿趴下，吓得肉肉赶紧伸出一只手给扶住了。 “不用你不用你，”赵红袖手脚麻利的把李爱国从李洪雪手上接了过去，对肉肉使了个眼色，“你扶孟修回你哥那屋歇着，这里不用你伺候。” 肉肉是不是傻，都这么大了，见过有谁家的闺女背自家老子的嘛！ 胡老太也站起了身，“你把孟修扶你哥屋里去，这里不用你管。” 李洪雪听奶奶和老妈都这么说，虽然不懂是个什么道理，可本着他们绝不会害她的原则，迟疑着点头，“那好吧。”反正也就是几步路的事儿，倒是不累人。 扶着孟修来到大哥和二哥的屋子门口，李洪雪在门口处找到开关，先把灯打开，然后进屋，关门，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等孟修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到肉肉站在床边，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李洪雪双手抱胸，笑眯眯的打量着床上毫无防备的美男子。 哎呦，这么好的机会，她要不要来个窃玉偷香什么的？又想到这会儿可是在自家哥哥的屋子里，院子里还有奶奶和爸妈呢，为数不多的羞耻心涌上脑海，让她放弃了趁机扑倒美男子的好机会。 哎呀，她可是个矜持的好姑娘，才不会干那些乘人之危。没羞没臊的事情呢。 孟修不知道床边站着的那个人正暗搓搓的琢磨着要把他给扑倒呢，他只是觉得有些难受，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下意识的就呢喃着肉肉的名字，“肉肉，我难受。” 李洪雪去客厅给孟修倒了一杯水，回来就听到对方呢喃着她的名字，手还不停的撕扯着身上的衣服，迷人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衬衫下的腹肌也是若隐若现。衣衫半裸，性感撩人！ 李洪雪默默的咽了咽口水，心里默念‘□□，空即是色’，面不改色的走到床边坐下，小心翼翼的把人从床上扶了起来，把杯子递到孟修的唇边，轻声道，“喝吧，喝了会好点。” 饭菜没有多动，却是喝了那么多的酒，胃不难受才怪呢。 等孟修喝完了温水，随手把杯子往床头柜上一放，李洪雪又把人轻轻的放回了床上，好奇的戳了戳对方身上硬邦邦的腹肌，最后还是把被子给孟修盖上了。 她脑子里才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呢，她发誓！ 想了想，盯着对方俊秀的眉眼，李洪雪默默的捏了捏拳头：既然他已经是她的未婚夫了，那她给他一个晚安吻，这很正常吧。 想到自己的初吻在很小的时候就被迫献给了床上的家伙，李洪雪咬了咬牙，莫名的有些悲愤。 所以说，她这会儿亲他一下，可是一点都不过分的。 虽说是如此，可是李洪雪不知为何，心里还是有些紧张，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 捂住胸口，屏住了呼吸，李洪雪大气不敢出的盯着对方嫣红的唇，慢慢的低下了头。 唔，软软的，跟他硬硬的身子不一样，还有淡淡的，高粱酒微微辛辣的味道。 李洪雪盯着对方长长的睫毛，心里不无得意的想，自己的眼光真是太好了。 李洪雪心里正美滋滋的乐着，电光火石间，孟修长臂一展，身子一翻，就把肉肉给压在了身下。 湿润的吻落在肉肉的脖子上，李洪雪瞪大了眼睛，耳边传来了孟修性感低沉的嗓音，“肉肉。” 李洪雪心里一慌，赶紧把孟修推到一边，从床上站了起来。 捂着小鹿乱跳似的心脏，李洪雪紧紧盯着孟修紧闭的眼睛，试探性的小声问，“孟修？” 他醒着？ 床上的人没有出声，似乎真的是睡着了。 李洪雪抿了抿唇，轻轻晃了晃床上人的胳膊，“喂，别装睡了，我知道，你根本就没睡。” 床上的人还是没有反应。 难道他只是在说梦话？ 李洪雪捂着脖子上隐隐发烫的地方，觉得自己的脸也要和这个地方一样烧起来了。胡乱的给对方盖好被子，留下一句“晚安”，慌慌张张的离开了。 黑暗中，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唇角愉悦的勾了勾。 第70节 李洪雪匆匆忙忙的跑回奶奶的屋子里，就见胡老太一脸奇异的看着她道，“怎么没多待会儿呢。” 李洪雪放下捂着脖子的手，一本正经道，“孟修睡着了。” “哦，这样儿啊。”胡老太一脸可惜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李洪雪从这话里听出了遗憾的味道。遗憾什么，遗憾她没有把孟修给吃干抹净？ 想到脖子上的那个吻，李洪雪脸色的温度又有了上升的趋势，赶紧把屋里的灯给关上了，“奶奶，咱们还是快睡吧。” “奶奶被子还没铺好呢。” “哦，”李洪雪表无表情道，“外面的天这么亮，就不用开灯了，正好还省下点儿电。” 胡老太盯着窗外被乌云遮住的月亮：“……” 呵呵，孙女开心就好。 躺进被窝里，李洪雪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心里不无打趣想，大概是因为没有洗澡？ 耳边传来胡老太的呓语，“你爷爷当初是被我给主动睡了的。” 狂风暴雨、火山喷发、十二级海啸、八级大地震… 李洪雪瞪大了眼睛，我是谁，我这是在哪里，我还在地球上吗，这还是八十年代吗… 僵硬的转过身子，李洪雪呆呆的望着奶奶的身影，喃喃道，“您真是女中豪杰！” 乃真汉子也！ 李洪雪心里一动，还想再问两句，耳边传来的则是胡老太轻微的鼾声。 这是，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　　扒一扒有贼心没贼胆的那个姑娘，赞一赞威武霸气胡老太 第89章 胡老太本名胡秀花，在她五岁那一年，跟着爹娘逃荒来路过了李家庄。当时老胡家老老少少十几口子，作为年纪最小的那个孩子，尤其是女孩子，理所当然的被卖掉了。 胡秀花年小的时候心里对胡家人不是不怨怼的，可是随着年纪大了，尤其是经历的事情多了之后，反而有点感激胡家人了。 感激胡家人还算是心里良善，没有为了多卖点粮食和钱把她卖进勾栏院戏班子之类的地方，而是找了户和善的人家，也就是李爱国爷爷家。 胡秀花小时候不太懂童养媳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知道来到老李家之后有干粮吃了，也有新衣裳穿了。虽说家里还有个比她年纪还小的小鬼头总是捉弄她，可家里的老人总是护着她的，没让她受一点的委屈不说，甚至把她当成真正的李家小姐教养了起来。 平日里她顶多也就是在家里的女主人做饭的时候打打下手，或者是跟着缝缝补补、将洗衣裳啥的，真要说跟电视上演的上山劈柴、下水摸鱼啥的，她还真没干过。 直到真正成为老李家的媳妇之前，她的手上，那是连一个茧子都没有的，跟以前逃荒时候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简直就是天堂和地狱的差距。 老李家一共有五个儿子，她来的时候，老大李立律已经是一个小少年了。因为在镇上的私塾头上课，成天板着一张脸作大哥的架势，有时候刚好碰到老五李立信揪她的小辫子还会呵斥一句，对她虽说算不上亲近，但也还算是尊重。 老二李立修是兄弟里头最老实的，也是最听老大话的；老三李立任性子有些活泼，因为长了一张圆圆的苹果脸，瞧着倒是挺可爱的；老四的年纪跟她相仿，性子却是有些霸道，是村里名副其实的孩子头；至于说老五李立信，就是最爱捉弄她的那个，大概是因为老四总是不带他玩，所以只好把自己这一身旺盛的精力都发泄到她身上来了。 娘说其实老五挺喜欢她的，她反正没看出来。 老两口是真正把她当成亲闺女养的，大概是因为家里没有女孩的缘故吧。 说来也是奇怪，这老李家阳盛阴衰的有些夸张了。每一代里头顶多出现一个女孩子，要是不凑巧，甚至连一个女孩子都出不了的。 不过嫁给老李家的女人倒是不用为生儿子发愁了，只要是能生孩子，保准儿能生出儿子来。 所以说，虽说她是顶着一个童养媳的身份长大的，但是村里人还真没有拿有色眼镜看她的，反而是羡慕爹和娘有福气，捡了个大闺女回来。 在十三岁第一次见了红之前，胡秀花的日子过得都挺好的。 见了红之后，爹和娘开始有意识的为她准备嫁妆了。 那个时候胡秀花已经懂事儿了，心里的感激就不用提了。可是除了感激之外，心里还多了一抹莫名的惶然。 这么多年了，她亲生的爹娘长啥样儿，胡秀花还真是记不得了，她真真正正的融入了这个家里，也是拿着爹娘当成亲生的看得。这冷不丁的嫁到别人家里去，她能适应吗。 或者说，在别人家里，能有老李家过得自在吗？ 反正她总是要嫁人的，她又顶着童养媳这个身份，为什么不可以干脆坐实了。 老李家可是有五个儿子呢，随便挑一个就是了。胡秀花咬咬牙，在十三岁这一年，就开始有意识的在老李家的五个儿子里挑选了了。 老李头对着五个儿子都挺不错的，最起码勒紧了裤腰带，也把几个孩子全都送去了镇上的私塾。尤其是在岛城办了一家大学之后，更是要把大儿子给送过去。 大学的学费比私塾贵一点，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更要紧的是城里的生活费太贵了，一般人家还真是供不起。所以胡秀花隐隐的意识到了，其实这个家里，李老汉最看中的，大概就是自己的长子了吧。 当胡秀花开始有意识的关注起老大李立律的时候，就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她刚开始的目的确实不够单纯。 但是渐渐的，关注起了李立律之后，胡秀花倒是把一开始的目的给忘了，倒是真心实意的看上他了。 李立律在上了大学之后，脸色倒是不一直板着了，也开始跟自己的弟弟有说有笑了。略显粗犷的眉毛下，是一双十分有精气神的眼睛，笑得时候弯弯的，不笑得时候倒是有两分的犀利。因为从来都没有下过地，所以肤色十分的白皙，他要是出去说自己是个城里人，别人也是信的。 读书的人，身上总是有两分文质彬彬的气质。可李立律书读的多了之后，倒是添了几分风流邪肆的味道，再加上模样长得周正，身材有是高高大大的，所以当时的李立律即使是在城里，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人才了。而胡秀花是一个正值妙龄的少女，周围又是些土里土气的糙汉子，两相比较，越发显得李立律难得了。 情窦初开的年纪，胡秀花看上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哥，她倒是没有觉得难为情，可心里却是有点不自信。 因为她知道，将来李立律的媳妇，绝对不会是从乡下这种穷酸的地方找的。而爹让李立律去城里读书，也绝不是为了让他将来再回来种地。 胡秀花那段时间真是犹豫死了，她想，如果她直接把这事儿跟爹娘一说，爹娘会有几分的可能答应这件事儿呢。 不敢说，当然也不敢暴露出一点这样的心思，就怕被爹娘看出来之后，拿出一份嫁妆把她远远的嫁出去，这样儿她跟这个家的情分，也就彻底的断了。 即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胡秀花也是不敢拿出来赌的。她喜欢这个家，承担不起一丁点儿失去爹娘疼爱的代价。 有的时候，事情的转机出现的就是那么巧合。在城里读书好几年之后，李立律竟然被警察给抓了起来，原因就是他参加了爱国运动，跟一群学生游街呢。 爹娘求爷爷告奶奶的终于把李立律给赎了出来，可也不准他再去进城读书了。李立律被关在村里的祠堂跪了好几天，在出来的时候，他消瘦了很多，眼神更坚毅了，也开始下地干活儿了。 胡秀花想，她果然不是一个好女人。李立律不能去上学了，她心里竟然没有一点难过，有的只是欢喜，欢喜她离他又进了一步，不再是那么遥不可及了。 李立律下地干活的时候，胡秀花总是要和娘抢着去送饭的。看着太阳底下流着汗的李立律，胡秀花心里有点疼，可更多的是踏实和亲近。 她不好意思给他擦汗，但是她身上总是带着一条小手绢，然后不经意的被他看见，然后又佯装恼怒的被他给抢了去。 那段时间是胡秀花最快乐的时候，如果有可能，她宁愿待在李家做一个老姑娘，一辈子都不嫁，当然了李立律也要一辈子都不娶才公平。 李立律要议亲了，这是她从爹娘房间里偷偷听到的。胡秀花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她是李家的童养媳啊，为什么爹娘不把她当成媳妇看呢，她也可以为李立律生儿养女啊。 而且爹娘那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吗，其实她喜欢李立律，只是脸皮薄，没好意思说罢了。 李老汉夫妻两个还真是没看出来，毕竟把胡秀花当成亲闺女养的，闺女和儿子相处的好一点儿，在他们看来这很正常，也是他们有意培养的，为的就是将来胡秀花嫁出去好有娘家人给他撑腰。 至于说真的坐实了胡秀花童养媳的身份，这老两口还真是从来都没想过。 所说胡秀花急了，委屈了，可是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敢把喜欢李立律这事儿说出来。她想，其实还是不够喜欢吧，因为一旦考虑到说出来的后果，她就再也没有说出来的勇气了。 那是头一次，胡秀花痛恨起了她童养媳的身份。因为这代表着，她在这个家，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罢了。而如今，就连寄人篱下都快要变成一种奢侈了。 一想到李立律将来会娶妻生子，会跟别的女人亲热，她心里难受的不得了，嘴急的冒泡，饭也吃不香，很快就瘦了下来。 瘦下来时候，胡秀花也没心思为自己终于变成了瓜子脸而高兴，只一门心思的捉摸着，她到底要不要跟李立律说说，说她喜欢他，一听到他要娶媳妇了，连觉都睡不好了。 李立律在城里上学的时候给她买过头花，还会特地给她带回来一些好吃的小点心，她有事儿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头一个来帮忙的。所以说，有没有可能，其实李立律也是喜欢她的呢？ 她其实长得也不差吧，爹娘都夸她好看呢。 所以，她是不是可以跟李立律谈谈呢，万一就成了呢？ 春季将过，夏天快要来的时候，黄昏下，树林边，胡秀花低着头，不断的给自己打气道，你可以的。 这一打气就打气到了月亮都出来的时候，星星调皮的眨着眼睛，胡秀花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再抬头时，胡秀花的眼里盛满了星光，自然而然的就把话给说了出来。 “李立律，我看上你了！” 胡秀花想，当时她一定会看戏看多了，竟然把山大王一般的话给说了出来。心里的羞耻度几乎要爆表，脸却是连红都没有红一下。 四周静悄悄的，有风吹来，胡秀花听到了蛐蛐叫的声音，挺聒噪的，让她想要砍死他们。 当初李立律是怎么回答她的来着，好像是“没看出来”？ 而她又是怎么做的来着，好像是直接扑上去抱着脖子把人亲了一遍，还有什么来着。 她忘了，因为最后亲着亲着，擦枪走火了。 那一夜，胡秀花从一个黄花大闺女，变成了一个妙龄少妇，她心里美得很，觉得自己真厉害，竟然把速来正经的李立律给逼成那样儿。 至于是哪儿样，就是那样儿呗！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打脸系列ps；以后早上起来再看吧 第90章 胡老太做了一个梦，梦里全是年轻时候跟死老头子相处的日子。除去一开始的辛酸纠结，梦里头的全都是甜蜜，所以胡老太是笑着起来的，心情十分的不错。 相较于胡老太的好心情，李洪雪却是快要纠结死了。奶奶说话留一半，她倒是接着继续往下讲啊。比如说，她是怎么把爷爷扑倒之类的，听着就很带感啊。 胡思乱想来了一晚上，所以李洪雪是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的。尤其在见到胡老太唇角边的笑之后，李洪雪心里就更悲愤了，不带这么玩的！ 磨磨蹭蹭的从炕上爬了起来，李洪雪十分怨念的跟胡老太打招呼道，“奶奶，您起的可真早啊。” “早？”胡老太从窗口瞥了眼外边高高升起的太阳，扭头道，“可不早了。”比往常她起床的时间可是晚多了。 李洪雪目不斜视的叠被子，就当没看见从窗外洒落的阳光。 进了客厅，就见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筷子，赵红袖坐在椅子上对李洪雪招手道，“起来了？” “嗯。”李洪雪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话说，她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能睡，竟然睡到日上三竿，一定是奶奶说的那句话的缘故，没错！ “那就去洗把脸，回来就吃饭，”赵红袖也没嫌弃这么大的闺女了还睡懒觉，嘱咐道，“待会儿去你哥那屋把孟修叫起来，还在睡呢。”手指了指客厅旁还关着的那个房门。 经自家老妈这么一提醒，李洪雪还有些迷糊的大脑倒是想起来了，昨天，那臭小子还占她便宜来着。 也许是因为现在是白天，也许是因为老妈就坐在客厅里，所以给了李洪雪无限的勇气，没了昨天害羞的那种心思，狗胆上来，倒是想再去占一占孟修的便宜了。 随意的抹了把脸，李洪雪连门都懒得敲，直接打开房门就走了进去。 然后一不小心就看到了对方性感的人鱼线…… 李洪雪发誓，虽然她是想占一下孟修的便宜，可是绝对没有要占这种便宜的意思。 嘿嘿，当然了，心里也有点小兴奋就是了，反正这波不亏！ 第71节 没有大惊小叫，也没有惊慌失措，李洪雪镇定自若的走进了孟修的屋里，神态自如的把门关上，声音平静道，“放心好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李洪雪发现，她的谎话说的越来越溜了。 孟修听到开门的声音，身子先是一僵，手上的动作一顿，再看到进来的是肉肉时，不经意的松了口气。听到肉肉这话，挑了挑眉梢，神色自若的继续穿起了衣服，声音也甚是平静，“就算看到了也没什么。” 穿好衣服之后，步子一迈，来到肉肉身边道，“反正以后会经常看到的。” 这算是调戏吗？这就是调戏吧！ 简直人才啊，孟修是怎么用这张一本正经的脸说出这种破廉耻的话来的呢。李洪雪瞪大了眼睛，百思不得其解，记得这厮小时候明明还很害羞来着，难道岁月这把杀猪刀，连人的脸皮都可以磨厚吗？ 李洪雪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自认为安全之后，这才道，“吃饭啦。” 至于刚刚那话，她就当没听到好了，谁让她年纪大了呢。哎，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啊。 孟修轻轻笑出声来，“知道了。” 晨起的嗓音，带着几分低沉性感的沙哑，李洪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怀孕了。 危险！ 李洪雪的大脑发出强烈的预警信号：在待下去，搞不好她就控住不住就人给吃干抹净了！ 李洪雪赶紧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头也不回道，“那快出来吧。” 和未来女婿喝过一顿之后，李爱国竟有了几分大彻大悟的样子。虽不至于看待孟修跟看亲儿子一样，哪儿哪儿都满意，至少也没有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如果孟修单纯只是以他侄子身份过来的，李爱国当然是要好好招待他的，可既然人家是摆明了车马过来的，那么李爱国的态度也就值得谅解了。 都要把自己辛苦养大的闺女给抱走了，还不准人家老丈人发发牢骚啊。所以孟修十分体谅李爱国的心情，倒是没有抱怨什么，还是拿着毕恭毕敬的态度来对待李爱国，反而让李爱国有点不好意思了。 总而言之，一顿酒之后，两人的关系进入飞速发展时期，终于有了那么点老丈人和女婿之间“半子”的亲近了。 吃完早饭，李洪雪随意的用手绢擦了擦嘴，对李爱国道，“爸，今天有空不，用空的话拉我去密城一趟，有事儿要办。” 李爱国放下筷子，朝胡老太瞥去一眼，道，“才刚回来，有啥事儿不能过两天再说？” 胡老太神色平静，耳朵却是竖了起来。 李洪雪笑着解释道，“为了在家里多待上两天，得多办点手续呢。” “好好好，让你爸开面包车拉你去。”赵红袖眼睛一亮，忙不迭的替李爱国应了下来。 李爱国一句“可以”没来得及说，憋在胸口之间，只神色郁闷的点了点头。 孟修道，“我和你一块儿去。” “也好，”李洪雪点头，“你的手续也得补办。” 对于孟修现在已经属于外国籍这件事儿，不知为何，李洪雪心里总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孟修这人，小时候的感情就甚为淡漠。刚来他们家的时候，也是板着张小脸，装作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通常都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李洪雪想，如果没有她救他一命那事儿，也许他们两人的关系也不会那么融洽。 他小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李洪雪稍微一想，也能猜到一些。也就造成了，他对这个国家的感情，绝对没有老一辈人的热爱。也就更谈不上是为这个国家舍生忘死了。 所以说，也许对着那些安土重迁的老人来说，舍弃自己国家的国籍，绝对算得上是忘本的大事儿，但是对于一个根本就没有享受到国家优待的人来说，国籍这种东西，不过是随手可仍的东西罢了。 李洪雪觉得，她根本就没有立场去指责孟修放弃了身为一个华夏人的骄傲，作为一个红三代，他们老孟家，为这个国家做的，已经够多了。 就连她自己，现在也算不上是纯正的华夏人了不是吗？ 在政府砸下十万块钱，局长亲自为两人办好了手续。李洪雪想，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很可爱的。 出了领导办公大楼，李爱国就嚷嚷开了，“肉肉，你捐那么一大笔钱干啥？”有那钱，自己留着不好吗。 “算是补偿？”李洪雪也搞不懂自己是个什么心理，她想，其实自己是有点心虚的，因为她放弃了自己的国籍，即使十几年后国籍还会变回来。 孟修上前一步，握住了李洪雪的手，“走吧。” 李爱国瞪着两人牵着的手，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闺女大了，有主意了，而他老了。这个时代，最终还是年轻人的天下。 李爱国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路上的车子不多，四个轮的就更少见了，李爱国嘴里哼起了小调，手在方向盘上拍了拍，脸上带着矜持的笑道，“咋样儿，你爹混的还行吧？” 李洪雪坐在副驾驶上，先把安全带系好，这才语气带着两分夸张道，“果然不愧是我爸，就是厉害！” 李爱国从后视镜里见孟修也坐好了，这才发动车子，继续道，“这辆车花了我五千多块钱，一分都没花你们兄弟的，都是我自己挣得。” 李洪雪一愣，道，“给你们寄钱就是让你们花的，怎么不花呢？” 李爱国呲了呲牙，狠狠的一踩油门，心情瞬间阴暗了下来，“因为我的钱就够花的了。” 李洪雪身子一仰，后背紧紧的靠在了座椅上，不明白为什么李爱国忽然有了脾气，只好笑呵呵的奉承道，“所以才说您厉害呢。” 李爱国透过后视镜朝后面看了一眼，心里的那股气突然就像是戳破的气球，泄了，怏怏道，“就这样儿吧。” 就这个样吧，把闺女嫁出去吧。 彻底想开了之后，李爱国又恢复了好心情，喜滋滋道，“以后爹的钱谁都不给，全都留给你。”最好把两个混小子全都气死。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李洪雪一头雾水，彻底搞不清楚自己老爸到底在想什么了。为了不再让他莫名其妙的又失落了，也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了，“好好。” “你别瞧不起你爹，”李爱国扶着方向盘拐了个弯，得意洋洋道，“你爹手里的钱可是不少呢。” 李洪雪在不敢摆出敷衍的态度了，一本正经道，“我知道。” 老爸年轻时候就十分能干，现在能攒下一个家底，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虽说把老爸应付了过去，可是李洪雪也打定了主意，回去后一定得问问奶奶，自家的两个哥哥到底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竟然让老爸连家底都不给了。 要知道在农村这地方，老人家的家底可全都是要留给儿子的。能让老爸说出把钱全都留给她这句话，虽说也有可能是气话，但却也见微知著，明白老爸对大哥二哥到底有多生气了。 话说，在家里再待上几天，就得去帝都了。 帝都除了有孟修的爷爷之外，大哥二哥可就在那地方呢。 第91章 听到奶奶的解释, 李洪雪想, 她是没有理由去劝说二哥的。因为当初鼓励二哥去创业的人, 以及推手, 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不过, 她倒是没想到二哥这么着急, 竟然连大学都不上了。所以当初她在二哥向她借钱创业的时候, 曾经劝过他。 当然了，肯定是没有改变他的主意就是了, 不然如今老爸也不会生这么大的气了。 于是在帝都机场见到穿着一身合体的西装，头发往后梳，露出光洁饱满额头的二哥时，李洪雪心中有的只是激动，忍不住的就撇下身边的孟修，小跑了过去。 李洪礼视线紧紧盯着跑过来的肉肉, 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如今已经长大了的小妹，笑道, “回来了。” “嗯, ”李洪雪紧紧地抱住眼前的那个男人。 孟修拉着行李箱静静的站在兄妹两人旁边，即使心里对眼前这一幕有些不高兴, 却是没有出声打断兄妹两人叙旧。 倒是李洪礼注意到了旁边的孟修，松开了手臂，朝孟修走了过来, 伸手道，“妹夫？” “二哥。”孟修松开行李，握住了李洪礼伸过来的手。 李洪礼的手一触即分，皮笑肉不笑道，“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对我们家肉肉不怀好意了。” 可恨家里人都没当回事儿，他又势单力孤。如今虽然证实了他的话，但是他却一点都不高兴。 真的，手好痒，好想打死这个臭小子！ 孟修的反应是，眉眼带笑得点头。 李洪礼脑内无限循环起了三个字，承认了，他竟然毫无羞耻之心的承认了！ 于是李洪礼更生气了，认为这小子是在挑衅自己。当着妹妹的面儿，李洪礼不好发作，心里却是又暗暗给这小子记了一笔。 佯装豪爽的在孟修肩膀上拍了拍，李洪礼半是真心、半是威胁道，“以后你可就是老李家的人了，可得守着点老李家的规矩。”至于规矩到底是个啥，跟肉肉一样，李洪礼还没想出来。 但是有一样是必须的，那就是一定得对肉肉好才行。 对于老李家的规矩一事，孟修表示，他已经不是头一次听到了，如今已经不新鲜了好嘛。 当然了，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面上儿却也是不敢说出来的。只能拿出当初对待岳父的那股热情劲儿来应付起了李洪礼。 二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当然一个字都不反驳的应承下来，一副乖巧的样子。 要是没有从小就跟孟修这小子相处过，知道这小子是个什么德行，李洪礼没准儿还真被这臭小子一副风光霁月的样子给糊弄过去了。 所以对于孟修说的字，出于一种谨慎的心理，李洪礼从来都是听七分留三分的。 但是出于对妹妹李洪雪的自信，李洪礼也知道，任何人都是伤不了自家小妹的。所以对于有了一个还算是比较了解的妹夫，李洪礼除了心里有些发酸之外，担心什么的倒是不多。 在自认算是完成了大哥的吩咐，给了孟修一个下马威之后，李洪礼懒得搭理孟修，忙着招待妹妹去了。 “大哥还在酒店里等着呢，咱们快过去吧。”拉着李洪雪的手，李洪礼说道。 “嗯，”李洪雪朝后面瞥去一眼，见孟修没有反对，点头答应道，“还是先去吃饭吧。”收拾好了再去看孟爷爷，反正时间倒是还充足的很。 李洪礼和李洪雪坐在了车的后座，孟修则是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哥俩闲聊道，“怎么没在家里多待上几天？”听家里的口信，好像妹妹是打算在国内待上一个月的。 李洪雪笑着解释道，“我和孟修的事儿，还没跟孟爷爷说一声呢。”另外每天都跟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打交道，她感觉自己好像老了十岁不止的样子，实在是伤不起了。 “是得跟老人家好好说到说到，”李洪礼理解的点头，又有点不厚道的庆幸，自家妹子嫁过去也是当家做主，头顶上没个管着的，还不知道有多轻省呢。一想到这儿，心里的那点郁闷也算是彻底的散了，笑呵呵道，“大哥为了你们两个的事儿，今天还特地请了假赶过来的。” “大哥这几年倒是挺忙的。”李洪雪感慨了一句。 “可不是，”李洪礼接话，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的味道，“忙着建设国家呢。” 呵呵，前面坐着的孟修勾起唇角，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李二哥找的是一家还算是高档的酒店，李洪雪下车，盯着穿红色旗袍迎宾小姐露出的大长腿看了两眼，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的大衣，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唔，美丽冻人，古人诚不欺我！ 待服务员小姐姐领着众人来到包厢门前，李洪雪忍不住的上前一步，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房门。 就见门口处自家大哥李洪玉呆呆的站在那里，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似的。 李洪雪激动地叫了一声“大哥”，接着就是一个熊抱，搂住了男人劲瘦的腰，头埋在了男人厚实的胸膛上。 李洪玉被自家小妹这么一撞，忍不住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待站稳后，这才哭笑不得的抱住自家妹妹，语含宠溺的笑骂道，“这么大个人了，还是老样子。”性子也还是急躁的很，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是怎么管理一家大公司的。 话虽如此，脸上却是挂着纵容的笑，伸手揉了揉李洪雪的头发，轻轻说了一句，“肉肉，欢迎回来。” 李洪雪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忍不住抱住李洪玉的腰轻轻的摇了摇，撒娇般的叫了一声，“大哥。” 李洪玉还待说些什么，就感觉到一束灼热般的、不容忽视的视线紧紧的盯在他的手上，似是要把他的手给盯出一个洞来。顺着这股视线的来源，就见到一个穿着和肉肉相似大衣的英俊男人正神色不明的盯着他放在肉肉身上的手。 第72节 那眼神，那样子，就好像是在告诉他，他正在占自家小妹的便宜。 看见男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李洪玉挑了挑一边的眉梢，心里了然，善解人意的松开了抱着肉肉的手，径自走到男人面前，虽然心里有些吃味，但还是客气的伸出手道，“这位就是未来的妹夫，孟修，是吧。” 孟修赶紧握住了李洪玉伸出的手，点头道，“是。” 根据他对肉肉的了解，对二哥李洪礼他还可以用哥俩好的态度来处理，但是对待大哥，那他就不得不拿出最慎重的态度，像是对待长辈一样来对待了。 由于从小是被胡老太宠到大的，肉肉的爹李爱国又是一副怕老娘的怕到胆战心惊的架势。所以说，在小的时候，不得不说，李洪玉还扮演了长兄如父般的角色。 尤其李洪玉从小就是一副沉稳的架势，就连他也是打心眼里不敢小觑的。 如今他要娶走李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其他的人他自认还可以轻松的搞定。但是对于李家大哥，就连他，心里也是不确定的。尤其是在知道大哥在肉肉心里的地位之后，就更是慎重了许多。 所以只要攻克了李家大哥，他和肉肉的婚事，几乎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想到这里，孟修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道，“今天真是麻烦大哥了，还特地从外地赶回帝都为我们接风洗尘。”这话却也是心里的实话。 “不麻烦，我跟肉肉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这次小妹回国，我怎么都要和她见上一面的。”言下之意，他这次过来是专门来看肉肉的，不关孟修的事儿。 松开手，李洪玉朝站在门口处的李洪礼道，“还傻站在那里干嘛，还不快进来。”语气莫名的有些过于柔和了。 李洪礼不自觉的抖了抖身子，赶紧应了一声，麻利的走到自家大哥身边，和稀泥，“肉肉他们俩个刚下飞机，还是让他们早点吃饭，也好早点休息才是。” 李洪礼觉得自己有点委屈，他明明已经按照大哥的吩咐给了孟修这小子一个下马威了啊，所以大哥这是，不满意？然后，锅就让他给背了？ 即便如此，李洪礼也不气馁，暗地里偷偷给肉肉使了个眼色，让肉肉也赶紧过来劝劝这两个。毕竟这两个周身的气氛到不像是妹夫见大舅子，倒像是两个商场上的你来我往的老狐狸了。 肉肉也反应过来了，赶紧出声道，“哥，我肚子饿了，咱们好是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儿，饭桌上再谈也是一样的。”虽然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两个人莫名的又食不言了。 李大哥意味不明的瞥了孟修一眼，这才缓和了语气，笑道，“那好，就听肉肉的。” 孟修也表示没有意见。当然了，就算是有意见，对于两个疼爱妹子的哥哥来说，那也是无足轻重的。 四人依次落座，肉肉坐在大哥和孟修的中间，看着两人优雅的拿着筷子夹菜吃饭，莫名的有些鸭梨山大。 等好不容易挨过了一顿饭，肉肉终于觉得解脱了，李家大哥这才道，“我已经在这家酒店定了两间房，中午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下午就去孟修家里吧。”这话，也算是变相的认可孟修和肉肉的婚事了。 肉肉闷闷的点了点头，小声道，“大哥，等会儿是要回去吗？” 李洪礼揉了揉肉肉焉哒哒的小脑袋道，“大哥最近实在是忙。”就连这一顿午饭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肉肉扬起笑脸，体贴道，“大哥有事儿就先去忙吧。”能和大哥吃上一顿午饭，就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在你的房间里有我给孟爷爷准备的礼物，代我向孟爷爷问好。”李洪玉嘱咐道。 “我知道了。”肉肉点了点小脑袋，听话的很。 “好了，就这样儿吧，”李洪玉起身，头也不回道，“以后有时间，咱们兄弟几个再聚聚。” “嗯。”李洪雪低着头，哽咽道。 下次再见，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孟修起身搂住李洪雪的肩膀，对着男人的背影道，“大哥，慢走。” 男人挥了挥手，打开房门离开了。 剩下的李洪礼咬了咬牙，心道，果然他才是没人疼的野孩子，大哥都不疼他了。 唔。。。这种想哭的感觉是肿么破。。 第92章 孟老爷子孟康安这几年的小日子过得确实是不错。 因为当时国家急需人才, 而他又是为数不多的留过洋、闹过革命, 尤其是在如此严苛的条件下, 没有背井离乡, 或者再惨一点，还好好活下来的高素质人才, 所以受到国家的善待, 那也就说得过去了。 老爷子年纪大了, 所以上面给他安排了一个卫兵，一个保姆还有一个司机, 正正经经的大官人排场。既解决了老爷子的饮食起居，就连老爷子的住宿问题也一并解决了。 就比如说，如今离政治中心最近的一座小院子。 其实对于如今这吃穿不愁的日子，老爷子谈不上是满意，可也谈不上不满意。当初他也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什么好日子没过过呢。但比起刚刚被批时候的日子, 现在的生活已经算得上是好日子了。 人老了，一旦没了当初的雄心壮志，剩下来的也不过是混日子罢了。 老爷子一开始是壮志雄心过来的, 可是回来之后, 忙过了这几年，年轻一辈又发展起来, 他们这些老家伙也只有退位让贤的份儿了。 他唯一剩下的两个亲人都生活在国外，而以他的身份，就注定了是要老死在国内的。所以当初决定送走孟修的时候, 他心里就有数的很，这辈子怕是不能在子孙绕床的情境下去了。 可是他不后悔，他后悔的是，当初没有早点送走他的女儿，让女儿受了那么大的罪，甚至到现在身边都没个正经的男朋友，更别提是生个一儿半女了。 出于对女儿和孙子的愧疚，在女儿提出要把孟修接过去的时候，他犹豫了一刻钟，还是同意了。 即使他再怎么爱自己的祖国，可也不得不承认，比起女儿所在的那个国家，自己的祖国确实要落后许多。 他希望自己的孙子将来会有出息，能在一个先进的国家学到先进的知识。要是有可能的话，最好还能够报效国家。 当然了，最后那个愿望，其实就连他自己心里都明白的很，怕是不大可能实现了。 孙子孟修的性子，记仇又记恩。他小时候就没了父亲，又跟着他受了那么大的罪，对这个国家的感情，绝对谈不上是忠诚。 不过他也是有私心的，送走孟修的时候，他隐晦的想到，这样他就可以放开手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再也不会有人拿孙子的安危来威胁他，而他们老孟家，也不至于断子绝孙，到最后连一个人都剩不下。 他的儿子战死沙场，他的女儿被畜生祸害的连一个孩子都生不了，要是连孙子也再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他也不敢保证了。 不敢保证他会不会拉着自己的那些仇人下地狱！ 他们老孟家为这个国家做出的贡献已经足够了，在国家不再需要他们的时候，急流勇退就是最好的出路。 虽然有些心痛孙子到最后还是改了国籍，可他不后悔支持孙子的决定。当一个人无愧于国家，无愧于人民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国籍又如何呢。 退一万步来说，只要他身上还流淌着黄种人的热血，这就足够了。 更何况他也不是不明白，如果想要在那个国家有更好的发展，加入本国的国籍是必然的。 女儿已经是a国的国籍，那么有孙子陪着也是好的。他不蠢，他还知道，孙子要想继承女儿的遗产，国籍也是必须的。 所以没有别人想象中的勃然大怒，他只是很平静的就接受了这个消息，也很平静的就接受了如今自家户口本上只有自己一个孤零零老头子的事实。 只要儿女活得好，这就够了。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为了革命、抛头颅洒热血的年轻人了，现在还活着的，只是一个为了后世子孙能挺直脊梁的皮囊罢了。 孙子在那里发展的很好，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孟修的优秀，即使别人不说，身为他的爷爷，他也是最了解的。 能从一群本土金融大鳄的嘴里咬到一块肥肉，他高兴的很，不愧是他孟康安的孙子，没给他丢脸，也没给他辛苦的小姑丢脸。 从小到大，孟修都是他最优秀的孙子，无论别人说什么闲话，只要不是从孟修嘴里说出来的，他都会通通无视。 可是这次不一样了，这次是他小姑亲自发来的消息，说孟修找到媳妇了，就是老李家的小姑娘。 对于恋爱这件事儿，他倒是没有催过自家孙子。毕竟他也是受过异域熏陶过的人，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崇尚自由恋爱，逼不得；或者说，逼也没有用。所以即使以孟修如今已经算是打量剩男的年纪，他也从来不着急。 只要缘分到了，结婚啊，也就是十分钟的事儿。 可要是恋爱的对象是李家的小姑娘，那又要另当别论了。 先不提他和李家大哥过命的交情，就说那几年老李家对他们爷俩的照顾，他也不能对这事儿马虎了。 而且如果这事儿要是真的，那他就少不得得拿出爷爷的架势，揪着孟修的耳朵嘱咐，不准欺负人家姑娘了。 所以收到孟修今天就要领着女孩子上门的消息，老爷子一大早就准备了起来。 老爷子穿上自己最好的一套黑色中山装，巴巴的坐在客厅里等着，从晨曦等到黄昏，这才终于把孟修两个给盼了过来。 老爷子身子笔挺的坐在椅子上，见到有人进来了，动作利落的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瞧着两人身上穿着同一款式的黑色风衣，嘴上就挂起了笑。 再一听那眼熟的、娇滴滴的女娃甜甜的对他叫上一声“爷爷”，孟老爷子觉得半边身子都酥了。 “好好好，”老爷子不住的点头，一点都不掩饰自己对李洪雪的喜爱之情，“肉肉能来看我这个老头子，可见心里也是记挂着我。” “那是哪儿的话。以前实在是太忙了，没时间来看望您老，您老别介意才是。”李洪雪连忙接话。 “快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进屋坐，”老爷子无视掉了孟修手上满满的礼品袋，手脚麻利的从李洪雪手上接过一个袋子，转身对孟修骂道，“你一个大男人，竟然还要麻烦肉肉帮你拿东西！” 孟修沉默着没有出声，倒是李洪雪赶紧拿回了礼品袋，扶着老爷子往前走了两步，转移话题道，“爷爷，这些东西都是给您的。” “来就来呗，还拿这么多的东西。”老爷子见多识广，知道孙子手里拿的都是好东西。 虽说心里觉得有些不必要，可一想到这是未来孙媳妇买来孝敬他的，心里还是美得很，简直比收到女儿寄来的东西还要高兴。 一想到他对着一群老头老太太炫耀孙媳妇给他买的东西，那些人羡慕嫉妒的眼神，孟老爷子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轻了二两，心里面就更爽了。 见臭小子乖乖的跟在两人身后，孟老爷子又对李洪雪叮嘱道，“以后有啥事儿都让孟修来干，他要是不听你的话，你就告诉爷爷，爷爷替你收拾他。” 孟修哭笑不得的瞥了孟老爷子一眼，实在是很想问上一句，他到底还是不是亲孙子了，有这么坑亲孙子的嘛！ 再说了，退一万步讲，就凭着肉肉的武力值，以后这家里谁做主，这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份儿嘛。没见未来的岳父岳母都不怕肉肉被欺负嘛。 不过…… 想到小姑交代的话，孟修心里默默的想到，他是不是要把自己的存款上缴啊，毕竟女孩子好像都喜欢这样的男生，他也不能仗着青梅竹马的情谊落后才是。 这边孟修不着痕迹的想着日后讨好老婆的大计，那边孟老爷子已经和李洪雪欢欢喜喜的聊上了。 其实在考上大学的那年，李洪雪和老爷子见过的。不仅见过，而且老爷子还在全聚德请了她一顿，因为烤鸭不要票，她还往家里寄了两只呢… 所以对老爷子，李洪雪那是一点都不陌生，知道老爷子爱听什么样儿的话，三言两语就把老爷子哄的找不着北了。 直言以后她就是他亲孙女了，以后这个家，她说了算！ 李洪雪得意的撇给孟修一个小眼神，继续笑呵呵的跟老爷子交代这几年在香江都干了些什么，又是怎么跟孟修好上的。老爷子也不嫌烦，津津有味儿的听着，一边听一边还不住的点头，一副很是认真的样子。 李洪雪说着，孟修不时的也插上几句他在a国的见闻，老爷子听得入了神，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竟是过了很长时间了。 老爷子一拍大腿，“天晚了，我这就吩咐张嫂做饭，今天咱们爷孙三个好好喝上一杯。” “那我过去帮忙。”李洪雪起身，按照老妈交代的，第一次上男方家的门要帮着做饭，给老人家留下一个好印象。 虽然她没有get到做饭这个技能，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增加老人家对她的好感度，可是闲着也是闲着，打打杂还是可以的。 老爷子赶紧把李洪雪给拦住了，“不用你，张嫂一个人就够了，不行就让孟修过去。” 肉肉头一次以未来孙媳的身份上门，他哪儿能让小姑娘进厨房呢。再说他家也没有君子远厨疱的讲究，要是张嫂忙不过来，就让孟修去呗。 当初他为了追求老伴那也是练出了一手的好厨艺，相信孟修为了讨肉肉的欢心，也是不会拒绝的。 不得不说，老爷子对孟修也是足够了解的。 孟修起身，把李洪雪按在了椅子上，道，“厨房有我就行了，你跟爷爷继续，不用你。”接着按照老爷子的指示，朝隔壁厨房去了。 李洪雪对老爷子歉意的笑了笑，干脆道，“那我就不过去了，其实我还真不会做饭，进去添乱就不好了。” 第73节 因为力气的缘故，她经常把菜板一切两半。久而久之，也就懒得进厨房需要精准控制力气的地方了。 既然老爷子不用她，那她就等着不劳而获好了，嘿嘿。 反正她也按照老妈说的做了嘛，只是老爷子不同意…… 对于李洪雪不会做饭这件事儿，孟家老爷子的态度是，大手一挥，豪迈无比道，“不要紧，孟修会做饭，以后让孟修给你做饭。” 照顾自己的媳妇，天经地义，没啥好说的。 “谢谢爷爷。”李洪雪乖乖的道谢。 嘿嘿，好像又兵不血刃的解决了一个婚后相处的问题呢… 感觉自己棒棒哒！ 第93章 孟修离开, 一时间客厅里只剩下了李洪雪爷俩。 孟老爷子笑容一顿, 用一种满是感慨的语气道：“兜兜转转, 你们两个终于在一起了。” 李洪雪一愣, 不明白老爷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小子从小就喜欢你，”老爷子手一抬, 成功的让李洪雪到嘴的疑问咽了下去, 笑骂道, “自己还遮遮掩掩的，生怕被人知道似的。” 对别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偏偏对肉肉有黏糊得紧。这要是没那么点意思，能区别对待的这么明显？其实该知道的人早就知道了，也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没有人点破罢了。 毕竟两家人的交情摆在这里，对于两人的感情，就算是护短如李家人, 恐怕其中也带着那么几分乐见其成的。 在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好几十年前的一件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儿了，也是因为这件事儿，所以李家人才能对这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吧。 早些年李家老爷子, 也就是他那老战友还活着当兵的时候, 他们俩出于一种想要亲上加亲的念头，合计着, 想让两家的小辈处对象。 没错，就是处对象。那年头，说是处对象, 其实跟结婚也差不多了。 当时那种环境，战火连天，谁都不能保证自己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出于一种对未来的忧虑，也是对老李头的信任，即使受到的教育在不断的提醒自己不可取，可他还是同意了。 不为别的，其实在当时他就考虑过了，如果将来他活下来，并且撑到了建国，如果国家要清算他们，那这好歹也是给家里人找的一条退路。 当时他们俩感情还算是可以，，毕竟是战友嘛，而老李头又拍着胸脯跟他保证说他婆娘将来一定会对儿媳妇好，看着还停着大肚子的爱人，出于种种考虑，他点头同意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政治联姻，反正有了这关系之后，他跟老李头的关系算是更上一层楼，虽不至于好的要穿一条裤子，小摩擦倒是少了许多。 当然了，要是两家真的结亲了，也就没后面孟修这两人的事儿了。 爱人生的是个男孩，不知道为什么，他是松了一口气的，可能也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吧。 当时老李头也为他高兴，毕竟那个年代，生儿子确实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儿。 可是他们谈论婚约的时候，没有提到他们家到底是哪个姑娘嫁过去，也就是说，虽然现在生的是个儿子，可是如果将来他们生出了女儿，那她就是老李家的媳妇了。 也不知道老天是不是不愿意看到他们结亲，以后的十好几年，爱人都没有怀孕的迹象，所以这结亲一说，似乎也成了一个笑话。 那天老李头一脸歉意的过来跟他解释，说他儿子的年纪到了，在镇上看到了一个心仪的姑娘，过几天就要娶亲了。他盯着路上撒欢的小闺女，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年龄差距如此之大的两个人，注定过不了日子的。 当然也是有点遗憾的，毕竟那时候他的处境就有点不对劲儿了，他敏锐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真心地给老李头道了歉，送上厚厚的红包，这事儿也就算是过去了。 说来说去也是缘分，孟修父亲那一辈儿没有结成的缘分，这一辈儿竟然缘成了。 兜兜转转，合合分分，果然他跟老李头还是有着亲家的缘分，难怪曾经拜访过的大师说，他跟老李头将来会是一家人呢。到了现在，可不就快成了一家人了吗。 老爷子从身后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到李洪雪手上，笑道：“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李洪雪接过红包，眉开眼笑道：“谢谢爷爷。”据家里的人的科普，这时候老人的红包是一定要收的，不收人家还以为你没把人家看作一家人呢，所以李洪雪很是心安理得的收下了，即使这红包的分量看着就不小。 等孟修忙完回到客厅，就见这一老一小聊得欢乐，隐约还听到老爷子在讲他小时候的臭事儿。 孟修脸一黑，赶紧上前打断了老爷子兴致勃勃的谈话，一本正经道：“赶紧吃饭了，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哦，”李洪雪扫了空荡荡的桌子一眼，又瞥了一眼男人一本正经的脸色，到底没有继续让老爷子讲“孟修被小姑教训”的二三事儿，只坐在原地不动，斜眼道，“那就上菜吧。”一副大爷像。 对于李洪雪一副把孟修当成小太监的样子，老爷子也不恼怒，反而附和道，“既然肉肉饿了，那就上菜吧。” 臭小子，既然不让他讲小时候的臭事儿，那就赶紧好好伺候伺候他吧。 孟修眸子里似有无奈的情绪一闪而逝，面对对面一老一小两位大爷，他能做的只有好好听话这一个选项了。 伺候两位大爷吃饱喝足，孟修准备带肉肉返回酒店休息，老爷子出声道，“天都这么晚了，就留在家里休息吧。” 看着老爷子眼里含着的期待，孟修拒绝的话不知为何，堵在嘴里没有说出来。沉默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那一瞬间，李洪雪明显的感觉到，对面老人绷着的身子明显的松了下来。老人眼角的皱纹，灰白的头发，眉宇间染上的风霜似乎都跟着雀跃了起来。 那一瞬间，李洪雪忽然有很多的话想说，可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因为她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是不对的。 明明平反之后他就可以跟着孟修一块儿出国的，可是为了一些理念，或者是为了这个国家，他没有选择跟着两位亲人出去安享晚年，而是孤零零一个人留了下来，留在了这个曾经留给他满目疮痍的土地上。 以老人如今的地位，即使两国已经建交，他要出国尚且不容易，更谈不上是出国定居了。 回到老爷子为自己安排的房间，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李洪雪翻来覆去的滚了滚，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果然这几年的日子过得实在是舒服，竟然连以前这种算是奢侈的床板都觉得难以入睡了。 以前那种上山打野猪，下河摸鲫鱼的日子，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等坐上发往香江的飞机，盯着旁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李洪雪道：“喂，孟修，以后咱们两个，一年回来一次吧。” 对面的人诡异的沉默了一瞬，低着头道，“好。”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舍不得孟爷爷，”李洪雪用一种肯定的语气道，“每年我们都回来看看他老人家吧。” 这个男人的心思不好猜，可是如果真正了解之后，又实在是很好猜。 他在心里情绪剧烈的时候，从来都是面无表情；他在高兴的时候，眸子总是亮晶晶的；而他在难过的时候，总是在沉默。 比起小时候的情绪易变，如今这个已经能够完美把控自己情绪的男人，似乎还是那个在垃圾场因为心软而收留狗狗的小男孩儿，只是他最柔软的那一面，别人不会轻易察觉罢了。 “以后两个人一起回来，”男人挑高了一边的眉梢，用一种诡异的语调说，“肉肉，你的意思是以后咱们两个都一起回来吗？” 李洪雪不明所以的点头，“对啊。”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这样儿啊，”男人眸里含着一抹温柔，若有所思的点头，“看来肉肉是迫不及待的想嫁给我了。” 李洪雪目瞪口呆，不明白男人这个结论是从什么地方得出来的，正要反驳，就听男人用一种甚是温柔的语气道：“既然肉肉这么想嫁给我，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好了。”一副甚是为难苦恼的样子。 在李洪雪愣神的瞬间，对面的男人突然拉过她的手，在左手的无名指上套上一个尺寸正好的钻戒，温柔的吻过女人的手指，嗓音低沉道：“李洪雪，回去之后，我们结婚吧。” 李洪雪盯着手指上那个亮晶晶的戒指，感受到那个令人炽热的吻，恍惚道：“这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戒指？”尺寸也太合适了吧？！ 孟修避而不谈这个问题，继续说道：“李女士，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吗？” 李洪雪哭笑不得，“你这也算是求婚？”在飞机上用一副施舍的语气求婚也就算了，那鲜花呢，下跪呢？什么都没有，就想让她嫁给他啊，想的倒是挺美的！ “什么都会有的，”像是知道李洪雪心里的话，孟修意味深长的一笑，“李女士，还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你愿意嫁给我吗？” 李洪雪盯着男人认真的眉眼，因为紧张而抿紧的唇角，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道：“既然你这么喜欢我，那我就嫁给你好了。” 戒指都带上了，那她还是不矫情了吧，反正孟修长得这么好看，怎么想她都不吃亏诶？！ 哎，谁让这是自己看上的男人呢。。。 走进机场的时候，盯着从vip通道里一直盛放的玫瑰花，终于知道男人为什么笑得那么意味深长的李洪雪叹了口气，忽然十分煞风景的想到，这么多的玫瑰花，那得花多少钱啊？ 但是，看见男人璀璨的眸子，李洪雪紧了紧手，自我安慰道，反正男人钱多，不要紧。 在看到就连自己的威风凛凛的爱车悍马都被不伦不类的装饰了一圈玫瑰之后，深感有些辣眼睛的李洪雪做进车的第一反应就是： 揪住某个似乎是在傻笑的男人，皮笑肉不笑的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道：“把你身上所有的钱都交出来！” 可以预见的是，大华夏芸芸已婚男人之中，又要多出一位妻管严了！ 第94章 李立律番外 李立律是谁, 老太太胡秀花的丈夫, 李爱国的父亲, 更是李洪雪兄弟几个的爷爷。 身为一个有着好几百号人家族的长子, 李立律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弟弟他们是不一样的。 具体不一样在哪里，当然指的不是身份地位不一样, 而是身上所承担的责任不一样。 大中华文化传承五千多年, 嫡长子继承制也跟着传承了将近五千年。在这个由李氏氏族组成的村庄里, 身为长子的长子，李立律身上背负的是整个李氏一族的兴衰, 他根本就没有任性的权利。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把他送进了镇上落第秀才办的私塾。当时小小的他还没有祠堂祭祀用的供桌高，可是已经不得不独自步行两里多路，头晕眼花的听着夫子满口的之乎者也。 不得不说，这个私塾在他童年的记忆里非常的深刻。倒不是因为年龄小坐不住被夫子打手心，而是因为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句话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因为这句话, 他倒不至于头悬梁锥刺股, 但也比平日里刻苦用工几分，总想着将来有一天自己也能有大出息, 不用像祖辈的先人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除了种地还是种地。 农村人, 或者说是李氏家族，对读书这件事儿是非常推崇的。不仅是因为祖上曾经出过官，而且还关系到了自身贴切的利益-免税。 没错，只要考上秀才，家里的地就不用交税。而如果考中举人，那就更不用说了，那就算是“吃皇粮的人”了。 他们村比之别村的人好像富裕很多，这也是李立律读书之后才发现的。 因为相比于他们村几乎每家都有一个读书人来说，别村的人好像几乎都只有村长家的孩子才能读书，更不用说他们家的父亲更是勒紧了裤腰带，一口气送他们兄弟几个全都进了私塾。 弟弟们进了私塾之后，李立律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更重了。毕竟长兄如父，他得为弟弟们做个表率才对。 更何况如果他学的比弟弟们还不如，那他感觉自己还是找个坑把自己埋了才好，也省的出来丢人现眼了。 好在他还没有笨到要把自己埋了的程度，辅导弟弟们的功课倒还游刃有余，至少是把自己大哥的面子给保住了。 灾荒那一年，家里突然多出来一个眼睛很好看的黄毛丫头。那丫头瘦瘦的，小小的，干瘪的像根豆芽菜。家里老娘说这是妹妹，可是村里还有谣言说这是童养媳，他也没搞明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反正他不讨厌就是了。 对这个名义上的妹妹，李立律心里还是有几分疼惜的。毕竟老李家是出了名的阳盛阴衰，他们家要想生出来个闺女，弄不好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所以如果家里的弟弟太过调皮，他总是要护一护这个小姑娘的。 尤其是每当小姑娘用那双很好看的、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他心里满满的都是激动。 虽然不太懂那种像是大夏天吃了一块凉西瓜的舒爽感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是这不妨碍他下意识的对小姑娘好。 当然了，为了维持住他长兄的威严，他即使是再疼爱小姑娘，也总是板着一张脸就是了。大概也因为这个，比起几乎要黏在老娘身边相比，小姑娘似乎对他也不是很亲近的样子。 他心里有些懊恼，可却是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第74节 就这么一犹豫，就有遇到了清政府倒台的时候。 清政府倒台的事儿，也许对别的农民来说可能抱有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毕竟家里没有当官的，该交粮还是得交粮，只不过换个人罢了，干系不大。 可对于那些读书的人家，这可算得上是毁灭性的打击了。 因为清政府倒了，所以科举制也跟着不存在了，这几乎是断绝了农村人唯一能够往上爬的路径。那几天，家里很是愁云惨淡了一阵子，他也没什么心情去挑逗小妹妹了。 那是他一生中最迷惘的几天，因为不清楚自己该何去何从，更不知道上面到底又推出了什么政策，会对他们这些人有什么影响。 那是他第一次痛恨自己农村人的身份，因为这三个字在那个年代所代表的含义不是什么淳朴热情，只是愚昧无知罢了。 他躺在炕上，吃着弟弟送过来的饭菜，不无讽刺的想--这样的他，跟那些好吃懒做的蛀虫有什么两样。 从同学口中听到“大学”两个字的时候，李立律是激动地。像是找到了前进的方向，他兴奋的跑回家，强烈的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愿。 当时他的父亲沉默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还是点头同意了。 从父亲的眼睛里，他看到了一个农民对知识的渴望，也看到了一个农民对未来的迷惘。 或许跟别人的父亲一样，父亲对于上大学这个概念是模糊的，甚至不知道从大学里出来的学生会有一个什么样的未来。可是出于一个农民的期盼，他还是把他送进了大学。 李立律想，他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一定要孝顺父母，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不得不说，这是李立律自认的，人生中走出的最美妙的一步棋。 贫穷不只是限制了一个人的眼界，它还限制了一个人的思想。来到岛城之后，他感觉到新世界的大门在对他打开。 看到来来往往的那些红眉毛绿眼睛的外国人，他心里是激动的。可是看到那些人可是随意的处决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五千多年的华夏人，像是拍死一只令人作呕的苍蝇，他的眼睛是红的。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国人的地位究竟低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洋人开汽车当街撞死了人，他们只会说一句晦气，说死了的人弄脏了他们的车子。 他不忿又有什么用，因为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道。因为华夏弱，所以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猪猡，战战兢兢的等待着随时可能落下的杀猪刀。 他爱这片养育了四万万人民的土地，可是他又恨那个无所作为的政府。既然他们的命如此之贱，而洋人的命有事如此的高贵，那么就由他这个命贱之人，宰掉那个生而高贵之人吧。 他跟踪了那个洋人五天，找了一个最合适的机会，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当血溅在他身上的那一刻，他没有一丁点儿杀人时的惶恐。心里想的是，果然，人死的时候都是一样的。血流满地，比杀猪时还要难看的场景。 当然了，因为是头一次杀人，他还是被人盯上了。 盯上他的人不是欺软怕硬政府官员，而是一个土匪。 很有意思吧，因为杀掉一个洋人，他在政府眼里可能是一个恶魔，但是在这群土匪眼里，竟成了一个义薄云天的英雄。 他们妥善的替他处理好了后事，不得不说，他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上课，全都是这群土匪的功劳。 还真是一群可爱的土匪呢！ 但即使他们可爱，他也是敬谢不敏的。接受过最正统的儒学教育，虽然对政府充满了痛恨，即使是为了他的父母，他也不会想跟这群土匪有大牵扯的。 好在大当家的倒是挺痛快的，后来再没有找过他。后来他打听到这大当家的是跟洋人有仇的，倒是也能理解了。 不过这世道，华夏人少有不跟洋人有仇的吧！ 心思最偏激的时候，他跟着学校的同学们搞过□□。很不幸的是，第一次参加□□的他就被抓了。 一群人混关在一个牢狱里，他有幸认识到了党的革命战士，也是因为他，他坚定了自己参军的决心。 那个年代，如果没有实在是过不下去的理由，很少有人参军。 因为参军意味着着要打仗，要流血，更可能会丢掉性命。 可是他在下这个决心的时候，心思异常的坚定。就像是，他生来合该如此，他天生就应该出现在战场上的。 被老父亲从监狱里捞出来的时候，他心里的千言万语，在看到父亲花白的头发时，忽然就再也说不出来。 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他的父亲，那个家里的顶梁柱，顶天立地的那个男人。 他，老了。 原本坚硬的心，因为父亲佝偻的背影和沧桑的眼神，忽然软如下来。 那一刻，他自暴自弃的想，就这样吧，听从父亲的安排，老老实实回家种地，再也不要管这些似是而非的事儿了。 回到家里，家里有担心的老母亲，还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这些年，他也算是想明白了，他就是看上胡秀花这小妮子了，倒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小妮子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长得如花似玉，是他眼里最美的姑娘。 而最幸福的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姑娘，心里想的也是你。 他还没来得及对父母说秀花的事儿，这小妮子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于是他顺理成章的跟小妮子成了婚，不到一年的时间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每日田间地头的劳作，城里的那些事儿就像是一场热血沸腾的梦，被风一吹，便是烟消云散了。 --才怪！ 有个词叫做“自命不凡”，家里的老娘曾经说过，华夏没了你这个当兵的难道还会亡国不成？！ 他想说，如果全华夏的人都这么想，那他们都呆在家里等死好了。被人如脊地之泥一般践踏，被人踩着脊梁骨喝骂，这不是他想要过的日子，也不是一个有着澎湃激情华夏人该过的日子。 心里不忿，面上不显。平日里他该干活还是干活，只话越来越少，略有些郁郁寡欢罢了。 鬼子进村的那一天，从来都不抽烟的父亲破天荒的在院子里抽了一袋旱烟，只留给了他三个字“你去吧”，就蹒跚着脚步进了那扇破旧的老木门。直到他离开，都没有从那扇门里出来。 父亲未尝不爱这片土地，但是他更爱自己的儿子罢了。可是当自己儿子的尊严在他面前被践踏的时候，从小听着水浒长大的汉子，终于选择，让他的儿子站着死，而不是跪着生。 最了解他的莫过于自己的枕边人，当天孩子他娘就给他收拾好了行李。她性子他知道，看着柔情似水，其实再倔强不过。可是这么要强的一个人，在那天晚上，哭的稀里哗啦、泪流满面。 美人香，英雄冢。他比不上唐明皇，可她也不是什么杨贵妃。或者是她从来就知道，她留不住他。 这个想要展翅高飞的雄鹰，的确不应该埋没在田间的地头上。 抛家舍业，不过如此。 他记得那天晚上的月亮，虽然被天狗狠狠地咬掉了一大块儿，可却是明晃晃的照亮了他前进的路。 炕上的儿子呼呼大睡，他心里甚是不舍。 月下的老母亲流着泪，只叮嘱他注意安全。别的，什么都没提，什么都没说。 他包袱里装的是家里五成的积蓄，不多，可却是家里能凑到的全部财产。轻飘飘、沉甸甸的，压得他的肩膀有些疼。 到了岛城之后，听见有学生高颂伟人“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心里甚是羞愧。 比起这句话的赤诚之心，他读书还是过于功利了些。小时候是为了让家里免税，长大后是为了让自己有一份好工作。即使是心里最纯粹的时候，也只是为了更好地认识这个世界。 这也更坚定了他投军的方向，他要加入的那个党派，果然如那人所说，是个能让人心里快活的地方。 其实城边上的那群土匪，更确切的说是一群义匪。至少从周边人的口风里知道，这些人从来没有抢过贫苦人家，反而劫富济贫，多有善举。 听到他要去参军，大当家的更是当场言明要跟他一起去。豪杰兄弟们称他是真汉子，更是送给他了一把枪。 最后他们是一起上路的，所以说，这是一群可爱的人。要是没有生在这乱世，或许也只是老老实实种地的农民罢了。 说来也是好笑，他第一次饿肚子竟然是在军队上。 有道是当兵吃粮、吃粮当兵，他这个当兵的，竟然在打仗前都是吃的都是稀饭。 在炮灰连天的战场上，他还有闲心思想，早知道不把剩下的钱上交了，弄得现在搞不好就得当个饿死鬼。 也许就像他认为的那样，他合该就是战场上的人。 都说战场上的子弹不长眼，到了他这儿反而全都长了眼，就跟怕了他似的，全都避着走。 最惨烈的一次，一个连的战士就剩了他一个，所以他就成了连长。当然了，就是个光杆司令。 回家顺便把几个弟弟也捎上了。家里的人的脾气他最是了解不过，鬼子日日压迫，老李家的汉子，但凡脾气火爆些的，早就想跟那些鬼子拼了。 他的回来似乎是一个契机，把村里所有不满的汉子都带走了。每家每户都只留了家里最小的男丁继承香火，原本热闹的李家庄，多了很多守活寡的女人。 他曾经对家里的婆娘说过，要是他死了，她可以改嫁。当然了，最好还是嫁给老李家的男人，这样儿子也不会遭人嫌弃。 可是即使她不说，他也知道，她是不会改嫁的。她从小在这个家里长大，跟老母亲的关系甚至比他还好，她舍不得离开这个家。 当兵这几年，官是越做越大，可为了贴补有困难的战士，却没往家里寄一分钱，反而总是收到家里寄来的东西。 上面还给她打了欠条，说是建国后就还，不是让她撕了就是让她烧了。 这败家娘们，虽说他不至于逼组织还钱，可留着那些借条也是好的啊，万一以后再有用呢。毕竟老孟这么精明的人都提醒了，留着也不占地方不是？！ 老爹老娘吊死的时候他在打战，他是在爹娘死了七个月之后才知道的。那天他在月亮底下喝的酩酊大醉，想了些什么都记不得了，只知道明天还得继续跟那些鬼子耗，逼着自己强颜欢笑，当做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 二弟死了，他面无表情的打战；五弟投靠了异党，他面无表情的打战；大当家的死了，他还是在名无表情的打仗。 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的泪已经流不出来了。死了的人死了，活着的人却还得活着。 他往家里寄的第一笔钱，是建国后组织发的津贴。 还别说，他的级别摆在那里，发的津贴什么的都不少，反正是够一家子的花销了。 不过才安稳了几年啊，又要出去打仗了。 积极响应国家的号召，雄赳赳气昂昂的跨过了鸭绿江，差点儿把小命儿丢在儿。 头顶着飞机，脚踩着大炮，tmd，这次的敌人是比小鬼子更难缠的大头兵，对地形又不熟悉，仗打的甚是艰难。 连主席的儿子都把命丢那儿了，没想到他的神话竟然没有打破，还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说来可惜，多少将领熬过了国内战争，竟然憋屈的死在了异国他乡，他果然命大得很呢。 虽然家里的崽子不争气，可他争气就行了。他胸前又多了一枚功勋章，能把人的眼睛给闪瞎了。 周围的战友忽然志同道合的换起了老婆，老夫少妻组合随处可见。撇去那些因为常年打仗没有找媳妇的大龄单身男青年，那些把家里的黄脸婆扔掉、娶资本主义娇小姐的，不会有好下场的。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他究竟杀了多少人，自己也是数不清的。胸前的功勋章有多少，就代表了他立了多少次功，也代表了他害了多少次人。 一将功成万骨枯，不外如是。 不过，他不曾后悔就是了。相信活下来的每一个战士，也是从来没有后悔的。 坐在火车上时，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喊他，伸出头去，却没有看到半点影子，只看到了火车上那莫名熟悉的身子。 那个，是他的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