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生活录》 第1节 书名:表姑娘生活录 作者:睡不醒的小甜豆 文案: 人怕出名猪怕壮,哪个达官贵人没几个穷亲戚? 而表姑娘则是亲戚中的战斗机,年轻漂亮白莲花! 于是大魏贵妇圈流传这样一句话:防火防盗防表姑娘。 表姑娘秦蓁: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内容标签:励志人生 主角:秦蓁 ┃ 配角:姐姐妹妹一大堆 ┃ 其它:励志人生路 ☆、顽童 深秋,竹县。 茂密的竹林,虚虚实实,风吹过,恰恰好挡住眼前的光景。 本是闲情逸致的景儿,却因为面前的几个孩子,氛围变得有些紧张。 见僵持不下,站在左边,体型微胖,满面油光,穿着黄衣大褂的男孩盯着面前的瘦小个,“我们说好,老规矩,手里的蝈蝈说了算,赢了,这地归你们,输了,可别怪我看见你们手下不留情!”站在身后的几个男孩也咧咧的喊着。 “呵,今天就让你看看金盔威武大将军的厉害,还不打的你这山头小土匪哭爹喊娘!”小个子黑瘦,背却立得挺直,眼神藐视的从衣袖中掏出个苗银做的蝈蝈笼子。站在他身后的是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绞着帕子,柔柔的说道:“正公子,你要多多加油啊!” 小胖子被那句山头小土匪气的不轻,一眼瞥到了正公子手上银丝绞的缀玉镯子:“你个小背时儿子!,你才是山头小土匪,我这是混世山大王,”说着接过了后头小跟班递来的木头笼子,里面是一只张牙舞爪不断探头的蝈蝈。“长得女里女气,天天混在脂粉堆里,骨头都熏软了,口气倒是挺硬,今天也好,让这些小丫头片子们看看,谁才是竹县更硬的男人”话音刚落,后头的男孩们不还好意的一阵哄笑。 女孩们听罢,愤愤然的羞红了脸,“说这么多话做啥子,拼的是真本事!”正公子无意在言语上过多的纠缠,打开了银笼子的绞丝门阀,一只瘦小灵活的蝈蝈蹦出笼子,立在红土地上,触角一下两下的点着地,似乎在试探等会儿的对手。 “你这个蝈蝈,倒像你一样,是个瘦小不中用的!”小胖子笑着,胸有成竹似的打开木笼子,立马就跳出一个结实大个儿的蝈蝈来。“来吧,开始吧,让我的山大王咬死你这个病将军!” 两只蝈蝈起初并不靠近,隔着一枚铜钱的距离,触角前探,微微接触,又后退几步。“上啊,咬它”小胖子有些着急。正公子没有说话,眼神盯着蝈蝈,握住衣角的手微微泛白,出卖了他的紧张。 山大王似乎听见了主人的指令,率先冲了过去,对着威武大将军前翅咬去。大将军早有料到,侧身一跳,躲过一口。山大王见它躲过,转身扑过去又是一口,大将军身形一晃,又躲过一劫,这下山大王彻底怒了,接连扑过去几轮。大将军虽然灵活,但这几下扑咬,也让他前肢被咬了一口,行动缓和下来。 小胖子此时有些得意,仿佛胜券在握:“现在认输,留你病将军一命,不然,嘿嘿,你这将军今日怕是要变成我山大王的盘中餐了”正公子还是沉默着,手却攥的更紧了。身后的姑娘倒是很着急“加油啊,大将军。咬它!咬它!” 这大将军许是个雄的,听了姑娘们的鼓舞,奋身一跃,跳在了山大王的背上。山大王背上一重,左右蹦着想把大将军摔下来,可大将军死死的咬着山大王的背,山大王用尽了力气也未能如愿。 小胖子这下可急了,额头、脸颊都渗出汗来。原本的黄衣大褂此时因为汗水变成了姜黄色。山大王精疲力竭,瘫在红土地上,只再需一口咬在脖颈上,今日必定一命呜呼。大将军也正有此意,只待咬下这一口,胜负立分。 几个半大的孩子都死死的盯着两只蝈蝈,眼睛都忘了眨。忽然一声呼喊响起“小...少爷,您在这呢,让我好找啊。”一个穿着青色襟子的女孩气喘吁吁的跑来。“少爷,老爷回来了,太太正找你呢,采儿姐姐那边要顶不住了,您快跟我回去吧。”正公子一愣“爹爹怎的提前回来了,回来多久了?好果儿,你再等我一会,这胜负马上就有结果了。” 再看向蝈蝈,那山大王早已被小胖子收了回去。小胖子倒也是个顺杆子往上爬的人精,笑道:“正老弟,这令堂急着找你,我们就下回再分胜负吧,今日的事就到这儿吧,各是?”正公子自是不服气:“什么叫就到这了?明明胜负已分,你若不服再来一局就是!” “我的好少爷,老爷都回来快一盏茶的功夫了,您再不回去,采儿姐姐和我谁都没有好果子吃,您还是早些和我回去吧。”正公子想了想娘亲生气的样子,再看看果儿跑红了的脸。“那行,来日再战!”嘴里是饶了山大王一命,神情处处透出不甘心。“好果儿,把我的金盔威武大将军收好了,可别磕着碰着了,还得好生喂着,来日取了这小土匪的蝈蝈命!” 说完转身便走,没走出几丈,又似想起什么,回头对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眨了眨眼,“姐姐妹妹们,下回我再同你们玩。”果儿推了推了他“快走吧,少爷,太太该等不及了。”正公子这才大步的往回走去。 留在原地的小姑娘么,这下无不对正少爷倾心,对着小胖子更是没有了好颜色,鄙视之情溢于言表。啊,正少爷真是一表人才。 竹县,坐落在西南边陲,离骠国仅仅只隔了几座山,若是站的高了,骠国的佛陀古刹都能一览无疑。骠国盛产玉石,从那儿来的玉石比大魏的好上不少,加上这几年来骠国和大魏交好,玉石生意往来频繁,连带着竹县也增光不少。 但这人怕出名猪怕壮,玉石生意好了,往来的商道翻修,来往的商人日益增多,赌石商人不少在竹县住下,玉石是一天一个价。竹县的商道弯弯绕绕,傍着崇山峻岭而修,本就不好走,如今眼红玉石的人多了,纷纷当起了山匪,借着自己对山路的熟悉,打劫沿路做玉石生意的商人。 竹县县令秦溯往年也治理过几起山匪的案子,但都是小打小闹,抓着一个,那一窝就散了。去年商道上忽然冒出了一批山匪,自称忠义帮,打着劫富济贫的称号,穷人没接济几个,沿路的商人倒是打劫了个遍。偏偏这忠义帮又十足狡猾,好几次围剿,都没抓着人。这下忠义帮更加猖狂,甚至对一些来往的大商户收些平安金。两国商人叫苦不迭,郡里也十分重视。 秦溯为了这案子一年多了东奔西走,可算今年入秋抓了个小小喽啰,一开始喽啰还嘴硬死活不肯说,好言相劝无用后,上了刑,这才说了忠义帮安营扎寨的地方。县里为了能一网打尽忠义帮,从立秋开始部署,直至前几日才开始行动,估摸着吧怎么着也要立冬了这案子才能办完。 正公子也是这么想的,没成想案子进展的这么顺利,不过几日那忠义帮就土崩瓦解,心里暗暗怪这忠义帮也太不经事,就和那纸糊的老虎一样,模样吓人罢了。 此刻正公子刚刚翻过自家的围墙,站在后院,等着采儿递下软梯。熟练的爬上软梯,拍了拍身上的灰,对着正在收软梯的紫衣女子说道:“今日多谢采儿姐姐帮我拖着,明个买个糖油粑粑给姐姐解馋!”紫衣女子拿着一件桃红的短开襟带着一条百褶素裙,言语嗔怪道:“就你嘴甜,我的好小姐快快把衣裳换了见老爷太太去,您要是穿着这身衣裳那可免不了一顿责骂了。” 正公子或者说秦蓁秦小姐,正是竹县县令秦溯唯一的爱女,自小自由散漫惯了,秦县令宠的没边了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母亲宋氏是京城大户出生的名门闺秀,自然看不过眼,要是让她看见了还得了? 秦蓁双手展开站着,看着弯腰给自己穿衣服的采儿,“要我说这短襟子太过麻烦了,还是我的长褂来的方便。”采儿抬头一笑“好小姐,这就算麻烦了?我听我娘说,这京城里小姐们穿的可是重重叠叠好十几层呢!”“那她们还能走得动路?还能逗蝈蝈?”采儿被这话逗笑了“这京城的姑娘都是娇生惯养的,谁会跑来跑去,更别说逗蝈蝈啦。” “哪多没意思,还是我这样舒服。”秦臻伸伸腰,理了理袖口。“你们说娘亲为啥喜欢桃红色,别的小姑娘穿的好看也就算了,我肤色黑穿在身上就像猴子屁股一样。”“呸呸呸,小姐等会见着太太了可别屁股不屁股了的。”“是是是,我的好采儿,我不说,铁定不说,嘿嘿。” 果儿在门口守着迟迟不见小姐出来,有些着急“小姐,采儿姐,我们快走吧,太太等不及了,差人来催了几次了。” “来了,来了。”秦臻这才提着裙子匆匆跑下楼去,待接近正厅,秦臻理了理头发,脚步慢了下来,按照娘亲之前说的淑女步伐,小步走去。 “爹,娘。”秦蓁对着秦溯和宋氏跪下行了个礼,“陶陶,你来啦,可让我和你父亲好等啊。”秦臻心中咯噔一下,娘亲果然是生气了。 陶陶是秦臻的小名,取名君子陶陶,欢乐貌,名是秦父取得,喊得多的也是秦父。宋氏一般不大喊小名,但一喊就表示宋氏真的生气。秦臻抬头一看,宋氏面色不虞,刚想开口说几句漂亮话哄哄娘亲,宋氏倒是先发话了“怎么徐妈妈喊了几次,现在才来?” 秦臻眼睛转了转说“昨夜里看爹爹布置的功课,一时看着入迷,忘了时辰,今早便犯了懒起得晚了。”“哦?你爹爹给你布置了什么功课?”秦臻望向秦溯,眨了眨眼“爹爹可还记得,就是那记着孔夫子的《论语》述而篇?” 秦父拍了拍额头“瞧我这记性,我走时确实是给陶陶布置了功课来着的,陶陶用功学习,夫人就莫再气了,喝口茶消消火。”说着递过一盏刚刚沏好的茶,笑着。 “呵,你们父女俩合着伙来骗我是吧,老爷,陶陶年纪也不小了,您就这样宠着她,往后她的苦日子可就多了!”宋氏眼神一转,盯着秦臻:“你说你赖床了,那好我问问你,为何孙伯刚刚看见你在爬墙?自家的大门都不敢进了?” 秦臻眼看瞒不过,求救的眼神投向秦父,秦父这次没有说话。秦臻知道这次是逃不过去了,不如实话实说来个痛快。“今早,我去了竹林。” “去竹林做甚?哪家的好姑娘没事往林子钻?” “是因为张铁匠家的小胖子,霸着林子,让姐姐妹妹没法进去采菌子了,我就出个头帮姐妹们讨个说法。” “哦?讨说法?怎么个讨法?” “斗蝈蝈,赢了的林子就是谁的,本来我马上就要赢了,可是娘你找我......” “你还说你!老爷您看看,哪家的姑娘会爬墙,钻林子,斗蝈蝈的?你真是想气死我啊!” “夫人本就身体不好,莫再气着了,虽说陶陶做事有失风度,但本心不坏,不是?不过是顽劣些,为夫今后一定会好加教导,背时子,还不给你娘亲道歉。”秦溯佯装生气。 这给台阶下,自然要接着,秦臻立马站起来给娘亲捏捏肩膀“爹爹说的是,女儿下次再也不敢了,定不惹娘亲生气,还请娘亲原谅孩儿这次啊,好不好嘛。” 宋氏叹了口气,这父女俩齐上阵还真是没法啊。秦溯见妻子态度软和,又马上岔开话题“我立秋时分离家,距今已有月余,我的陶陶可有长高啊?”“长高了长高了,爹爹,您看”说着蹦蹦跳跳的走到了门框边,“爹爹您看”秦臻比了比头顶,“比您走了的时候做的记号高了!” 秦溯一看,还真是高了一点,“现在这个年纪正是见风长,一天一个样啊,来,爹把这次也记上,等爹爹下次回来了看看陶陶是不是又长高了!”说着拿小匕首在门框上比着秦蓁的小脑袋画了一道。 “老爷,您刚回来,又要出去?”宋氏问道。 “嗯,这次把忠义帮端了,郡守大人十分重视,昨日派人给我传话让我快马加鞭去郡里一趟述职,说说剿匪的事,夫人莫担心是好事。” “只能您刚刚回来啊,就要走,何时出发啊?也不多呆一会,我和蓁儿许久不见您了。” “明日寅时出发,职责所在,还望夫人谅解啊。”秦溯握了握宋氏的手,“那爹爹今日可在家中吃饭?” “中午县里犒赏兄弟们,晚上我回来和你吃。” “爹爹真小气,出门月余就只肯赏一餐饭予我和娘亲!”秦臻有些不悦,“你这孩子嘴巴真真利,晚上爹爹和你不醉不归如何!”“那我们可说好了不醉不归!” 宋氏理了理秦溯的领子,“老爷中午要少喝些,晚上早点归家,我给老爷做些好菜。” “谨遵夫人口谕!”“花言巧语,快去吧,莫让别人等急了。” 待秦溯背影消失在巷子里,宋氏才黯黯然的关上大门,眼睛瞥见正准备开溜的秦臻,“你要跑哪去?回你的房间读书,我倒是要真好好考考你的《论语》!” “娘!” “还不快去温书!” “哦” 所以说正所谓一物降一物,这秦府终归还是宋氏说了算!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文: 《栖梧》 “凤皇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仙途大道,何惧风雨?漫漫长路,唯心善良。” 善良? 围观群众抽搐着眼皮,面对恬不知耻的小满:我劝你善良。 大女主爽文,升级流,感情线有但篇幅不大。 女主非良善,心狠手辣,三观不正,秒天秒地。 ps:不正经修仙,不正经的文,正经的作者,求你收藏。 ☆、夜谈 夜里,秦溯早早地回来,顺带着带了点坛子菜回来,说是县里刘师爷的太太李氏腌的。 李氏腌菜的手艺可是竹县一绝,采下新鲜的菌子小菜,等好日头的时候晒干,抹干净伴点盐巴辣椒碎姜丝儿再加点蒜末,和和放进坛子里,用泥把坛子封了,等个两三天,就可以吃了。 平日里,李氏也做些腌菜卖,因为味道好又干净,去晚了还没有得买了呢!可入秋后,菌子慢慢少了,李氏就不大做腌菜了,秦臻就好这一口,最近没得吃馋的不行,李氏这个礼物算是送对了头。 宋氏拿了坛子菜,打算亲自做个腌菜蒸五花肉,秦家父女都喜欢。做着也容易,就是费时间。五花肉溅了油,坛子菜打底,将肉铺在菜上,上锅蒸小半个时辰,出锅前拌拌,味就出来了。 秦臻在桌上等不及,好几次跑去厨房看看,被宋氏捻了回来。秦溯在桌边翻着案卷,对着来来去去的秦臻,摇摇头又觉得好笑,忍不住拿手点了点秦臻的额头“我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馋嘴的丫头。”秦臻撇了撇嘴,摸了摸空空的肚子。 外头疏星点点,偶有微风吹动着院子里的葡萄藤,一轮弯月照在秦家的门栏上。 屋里灯光昏黄,秦溯看得入迷,一边翻着案卷,一边拿手比划着。秦臻眼睛瞪的大大的,盯着厨房的方向发呆。宋氏和徐妈妈将菜端上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光景。 “小姐可是饿了?眼睛都直了!”徐妈妈一边布菜一边逗笑。秦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吃食丰富的紧。正中间摆着蒸五花肉,旁放着擂辣椒烧干子和飘着葱花的菌子炖小鸡仔,甜食则有今日新做的青团和鲜花饼,最后布上的是清炒白菜苔。 秦臻看了看,抬头问:“娘亲酒呢?今年新酿的桂花酿呢?” “少不了你的,刚刚热了热罢了。”宋氏托着酒坐下,“少喝些,省的夜里总醒。” “遵命!娘亲。”秦臻望向秦溯眼睛眨了眨,“娘亲果然比较喜欢爹爹,爹爹在家吃的都不一样,平日里可没这些好吃食。” “你这丫头,娘亲平日是给你吃小葱拌豆腐了如何,还向你爹告状了?”宋氏眉头一簇佯装气恼。 第2节 “哪里嘛,娘亲,人家只是觉得爹娘感情好,哪家儿女不希望自己父女和和美美的?女儿就希望我们一家能够一直这样开开心心,幸福美满!”秦臻撒娇道。此话一出,正厅里的老老少少都笑了。 “小姐这嘴是真甜,难怪总哄得夫人老爷开心。”徐妈妈笑道。 “都下去吃饭罢”宋氏见菜齐,就挥了挥手让下人们先下去休息。 这边秦父和秦臻已经喝上了,两父女不时逗趣,说些小时候的趣事,宋氏含笑听着。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秦臻手上的银丝缀玉镯子。 这镯子上的银丝是秦溯自己绞的,粗细不一最后结成粗粗的一股,绕着里面的银芯围成一个环。缀的玉则是秦臻第一次赌玉的战利品,那时候年纪小不懂,缠着秦溯买了块原石,看着石头挺大,撬开来里面的玉籽料还不如自己巴掌大,品相也不佳,最后打磨打磨,就剩指甲大小的玉勉强能用,就缀在了手镯上,模样还算讨喜,送做了生辰礼物给秦臻。 父亲亲手做的礼物,秦臻喜欢的紧,秦溯见她欢喜就随口承诺再送一套头面。后来忙着忙着就忘了,谁曾想陶陶记得清清楚楚。 如今吃饭吃着吃着聊到了这一茬,秦臻见父亲忘记就又提起那套头面的事。秦溯这才想起这事,摸了摸秦臻的脑袋“答应我陶陶的事,爹爹肯定做到,等这次爹爹拿了赏银,过年送你一套可好?” “如此这般当然好啦,爹爹喝酒!”秦臻双颊微红,两眼湿漉漉映着烛光,十分可爱。 “就你最精明,多久的事啦还记得,怎得读书不见你记得这样清楚。”宋氏早已吃罢,拿着未绣完的荷包坐在一旁慢慢绣着,听见秦臻的话打趣。 “娘亲总是个扫兴的,爹爹我俩不要理她,继续喝就是了。”宋氏摇摇头,看向秦溯,比着口型“蓁儿醉了,早些歇了吧” 秦溯看了看趴在桌上一个人说胡话的女儿,喊下人进来收拾桌子。秦臻被采儿抱回房时,嘴里还嘀咕着“喝啊,继续,别不喝了啊爹爹。 这饭吃散,秦父和宋氏回了正房准备洗洗睡下。 等着桌子收拾完,天上的弯月已高高挂起,斑斑点点的月光透过树叶落在院子里。四周静悄悄的,除了贪玩的野猫,也就只有那些胆大不怕被捉走的蝈蝈还在吵着。 徐妈妈端着一盆热水,敲了敲正房的门,开门的是宋氏,接过水盆问道:“蓁儿,睡下了么,告诉采儿果儿半夜警醒点,小姐今日喝多了,半夜要起的。” “回太太话,小姐沾着床榻就睡了,如今保不齐在打呼呢,采儿果儿也都是机灵的,太太放心吧。” “那就好,今日你们也累了,早些下去休息吧,老爷的洗漱我来服侍就行。” “是,那太太也早些休息,奴婢们下去了。”徐妈妈喊上丫鬟们出去,轻轻把门带关上。 宋氏端着水盆走向床边,迎着秦溯的讶异的眼光。“怎么你做这事,丫鬟婆子呢,可是又偷懒了?你身子不好,这些事让下人来做!自己做什么!”秦溯有些心疼,言语正经。 “老爷,往日里在京城,我也这样服侍过你的,老爷还记得么?” “那时不一样,那时你身子尚好,如今.....徐妈妈,徐妈妈人呢?” “老爷,你别喊了,我让她们都下去了,我看这样也挺好。”宋氏脱了秦溯的袜子,试了试水温,将秦溯的脚放了进去,轻轻的揉着。 “这样的日子像不像在以前,你下了朝,我就替您捏捏肩再揉揉脚,听你说说今日朝上发生了何事,聊聊明日堂食吃些什么。”宋氏头扬起回忆起过去的事,脸上带着笑仿佛回到以前的日子。 秦溯看得痴了,妻子的笑颜仍旧如当年一样灿烂,让他一眼就陷进去,此生都出来也忘不掉。“一晃眼都十几年了,若不是我,你还是国公府里的大小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那需在这里粗茶淡饭,每日算计着过日子。”秦溯对妻子终究还是有愧疚的,要不是他获罪被贬到此地,妻子的身体怎么会每况日下。 “阿溯,你又说胡话了”宋氏喊着年轻时的爱称,“出嫁从夫,我既嫁与你,生生世世都是要相随的,何来连累一说?当年你高中风光一时,我连带着受了多少艳羡,如今不过是换个地儿生活,又有哪门子的委屈。”宋氏看着手里的大脚,皮肤有些干燥,和年轻的时候是比不了了,可还是她心头的爱。 突然秦溯弯腰抱住了宋氏“芳华,秦某能娶到你实属三生有幸。”宋氏被这突如其来告白弄的有些不好意思,“一大把年纪了,说这些也不害臊。”顿了顿,眼神坚定的说:“阿溯,我只是想你明白嫁你我从未后悔,现在的日子我过得很满足,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这次你剿匪,我天天心口都悬着,好不容易盼着你归来了,明日又要走,我这心始终放不下啊。” 秦溯拍了拍妻子的背,安慰道:“你我年纪也大了,我此生升官无望,我也盘算着这次述职回来就慢慢放手,老了也做不动了,不如买下一亩三分地,和你还有陶陶一起共享天伦之乐。” “真的么阿溯,若是银子不够,我嫁妆里还有不少,咱们买块大的地,我也尝尝地主婆的滋味。”宋氏只听着就觉得向往,不自主的想着以后的日子。 “娘子欢喜,为夫自当从命。不过正经男人哪会用妻子嫁妆?说出去还不让人耻笑?你身子不好,平日里要多补补,这嫁妆用在此处才是正途。再者陶陶迟早是要嫁出去的,你这嫁妆留着给她恐怕还不够吧哈哈。” “县里那个姑娘家出嫁要那么多嫁妆的?我是怕你为了银子太操劳了,阿溯,嫁妆若是不用,那和家里用剩下的瓦片有何区别,你别太为难自己了。”宋氏把秦溯的脚擦干,又将水倒去,这才为秦溯脱衣准备就寝。 “银子的事我想了想,这次去郡里,升官是没指望了,赏银应该可以得不少,等我领回来了,把咱家院子翻翻新,买块大一点的地,给你做几件衣裳,再给陶陶打套头面,咱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过年。”秦溯心里早有打算,把计划说出来安安宋氏的心。 宋氏听了宽心不少,脱了衣裳趟在床上正准备休息,忽然又坐起,拍了拍秦溯。“阿溯,说起蓁儿,我可得和你商量件事。”“什么?”秦溯睡意朦胧,回答的有些敷衍。“蓁儿过完年就八岁了,不大不小总不能再算个孩童,哪能再由着她性子来?我知道因着菡儿的事,你宠着蓁儿,可蓁儿大了总归要离家的,你把她宠坏了,以后去了婆家没人这样宠着还不委屈?哪日子还过不过了?你别睡了,听我说啊。”宋氏见秦溯迷迷糊糊,又摇了摇他,让他看着自己。 “那芳华可有妙招?”秦溯被摇着烦了,睁开眼问道。“妙招倒是没有,只有一事要你答应。”“何事?夫人但说无妨。”秦溯来了点兴致。“往后我教导蓁儿时,你不要插手,更别和她沆瀣一气,我定要把她这秉性改改。” “我的芳华原是吃陶陶的醋了!好为夫答应你往后就和你站一边!”秦溯调笑。 宋氏听罢用力推了秦溯一下“别说这些有的没得,我们可说好了以后就按我说的办!” “行!往后都听夫人的,夫人可否准为夫睡了?为夫这眼睛都迷蒙蒙一片分不清东南西北啦” “睡吧睡吧,早些安歇。”这才熄了灯,房里只留下一阵阵平缓的呼吸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事变 秦蓁是被一阵马蹄声吵醒的,抬起眼皮一看,天还是黑的,又准备睡过去。 “小姐醒的正好,太太喊你吃朝饭呢。”采儿见她醒了。 “天还没亮,吃什么劳子的朝饭,娘亲莫不是糊涂了”秦蓁被子盖过头,转身又睡去。 “小姐,小姐。今日老爷出远门您忘了?”被采儿这样一提醒,秦蓁才猛然想起今日爹爹就要去郡里。 秦蓁一个鲤鱼打挺坐起,匆匆的下床找鞋子衣裳“爹爹已经出发了么?我的衣裳呢?快帮我换衣裳!” “还在呢,小姐别急,别磕着自己了,换了衣裳我们就下去,赶得急的。”采儿忙拦着秦蓁帮她换上衣服。今日穿的是绣花齐胸襦裙,头上顶着两个揪揪,银花绕着边,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得样子。 等秦蓁到正厅,才发现厅里人不少,除了爹娘还有刘师爷衙役,都是一道去郡里的。 见秦蓁来了,刘师爷很是热情,把她从头到尾夸了一遍,一说秦臻今日扮相可爱,二说秦臻如今大了越发像秦溯透着机灵劲。 秦蓁被夸得脸红,连带着吃饭动作都变得淑女多了。可不说刘师爷吃饭的玩意还是顺溜,两张嘴皮子碰碰,闭着眼一顿夸,每每都说到了人心里。 实际上,秦蓁淘气天天往外跑,竹县地势高,日头大,皮肤晒的黝黑,人又生的瘦小,无论穿上什么,大抵都和可爱二字搭不上边。再说她五官偏柔和,和宋氏有八分相像,除了眼睛和秦溯相像,脸上还真找不出第二个相似的地方。 也难怪刘师爷是秦蓁除开爹娘最喜欢的人,总把人哄得没边了,听了好话秦蓁只不住的卖乖,接连着喊了好几声刘叔叔。 秦蓁这顿饭吃的开心,别人吃的也是火热,朝饭吃的干干静静,吃完了也不过寅时三刻,天还没亮秦溯一行就要走了。 宋氏眼圈红了替丈夫理了一次又一次衣领,路上安全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可还是舍不得,暗暗的抹了一把眼角。秦蓁也没好到哪去,眼里也蓄着泪,手上攥紧了秦溯的衣服,不让走。 秦溯心里发苦,强装镇定的摸摸秦蓁的脸蛋“莫哭了,爹爹要走了,你要听娘亲的话,等爹爹回来给你打头面。饭要好好吃不能挑食儿,性子也要收敛些,莫胡闹啦,回家听见你娘告状,我可要打人的。” “爹我都听你的,什么都好说,咱不去不行么,昨个才刚刚见了一面,今怎么又要走啊,爹我舍不得你,我不让你走!” “不许胡闹,爹爹去去就回,回来了就不再出去了可好,陪着陶陶过年!” “爹爹不能骗陶陶,要早些回来的。”秦蓁这才止住了泪,松开衣角,站的直直的像个小大人似的对师爷衙役们说道:“各位叔叔伯伯们可要早日回来,我家备着新鲜的菌子,等着给各位接风洗尘,若回来晚了菌子就老了,味就变了。” 在场的叔叔伯伯自是满口答应,说着会将秦溯安全送回来,再来讨个吃食。这一来一回天色也渐渐亮了,秦溯一行也上了路。 秦蓁和宋氏送他们送到了门口,看着背影远去,小院子又一次安静了,只剩下秦家母女俩。 爹爹走了,日子又和之前一样反复,不一样的是这次宋氏可没打算放过她。 秦蓁还想偷偷溜走?钻林子?门都没有。 现今,宋氏天天一大早准时出现在秦臻的闺房,秦蓁一睁眼看见第一眼就是《论语》、《女诫》,想跑都没法跑。吃过午饭,下午还要学做女工,花是没绣出来,手指头是挨个破。宋氏也是下了狠心,忍着心疼压着秦蓁这样过了大半个月。 书读没读进不知道,花绣没绣好也未知,秦蓁的皮肤倒是白了不少。 宋氏对自己大半个月的成果很是满意,变白了也是成功的一步不是么,起码离心中的淑女标准更近了。 秦蓁这大半个月可就不好过了,手痒的想斗蝈蝈,奈何宋氏看得紧半步不离,那些姐姐妹妹也好久不联系,心里可不憋着气。 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秦溯不在,苦都没处诉。秦蓁想着等爹爹回来定要狠狠的参上一本! 按理说去一趟郡里来回也就大半个月,之前传来信说是郡守高兴多留了几日,可算着日子也是该回来的时候了,宋氏这两天左算右算,算得自己心慌,嘴角都长出了几个小脓疱。 宋氏心里焦急,对秦蓁管的松了,秦蓁虽还不能出去,但也过得清闲,没事睡睡懒觉什么的,浮生偷得半日闲嘛,好不惬意。 这份平静没多久就打破了,第二日就有衙役来传说是师爷回来了,喊太太到县衙里一聚。宋氏只当他们回来了,没多想带着徐妈妈为他们接风。 只是没想回来时,整个人都恍惚了,眼睛通红渗着血丝,人靠在徐妈妈身上,竟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秦蓁下楼看见娘亲这样心中诧异“徐妈妈,娘亲这是怎么了,上午好端端的出门,不过一个中饭的功夫怎么成这样了?” “小姐,老爷不见了!”徐妈妈一开口眼泪也止不住了。 “不见了,这么个不见法?可是爹爹又与我们玩笑了?吓唬娘亲?”秦蓁还处于震惊中,对徐妈妈的话不甚理解。 “师爷说老爷被山匪给抓走了!”徐妈妈抹着眼泪解释道。 秦蓁不禁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 原来昨日秦溯一行,走在山道上,遇到了忠义帮的余孽,没成想当日剿匪没能一网打尽,还有几条漏网之鱼。 本来若是按照原计划这群山匪也堵不着秦溯他们,可郡守多留了几日喝酒,这就刚好撞上了。据那师爷说,山匪本将他们当做了寻常商人,打劫点钱财就算完事,但不知哪个山匪看清了秦溯了脸,大声喊道他就是那秦溯老贼,山匪们是财也不劫了,拐了秦溯就跑。 原本秦溯一行就是去领赏的,带的衙役不多,山匪来势汹汹,关键时刻只能螳臂当车。死了好几个弟兄,也没能拦下那群山匪。为数不多抓着的山匪见被抓着跳的跳崖,抹的抹脖子,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师爷没法,整合了剩下的人会衙里从长计议。 宋氏去衙里时,师爷刚刚回来,通知了宋氏,宋氏当即就晕了过去。喊了大夫弄醒后就一直哭,哭的都虚脱了,师爷怕宋氏出事,就让徐妈妈先送宋氏回来。 秦蓁内心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理起,喊了徐妈妈把宋氏扶回房去,自己靠在床边,握着宋氏的手好言安慰着:“娘亲莫急,那些山匪抓着爹爹无非是想要换钱财,我们把钱舍了就是,爹爹一定平安无事的。娘亲你这样爹爹看了要伤心的。” “你爹爹一定还在的,对不对蓁儿,你爹平日里于人无争,对谁都是老好人,老天不会这样刻薄待他的对不对。” “是,爹爹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会照顾他的,娘亲莫哭了,睡一觉爹爹就回来了,好不好”秦蓁嘴里说着心中其实也没个底,只是看宋氏哭的伤心,说些好听的安慰安慰罢了。 宋氏听得秦蓁的话心中宽慰了些,本就身体不好又哭的虚脱,和秦蓁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 娘亲睡了,秦蓁的心却一直砰砰地打鼓,那些山匪要是求财,怎会舍弃那些个银子,一心只抓爹爹?秦蓁越想心里越慌,匆匆忙忙的回自己闺房,抓了件稍厚的披肩就往外冲去。险些撞着端着茶壶的采儿“小姐,天色不早了,您去哪儿啊。” “我去趟衙里!等等就回!” 到了衙里一看,大家都在。师爷见秦蓁来了,迎了上去说了些宽慰的话。 “刘叔叔,我爹爹还是没有消息么?”秦臻打断了刘师爷的安慰,直直的问。 “起初我们以为山匪抓走秦县令是为了朝县里要钱,可又想这赏银他们可一分没动,恐怕是为了报复啊”刘师爷说起也是连连叹气。 “山上搜了么,真当一点讯息都无?”秦蓁越听身上越冷,还没立冬的竹县竟然这样冷了? “昨日就有些兄弟们沿着山道搜了,今日回了衙门又抽调了人手,只是竹县周边大的小的数得上名号的数不上名号的山有多少?一时半会儿哪有人影。”刘师爷从昨日到今日没睡,心里也焦急,眼睛通红,一夜之间似乎老了十来岁。 “蓁儿,刘叔叔答应你只要秦县令一日不回来,我们一日都不会放弃的。秦县令会平安回来的,不要担心。”刘师爷与秦溯共事多年,自然不会置之不理。“蓁儿是个坚强的,如今你娘亲受惊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蓁儿要多多陪陪娘亲宽宽她的心。” “蓁儿明白,会好好照顾娘亲的,那刘叔叔若是有爹爹消息,第一时间要通知我。”秦蓁见衙里的人来来往往十分忙碌,心知也不好再过多打扰,朝刘师爷行了行礼“如此,蓁儿就先告辞了,爹爹是麻烦刘叔叔了。” “哪的话,找到秦县令是我的职责,蓁儿回家等着好消息吧。”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暗了。 往日里秦蓁再调皮,天黑了也是要回家的。为数不多的走夜路经验,都是和秦溯一起。或是看花灯,或是逛夜市。 还有一次是元宵去郡里看烟花,就和现在一样,天刚刚暗下来,星星还没睡醒,秦溯把她架在肩上,这样就可以看见远处的烟花,烟花在天上炸开,如流星般划过天边,最后消失在北方。 秦蓁还记得那时父亲眼里的光,那么亮,一直望着烟花消失的方向。 秦蓁想起父亲,心中有如被蜜蜂蛰,胀痛的紧。现在天这么黑,爹爹在哪儿啊,陶陶想你,你快些出来不要再躲着陶陶玩了。 堆积了一天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秦蓁不用在宋氏和刘师爷面前强装坚强,蹲下身抱着膝盖就在路边哭出声来。 第4节 刘师爷从分神中惊醒,一把抓住了秦蓁的手。 “刘叔叔,头发上有东西,划着我手了,您看。”秦蓁张开手,让刘师爷看。 刘师爷眼神闪烁“许是刚刚摸着发冠了。怪我,这冠临时买的,做工粗糙,看着挺经事,没想一摸就露了原型。” “可是.....我摸的是头发,或许......”秦蓁还想试试,“没什么或许!”刘师爷声音有些急切。 “我是说,刚刚看见你摸的是发冠。”刘师爷急着解释”蓁儿,如今时辰不早,不一会儿来客就多起来,再摸头发就乱了,秦县令生前最爱整洁,走的时候若是乱了脏了,定会不开心。” 说罢,眼神转向宋氏“再者,秦县令枉死,按着祖宗的说法,冤死人怨气重,女人孩子理应回避,真沾惹上怨气,轻则体虚风寒,重则...”刘师爷没往下说,言下之意不言而喻。“秦夫人你本就带病,蓁儿又是个女孩儿,这些事还是回避的好。”刘师爷行了个礼“秦夫人若是相信刘某,刘某愿意代劳。” 自古以来,婚丧嫁娶都是大事,各地也有各地的风俗,不尽相同。 宋氏不是本地人,虽然生活了十几年,刨根究底也只能说是个一知半解,年幼在京城里见过不少,但那些牌面铺张显然不适合一个西南边陲的竹县。 既然有土生土长的刘师爷帮衬,宋氏自然乐于接受。“多谢刘师爷关照我们母女俩,如此就麻烦您。”说着要下跪行礼,被刘师爷眼明手快扶住。 “秦夫人,太过客气,都是同僚,绵薄之力不足挂齿。” 此后的事,就明白的多。宋氏带着管家招呼吊唁的来客,刘师爷和衙里的人找了道士做了场法师,又按照竹县的习惯,喊了几个唱大戏的吱吱呀呀的唱了好些天,按照本地人的说法叫是克邪(意同去邪。) 秦蓁那日心里和秦溯告别后,渐渐走了出来。这几日陪着宋氏招呼宾客,让宋氏心宽不少。又因为体虚宋氏抱恙,秦蓁揽了大部分的活,和徐妈妈忙上忙下。 宋氏闲下来,心里焦急。明日头七过了,按理是要下葬的,可秦家到现在毫无影踪,起初以为是信送岔了,可送信的一口咬定确实是送到手中的。既不是送信的缘故,那必是秦家又再拿乔!宋氏怒气不打一处来。 秦家在黄桥县,离竹县的距离不远,脚头快三四天能打个来回。这么近,但两家来往甚微,有何缘故? 秦家现在主事的是大房,也就是秦溯的大哥秦奋当家。家里人口简单,秦家老太太,续弦徐氏,再加上两个孩子。 而两家交恶还得从秦家老太太张翠花说起。 张翠花祖籍何处不得而知,只知是浏水郡人士,浏水郡也在西南,是个偏大的郡。据说里面富贵人家遍地走,路上撞个人都是家缠万贯。 秦老太太从那来到黄桥县,外头传闻是富家千金和家里长工私奔,路过黄桥留了下来。 宋氏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就秦老太太的言行举止,哄得住县里的人可哄不住从国公府里出来的嫡亲大小姐,宋氏到觉得秦老太太的出身往高了说也就是个丫鬟出身,见过点世面罢了。 不过有件事确实是板上钉钉,秦老爷出身不高,无父无母的,黄桥的秦府勉勉强强能算上个祖宅。 秦老爹和秦老太太在黄桥生养了三个孩子,老大秦奋,老二秦丽,老三便是秦溯。 秦奋幼时聪明,头脑灵活,但为人浮躁,小时候还能说是小孩心性,待到成人就越发显现出来。行冠礼后拿了个童生,是黄桥响当当的人物,更是秦老太太的心头肉。 秦奋起初还是个好的,拿了童生想去参加省试,试了几次皆不得成,久而久之也就没了念想,和县里的地痞流氓混到一处。 秦老爹有心教导,但秦老太太每每袒护。 秦老太太自诩千金大小姐,肩不扛手不提的被秦老爷宠了一辈子,一句重话都听不得。秦奋是第一个儿子,本在心里的分量就不一样,又是个嘴甜的,什么都顺着秦老太太的话接去,年少成名,给秦家老太太带来多少艳羡目光,里子面子都有了,老太太心里自然把他摆在头一份,从那时起心就偏的没边。 后来家中小儿子秦溯长大,展露出来的天赋不比秦奋差又更踏实苦读,秦老爹一咬牙,也送了秦溯去书院,结果一路高歌,最后一举夺魁,成了新晋状元郎。秦老爹没福气,没等到儿子高中就一命呜呼栽倒红土地上,这也让秦溯更加珍惜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 高中后,秦溯把除了已经嫁人的秦丽外的秦家人接到京城,一家人过日子起初还是不错的。变故发生在宋氏嫁进后。 宋氏是武国公府的嫡亲大小姐,嫁给新科状元是下嫁。 秦老太太在秦家当了一世年的“公主”,突然来了个高门儿媳妇,一时改不掉拿乔作势的高姿态。 宋氏起初忍着让着,秦老太太得了甜头,愈发变本加厉,各种有的没得规矩都立了出来。 端茶倒水是常事,动辄喊着宋氏一夜夜的守着床边使唤,宋氏刚刚新婚真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却夜夜守在婆婆身边,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 秦溯和母亲说了几次,都被秦老太太一句有了媳妇忘了娘顶回去,哭喊着儿媳娇气,哪家媳妇不是侍奉婆婆出来的,就连自己不也是媳妇熬成了婆。宋氏听了心中憋着火,可不明摆着忽悠人?你秦老太太何来婆婆侍奉? 再加上秦老太太嘴上没个把门,蹉跎了儿媳妇便罢了,还喜欢逢人就炫耀,说着高门儿媳怎么滴,还不是被我治得服服帖帖,言语间都是得意。 宋氏可以忍,武国公府忍不下。 听见风言风语,好几次敲打秦溯,又到秦府上来来往往几次,秦老太太这才消停。面上是消停了,心里不服气,明面上治不了,暗地里下了不少绊子。与宋氏关系变得更差。 另一边秦奋,来了京城,起初拿了秦溯给的银子做着小本生意。借着头脑灵活,小赚一笔,日子也是过得红火,老婆儿子热炕头,生活美满。 但狗改不了吃屎,没过上几天舒坦日子,就又和京城里的阿猫阿狗来往密切,这次还学人去赌,自己钱花光了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 秦溯念在兄弟的份上,帮他还了大半,可屁股不能擦一辈子,何况这就是个无底洞。 秦溯奉银有限,女儿秦菡出生,官场上的交际,平日的人情来往,让每月日子过得紧张无比,哪有余钱替人还债。 秦老太太不管,只觉得小儿子不念手足之情,冷漠无情。 秦溯被说的无奈,又还了些,老太太仍不知足,逼着秦溯用点关系给哥哥安排个差事。说是秦奋有俸禄,也不劳烦秦溯帮衬。 秦溯一袭白衣出身,在官场上没有地位,没有背景,走到工部屯田郎中这一步实属不易,又为人正直刚真不阿,咬着牙不肯应下。 老太太心偏,看不见小儿子为官艰辛,只当小儿子被儿媳牵着鼻子走,看不起乡下来的亲哥,泯然没有亲情而言。好言相劝没用,老太太使了一招绝的,跪在秦溯面前...... 亲娘跪儿子是要折寿的,寻常百姓都明白的道理,老太太怎会不知?秦溯当下心中戚戚然,对偏心的母亲再无好感,把宅子留给了秦奋和母亲,带着宋氏秦菡搬了新宅,算是分了家。 从此两家关系一直不咸不淡,秦溯发了奉银还会给秦老太太送去些,只是见面寥寥无几。 直至永新十五年,秦溯为首的年轻官员推行新土地改革,以缓解连续几年的粮食欠收,粮价哄抬现象。改革触动了京城的大人物,推行受阻,艰难时刻,秦溯被参上一本,受贿。 秦溯这才知道秦奋这些年打着他的名号,明的暗的找人索要钱财,上当受骗的不在少数。一富人家送了黄金百两求给儿子在工部谋个一官半职,钱送了,等了大半年官职了无音讯,多次要钱无果,把事捅了出来。 其实稍稍一查就知道这事和秦溯无关,偏偏屋漏又逢连夜雨,这事撞上改革。一件可大可小的事,被有心人无限放大,扣在了秦溯身上。 事发两个月后,圣旨下来,秦溯被贬迁回原籍,罚银五百两,秦奋撤了童生,终身不能入仕。 大家心里清楚是秦溯锋芒太露,改革碰了硬石头,皇上心里也门清,给了个不算重的处罚了事。 秦家一大家就这样回了西南,秦溯被贬到黄桥边上的竹县,秦家老太太和秦奋一家留在了黄桥。 秦菡则是两家另一根刺,秦溯带着宋氏和女儿出任竹县,路途遥远秦菡受不了颠簸,害了病。竹县位置偏,没修山道前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县里衙门窄小,根本没法再修个后院。秦溯和宋氏商量着,变卖东西买了块地,权当是新家。 新屋修好之前,秦溯和宋氏凑合着在衙里住,可秦菡病了,住衙里肯定不行。 俩夫妻合计着把秦菡送去黄桥呆上一段时日,托秦老太太代为照顾,领走前还留下不少银两的药钱。 宋氏心想与老太太再怎么不和,秦菡也是秦老太太的嫡亲孙女,便放下心来安心和秦溯处理竹县的琐事。 没曾想,不过大半个月,秦溯宋氏回黄桥见女儿,秦菡已经病入膏肓,滴水不进,没几日就夭折走了,去时还不满四岁。 原来,秦老太太心中一直怨当日秦溯被贬,武国公府不肯出面的事,连带着对嫡亲的孙女也少有好脸色。 宋氏给的钱,被秦奋拿走大半,输了个精光。剩下的不多的,大部分进了秦奋儿子的嘴里。至于秦菡,秦老太太想一大家人都是从京城千里迢迢回来,唯独你个小妮子病了,可不是学了宋氏的娇气?拿了些土方子对付,直到秦菡病的几次晕厥,老太太觉得事情不妙,喊来大夫,但是已经无力回天。 秦菡的死让秦溯彻底死了心,留下银子,断了和黄桥秦家的联系,直到秦溯殁了,这才又联系上。 宋氏那边焦急上火,秦家这边倒是悠闲。 不是没有收到信,秦老太太收到信就要启程,心再偏秦溯也是自己儿子,是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秦奋伸手拦住母亲:“娘,这么多年,溯弟可没侍奉过您,您别忘了。如今溯弟出事,于情于理我们是要去,但不能就这么去了。” “哪咋去?” “我们拖上一拖,让姓宋的婆娘知道我们也不是个好拿捏的,杀杀她的威风,正好把阿溯的东西拿回来!”秦奋眼露精光。 作者有话要说:  锵锵锵,秦家母子出场。 这对母子是根据身边发生真实的事 一家母亲有三个孩子,父亲早亡,母亲带大三个孩子,但是十分偏心大儿子。 老大做餐饮,小儿做建材。 老大赚了钱,疯狂挥霍,最后染上毒瘾。 母亲知道还一年给大儿子20万吸 毒。逼小儿子给大儿子弄工作,小儿子就安排去自己公司做事,结果监守自盗,大哥偷了建材跑路。 后来大哥吸 毒被抓,母亲又逼着小儿子捞人,的的确确是跪过。 所以说戏剧源自生活,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文文我会尽量日更,如果不行会提前说哒~ 最后再次谢谢大家。 ☆、房子 秦家人等头七过了才姗姗来迟。秦奋的新妇怀有身孕,怕冲着就留在家中,儿子秦轩明年要参加乡试,还在书院苦读。来的是秦奋和秦老太太两人。 有些地方的规矩,棺椁摆上三天就要下葬,大多是停上七天再入土,小部分地方更久。 西南地势高,一年如春,哪怕是深秋,也气温怡人,若是外出穿着长褂披肩足以。 这样的温度,秦溯需要早些下葬。 宋氏心中焦急,反反复复问了孙伯几次。秦家人可算是来了。 秦老太太一进门就扑在秦溯棺椁上嚎哭,秦奋还算镇定,对宋氏行礼:“这些日子弟妹辛苦,我和母亲收到信就出发,哪想路上遇到事儿,就给耽搁了。来的有些迟,还请弟妹多担待。”秦奋倒底是个童生出生,说出的话谦逊有礼。 宋氏微微低头“到了就好,路上遇事解决的可顺利?” “劳烦弟妹费心了,一切顺利。”秦奋扶了扶秦老太太。 “大哥母亲路上辛苦,我准备了客房,二位稍事休息。” “阿溯的孩儿呢?怎么不见她?”秦老太太开口,语气不太客气。 “衙门里这次帮了不少忙,家里做了点青团,让蓁儿带去衙门分了。”宋氏解释道。 “知道祖母要来,还往外跑,学的哪门子教养。”秦老太太一向对宋氏一家没个好颜色。徐妈妈听见作势讲理,被宋氏扯下。 秦奋眼神制止,秦老太太也闭了嘴,没说话。“如此有劳弟妹,麻烦弟妹带路。” 宋氏忽略秦老太太,喊来孙伯,一同送二人回房。简单交代后,便起身离去,准备午饭。 门关上,秦老太太开始发难:“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说下去,好说歹说是个大家闺秀,教出个孩子连祖母都不待见?” “娘,咱们出门时说好的,这次来竹县,万事听我的!”秦奋不满“刚刚您哪样发难,也不怕宋氏翻脸?那咱们可就又得空手而归。” 第5节 “娘这不是看着溯儿年纪轻轻就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娘亲心疼啊。”再不喜欢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坨肉,虎毒尚不食子,秦老太太还是心疼的。 “我看就是那个宋氏,扫把精,自她嫁进门,家里还有片刻安歇?早年克子,现在克夫,教养的孩子还不如无父无母的孤儿!要不是你拉着,我定要撕了这个贱蹄子。”秦老太太说起宋氏就来气。 “您做什么总和后辈计较,气的还不是自己?”秦奋打量着房间。“要我说总跟她置什么气,您应该把目光放远些。”秦奋示意秦老太太看看房间。 “娘,您看看这房子怎么样?” “还行吧,说这些做什么,要我说就该撕了那贱货,让她知道家里还有一个.....”秦老太太还在絮叨。 “要是这成我们的房子呢?” “你什么意思?”秦老太太一顿,不解的问。 “我从进门就看了,这房子不算新,但是个两近院,布局合理,正房客房还有秦蓁的屋子,不算小。得值这个数。”秦奋对房子越看越满意,对秦老太太比了一个数。 “值当这么多?” “竹县和骠国往来密切,涨的可不只玉石器物,连带着这块地,”秦奋停顿用手比了个飞天的姿势。“徐氏要生了,轩儿也不小,说成亲就成亲的,哪哪不要钱?卖掉这里还不够?” “况且,娘你一路也听着了,竹县人都发了大财,保不齐宋氏就藏着不少好货,那都是溯弟打拼的,您能忍宋氏都吞了?”秦奋还在蛊惑。 “我儿子的东西是留给老子和秦家人的,她一个外姓人一分也别想分走!”秦奋暗暗发笑,只要凡事往宋氏身上扯,秦老太太就百依百顺。等这个房子到手,欠下的债就能还完,还能再去赌两把! “宋氏会那么好心?我看你想的好,只怕做不到。” “那就不需娘亲费心,山人自有妙计,等着拿钱吧。”秦奋越想越觉得可行,不禁哼起小调。 徐妈妈陪宋氏回房,心中憋屈。 “太太,秦家欺人太甚,明明是自己拿乔,姗姗来迟罢了,还怪小姐没有教养,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难不成天天在门口等着?”徐妈妈见不得自己太太小姐委屈。 “徐妈妈,你逾矩了。”宋氏面色严肃。 “太太!您就是要罚我骂我也好,奴婢都要说。太太第一天信就送了,还嘱咐奴婢们要好生招待,可秦家人呢,拿乔不说,来了就是一顿臭骂,太太这气难咽啊。”徐妈妈手帕攥得紧紧的。 宋氏叹气“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现在要紧事是老爷能葬回祖坟,这口气咽不下也要咽!” “太太!” “莫说了,叫采儿去喊小姐归家,准备开饭。” “是,奴婢这就去。” 秦蓁从没有见过祖母,面前脸色不佳的老太太很是陌生。 秦老太太圆脸大眼,当年可以说是一个标致的小美人。哪怕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她在一干妇人中都是出挑的。这样的长相笑起来最讨喜,但秦老太太现在沉着脸。 她与宋氏不和,连带着讨厌宋氏的一切,大儿现在的媳妇也好,还是之前跑了的那个也罢,在家时谁不是对她恭恭敬敬?唯独这个宋氏仗着门第高,硬要把她压下一头。性气大还克夫,生生把溯儿克死。退一万步说倘若当年宋氏父亲肯求情,现在一家还在京城享福,用得着窝在这个破地方,溯儿就是被她蹉跎死的!。 秦老太太越想越气,看着秦蓁的眼神愈发冷起来。秦蓁瞥见秦老太太的眼神,如坐针毡。 气氛有些诡异,因是热孝,吃的都是用菜油炒的素菜豆腐。秦奋没有胃口,开口道:“蓁儿,都这般大了,要不是弟妹说,我都不敢相认。” 这是怪这么多年不联系了?宋氏心道 “小孩一天一个样,蓁儿又淘气,不似别家姑娘文静,生的黑了些。莫说是大哥,就算是朝夕相处的我们,离了段时间也不敢认的。” 秦老太太冷哼一声,把孩子养成个猴子样还好意思说,宋氏还真是不要脸。 宋氏不接话,权当没听见,低头继续吃饭。一时间餐桌上刀光剑影。秦蓁默默扒饭。 “弟妹之后可有打算?”秦奋对秦老太太无语,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只是个小女子,也没有长久打算,就想着先让阿溯葬了,入土为安。”宋氏见他提起,接过话去,说出心里最关心的事。 秦奋像是早就料到“的确,此事不宜耽搁。只是......” “只是何事?”宋氏着急。 “哎,此事说起来,羞于启齿啊” “一家人但说无妨。” “弟妹你是知道的,我先前那个媳妇跑了,这贱人抛夫弃子,拐带家财。”秦奋面色难堪“后来轩儿大了,我也又讨了一房,如今怀上了在家里坐胎。” “这是好事,大哥为何叹气?” “弟妹我羞愧啊,轩儿要束脩,徐氏又大了个肚子。万不得已,我只好变卖财产,维持生计。原本咱家爹爹坟旁地是留着做祖坟用,如今卖了大半,剩下的恐怕不够啊。” 宋氏听得心惊:“当日我与老爷留下不少钱财,少说够平头百姓吃穿大半辈子,怎的就没了?” “都怪大哥管妻不严,让王氏都拐走了。”王氏和人私奔时的确带走部分银两,但这大头还是花在了赌上。“不过弟妹也不用着急。你信送到时,我就找了县令,想把地给买回来,这就耽搁 了时间,今日才到。” 秦奋说的好听,宋氏是半个字都不信,想看着秦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老爷何时可以葬回祖坟?” 秦奋见宋氏入套,假装痛心疾首“那县令,那狗官别不说也罢!见我们秦家是半个外乡人,硬生生要卖价的两倍再卖予我。” 秦蓁一旁听的认真,真以为秦奋说的实话“大伯家中哪有钱财?” “哎,大伯无法打算卖了祖宅,也要让溯弟落叶归根。” “你说的什么话!祖宅岂是说卖就能卖的,那是你爹一辈子的心血,我不同意!”秦老太太拍桌而起。 “娘,这本就是孩儿惹出的事,早年我们亏欠溯弟的太多,如今不能不还啊。”秦奋说到激动处涕泗横流。 “往日是我们对不住溯儿,可你再不能入仕,媳妇也和人跑了,报应还不够?现在又要卖祖宅?老天爷是往死里逼我们母子俩啊。”秦老太太入了戏,抱起儿子痛哭。 “奋儿,溯儿啊,为娘苦啊,半大辈子了还要变卖祖宅,往后有何颜面见你们爹爹,不如现在死了干净,一了百了。”秦老太太实力派,说着就要撞向桌子。 氏冷笑,和着俩母子不远百里,演双簧来了。 秦老太太见宋氏没有扯住自己的意思,一屁股又坐了回来干嚎“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不管如何,祖宅不能动。要卖祖宅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娘,现在别无他法,只怪儿子无能。”“怎么会无法?”秦老太太望向宋氏,眼神真切“宋氏,往日里娘对你多有得罪,现在溯儿去了,一家人没个隔夜仇。溯儿入土为安事大,何不两人都各退一步。” “哦?怎么让步法?”宋氏倒想看看这出戏怎么个唱法。 “你们孤儿寡母家中也没个男丁,往后能依靠的也就老秦家,我们是一家人,照顾你们情理之中。但现在家中拮据,下葬的钱都难拿出,不如”秦老太太停顿一下,“祖宅万万卖不得,就是溯儿还在也定不会同意,既然大家迟早要一起生活,不如将这房子卖了,住到黄桥去。” 原来在这等着,宋氏笑了。要不是深知这母子俩为人,还真以为两人为她母女俩考虑,情真意切。 秦蓁看足大戏,再懵懂也明白,祖母惦记着自家的房子。 “不行!房子是爹爹留给娘亲的不能轻易卖了。”秦蓁大喊。 秦老太太对突然冒出的秦蓁很是鄙夷,宋氏养出个什么东西,敢和祖母大喊大叫“蓁儿年级小,大人的事,小孩不要参与。” “我倒觉得蓁儿说的对,这房子是老爷留给我们母女俩傍身的,卖不得。”宋氏接过话茬。 “有了我们,何愁没有依靠,溯儿也会放心”秦老太太不死心。 “那若是卖了,钱放在何处?”宋氏倒要看她有多不要脸。 “这些我和奋儿都考虑过,你性子弱心又软,钱财恐怕收不住。我替你们收着,将来蓁儿长大给她做嫁妆。” “弟妹,你放心,除了买地用的钱,我们分文不取。”两母子真真脸大如盆。 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儿子死了,却掉进钱眼里,手伸到儿媳口袋里。 “卖房的事我不同意,蓁儿也不会同意,阿溯泉下有知更不会同意。”宋氏眼里发光“买地差钱,我派人去和县令谈,差多少我们都出,但房子你们休想!” “没得谈?”秦奋见宋氏不松口。“弟妹你可要想清楚,往后你们母女俩依靠的是谁?是我们老秦家。等轩儿高中,不会亏待你们母女俩。” “房子没得商量。”宋氏索性撕破脸“你们母子打的什么如意算盘,真当别人不知?” “弟妹,我劝你退一步海阔天空。话我放这,没房子,秦溯别想葬祖坟!娘,我们回房,让弟妹和蓁儿仔细想想。”秦奋摔下碗筷,带着秦老太太离席。 宋氏气的肝颤,欺人太甚,真当宋家无人!。 “娘,房子不卖!” “恩,我们不卖!”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出门,明日的份今日先送上。 还有一章,蓁儿就要去国公府啦,前面写这么多是因为后面他们还会出场,很重要滴! 话说看出来刘师爷不对劲了么,嘻嘻。 求留言,求收藏~ 再次非常感谢大家,么么哒大家晚安啦。 ☆、妥协 “你不是说宋氏一定会答应?”秦老太太质问。 “死鸭子嘴硬罢了,她以后还能指望谁?还不是要靠我们?现在呈一时口舌之快,以后有她受的。”秦奋今日受气,语气自然好不到那里去。 “宋氏是不难对付,可别忘了,她背后还有个宋家。”秦老太太吃过亏,想的不太乐观。 “宋家?宋家早不认这个女儿,听说武国公去世,她都没去吊唁。”秦奋不以为然“那□□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唬人呢,我倒要看看她能撑得了几天。就算她撑得住,溯弟可等不及。” “溯儿说到底是秦家人,你真不打算让他入祖坟?”秦老太太心里不是滋味。 “娘,我是溯弟大哥,做事自有分寸。”说完眼睛眯起“一计不成,我们再生一计就是。娘你且过来,听我说......”秦奋喊来秦老太太附在她耳边小声讨论什么不为人知的计划。 第二日,宋氏遇上大麻烦。 家中失窃,被翻得乱七八糟。 清点一下,丢了点银两,其余一应俱在。 事发生在半夜,被巡夜的小厮发现院子里进了贼。呼喊下,人跑向客房方向。 宋氏带人来客房时,秦家母子还在熟睡。被吵醒后十分不悦。 秦奋倒是抓着根本:“弟妹,我看就是寻常小偷小盗,见着这家里死了男人,趁机下手。”又盯着宋氏虚伪一笑“所以我说这家里没个男人还真不行,白日说的,弟妹还是好生考虑考虑。” 宋氏鄙夷,说了句母亲大哥早点休息,带人回了正院。 大晚上的一阵乒铃乓啷,秦蓁也醒了,下楼时,正好撞上从客房回来的宋氏,跟着宋氏去了正房。 “娘,怎么了,我在楼上听见下面可热闹。”秦蓁小心翼翼扶着宋氏上床。宋氏一直病着,今日被秦家母子气的咳嗽不止。 “咳咳,家里糟了贼,你自己晚上小心些,若是害怕这几日来同我睡。” 第6节 “可丢了东西?”秦蓁替宋氏拍拍背。 “只丢了点银两,别的还在。”宋氏摸摸秦蓁的手让她不要担心。“咳咳说来也怪,库房被翻了遍,就顺走了些银两。首饰玉器,书法字画都还在的。” “那些东西不比银两值钱?哪家盗贼愚蠢至极,我看倒像是那房里人做的!”秦蓁对着客房挑了挑下巴。 “不可乱说,那是你大伯和祖母!你们是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咳咳,要外人听见,指不定说你没有教养不懂规矩。”宋氏讨厌秦家母子不假,但秦蓁和他们是实打实的亲人,日后恐怕还有来往。 “时辰不早,你去睡吧。” “是,娘亲。” 秦蓁走后,徐妈妈服侍宋氏脱衣,想着秦奋说的,忍不住开口“太太,奴婢到觉得小姐说的在理,恐怕和那房真脱不了干系。” 宋氏心中何尝不这么想,家中失窃,动静不小,丢的却只是一点碎银子,贵重家伙都还在。是飞贼不识货,还是有人故意搞鬼?但没有证据,难道还去抓人不成。 宋氏注定今晚不眠,秦奋却睡得踏实。心中美滋滋,家中失窃,可不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虽然不是自己做的,倒也帮了自己不少忙。他到要看看宋氏还能撑多久,这大房子迟早落到自己手上。 又一日,秦奋见宋氏迟迟不松口,暗暗着急,和秦老太太商量按计划行事。 秦老太太在秦家大门站了好几个时辰,见街上来人越来越多,感觉时机成熟。朝秦奋抛了个眼色,往地上一躺,嚎啕大哭。 果然吸引不少人围观,见是外乡人,倒在秦县令家门,加上秦县令最近出事,热闹的围观群众脑补一出大戏。 老太太声泪俱下,重点无外乎,县令儿子死了没钱入祖坟,要卖祖宅又怕祖宗得罪。 秦奋则在旁边添油加醋。说对不起弟弟,又说自己年轻时荒唐,如今弟妹侄女都不愿意来往,今后怎么照顾她们母女俩。 话锋一转,对着秦老太太哭说为了溯弟住宅怎么着也要卖掉,往后母子俩就是睡大街也不能对不起溯弟。说完母子俩抱头痛哭,群众不乏感性者默默擦起眼泪。 宋氏,秦蓁得到消息的时候,家门口已经里里外外围了三四层。官宦家的私事,绝对是竹县今天的头号新闻,闻着讯儿,都来看热闹。 “娘,大哥。咳咳,你们这是作甚?” 见宋氏出来,秦奋目光一转,张口就来“弟妹,是我们对不起溯弟啊,至今溯弟都不能入土为安,我们愧对秦家祖先。” “儿媳妇,为娘的以前糊涂,但祖宅不能卖,娘真的不能答应你啊。”秦老太太捂着胸口嗯哼。 果然周围小声讨论“看不出来,秦夫人平日和和气气的,这样对婆婆,逼人卖祖宅。”“知人知面不知心,官太太能有几个软货?”“别瞎说,我见着秦夫人为人不错,其中说不定有误会。”“误会?能让一个大老爷们带着老母在门前哭诉?还要不要面子了”“也是.......” 秦蓁听得生气:“你们瞎说什么?我娘亲从没逼你们卖房,再说地也是你们自己卖掉的!” “大伙听听,嫡亲的孙女也对我不亲。一口一个你们你们的,造孽啊。养个儿子这么多年不见也就罢了,孙女也不认我这老货啊。”光脚不怕穿鞋的,撒泼耍赖说来就来。 “我说怎么在竹县这么多年,没听说秦县令还有个大哥老母,原来是不认了。”“看这老母语气,八成是秦夫人不让他们母子共处。”“啧啧还真看不出啊。”“我看秦小姐也是个坏的,大家闺秀就这教养?我家二丫都知道喊奶奶。”“也不是嘛,娘都不要,我看死的也不冤,据说身子都没找到,估计是遭了天谴。” 人群讨论越来越离谱,秦蓁还想上去讲理,被宋氏用眼神止住,站在一旁。 “娘,咱们啥事不能回家讲,要在外面给人看戏?” “哼,今天就是豁了老脸,我也不能让你把祖宅卖了。奋儿,你可不能听她的话,祖宅不能卖啊。”反正也撕破脸皮,大不了鱼死网破。 “弟妹和蓁儿住惯这里,不想和我们过穷日子,人之常情。咱家虽没钱,但溯弟的事耽搁不得,娘你别说是卖宅子,就算是卖儿卖女,我也要把溯弟葬了。”秦家母子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哄得人群一愣一愣。 宋氏气的脸色发白,秦家母子不要脸她知道,但她没想到他们不要脸到这厮。“昨日我和大哥说过的,老爷下葬的事,银子我来出。但这座宅子是老爷留给我们母女俩生活的,不能卖。至于去黄桥的事,老爷葬了议也不迟” 既然秦家太太愿意出银子,哪还有什么好骂街的?情况急转直下,大家都用看好戏的眼神望向还在地上打滚的秦家母子。 要不说秦奋聪明,转念间就有了对策“弟妹,本来溯弟下葬就是我们家义不容辞的事,我和娘亲也只是担心你们母女。”秦奋拍了拍衣服站起来,慢慢走向宋氏。 听闻,今个宅子里失窃。弟妹抓着人了么?” 宋氏不解他为何提起这个“咳咳小贼而已,大哥多虑。” 防微杜渐啊弟妹,今日是个小贼,保不齐明日就是个大盗,你们母女俩能防一个两个还能防的了一群?说白了欺负你们家里没个男人。”说完靠近宋氏轻声“弟妹,你是知道的,我就认识不少飞檐走壁的朋友。” 明晃晃的威胁,宋氏怒目:“大哥你也别忘了,我的背后还立着武国公府。听闻轩儿是个好苗子,如今在乡试,往后还有省试,说不定还要去京城参加殿试。既想走仕途,武国公府你得罪的起吗?” 秦奋笑了“您还真当自己是当年的国公府嫡亲大小姐?我可知道老武国公死时,都不准您回去啊。” 戳中宋氏痛处,秦奋很是得意。旁边的秦蓁忍不住:“娘,不要理他们,我去衙门找刘叔叔,要他来评评理!”说完就向衙门跑去。 要是牵扯到官家,事情恐怕没这么顺利。秦奋不敢逼得太急,拉着老太太起来。“弟妹你好生考虑,我先带娘亲回去,明日我们再见。” 主角都走了,这戏演不下去,没过多久,人就散去。只是关于秦家的好戏流传许久。 宋氏喊人去客房一看,才知道秦家母子东西早就带走,想来今日的好戏预谋已久。 秦溯还停在家中,秦家母子咄咄相逼。虽说尸身请仵作做了工序,不易腐败,但长放家中不是个道理。 秦家母子抓着祖坟不肯松手,自己唯一的资本被人一眼看穿,宋氏的境遇不妙。 “徐妈妈,咳咳,娘亲那边可有回信?”现在国公府是唯一的稻草,哪怕有一线希望也要抓住。 “脚程快的,这几日应该快到京城了,可这信回来还要得一阵,太太我们等不起啊。” “是我着急了,信哪有那么快的。”宋氏揉揉眉“哎,我看这家留不住。你们也要有个准备。” “小姐”徐妈妈情急喊出宋氏未出阁时的称呼,宋氏无奈的叹息。 刘师爷听闻赶来,戏已经散了。 宋氏明白这事说到底就是家事,昨日失窃也没个证据指向秦奋,刘师爷除了能安慰几句,还能作为什么?没想到刘师爷不是空手来的。 刘师爷带着自己那份赏银来的,家事他没法干预,能做的就说送点银两。 宋氏说什么也不收,刘师爷家里不富裕,老婆孩子要养。 但刘师爷心中有愧,至今对秦溯尸身不全耿耿于怀,说什么也要塞到宋氏手里,宋氏收下,心想不是血亲的人都能做到如此,怎么反倒至亲关系之人却...哎,宋氏无奈。 接下来的几天,秦奋带着秦母天天在大门口唱戏,起初宋氏还出门理论。后来把大门一关图个清静。只是县里关于秦县令的风言风语俞传俞烈。 宋氏忍得住,做着最后的挣扎。秦蓁这几日趁宋氏分神,悄悄溜出去好几次,打算给秦家母子一个好看。 秦蓁喊果儿搭把手一个人爬上围墙,看着门外惺惺作态的秦家母子,把早就准备好的竹节拿出来,里面盛满这几日秦蓁在田里挖到的蚂蟥。 蚂蟥附水而生,闻着人味儿就往里钻,越是拉扯钻的越是欢快,吸人骨血,不到大腹便便不会松口,在秦蓁心中这两母子就和蚂蟥一个得性。呸,还不如蚂蟥。 竹节里灌了水,蚂蟥在其中蠕动。 秦蓁用力一甩将竹节向秦家母子抛去,蚂蟥被抛出,落在母子俩身上。 挨着皮肤的,闻到人味儿,开始往里钻。秦家母子大惊失措,两人都不是庄稼人,从未下过地,不知道蚂蟥的厉害,越是挣扎,蚂蟥咬的更紧。 听着秦家母子惨叫,秦蓁别提多开心,咯咯发笑。 秦奋顺着笑声,看见围墙上来不及跑开的秦蓁,留下句明日要你好看,带着母亲匆匆离去。 第二天秦家母子又来了,这次没有唱大戏。秦老太太在大门口徘徊,见宋氏秦蓁出门,直挺挺的跪了下来,这一跪,秦蓁愣了。 宋氏只觉血气上涌,两眼一黑。 母亲跪儿子尚且折寿,何况跪孙女?秦溯早亡她还不够,还要咒死孙女?宋氏心中哀嚎一片,这就是亲人,这可是亲人啊,为着一间屋子,亲情被人当唾沫吐在大街,受万人欺踩。 宋氏缓缓走过去,对着长跪不起的秦老太太一字一句说到:“不就是一房子,我给你!” 不顾众人劝阻,宋氏把地契给了秦奋。秦奋面上喜气难掩,说的话也和气“弟妹,明日我们就抬着溯弟回乡下葬,至于这房子,你们先住着不急着搬,省得说我们秦家人刻薄。” 宋氏冷哼,秦蓁盯着秦奋:“大伯也不怕半夜被我爹爹缠住,敲了你的骨髓,吸干你的脑汁。” 呸,童言无忌,大伯我今日心情好,不和你计较,要是还有下次,大伯就剥了你的嫩皮子!”秦奋心情好懒得和秦蓁计较,带着秦老太太大摇大摆的离开。 阿溯终于能入土为安,是好事,理应开心,怎么能哭呢。宋氏安慰自己,可眼泪仍然止不住。秦蓁替娘亲抹泪,心中暗暗怪自己鲁莽,没想到把秦家母子逼急了,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秦溯终于葬了,再过两天就是秦溯去世整整一个月。虽然有仵作帮忙,秦溯的尸身入土时,还是发出阵阵恶臭,曾经风光一时的屯田郎中,后来为官清廉县太爷,如今狼狈入土,让人唏嘘。 从黄桥回来,宋氏喊着下人集合,说了以后的事。宅子卖掉,往后宋氏会在哪安家不得而知,但伺候的人肯定不必这么多。 想走的宋氏给了一两银子安家费,盘算下来,人走了大半。留下的只有宋氏当年娘家人和果儿,家空落落的还是第一次,宋氏坐着发呆一坐就是一下午。 同样不习惯的还有秦蓁,她忐忑不安,对未来一无所知。 转机发生在不久后。国公府的信到了。信中写到宋氏的堂哥李文清不日将到竹县。 ☆、归京 李文清是宋氏二舅的大儿子,子承父业,做些茶叶生意。 这次来竹县是受了老国公夫人李氏的托,来看望表妹。 李氏收到女儿的信,震惊中心疼不已。没想到女儿年纪轻轻就和自己一样守了寡。 宋芳华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却一生坎坷。早年朝代更迭跟着自己东躲西藏,后来局势定了搬去京城没过几天好日子,就下嫁秦家,接踵而来的是丧子之痛,如今又没了丈夫,留下孤儿寡母。 李氏的意思是让李文清看看,宋氏过得如何,要是秦家人对母女俩不错,就留些钱财给她们好好过日子。要是过得不好,就将两母女俩接来京城生活。 李氏私心当然希望宋氏能带着蓁儿回来,西南偏僻,捎个信都不方便,女儿身体不又好,能接回来共享天伦再好不过。 碍着丈夫和女婿的恩恩怨怨,母女俩多年未见,之前派人去打听,也不敢接触太密,让人就在远处看看。秦溯虽被丈夫不喜,但李氏心中还是满意的,不管翁婿在官场上有何争执矛盾,秦溯对待自己女儿一心一意没得说。 年纪逾大,越是渴望儿女伴在身边,儿子常年驻守边疆,女儿又远在边陲。李氏这些年过得也是孤寂。 所以自从老武国公殁了,李氏就一直想接着把女儿接回京中常住,但派去打探消息的人每每回报说宋氏日子过得不错,既然女儿幸福,老太太也就打消了念头。 现在秦溯遭遇不测,老太太又燃起接女儿回京的念头。本打算派曾管家去接,但转念又想,从京城出发到西南,再回来恐怕年是赶不上。还是张嬷嬷提醒,二哥家的大儿子现在就在西南收茶,老太太赶忙托信过去,让李文清走一趟。 李文清收到消息,正在亳州收今年的雾雨朦胧。接到信,立即出发马不停蹄的往竹县赶,但真正赶到也是三四天后的事了。 宋氏等的焦急,昨日秦奋上门说房子找到卖家,赶着宋氏出门。幸亏秦蓁去衙里找来刘师爷,发了官威,这才又多了几天时间缓和。 “娘亲,我们真的要走了么?我不想离开,我舍不得门栏上的印子,前两天我还偷偷去量了,比爹爹走的时候又高出不少。”秦蓁眼睛湿润“我觉得爹爹还在这里,我做什么他都能看见的,我们走了只留爹爹一个人,他会孤单的。” 宋氏俯下身抹掉蓁儿眼泪:“爹爹这么喜欢蓁儿,怎么舍得离开你,爹爹会一直一直保护你。以后我们会有新的房子,会认识更多新的朋友,也会过更好的日子。” “那娘亲,你要陪着蓁儿,我们不要分开,一辈子都不要分开!”秦蓁抱着宋氏。 “真是个傻孩子。” 李文清到竹县一打听才知道宋氏日子不好过,风言风语下宋氏和秦蓁成了嫌贫爱富,阻碍母子相见的恶毒女人。李文清吃惊不已,记忆中的宋氏文静,年幼时还挺胆小,常常被他们几个男孩作弄。长大了也是标准的大家闺秀,与百姓口中的恶毒是半分相像都没有。 其中必有缘由,李文清加紧步伐向秦宅走去。到时宋氏正在清点东西,站在门口指挥着孙管家把贵重物品打包,装进盒子里,放上驴车,准备带去临时租的院子。 因为事发紧急,秦奋上门好几次,每一次都闹得鸡飞狗跳,宋氏托刘师爷租了个临时的院子。院子不大,还有些破败,但离秦府近,想来先把东西搬出来,暂时揍合着,等找个好的再换了。 “芳华妹妹?”十几年未见李文清不大敢认。 “可是二舅家的文清表哥?”宋氏诧异。 第7节 “正是!芳华妹妹可让我好找。”李文清激动先前走去,又看见宋氏在收拾东西不解“这是做甚?芳华妹妹要搬家?” 娘家终于来人,连日来受的委屈一涌而上,张口未语泪先流,李文清连忙上前扶着表妹入屋详谈。 宋氏将秦溯之死,秦家母子如何撒泼耍赖将宅子夺去,尽数吐露。李文清听着青筋冒起,拍桌而起“乡下竖子欺人太甚,正当宋家和李家是死人?堂堂武国公大小姐被如此蹉跎!芳华妹妹,咱们这就去找他们,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文清表哥,这事不着急。明日秦奋会来收房,那时再讨要说法不迟。”娘家没有放弃自己,来了靠山的宋氏心里底气足了不少, 李文清心里百味杂陈,李家本家虽就出了李老太太一个官家太太,但世代为商,哪个李家女孩受过这委屈?宋芳华出嫁时,李文清也在。那时宋芳华还是个标致的小姑娘,年轻漂亮,十几年未见芳华妹妹消瘦体弱,与记忆中的人相去甚远。本就是一同长大又是自己表妹,李文清怎么不气! “这些年苦了你,芳华妹妹,怪我来的太晚,白白让你受了委屈。” “表哥还记得我这个妹妹,能来看看我,我已知足。只是这么多年没对母亲尽孝,芳华心生愧疚,不知母亲可还好,身子骨健朗否?”宋氏最挂记的还是家中母亲。 “姑姑一切都好,表妹放心。”“那就好,那就好。这些年母亲可有提起过我?”宋氏小心翼翼问道。 “每年给姑姑拜年,都念叨着你呢,说没有芳华在身边,年都过得不是滋味。” “是我不孝,没能侍奉母亲左右,让母亲挂心了”说完宋氏眼睛通红,刚刚止住的泪沿着眼角流出。 “表妹别太自责,母女哪有隔夜仇。姑姑这次派我前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带你们母女回京。说到这,我怎么没见我蓁儿外甥女!”李文清这才发现秦蓁并不在家。 “我那女儿活像了猫,一日不盯着就跑不见。”宋氏想起女儿头疼,抓住重点“母亲要接我们入京?” “表妹可是不愿?” “那倒不是。只是蓁儿从小长在西南,性子顽劣,不服管教。到了京城,怕她难适应” “小儿心性而已,再说着竹县对你们母女俩传言甚嚣尘上,恐对蓁儿名声不利。何不换个环境从新开始,在国公府长大,往后议亲也会顺利的多。”这恰恰是宋氏最担心的,女孩家名声有时比门第更重要,好人家挑选媳妇往往第一看中的就是名声,门第再高若是个浪荡不羁的也难寻个好的。 “此事还要与蓁儿商量才行。”其实宋氏在李文清来时,心中就起了回京的念头,只是担心蓁儿不愿离开故土。 往日为了秦溯留在西南,如今秦溯不在,这儿也只是伤心地。况且宋氏自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若将来去的早,留蓁儿一人,难保秦家母子不会再使什么阴招。若是能回京,有宋家做靠山,就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没什么可怕的。 “那等表妹与蓁儿商量后,再告知我个准信。这次赶得急,东西还在驿站里,今日就先告辞,明日再同表妹一起会会秦氏。”李文清担心货物,该传达的送到了,起身告辞。 “表哥一路小心。”宋氏行礼。 秦蓁听母亲问是否愿意回京,没多想一口答应了。 这几日秦蓁天天往竹林里钻,这是秦蓁遇事思考的习惯。秦蓁明白,之所以被大伯祖母欺负,归根结底还是没有靠山家里没个男丁,底气不足,和人讲理都没人听。秦蓁懊恼自己不是男儿身,可性别这事也不是随随便便能改变得了的。秦蓁这几日天天翻来覆去也没想个所以然来。现在宋氏说能回京,倒是给了一条新路,自然满口答应。 宋氏有些诧异,她原本以为说服秦蓁要费不少口舌,怎知秦蓁这么爽快。 秦蓁见母亲诧异“娘,我长大了,知道凡事不能由着我的性子。我虽不舍这里,可是我们京城才会过得更好。。” “蓁儿。” “娘,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哪就是我的家。”秦蓁说道。 母女俩相顾无言,只有深秋的晚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第二日,秦蓁第一次见着了文清舅舅。面前男子高挑,穿着深色长褂,循着光透出点点暗纹,衣角领口金线刺绣别致,衣摆用珍珠点缀,秦蓁悄悄用手比划,个个得有大拇哥那么大。竹县商人不少,秦蓁见过的富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没一个有文清舅舅的通身气质。后来秦蓁见多了才得出这就是贵气。 李文清初见侄女,虽然黑瘦了些,但是和年幼的宋芳华有八分相似,心里也是喜爱的。解下腰间纹着祥云映日的荷包,掏出一把金瓜子塞在秦蓁手里“表舅舅这次来的急,除了茶叶没带什么好东西,先给点金瓜子凑数,等来日回了京舅舅再给你备上好东西。” 金瓜子还不算好东西?表舅舅真真阔气。秦蓁心里惊叹,面上镇定,对李文清弯腰行了一个大礼以表感谢“多谢表舅舅。” “昨日表妹还说蓁儿如何淘气,我见蓁儿是个乖得,怕是表妹要求过高了哈哈哈哈”李文清对秦蓁印象不错。 “猴子还有三分精,蓁儿与你不熟,不敢造次罢。”宋氏不讲情面接秦蓁老底。 “娘亲你可是我亲娘,想着法子埋汰我。”秦蓁嘟嘴不满。 “我看蓁儿不错,女孩子家机灵点不是坏事,......” “哟,弟妹还没搬呢?”一家人还在打趣,被轻浮的声音打断,原是秦奋来了。 秦奋带着秦母来收房子,见宋氏与男子在屋里举止亲密。心想宋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短短几日就找到姘头,怎么着还想找帮手和自己对着干? “弟妹看不出啊,装的弱不禁风的样子,不出几日就又勾着个新的?” “你个贱女人,我儿子热孝还没过,你就耐不住了?拿着我儿子的钱找小的,看我不撕了你。”说完秦老太太就要向宋氏冲去,被秦蓁一把推倒。 “不许你碰我娘亲!”秦蓁眼神凶狠,看得秦老太太居然心中有些害怕。 李文清刚想开口,被宋氏拦下。“大哥,你看看清楚我这个新人是否眼熟啊?” 秦奋定睛一看,确实眼熟,可在哪见过?心中疑惑嘴上却不饶人:“好你个宋氏,偷人偷到熟人身上,还好意思要我看!” “大哥可再要看仔细些了,我大婚那年这位可在场的。”宋氏不急。 再看看眉眼,想了想,秦奋心中大惊,是李家儿子!宋氏娘家来人了!“怎么可能!武国公府早就不要你了,怎么会来人?” “你以为人人都如你秦家,视亲情如草芥?”宋氏一步步走近“怎么样大哥,这家我还用搬么?” “这...这不可能,明明武国公死时,你都不能入京。”秦奋慌乱。 “是么,那我可要再和大哥说件事,过几日我和蓁儿就要启程回京。”宋氏挑眉“到了京里,我可要和母亲好好说道说道这些天在竹县的日子,让母亲记得蓁儿还有个大伯。”秦奋已经腿软,那可是武国公府,平头百姓见都见不到的国公府! 宋氏可不管秦奋现在心里怎么想自顾自说:“对了大伯,你家里还有个轩儿吧,听说明年乡试,我看别浪费那功夫了,不如趁早学学插秧砍柴。就算乡试过去,这京城他进不去。” “对吧,表哥。你说我要是和母亲说大哥把我房子占去,还敢我们母女俩出门。大哥的儿子这辈子还有机会入京么?” “姑姑出了名的护犊子,估计这轩儿仕途难顺啊。”宋氏和李文清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秦奋早已瘫软在地,轩儿是家里唯一的希望,他还指望轩儿高中带他去京里过好日子。可不能就这么完了。 秦蓁见秦奋的怂样,在旁冷笑,你们也有今天。 “你个妖妇,还敢打我乖孙儿的主意,打不死你。”秦老太太最疼宝贝孙子,见宋氏用轩儿威胁,鲤鱼打挺冲去,没曾想被自己儿子抱住腿摔了个狗吃屎。 “弟妹,弟妹。娘她老了,脑子不好使,你不要和她计较。” “唔没有,让唔说”秦老太太被捂住嘴。 “娘你闭嘴!弟妹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开的,非得闹成这样多难看,没得给蓁儿弄个坏榜样。”现在想求情,晚了! “大哥现在可会说乖话了,前两日可不是这样啊”宋氏爽快连日的委屈一扫而净“大哥有心悔改,我们也不能往死里逼对吧,大哥不如这样弟妹我有两个小小的要求,大哥应了我,们一笔勾销。” “弟妹只管说,都可以都行。”秦奋见事有转机,连忙赔笑。 “第一把地契还予我,这是阿溯留给我们母女的,你们没资格拿。第二嘛,你们把这个签了。”宋氏从袖口抽出早已准备好的纸张。 秦奋一看是绝亲信:“这,这如何写的。” “你们母子视礼义廉耻为无物,今日应了明日就能反口,不签了绝亲信,我不会放过秦轩!写下你们的名字,以后蓁儿就与你秦家再无关系!” “不能签,奋儿不能签。蓁儿是我孙女,一辈子都别想改变。” “你老最好考虑清楚了,孙子孙女只能要一个。”宋氏分毫不让。 “签,我们签。”儿子当然更重要。秦奋签字,又抓着秦老太太签了字。“这样可好弟妹,饶了我一家吧。求你了!”秦奋磕头。 “地契呢?”宋氏收好字距,“弟妹,宅子我们早就卖了,地契真没有啊” “卖了谁,取回来便是。”秦蓁着急,心中还是舍不得宅子。 “是个骠国商人,来去不定的,要我去哪找?弟妹我是真真做不到啊”秦奋真的无法,情急之下冒出个念头“弟妹,要不这样。我家徐氏要生了,甭管生男生女,都给你,要打要卖随你差遣。”孩子有一个秦轩顶用就好。 不光是宋氏,李文清也恶心到了,这都是什么父亲想着卖了还在肚子里的孩子抵债。 秦老太太吃惊:“那是你孩子,你怎么呢,你还有没有人性。”“娘,你闭嘴。不过是乡妇生的便宜货而已!弟妹若是要那是他的福气!”秦老太太气急败坏打了秦奋一巴掌。 “娘,你做什么!我这是为了家里想办法。”“死孽种,没人性啊你!”“人性能当几个铜板,只要弟妹能绕过我们,我做什么都愿意。”秦奋咧嘴假笑。 字距签好,气也出了,秦奋所说也不像假,再者马上要启程入京,真等着找到骠国商人,又是哪年那月?不如把宅子尽了孝。 “你们也有今日,罢了宅子就当我替阿溯尽孝,偿了当年骨肉之恩,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滚吧!” 秦家母子听见,赶忙着屁滚尿流的走开。 长出一口气,宋氏脚发软。原本就是强撑着硬气,气一松整个人都瘫软下来。秦蓁见状扶着娘亲坐下。 “蓁儿有了这,往后再不怕那家子黏上。”宋氏扬了扬字距。其实只要武国公府还在,就不需惧怕他们,但宋氏还是讨了个心安。 “娘亲,以后我来保护您,您不必这么辛苦的。”连日来秦蓁只觉得自己无用,帮不上什么忙。“好,以后娘亲就靠蓁儿护着。”又对李文清说到:“今日让表哥看笑话了,表哥可别嫌弃表妹粗鲁。” “为母则强,表妹这些年辛苦,怎么能说粗鲁二字。”李文清今日对表妹刮目相看。 秦蓁看着下人一箱箱把行礼往马车上搬,转身和徐妈妈采儿告别。徐妈妈孙管事虽是宋氏从京中带来的,但早已在竹县安了家,徐妈妈的女儿采儿今年夏天和人定了亲,过完年就完婚。这次回京,她们就不跟去,唯一同行的只有年纪稍小的果儿。 徐妈妈采儿眼睛通红,这次分开,他日再难相遇。宋氏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带着秦蓁上了车。“娘,我可以带走我的蝈蝈么?” 宋氏发笑“京城里没有姑娘玩蝈蝈的,那边气候冷,蝈蝈去了活不了。” “那采儿姐姐要照顾好我的蝈蝈,以后我会来找你要的。”秦蓁眼睛发酸“你们要在这,不要走了。以后我找不到你们,就权当没你们这个人啦。” 采儿流泪满口答应。 再不舍得,也要离开。秦蓁她们要赶着回京城过年。 马车一步步往前踏,离家里越来越远,直到远远的再也看不见。一路青山绿水送别,秦蓁往回望去,蝈蝈留在那了,爹爹也留在那儿,七岁的秦蓁也留在那儿。 “蓁儿,把帘子放下,省的进风。” “嗯,娘亲。”马车帘子被放下,绝尘而去,留下车迹斑斑 作者有话要说:  5500字爆肝吐血奉上。 蓁儿明日就到京城了,家里亲戚同样也不是省油的灯,蓁儿寄人篱下的日子马上开始!故事也会越来越精彩哒。 今天早上看多了两个收藏,十分十分感谢大家,大家的支持是我继续的动力~ 最后再求收藏求留言啦,么么哒明天见。 ☆、武国公府 马车停在官道上,李文清下车接受盘查。临近过年,京城对来往进出人员例行检查。 秦蓁撩开帘子,冷风嗖的钻进车内,冻得果儿打了个哆嗦。外头还在下雪,自从过了渭水,气温骤降。宋氏染上风寒,咳的厉害,李文清想着表妹的身体,一路走走停停,离年关只差一脚时,终于到了。 官道上雪被清理干净,城墙上还有些积雪。秦蓁抬头望向高耸的城墙,一眼望不到头。从城门口探望,里面乌泱泱的是攒动的人头。就连城里的地板砖都是青石堆砌,四角有隐隐浮雕,被白雪映照下更显古朴韵味。 不闻乡间饿死鬼,只见城中黄金砖。大魏沿着前朝,把京城建在旧都上不过几十年而已,原来城池的样貌尽数保存。秦蓁想怪不得前朝会倾覆,修个地板都要雕花,真是奢侈。 第8节 “咳咳蓁儿,把帘子放下。外头冷,莫冻着。”听了宋氏的话,秦蓁放下帘子。心中很是忐忑,从未见过的外祖母一家会喜欢自己么? 老武国公宋安是随着圣上开疆辟土的功臣,等圣上登基后封为武国公。虽然以前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但一家入京也有三十几年,把京城的条条框框学了个遍。现在的武国公是老武国公府的五弟,当年老武国公去世,稚子年幼,圣上把爵位传给了在朝为官的五房宋贤。 宋贤与宋氏一般大小,从小接受的是贵族教育,对嫡庶规矩十分看重。听说也是个严肃的人。秦蓁担心“娘亲,外祖母家会喜欢我么?我有些害怕。” “莫怕,外祖母一家都是和善的。”宋氏眼里有光,十几年不见的京城还是和以前一样繁华,家就在前方,怎么会不激动。 盘查完的李文清送来刚买的热点心“表妹,进城还得走一会儿。你们先吃点热点心暖暖肚子。”说罢回了自己的马车,指挥车夫向前缓缓走去。 不多时,马车停在武国公府大门。下人早就候着,扶着母女二人下车,从西门领进门去,李文清是外男则留在了前院。 入了西门,迎面走过穿堂,武国公府的富贵映入眼帘。房顶是翠生生碧绿琉璃瓦,下衔紅俏雕花檐。檐上挂着冰棱子,一点一滴往下渗水。院内回廊厢房错落,园林点缀其中,如今被白雪覆盖。 春天这一定很美,秦蓁想。 旁的果儿看得眼睛发直,难怪徐妈妈总说武国公府贵气逼人,今日一见真是人间难寻。走着走着撞在秦蓁背上,引得指路丫鬟发笑,。 秦蓁用眼神瞪了果儿,果儿低下头去。“芳华大小姐,蓁表姑娘那边就是老太太现在住的福寿阁。”穿着藕粉交领袄裙,个儿高挑的丫鬟指了指东边的厢房。“那是二房太太和大少爷住的墨韵堂”指的是夹道后的院子。“离这儿最近的是三房老爷太太的屋子,闲亦苑。是种着一棵寒梅的院子。”“武国公和国公夫人的院子这处看不着,将来可领着大小姐表姑娘看看,名唤世禧堂。还有好些个小姐少爷的院子,表姑娘以后就知道了。” 指路丫鬟都如此落落大方,若是不说还以为是那房的小姐,秦蓁更加自愧不如。 简单介绍武国公府后,丫鬟领着人去了前厅,在那里李老太太等候多时。 母女多年未见,抱头痛哭,声声诉说这么多年的思念,周遭的人受了感染也纷纷拿出帕子。哭过好一会儿,情绪稳定,李老太太坐回主位用帕子擦拭眼角“多年未见,眼泪没个把门的,让你们见笑话了。”李老太太是个丰腴的老人,满头银发但精神奕奕。 “大嫂哪的话,也就大嫂还能这么镇定。若是换了我们这么多年不见,还不得哭到在地,驴打滚去了!”说话的是个满头金钗的华贵女子,吊梢眉翦水眼。 “就你嘴甜。”李老太太很是受用“你们瞧,我光顾着哭,芳华和蓁儿还站着呢,快快落座。” “蓁儿,你过来让外祖母好生看看。”老太太招手让秦蓁向前“真像芳华小时候,芳华也是你这么大时和我一起搬来京城,一转眼孩子都这么大了,要不说我怎么不老呢。” “外祖母身健体硕,正值壮年哪能说老呢。”秦蓁一句正值壮年逗的大伙哈哈大笑。 “老三媳妇,这可又来了个嘴甜的,你这第一怕是不保哈哈哈哈”原来刚刚的华贵女子是三房太太李氏。 “外祖母我说的可是实话,半句不掺假。”又弄得老太太发笑。“蓁儿嘴甜该赏。”说罢从身边嬷嬷接过刺绣盒子,拿出个玉如意。 “这是家里姐姐妹妹都有的。你往后住下,这东西也是要有的,接着吧”玉如意通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秦蓁回头望了望宋氏,宋氏点点头,秦蓁没多想伸手接下。 耳旁忽然有声响,秦蓁侧目。是个长相英气浓眉大眼的女孩,年纪比自己大一些,身量高不少。刚刚的声响就是她放茶杯时弄出的,那女孩身边的妇人忙道:“思颖鲁莽,让大家见笑了。” “这是你嫡亲舅舅家的思颖表姐,平日就是个毛手毛脚的,见怪不怪。”老太太解释“以后你和她相处就知道了。” “思颖表姐。”秦蓁行礼“蓁儿表妹”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你从未归家,家里许多亲戚都还不识。来过一一认认。这是你二伯外祖母王氏,生了你大舅舅。”老太太眼神望向坐在左边的朴素妇人。 那妇人存在感颇低,一身棉衣没有过多装饰,从头到尾只头上插了根银雕簪子。 “二伯外祖母好”秦蓁半蹲下身“蓁儿免礼。我想着你们从西南来,定没什么厚衣裳,二伯外祖母自己缝了些里衣。自己做的厚实也保暖,当做见面礼送与你。”王氏拿出白色的里衣,果儿拿下收好。 “坐在你二伯外祖母边上的是家里另个嘴甜的。你三伯外祖母,也是我的远方堂妹李氏。”老太太笑道。 “大嫂,我看蓁儿名头都要记混了。我们家人多辈分杂,若真是一表二堂的,恐怕今日这些亲戚介绍不完了,不如这样罢,按照徐阳老家的喊法,叫声三奶奶就行啦。”小李氏声音脆,混头上的首饰发出悦耳的声音。 “这倒是个好法子,简单好记,又不混了辈分。”老太太很是同意。 “蓁儿,我没二嫂那般心灵手巧,送不出自己做的衣裳。就给蓁儿备了个翡翠镯子”小李氏拿出翡翠玉镯替秦蓁带上“等过年三奶奶再送你一套翡翠头面,这上上下下齐活了,把小蓁儿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小李氏是个活泼的。 “这是你五奶奶陈氏,是你五爷爷的新妇。”老太太说的是右边的年轻女子。 秦蓁望去吃惊不小,陈氏看上去刚刚及笄,还是女孩模样。穿的是墨色开襟,围了个白色毛领。身上绣着暗纹,但针脚细致。低调但并不简单。只是这颜色对于陈氏来说过于老气,显得陈氏老了好几岁。 “五奶奶好。”“蓁儿快起。之前总听大伙说芳华妹子年轻时,风华绝代。如今看了蓁儿的模样,可算是窥见一斑。”陈氏摸了摸秦蓁的手“不知蓁儿可开蒙,读了些书的?” “四岁时,父亲给开了蒙,书读过些,只是不多。”,“那我这礼物没有送错。”陈氏从丫鬟手上拿过几本书“这些是颜公临的《弟子规》,正适合你。虽说女子不能为官做相,但多看些书总没错。” “陈氏就是个书呆子,这可是她平日的宝贝,蓁儿得多多感谢五奶奶才是。”老太太说道。 “多谢五奶奶。”宋氏没见过陈氏也起身行礼“多谢五婶。”陈氏点点头。 “至于坐在思颖旁的是你沈舅母,你嫡亲舅舅的妻子。” “舅妈好。”沈氏摸了摸秦蓁,送了对苏绣屏风。 “这些是你的堂姨”老太太将家中女孩喊来,排成一列按着年龄大小站好。 “除开中间的是你五奶奶家的芳苓堂姨,其余都是你三奶奶家的堂姨,大的是芳菲,小点的是芳姝,和你差不多大的是芳语。还有两个表姨已经出嫁,等过完年省亲就能看见。”李氏一一介绍,宋氏起身一人给了她们些金瓜子,算是给妹妹们的见面礼。 秦蓁俯身,起身时看了眼。宋芳苓端庄大方,面对秦蓁笑脸盈盈,颇有有国公府大小姐的做派。宋芳菲是三奶奶家的三女儿,穿着随了她娘,通身的金银玉器。俯身低头都晃晃作响,只是长相不如母亲艳丽,下巴微抬目无下尘,满身的钱财倒是让她穿出不俗。相比之下宋芳姝穿的朴素多,性子胆小,对秦蓁只是微微点头。宋芳语是其中最漂亮的,哪怕年纪最小。但黛色柳叶眉,弯弯丹凤眼,一笑嘴角还有两个不小的酒窝,生出超出年龄的美感。 再就是自家两个表姐,年长一些的是宋思颖,年幼的是妾氏所生的宋思佳。 三人互相行礼,宋氏又给了两人一把金瓜子。 家里女眷都在这儿,秦蓁看了一圈,认识的差不多,只一人还未介绍。那人站在陈氏身后,年纪和宋思颖一般大小,身材单薄。内里穿着嫩粉对襟褂子,绣着两朵半开莲花,外着连帽白色毛领披风。发里是一根白玉流苏坠,若说宋芳菲美是夺目,这女孩则是美的含蓄让人心生怜惜。 “这位可是五奶奶家的堂姨?”秦蓁问道。 “哈哈哈哈哈,这可不是堂姨,是你五奶奶的嫡亲妹子,你可喊婉音做姨奶奶。如今借住咱们家。”老太太发笑。 自己辈分居然这么低,只比自己年纪大不了几岁的,要喊姨奶奶!秦蓁心里郁闷还是开口“姨奶奶好。” “蓁儿不必这么客气。”陈婉音声如其人轻细柔和。 “今日还早,你的舅舅们还没下朝,你大舅舅又旧疾发了在屋里休息。等晚些吃饭时再给你介绍”日头尚早,还不到吃饭的时候。 “芳华和蓁儿舟车劳动必定累了,不如先让她们回屋休息,我们吃饭时再好生聚聚。”小李氏见大伙都乏了招呼着散了休息。 “那就散了吧,芳华蓁儿跟我走,你们的院子离我屋里近。”嬷嬷扶着老太太离开。 宋氏和秦蓁住的院子叫汀兰水榭,院子内修了个小溪,绕着院子流去因而得名。院子离福寿阁就一堵墙的距离,老太太特意选这给心爱的女儿外孙女住。三人先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说了些贴己的话,老太太指了个丫鬟给秦蓁,就是先前指路的,名唤秋诗。喝过一盏茶,宋氏让果儿秋诗带秦蓁回去,自己则还要与母亲聚聚。 确认秦蓁走后,宋氏猛地跪下:“母亲,不孝女求您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见到姐姐妹妹啦emmmm应该说是姨妈姐姐妹妹 秦蓁也很郁闷,咋个自己辈分这么低呢? 我也很郁闷,为啥收藏这么少呢qaq 惯例求收藏求评论,还木有人给我评论qaq 写的不好的地方也希望大家指出,我会慢慢改正~ ☆、托孤 “你这是作甚?”老太太很是诧异。 “咳咳母亲不答应,女儿就长跪不起。”宋氏脸上决绝。 “答应你便是,起来说话。” “母亲,这是蓁儿的嫁妆清单,请您代为保管”宋氏从衣襟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是之前我剩下的嫁妆和阿溯死后的抚慰金。” “这些你自己好生保管,蓁儿出嫁时再作打算。”老太太不解。 “母亲。”宋氏握住老太太的手“蓁儿出嫁我怕是见不着的,我身体不得行了!” “胡说什么!”老太太生气“没看过大夫怎么知道,来了京城好好调养,别成天想着有些没得。” 宋氏摇摇头“我这病从蓁儿月子里带出来,这么多年好药没少吃,也不见得好。阿溯出事,秦家人又来闹,我的身体本就不好,现在更是一天不如一天。从西南来的路上,这一天天的,睡的时间比醒着的多的多,我也不知哪一天就再也醒不过来。”宋氏身体竟然衰败成这样。 “京城名医多,你别多想放宽了心会好的,这东西你收好。”宋氏消瘦,老太太见了也心疼。但京城比西南多了那么多名医药材的,想来事情还没有坏到那一步。 “咳咳母亲,我的身体我自己明白的。您就当让我得个心安,这家中除了您老,我谁都不放心。万一...万一我真的去了,蓁儿拿着嫁妆恐怕守不住。也只有您能帮帮她,我不求蓁儿富贵显赫,只求她能平安顺遂。”宋氏双手死死握住老太太,眼神中流露出急切的恳求。 老太太收下信封“这个我可以替你暂时保管,你心里放宽些。赶明儿我叫来御医看看,省得你悲秋悯冬。”又如以前的习惯摸了摸她的头“芳华,你放心蓁儿是我唯一的外孙女,我会好好待她的。你只管养好身体,好些休息,好些吃饭就是。” 宋氏的心终于放下,和老太太说了会儿话后起身回房。 老太太对身后的嬷嬷说道“曲嬷嬷,你说难不成是我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得报应了。老爷死的早,爵位落到了五房。旭儿和他媳妇这么多年,关系还是那个鬼样子。如今芳华好不容易回京,身体却是不行。” “太太怎么这样想,小姐的身子叫太医调养便会好起来。再说了,今年小姐少爷都在太太身边,这可不是上天赐的福气,又有哪门子的报应。”曲嬷嬷给老太太揉揉肩,好言安慰。 “哎。” 秦蓁吃着桌上放的果脯,绿的是猕猴桃,红的是山楂,紫的是话梅。笑眯眯的望着忙来忙去的秋诗和果儿。 果儿对秋诗在短短的时间内,从佩服到敬重。秋诗姐怎么这么厉害,大大小小的院子都认得,收拾东西手脚麻利,重要的是人和气又漂亮。当然不是每个丫鬟都有秋诗的素质和业务能力,秋诗是曲嬷嬷家的小女儿,从小长在老太太身边,寻常丫鬟是比不上的。 “小姐,今天太太、少夫人赏的东西都收在这个柜子里。往后太太们家里有什么婚丧嫁娶的,就可以按照这些来回礼。”秋诗把礼物理好放在黄花梨柜子中锁好。 “秋诗,今天唔见到了二奶奶、三奶奶、五奶奶。怎么没见着四奶奶?”秦蓁吃的腮帮子鼓起。 “回小姐话,四老爷和四太太前几年就去了江浙为官,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的,掐着日子,应该也快了。”秋诗把秦蓁带来的东西打开,一一放好。 “哪四爷爷家中可有堂姨,舅舅?”虽然还没见着,问清楚总是好的,秦蓁想。 “四老爷家少爷是没有,但有个昭儿小姐。”秋诗忙的差不多“小姐要不先休息一会,老爷们回来还要些时候。” 秦蓁脱了衣裳打算小憩一下,果儿帮忙整理,秋诗则在暖被子。“秋诗,我听说五爷爷很严肃,他很凶么?”秦蓁还是有点害怕。 “放心吧,小姐。国公老爷看着严肃,但对少爷小姐们都是很好的。”秋诗帮秦蓁拉了拉被子“小姐,您休息吧,别多想了。”说完带着果儿出门守着。 闲亦苑里,宋坚今日早早地回来了。小李氏有些讶异,迎进门帮着脱下外衣。 “老爷,今日无事?”小李氏问道。 宋坚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可算是把冷劲压下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奉礼郎就是去凑数的,哪有什么活干。今日想着芳华归家,就早点回来。” “你是又偷懒了吧,老爷不是我说你。这个奉礼郎可是求五房求来的,踏踏实实地干说不定往后还能升上一升。将来晏儿也好......”小李氏深知丈夫的秉性。 “你能别每天罗里吧的么,为什么我不乐意来,还不是因为你这张嘴!对着别人小嘴可甜,对着自己丈夫没句好听的。”宋坚不喜。 “老爷真是硬气了啊”小李氏气笑“这么硬气不如这家老爷来管,我是一分钱不会出的。”这就是踩到宋坚的小尾巴了。宋坚自诩读书人,铮铮风骨没学到,风流好色学了全。整个武国公府就三房人最多,一后院的小妾孩子。宋坚托家里的福,混了个九品芝麻官,奉银自己都混不到头,更别说养小妾孩子。所以宋坚再不喜小李氏,看着钱的份上,也要服软。 “我不过多说一嘴,倩倩怎么就生气了呢。”倩倩是小李氏小名,宋坚一喊,小李氏就没了辙。 第9节 “一把年纪,还喊小名,也不害臊。”果然小李氏脾气全无,用手作势要打宋坚。 “话说芳华和蓁儿这些年过的如何?”宋坚连忙岔开话题。 “芳华瘦的脱了型,这些年估计受了苦的。”宋氏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李氏心疼“蓁儿嘴甜,看着也皮实,就是有点黑,不像个大家闺秀。” “黑,养养就白了。对了,东西送了么?”宋坚问道。 “送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啊。”小李氏忽然想到什么笑出声“你猜今天我遇到什么好笑的了。” “什么?” “二嫂呗,今天第一次见蓁儿送见面礼,她送了件里衣!” “噗”宋坚喝茶呛到了“真是里衣?”“那还有假。” “我这个二嫂子,留着金山银山不用,天天过的惨巴巴的为啥?”宋坚还真是不懂。 “谁知道呢。指不定望着银子能自己生儿子呢哈哈哈哈”小李氏笑道。 宋思颖回了院子,就被沈氏罚跪。宋思颖不服,沈氏只悠悠说了句刚刚声音怎么回事,沉默不语。 “你是国公府这辈的大小姐,眼界这么低?还需要眼红个玉如意,你没有么?”沈氏很是失望。 “可那个比我的更大更透。我既然是大小姐,那便没有那个女孩能越过我去,祖母那是偏心!”宋思颖不服,明明自己才是嫡亲孙女。 沈氏拍桌“谁教你这么说话的?没有分寸,哪有个大小姐的模样!跪在这想通了再起来。”说完沈氏拂袖而去。只留宋思颖一人跪在地上哭哭啼啼。 家里来个表姑娘,几家欢喜几家愁。 秋诗将秦蓁拍醒,说是国公老爷下了朝。家里备好饭,喊秦蓁起来吃饭。 秦蓁和宋氏赶到正厅,李文清也在。正和武国公还有老太太喝茶,喝的是刚刚收上来的雾雨朦胧。 老太太见她们到了,招呼着向前。“这是你五爷爷,那是你嫡亲舅舅。” “五叔好” “五爷爷好,舅舅好。”武国公宋贤如传闻所言面部严肃,不苟言笑。旭舅舅则一看就是武人,腰圆膀粗,见到秦蓁很是喜欢,拉着手使劲端详。 “和姐姐小时候一个模子,漂亮!”宋旭是个粗人,说话直接“就是黑了些,没事比夷族女孩儿白就行,哈哈哈哈。” 不一会儿除了卧病在床的宋晁,都到了。秦蓁见到宋坚,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宋坚一身白衣飘飘欲仙,手中拿了把扇子。上书天命风流四字,一边走着一边摇扇子。还真是走路带风啊。 沈氏抱着儿子宋子琦,拉着宋思颖坐在秦蓁身边。宋思颖眼睛红红,恶狠狠的瞥了眼秦蓁,被沈氏眼神警告,转过身去。秦蓁不解,哪里得罪表姐了? 最后来的是五奶奶一家,陈氏抱着的小儿不过三四岁,眉眼中都是宋贤的样子。陈婉音又换了套衣服。上身是牙白交领袄裙琵琶袖,领口袖口围了圈毛绒,下着水红马面裙。整体刺绣祥云芙蓉花,衬得满面红润喜气。出场就成了焦点,秦蓁听见旁边宋思颖咬牙切齿的声音,转过头去,果然宋思颖盯着陈婉音面露不善。秦蓁心想表姐估计看谁都不太顺眼。 吃饭前李文清请大家尝了尝雾雨朦胧,说是这茶叶长在西南雾气浓厚的背光处,长出的叶子发黄但鲜嫩无比,制成的茶叶用雪水冲泡,味甜而不苦,最适合年轻女孩儿食用。因此留了些给国公府的女儿们。国公府讲究,喝茶一闻二呷三赏。秦蓁斜眼学其他女孩的姿势,心太急不小心烫着舌头,又闹了个笑话。秦蓁脸红低头默默喝茶。 今日饭食特意照顾宋氏和秦蓁,做了桌素八仙。秦蓁惊叹这些看着闻着都像荤菜的美味,居然都是拿素菜做的。更是觉得之前的自己没见识。 “这菜是今日家里做的,没有寒山寺的斋菜好吃。只是今日雪大,山路滑,不方便过去。改天外祖母带你去吃。”老太太说道。 宋思颖忽然想到什么,接过话:“蓁儿表妹是从南边来的,以前见过雪么?” “以前未见过,过了渭水见过几场。”“那可玩过雪?”“路上赶,没停下玩过。” 思颖眼睛转转“这雪是赶着时间的,再暖一点雪就化了。是吧姨奶奶。” 婉音一愣,话怎么突然丢给了自己?见大家都望着自己,开口道:“冬落无声息,乍暖了无痕。思颖说的在理。” “既然表妹没玩过雪,今日各位姐姐弟弟的又都在。择日不如撞日,下午打雪仗吧。”宋思颖提议。 “胡闹”沈氏阻止。“我觉着不错。以前年幼,我也喜欢在年前打雪仗,讨个吉利。”说话的是宋旭,就爱和沈氏反着来。沈氏没说话,瞪了宋旭一眼,宋旭权当没看见。 “蓁儿你可愿意?”老太太问话。 “外头天冷,蓁儿她......”宋氏替秦蓁回答。 “我想去,我还没玩过。”秦蓁倒是满口答应,没玩的自然要试试。 “姐姐,蓁儿想去,就让她去吧。和家里姐妹玩,是好事。”宋旭笑道。 “姑妈姨奶奶也一同去吧,就我和表妹两人打雪仗没意思。”宋思颖想喊大家一起玩。 芳菲年纪大她们许多说了句要绣嫁妆回绝,芳苓说道先生布置的作业还有剩的,要写完了才行。芳姝芳语思佳倒是一口答应。 “外头天冷,我就不去了罢。”婉音今天是一袭新衣,不想弄湿了。 “我每次提议,姨奶奶都不答应,莫不是不喜欢我。”思颖仍不死心,非要婉音陪着。 “哪会,思颖说哪的话。”婉音还想打太极。 “婉音去也好,思颖下手没个轻重,你在旁看着点。”一直沉默的宋贤一拍定音。 婉音没法,应了。 只有秦蓁看见,宋思颖不怀好意地笑了。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作者有话要说:  节奏会越来越快,这一两章会多写点人物,然后走剧情。 明天有一个论文要写所以不会更新啦 最后求收藏求评论!!!! 今天涨了一个收藏也蛮开心的。 ☆、雪仗 “娘亲我也要去。”四岁的宋昊奶声奶气的对陈氏说到,身边的宋芳苓听闻脸色微变。 “舅舅去,我也要去。”三岁半的宋子琦附和道。 今天大伙都在,老太太高兴:“都去吧,瑞雪兆丰年。就当讨个好彩头。” * 景怡园是武国公府的后花园,种着各色奇花异草。夏季百花盛放时,蝴蝶翩迁,香飘百里。现在虽被大雪覆盖,但地形开阔,地势平坦是个玩雪的好地方。 秦蓁只在马车里摸过从天而降的鹅毛雪,摸落在地上白花花一片的还是第一次。冰的,看起来像老鼠打破了砂糖罐。甜么?秦蓁用手沾了点放进嘴里。好冷!秦蓁浑身打颤,文清舅舅怎么拿这个煮茶。 陈婉音向来自持辈分,不爱和宋思颖她们混在一起。穿的亭亭玉立,让丫鬟撑伞站在一旁。 宋思颖靠过来:“表妹知道怎么玩么?”秦蓁摇摇头“这雪要压实了,不然还没打出去就会散掉,然后对人丢过去,就好了。”说完对着秦蓁身上拍了个雪球。 “哈哈哈哈,表妹是个实在人。”宋思颖笑道 “可是这样?”秦蓁捏了个拍在宋思颖脸上。这下换做宋思颖笑容凝固“表妹还真是聪明,一点就通。”秦蓁微笑“多亏表姐教的好,与表姐还有差距。” 秦蓁以为宋思颖会生气,结果并没有。只见宋思颖从身后掏出个雪球“表妹学的形似而神不似,这是我自己捏的,表妹砸一下试试。”说完跑开“来砸我啊表妹,我在这。” 宋思颖跑的快,左右变换位置。秦蓁拿着雪球迟迟瞄不准,终于宋思颖停下对着秦蓁做了个鬼脸,秦蓁会心一笑这还打不中!丢出宋思颖给的雪球,谁知宋思颖虚晃一招,雪球直直的打在站在身后的婉音身上。雪球炸开,带出里面的泥水,尽数溅在陈婉音的马面裙上。 陈婉音衣裳是上月新做的,还没有穿过,本就想趁着今日大伙都在,做了艳压群芳的打算。来打雪仗已经是意外,没成想站在一旁都能被砸中。 秦蓁看见陈婉音面色发绿,还要强装镇定,脸上还挂着笑,只是有点抽搐。“哎呀,姑奶奶我们打闹,没成想打着您了。蓁儿表妹第一次玩,估计不懂选了点下面的雪,带着泥。”宋思颖幸灾乐祸。 秦蓁要是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被当枪使,就真是个傻子。“表姨奶奶,您这衣服真漂亮,可惜今天是穿不了了。”宋思颖还在添油加醋。陈婉音来武国公大半年,对宋思颖的性子摸了个透,但丢雪球的是秦蓁,都是大房的人,谁知道有没有沆瀣一气。 “表姨奶奶,我不是故意的.....”秦蓁解释“没事,蓁儿。一件裙子而已,蓁儿远道而来玩的开心最重要。”陈婉音面笑眼不笑“思颖你们继续玩,我先回房。”言罢带着丫鬟转身就走。 “哼,明明气的不轻,还装大度。我倒要看看什么时候撕下你虚伪的面孔。”宋思颖得趁笑的得意。 “表姐,你怎么能故意让我去丢表姨奶奶!” “蓁儿表妹,我们才是一家人。”宋思颖表情严肃,眼神炯炯的盯着秦蓁。秦蓁被盯得发麻,宋思颖哈哈一笑“吓着了么,我开玩笑的。表妹别想那些不开心的,我们继续。”又往秦蓁身上丢去一个雪球。 小孩忘性大,一来二去,又玩的开心起来。秦蓁搓了个雪球朝宋芳语丢去,宋芳语笑着挡下。思佳和芳姝堆起雪人,两人看得紧,生怕被别人打着。一边堆一边张望。宋芳菲年纪大自己用雪捏起个小人,看着雪人笑得迷人,怕是捏了心中的情郎。宋子琦则和舅舅追追赶赶,你一下我一下的摔在雪地里。 秦蓁玩的忘我,忽然腿上一疼,一个雪球砸来。向来时方向看去,只有陈婉音远去的背影。雪球落地滚出一小块石头。难怪这么疼,会是表姨奶奶砸的么?可陈婉音看起来温柔娴静,对待自己也是一副长辈关爱的模样,会是她么?表面和睦的武国公府,内里还有多少矛盾?站在雪地里的秦蓁没由来的觉得一阵冷风吹过。 那边宋子琦和宋昊俩舅侄玩的不亦乐乎,沈氏和宋芳苓在旁看管。 宋昊走路不稳,绊倒在地。小孩都有个特性,要是旁边无人摔了也就摔了,大不了拍拍土再战就是。若是身边有人,那肯定是要作妖哭哭嗒嗒两声,引来他人安慰。宋昊也是如此,摔在雪地里嚎啕大哭。宋芳苓听闻马上抱起弟弟安慰,但宋昊不吃她这套,扯着喉咙喊娘亲。陈氏来了,哄了两句小乖乖,才停下。宋芳苓面沉如水,阴着脸走开。 一下子空了俩人,剩下的玩着也没趣。不知是谁喊了句散了吧,见天色不早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宋思颖玩的开心说了句明日再约,牵着弟弟回了东院。秦蓁其实还想玩会儿,毕竟是个新鲜事物,但大家都回去,自己一人也没意思,喊上秋诗果儿回了汀兰水榭。 * 夜里,秦蓁沐浴。果儿给秦蓁梳洗头发,秋诗舀了勺热水一点一点的浇下去“小姐,水温如何?” 秦蓁舒服的直哼哼“小姐皮肤真好,滑的和缎似的。” “你别打趣我,我晒得黑和家里的姨妈姐姐们没得比。就像...就像是落在雪地里的煤球。”秦蓁向来对自己的外表不甚看重。 秋诗帮秦蓁放松胳膊“小姐皮肤底子好,养养就能回来。皮肤对女子最为重要,小姐可不能置之不理。”说起护肤秋诗停不下来“小姐的皮肤用珍珠敷面,再用牛乳沐浴。”秋诗拿手比划着“小姐若是信得过奴婢,奴婢还会调制一些瓶瓶罐罐的。奴婢自己用过,效果不错。”秦蓁没看出来秋诗还有这个爱好,果然人一谈起自己喜欢的,眼神都透着光亮。 “那就有劳秋诗姐姐费心啦。”秦蓁仿男子站起给秋诗作揖,眼神调笑。 “小姐”秋诗嗔笑,“小姐你的腿上是什么?”果儿在一旁眼尖看见秦蓁小腿一片青紫。被果儿这么一提醒,秋诗也注意到。秦蓁沉进水桶里“没什么,你是吃太多零嘴吃的眼花。” 秋诗不听,俯身一看。脸色严肃,小姐这么好的皮肤,是谁弄得青紫,生生坏了块!“小姐,这是何物?”“今日玩雪摔着了,磕绊一下。本不想让你们担心的,就没和你们说。”秦蓁不想多讲,被人算计可不是什么长脸的事。 “可是小姐你今天没摔着啊,摔着的是昊儿舅爷。”果儿年纪小还不会看人眼色。“你们没看见,就不小心摔了下,没出大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之前在西南,哪天不是弄得浑身青青紫紫,来着反倒娇贵了。” “小姐没事就好,下次莫再“摔”着了”秋诗察言观色的本事比果儿强上不少“等会我给小姐擦上药油,揉上一揉过两日就和之前一样。” 秦蓁摸着青紫的地方问:“秋诗,我见表姐和表姨奶奶不太和睦,可是有过节?” 秋诗手上动作停下“孙小姐和婉音表姨奶奶年纪相仿,辈分却差了一大截。又常常被拿作比较,二人谁也不服谁,小打小闹是有的,但真要说过节,还是严重了些。”秦蓁若有所思点点头。 “小姐素日要是无事,不要掺和她俩。”秋诗很是严肃。 “为何?”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明哲保身才是正理。”说完秋诗按了按青紫的部分,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秋诗姐,你真有文化!”果儿崇拜仰望。看着果儿的傻样,秦蓁秋诗笑的开心。 * 宋芳苓脸色阴沉的回到院子,一进屋就摔了一套晶花锯银盏。张嬷嬷见状忙将人拦下,救了套青花瓷杯“小姐何事这么大气?” “还不是那小陈氏,让她进门真是个错误!”宋芳苓面色阴狠“当初外祖母让她进门是看她好控制,让她来照顾昊弟。没成想野心这么大,不出半年就让昊弟眼里只有她,哪还放的下我这个姐姐!” “夫人待少爷尽心。少爷年幼丧母,现在对夫人依赖也是常事。”张嬷嬷不以为然。 “尽心?是,她是万事都依着昊弟,要什么给什么。可你看把昊弟要成什么样?怯弱无能还不如小他半岁的子琦,再这么下去,昊弟哪有半分未来武国公的样子。”宋芳苓冷笑“如今昊弟眼中只有她,爹爹也对她赞赏有佳。她现在没有孩子,对昊弟还有半分希望。将来她若生出个男孩儿,昊弟地位何在?” 第10节 “那小姐打算如何?”张嬷嬷是前国公夫人的娘家人自是尽心尽力为宋芳苓着想。 “年过完后,随我回侯府一趟,我要和外祖母商量商量对策。” “是,小姐。” * 宋思颖一大早带着酥心糕来找秦蓁,进了院子就看见秦蓁踩在栏杆上长着嘴。 “表妹,你这是作甚?”宋思颖把糕点放下好奇的问。 秦蓁见表姐来访,跳下栏杆,捻起块糕点“昨日文清舅舅说雾雨朦胧是用雪水冲泡,打雪仗时我尝了一口地上的白雪,无甚滋味。想来是白雪掉在地上让泥污了去,便想试试这无根雪水滋味如何。” “那可有不同?”宋思颖觉得好笑“都一样就是太冰,喝下去肠子都凉了。定是文清舅舅唬人,下次他再来时,我要向他问个明白。”李文清昨日饭罢就启程回徐阳老家,回家前特意和秦蓁说过完年再来看她,给她带些好东西。 宋思颖笑的浑身打颤,拿手捏了秦蓁脸蛋一下“我的好妹妹真是生的可爱。”秦蓁心想一日之间宋思颖对自己的态度千差万别,如今笑语盈盈莫不是遇到开心事了。 “表妹下次可尝尝松柏上的积雪,据说越是高风亮节之树,积雪越是甘甜可口。”宋思颖忍不住逗弄。“真的么表姐,下次我去试试!不过表姐你可不能告诉秋诗她们,知道了要怪我的。”秦蓁就是趁着秋诗换茶的片刻功夫舔了两口冰棱子。 “不说,我替你保密。”宋思颖心情不错。秋诗换茶回来:“孙小姐好,吃些茶暖暖肚子。”宋思颖对秦蓁眨眨眼睛,秦蓁笑笑“表姐今日心情真不错。” “那可不,昨日挫了那房的锐气,睡了个好觉,如今神清气爽。” “那人惯会装腔作势,表面柔弱不堪,内里比谁都要争强好胜,真当别人不知?”说起陈婉音,宋思颖气不打一处来“那些个下人也是个见风使舵的,见五房拿着爵位,便腆着脸往上凑。往年裁衣服布料都是大房选后再轮到其他的,今年我看中的料子倒让那人先拿去裁衣。最可气的是还当着我的面穿出来,可不是故意的!”宋思颖化愤怒为食欲又吃了两口。 “真以为自己是正儿八经的亲戚了,谁不知她娘就是个扬州瘦马!还想装清高大小姐,痴心妄想!嫡就是嫡,庶就是庶,历来没个搞混的。” “瘦马?表姨奶奶的娘亲是马?”秦蓁不解。 “不是,瘦马的意思就是娼......”“孙小姐喝茶,您说了这么多肯定口渴了。”秋诗打断,递过一杯热茶。 “是什么?”秦蓁想弄个明白。“没什么。我和你说了,被娘亲知道要挨打的,反正你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宋思颖起身“糕点我带到了。我还有先生布置的字帖没有抄完,回去晚了又要挨骂。表妹我们改日再见。” “秋诗,瘦马是什么?”秦蓁打破砂锅问到底。 “就是长得瘦的马,形容女子瘦弱不好生养。这些个词都是不好的,小姐少学些。”秋诗被缠的无法,随口编了个,她却不知道这个无意的谎言之后引来一场风波。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的更新奉上~ 求收藏求留言,给你们爱的么么哒。 顺便和大家我昨日在微博上看见的六年级学生写的一段话: “芦花已让在风中飘零,时有停下,它摇摇欲坠,不知还能存在几日。我看向芦花,下一次我们再见就是明年了,多多保重。” 写的很细腻温柔,所以有时候天赋还真是羡慕不来的东西。 我们明天见~ ☆、训斥 秦蓁有些郁闷,最近没法睡午觉。 邻近年关,舅妈和五奶奶持家忙的上气不接下气,三房奶奶忙着给芳菲堂姨置办嫁妆,二奶奶照顾晁舅舅不怎么出院子。除了每日去给外祖母请安,秦蓁闲的很。 人一闲就犯懒劲,秦蓁又把睡午觉的习惯睡回来,美名其曰浮生偷得半日闲。可这午觉没睡几天,就被宋旭舅舅打破。 宋旭常年驻守边关,一年到头兴许都不能归家一趟。此次归家正好赶上宋氏返京,亲姐弟俩有说不完的话,每日下了朝就来汀兰水榭坐坐。 本来这和秦蓁关系不大。宋旭除了第一次过来,喊了秦蓁一聚,大多的时候都是去宋氏院子。秦蓁见不找自己乐得清闲,照样睡得底朝天。 没成想舅舅不打扰自己,舅舅的小妾倒是天天往院子里跑。 刘姨娘原唤绿阑,和徐妈妈一样是老太太的婢女。宋氏出嫁时,老太太把徐妈妈给了女儿做陪嫁丫鬟。绿阑不久后就给宋旭做了通房,宋旭成婚后生下宋思佳又给抬了姨娘。 因着是旧人,来看过宋氏好几次。宋氏体弱一天大半的时间都在休息,刘姨娘来来回回扑空好几次。这才换了目标,天天来秦蓁这里晃悠。 一会儿带着糕点,一会又送来自己做的鞋袜。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每每都能遇见来找姐姐的宋旭。一来二去,秦蓁也明白了,这是拿自己做筏子呢!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舅舅啊。 秦蓁听得无聊,刘姨娘带着宋思佳说的开心。刘姨娘侃侃而谈,宋思佳则显得拘束,时不时对着秦蓁腼腆一笑。刘姨娘说的翻来覆去就那几句,无外乎秦蓁长得和宋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以前自己和宋氏关系多么密切。秦蓁耳朵都要起老茧,看在糕点的份上,生生忍了下来。 秋诗帮忙添茶,果儿在门口候着。刘姨娘眼神不时往外飘去,估摸舅舅要出来了,秦蓁想。果不其然舅舅从娘亲的房中出来 “表小姐时候也不早,我和思佳不好叨扰你就先告辞了 ” “叨扰说不上,刘姨娘慢走。”秦蓁可算解脱了。 刘姨娘带着宋思佳小碎步赶上宋旭,佯装偶遇,寒暄几句后跟着宋旭回了东院。 “你说,刘姨娘这样有用么?”秦蓁问秋诗“舅舅是个心大的估计很难感受到刘姨娘的良苦用心。” 秋诗笑笑没有说话。 “明日她若再来,就说我睡下了。”秦蓁打了打哈欠“好秋诗,我去睡一睡,到饭点了喊我。” * 同样有疑虑的还有宋思佳。 “娘亲,我们天天去表妹那,有用么?别惹得表妹生烦,往后两家不好来往。” “老爷一年到头在家几次?虽说和太太关系不太和睦,但十天有九天宿在正院,除了刚回来看过我们母女俩一回,再没有踏进我们院子一步。”刘姨娘叹气“你看见三房你芳菲姑妈了么,她年后成婚,你见着她的嫁妆了吧。” “芳菲姑妈她是嫡女,本来就得那么多。我是庶女,想来想不来。”宋思佳低头。“你和思颖差不上几个月,真谈婚论嫁的时候,太太还会想着你不成?” 道理宋思佳都明白,但没托生在太太肚子里都是命,她能怎么办。 “但是......”刘姨娘心有所想神神秘秘地说道:“如果你有个弟弟,你就有人撑腰了。议亲时谁也不能将你略过。你是娘的心肝,娘做一切都是你,哪怕只有一点希望,娘亲也要试试!”刘姨娘坚定地说道。 可是真的能成么?宋思佳不如刘姨娘乐观。 许是遇见的多了,又或是刘姨娘诚心感动了上天。宋旭在刘姨娘院子留了两日,秦蓁再见时,刘姨娘满面红光,当然这都是后话。 * 秦蓁迷迷糊糊被摇醒,翻身眯眼一看天还大亮“天还亮着呢,今日饭食这么早?” “小姐,快起来。五房差人过来,邀夫人小姐今晚一聚。”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都赶着堆来。”秦蓁哭丧着脸。 秋诗拿来衣服给秦蓁穿上“夫人去了老太太那,我已经叫果儿去喊了。” “嗯。”秦蓁还在迷糊“以前在西南的时候觉得穿娘亲准备的衣裳繁复,到了京城才知道小巫见大巫。” 秋诗抿嘴一笑“小姐现在年幼,穿的还算简单。像今日穿的交领上襦和茉莉花间色裙,外加外头穿的狐皮斗篷笼统不过两三层。小姐再大些,这上襦里还得加件内衬,外头还要罩个褙子......” “好秋诗,你可别说了。再说往后我就不愿出被子了,被子厚实还方便,不如套了被子串门哈哈哈哈。” “小姐!哪有大家闺秀这么说的.....” “小姐小姐,老太太派人来传话。夫人今日在老太太那吃饭,五房那里让您自己去。”果儿急匆匆的跑进来。 若说家中秦蓁最怕谁,那非宋贤不可。不只是秦蓁,武国公府的小孩没一个不怕的。就连平日任性妄为的宋思颖见到宋贤都噤若寒蝉。 这顿饭注定吃的很尴尬。菜还没上,秦蓁坐的笔直,正对着宋贤。宋贤手捧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没有看她。但秦蓁就是感觉如坐针毡。陈氏抱着宋昊坐在左边,右边是宋芳菲和陈婉音。 今日陈婉音穿的交领小袄,下着小重山裙摆。进门后就坐在秦蓁身边,面容和蔼的询问秦蓁最近过的可好。言语恳切,似长辈对晚辈的关心问候。要不是那日,秦蓁看见陈婉音朝自己丢的雪球里夹着石块,她肯定认为陈婉音是个温柔善良的长辈。 听了秋诗的话,秦蓁现在对陈婉音只有敬而远之的份。气氛就这样尴尬的持续着,直到上了菜。 菜是特意为秦蓁准备的,口味偏辣又都是素的。秦蓁想缓和气氛,开口道:“多谢五爷爷五奶奶的热情款待,这麻婆豆腐做的比在西南时还正宗。豆腐嫩而.....” “食不言寝不语。”宋贤说道。 “......”秦蓁低头吃饭,五爷爷真的好凶啊。 宋昊见秦蓁吃瘪,嘻嘻的发笑,被宋贤眼神一瞪,立马沉默。 宋芳苓更加坚定年后要去趟侯府,弟弟被这女人养的越来越不像话。 吃罢,宋贤让人上了壶热茶消食。吹开茶叶,嘬了一口“蓁儿在西南上过学么?” “未曾上过,只是家父在家给看过几本书,认得些字。”秦蓁紧张到不行,来武国公府后就没有温过书,现在问起难道要考验一番? “弟子规,读过没有。” “学过的。” “既然刚刚饭罢,我问你句。弟子规中,谈及饮食,有何要求?”宋贤果然有考验之心。 弟子规三字成句,朗朗上口,一般启蒙过的孩子都会背上两句。但用字重复,篇幅较长,背起来串篇漏字错字的现象十分普遍。秦蓁粗心大意,背的时候也尝尝漏句错字。但秦溯宠女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去。 “对饮食勿拣择食适可过则恶。年少时,勿饮酒饮酒醉最为丑”秦蓁磕磕绊绊的念出来。 “短短二十四个字,你错了两句!学的都还给秦溯了?”宋贤大怒“你爹堂堂当朝状元,教出的女儿张口便是错字,心思灵巧全用在花言巧语上,说出去不怕抹了你爹面子。” 秦蓁被说的哑口无言,心生委屈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你爹爹是状元,你娘亲是名门贵女,你往后就是你爹娘的门头。你的一举一动都能成为编排你爹娘的话柄,切莫让自己成为爹娘的污点!”宋贤的话重了些。 宋贤和秦溯他日是一起在朝为官的同僚,对于秦溯的文采十分敬佩。本想其女儿哪怕没有秦溯的天赋异禀,应该也差不到哪去,结果竟是连家中庶女都不如,让他怎么不失望! “蓁儿年幼,又在西南长大。和京城的孩子比有些距离是常事,老爷还应宽容点。”陈氏好言相劝。 不提还好,一提宋贤更是火冒三丈“其父年少成名,何尝不是生在田间?你之前给的弟子规手抄本,估计她都没有翻开,平日里尽和思颖胡闹。性子顽劣,上次弄脏婉音衣裙尚可说是孩童心性,今日小小测验,原形毕露!” 秦蓁被突如其来的训斥弄得眼泪婆娑,仔细一听原来其中还有陈婉音的事。现下这种光景要再说是宋思颖的主意,估计会再被扣个狡辩的帽子,这样一想秦蓁哭的更伤心。 “姐夫,裙子是我不小心弄脏的和蓁儿无关。” “你还在替她说话,你还能自己砸了自己裙子不成?婉音你性子善良,但一味宠溺只会耽误了蓁儿。”宋贤深吸一口气“罢了。等年过了,和婉音一同去上女学!让先生好好改正你的坏毛病。”拂袖离去。 秦蓁还在抽泣,宋芳苓拍拍秦蓁的背帮她顺气。“蓁儿莫怪你五爷爷,他也是为了你好。我爹爹没有隔日气,过了今日就什么都不记得的。蓁儿不需害怕。”宋芳苓知道今日这么一出,小陈氏和陈婉音没少在背地里添柴加火,想着是算准了宋氏今日不会来访,吓唬吓唬秦蓁杀鸡儆猴。只是事不关己,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表亲得罪父亲,安慰安慰就算了。 * 秋诗为秦蓁撑伞,挡住天上的漫天飞雪。 “小姐,莫伤心了。国公老爷严肃惯的,其实也是为了您好,小姐不要挂在心上。”秋诗心中明白国公老爷是在给婉音表姨奶奶找场子,为什么不怪罪思颖小姐?不就是找个软柿子捏。 “秋诗,今日的事不要告诉娘亲外祖母。我怕她们担心。”秦蓁一步一步踩在软踏踏的白雪上,发出吱吱的声响“五爷爷说的没错,我是学术不够扎实,才让人住抓着话柄。多学学也是好事。只是秋诗,我觉得自己和国公府格格不入。就像是混进珍珠的沙粒,的确没有小姐的样子。” 秋诗听闻顿住蹲下来看着秦蓁“小姐,夫人体虚,老太太派我来照顾您,就是怕您不适应。老太太常说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小姐我们慢慢来就是。走吧小姐,外边冷,我们早些回去,莫让夫人担心。” 一路上秦蓁默言,心中五味杂陈,自己这能成为国公府夫人一份子么? * “今日多谢姐姐帮我出一口气。”陈婉音道谢。 “你觉得我是为了你?不过是脏了条裙子而已,上蹿下跳这么沉不住气。”陈氏哄得宋昊入睡,虽然不是自己的儿子,但难保将来荣华富贵不压在他身上。 第11节 “那姐姐为何要帮我。” “我这是借老爷的手,杀鸡给猴看。说好中馈大房五房一同管理,结果我进门大半年了,还只能摸到点皮毛,内里都在大房手里紧紧握着。”陈氏手掌捏紧,指甲陷进肉里“还有你,陈婉音。要不爹爹恳求,我早把你送回扬州,半点忙没帮上,整日和宋思颖置气。你最好想清楚,你拿什么和人宋思颖比,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嫡女。而你哼,就算现在你娘成了正妻,你骨子里不过还是个庶的。” 陈氏托起陈婉音的脸蛋:“你要做的是帮我在国公府里站住脚,而不是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让我劳神。明白么?” 陈婉音低头,眼神凶狠,开口语气倒是温顺:“姐姐,我明白的。以后我会更加小心谨慎,帮姐姐坐稳国公夫人的位置。” “回去吧,这些话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是。”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更新奉上~ 今天花了很多笔墨写的是刘姨娘和宋贤。 刘姨娘典型的顺着高杆往上爬的人,为了能够拢住宋旭她还会出什么招? 宋贤是典型的上位者心态,他习惯高高在上,对于不如自己意的事通通训斥。也是一种大家长的角度,人心不算坏,但是个十分自负的人,小陈氏也是利用了这点。 陈婉音其实我一直觉得她比秦蓁更可怜,至于为什么后面会写的。 今天我签约啦!按例求收藏求评论,你们的鼓励是我最大的动力么么哒!晚安大家好梦。 ☆、除夕 武国公就这么大,很难有不透风的墙,更别说有人故意偷墙砖,让风吹的愈烈点。 一夜之间,武国公府上上下下都知道表姑娘被武国公责骂。看向秦蓁的表情有同情,有戏谑还有一些鄙视。秦蓁对这些不甚在意,经过一晚她也想明白。为什么恰好在宋氏不在的时候来邀,摆明就是算好的。 怪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才能有了由头。退一万步说,能去上女学也是好事。武国公府请的先生是前朝赫赫有名的书法大家颜公之女。前朝覆灭后颜公拒绝入新朝为官,带着一家退隐山林。其女能来武国公府,还是当年老武国公宋安帮过颜公,颜公报恩才会让其女儿出山。颜公之女虽不及父亲的造诣,但在女子中也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 这么一想,果然心里好受很多。秦蓁只是担心娘亲那过不去。武国公大大小小都知道的事,宋氏怎么会不清楚。只是秦蓁做好心里准备,左等右等只等来宋思颖。 宋思颖第二天赶了个大早守在汀兰水榭。把刚准备出门给老太太请安的秦蓁堵了个正着,宋思颖也是心慌。一方面事是她惹出来的,锅都让秦蓁背去。怎么着都是自己表妹,宋思颖心里过意不去。另一方面嘛宋思颖也怕秦蓁请安的时候把她抖出来,回去被责怪。 “表姐今日起得可早啊”秦蓁看见宋思颖很是诧异。 “我听闻表妹昨日被责怪,心痛之下一夜未睡,这不天一亮就来找表妹聊聊。”宋思颖漂亮话说的不错。 “多谢表姐关心,没什么大碍”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宋思颖松了口气“五爷爷脾气是大了一点,但他忘性也大,昨日骂你,今日保准不记得。只要......别人不再提醒!”宋思颖眼睛睁得大大的。 秦蓁就知道宋思颖来肯定有目的,原来是害怕她说出去。“表姐放心吧,我会守口如瓶的。”。宋思颖这下放下心来,招呼后头的丫鬟递上个锦盒,硬塞到秦蓁手上。“这是我舅舅送我的步摇,颜色素净。你还在热孝带着再合适不过,拿着吧。” 还带封口费的,不拿白不拿,秦蓁道谢让秋诗收下。一来二去时候也不早,秦蓁喊了宋氏和宋思颖一同给老太太请安。一路上秦蓁心情忐忑,随时准备宋氏问起昨夜的事。可直到朝饭吃过,宋氏也只字未提。 饭罢,老太太留宋氏谈话。秦蓁和宋思颖先回了院子。秦蓁怎么想也没想通,娘亲好似不知道似的。 家里都传遍了,宋氏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不想说罢了。 “昨晚老五训了蓁儿一顿,你怎么看?”老太太问宋氏。 “长辈训斥晚辈,理所应当。” “芳华,你不会看不出来这是在杀鸡儆猴吧。”老太太笑道,她的女儿她明白可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百花。 宋氏放下茶杯口吻严肃:“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最后被责怪的就是蓁儿。娘,很多事情您比我清楚。不看起由也不看经过,只是看个结果的。” 老太太没有说话。 “我是蓁儿的娘亲,我知道她的性子。本性善良,但骄纵任性,做事鲁莽不讲究后果。被训斥只是早晚的事,以后无论是别人挑软柿子捏,还是杀鸡儆猴,她都要学会自己面对。毕竟我的时间不多了,不能帮她挡风雨一辈子。”谈及自己的身体,宋氏无奈。 “你别多想,上次的太医说的不一定就是准的,我们多找几个,你的身体总会有起色。而且老四媳妇要回来过年,到时候让她看看。”四房太太家里世代为医,说不定有什么妙方也不一定。 “但愿吧,我现在只是放心不下蓁儿,多希望她快些长大。” “我以前也希望你和你弟弟快点长大,现在我倒希望你们再变小一点留在我身边。你们还有老四老五都是我一手带大的,与其说是弟弟不如说是半个儿子。现在因为一个爵位,大房和五房势同水火。掌心手背都是肉,不管也罢。只是一家人再像以前一样却是妄想了。”老太太叹气,家中的事她心知肚明,却只能是有心无力“满身富贵皆浮云,血肉至亲已离分。” 多想回到往日去,只是没有岁月可回头。 岁月慷慨的给予人们丰富的阅历,却吝啬给人后悔的机会。 * 在秦蓁的忐忑中,新年如期而至。四房一家踩在旧年的尾巴上匆匆赶来。 四爷爷书卷气质浓厚,为人儒雅,给家里的小辈一人带了串贝壳做的手链。四奶奶寡淡的长相,似一碗阳春面,简单舒服。倒是昭儿堂姨,大概父母的肉都匀了她去,生的嗯......丰满了一些。 秦蓁之前听宋思颖说过,昭儿姨妈的名字现在都不在族谱上。原因无他,就是出在名字上。四房没有妾氏,也没有其他子女。四奶奶当年生昭儿姨妈时亏了身子,这么多年没再怀。四爷爷也洒,脱索性把昭儿姨妈名字改成了男儿辈,做半个儿子养大。族中长辈自然不同意,这不是乱了辈分么?四爷爷也是个傲的,死活不愿意改回来,大不了一家人搬走,就每年过年的时候回来一聚。 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过年大概是每个家庭的愿景,平头百姓如此,武国公府亦如此。但这一天武国公府等了十几年,真正的大家一起过大年。这样的日子里,秦蓁终于看见缠绵病榻的宋晁舅舅。他就像光彩里的阴影,与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静静的坐在一旁。欢声笑语似乎永远穿不过他的屏障。 秦蓁的眼光太过炙热,宋晁朝秦蓁望去。被抓包秦蓁咧嘴一笑,怪不好意思的。宋晁愣住身体微微发抖,眼中有些不可思议,又自顾自的摇摇头叹了口气,对秦蓁微微一笑,继续浸入自己的世界。 “蓁儿,你在看什么这么入迷?”宋昭儿就是个自来熟,短短几个时辰就和秦蓁称兄道弟“哦,你在看大哥啊,大哥性子孤僻,我回来这么多次还没见他和谁说过话。他有什么好看的,来玩啊。姐姐妹妹都在等你呢” 今日除夕,家里老老少少都出席,就连妾氏通房都分了一桌。孩子们吵闹也分了一桌单独的。 “昭儿妹妹最近吃的什么,比去年见的又圆润许多。”说话的是宋芳菲。她和昭儿年纪相仿,自幼就认识,说的话直接。 “吃的是新出的文蛤饼配上好的绍兴黄酒。”宋昭儿对吃食颇有研究“新鲜的文蛤出水就给晁了,这样最能保鲜。再打两个鸡蛋糊进面粉里,揉捻至面粉抓手中而不落地。”秦蓁还在热孝食不得肉糜,两个多月来肉星子都没见过,今日除夕摆在桌上的肉食,可以说是和肉近距离接触了。秦蓁拨弄自己婉里的素鸭,索然无味。“炸是最关键的一步,得用猪油,那才香。一般的菜油花生油什么的抢味儿,猪油不一样,炸出来的文蛤饼色泽金黄带着油香。炸的时候要注意火候,火大了外头焦了里面还是生的,火候小的表皮不够酥脆。” “那怎么样才是最好啊。”秦蓁听得口水直流,见昭儿堂姨停顿,迫不及待的问。“这最好的火是用小火炸出型,再用大火炸出香脆,见到表皮金黄就可以了。吃时外面撒上一点盐粒和葱花,保管好吃又管饱。”宋昭儿说起吃食滔滔不绝“如果还能有绍兴黄酒做配就更好,既解腻又消食。烫一壶喝下去,心儿都是暖的。” “昭儿堂姨你把我们的馋虫都勾出来了,你在外可还吃了些好吃的。”宋思颖听得认真催促宋昭儿再讲。“我在外的这一年里,又找到不少好吃食。比如今年十月的大闸蟹,比以往都肥上不少。和送来京城的不一样,我吃的是刚捞上来的,要是不小心还能被夹一口。你们看我这里就是上次......” 宋芳苓不以为然,好端端的国公府小姐不做,跑去湖上钓螃蟹,也不怕跌份。宋芳苓深受宋贤影响,对于四房一家离经叛道的做法并不认同。在她看来宋昭儿全无贵女的样子,反倒像个厨子。别人家的事她管不着,安心喂好昊弟才是正经事。今日好不容易有和昊弟相处的机会,宋芳苓心生满足。 * 一家人吃吃闹闹弄到了后半夜。快到子时,一日交替之际。宋芳苓拉着秦蓁走出正厅,站在外头院子里。秦蓁一看周围,大伙都出来了。 “表妹,等会皇宫里会放烟花,在别处可见不着。”宋思颖说道“据说对着烟花许愿,就能心想事成!” 嘭嘭嘭,从皇宫中升起一道道明亮的光彩,仿佛冲破天际又忽的炸开,像是琉璃瓦被打碎,五彩斑斓的落下。天空被光亮映的如白昼,比以往见过的任何一场烟花都要绚丽。爹爹以前也见过的吧,要不为什么以往看烟花时总是北望,应该是忘不掉这美景吧。秦蓁被烟花照迷了眼睛,瞥见宋思颖闭眼虔诚的念叨着什么,这才想起匆匆许了个愿望。 “表妹你许了什么愿望?”宋思颖好奇。 “表姐你许了什么愿望?” “说出来就不灵了,不能说。” “那我也不说。”秦蓁和宋思颖僵持不下,宋昭儿倒是大喊一声“希望我明年还能有吃不完的美食,喝不完的美酒!”引得众人发笑。 * 烟花放完,又在武国公府门口放了两挂鞭炮,除夕就算是过完了,宋氏牵着秦蓁的手,向汀兰水榭走去。 “娘,你许愿了么。表姐说京城里的烟花特别灵。” “我许了,希望我的蓁儿平安快乐,健健康康长大。”宋氏答道“蓁儿呢,许愿了没有?” “许了。” “是什么?” “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的,我把我的愿望挂在了烟花上,让天上的神仙都知道。”秦蓁今天很是开心。 “小机灵不说就不说,早点回去休息,明日还要给外祖母拜年。” 神仙啊神仙,你可一定要答应我的愿望。我要和娘亲永远永远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秦蓁心中一遍遍默念。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来电了,今日的更新奉上~ 谢谢大家的支持! 最后撒泼打滚求收藏,求更新,求爱护,么么哒mua。 看我这么可爱给个收藏好不啦~ ☆、看病 这个年秦蓁收获颇丰,这也是秦蓁第一次感觉到辈分低不是件坏事。 不仅收到几个爷爷奶奶的红包,就连陈婉音和宋昊都包了个不小的。 宋贤果然如宋思颖所说的,没再提起之前的事,看自己的眼神也和蔼许多。这让秦蓁放心不少,事情可算是翻篇过去。 初一刚过,四奶奶就被请来给宋氏看病。秦蓁和老太太坐立难安,看着四奶奶给宋氏把脉看舌。宋昭儿看腻了这场景,站在门口和果儿一同吃果脯。 四房太太皱着眉,看向宋氏。摇摇头又低头把脉。秦蓁心随着四奶奶的动作砰砰乱跳,心底总有些杂乱的声音隐隐约约冒出,心里发慌,人也浮躁不少。宋昭儿和果儿把果脯咬的咔咔作响,传到秦蓁耳里,平日寻常的声音,变得刺耳异常。 耳边声音似乎变得越来越大,像是一双双手在拧着自己的心,秦蓁的忍耐一步步消磨,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别急,蓁儿。”老太太抚上秦蓁的手,轻轻的拍打。莫名的烦躁被暂时的压制,秦蓁目不转睛的看向宋氏。宋氏微微一笑“蓁儿别担心,娘亲没事。” 四房太太似乎欲言又止,看向宋氏。宋氏眼神恳求。过了片刻四房太太才缓缓开口:“芳华没什么大碍,身体阴虚,我开几服药再配上食疗,会慢慢好起来。”秦蓁的烦躁这才消失,转而是一片轻松之意。 “多谢四奶奶。娘亲你没事,平日就不要多想了,凭白多增烦心事。”娘亲没事,秦蓁面露喜色。 宋氏点头“我和你外祖母、四奶奶还有话说,你年纪小多听无益。你和你昭儿堂姨去玩罢。” 宋昭儿挥挥手:“蓁儿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大人说话成没意思,不如听我给你讲讲好吃的!”宋昭儿讲吃食,比 自己吃的更香,西南还没有那个说书先生能比的过宋昭儿的。 秦蓁给四奶奶老太太行个礼,开开心心的和宋昭儿出去。 “四婶,说吧。我还有多久的日子。”宋氏很平静。老太太已经泪流满面,刚刚在秦蓁面前差点露馅。 “多则半年,少则三月。”四房太太虽然看惯了生离死别,但事发生在亲人身上总是很难释怀的。“老四媳妇,芳华真这么严重?好好的一个人就剩下半年?”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太太的手帕湿润。 四房太太摇摇头“芳华的病是月子里带出来的,这些年没有好好调养,身体本就亏空。加上之前动了肝火,伤及根本。如今气血两虚已是油尽灯枯之相。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我给你开的方子每日按时吃,切记不能再动肝火,否则半年都是奢望。” “多谢四婶为我费心,只是万万不能告诉蓁儿。” “难道能瞒她一辈子?芳华还是要早做打算。”宋氏无声,旁边的老太太泣不可抑。四房太太学医治病最是明白天意难为,对着宋芳华也只能长叹一口气。 秦蓁不知娘亲已经病入膏肓,和宋昭儿你一口我一口的互喂果脯“蓁儿,我说了吧这果脯加上一点盐,就是会比较软。” 秦蓁吃的欢“堂姨真会吃,寻常的东西在你手里味道就是不一般。” “我的愿望就是当厨师!做出天底下做好吃的东西。”宋昭儿大喊一声。 “堂姨肯定能行的,你要是当厨子,我要吃免费的,吃空你哈哈哈哈哈。” “你真的觉得当厨师不错么?家里姐姐妹妹都觉得我在异想天开,哪有名门贵女做厨子的。”说起这个宋昭儿有些落寞“我知道她们不喜欢我,反正一年也就见一次。不过现在有你,我又想呆在这儿了。” “那你就和我作伴,你做什么我都吃!”宋昭儿是秦蓁入武国公府以来第一个真心朋友,想到她年后要走很是舍不得。 宋昭儿想了想还是摇头“娘亲不喜欢这里,我留在这里娘亲肯定不愿意。” 第12节 “嗯,还是娘亲比较重要,在我心里娘亲也是最重要的。那....那你明年一定要来看我。”秦蓁伸出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恩,不变!” 然而第二年除夕,宋昭儿没有出现,当然这是后话。 * 四房太太带着宋昭儿从汀兰水榭出来,准备回院子,路上被早候着的丫鬟堵个正着。 堵人的是五房太太的丫鬟画壁“四太太昭儿小姐,我们太太有请。婉音姨妈今日身子不适,现下又在年关,大夫不看诊,就让奴婢接四太太过去看看。” 四房太太一去,看病的却是陈氏。 原来陈氏嫁进武国公府大半年,宋贤几乎夜夜宿在她房里,小妾屋里都积了灰。可这肚子一点声响都没有,偷偷的吃了无数药调理,也看了不少大夫,都是一句夫人体虚搪塞过去。陈氏不解自己在娘家时,从未大病大痛过,来了武国公府怎么就体虚了?只是药吃不少肚子里还是没动静。 陈氏听说四嫂子家中是有妙方的,其中一个就是生子的偏方,也管不上四房五房有没有恩怨,暗暗请来四房太太。至于用陈婉音的名义,也是怕别人知道内里拿这大做文章。 四房太太一搭手就感到不对劲“弟妹,你最近接触过什么活血的东西么?”陈氏听闻诧异不已,自己天天想着备孕,又怎么会接触那些活血的东西。 见陈氏表情,四房太太心里有了底,估摸着又是宅第阴私。她闻了闻陈氏身上,眼睛提溜在屋内转了一圈,最后又落回陈氏身上。“弟妹,这镯子你最好不要带了。”四房太太指了指陈氏手上的金镶玉芙蓉镯“这儿的味最重。不光是这,你的衣饰,还有你这的床幔都不干净。闻多了估计子嗣艰难。” 陈氏面色发青,手里的帕子被攥的紧绷,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撕碎。能说的都说了,四房太太说了声房内还有事,陈氏挤出一点笑容“多谢四嫂,只是今日之事是我的私事,还望四嫂能替我保密。”四房太太点点头起身离开。 陈氏一怒之下,扯下桌布。桌上的茶壶茶杯尽数打翻在地。她说为什么吃了那么多药都不见气色,每个大夫都吞吞吐吐说句体虚。原来是有人存心不让自己怀上孩子!陈氏一把摘下镯子,摔在地上。好一个亲婶婶,心思如此歹毒,生生要断了她的希望! “画壁,给我查查我院子里究竟还有多少个婶婶的好帮手,把手都伸到我房里了。”陈氏面目狰狞,强忍愤怒捡起镯子。“你去找个工匠,按着这模子再做个来 ,我们还不到翻脸的时候。” * 年关里五房失窃,听说是五奶奶房中见财起意,偷了几副珠宝,被五奶奶抓了个正着。总之消失了几个丫鬟。不过这些都和秦蓁无关,此时的她正难过伤心,宋昭儿要启程返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试试玄学看能不能涨一点收藏qaq 我的文一点都不甜,看得人不多嘤嘤嘤 但是我心目中的秦蓁是个靠自己慢慢改变的孩子,估计这个文后面会有甜的部分,但是估计也不多。 以后每一章字数不会辣么多惹,因为最近超级无敌巨忙~ 最后的最后求收藏求留言!给我一点动力吧! ☆、归宁 四房家住江浙,四房老爷赶着回去复工。过完初二,一家人就打包行李准备出发。四房太太把药一份份理好,送到秦蓁手里“一天一包,小火慢煲。”。 宋昭儿从怀里掏出一份方子“这是食补的方子,我娘亲写的。我又改了点,做出来应该好吃的。” 秦蓁收好,眼泪婆娑“四奶奶,堂姨。我们明年再见!”四房奶奶点点头,转身抱住宋芳华,在她耳畔轻轻说了声珍重,转身踏上马车。 宋昭儿掀起帘子,对秦蓁挥挥手“蓁儿,明年等我......”声音随着马蹄溅起的雪痕一同渐行渐远。 “娘,昭儿姨妈留下多好。” “人生总有缺憾,不完美才是完整。”宋氏牵住秦蓁往回走“你昭儿姨妈爱自由,若是束在宅子里头会不高兴的,你不想她不开心对不对。”秦蓁点点头。 宋氏心中何尝不想她的蓁儿能像昭儿妹妹一样自由自在过自己的日子,可她的蓁儿注定没有那个福气,有父有母为她遮挡一生风雨萧索。 * 秦蓁忽的闲下来,每天不是替宋氏煎药,就是和秋诗学些女红。 “秋诗,你看我绣的怎么样?”秦蓁兴致冲冲的举起绣帕给秋诗看。 “小姐,小姐的水鸭绣的很是别致,就是长了一点。” “我绣的是凤凰!”果儿忍不住哈哈大笑“你笑什么,你绣的也不好。” “小姐说的是,能把凤凰绣成水鸭,我可没小姐的本事。”果儿顶嘴 。 秦蓁脸红无法反驳,低头只管绣自己的“那看看我这个怎么样?” “蜜蜂嗅寒梅,绣的不错。可是小姐大冬天的哪来的蜜蜂。”秋诗仔细端详,想找出些好处夸夸自家小姐。 秦蓁彻底无语,拿着自己的帕子翻来覆去“你真当没看出这是蝴蝶憩桃花?这翅膀绣的挺好的。”秋诗听闻和果儿捧腹大笑。 “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我绣的不错啊。”秦蓁还在嘀咕。宋思颖推门进来:“你们在说什么玩笑话呢,还在院子里就听见笑声,也不怕老太太听去,说你们没规矩。”秋诗果儿连忙噤声“表姐这是吓唬你们呢,对吧表姐。”宋思颖不置可否。 她坐下看见秦蓁的绣帕:“表妹是在学女红?我看这蜜蜂绣的传神。”话音刚落又是引来一阵哄笑。宋思颖这才知道表妹绣的是蝴蝶,笑的眼泪直流还不忘安慰“表妹针法不错,就是型有点丢了,绣的好蜜蜂,下次蝴蝶肯定也能行哈哈哈哈哈哈。” “表姐找我何事?”秦蓁被笑的面红耳赤,只想把这是翻篇过去,莫再提起。 “无事就不能登你的三宝殿了?”宋思颖可算是缓过气来“今天我来是要和你分享一件趣事。”宋思颖可谓是耳听八方眼观四路的主,消息是个顶个灵通。只是苦于弟弟太小,母亲严肃,一腔的八卦无人倾诉。现在可好有个听话的表妹,可得把一肚子的话吐出来。 “你知道今天五房回门省亲,芳苓堂姨,五房奶奶和陈婉音都回归义侯府了吧。”秦蓁点点头,出嫁女子从初三起回娘家是常事,这有什么稀奇的。 似乎看出秦蓁的疑惑,宋思颖解释道“回娘家没什么,只是五奶奶返家的时候脸铁青,连带着陈婉音的脸色也不好看。听说回了院子对下人发了一阵火。” “回娘家不是高兴的事么?” “回娘家是件高兴事不假,可五奶奶回的算哪门子娘家,她本家可在扬州!”“扬州?”宋思颖诧异“表妹你别是不知道吧,五奶奶不是归义侯府本家,她是侯府里三房老爷的女儿。” 宋思颖不说秦蓁还真不知道,谁没事打听各个亲戚的底细。“所以说后娘不好当。五奶奶有闲心掺和大房的事,不如好好管她的继子。这不肯定被归义侯府训了呗。”五房出丑,宋思颖乐得开心。 “那原来的五奶奶呢?” “原来的五奶奶病去了。要不是那个五奶奶走了,哪轮得到这个小门小户的大小姐。之前的五奶奶可好了,还会做些小甜饼给我吃,哪像她净惹事。就是她进门,大房和五房的关系才不好的。”宋思颖撇撇嘴 “得啦,事我已经和你分享了。你继续绣你的蜜蜂,我回去抄书,下次有趣事表姐再和你聊聊!”果然宋思颖把秦蓁当树洞。 秦蓁扯了扯手里的绣帕,哪里像蜜蜂了,真是的。 * 归义侯府内,侯夫人把上午宋芳苓所说如数告诉侯爷。 “老爷,陈婉柔是个养不熟的,我们要早做打算。”侯夫人穆氏担心“昊儿未免太过依赖她,往后要是为她是从,恐怕会和侯府离心。” 侯爷嗤之以鼻“当初我就和你说,外来的女子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你不信。非要从宗族中挑个,挑来挑去还就挑中陈婉柔。你不是不知道三房是从妾肚子里爬出来的。” “那挑谁?”穆氏挑眉“婉莹么?” “我看婉莹就不错,看着长大的,又是自己人。”侯爷摸了摸胡须“当初让你选,你百般不愿,现在想着婉莹的好,我看也不晚......” 穆氏站起“老爷怕是昏了头!三房就算是妾肚子爬出来的,陈婉柔也是个嫡的。论嫡庶,陈婉莹是个彻头彻尾的庶女,是个贱人肚子里爬出的贱货!” “你闭嘴,那也是你女儿。张口闭口贱人贱货!不闲臊得慌!”侯爷拍桌站起,指着穆氏鼻子。 “我臊得慌?我看是老爷被妖精迷昏了眼!当初婉如嫁给武国公时,他还只是武国公府五房少爷,说的不好听的,是我们婉如下嫁了。”穆氏振振有词“如今当初的五少爷变成现在的武国公,就算是婉如还在世嫁给他都算是高攀,更何况一个侯府庶女?给人作妾都要看人乐意不乐意!” 侯爷心里清楚,只是杨氏不停吹耳旁风,让他一时迷了眼“武国公是找续弦又不是正娶,再说了你把婉莹记在你名下不就得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哪像现在生怕昊儿和侯府离心。” 穆氏气极反笑“老爷,当初杨氏生下婉莹,我就提过把婉莹抱到我房中。可您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是谁听了杨氏几句软话,就让她自个儿养的?现在又想打我的注意,门都没有!您也不看看陈婉莹被杨氏养成什么得性,妖妖娆娆是个做正妻的模样?您就是送去,也得人家要啊。小小庶女和国公女婿孰轻孰重?老爷不会不知吧。” “选来选去,还不是选了个白眼狼。”侯爷自知理亏,强抓着这点不放。 “但人家好歹知书达理,模样周正。武国公看得上人家。” “武国公喜欢,那你是没办法治她了?” “那倒不一定,她现在唯一的希望是昊儿,只要她没自己的孩子,昊儿的地位不会动摇。”穆氏胸有成竹“至于昊儿,我们要多接回来小住,让他知道外祖母外祖父才是对他最好的人。” “你还能阻止别人生孩子不成。” “当然可以。”穆氏年关听闻陈婉柔撵了一票丫鬟,自己安排的眼线也在其中,还以为计划败露。没成想今日一看,手镯还带在手上好好的。别的不说,那玩意戴的久了,送子观音都救不了她。 似又想到什么,穆氏阴笑“老爷,我们最好把三房接来京城一聚。用他们的手让陈婉柔知道,想稳稳做好国公夫人的位置,只有侯府能帮她。” “夫人想的周到,为夫这就去写信。”侯爷也不是个傻的,于其争辩些无法改变的事实,不如好好打算将来,毕竟武国公女婿比庶女重要的多。 * 此刻被侯爷夫妇痛骂的陈婉柔惬意的躺在贵妃椅上,侧头接过画壁削好的苹果。 今日归宁,不出所料被穆氏敲打,回房后佯装发了场大火,做给宋芳苓看看。想必宋芳苓心中定是觉得自己被气的不轻,现下等着看她好戏吧。 陈婉柔抬起手臂看了看手上的芙蓉镯,婶婶也真是好骗,一个假货就让她放下心思,没往自己房中再插人。 陈婉柔摸摸肚子,最要紧的是有个孩子!等她肚子传来消息,归义侯府就会明白,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文特别冷qaq,更的我好伤心啊。 不过只要还有人看我都会继续写的。 希望看到这一章的小可爱,可以点一下收藏,这样下周我就可以冲冲好一点的榜单。 觉得我写的不足的地方,也希望大家能指出来,我会改正的。么么楸 再次感谢所有支持我的人,爱你们mua~ ☆、亲事 五房的消息,宋思颖不厌其烦的每日准时送达,但大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秦蓁已经磨练了一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本事。她说任她说,秦蓁岿然不动地继续绣花。这几天的练习,让秦蓁有了长足的进步,今天娘亲说她的蛾子挺不错,虽然......她绣的还是蝴蝶。但好歹是一个品种不是么?秦蓁乐观的想 。 “表姐,今天又是什么消息。”听果儿说宋思颖又来了,秦蓁专心绣花头都不愿抬起。 宋思颖气喘吁吁跑来,落座啥也没说,先猛灌一壶热茶。 见秦蓁还在绣花“别绣你的蜜蜂了,大消息,别弄啦。”宋思颖扯下秦蓁的绣帕“你每次都这么说。”秦蓁把绣帕拿回来“我还差一个眼睛呢。” “反正都是幺蛾子!你信我这次真是大事。”宋思颖很是坚定。 秦蓁无奈,让秋诗把绣帕收好,正襟危坐“说吧,五房又怎么啦?” “这次不是五房,是三房!” “三房?”秦蓁诧异。 * 三房宋芳菲的亲事出了岔子。 这事还得从三房老爷宋坚说起。宋坚花花肠子多,姨娘通房一房房的往屋里抬。小李氏虽然气愤,但是自己没生个儿子,底气不足,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妻子的纵容,让宋坚变本加厉,出入烟花场所,认识不少有同样爱好的同僚。其中一个就是翰林院编修杨守义。 两人都是芝麻大的官,又自诩风流,一来二去成为知己,还给自家儿女结了亲事。 说来这亲事也靠谱。虽然有个混账老子,但杨守义的儿子杨川却是京圈里出名的有为青年。年纪轻轻就是礼部四译会同馆大使,据说年后还会升迁。 第13节 女儿能嫁给杨川,小李氏放心不少,商定着年后出阁。本是一桩喜事,却生生让宋坚坏了去。 杨守义杨老爷总觉得儿子升迁悬,想找个关系送送礼,把这事定下。左想右想,决定要送礼不如就送官最大的,一次到位。和宋坚一商量,一拍即合决定送礼给掌管六部人事调动决定权的谢彦谢丞相。 可这礼送啥?送钱,人家比你还多。送物,人家家里好几仓库。最后两人决定送两人最喜欢的美人!这推己及人可谓是发挥到了极致。 外传谢彦不好女色,但还是收下两人送的美人。两人一合计事成了啊,放下心来继续花天酒地。 结果这美妾前几日传出怀孕的消息。放在寻常官宦家这是喜事,但在丞相府里这可是催命符! 谁不知道谢丞相能有今天的位置靠的是岳家镇国公府的一路提携,丞相夫妇也是出名的模范夫妻。 府里除了一个妾生的庶子,再无其他庶出。就连这个妾氏也是丞相夫人嫁人四年无所出,自己开脸抬的姨娘。说来也怪,这姨娘怀上孩子没多久,丞相夫人就也怀上,更是先生下个男孩儿。 再说那姨娘早几年就病去,留下的庶子如今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难怪外人说丞相府是母老虎当道,方圆十里要是有个母蚊子,翅膀都要折掉。 丞相府居然出了个怀孕的良妾?这消息早已传遍京城,据坊间小道消息传闻,前几日丞相夫人就回了娘家,年都没在丞相府过。 消息真正假假不得而知,唯有一件确确的是杨川升迁无望,更有好事者说他现在的官阶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这事和杨川有甚关系,要找麻烦也应该找谢丞相才是,又没人逼着他纳妾。”谢彦此人,秦蓁听娘亲提起过。是父亲的同期生,又是为官的同僚,当年科举时一个是状元一个是榜眼,人是聪明的,但品行一般。 “说你傻你还不信,你想想现在谢丞相什么身份,那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而镇国公府嘛......”宋思颖故意吊胃口。 “怎么?” “镇国公府如今就一个长女在宫为妃,又还无所出。家里的男丁个个都是扶不起的阿斗,唯一个好些的躺在床上十几年。”宋思颖得意“这些都是我从娘亲哪里听到的,千真万确。你说镇国公府会和谢丞相翻脸么,指不定往后还要靠着丞相一家。” “杨川可不就成了替罪羊。”秦蓁很是惋惜,好大青年前途就此中断。 宋思颖点点头:“也不能说全然无辜,谁叫他摊上那么个爹。我看丞相夫人这次不会善罢甘休,这要是松了口,往后丞相府里还不和三房一样,叽叽喳喳一堆女人。” “三奶奶和芳菲姨妈怎么样了?”这事最受影响的就是小李氏和宋芳菲。 “一大早就在闹,你这里别亦苑远,我那近。吵死了,可不一大早就来找你了。”宋思颖摇摇头“虽然我觉得芳菲姑妈平日装清高,但这事儿还真惨!怪可怜的。” 秦蓁点头。 * 三房如同宋思颖所说,一大早就闹翻了天。 小李氏破口大骂:“我怎么嫁给你这个畜生啊,花天酒地不说,现在还耽误闺女的姻缘!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宋坚自知理亏沉默呆坐,他也没想到送个礼居然把准女婿的官送没了。 “我十六岁嫁与你,除了头一年以外。我这些年过得什么日子?”小李氏椎心顿足“女人一个个往院子里抬,后院的女儿一个个生。这些我都忍了,谁叫我没给你老宋家生个带把的。” “可是你啊你宋坚,这么多年可有半点长进?每个月都是我在用嫁妆补贴家用,你那点银子,呵。喂狗都不够!我自认作为你宋坚的妻子我问心无愧,作为三房的主母我堂堂正正。可你呢?你嫌弃我商户出身,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配作为人夫为人父么!”小李氏忍得太久终于爆发。 “污言秽语,不可听不可听。泼妇不可语理!”宋坚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小李氏气的面红耳赤还想上前理论,被宋芳菲一把抓住。“娘,你和爹爹说这些有何用,他要是有所醒悟我还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宋芳菲心中何尝不痛,爹爹无能,家里姐姐妹妹那么多,唯独三房低嫁。 “芳菲,这亲不能结!我这就去给你退亲。”小李氏也是急昏了头“娘亲不能让你嫁给一介白衣,不能再过和娘亲一样的日子。” 宋芳菲连忙捂着娘亲的嘴“娘,你也昏了头么,婚期都已定下,现在悔婚岂不是让全城人笑话我们宋家背信弃义!” “可娘不能看你就这样嫁过去,娘亲过去和杨家说,只要他们肯退婚,给多少银子娘亲都愿意!”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问题,只要她的亲亲女儿过得顺遂,她做什么都愿意! “可是我愿意嫁给阿川!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qaq昨天加了两个非常谢谢大家! 明天要出门不一定会更 谢丞相一家也是重要人物哦~ 么么啾,大家多和我互动呀。求收藏求留言* ☆、求助 宋芳菲在屏风后第一次见着杨川就倾心了。杨川模样标致,待人有礼,听小姐妹们说才学也是个好的。 自己出身于国公府,但娘亲是商户,爹爹又只是一个小官,多少年都还在原地踏步。 她不像芳华表姐可以嫁给状元,也不似芳苓表妹注定有个好姻缘。两个嫡亲姐姐都是低嫁,想来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平日里的高处不胜寒,在外人看来就是个笑话。 所以能嫁给阿川,她已经很满足。无论阿川有官无官,她都要嫁! “你真当要嫁杨家小子?万一他真被革了职,以后不复启用。你过的就不如姐姐妹妹们了。”小李氏皱眉,什么时候女儿就和杨家小子情根深种了? 宋芳菲苦笑“我嫁的再好就能越过其他房的姐姐妹妹么?这家里我能比过的就只有庶出。” “说到底还是娘亲拖累你们,要是娘亲家里有个一官半职,三房哪是现在......”小李氏对自己出身耿耿于怀。 “现在说这些于事无补,娘亲何必再说这些丧气话。”宋芳菲叹气坐下,忽而又弹起“娘,我们找五叔帮忙!他若是肯替阿川说上两句,想必镇国公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阿川一马。” 小李氏也是气疯了,忘记家里还有个现成的菩萨。只要五弟肯出面,事情定能解决。到时候女儿能风光大嫁,也能弥补这么多年来她对女儿的亏欠。 * 陈氏看书看的入迷,对书中所写反复琢磨不得其解,正是烦躁。 “小姐,三房奶奶和芳菲小姐来了。”画壁进来通报,得了陈氏一个白眼。 “姐姐,我想三房为的是芳菲的亲事而来。”陈氏日日吃药调理,打的是陈婉音病了的幌子,陈婉音自然天天窝在陈氏这里。 陈氏听闻放下书“哦?是翰林院编修杨家的事?” 随即嘲讽一笑“我说呢,我嫁进武国公府大半年,除开刚成亲那会儿。三嫂还没来过我房里。画壁,你就说我刚起还要梳妆,给她们沏壶好茶。这两天心里肯定着急上火,让她们好生歇息会儿。” “姐姐,你小心三房又在你背后说闲话。”陈婉音很是担心。大半年的塑造,姐姐在外名声不错,但也不乏说姐姐虚伪的流言。查来查去最后居然是府里传出去的。 陈氏又捧起书“你觉得我帮了她,她就会感恩戴德?你放心吧,就算今日我晾她俩一整天,她俩也会笑脸相迎。”说完又琢磨书中难点。 果然小李氏看见陈氏满面笑容,全无干坐一个时辰的样子。 “弟妹,婉音都在呢。三嫂听说婉音最近病了,拿来些药材给婉音。”三房丫鬟手里提的可不只药材这么简单,陈氏眼睛一扫就见着一套湘绣屏风。 小李氏顺着陈氏眼神望去,立马解释道“这套屏风是我爹爹上次见我时带来的,别看着小。这双面绣法,最是那熟练的绣工也要耗去整整一月有余。” “劳烦三嫂费心了,婉音就是风寒。哪需要这么贵重的礼来” “哪来的话,这病要重视千万不能拖,小打小闹拖出个大病那可就不是开玩笑的。”小李氏有一句每没句的唠着,就是不想让五房看出自己太过着急,抓着把柄趁机拿乔。 陈氏不急,她倒要看看三房能憋多久。一旁的宋芳菲眼见着自己母亲东一句西一句的就是没落在重点上,帕子都快扯碎。 “婉音姨娘没事就好,今日我们来叨扰五婶,其实是有一事相求!”终是没有忍住,宋芳菲先开了口。小李氏瞥了眼宋芳菲,这孩子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何事?” 既然女儿开了口,小李氏也没了顾虑一口气说了出来。 “事就是如此,本来这是三房的事。没凭得来劳烦五房,只是事关芳菲的终身幸福,今日也就腼着脸来烦弟妹。” “哪的话。只是三嫂你也知道的,我是个女儿家,很多事情我做不了主。这事吧又是官场上的,我们女人更加说不得。”陈氏转转眼睛“不过我可以说给老爷听听,只是这结果......我可没法保证。” 能有陈氏这句话,小李氏放心不少。只要宋贤知道,一定不会见死不救。只是今日如此顺利,让小李氏心中微微不安。宋芳菲则是喜上眉梢,对着陈氏连说多谢,这几日的心终于落在肚子里。 三房放下礼物走后,陈氏喊着画壁把东西收好。 陈婉音不解“姐姐你当真要帮她们给姐夫传话?”,明明姐姐看不顺眼三房,常常说三房空有一身金银玉石,内里实则脑子空空,怎么会这么好心? “传,怎么不传,我们可收了不少好东西。”陈氏很是喜欢那套湘绣“不过我们得要换个方式说。” “怎么说?”陈氏勾勾手指,伏在陈婉音耳边说着什么,时不时还笑出声来。 “姐姐果然足智多谋!”姐姐这肚里装的可都是心眼! 陈氏心情大好一把抽掉陈婉音手中的诗集“平日少看些悲秋伤春的诗,脑子里少点春华秋月,你也能聪明点。” * 夜里,宋贤回来。陈氏就和他说了白天的事。 “三房与你素日里没什么来往,今日怎么突然来了?” 陈氏替他捏捏肩膀“可不是么,吓妾身一跳。不过也怨不得她们,事关芳菲的终身大事,急一些也正常。” “芳菲亲事?”自个儿亲侄女的亲事出了什么岔子?宋贤相当关心。 “杨家那小子不知从哪知道自己要升迁,忙着给人送礼。没曾想送到人家的逆鳞上,被人扒了皮,据说官都保不住更别说升迁。”陈氏避重就轻,把送礼的事按在杨川身上。 “胡闹!”宋贤果然生气“在朝为官凭的是真本事,而不是靠关系走后门。想当初我大哥贵为武国公,我能入仕不也是通过科举。” “年轻人未免总想着走捷径,再说他和芳菲不日就要成亲,若是老爷能帮一把......”陈氏摸透了宋贤的秉性,他最听不得别人以年龄为借口。 “同样都是年轻人,为何有人年纪轻轻就名垂千史?年龄永远都不能成为犯错的借口。”果然宋贤踩着套。 “往大了说这也是亲戚,以后还要来往的。老爷能帮就帮一把。” “靠家族萌阴,焉能成大器!”说道这个宋贤气不打一处来。 “前几日我还因御使大夫把他儿子安排在我手下,和他大闹一场。如今换成自己亲戚,就可以徇私舞弊,既往不咎了?说出去我这脸往哪放!还有你,不要什么事都答应别人。我知你是个心软的,但凡事都有原则底限。往后再有这样的事,你不必和我说,自己回了去。” 陈氏心中暗笑“是,老爷。往后我会注意的。” * 秦蓁手里摆弄着文清舅舅送的纯金九连环。文清舅舅年后又来了个大单子,赶不及来京城见她,托人送来两个纯金的九连环,她一个宋思颖一个。 “蓁儿,可有法子了?”老太太坐在太妃椅上,看着满脸愁容的秦蓁。“还差一点,再试试估计行。” 老太太摆手,曲嬷嬷给秦蓁递上一碗杏仁牛乳。“别急,先喝点牛乳,再想想。小心烫嘴......”老太太话音未落,秦蓁拿起牛乳一口牛饮,瞬间喷出。 “嘶哈,嘶哈,好烫惹”秦蓁被烫着话都说不清。“快喝些凉水,怎么喝东西这样性急。” “玩的太认真,一晃神没注意。”秦蓁双眼红通通的,旁边一众奴仆也笑的泪眼婆娑。 老太太眼里含笑,往后和外孙女相处的日子还多着呢,这般有趣的孩子,以后的时光也不会太孤单吧。蓁儿能一直开心快乐,她也不枉女儿所托了。 “堂姐,堂姐求你救救芳华!。”小李氏冲到堂前,一把跪在地上。 老太太知道宋芳菲的事。只是一来,她已经算不上主母,这事她不好管。二来,宋安去世多年,她也没什么官场资源。三来,杨川的事说白了是他们杨家自己惹出来的,人还没嫁出去,就管别人家事说出去也不是个道理。 再说了杨川是个好苗子,但升的快,心思难免浮躁。这次打压也不全然是坏事,起码可以磨砺年轻人的性子。如此一来,老太太就装作不知,也没掺和三房的事。 第14节 “芳菲好好的在别亦苑,谈何救不救的。”老太太嘬口茶,淡定的开口。 小李氏着急上火,在别亦苑干等几天,却毫无消息。一问才知道,宋贤根本没答应,宋芳菲这些死了心,整日整日的待在房里不出来。 走投无路的小李氏这才想起堂姐。虽然老太太不管事多年,但人情底子还在。 “堂姐,您不能见死不救啊。芳菲要是嫁给一介白衣,往后日子怎么过!” “怎么过?当初我嫁给老爷,老爷就是一穷苦书生。既无官阶又无田地,上有病弱老母,下有四个尚未及冠的幼弟。按照你的说法这人我是嫁不得了?”老太太也是面带怒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门回来晚了 码字码到现在 眼睛要睁不开了owo 求收藏求留言!么么哒大家都要好好休息哦 ☆、成亲 秦蓁第一次看老太太生气,记忆里老太太总是笑的和蔼,对谁都是老好人。真发脾气还是头一回。 “大哥是万一挑一,也不是谁都有这么好运气。”小李氏小声嘀咕。 老太太拍桌而起“你也许觉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可你想想三弟当年,不就是你眼中的乘龙快婿,那如今你过得又是什么日子?” “这.....”被老太太戳中心事,小李氏无言以对。 见小李氏气弱,老太太气也消了大半。总归是自己的堂妹,哪怕是远房的,也连着血脉。“为什么当初我执意嫁给老爷?你可知道?”小李氏摇摇头。 “嫁人嫁的是品格!老爷家贫,家里又有四个年幼的弟弟。为了养活一家人,老爷日日夜夜为人抄书换钱。用的是最差的黄草纸,大冬天的皮肤抄到皲裂。老爷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担心血弄脏纸张。老太太似乎又回想到当时的情景,心疼溢于言表。 “我就是看中老爷对家人的责任,才义无反顾的嫁了他。” 小李氏知道老武国公出身清贫,但没想到这么苦。她认识宋坚时,老武国公已经和圣上出生入死小有名气。 “反而你,”老太太环顾四周,“这没外人儿,我也敞开肚皮说亮话。我以堂姐的身份是不是和你说过宋坚非良人?可你想着武国公的荣华富贵,又惦记着宋坚的一官半职,把我的话权当耳旁风。现在我倒要问问你,你过得顺心?你的嫁妆还剩下多少?” 小李氏发愣,自己嫁妆这些年被耗的见了底,何尝不是她的短处? “好,你嫁了。我可否与你说过对宋坚要严加看管,对子女要循循教导,日后三房也好有个出路。”小李氏想起堂姐在她新婚时确实千叮咛万嘱咐。可那时正是蜜里调油,自己被宋坚花言巧语哄的没了个边,把堂姐的话抛在脑后。 “堂姐,我....”老太太没让小李氏说完“你看看三房本事没有,女人孩子一大堆,嫡庶不分。妾氏通房养出的女儿,妖妖娆娆不成样子。说句难听的就连芳菲也是个不出挑的!比气质端庄不如芳苓,比才学修养甚至不如陈婉音。凭什么高嫁?” 小李氏听闻嚎啕大哭:“比不上芳苓婉音还不是因为我出身不好,是我连累了芳菲啊!” “呵,难道我不是商户出生?”老太太见小李氏还不醒悟无可奈何“现在你还觉得你当初的选择是对的么?” 小李氏抹泪:“堂姐现在马后炮也无用我孩子都生了三个,还能反悔不是?芳菲的事才是要紧的。” “我说的就是芳菲的事。我看杨川是个好的,读书勤奋用功,待人接物得体。年轻有个轻浮气燥也是常事。就算没了官衔,往后日子也不会太难过。只要真心待芳菲好,两人和和美美过日子......” “可他万一成了一介白衣,芳菲难不成要和他做平头百姓?” 老太太摇摇头,说了这么多竟都是白费。这个堂妹经商是个好手,头脑灵泛。却偏偏要进这武国公府,也不知当初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现在她目光短浅,管不住丈夫,教不好女儿,真要细算也有自己一份责任在。 “杨家小子有无官职在身真对你这么重要?”一个母亲第一不是想着女婿的品行人格,而是看些浮名虚职,老太太内心失望透顶。 小李氏点头如捣蒜,老太太长叹一口气,被曲嬷嬷扶着坐回太妃椅“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这一次,但往后都不会再管三房的事,你答应不答应。” “堂姐!” “你只管说答应不答应。我年纪大了,还想多活几年,不想被烦心事折寿。”老太太用力捏着眉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小李氏也不好强求,点头应下。“你回去等消息吧,曲嬷嬷送客。”老太太一刻都不想再见到小李氏,挥挥手让曲嬷嬷送客。 小李氏行个礼,退出去。 秦蓁在一旁不敢说话,努力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没想到忽然被老太太喊住。 “蓁儿,可觉得外祖母不近人情。连自己的堂妹都不帮衬?” 秦蓁摇摇头“我虽然年幼,对婚娶之事不了解。但爹爹对娘亲一往情深,两人成亲十几年依旧能相敬如宾。我想这大概和官衔地位无关,唯二人真心而。” 老太太招手让秦蓁过来,摸着秦蓁的脸蛋“稚子都明白的道理,她怎么就不懂呢?” * 老太太守信,当天下午就去了镇国公府。回府时,已经是傍晚。 小李氏想问结果,被老太太一挥手挡了回去。 没过几日杨家就传来好消息,杨川的官衔保住了,只是升迁无望。 对于这个结果两家已经很满意,毕竟丞相夫人摆明要拿此事做典型,能保住官衔已是万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三房又恢复往日的热闹,小李氏一心打理宋芳菲的嫁妆,宋坚还和往常一样花天酒地,宋芳菲则是怀着一颗待嫁的心忐忑地等着成亲那天。 日子过得平平淡淡,除了更频繁的出入福寿阁,这一天天的对秦蓁来说没什么两样。 很快就到了宋芳菲出阁的日子,小李氏弄得阵仗很大,光是嫁妆就备了十八箱。这还不算家里其他亲戚送的东西。 老太太许是对小李氏彻底失望,宋芳菲出嫁时也没和她说一句话。只是反复叮嘱宋芳菲往后要相夫教子,过好自己的日子。 秦蓁和宋氏热孝在身,这样的喜事怕冲着。整个武国公府只有汀兰水榭冷冷清清,秦蓁听见外头锣鼓喧天,自己却不能参加,不免失落。 宋氏见女儿低沉,想让她开心点“蓁儿,你知道娘成亲时什么感觉么?” 秦蓁果然被吸引“什么样?和芳菲表姨一样么?这么热闹?汀兰水榭也听得到么?” “那时候武国公府还没这么大,也没有汀兰水榭。”宋氏摸摸秦蓁的小脑袋“热闹嘛,当然也是挺热闹的。武国公嫡亲大小姐嫁给当科状元,城里百姓知道信的,都来看热闹。”宋氏像是想到什么趣事,噗嗤笑了一声“我还记得我带着盖头,被人牵着走出大门。隐隐约约看见一大群人的脚丫子,可怕我吓到了。” “然后呢,然后如何?” “然后你爹爹就牵着我的手,悄悄的拍了拍。低声说了句,芳华莫怕有我。领我上了轿子。”回忆往事,宋氏脸上涌出甜蜜。 “还有么?”秦蓁对父母的过往十分向往。 宋氏又说了些,什么成婚时要开脸,丝线绞的直生疼。又比如饿着肚子,去了秦府才有些点心垫肚。秦蓁听得入迷,也就忘了不能参与宋芳菲婚礼的失落。 娘亲,我往后成亲也会这样么?”秦蓁眼睛亮亮的“我也要这么热闹!要让娘亲脸上争光!” 宋氏点点头,心中却是伤感,她注定没有那个福分看她的蓁儿出嫁。只希望上天能厚待秦蓁,让她嫁给好人家。 * 时至初春,万物复苏,冰雪消融。春风如期而至,和春风一同吹向武国公府的,还有丞相府的帖子。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求收藏求留言,在这章下留言的,我会送一个小红包~ 希望大家喜欢我的文么么哒 最后还是要嚎一句求收藏啦 ☆、黄金蛋 秦蓁被沈氏通知和宋思颖一同去丞相府时,一脸诧异。在她看来丞相府和武国公府出了杨家的事后,哪怕表面上相安无事,内里应该也是老死不相往来。 所以说秦蓁年幼不知事。两家都在朝为官,也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算有血海深仇,见面估计还要笑脸相迎。 老武国公夫人作为一品诰命夫人,亲自去镇国公府调解,确实是给了不小的面子。再加上这几个月镇国公府给足脸色,让宋贤面色无光。凡事点到即止,镇国公府再得理不饶人,于情于理都过不去。 于是在镇国公的暗示下,丞相夫人不情不愿地给武国公府递了张帖子。说是丞相爱女谢燕婉得了一株稀罕的垂丝海棠,邀武国公的女孩儿一赏。 顺带一提,谢燕婉的帖子特别提到邀请陈婉音。两人是手帕交,关系平日就好得不得了,就算是丞相府和武国公府交恶期间,两人也有书信往来。 至于秦蓁受邀,则是丞相谢彦的主意。秦溯的女儿,他也想见见。 * “我看陈婉音就是趋炎附势。表妹,你不知道陈婉音她在京城看见稍稍有地位的人物就黏上去,也不知道她用了方式傍上谢燕婉的。”宋思颖想到要和陈婉音一共去丞相府就心烦。 秦蓁捧着手炉,马车的颠簸让她感觉有些反胃。虽然已经初春,但秦蓁打南边来畏寒的很。从到了武国公府就手炉不离身,凡是出门必要披着大麾。 宋思颖见秦蓁没有反应,一把抢过手炉,放在手上。“表妹!你听我说了么?” 秦蓁这才回过神。其实也不能怪秦蓁,宋思颖从早上出门到现在一直反反复复的念叨,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 秦蓁本来就是迷迷糊糊的被秋诗从被子里揪出来,在马车上颠颠颤颤的晕头转向,更别说还反胃。“表姐,那是姨奶奶。你这样被人听见,准有人嚼你舌根。” “我把不得人人都听见!看看武国公府对她评价是怎么样,不然不晓得人还以为她是什么高洁圣女。”虽然是这么说,但宋思颖还是降低了声量。 “我看你就是被她吓坏了,胆小如鼠。”宋思颖对秦蓁的迷糊样无法“等会到了丞相府,你可别给我丢人!让陈婉音看了笑话去。” 秦蓁连忙点头,憨笑“那表姐能把手炉给我了么,我冷。”又对宋思颖眨眨眼睛。 宋思颖受不了秦蓁卖萌把手炉丢过去“给你给你,瞧你那出息。”说罢用手指点了点秦蓁的脑门。秦蓁哈哈一笑,心想可算把话题带过去了。 * 秦蓁宋思颖的马车在前,陈婉音的马车在后,停在丞相府门口。秦蓁下车一看,门前已经停了不少轿撵。谢燕婉这次赏花还真请了不少人。 宋思颖今日穿的娇艳无比,水红的褂子上绣的是水仙花,底下搭的是嫩黄色间裙,裙边缀着淡青色的蝴蝶。配上领子袖口的狐狸毛,娇俏可爱。加上本就长得浓眉大眼,一下车就成为焦点。 宋思颖看着旁人赞叹的目光,假装淡定的理了理毛领,偷偷抿嘴而笑。还没乐多久,大家的目光就被陈婉音招去。 秦蓁也望向陈婉音。老实说陈婉音长相柔和,双瞳翦水。眼眸流转间似诉似泣,不同于宋思颖美的大气,陈婉音柔柔弱弱却最戳人心。 恰好又穿了通身雪白,披了件大红的袄子。走路隐隐约约露出褂子上绣的仙鹤,颇有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 宋思颖恨的牙痒痒,心中只道这群人不识货,喜欢个装模作样的家伙。秦蓁倒是觉得陈婉音的褂子不错,就是素了点,要不是有外面的袄子,还以为和自己一样守了热孝。 至于秦蓁,有了秋诗这些日子的调理,白了不少。放在普通人里,也算个清秀佳人,只是在一群莺莺燕燕里,就显得稀松平常多了。 一想到秋诗,秦蓁还有点担心。秋诗家大哥今日娶新妇,本来想推了和秦蓁来丞相府,就怕自家小姐被欺负去。还是秦蓁放了秋诗一天假,让她归家去。 故此秦蓁身边就带果儿一个贴身丫鬟,说不心慌那肯定是假的。 宋思颖见风头被盖过,虽然气愤,但面上还是保持镇定。跟着丫鬟去了正厅。 * 丞相府不如武国公府阔气,却别有情致。与国公府的富贵逼人相比,丞相府则是文人风骨。房檐屋角,雕花塑像,镌刻有度,精巧细致。 第16节 “小姐,你可知道那是你的贴身物品。上面刻着小姐的小字。” “那玩意还刻了字?”秦蓁还是第一次听说。 “每个房里贴身的东西都是刻了小字的,这样既好分辨,月末清点东西时也好整理。”秋诗继续说道“正因为东西都是刻着字的,所以不能乱丢。小姐还小不清楚,若是再大些被有心人捡找了。往小了说不过是丢了个物件,往大了说这可关系到小姐的声誉清白。旁人说句私相授受,小姐恐怕百口莫辩啊。” “这么严重?”秦蓁这才重视。 “所以小姐这手炉真的丢在找不到的地方了?” “嗯...嗯...真丢的找不见。”秦蓁心虚的回答。 自家小姐这么笃定,秋诗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告诉果儿往后秦蓁出门,东西千万要看好,谨慎有人趁虚而入。 原来她还有这么多事不知道的,本以为自己适应的不错,没想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秦蓁想她要学的还有太多太多。 老太太最近天天喊秦蓁去福寿阁。反正也无事,加上宋氏天天卧床休息,很难有清醒的时候,秦蓁也乐得和老太太聊天。其实秦蓁隐隐约约感觉宋氏的病不对劲,但宋氏和老太太都说这是药效,多休息一会好的更快。久而久之,秦蓁也就不太在意。 今天老太太感觉秦蓁情绪不对,和前来请安的宋思颖没有任何交流。等宋思颖走后,一问才知道两人闹了矛盾。秦蓁被问的眼泪婆娑,委屈的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也没责怪,只是让曲嬷嬷上了份豆腐脑。秦蓁不解,明明吃过朝食。老太太笑笑让她尝尝。 “怎么是咸的?”吃了一口的秦蓁连忙吐出来“豆腐脑不是只有甜的么,谁还放盐啊。” “蓁儿觉得好吃么?”秦蓁脑袋都要摇掉。 “可京城里的人都这么吃,你要是和别人说你吃甜的,没准人家也会觉得是你奇怪。”老太太缓缓地说道“甜的也好咸的也好都是吃食不是么?谁能说豆腐脑只能是咸或者甜?只是每个地方的人习惯不一样。就和你的黄金蛋一样,本身是个好的,但京城的人没吃过,感到害怕也是常事。” “可明明是她们让我说的。”秦蓁撇撇嘴。 “那你也要想想在什么场合要说什么话。京城的贵女,从小吃的是精细食物。说不定花生长在哪都不清楚,你和她们说这些,她们不嫌弃你才怪。”着秦蓁委屈的小脸蛋,老太太叹气“每个人都想过得肆意妄为,但真正能活的潇洒的能有几个?像你四爷爷,活的自在,但和家人的关系却是疏离。有时候为了活的更好,我们不得不妥协和低头。蓁儿这么聪明一定能懂外祖母的意思。” 秦蓁昨晚想了许久,其实已经有些眉目,现在被外祖母指点,心中已是明了。 “你表姐争强好胜了点,但本性不坏。过几日这事淡了,她就会和之前一样。你也别太过担心,只管宽心做好自己的事。”老太太满目慈爱“再过几日女学就要开了,你让秋诗把东西备齐。你也准备准备,开心的上学去吧。” 秦蓁这才想起女学的事,连忙对老太太告辞,回房里整理上学所需的事物。 至于宋思颖,果然如老太太所说。没过几天又和往常一样,天天往汀兰水榭跑和秦蓁说着不知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 宋芳苓最近过的称心如意,陈氏从侯府回来后,果然收敛不少。天天在自己房里不出来。宋芳苓多了许多和弟弟相处的时间,姐弟俩关系也亲昵许多。 就连丞相府的帖子也推了去,留在府内和弟弟玩耍。反正事是大房解决的,宋思颖去就成了,再说了连陈婉音这样的货色都被邀去,这花不赏也罢。 只是宋芳苓的好心情没持续多久,五房就传来好消息。陈氏怀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蓁;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 谢梓安:以身相许! 秦蓁:呸! 哈哈哈哈,以上纯属恶搞~ 非常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和喜欢,这章下面留言还是送红包啦 最后求收藏收藏收藏!我要爱的收藏么么哒(?w?) ☆、中馈 阆风书院设在武国公府南院,靠近二房的墨韵堂,是个僻静的好地方。 说是书院其实是武国公府教导子女的地方,并不对外开放,只是偶尔有些亲戚的孩子也在里面研读。因为国公府重视子女的培养,请的先生都赫赫有名,不少贵族官僚也想把孩子送进来。只不过自己家的资源,又凭什么与他人共享? 秦蓁能进书院读书自然是高兴的,跟着表姐一前一后进了课室。宋思佳见她们俩进来,起身打了个招呼,秦蓁笑笑,宋思颖则是权当没看见。宋思佳尴尬的坐回原位。三房的两个堂姨和五房的陈婉音也在。宋芳苓年长,快要待嫁,就单独请了先生在房内讲些礼仪。 颜先生很是严格,怕女孩子心生攀比,要求学生穿着统一。都是天青色的褂子,上面简单的绣些碎花。 只是衣服不能翻出花来。饰品却可以。单单三房的两个堂姨,头上的步摇和手上套的金镯子,就够晃瞎秦蓁的眼睛。更别说陈婉音和宋思颖戴的那些个金银玉器,秦蓁坐在后排,前面是一片反光的金灿灿,耳旁是清脆的玉器碰撞声。这节课秦蓁就没听多少。 秦蓁是新来的,但颜先生不会为了她放慢进度。今天学的是翁立对韵,也就是俗称的对对子。 对韵讲究的是声韵协调,朗朗上口和对仗工整。秦蓁虽然开过蒙,但对对子学的少。单词双词的尚能应付,但三言五言颇为头疼。果然一节课下来,秦蓁表现并不出众。一干女孩子里,只有陈婉音能流畅对答。 下课后,颜先生布置完作业就让姑娘们散了。 听宋思颖说,颜先生向来如此,垮着一张脸,没对谁热情过。秦蓁对自己的表现并不满意,出课室后对着秋诗果儿勉强一笑,就自言自语的回了汀兰水榭。 因为颜先生不许丫鬟小厮跟着,每每姑娘们上课时。丫鬟只能站在课室外等候,秋诗见秦蓁表情不虞,还以为秦蓁受了欺负。一问才知道原来自己姑娘是自责自己以前太过贪玩,学业和家里的姊妹比起来差了一大截。 学业这东西没法急,一口也吃不成胖子。秋诗心里虽然替自家小姐焦急,但能帮小姐做的也就磨墨和陪着挑灯夜读。 秦蓁这边刻苦学习,天天下了课就窝在汀兰水榭练字抄书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对最近武国公府发生的事不甚了解,只是好奇宋思颖最近没有来找自己。 * 像宋思颖那样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好些天没找秦蓁倾诉,当然事出有因。原因无他,大房的刘姨娘有了身孕。 这事发生的突然,五房传来好消息没几天。宋思颖还沾沾自喜,等着看五房的闹剧。没想到刘姨娘身体不适请了大夫,一摸原来也是有了。 刘姨娘被巨大的喜悦冲击着。嫁给宋旭快十年,除了宋思佳,她没有其他的孩子,怀都不曾怀上。这次宋旭过年在家待了半个月,自己竟然怀上了,真是老天有眼,给她们母女一条生路。 宋思颖听见消息,下巴都快掉在地上。刘姨娘年纪不小,居然还能老蚌生珠,对于这个即将到来的弟弟妹妹,她可一点都不期待。这几天一直待在沈氏房里,缠着沈氏想对策。 沈氏很是淡定,或者说沈氏一直很淡定。别说是秦蓁,就连宋思颖也很少看沈氏有巨大的情绪波动。沈氏是正正当当的名门出生,哪怕在前朝沈家也是叫得上号的。从小的教育让沈氏有着良好的修养,妒忌更是不可能出现在她的身上。 “刘姨娘为我们家开枝散叶是好事,思颖你应该开心。”沈氏翻看这个月的账目。 “娘!万一她生个男孩。那子琦怎么办啊,你不为自己想,总要为弟弟想吧。” “凡事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嫡庶有别。刘姨娘的孩子越不过你弟弟。”沈氏不以为然“倒是你,小孩子家家的,好好学习才是正事。” 完了,宋思颖心中一咯噔。她就知道和娘亲说什么,最后都会落在自己的课业上。偏偏自己课业不算优秀,反驳的资本都没有,只能乖乖的听娘亲训了大半天。 沈氏的大度,刘姨娘没感到多少。相反在她看来,这么多年是沈氏一直踩着自己,让她不得出头。 平心而论沈氏对刘姨娘并不差,严格按照府里规矩分发月例。可珠玉在前,三房的姨太太过得可不是这样的生活。两相比较,刘姨娘的心里落差可想而知。 孕妇敏感、情绪跌宕起伏。刘姨娘自从知道自己怀上孩子,内心忐忑不安,总觉着大房有人对自己不利。整天翻来覆去,连着好几天都睡不着,脸色看着一日不如一日。 这一切都看在陈氏眼里,这对她而言可是个好时机。 * 再说到陈氏这边,自从她传出好事,宋贤脸上乐开了花。武国公府人丁不旺,男孩就只有宋子琦宋昊两人。现在陈氏肚子有了消息,意味着以后可能会有更多的孩子。宋贤怎么能不开心。 借着这股东风,陈氏向宋贤提出好几次,想和沈氏一起管府里的中馈。她的武国公夫人的位置就像是人施舍来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人夺走?手里没有权利,陈氏始终心慌。 陈氏这时候提出来,肯定是思虑已久。一来是自己怀孕,有了谈条件的本钱。第二则是京城里出了大事,她想趁乱插把手。 今年冬天不算太冷,下过两场雪后天气一直晴朗。入春后,气温回升。问题就出来了,气温不够低,冬眠的害虫没冻死。气候一暖和纷纷冒出来,光是江浙一带就上报不少蝗灾。更有甚者,一个县的地里飞蝗过境寸草不生。 江南本就是大魏的粮食生产地,每年供应的粮食可让全国一半人口吃饱。这次蝗灾的严重性不言而喻。皇上下令收粮保证秋季的供应,可江南各地百姓见自家收成无望,自然不愿意上交粮食,闹事者不在少数。 于是群臣出了个主意,由皇上出面提高粮食的收价,让百姓自愿交出屯粮。主意出了钱从哪来?圣上精明的很,大手一挥,这钱大家一起凑!先是宫里贤妃德妃带头捐了自己的头面首饰,又是皇上拿出自己的珍藏。 皇上都这样了,你臣子捐不捐?捐是肯定要捐,但都是自己的钱,都是肉啊,谁不心疼。于是装穷的一大片,捐出来的都是些边边角角,算不上数。皇上生气但也无法,也不能谁不多捐点就把谁砍了吧。这么多天一直憋着怒气。 可还真有人往刀口上撞的。惹事的是大理寺卿夫人。这位夫人出生商户,家里是前朝有名的皇商。尽管随着前朝的倾覆,家境已经不如从前。但饿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位夫人平日的打扮还是富贵至极。小李氏看见都要自愧不如。 这日大理寺卿夫人打扮如常随丈夫出席。穿者无意,看者有心。被圣上抓了个正着。好你个大理寺卿,让你捐钱你没有,夫人倒是穿的雍容华贵,岂不是欺君?当即就把二人斩了。 皇上的意思,人精似的群臣岂会不知,纷纷拿出钱财捐赠唯恐惹祸上身。 这样一来,武国公府这月的开支定是不够了,估计要从库里补。凡事有变化,就必有机会。陈氏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 宋思颖发现最近刘姨娘总是鬼鬼祟祟的出院子,东拐西拐的不知道去了哪。宋思颖想跟着,但沈氏看自己看的紧,一时间也没找到好时机。 刘姨娘去的是五房。 前些日子刘姨娘慌忙,陈氏借画壁的手送去不少补品。一来二往的,陈氏和刘姨娘说了不少贴己的话。深深庭院里,难得有知己。五房太太地位高贵却能对自己倾心相待,孕期傻了不止一个度的刘姨娘,天真的认为时来运转。 毕竟要是真的能傍上五房,思佳和自己肚里的孩子就有着落了。刘氏碍着大房的面子,每次去五房只能偷偷摸摸。第一二次去还心慌,久而久之发现并没人在意,心便大起来。说的话也没了遮拦。 这就是陈氏想要的。大房被沈氏严格治理,丫鬟仆人嘴紧。好几次探风都空手而归。正愁没法子,刘姨娘就送上门来。陈氏对大房的私事也算是摸了个透,这下更加胸有成竹。 * 宋贤听了陈氏的枕边风,加上心里认为五房承爵,理所应当管理中馈。没过多久就和老太太说了此事。老太太不管家许久。只是宋贤开口,她不好回绝,说了句让沈氏和陈氏商量,也没直接应下。 陈氏可不就迫不及待的去了大房。 “五婶说的事,并不无道理。只是五婶刚刚有了身子,就费心看些账目什么的,恐对身体不好。”沈氏虽然不在意小妾庶出的,但中馈在大房手上总归不是坏事。 “你瞧你说的,我哪有那么柔弱不堪。”陈氏有备而来,从容回答“当初大嫂带着四个弟弟,还有膝下两个孩子,不也把武国公府管理的井井有条。我虽然比不上大嫂,但单单肚子里踹上一个,看看账目还是没问题的。” 沈氏感觉来者不善,但又是长辈,话也不能说的太过“五婶说的有道理,但你是头一胎。还是谨慎些为好。若五婶真的觉得孕里乏闷,我这里也是有一点账目的,五婶可以一看。” 陈氏还以为沈氏松口,结果账目一看竟然只是京郊的一家庄子,这是想弃车保帅了?这庄子管家是大房的人,她就算接管了,又能插手多少?沈氏这招可真高啊。 “原是这家庄子啊,我听老爷说过。每年收成都不错,是个好的。”陈氏接过账目,蚊子腿也是肉不要白不要。话锋一转:“其实我来找你,要些账目是次要的,重点是有个东西给你看看。” 沈氏接过纸一看,全是写的些开源节流的方子“琳琅,你知道最近皇上募捐的事吧。老爷这次捐了不少,拿的是中馈的钱。我就想着钱是老爷拿出的,这中馈的空子也应该由五房想法子补上。就写了点法子,按照我的法子,这钱不出两三月就能补上不少。” 这招先斩后奏,杀得沈氏措手不及。仔细一看的确能解决不少问题,但真按这方法去做了。这管理中馈的实际上不就是五房?现在是递个方子和大房商量,下次恐怕就直接做了。 “这法子是些好法子,但五婶不当家不知道家里一些内里情况。真要实行起来,只怕是纸上谈兵。” “我嫁进来是不久,有些东西的确还需要学。不过琳琅我再不知道府里规矩,我也从没有拿着武国公府的钱补贴自个娘家。”陈氏等着就是这一刻,果然沈氏一脸不敢置信,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沈氏刚想说些什么。 画壁突然推门而入“小姐小姐大事不妙,婉音姨妈和蓁儿表小姐打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蓁:天对地,雨对风,烟楼对雪洞,王八配绿豆! 颜先生:你给我滚出去! 今天更新的晚了些,非常非常对不起。所以!这章下面留言依然送红包! 最后惯例求收藏收藏收藏!用收藏大力的砸我吧! ☆、伤人 第17节 沈氏和陈氏赶到时,秦蓁和陈婉音扭打在一起,旁边的女孩儿被吓的一动不动忘记阻拦。 陈婉音哪会是秦蓁的对手,秦蓁爬树摸鱼的时候,陈婉音还在屋内看书绣花。无论是体力还是技巧上,两人都不是一个等级的。 陈婉音只会女人都会的一招---扯头发。秦蓁吃痛一个猛推把陈婉音整个人推开。陈婉音踉踉跄跄,大退一步。右脚踩在左脚的衣裙上,身体失去平衡,一个侧扑磕在课桌上。沈氏陈氏来不及阻止,把她扶起一看,额角被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秦蓁见血,愣在原地。再大的愤恨这刻也烟消云散,寒冷从脚底漫起,这次她真的惹了大祸。 陈氏带着画壁连忙把陈婉音带回院子,喊大夫看看。沈氏也在宋思颖磕磕盼盼的回答下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蓁这几日的苦读有了效果,在课上对颜先生的对子游刃有余。不过这些对子都是余翁对韵现成的,背下来即可。颜先生见秦蓁进步颇大,就想提高问题难度。问了几个课外的词,前几个秦蓁都还勉勉强强对出来,直到颜先生说了句黔驴技穷。 这词不算常见,秦蓁也是一知半解,只能硬着头皮对下去。 黔是地名,地名对地名。驴是牲畜,应该对动物。这个词语又是贬义.....有了!秦蓁灵光一现,脱口而出:“扬州瘦马!” “污言秽语!哪里学的这些下作的词!”颜先生一家是儒家大家,家风严谨。念秦蓁年幼,教育两句让她坐下。 秦蓁还在一头雾水中,不知自己何事惹恼了先生。坐在身旁的宋思颖憋笑憋的脸通红,眼神不断瞟向陈婉音。 秦蓁环顾四周,三房的两个堂姨也似嘲讽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陈婉音。而陈婉音一改平时的长者气派,低着头像是在忍耐什么。 秦蓁这才想起,陈婉音的娘亲是扬州瘦马。只是这词不就形容人消瘦而已,自己的身材恐怕也能算半个扬州瘦马。不过自己口无遮拦,也是应该和陈婉音道歉。秦蓁想着打算等会给陈婉音陪个不是。 下课后,秦蓁走到陈婉音身边。弯腰作揖“刚刚是我胡说,还请姨奶奶海涵。” 陈婉音一声冷哼,大力拂开秦蓁作揖的手“我就知道你是明白我家里的。你还说你不是故意的?”陈婉音用手一个个指过去“你、你们。哼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 秦蓁从未见过陈婉音这样歇斯底里,不像平日仙气萦绕的圣女,反而像集市门口骂街的泼妇。 “我是出生卑微,那你秦蓁就是个好种?”陈婉音把矛头对准秦蓁“谁不知道你爹死时就是个七品县令,真把自己当武国公府大小姐了?你可别忘了你爹可是罪臣!被圣上贬去西南的。” 秦蓁挑眉,爹爹在她心中一直是神圣所在,无论爹爹官阶如何都是自己心中最好的爹爹。“我不许你说我爹爹!” “那我还偏要说,你以为不说出来别人都不知道了?”陈婉音自己被刺痛也不想要别人好过“听说你爹爹被圣上下了禁令一辈子不得入京,鬼知道犯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圣下下如此重手。说不定是贪赃枉法、吃喝嫖赌.....” “我让你闭嘴!”秦蓁双手握拳极尽忍耐。“怎么不让人说啊,看来你爹爹犯得事更严重啊,这次说不定也是死有余辜,遭了天谴....”话音未落,秦蓁一巴掌打在陈婉音脸上。 陈婉音被打的偏头,她怎么想到秦蓁会动手。“你敢打我,你敢打我!”随即扑到秦蓁身上,两人扭打在一起。 周围的姐姐妹妹早就看呆了,还是宋芳语最先反应过来,冲出去通知丫鬟仆人。宋思颖和宋芳姝不敢上前劝架,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这才有沈氏和陈氏看得到的一幕。 * 沈氏听后,转头望向秦蓁。这事两个孩子都有责任,但毕竟是秦蓁先动的手,且陈婉音还受了伤,五房恐怕不会轻易妥协。 秦蓁不是自己的孩儿,还有个母亲在。轮不到她这个舅母来教训,把秦蓁送回汀兰水榭后。带宋思颖回了东院。 秦蓁战战兢兢走进院子,宋氏早就在等着她。进门后,宋氏让秋诗下去,把门关上。 “夫人,这事都是奴婢的错,要不是奴婢和小姐说.....”秋诗跪下替秦蓁求情。 “出去。”宋氏不愿和秋诗过多言语。秋诗无奈地看向秦蓁,出门带好门栓。 门随着吱呀一声紧紧关上,“跪下”宋氏冷冷说道,言语中压抑着愤怒。 “娘,是陈婉音说爹爹......” “我要你跪下!”宋氏提高音调。 秦蓁心里不服气,但不想让娘亲生气,还是顺从的跪下。“可知错了?” “孩儿,何错之有?陈婉音她中伤爹爹,我才会出手伤人的!”没有人能这么说她爹爹,她爹爹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那是你长辈,怎可直呼其名。你打人还有理了?”宋氏耐下性子,“现在你就和我去给你姨奶奶赔礼道歉。” 秦蓁不可置信的盯着母亲“我不!我没有错为什么要给她道歉。我爹爹是世上最好的人,不是她口中欺世盗名之徒。是她满口胡话,这样的长辈我不要也罢!”啪,宋氏一巴掌打在秦蓁脸上。 秦蓁抬起脸,眼中已经氤氲一片“为什么连娘亲你都向着她,她说爹爹死有余辜!您还是我娘亲么,是爹爹的妻子么!”秦蓁已经失去理性“陈婉音就是贱人,她娘就是扬州瘦马。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么。” 宋氏听闻又是一巴掌打去,彻底把秦蓁打懵。只余双眼愤怒地盯着宋氏“你可知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够你吃几壶了?她是长辈,长幼有序,就算再有不对,你也不能动手!”宋氏闭眼长吸一口气“这里是京城,处处有无数张眼睛盯着你。稍有行事不慎,那就是一辈子的把柄。上次五爷爷训你训的还不够?” 秦蓁瞪大眼睛,她就知道宋氏是知道的“娘亲既然知道我的委屈,为何不帮我出气,就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被人诬赖训斥?” 女儿的委屈和伤心,宋氏怎么不知,只是她帮的了这次下次怎么帮?“陶陶,你到底明不明白。这是武国公府。” “可娘亲您说,这会是我们的家。为什么家人会这样,为什么会满腹的算计,为什么连娘亲都不向着我。这里的日子还不如西南,这就是爹爹娘亲一心念叨的京城么。如果是这样,我宁愿回去!”秦蓁的委屈再也克制不住,这些天在武国公府的憋屈一涌而出,泪珠一颗颗滴落在地上。 “这是你家,但这更是别人家!除开我......若是以后没有我。谁来替你出头?你宋旭舅舅?他一年到头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你舅妈?她是个明哲保身的主,会为了你惹一身腥?还是你外祖母?她不只你一个孩子,她给你的爱注定只能分成几份。那你日后受了委屈怎么办?也和今日一样和人大打一架?”宋氏血气翻涌,止不住的咳嗽。 秦蓁被问的哑口无言“可是还有您,有娘亲在,我......?” 宋氏发笑“娘亲没几日陪着你了,我的陶陶。你还是这样,娘亲怎么放心的去,怎么和你爹爹交代?”宋氏咳得厉害,拿手帕捂嘴。 “娘,什么叫作没有几天了。您在说什么啊,您在开什么玩笑啊。”秦蓁脑袋一片空白直到看见娘亲的帕子渗出血来。 秦蓁一把抱住娘亲“娘,您是在吓我对不对。您就是想骗我,让我给陈婉音道歉。您不用这样,我马上就去,我求表姨奶奶原谅我。娘亲密码不要吓我了,我知道错了。”说罢起身就要开门“娘亲,我这就去道歉。我跪着给她道歉,她肯定会原谅我的。我我我这就去。” 却被宋氏一把抓住“娘亲没有骗你,这样的帕子我丢了好几条了。”捧起秦蓁的脸“娘亲的时间真的不多。有时娘亲想如果当时你我二人留在西南,或许我的陶陶过得更快乐。只是娘亲没有选择,不来京城我们又去何处?娘亲走后,武国公府念在旧情会照顾你,你会慢慢长大。不用担心吃穿,日后还能嫁个好人家,一生平安顺遂。娘就满足了。” 秦蓁已经被眼前的一切震的说不出话来,娘亲的病原来到这地步,她却没能察觉。“娘,我以后会好好听话,不再和人起争执。不让您再为了我动气,您的病慢慢养就好了的。大不了我们把四奶奶再请回来,一定一定没有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眼泪模糊双眼,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宋氏摇摇头“药石罔顾。人不可与天斗,这是娘亲的命,娘亲不怨。只是娘亲放心不下你,豪门宅院,利益地位,每一项都使人勾心斗角。你永远不知道在你的背后,有多少人在盯着你。”摸了摸秦蓁的头发“我的陶陶是个好孩子,性子单纯没有城府。日子要过下去,谨言慎行必不可少。也许我的陶陶会受委屈,会觉得难过,但将来的路只能自己走下去。你能让娘亲放心的对么。” 秦蓁看见宋氏眼中的恳求,点点头。 “这才是娘亲的好孩子。我的陶陶,我可怜的陶陶。是娘亲对不起你,娘亲要和你爹爹姐姐团聚,唯独剩下你一人在浮世挣扎。”秦蓁紧紧抱住宋氏,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 陈婉音的伤是磕在桌角划出来的,好在桌角不利。虽然出血,但大夫看过后,好好敷药不会留下伤痕。陈婉音的心终于放下,对于女子来说容貌和名声一样重要。 尽管这样也不意味着陈婉音就会轻易的原谅秦蓁。她今天让自己在课上出了丑,自己最在意的伤疤被无情的揭开撒盐,一时半会心里还是意难平。 所以画情来报秦蓁在外捧着药材求见,陈婉音只是哼哼,并不让秦蓁进来。 直到秦蓁站了整整一夜,第二日上午,陈婉音才派人邀秦蓁进门。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后妈我是后妈,我的陶陶真滴惨qaq. 这章还是蛮重要的过渡章,自己写的时候哭成狗,因为真的很心疼秦蓁和宋氏。 秦蓁会越来越好的,秦蓁也会成长的。 就这样,惯例评论送红包~ 拿收藏大力的砸我吧,这周收藏涨了不少,非常谢谢大家。 明日我可能不会更新,因为要参加考试。如果来的急会更新的~么么哒 ☆、探亲 陈氏的确起了拿这件事做文章的心思。 在她看来秦蓁性格执拗,一时半会儿不会轻易低头。到时候有陈婉音在宋贤面前哭诉,她吹吹耳旁风,大房一定讨不到好去。说不定中馈也能顺利拿在手里。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秦蓁当晚就捧药道歉。陈婉音那个蠢货,晾了人一晚。本来陈婉音的伤就不算重,秦蓁又吹了一夜的风,她要是现在再找由头,还不被人说是刻薄? 陈氏被妹妹气的肝颤。她本想和沈氏摊牌换来一同管理中馈,结果陈婉音和人打架生生打断了她。现在她就算再回去找沈氏,那证据还不被抹个一干二净?难不成还等着你陈婉柔去揭发? 不过,狗改不了吃屎。她缺的是一个机会而已,我们走着瞧。 * 就像宋氏说的那样。京城大户家大业大,寻常百姓家的矛盾,换在高门宅院内,往往变本加厉。享受惯荣华富贵的人,只会迷恋权势,一心向上爬。但位置只有那么多,不得已也要把路上的障碍除去。 归义侯府最大的眼中刺,就是陈婉柔肚子里的孩子。当初选陈婉柔也是无奈之举,若不是归义侯府没有年龄合适的嫡女,又怎么会从族里挑出个白眼狼。 武国公府传来陈婉柔有孕的消息,侯夫人急的两三天没合眼。要是陈婉柔肚子里的是个男孩,那婉如生的孩子怎么办。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保不齐将来承爵的是谁。 “老爷,你醒醒。”侯夫人推推熟睡的侯爷。 睡得正熟被推醒,心情自然不悦,开口不客气“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嚷嚷什么?你要是不欢迎我,我就换个屋子睡。” “三房的人可启程了?陈婉柔那边等不得,不能让那个孽子出生啊。”侯夫人忽略侯爷的不满,把心中最担心的一吐而尽。 “你天天要问几遍才放心。说了在路上,扬州又不是京郊。难不成,一日之内就给你飞过来?急有什么用,还不是你事没办好。现在只管安心等着便是。睡觉!天天吵吵嚷嚷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侯爷翻身背过。侯夫人只好继续躺在床上烙大饼。 好在没出几日,三房入京。在归义侯府待上一日后,被陈氏邀着去了武国公府。 一大早陈氏就指挥着下人忙活,嘴角翘起,时不时向院子门口眺望“画壁,你真给爹爹传话了?怎么还没来。”算上从扬州离开的日子,陈氏已经快一年没见过父亲和哥哥。这次父亲和哥哥入京,她更是一早就在准备。每隔一会就要问画壁一次。 画壁许久没见自家小姐这样心急,平日的聪慧就被焦急熬去。“奴婢昨晚上就托人去搭话,老爷说了一早就来。只是侯府离咱家还有段路。小姐还得再等等,一有消息奴婢就来告诉小姐。” 陈守德带着陈明远候在前厅,现在女儿是武国公夫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着。陈明远吊儿郎当,拿手不停敲着桌子。“爹,这可是红木实木。您听这声音。”陈明远又用力敲敲“厚重。别说婉柔日子过得是挺舒服啊。” “坐好点!”陈守德低声训斥“你妹妹现在是武国公夫人,你也要有点样子。别给你妹妹丢脸。” “她还记得我这个哥哥么,自己当了国公夫人,也不见给自家哥哥按个一官半职的。”陈明远小声嘀咕“还真是大义灭亲啊。” “国公夫人到”画壁掀开卷帘,身后的陈氏缓缓走来。穿的是真丝拖地长裙,用金丝绣上大朵芙蓉。边角金线收边,做出祥云花纹。外披件香云纱,绕过肩膀,堪堪搭在手上。头上翡翠银丝步摇,随着步伐一摇一晃。一副人间富贵花模样。 陈氏见着父亲,还未接触,眼中就蕴起泪。碍着有身孕,强忍在眼眶里。陈守德没那么多顾及,女儿一直是自己的骄傲,一年多未见,再见时哪能不流泪。 陈家父子给陈氏弯腰行礼“武国公夫人万福。”父女相见却要行礼,凭白多了一份生疏。“都起吧,一家人坐着说话。”陈氏压着嗓子沙哑地说道。 “爹爹大哥在家还好么,可还顺心?”陈氏来京最放不下的还是自己的家人。 “都好,你叔叔他们很照顾我们。还给我按了个虚职,事不多一个月还能拿不少月例。”陈守德很是感谢侯府一家。 “我寄回去的东西可吃了?爹爹你年纪愈长更要注意些,药材补品什么的只管用了去,不够我再托人带去。切记不要亏待自己。”陈氏泪眼模糊“爹爹平安就好,那女儿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三人相聚,心口有说不尽的话。说道动情处,相望泪流。 其实这次来武国公府的还有一人,就是陈婉音的母亲柳氏。 柳氏明白自己不受陈婉柔待见,见面也是添堵。如今陈婉柔可是家里的菩萨,惹不得惹不起,索性没去前院,而是去了陈婉音房里。 陈婉音见着母亲当然开心,抱着母亲喜极而泣。柳氏眼尖一眼就看见陈婉音额上的纱布。“婉音,你头上是怎么回事?”陈婉音瘪嘴将发生的事托盘而出。 “娘亲,不如这次回扬州带我一同回去吧。您不是不知道姐姐她不喜我,旁人也瞧不起我。待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第18节 “呸呸呸,你瞎说什么呢。娘之前花了多大心思,才让你爹爹同意送你来。”柳氏扯起陈婉音的袖子“这料子是你在扬州穿的起的么?还有这院子,扬州知府也比不上你的。你还有什么不知足?小忍才能成大事。” “可是,可是。”秦蓁过得憋屈,她陈婉音何尝不是?都是寄人篱下,谁好得过谁。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姐姐不喜欢你,你就应该多讨好她。你以后的亲事还要仰仗她,你总不想像娘亲一样一辈子以色侍人,到老也不过是个芝麻小官的太太。”柳氏好强,虽然出身不高,当心气可不低“你姐姐做得到,你也可以。我的女儿不比任何人差,娘亲还等着你嫁个皇亲国戚,让娘亲好生风光一次。” 高嫁谈何容易,娘亲不在京城自然不知道这些个贵族最看重的就是门第。陈婉音眼神黯淡。 “婉音,娘没做到的,你一定要帮娘亲实现。娘亲就你一个孩子,娘的后半生都在你身上。你可不能让我失望!”柳氏双手用力的掐住陈婉音的肩膀。 陈婉音生疼,点点头。 * 陈守德瞟了一眼陈婉柔的肚子,现在月份小还不显怀。“其实婉柔这次爹爹来还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 “我们父女二人有何说不得的,爹爹但说无妨。”陈氏刚刚喝完一杯牛乳,心情平复下来。 陈守德吞吞吐吐的开口“婉柔你能当武国公夫人,侯爷和侯夫人出了不少力。我们应该心怀感恩。” “就是,妹妹你别天天整些幺蛾子。你来武国公府就是照顾小武国公的,你现在自己肚子倒大了。你都不知道侯爷侯夫人的脸色有多差。”陈明远牛饮一杯牛乳“真把别人惹毛了,得不偿失啊。咱家可都靠着侯府过日子,就爹爹那个官,不也是侯爷给弄得。” “哼,你们今天是来说这些的?”陈氏压抑着怒火,“那你们说我该怎么做。” “我看把你肚子里的弄掉,给侯府表个态,让他们安心......” “明远!那是你妹妹的孩子。”陈守德出言喝道“莫听你哥哥的,他就是个混子。里里外外都不懂得。孩子怀上了是好事,但侯府心急也情有可原。让侯府安心也不难,你多劝劝武国公让他早把爵位定下来.....” “够了。我还当你们真是来探我的,弄了半天是来给侯府当说客的。”陈氏拍桌而起“你们也不想想我争我抢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陈明远你身为家中长子,吃喝嫖赌会了个全,读书经商样样不通。要不是三房家中无人,会需要依靠一个女人而活?” 陈氏托着肚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四岁启蒙,七岁便能成诗,十岁成文。扬州谁人不赞叹一句才女,可这些有用么?我只恨我没生个男儿身,不能考取功名,振兴门楣。可我依然尽了最大的努力,让你们活的自在。” 陈氏痛心疾首,她的才学见识没有用武之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深宅后院中,机关算尽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但凡爹爹和大哥努力一点,女儿何需过得这么辛苦。你们反倒好,怪我与侯府翻脸。我不过想过的更好,何错之有?我作为女儿家不能入仕,那就换种方式名垂千古!我的孩儿一定会是下任武国公,我要整个武国公府都在我手里。我要让京城人人都知道我的大名,我要让我们家比归义侯府更加风光!” “切,说这么多,连给你亲大哥在京城谋个小官都几番推辞。”在陈明远看来,他这个妹妹不过口上说大话,嘴边没毛。 “道不同不相为谋。画壁送客!”好好的探亲,不欢而散。 “婉柔,月满盈亏。凡事要给自己留后路。”陈守德行了一个礼“这些是爹爹从扬州带来你最喜欢吃的点心,里面还有些果脯梅子,对孕妇好。”将东西放在桌上后,带着陈明远退出正厅。 陈婉柔吃了一口,还是记忆的味道。只是反胃恶心的厉害,看来什么东西都是一样。留在回忆里的才是最好的。“把这些拿去给刘姨娘,就说是我特意赏她的。” “是”画壁接过果脯话梅。 陈明远出了武国公府一直骂骂咧咧的,陈守德打了他一巴掌。“你妹妹说的没错,要是你出息一点,她又怎么会年纪轻轻成了后娘!一大家人还要靠你妹妹讨生活。” 陈明远翻了个白眼,他这个爹心都是偏给妹妹的。 * 秦蓁那次从陈婉音院子回来后,每日除开去阆风书院,就是在宋氏屋子里。母女俩人似乎回到在西南的日子。 直到秦蓁长大后,回忆那段日子,依旧觉得温馨美好。 秦蓁每日说书院里的趣事和宋氏说,或者在宋氏床边绣花,虽然绣的还是不好。宋氏靠在床头,一边微笑一边默默地听秦蓁说话。两人偶尔回忆起小时候的玩笑话,哈哈笑作一团。只是宋氏身体已近透支,说着说着歪头睡去。秦蓁也不恼,帮娘亲盖好被子。出门看看月亮。 “小姐,更深露重。小心着凉。”秋诗对秦蓁挨打的事十分自责。 “秋诗,你觉得这儿的月亮好看么?”秦蓁仰起头,看着天上的圆月。 秋诗点头“可我觉得不好看,这的天都被围墙围住。看见的月亮也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以前我在西南的时候,常常爬在山头上看月亮。那儿的月亮又大又圆,挂在天边。望不到尽头。”秦蓁轻声说道。 “小姐......” “不过我会喜欢上这里框在院子里的月亮,一天喜欢不上,我就用一月。一月不行,我就用一年。”秦蓁眼中倒映着圆月,亮晶晶的“我一定会变成让娘亲放心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一直觉得陈氏姐妹都是可怜人,只是方法用的不对,让人生恨。 想来想去还是宋思颖最幸福,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大姐~ 今日考试去啦,更新的晚了实在对不起。码字码的我眼睛都睁不开orz 惯例发红包!我要把我的币发完!大家可以拿我的红包去看自己喜欢的大大的文,我只需要一个收藏留言就好啦~ 最后最后我们的口号是求收藏求收藏! ☆、丧母 宋氏的病愈发严重,家中人知道宋芳华病入膏肓,看秦蓁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同情。 时至谷雨,外头阴雨连绵好几日。压抑潮湿的气息从窗外蔓延,屋内的褥子都透着水汽。宋氏这几日昏睡不醒,只强喂了两口米汤。宋氏眼睛也不大行了,总说为什么天是黑的。秦蓁好言好语哄着,就说宋氏睡得久,一眨眼又是夜里。 一日云销雨霁,宋氏难得精神。起了个大早,让秋诗喊来秦蓁。只说想陪女儿看看日出。在武国公府,地势平坦哪能看见什么日出。但母女俩还是坐在汀兰水榭的亭子里,仰头望向天空。 偶尔有鸟鸣,还有春日花香。一轮红日缓缓地从东边升起,母女俩能看见时,已经挂在天上。虽没有西南看得那么圆那么大,但还是美不胜收。 宋氏力竭,强撑着陪秦蓁看完最后的太阳。秦蓁侧目,娘亲真的累了。眼中无神,双手支着身体,手指已经发白,然而身体依旧摇摇欲坠。秦蓁揽过娘亲,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娘,您累了,休息吧。”秦臻开口嘶哑。 宋氏摇摇头“娘要陪蓁儿看太阳。” “我可以的娘亲。”秦蓁摸摸娘亲的脸“娘亲不用这么辛苦,蓁儿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以后我会过得很好的。娘亲睡吧,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宋氏面带微笑,双手的力气越来越小。秦蓁感到肩膀一重,宋氏再无声息。 眼泪汹涌而出,眼前的太阳都模糊一片“娘亲,我一定会过得好的。您放心的走吧,我还要过段时间才能和你们相聚,你们不要太想我。”又抬起宋氏的脸,轻轻落下一吻“再见了,娘亲。” * 虽然早有准备,但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太太还是苍老的多,脸上的皱纹更加深邃。往日精神奕奕的白发,也失去光泽。 老太太拄着黄花梨拐杖,由曲嬷嬷扶着缓缓蹲下。给女儿烧去些纸钱,一旁的秦蓁跪在棺椁前,为宋氏披麻戴孝。可怜的孩子,孝服刚脱没几日,又穿上了。 这次丧事交给沈氏来操办,虽然宋氏曾是武国公府的大小姐,但出嫁已久,京中旧友不多。除开家人吊唁,来的人并不多,不算是热闹。 秦蓁情绪控制的很好,对来吊唁的人,礼貌相待。和往日的孩童心性天差地别。饶是淡定如斯的沈氏,都惊异不已称赞有加。 老太太怕秦蓁想不开,让秦蓁暂住福寿阁,和她一同睡。若真要出个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秦蓁答应,夜里就宿在福寿阁。 曲嬷嬷帮秦蓁擦擦小脸蛋,又抹上珍珠粉,最后打上一层腻子。拍拍秦蓁的头,让秦蓁先钻进被子里。老太太喝下一碗参茶,褪了衣服躺在秦蓁身边。 秦蓁自来了京城,一直是独睡。突然旁边多了一个人,睡得有些不自在。老太太倒是想和秦蓁说说话,但又怕说的东西勾起秦蓁的悲伤。思绪千回百转,到嘴边也只说了句睡吧,明早还要招呼客人。 老太太昏昏欲睡时,秦蓁先开口:“外祖母,您能和我说说娘亲以前的事么?”老太太转头,看见秦蓁的双眸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我生你娘的时候,天下大乱。到处都是起义的人,有些是真的起义,有些则是趁乱打劫,日子不太好过。你外祖父心系天下,跟着当今圣上一起光复大魏。而我带着你娘亲,你二奶奶宋晁舅舅还有三个爷爷东躲西藏。从一开始吃米饭,喝粥、喝米汤、吃玉米面糊糊到最后吃树皮。整整吃了五年。” “娘亲吃这些能吃饱么。” “当然吃不饱,你娘亲就生的橡根豆芽菜。胆子又小,见着生人都躲在我身后。”老太太笑道“是不是和你印象中的娘亲不一样?你娘亲直到天下大定,搬到徐阳府里才慢慢胆子大起来。我还记得你外祖父在外打仗归来,许久没见你娘亲。一看怎么是个害羞的小豆芽,就说我就算不是龙也是山中猛虎,怎么生了个小老鼠?” “哈哈哈哈,然后呢然后呢”秦蓁听的入迷。 老太太摸摸秦蓁的小手,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你娘听见就哭了,一边说我可不是老鼠,我是老虎的女儿,是虎皮花猫!说完还喵喵叫了两声哈哈哈哈。从那时起你文清舅舅他们就喊你娘亲小花猫,一直喊到你娘亲出嫁。” “再后来你娘亲遇见你爹爹......”老太太见秦蓁没有声响,低头一看秦蓁已经在半睡半醒之间,眼皮耷拉着。“唔,我以后也能像娘亲一样么,变成别人都喜欢的人......” “我们蓁儿一定可以的。”拍拍秦蓁的背,直到平缓的呼噜声传来。 睡到半夜,老太太被一阵阵抽泣声吵醒。睁眼一看,秦蓁缩在角落里。头扎在枕头里,似害怕吵到别人,不敢大声哭泣。只是身体不停颤抖,一丝丝抽泣从枕缝中流出。 老太太心痛,孩子再怎么坚强内忍终究还是孩子,成熟的表面都是唬人的伪装。只是这孩子以后的路,注定比旁人难些。老太太凑过去拍拍秦蓁。秦蓁一愣,转身抱住老太太,埋头痛哭。 * 宋氏的死,就像秋天的落叶。飘下时被几人偶然间见到,落地后又很快扫去。短暂的悲伤后,武国公府一切如常。陈氏安心养胎,省下不少争执。府内一副祥和宁静的模样。 不过宁静总是暂时的,生活还在跌宕起伏中渡过。 老太太收到边关快马速递,说是宋旭的军队一月前对上羌族部落,起了纷争。 宋旭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万幸没有性命无虞。如今正在云中郡养伤。圣上体恤宋家一家忠烈,允许宋家派人去云中郡代为照顾。 老太太初见信上内容心惊肉跳,看见后续内容后才长出一口气。宋旭没事就好,只是派谁去云中郡照顾? 脑海里第一眼浮现的就是沈氏,毕竟是结发夫妻,由她照顾是最合情合理不过。但沈氏和宋旭感情淡薄,两人在家都不说句话,派她去能照顾好自己儿子么?再就是刘姨娘,可刘姨娘刚刚掉了孩子,身子还在恢复,云中郡路途遥远,恐怕她也吃不消。 思来想去,还是沈氏最为合适。也许这趟边关之旅,能缓和儿子儿媳夫妻感情也说不定。再者带上宋思颖也去,沈氏看在女儿的份上,对宋旭也能和颜悦色不少。 老太太将想法和曲嬷嬷一说,曲嬷嬷倒提醒了老太太。不如将秦蓁也带上,一来给宋思颖做个伴。二来也让秦蓁离开伤心地,心思开阔些,最近她可沉闷了不少。 这事就算定下。 * 秦蓁尚不知情,此刻的她跟着一只飞舞的蝴蝶,进了墨韵堂。这只蝴蝶颇有灵性,打今日上课起,就绕在秦蓁身边。 秦蓁被它逗趣,下课后就追着蝴蝶尾巴,一颤一颤的小跑。不知不觉走在墨韵堂门口。 墨韵堂是二房的屋子,平日二房不怎么和其他人走动。连带墨韵堂都是冷冷清清的,仆人丫鬟都很少。秦蓁好奇,往里张望。正好看见宋晁舅舅在院子里画些什么。 宋晁被人盯着,转头看见秦蓁刚想缩回去的小脑袋。招招手让秦蓁进来。 秦蓁扭扭捏捏的走进院子,像是偷糖被捉住的孩子。进去后惊呆,院子里墙上挂满美人图,或笑或怒。但最多的还是带着面纱,光着脚丫,在万花群中翩翩起舞的样子。 “美么?” 秦蓁点点头,那是一种不同于秦蓁往日所见的美人。她美的那么有朝气,就像追随阳光的向日葵。秦蓁看得有些痴,美人五官力挺,弯弯的眉眼诉说无限风情。 “你也很美,和她一样笑的很美。”秦蓁听了宋晁舅舅的赞美,摸摸自己的脸害羞的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但谁不愿别人说自己好看? “你和她都充满活力。”宋晁站起来,一幅幅摸过去。“那么美,我第一眼就看见你。再也挪不开眼神。”他自言自语“那日你跳舞我就是这样看你的,你对我笑了对不对,真好看。”秦蓁感觉气氛微变,但没有舅舅的允许不好离去。 忽然想起什么,宋晁痛苦的抱住头,拿手不停的敲打。“都是我害了你,依米。不是我,你一定还是最美的沙地玫瑰,是我是我害死了你。啊啊啊啊啊啊” 秦蓁被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到,宋晁的叫声终于引来仆人。秦蓁在二房慌忙中跑回汀兰水榭。 一整天她都有些心不在焉,秋诗问了好几遍,秦蓁才回过神来。 “什么?” 秋诗无奈“小姐,我在问您去云中郡要带什么衣裳。” “随便吧,反正都是素的。”秦蓁绕绕手指“秋诗,我见宋晁舅舅很少出来,他身体可是有些不适?” “唔,宋晁少爷是二房老爷的遗腹子。娘胎里带出的不足,身子没见好过。但学识脾气都不错,尤其是一手丹青,还得过圣上的夸奖。” “那你听过一个叫依米的么?” 第20节 * 秦蓁到时,临近傍晚。一轮红日勾在西边,照的黄沙似滚烫般通红。来接的是宋旭,他身体已无大碍,只是留下一道刀疤横跨在腰间。 宋旭很是激动,抱起宋思颖原地转了一个大圈,眼神移到沈氏,却被她眼中的疏离刺痛。神色变的冰冷,沈氏好似没看见,并不给予回应。 宋旭挥挥手让钱副官带路,沈氏和宋思颖走在前面,自己则和秦蓁跟在后头。 “蓁儿,姐姐的事我听说了。还望你节哀,过好每一天,让姐姐走的放心。”宋氏的死给宋旭的冲击不亚于秦蓁,从小就是宋氏亦姐亦母的陪伴他成长。唯一的姐姐出事,他在军中无法吊唁,内心的苦痛可想而知。哪怕是这样面上他也要镇定的安慰秦蓁,让她宽心。 秦蓁笑笑摇头,侧过脑袋对宋旭说:“舅舅,我无事的。死亡不是结束,只是一个新的开始。娘亲不过是和爹爹姐姐一起生活,换种方式罢了。她永远都在我心里,永远都在我身边。”说完握住宋旭的手“娘亲也会在舅舅身边的,她在每一个爱她之人身边。她会祝福我们,让我们过更好对不对。”秦蓁扬起大大的笑脸,宋旭舅舅与娘亲感情深厚,他心里定不好过。 安慰人反倒被人安慰,宋旭苦笑。他还不如一个孩子看的通透。姐姐教养的孩子果然如她一样聪慧善良。“恩,以后会更好。”宋旭也学着秦蓁一样咧嘴微笑点头。 前面的宋思颖,听见爹爹和秦蓁有说有笑。回头张望,看见宋旭爽朗的笑颜,抬头却是娘亲万年不变的冰块脸。见到爹爹的喜悦被一冲而散,瘪瘪嘴继续向前走去。 今晚吃的是西域特色美食,烤全羊加上奶茶。为保证原汁原味还是围着篝火吃的,一群大老爷们席地而坐。 沈氏皱眉从阿宁手中接过一件外衣,叠起垫在毯子上。这毯子不知道多少人用过,毛边洗的发白,沈氏很是嫌弃。 秦蓁和宋思颖多日食的都是商队的干粮,如今眼前出现一只烤的流油的肥羊。口水都涨在嘴边,只能紧闭着,微微张开恐怕都要闹笑话。眼神更是直勾勾盯着,哪还管什么毯子不毯子的,现在就是让她们直接坐在地上也是愿意的。 起初她们还吃的斯文,按着京城的法子,拿餐具一点一丝的细嚼慢咽。但周围都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壮汉。一只烤羊转瞬即“失”,秦蓁和宋思颖还没吃上几口,只能眼睁睁看见羊骨架被撤下。吸收第一只的教训,第二只抬上来后,她俩互相凝视达成共识,干脆上手放开来吃。可算是吃了个腰膀肚圆。 沈氏没有她俩的好胃口,烤羊肉热气,奶茶又带着股羊膻味。沈氏吃了几口,拿帕子擦擦嘴。以舟车劳顿为由早早离场。坐在主位的宋旭,脸色铁青。沈氏没走多久,他也找个理由离席。好在一帮汉子,吃的热火朝天,气氛不至于太尴尬。 * 秦蓁和宋思颖吃的险些走不动路,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在朗朗星空下。这里的夜晚比想象的更美,仿佛银河倒映在天上,真真是手可摘星辰。 云中郡守给宋旭分了套院子养伤,位置僻静,早晚暖和。唯一的缺点是本为宋旭一人准备屋子不大。要去西院必须穿过宋旭住的东院,别无二路。 秦蓁她俩就住在西院。吃饱喝足她俩打算洗个澡,好生歇息。没成想刚刚走到东院就听见宋旭的咆哮:“我知道你本就不想嫁给我,是我勉强你了。但我这些年对你如何?你需要在众人面前垮着脸,抹我面子?” 宋思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空洞。秦蓁心中哭嚎为啥又让我听见这些秘密,真想把耳朵割了!这俩坏事玩意。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到西域了,这会是秦蓁童年又一个美好的记忆~ 上章的萧二近期还会出场,他是谁真的没人记得咩tt。 我是亲妈亲妈,后面不会有太虐的剧情,不过想看秦蓁狂开金手指估计也比较难~ 最后谢谢大家支持!我的币还有一点所以继续送红包啦! 求收藏,看文的小天使动动手指收藏一下嘛! ☆、辛秘 就在秦蓁尴尬无比的时刻,宋思颖转身朝外跑去。秦蓁看看房里,想知会舅舅一声。但宋思颖跑的太快,一眨眼便跑的没影。秦蓁一狠心,怕她出事,往她消失的方向追去。 晚上的云中郡不如京城热闹,昼夜温差大,百姓早早回了屋里。街道上空荡荡,只有巡逻的护卫。询问过几个守城护卫后,秦蓁在一处破败的土堆处见着正在抹泪的宋思颖。 这样的土堆云中郡随处可见,都是以前经历战火后的印迹。四下空旷,荒芜凄凉,一声声抽泣传来,若是不说还以为遇着话本里的女鬼。秦蓁没被“女鬼”吓到,“女鬼”反而被吓到。 宋思颖没想到秦蓁来找她“干嘛,你是不是跟过来笑话我的。”秦蓁摇摇头,挨着宋思颖坐下,没有说话。宋思颖盯着秦蓁,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出嘲弄。“你真的没有笑话我的意思?”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要是想笑你,我就躲在屋子里想怎么笑就怎么笑。还需在冷风中找你?我可是闲的发慌?” 宋思颖沉默,仰头眺望远空。“别人都说托生在武国公府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她悠悠的开口。“我是武国公府孙辈的大小姐,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不用付出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她转过头看着秦蓁“如果我说只要给我和美的父母,这样的日子我愿意舍弃,你信么?” 不等秦蓁说话,她又接过话头“我以前以为娘亲是书香门第出身,从小家教严格,所以才对人一副疏离的模样。后来我才明白,娘亲不是不会喜怒哀乐,只是不会对我们这样罢了。” 在秦蓁心中,舅妈沈氏的确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对人不甚热情。“五岁的一个下午,爹爹赋闲在家。我趁娘亲午睡时,偷偷打开她日日查看的一个匣子。发现里面是一男子小像,无论是长相样貌还是通身气度都不是爹爹。” 秦蓁眼睛瞪大,心中大惊,原来舅妈心中另有所属?“大吃一惊?我也是。害怕和诧异中,我把小像拿给了爹爹。”宋思颖神色痛苦“如果我没有给爹爹看,他们俩人起码面子上还能装一装。我也可以骗自己,爹爹娘亲还是相爱的。” 她抽抽气,醒醒鼻子。“爹爹和娘亲大吵一架,还动了手。再后来爹爹每年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少,在家两人也无话可说。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或者说是嫉妒你。” 秦蓁不解,宋思颖无论从何处都比自己幸福太多。“娘亲对我和子琦也是如此,根本不曾放在心上。只把我俩当成不得不面对的陌生人,她的爱她的关心太过吝啬。蓁儿,我只是想要一个平常的母亲,是不是因为拥有的太多,所以老天不会再给我了,是我太贪心了么!”宋思颖眼睛通红,眼泪如小溪缓缓流下,声音不稳颤颤巍巍的。 秦蓁叹气,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她拍拍宋思颖的肩膀“谁的人生是十全十美呢?恩,好比今晚咱们吃的烤全羊。细皮嫩肉,焦香四溢,但不能否认的是,吃多了发腻,嘴角也容易上火。那你就不吃了?我看你吃的挺香的。” 宋思颖被问的无语“这哪一样啊,你天天打混混,没个正经。”说完破涕而笑,清醒过来。这些房里私密与外人道算什么事。 “行啦,笑了就成。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要开开心心的不是,烦恼的事留在京城!我看表姐你选的位置不错,这儿看月亮忒圆。别因为难过错过这些好风景。” 宋思颖一望还真是,不愧是她选的地方。和她本人一样赏心悦目!秦蓁见她心情好些,嘴角上扬。平日大大咧咧的表姐,原来也有感性的一面。 * 那日回去后,宋旭舅舅和舅妈恢复如常,没再大吵大闹。两人关系维持在不亲不密的状态,有外人在就装装样子,还能得他人一句相敬如宾。 宋思颖发泄过,把那晚的事抛之脑后,也不许秦蓁再提。秦蓁全当没发生过,倒是宋思颖缠了她好几日。宋旭见着只说姊妹关系不错,大家族里难真情,有个交心的知己更是万里挑一。只有秦蓁知道,宋思颖这是怕自己嘴巴不牢呢。 不过这几日她消停不少,理由嘛。她找着个新玩伴或者说新玩物。那就是钱副官的儿子钱胤。他忠厚老实,为人木讷,短言少语。是个低头闷声做事的少年,钱副官见儿子没什么读书造诣,早早的把他弄来军营,谋条生路。 钱胤虽然脑子不太好使,却力大无穷。又特别听遣调派,很得宋旭欢心。于是乎钱胤被特派为秦蓁和宋思颖的侍卫,保护二人安全。一开始宋思颖还嫌弃这个傻大个,天天冷着脸,不苟言笑。随着时间流逝,她发现这个傻大个还挺有趣,让做啥做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虽然有时无趣了些,但大部分时间宋思颖还是乐于做个“指挥官”的。 宋思颖这边天天打打闹闹,把钱胤招呼来,挥之去的。秦蓁本就不是正经大小姐出身,没有指使人的习惯。而且钱胤每天应付宋思颖已经够呛,再来个秦蓁估计很难吃的消。是故秦蓁除非真有自己无法解决的大事,一般不会找钱胤,自个儿动手丰衣足食。 这倒不是说秦蓁没遇见新的朋友,她和塔纱关系就不错。塔纱的父亲负责军中粮食供应,塔纱人小鬼大,算的一手好账。来军中送货时,也会一同随往。日子久了和秦蓁成了朋友。 有了这个本地“土著”朋友,秦蓁把云中郡游玩个遍。什么骑骆驼,挤羊奶都不能说是新鲜事。还有翻山越岭的翻找原石,一敲开里面是雪白的玉石,质地温厚。甚至这边也有赌石的,这让秦蓁感觉亲切不少。 那里只是赌石亲切,秦蓁赌石的运气差的一样仿佛昨日再现。秦蓁花了不少金瓜子,敲出的石头,里面依旧只有一条浅浅的石脉,做个耳坠子都不够用。见秦蓁情绪不佳,塔纱拉起她手,往外跑。“塔纱,你干嘛呢。我石头还没拿!那都是钱啊。” “反正都是个空的,不要也罢,我带你去看宝藏!” 宝藏?秦蓁带着疑惑一路小跑。快接近时,塔纱捂住秦蓁的眼睛,俩人小步挪去。“呐,噔噔噔漂亮么!”塔纱声音兴奋,期盼的望着她。 秦蓁被眼前景象震撼,沙漠里居然有一湾浅浅的溪水。不知从何处冒出,又消失在哪。只带给沿岸一抹亮丽的绿色。那些个绿意昂扬的树木,引来逗留的鸟雀。“瞧你惊的合不拢嘴,别在这站着啊,进去里面更好看。” 因为她俩的到来,脚畔休憩的蝴蝶飞起,绕绕停停,把穿着花哨的塔纱当做新来的花朵。 “这是沙漠绿洲,是大漠的宝藏。我们因为它而生,为它而战斗,最后死去连同黄沙一起化作它的养料。”塔纱双手合十,表情虔诚“感谢真主赐予我们宝藏。”说完蹲下亲吻湿润的泥土。 满目的黄沙中,有这样一片清新的存在。秦蓁深吸一口气,仿佛喉咙都在呼吸,好不自在。一只蝴蝶停在秦蓁鼻尖上,她伸手将它拿下,放在手中端详,与京中无二,斑斓多彩。塔纱将蝴蝶拿起,迎着风放了它。 “真主把宝藏赐予给了我们还有前来喝水的动物,在绿洲里任何活物都受到保护。”塔纱摸摸喝水的骆驼。“蓁儿这里是不是很美,不比你们中原差吧。” 秦蓁点点头“确实各具特色。谢谢你塔纱带我来这么美的地方。”塔纱受到称赞不免有些得意“那你想看更美的么?每年我们都会有盛大的仪式,来歌颂真主给我们的一切。那个时候大家载歌载舞,是最最最美的景象。”塔纱目光黯淡“可你们要走了,看不见麦西来甫歌舞集会。你要是不嫌弃我给你舞一曲,怎么样?” 塔纱愿意,秦蓁乐意至极。只见她脱下鞋子,光脚踩在泥土上。解开耳边挂着的面纱,蒙在面上,随着微风缓缓起舞,金饰摇晃作响,合着腰上的律动,折射点点阳光。塔纱面容自信,眼窝深邃,含笑盯着秦蓁,把自己最美的样子展现出来。 可秦蓁的神情严肃并不沉醉。塔纱停下问道“蓁儿,我可是跳的不好,你怎么这幅模样?”秦蓁一把抓住塔纱的手,把她吓了一跳“塔纱你是哪人?” “我是云中郡人士啊。” “不,我问你祖籍何处?” “龟兹。” “你们那里人都是这般打扮,喜跳这类舞蹈?”塔纱点头“蓁儿,你怎么了?” “无事,只是想到了故人。”秦蓁嘴上说的镇定,内心则是掀起波浪。原先她就觉得塔纱面熟,却又不知从哪见过,只当自己水土不服认谁都一个样。今日见她跳舞的神情才恍然大悟,她在宋晁舅舅院子里见过。塔纱的舞姿着装和依米如出一辙!让宋晁舅舅心心念念的依米居然是龟兹人!为什么武国公府会有龟兹人生活过?秦蓁百思不得其解,浑身发冷。 * 从炎炎夏季到入秋,秦蓁一行在云中郡待得够久,是时候回去了。秦蓁再舍不得这里,也只能挥泪作别。宋思颖趁上车之前,悄悄找到钱胤留下一句“日后京城找我,这是命令不得不从。”翩然离去。 除开沈氏,两个女孩面容惨淡,只能眼睁睁看着云中郡离去。好在雍梁之乱已经平息,回去一路平安。到京城时,秦蓁发现一片张灯结彩,掐指一算,过年还早的很。可人们脸上的喜气却不作假,秦蓁带着疑惑慢慢走近熟悉的武国公府。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蓁儿会长大,至于长大多少大家可以猜一猜嘿嘿嘿。 今天真的惨,先是文档出了问题打不开。 接着又是吃坏了肚子qaq,有一丢丢晚了,大家不要嫌弃! 明天要陪妈妈去外婆家大扫除,不一定会更新~ 最后!求收藏求留言(照例发红包)今晚想收藏上200! 谢谢大家啦,么么哒~ ☆、喜事 沈氏带着宋思颖给老太太请安后,先回了东院。老太太招招手,秦蓁扑进她怀里。 “外祖母我想死你了。”秦蓁撒撒娇。 老太太打了下秦蓁屁股“你个小滑头,就知道说些好听的。真想我,怎地几月不见写封信来。” 秦蓁被戳破,眼睛滴溜溜直转“云中郡离京城那么远,雍梁又内乱。这信恐怕送到,我人早回了,再说信哪有我本人给老太太请安来的实在啊。” 提起这事,老太太还是心慌。她听闻秦蓁三人路上遇袭,求祖宗拜菩萨的日日烧香,万幸没出大事。“你且说说你们在梁州的事。” 秦蓁娓娓道来,还说了路遇商队“做的好,在外是该留个心眼。不过你们遇袭之事切不可宣扬,于你们名声有损。”秦蓁用手捂住嘴巴,眼睛弯弯的点头。 “小机灵鬼。”老太太被她逗乐。“对了,外祖母。我见着外头真热闹,还有人家挂上红灯笼了,可这不离过年还早么。” “圣上大赦天下,百姓哪能不开心。”老太太脸上也是喜气洋洋,看来最近心情确实不错。 大赦天下这事还得从雍梁之乱说起。圣上派去的第一波人折在雍梁,朝中无人敢去。关键时刻谢丞相去了趟雍梁,四两拨千斤,化解危机。圣上心情雨转晴,大笔一挥给谢丞相封了侯,现在应该叫他奉国侯。这是第一大喜事,第二大嘛也和奉国侯挨着点边。 话说之前为江南蝗灾捐款的事,宫中德妃回娘家动员,镇国公府是第一个主动拿钱出来的。灾情过后,圣上设家宴,邀上镇国公。宴上德妃公布喜讯,已有一月身孕。一旁的贤妃本还想藏着掖着,一看德妃原来也有了,连忙附和道自己也有身孕一月余。 圣上在位三十多年,一直算的上兢兢业业,于江山无愧。非要说圣上有哪不足,子嗣不丰可谓是一个。除开年逾四十五的大皇子和宫女所生二皇子,膝下再无儿子,就连公主也是寥寥无几。 大皇子出生乡野,圣上登基时。他已经成型,要说什么时候种田下地他会,但是圣贤之道他就是睁眼瞎,这么多年来也就比文盲好一点。虽然是正统嫡亲,可这知识水平,很难让圣上放心啊。二皇子学识品得皆上等,唯独一点生母品阶太低,后来生母去世由贤妃养大,外界盛传圣上有意立他为太子。 现在贤妃和德妃,曝出双黄蛋,圣上这些天做梦都能笑醒。只是二皇子处境尴尬,万一二位妃子诞下麟儿,一直支持他的贤妃还会选择他么?无论如何这场变故中,最大的赢家无异于奉国侯,他先是有了爵位,后是妻姐怀有龙胎。一时间奉国侯府门庭若市,风光无两。 不过这些与秦蓁并不关系,她依旧有声有色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努力兑现她对母亲的承诺。 秦蓁刚想熄灯睡觉,就看见果儿顶着个红眼眶幽怨地盯着自己。秦蓁背后发毛,伸手发誓“好果儿,下次我就算去天涯海角也会带着你的。我发誓!” “小姐不能骗我。”果儿还在为秦蓁出事担心“哪都要带我的。” 秦蓁用力点头,秋诗站在一旁发笑。 寂静的秋夜,已经没有烦人的蝉鸣。秋风悄入窗,佳人卧床眠。秦蓁闭上眼睛,没想到来武国公府已有一年,晚安世界,明天会更好。她嘴角微翘,酣然入睡。 * 奉国侯府,僻静的角落。秋风从破落的窗户吹进,掀开一页页书篇。少年拿手压住书本,借着蜡烛的点点光亮,仔细研读。 一道身影从窗翻入,“说了多少次走正门。”少年目不转睛,仿佛知道来着是谁。 第23节 至于陈明睿是不是男主,嘿我先保留不说,大家可以猜一猜~ 新的一周榜单啦!求收藏求留言! ☆、糖人 秦蓁慌忙看向窗外,四处张望。 “没人,我翻墙进来的。看见你两个丫鬟出去,我才敢来敲窗户。”陈明睿摇摇手中的糖人,想把秦蓁的注意力扯回来。 秦蓁发笑,哪有少爷夜里翻墙跑别人院子的。“你怎么没回去,还留在武国公府。当心被侍卫发现,把你作贼抓起来。” 陈明睿既然敢来肯定是做好准备“我和姐夫说知道错了,想要姐夫为我指点一番。他就留我吃饭了呗,所以我是正大光明的留在武国公府。”说完又晃晃糖人“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秦蓁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拿的一高一矮两个糖人。高的身穿盔甲,手里拿根红缨枪是个威武将军。矮的一身嫩绿,梳着垂挂髻,发里有翠玉簪子,手上一根糖葫芦递在嘴边。 “这是......” “这是按着你和我做的像不像!”陈明睿像个讨糖吃的孩子,兴冲冲的等待秦蓁的表扬。 秦蓁接过糖人,放在眼下细细观察“眼睛小了,嗯,鼻子要再高一点,还有酒窝不够深......”陈明睿随着她的点评变得低落,头一点点垂下。 “不过,还挺好看的,我很喜欢,谢谢你。”陈明睿猛地抬头“蓁儿,你喜欢!我就知道你喜欢!我今天本想下午喊你去荒亭再给你,但是这不是出事了么。”他不好意思“其实我年纪最大,没管好我外甥。受罚了,本来没你事的。” 他拿着照着他模子做的“将军”,用手抽两下“蓁儿,对不起。我自己打自己” “不诚恳。”秦蓁努力憋笑,本来就没怪他,不过逗乐他罢了。 他俯身扯下几根野草,绑在糖人上“你这是做甚?”秦蓁不解 “小生负荆请罪,只求姑娘不要怪罪我。”秦蓁忍不住哈哈哈大笑,拿出自己那个糖人,敲了“将军”几下。 “打你几下,我们扯平了,过往不究。陈家爷爷,我没有生气,禁足没什么,就当休沐,我还巴不得呢。”陈明睿见秦蓁不像是敷衍,放下心来。 两人靠在窗户边,玩起糖人。一个在窗里,一个在窗外。秦蓁很是认真,摆弄着手上的糖人“许多女英雄,也把功劳建,为国杀敌,是代代出英贤......”哼的是在云中听过的歌谣。微风吹过她的刘海,露出整张笑脸盈盈的小脸,深深的酒窝流露出主人的好心情,皮肤白嫩细腻,绒毛仿佛随着风儿吹动。 酒窝是真的捏浅了些,陈明睿心想。秦蓁转过头“你盯着我做什么,到你了,我刚刚教你唱了的。”她用糖人碰碰“将军”。陈明睿缓过神来,沙哑着喉咙轻轻哼着,眼神不自主的瞟向秦蓁,她认真的玩着糖人,没有注意到自己。还好,陈明睿摸摸自己发烫的脸,她没有看见自己脸红的模样。 赶在秋诗果儿回来,陈明睿留下糖人匆匆离去。他俩相交只有果儿知道,秋诗较为严肃,还是不让她知道的好。 直到沐浴完,秦蓁都一直哼着小调。秋诗替她敷上珍珠粉“小姐,今日心情不错。”。她许久不见自家小姐有这般兴致。 “哦?有么。”秦蓁心想自己恐是得意忘形,怕露了马脚“明日不用早起,我开心的紧。” 秋诗笑笑,自家的小姐还似个孩童长不大,手上不自觉更加轻柔些。 敷完脸,时辰不早。秋诗吹熄蜡烛,帮秦蓁关好门窗。轻手轻脚的退出去。 好一会,确认秋诗离开。秦蓁悄悄拿出糖人,左右手各一个。把矮个子放在胸前,面对着“将军” “将军,小女子这厢有礼。”她甜甜的说一句。把糖人收好,心满意足睡去。 * 禁足解后,秦蓁被老太太喊去福寿阁。本以为外祖母是为了禁足的事,没想到她只字不提,只是给了张地契。 “外祖母,这地契是?” 老太太眉目慈祥“你娘当年出嫁时我送的嫁妆之一,现在是你的。”秦蓁讶异,娘亲在世时从未提起过,她只当娘亲留下的金银首饰便是全部。 “不用这般惊奇,你娘亲留给你的还不只这些,等你出嫁时你就知道了。”老太太想起女儿出嫁时的风光,嘴角弯弯“你年纪不小,该学着管这些。以后成了当家主母,才能理好家,喝得住下人。” 秦蓁点点头,中馈这事从舅妈和五奶奶争斗多年,不难看出确实是宅里命脉。“这绸缎铺子在城南,靠着城隍庙,以前经营的不错。圣上近些年信佛,平头老百姓也就跟着爱去庙里,城南那块不好做,亏点也正常。”老太太指点秦蓁。 “娘亲去西南前,把它托付给谁代为管理?”擒贼先擒王,管铺子从掌柜的入手也会轻松不少。 老太太手指轻扣桌面,认同她的思路。“你娘亲去西南走的急,托给当时铺子的掌柜代为管理。一个是马掌柜,他们一家是从徐阳带来的家生子。还有一个是张掌柜,是开铺子后人手不够再招的。你去把账本拿来看看,会发现些门道的。” 秦蓁忐忑的问道“若是我有不知的,可以来问您么?”老太太摸摸她头“当然。你刚刚接触,哪能一蹴而就。不会的尽管问就是。”“我就知道外祖母对我最好了,我最喜欢外祖母!”说完还往老太太身上蹭蹭,使劲撒娇。“你娘是个胆小的,从未近我身。不知你像了谁,胆大嘴又甜。”老太太点点她的小翘唇。 秦蓁见老太太开心,乘胜追击“整个屋子也只有外祖母您胆大心细,可不是像了您。外孙女像外祖母,理所应当!”谁都爱听好说,这不把老太太哄得合不拢嘴。 曲嬷嬷站在一旁也跟着笑的开心,能让太太开怀大笑的,也就表小姐一个了。这祖孙俩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 * 城南城隍庙,虽然不如以往繁华但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算少数。路边有吆喝的小贩,也有拖箱的走货郎。楼下传来丁丁糖的声音,秦蓁忍不住口水,好奇的张望。 前几日她查看铺子的账本,居然完美无缺,找不到缺漏。但是做生意哪能月月都是如此,起伏甚小,真是太过完美反倒显得异常。于是她央着外祖母让她出来亲眼见几次,查查虚实。 她待得地方叫西凤楼,是京城有名的饭馆。她借着看铺子的名义,吃了两天,确实不错。尤其一道石锅鱼,百试不爽。要不是借着武国公府的名头,她都能难分一杯羹。绸缎铺子就在西凤楼对面,没理由毫无生意。可账目上明明白白写着,每月的收入也就勉强维持日常收支。 前两日她让秋诗顶着自己的名头,去看过铺子一趟。据秋诗所说,铺子是由两位掌柜打理。马掌柜听是武国公府来人,很是热情带着秋诗看了圈铺子。张掌柜为人较为沉默,只是按礼给秋诗行礼,做了汇报。 铺子里的绸缎料子不错,样式也是京城时下热门的,当然和武国公府的没法比,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京城中可以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至于为什么生意不好,秋诗想也许是料子缘故,一般人家穿不起,富贵人家又看不上。又或者的确是城南不如从前了,虽说在西凤楼对面,但来吃饭的也不一定要买布料不是?总而言之,秋诗对铺子的评价还算不错。 秦蓁仍不放心,账目实在太平。她以前在西南,市井小巷都是混过的。还没见哪家做生意的能如此平稳。今日她要亲自去看看铺子,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刚刚开始学着管铺子,还是亲力亲为的好。 铺子不算大,往日城南还繁华的时候地价贵。内里装潢倒是精致,虽然看的出有年头,但勉强是个精品。 一看不知道,那日秋诗来果然是有所准备的。秦蓁穿的普通人家的打扮,一进门并无人招待,只有张掌柜说了句随意挑选。店里算账的,打扫的,招待的居然有七人之多,店里客人只她一人,小小的铺面显得拥挤,难怪客人不愿意进来。 料子还算可以,缎面光泽细腻柔软,绸料轻薄透气,花纹凑合。秦蓁伸手摸去,上面的料子不错,可越往下摸手感越是粗糙。从双面绸缎到一面是绸缎一面是布料,到最底层竟然是普通百姓都不愿买的粗布。秦蓁收回手,心中波涛翻涌,好一个偷龙转凤,账本里的绸缎竟都成了粗布。 前几日秋诗来时还是好好的,他们做戏都不愿多做几日,真是嚣张至极! “你买不买,不买别乱摸。上面可都是好缎子,摸坏了你赔不起!”招待的年纪女子喝道。 秦蓁收手赔笑,镇定的走出铺子,特意绕圈后回到西凤楼。这回眼前的石锅鱼都不能压抑着她的愤怒。“秋诗,果儿。我们回府,准备抓鬼。”说完丢下银两,径直回了武国公府。 作者有话要说:  小甜饼送到~甜甜的初恋味道。 我们的蓁儿开始管铺子啦,她会遇到什么咧? 今天文中哼的歌谣其实是《花木兰》里面的唱段,其实还挺好听的,大家可以听一听! 最后求收藏求收藏求留言。 ☆、账本 从料子和人员开支入手,加上又找来早些年的账目查看。果然猫腻不少,一来最近几年一直以各种名头增添人手。二来账目上进的上等料子不减反增,对比往年账目一查才知,材质、数目和进货地址每一笔都如出一辄。 秦蓁合上账目,气的发抖。一笔进货,变成好几笔账目。再以次充好,从中赚取差价。这样账目收支还能勉强平衡,可知有多少进了掌柜的荷包!“秋诗,我记得你大哥在庄子上。可是?” 秋诗正在缝荷包,听闻小姐问话连忙停下“是,大哥帮老太太打理京郊的庄子。小姐可有吩咐?” “你且拜托你大哥帮忙打听打听,近几年铺子里招的人可与掌柜有关?”秦蓁吩咐道“马掌柜是家生子,你大哥查时注意不要走漏风声。” 秋诗点点头,咬下线头,准备起身出门。“对了秋诗你绣荷包作何用?你每日晚上陪我一起熬夜看账本,白天又绣荷包,也不怕眼睛熬坏去。” “这荷包是给虎子的,就是我大哥家那个胖小子。”秦蓁若有所思,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个人“京郊有孩子出痘子,我怕虎子染上,想绣个荷包装点草药给他戴在身上。” “有人出痘?可还严重?”“小姐放心,只是一两个孩子得了。”秦蓁放下心来,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些荷包放在秋诗手里。 “这些是我以前绣来练手的,料子还不错,你若不嫌弃我绣艺不精就拿去给虎子,就当我请他爹帮忙的谢礼。”秋诗赶忙收下,小姐的绣工只在自己之上,又是上等丝绸哪有嫌弃的道理。再三言谢后,秋诗拿着荷包去了大哥家。 * 陈明睿很郁闷,他悄悄学了套拳法,手痒的很,想给秦蓁看看。但秦蓁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好不容易遇见次也是抱着账本,眼都没抬起。 这次他又守在书院门口,等着放学偶遇,在她面前晃晃增加存在感。看见秦蓁出来,手里还捧着账本,边走边看。他刚想凑上去,就听见秋诗的声音“小姐,有消息了。”秦蓁精神抖擞“真的,我们回去说!”主仆二人头也不回的直奔汀兰水榭。 陈明睿被晾在原地,委屈至极,账本还有打拳有意思,真是的。宋思佳跟在秦蓁身后,见陈明睿孤零零的,鼓起勇气上前小声喊了句“陈家爷爷”。 陈明睿这才注意到宋思佳,想起她上次还帮自己讲话来着,不由自主语气轻柔些“原是思佳,可是要去东院?我正好要归家,一同走吧。”宋思佳点点头,脸似乎要埋进胸口里,跟在他身后,一路无话。 宋思佳一脸笑容,摸摸发烫的脸,蹦蹦跳跳的回了东院西房。刘姨娘在门口等着她“哟,刚刚是归义侯府的少爷送你来的吧。”自从四年前的事后,娘亲一直疯疯癫癫,说的话也是阴阳怪气。“你对他有意?” “娘!你别瞎说,那是长辈。”宋思佳堵着刘姨娘的嘴“祸从口出。”。刘姨娘把她手掰开“有什么说不得的!你怕什么!是不是担心自己不是嫡女?不要怕你很快就是了,沈琳琅不就仗着有个儿子么,没事很快就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刘姨娘又发起疯来,自顾自的狂笑,又抱起一堆破布放在宋思佳眼前“这是你弟弟,又长大了一些,长得可好了,和你爹爹一个模样......” 宋思佳看着疯癫的母亲心底发寒,这样的日子她究竟还要过多久? * “可查到什么?” “马掌柜一家是从徐阳来的家生子,他内人是前院的使粗婆子,儿子在马房。正是有家生子这层关系,马掌柜人又机灵才会被派去理铺子。一家子跟着水涨船高,很受人追捧。”秋诗皱皱眉,停了一下,看向秦蓁。 “还有什么但说无妨。” “最近几年铺子招的人或多或少都和马掌柜有些关系,要不是亲戚,要不是朋友。外面都说...都说这铺子其实是姓马。”啪,秦蓁拍桌而起“好一个姓马,我秦家的产业什么时候姓了马!那张掌柜可有参与?” 秋诗摇摇头“张掌柜是太太定下的,马掌柜不敢撤了他。但明里暗里俩人不对付,现在铺子又都是马掌柜的人,张掌柜就变得可有可无,说不上话。应当没有插手这事。” “你派人去知会两位掌柜,就说我看了账目,十分满意。为感谢他俩多年替娘亲看着铺子,请他们来府里吃一顿。”秦蓁冷静下来,此事虽然让人气愤,但不失是个好机会,娘亲的嫁妆里肯定还有铺子或是庄子,是时候给他们敲敲警钟。 秋诗领命下去传话,秦蓁带着果儿去了福寿阁。事情查的八九不离十,还需和老太太通报一声。 “事就是这样,那些个下人阳奉阴违,背地里不知贪墨了多少!”秦蓁掷地有声,老太太还是眉目慈祥,并不生气。“外祖母,您怎么还笑呢。” “不然我该如何,和你一样小嘴撅着,等着挂个油壶上去?”“外祖母!” 老太太收回玩笑样,正经说道“你以后成了当家主母就会知道,贪财之人何止如此?只不过有些人聪明懂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些人不懂罢了。若每次都因为他们生气,那你一辈子还不成个炮仗。我让你管账本,可不是为了给你气受,而是让你明白怎么解决。” 老太太挂了下秦蓁的鼻子“小气包,可是有法子了?不然怎得来找我说道。” “我果然是外祖母的心肝宝贝,我肚子里的小九九您都知道。我想了个法子您看可行么?”秦蓁附在老太太耳边悄悄的说着什么,老太太点了点秦蓁的小脑袋“果然是秦溯那小子的闺女,鬼点子真多!” “我这是先礼后兵!” * 桌上的菜色颇为丰盛,五荤六素加两汤一道甜品,普通人家过年都不一定吃的到的,在武国公府只是宴请下人的一餐。 武国公府果然好富贵!马管家落座摸了摸面前的花鸟图式骨瓷,洁白细腻,光润如镜果然非凡品。张管家见身旁的马管家对武国公府的一切啧啧称奇,眼睛发光巴不得顺一两件的模样很是鄙夷。 其实也难免,马管家虽是家生子,但一家都是在外院,内院里的富贵门道的确没见过。外头更别说了,有钱也买不到。 秦蓁姗姗来迟,掀起帘子赔笑“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院子里有些事耽搁了。”哪有什么事,只是秦蓁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罢了。 张掌柜见秦蓁第一眼就骇住,这不是前几日来过铺子的女孩儿?又是聪明人,马上恢复如常,权当没见过这号人物,只是斜眼瞥了马掌柜一眼,正笑的谄媚。姓马的恐怕还不知道,今天这美食佳肴可是鸿门宴。 秦蓁招呼二人坐下,端起女主人的架子。不过嘴里说出的却都是恭维二位掌柜的话“娘亲在西南这么多年,铺子都是二位管理的,真是辛苦了。无以为报,唯有以好酒好菜待之。”说完端起酒杯敬了二位掌柜一杯。 第24节 “我前些日子看了账本”马掌柜听闻心都提在嗓子眼“虽略有亏损,但城南之事我有耳闻也不能责怪二位。且账目简单明了,看得出二位掌柜费心了。”秦蓁说的诚恳,似真的对二位掌柜十分满意。 马掌柜放下心来,这个女娃娃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原来是个纸糊的老虎,中看不中用,越是装的老练成熟,估计肚子空空是个好唬的。心中认定秦蓁是个花架子,美食美酒又是个好的。马掌柜吃的开心,话便多起来。 “秦小姐,不是我吹。我马超这些年是真的费心又费力就为了铺子能红火。以前太太还在的时候,我月月准时准点把账本托驿站送去。后来不在了,我也是把账本交给武国公府看过的。所以说肯定是没问题的,只是流年不利啊,现在生意不好做,哎,大家都难啊。”张掌柜憋着笑,看他演的正欢。 “我管铺子十几年,不说样样精通,单凭那料子我只需看上一眼就明白里面掺没掺次品。”马掌柜喝上头了,话匣子没关过,秦蓁也不打断只是安静的听着“小姐要是有什么关于布料的,尽管问,回答不出的这个掌柜我就不做了!” “哦?那我还真有一件事想问问马掌柜。”秦蓁笑盈盈的看着他。 他不过随口一说哪想秦蓁真的要问,只好硬着头皮接下“小姐随便问便是。” “我今年春天时看中一块料子,是掺了蜀中银蚕的缎子。只是表姐也喜欢就让了去,没曾想这一年再没见过。这料子真当这般稀奇?” 还好,还好。铺子也进过类似的缎子,只是掺的蚕丝较少。“蜀中银蚕金贵,每年只春天吐出的蚕丝细而韧,对着光线隐隐发银光,因此得名。其他季节就算吐丝也与普通蚕虫无异,值当不了那么多。故只有春季才有那种缎子,其余季节很少产出,偶尔有也是一寸千金。”马掌柜不由得意起来,答的很仔细。 “即然如此,为何去年铺子秋季、夏季各进此缎子五十匹。和往年春季无二呢,马掌柜我可不咱们铺子这么有钱,一寸千金的料子可以眼都不眨买上五十匹!”秦蓁仍旧是笑脸,但眼神中已是尖锐。 “也许是,也许是着急记错了,还有一种缎子和它很像,肯定是我一时弄混了。”马掌柜一个激灵,知道自己中了套,面前看上去温柔可人的女孩竟是一个狠角色! “你刚刚不是说账本绝对没问题的?”秦蓁死死盯住他“一次两次的错误也就罢了,可账目上不断重复之前买过的单子是为何!马掌柜这招移花接木妙啊。” 马掌柜浑身冒冷汗,身子微微发抖正想解释“这菜味道如何?可还觉得熟悉?这是铺子对面西凤楼的菜,我在那看了你好几天呢,马掌柜。”秦蓁站起,气势上压倒性的胜利。“不看不知道,那铺子你置了那么多人。若不是我手里的地契明明白白的写着是我秦家的,我还以为改了马姓!”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马掌柜支撑不住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骚臭味蔓延开,竟是吓的失了禁。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真是,电脑今天崩了,如果来得及今晚再写一章放存稿箱qaq 来不及明天就不能更新了,要拿去修。 《栖梧》 “凤皇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仙途大道,何惧风雨?漫漫长路,唯心善良。” 善良? 围观群众抽搐着眼皮,面对恬不知耻的小满:我劝你善良。 大女主爽文,升级流,感情线有但篇幅不大。 女主非良善,心狠手辣,三观不正,秒天秒地。 ps:不正经修仙,不正经的文,正经的作者,求你收藏。 预计九月开文,求宝贝们给个预收! ☆、出痘 “小姐, 小姐。”马掌柜跪在地上抱住秦蓁的小腿, 被秦蓁嫌弃的甩开“我是一时糊涂啊,念在我在铺子这么多年, 求您高抬贵手,放小人一马。” 现在知道求饶了?秦蓁觉得好笑“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犯了事,求饶就可以网开一面,官府还要不要开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小人也是鬼迷了心窍,以往太太在时, 尽管路途遥远,但账本是必查的,我也不敢造次。”马掌柜畏畏缩缩的“后来太太去了,铺子挂在武国公府下,账本交给府里的管家查。可想来他们看铺子并不是武国公府正经的产业,看的也、也是马马虎虎。” “有次我账目记错了,出入不小。交上去才意识到,本以为这掌柜定是不保, 没想到竟无人发现。”他抬头心虚的望着秦蓁“我从铺子里弄钱,一开始只是从盈余中混点酒钱。再然后我才大动账本。至于安人进来,我实属无奈啊,家里人不知道我整天提心吊胆,只当我在铺子里受器重发了大财。我好面子就没能拒绝他们。” 马掌柜已是涕泗横流,磕头不止“小姐,若说有罪,府里监管之人不也有罪。不能全怪我啊”到这地步, 还在死鸭子嘴硬。 “那我拿掉你的掌柜之位,你把吞掉的银子吐出来,我就饶过你如何?”秦蓁捏住眉心,余光瞟过马掌柜。“可以当然可以!再好不过。”只要性命无虞,他什么都愿意。“我家里就有一个账本,记得清清楚楚,绝无欺瞒。小姐一看就知,我是诚心恕罪的。”说完又磕了几个响头。 秋诗收到秦蓁的示意,带人赶往马掌柜家,果然搜出一本账本。带回来给秦蓁一看,短短三四年贪墨了百两黄金,平头百姓就是用一辈子都用不完。 马掌柜还在劫后余生的庆幸中,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地位没了可以再拼搏,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秦蓁放下账本,拍拍手,进来几个大汉绑住马掌柜就往外拖。 “小姐,您说放我一马的,您不能说话不算话啊!您说的!您说过的!”尖锐的叫喊声越来越遥远,直至消失在偌大的武国公府。 秦蓁悠闲的喝茶解腻,刚刚吃的石锅鱼还是油腻了些。“我答应放过你,可舅妈那可不答应。”马掌柜虽是铺子里的人,但他更是武国公府的家生子,卖身契都在府里压着。她若是直接处理掉他,岂不是越过舅妈去?再说了舅妈向来严苛,行为处事一板一眼,定会公正处理。既能卖舅妈一个面子,又能给自己省事,何乐而不为? 秦蓁现在感觉无事一身松,要不是张掌柜突然跪下,她都险些忘了他。“张掌柜,这出戏看得可还开心?” “老夫愧对太太的托付,愿意自请辞去掌柜一职。”说完以头抢地不愿抬起。秦蓁知道张掌柜没参与贪墨,也就是想吓吓他,没真想辞去他,铺子一下辞去两个掌柜还不大乱?“我已知晓你的事,的确存在监管不力。但罪不止于此。” 张掌柜缓缓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秦蓁,他刚刚领略了秦蓁雷厉风行的一面,没想她居然会放过自己一马。“觉得不可思议?我对下人要求不高,只要忠心耿耿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我都会好生对待。”果儿在后面猛的点头,她家小姐可是难得一遇的好主子。 “此话太太也曾说过,没想这么多年了又在小姐这听到。我愧对太太的嘱托,其实马掌柜做的事我都明白,起先也想去理论,可管账本的是武国公府的人。马掌柜一家又是家生子,稍有风吹草动他们都知道。我根本无处说理,这么多年才看着他贪墨银子。”张掌柜眼里蓄着泪“小姐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弥补以前犯下的错误,老奴定不负所托。” “那就烦请张掌柜了。”张掌柜热泪盈眶,头磕的砰砰作响。 * 日头正毒,秦蓁一只手挡着光,一手拎着手绢扇风,膝盖上的账本光影斑驳,黄黄白白的晃眼。“蓁儿,你看我这套拳法如何?我偷偷托人弄来的,还没给人看过。”陈明睿打的浑身发热,碍着秦蓁在,只是微微扯开领口。 “你别看了,事不是解决了么,怎么还天天看账本。”他伸手按在账本,秦蓁这才抬起头来看他打了一套新拳法。 不得不说陈家爷爷虽然读书上没什么造诣,习武倒颇有天赋。招式花枪有板有眼,身姿飒爽。秦蓁眼睛尖,看见陈明睿脖子后有个红点。“陈家爷爷,你最近是不是吃的太好?我看你都上火了。” “和平常一样啊,没什么特殊的。”陈明睿被问丈二摸不到头脑,停下一脸疑惑的望着秦蓁。“你脖子上都长痘痘了,可是最近背着我吃好的!”陈家爷爷单纯,逗逗他已经成为秦蓁的小兴致。 “哪里?”陈明睿翻开衣领,准备拿手去摸。“等一下!”秦蓁喝住,她后退一步,不可置信的看向陈明睿。他的颈脖和隐隐露出的后背,布满密密麻麻地红点,想起秋诗的话,秦蓁指着陈明睿,语调上扬“陈家爷爷,你出痘了?” 事发突然,秦蓁不敢耽搁,匆匆跑去福寿阁。只说今日在阆风书院,看见陈明睿身上有红疹,又将京郊出痘的事全盘托出。老太太十分重视,请来大夫确诊,不出所料果然是出痘了。 消息如风,一瞬间在武国公府传遍。陈明睿被送回归义侯府,但府里的人并没有放下心来。出过痘的人都知道,这病就是九死一生,能不能挺过去全看老天爷命数安排,命大的活过去还要担心留不留疤,更别说多如牛毛的福薄之人。 大房和五房炸开了锅,和陈明睿接触最多的就是一同上学的几个男孩。五房上上下下人人自危,宋昊宋明与陈明睿同进同出,时不时他还在五房吃上一顿。喊来大夫给两个孩子号脉,不出所料两个孩子都染上。尤其是宋明年纪最小,从确诊到出痘不过短短一个下午。宋昊病情相对稳定,意识清晰,但浑身发痒,被宋芳苓看着不让挠。 大房情况同样不容乐观,宋子琦最先发病,症状比陈明睿严重的多,这几天一直发烧,今天更是书院都未去。沈氏只当他换季气候变幻大,惹了风寒,没未往出痘上靠。直到陈明睿的事传来,她拉起宋子琦的袖子一看,好家伙痘子都快长到腕上。 沈氏瘫软在地上,宋子琦是她唯一的儿子,怎么可能不在乎!她晃过神来,冲出院子“大夫!快救救我儿子!”东院人声鼎沸,沈氏的哭喊,宋思颖的嚎叫,还有进进出出的脚步声一个不落的传到西院。 宋思佳听得心里忐忑,好几天了刘姨娘房门紧闭,除去送饭的丫鬟谁都不见。现在东院又出了事,宋思佳总觉得隐隐不对劲。她在房里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去看一眼刘姨娘。 “娘亲?”她敲敲门,无人回应。“娘亲?你在里面么?东院出了大事,子琦他出痘了。”还是没有声响。宋思佳心中疑惑,刘姨娘明明没有出门,为什么没人回应?莫不是出了意外?她越想越后怕,用力推开门。 “啊!”一声尖叫在西院响起,只是这声尖锐的叫声被淹没在东院的哭喊声中,最后消失殆尽无人知晓。 * 一个武国公府就出了三个痘子,沈氏着急上火忙不过来,还是老太太下令把大房和五房隔离,只准进不准出。大门也关上,暂时不欢迎任何来客。其实消息一出,京城的大大小小连路过武国公府都会绕道,更别说会有访客。威严壮阔的红木大门紧闭,只有各大名医进进出出。 疫病一出,各个院子基本没了往来。秦蓁待在汀兰水榭,心里焦急,每过一会儿就要掀起袖子查看是否出痘。只有她和果儿知道,她也是接触过陈明睿的。 不知陈家爷爷怎么样了?还有子琦,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都要没事才好,秦蓁默默念叨。心里打鼓,砰砰声,怎么都平静不下来。她在房里来回踱步,双手不知应该放在何处,只能反复在在胸前揉搓。 整个武国公府弥漫着醋味,老太太下令每个房里都必需消毒。秋诗也端来一盆,和果儿一起往犄角旮旯撒去。看小姐走走晃晃好几回,秋诗只当她在为宋子琦焦急。“小姐,我听说老太太请了太医,小少爷又是个福泽深厚的,定没有问题。”“太医可说什么?还有归义侯府也请了太医?” “太医才刚去,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知道情况。至于归义侯府,陈少爷是唯一的嫡子,奴婢猜着应当也是请了的。”秋诗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相告“小姐何时这么关心陈家少爷了?” 秋诗只是随口一问,秦蓁连忙否认“有么?我只是觉得要是我发现的早些,说不定陈家爷爷不会这么严重,心中有愧而已。”秋诗也没多想,安慰自家小姐“都是命数,小姐别把事都往自己身上揽。”秦蓁默默点头,又看了眼自己的手腕,还好并没有出痘。 * 武国公府笼罩在一片乌云下,从发现到现在已经好几天。几位少爷的情况并未好转,就连一开始病情并不算重的宋昊,也高烧不止,昏迷过去。怕再有人感染,除开几个出过痘的奴仆可以接触他们,其余人一概不能接近。 对于秦蓁而言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好消息是她并没有发痘,坏消息是秋诗早日来报,陈家爷爷仍在昏迷中,没有清醒的迹象。 本想抄字帖,平静心情,可越抄心越乱,字迹越发潦草。“啪”秦蓁把笔放下,将抄好的字帖揉成一团,狠狠的丢在地上,发泄心中的焦虑。 秋诗端茶进来,便看见一地的纸团。她默默的收拾好,沏壶热茶送给秦蓁“小姐,刚刚我听娘亲说宫里也出痘了,贤妃生的四皇子昨个发病,今日就快不行了。” 秦蓁猛地抬头,眼里都是震惊,这场病来的太过蹊跷。原本只是京郊几个偶发病例,怎么带来武国公府的?是真的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宫里的痘又是谁带去的?一切的一切都如武国公府上空的乌云,遮天蔽日不见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存稿箱的更新,电脑已经送去修了,希望明天可以好! 所以明天应该是不更新了,大家明天不用等了qaq 刚好我趁着这个时间去弄下教师资格证的面试认证,出门几天~ ps:大家真的没事不要把户口放在学校,我现在做个什么事都要往外地跑tt 最后求收藏,大家点一下书签和章收啊么么哒!红包我慢慢发大家不要急 ☆、生机 四皇子是贤妃所生, 比德妃生的三皇子小了几天, 是圣上最小的儿子。自小生的聪明伶俐,很讨圣上欢心。这次突然发病, 暄和殿里里外外围了三四层,汤汤水水灌进去不少,人却没能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从发病到离世不过四五天。 贤妃的痛哭声夜夜回荡,激起停在房檐上的乌鸦。一声声悲鸣响彻天空, 飘飘荡荡落在武国公府里。 老太太三天没合眼,曲嬷嬷端来的饭菜也只是动了几筷子,没吃几口。“太太,好歹吃几口。府里还靠您撑着,少爷们吉人自有天相。”老太太推开饭菜,双手抚上额头,曲嬷嬷见状向前帮她按按太阳穴,老太太闭眼长叹一口气“宫里传来消息, 四皇子薨了。” 曲嬷嬷手下一顿“这么快?奴婢前几日才听说......” “素儿,我怕啊,我怕子琦昊儿明儿撑不过去。府里子嗣不丰,若再出个什么意外,我怎么和老爷交代?”老太太打断她,连曲嬷嬷的闺名都喊出来,可见多么焦急。 “尽人事听天命,该做的我们都做了, 只能求老天垂怜。”人各有命,阎王要你三更死哪能留你到五更。曲嬷嬷默默的帮老太太揉头,老太太拍了拍曲嬷嬷的手,主仆二人一时无言。 * 沈氏听闻四皇子薨的消息,当即昏过去。宫里什么名贵药材没有,太医更是不胜枚举,便是这样四皇子都没救过来,那她的子琦怎么办,还有救么?醒过来的沈氏,不顾众人的阻拦,要往宋子琦房里冲去,被宋旭一把拦住。 宋旭人高马大,单手把沈氏抬起拎回正厅“你闹够了没有?还嫌不够乱!”宋旭朝沈氏吼去,沈氏一愣,眼泪直流“四皇子没了,我的子琦不能出事。我要和子琦待在一起,我要照顾他,你别拦着我!”说完就想跑出去。 宋旭一个眼疾手快,沈氏撞在他身上,弹倒在地“我俩的事,和子琦无关。宋旭你不要因为我,耽搁子琦,放开我,让我去!”沈氏挣脱不开宋旭,只能恶狠狠盯着他 “然后呢,你也染上。府里没有精神再照顾一个病人,子琦是你的孩子,思颖就不是?你也要为她多想想,她可不能没有娘,你不要再任意妄为。”沈氏这才注意到一旁哭泣的思颖,这几天她为宋子琦的事忙的焦头烂额,没有多余精力关照宋思颖。 现在看见宋思颖反倒冷静下来,她起身抱住宋思颖。“思颖,娘亲没事,莫怕。你弟弟会好的会好的。”宋旭见沈氏清醒,放下心来。他走出正厅对小厮耳语两句,似在商量什么。只见小厮低声点头退下。 宋旭站的挺直,军队的习惯让他格外挺拔。双眉紧皱,眼神深邃,这病太过蹊跷,是谁在背后做鬼?无论是谁,他都要找出来,敢伤害他家人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五房的情况更糟糕,两个孩子出痘状况没有得到遏制,如今脸上都是红疹。陈氏还算冷静,不像沈氏大吵大闹,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宋明房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仆人。双手紧握,骨节发白,手里的手帕被拧的变形。她终于卸下慈母的幌子,不再关注宋昊,整日整日的守在宋明房边。 明儿,你千万要好起来。你是娘亲的希望,万万不能出事。陈氏心中默念。归义侯府动作不断,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还能再有个孩子,所以明儿千万不能出事! 相比宋明这边的人来人往,宋昊这边就冷清的多,除开宋芳苓,便只有几个奴仆。宋贤倒是来过几次,但大多数时间都被陈氏留在宋明边上。宋芳苓冷笑,果然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现在爹爹心里满满当当都是陈氏和宋明,哪还有她和弟弟的位置,就连下人也是会见风使舵的,阳奉阴违的还少了?只剩她和弟弟相依为命,昊儿一定一定要无事。宋芳苓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举过头顶,一下两下头磕在冰冷的地上,祈求老天爷看到她的诚意。 * 红木大门紧闭,台阶积起一层薄灰,门口的街道无人问津。宋昭儿踏上台阶,被扬起的灰尘迷住眼睛,一旁的男子帮她吹去。宋昭儿摆摆手,示意她并无大碍。 武国公府没落了?她不过四年未归,府里落魄成这样?蓁儿信中没说过啊。带着疑惑她敲开武国公府的大门,开门的是吴大管家,见是宋昭儿很是讶异“昭儿小姐,你怎么赶着这个点来了?”宋昭儿翻个白眼,武国公府现在还有这规矩了?归家需要踩着点。 第25节 “进来吧,昭儿小姐。戴上这个,泡了醋的。”吴管家递给宋昭儿一方浸满白醋的帕子,示意她戴在脸上。宋昭儿虽不解何意,但在吴管家的坚持下,她还是覆在脸上。又给身后的男子亲手戴上,一前一后进了武国公府。 府里人人神色匆匆,不见往日欢声笑语。到处都是弥漫的醋味,还有丫鬟拿着艾叶烧了,挥舞在风里。宋昭儿一路走过,被呛了好几次。府里可是出了疫病?她跟在娘亲身边多年,这仗势还只在乡下出鼠瘟见过。 满怀不解,她去了福寿阁,给老太太请安,顺便也想问个明白,不料居然在那见着秦蓁。老太太知道秦臻和宋昭儿交好,四年前宋昭儿一家出海未能回来过年,秦蓁还为此哭了脸。所以一听见宋昭儿回来了,她就把秦蓁喊来。一来让她俩叙旧,二来秦蓁在汀兰水榭多日未出,想来也苦闷,让她出来透透气。 果不其然,二人相见紧紧相拥,蹦蹦跳跳的。“昭儿姨妈,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回来了,信里没见你说过。” “我不是写了信予你说不日将回来?”宋昭儿一拍头“哎呀,我忘了。我从海上走水路来的,顺着运河就过来了,恐怕信还在路上。” “来了就好,我想死你了。你可看在我写的那么多信的份上,回来过年一次。”秦蓁注意到身后的男子“昭儿姨妈,这是?” 宋昭儿迎着秦蓁和老太太好奇的目光,脸红的低下头去小声说了句“他叫许繁是我心上人,这次回来就是想把亲事定了。”男子摸摸她的手,昭儿一脸娇羞倒在他怀中。 秦蓁嘴巴惊得可以塞下鸡蛋,昭儿表姨一家是潇洒自由没错,可没想对亲事也是如此。老太太脸色微变,一息后恢复正常。宋昭儿至今未上族谱,严格上算不上宋家人,她的亲事只要父母同意,外人没什么可说道的。能回来和大伙说声再办亲事,已是仁至义尽。“昭儿,这次就你俩来京。你爹娘不回来?” 宋昭儿心情愉悦,语调都带着一丝欢快“回大伯母的话,娘亲在江浙还有些琐事。处理完了就会上京,年前应该能到。”老太太点头,又望了许繁一眼,模样算不上俊俏,但面容和煦,嘴角带笑应该是个好相处的。 “对了,大伯母。我看府里又是艾叶又是醋的,可是出了事?还有子琦、思颖怎么不见人,贪玩去了?”话话都戳中老太太的心,刚刚明媚一会的心情,瞬间变得灰暗“子琦害了痘,如今生死未卜。你切记莫去大房和五房瞎转悠,昊儿和明儿也害上了。” “出痘?”宋昭儿从怀中掏出个本子,前前后后翻了几遍,最后停在一页“其疮皮不薄,如赤根白头,渐渐赤肿,而有脓瘥迟者,谓之大痘,此里证,发于脏也。其疮皮薄如水泡,破即易干,而出无渐次,白色或淡红,冷冷有水浆者,谓之水痘,此表证,发于腑也。【1】可是这个症状?” 秦蓁是见过陈明睿身上的痘,连忙点头“昭儿姨妈在何处见过?” “我们一家出海,偶然到过一个海岛。上有孩童发病如此症状,但服食当地特有的东艾草可痊愈,病症重的附上前胡、甘草、生地、玄参、连翘、茯苓、木通、蝉蜕、麦门冬、川芎、陈皮、当归、生姜水煎服也可不日而愈。娘亲觉着神奇,就将病症和方子记下。我手里这本就是记载病症的本子。” 老太太听闻可以痊愈,从椅上一跃而起,走下来握住宋昭儿的手“此等神药,你可备着?”宋昭儿被老太太弄得神色紧张,说话都有些结巴“我从海上直接来的,东艾草有是有。只是......” “只是什么?昭儿表姐你把话说完啊,可急死我了。”能救陈明睿,秦蓁也很激动。 “只是那海岛上人与我们或有差异,这方子还未在大魏试过。药理我又不甚熟悉,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若真有不同,这救命的药可就变成了害人的毒。”宋昭儿的水平就半吊子,她可不敢轻易尝试。“要不等我娘亲来了,我们再试试?” 三个孩子出痘已经好几天,哪能再拖到四房入京?现在药石罔顾,再治下去也是等死,不如一试,死马就当活马医了。“昭儿,请你一试!”老太太紧紧抓住宋昭儿的手,眼中是这几日难见的希冀。宋昭儿有些难堪转头看了眼秦蓁,她也是满脸苛求的望着自己。 宋昭儿只觉得骑虎难下,她这是又给自己挖了坑啊。 作者有话要说:  【1】《证治准绳·幼科》 gt 集之六·心脏部四痘疮(下) 这节里面关于水痘的症状和方子都是医术里的,东艾草纯属我胡诌,千万不要相信啊。 古代出水痘、天花基本上就算是gameover了,这里我给宋昭儿一个金手指,可能会有点夸张,还请大家包涵。 当然水痘和天花不同,水痘没有天花辣么厉害。所以这里也是有一点小夸张,大家可以看作书里的水痘介于水痘和天花之间~ 这章是我在外地的网吧码的,太吵了码字码的慢,还请大家见谅~ 我要后天才能回来,如果有时间我会去网吧码字的,么么哒 求收藏小天使们,爱你们 ☆、温暖 众人远远的看着婆子给宋子琦服下汤药, 心都是揪起的。沈氏摇摇坠坠, 手按在胸口,眼睛片刻不眨的盯着儿子。宋昭儿也很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配药,往常都是娘亲定制剂量,写方子,她只是打打下手。再来她对药理的研究更注重食疗方面,虽然有名医在侧辅着, 她心里还是没底。 由宋子琦试药还是宋旭决定的,那天老太太把大伙喊在一起,简短的说了东艾草的事。又着重说了此方子还未在大魏试过,府里要有人试药才好。毕竟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三个孩子都用药,万一有岔子,武国公府年轻一辈可就没了。 大房和五房起初还挺开心有救自己孩子的法子,可一听这方子还不完善都发了怵。陈氏的意思是宋昊是家里长辈, 年纪又比宋明大,底子厚实些,让他试药最好不过。宋芳苓听了也不顾淑女风范,跳起来指着陈氏鼻子骂道她蛇蝎心肠,就想害死宋昊好让宋明上位。虽然宋贤出面呵斥,但宋芳苓爱弟心切,失了理智大吵大闹的不得安宁。 事没解决,又闹起来, 宋旭关键时刻站出来,不顾沈氏的反对定下宋子琦试药。实在是没法了,宋子琦病的最重,这两天是米汤都喝不进,命若游丝。他不像宋昊宋明,再也等不得,这才让他试药。 快要入冬,夜里风大,地上的落叶摩挲作响。武国公府灯火通明,沈氏坐在子琦的房前,手里是一杯放凉的普洱。风丝丝入骨,浸的沈氏手脚冰凉,但她没有在意,一心一意挂在子琦身上。忽然身上一暖,她抬头是宋旭给她披了件狐毛大麾。 “茶都凉了。”宋旭给沈氏的茶杯拿来,沏上一壶新茶,放在她手里暖暖。 “谢谢。”沈氏轻声道谢,眼神始终盯着紧闭的房门。“琳琅你宽心,我问了大夫,若是方子没问题明日子琦的烧就退了。”他试探的抚上沈氏的手,见没有被推开,又用力的握了握。“子琦是我的儿子,虎父无犬子。他老/子战场上九死一生,没理由他被小小水痘打败。等他好了,老/子要好好锤炼他,让他壮如牛!” 沈氏丢来眼刀子,神色却是嗔怪“我可不许你把儿子养的太壮实带去战场,还是安安稳稳一辈子的好。”宋旭见妻子不那么紧张,揽过她抱在怀里“子琦会没事的,往后他的路怎么走你说了算,我都听你的。”沈氏沉默静静窝在他怀里,不一会儿稍稍放下心的她疲惫的睡去。 宋旭替她拨正乱了的发,多久了俩人不用见面就争吵,可以安静的说上一两句,事总会变好的不是么。他望了望屋内,子琦你要给老子挺过来,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差谁都不行! * 秦蓁本也想熬夜等消息,但被老太太打发回了汀兰水榭。在房中等的无聊,歪头睡去。迷迷糊糊被果儿喊起,见果儿满脸喜气就知宋子琦的烧退了。 披上衣服赶去东院,大伙都在。听大夫说烧退下,痘也没再长,不出几日便可痊愈。沈氏终于放下心来,抱着宋思颖喜极而泣。 秦蓁向前说了句恭喜舅妈,被兴头上的沈氏一把抱在怀里。秦蓁愣住,多久没被人这样揽在怀里,似母亲的气息,她贪恋这一息的温暖,闭眼紧紧拥着沈氏。宋旭站在一旁,高大的身躯,为三人遮挡阳光,脸上是爽朗的笑颜。 秦蓁看得痴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在武国公府萌生家的感觉。她有遮挡风雨的“父亲”,有温柔如水的“母亲”,有宠爱自己的外祖母,就算只是片刻的温暖她也愿意,因为这是家的味道啊。 四人的温暖悸动,仅限于此。宋思佳躲在院门口往里张望,听说宋子琦没事,长出一口气,究竟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她说不上来,转身朝西院跑去。 * 宋昊和宋明喝下药好上不少,就连最晚服药的陈明睿烧都退下,一场风波总算过去。 病是好了,事还没完。宋子琦的病刚刚好转,宋旭就抓着主使。与其说是宋旭查到的,不如说那人根本就没想掩藏。宋旭不过问门房最近可有不寻常的事,就什么都知晓了。 刘姨娘的亲眷上月来了两次。她是家生子,家里有人在京郊的庄子做事。上月探亲时,她听说京郊有人出痘,就托了亲戚弄了病童的贴身里衣,混在宋子琦的衣物中。这才让府里男童都染上水痘。 事查出,沈氏很是讶异。刘姨娘四年前小产后就不太正常,但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顶多是在自己院子发几场疯癫,谁能把这事和一个疯婆子联系在一起? 宋旭带人去西院捉人,踢开刘姨娘的房门才发现。刘姨娘出痘多时,因没得到治疗,浑身没有一块好皮,黄黄白白的留着浓水,偏偏又命大还剩一丝气息。若不是冬天,周围定要围起一圈圈的臭虫。 顶着腥气,宋旭命人给她灌了汤药。将她锁在西院,等病好些就提审。宋思佳想替娘亲辩白几句,可事实摆在眼前,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只能在宋旭鄙夷的目光下,悄无声息的自个儿回房待着。 一切恢复平静,但宋昭儿累趴下,为了熬制那几碗药她许久没有闭眼。听见宋子琦好转她刚想休息就被陈氏抓去五房熬药,一来一往圆脸都被熬出个尖下巴。现在病情稳定了,她把方子抄给大夫,总算得了个清闲,天天往汀兰水榭跑,美名其曰叙旧。其实她跑这儿吃食来了。 汀兰水榭挨着福寿阁,老太太心疼秦蓁,怕她思乡心切,特意嘱咐自个的小厨房做些西南菜时不时送去。宋昭儿江浙美食吃的多,可西南菜不多吃,偶然在秦蓁这尝了一次,便没事来晃悠两回蹭蹭吃的。 秦蓁只觉得好笑,“昭儿姨妈天天往我这里钻,也不怕许公子想的紧。”正在吃乳扇的宋昭儿险些呛到,被秦蓁一通拍背才缓过神来,脸色通红“我们还没成亲,他不能随意进出后院,我就是想见也见不着啊。”伸手就要把沾满乳屑的手抹在她的绣帕上。“你个小丫头片子,就会挤兑我。等你也有心上人了,看我怎么整你。” “别别别,好姨妈,手下留情。”秦蓁把绣帕举过头顶,这是她绣了好几天的,可不能弄脏了。“那是什么宝贝,见你绣几天了,莫不是绣给心上人的。我家蓁儿还真早熟,会怀春了。”宋昭儿打趣道“且拿来给我看看。”不等秦蓁回应,一把扯下放在眼前细细观察。 “蝈蝈、元宝、毛笔”她一个个辨认“还有一匹马?蓁儿你心上人爱好兴趣颇多啊。” 秦蓁从她手里夺回来,小心翼翼的摊开“这是给子琦他们绣的荷包,不是姨妈你说他们最好带个药草包在身边,好的快些?药理什么的我帮不上忙,绣个荷包聊表心意。”又一针一线绣起来。 “一个,两个......”宋昭儿心中默数“不对啊,蓁儿。家里就三个病号,你可绣了四个花样。” 秦蓁眼神躲闪“归义侯府的陈爷爷也害了痘,都是亲戚,不能厚此薄彼,我就多绣了个,到时候让人搭去。”宋昭儿直觉有故事,还想继续问下去,被秦蓁岔开去“昭儿姨妈,你写的信里,从未提到许公子,怎的忽然就要成亲了?” 果然一说到许繁,宋昭儿就满心娇羞,将别的事都抛诸脑后“我和阿繁自小相识,平日也只是兄妹相称。他是孤儿,又不会说话,被娘亲收留后帮衬着医馆里的事。”秦蓁暗自诧异,是说为什么许繁没有开口说过话,原来是个哑巴。“他自幼对我温柔,从没和我急过眼。每每我突发奇想,寻些吃食,他也都跟着我,一路上呵护备至。” 宋昭儿双手撑着下巴,目光炯炯的盯着前方,嘴角翘起,咧出一排白牙“所以我从小就想,以后能和阿繁永远在一起多好。可我年纪愈大,他愈是疏远我。这几年更是躲着我,话都很少说上两句,我只当他不喜我身材圆润,心思也就淡了。”说到这,她目光黯淡似乎回想起俩人不算愉快的时光。 “直到后来我出海被海盗掳走,他来救我我才知道他是在乎我的。只是碍于自己身体和身份才不理我。真是个笨蛋,谁不知武国公府四房最不在意的就是身份地位。然后我就求了爹娘,允了这门亲事。”宋昭儿摊手“我和你通信时,还不知他也钟意我。万一我让你知道了,结果他又不喜我,那我还要不要脸面了。蓁儿,你理解我的吧。” 秦蓁含笑捏了捏宋昭儿凑上来讨好的小圆脸,“昭儿姨妈过得幸福我就开心,哪有怪罪的理。”她是真心为宋昭儿高兴,有几人活的如她潇洒,不管不顾身外物。 “蓁儿,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么?”宋昭儿还沉浸在甜蜜里,“就像这个乳扇,初入口酸涩,后回味醇香,吃过奶香四溢,总想着再吃一块。”说罢又丢了片放进嘴里,“一句话就是,念念不忘。”她挑挑眉,看向秦蓁。 “念念不忘。”秦蓁的心里不自主的浮现出一个身影,使劲甩甩头怎么会想到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更新一发!终于回家了,超级累。 其实我一直在想舅舅舅妈这对是be还是he好啊,好纠结~ 舅舅属于铁汉柔情,舅妈是书香门第不喜欢舅舅这种粗犷型的,大家觉得俩人应该在一起么 最后求留言,求收藏,爱你们嘿嘿嘿 ☆、情痴 刚刚吃过朝食, 甜腻的饼子味还在嘴里打转, 早上的白糖雪花饼也忒甜了一点,秦蓁给自己倒了壶清茶, 想漱漱口解腻。杯子还没挨着唇边,就被宋思颖拖着往外走。 一路小跑去了正厅,此时的正厅空无人一,宋思颖眼睛转了转四周,把秦蓁扯到屏风后面躲起来。“表姐, 你这是做......”“嘘”宋思颖一把捂住她嘴巴,用眼神示意秦蓁往外看。 隔着山水绣屏,秦蓁从缝隙里看见老太太领着宋贤夫妇和宋旭夫妇进来,后面跟着的是被束住污头垢面的妇人,定睛一看竟是刘姨娘。 原来今天是提审刘姨娘的日子,宋思颖急于见着她的下场,本着责不罚众,把秦蓁拖来一起偷看。 刘姨娘浑身散发着恶臭, 脸上的水痘被扣破,留下坑坑洼洼的印子。头发多日没洗,油腻的结成一缕缕,贴在脸边,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背部佝偻着,只有脸上擎着的两份笑意依稀有着往日的模样。 秦蓁对刘姨娘的记忆还停留在刚入府时,天天跑来院子送东西的殷勤样。一眨眼四五年过去了, 貌美的姨娘变成如今这幅邋遢样子,秦蓁心中感慨万千。 “刘姨娘,你认不认罪。”宋旭嗓音低沉,言语冰冷,死死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刘姨娘。 “我何罪之有?我只恨天不待我,宋子琦没有死成!”刘姨娘眼睛亮晶晶的,满脸轻蔑“就该让沈琳琅也尝尝丧子之痛!让她也感受一下我的痛楚!” 宋旭一巴掌将刘姨娘打倒在地,“时至今日,不知悔改,武国公府可曾亏欠了你?你这么心狠,要让武国公府断子绝孙。” 刘姨娘扬起脸来,嘴角滑出血丝。“我就想让宋子琦去死,至于其他人,我没想下手,只能怪他们命不好。”转瞬间,眼神中又流露出悲伤“老爷,您不应该怪我啊。要怪就要怪沈琳琅这个贱人,要不她从中作梗,我们的儿子也应有明少爷那般高了。” “我想过了,他长得肯定像老爷。浓眉大眼的,还有高挺的鼻梁。会长的和老爷一样高大,会像老爷一样英勇善战。等他长大了就可以陪着老爷镇守边关,那样您就不会寂寞了。”这刻的刘姨娘眼中似流水柔情,与刚才仿佛截然不同的二人。 秦蓁心想刘姨娘果然如传闻所说,疯疯癫癫,心智涣散。又听见砰的一声,只见刘姨娘拿头磕地“我恨啊,我所有希望,所有未来,都被这个贱女人毁掉了,我怎么不恨!日日夜夜,年复一年我都想着要把沈琳琅拆骨入腹,以慰我孩儿在天之灵!!!”她挣扎着站起,想一口咬在沈氏身上,还不等接近就被宋旭按倒在地。 “刘姨娘,我自认对你问心无愧,你为何要对我孩儿下毒手。”沈氏扪心自问,对府里的妾氏虽比不上三房的有求必应,但也可以说是毫无苛刻,一切按照祖制规章来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放在京城里也算得上是个仁慈的主母。 “问心无愧?你要是问心无愧,那我孩儿是怎么没的?” “大夫说了,你是忧思过重才......”沈氏皱眉,子嗣是一府之重,她护住还不够,又怎么会残害自家子嗣。 刘姨娘翻过一个白眼,嘴角尽是嘲弄“放屁,统统都是放屁!我自个儿也找过大夫,一切如常。西院的吃穿用度,都由你沈琳琅负责,不是你下的手还有谁?除开你怕我生出的孩儿威胁宋子琦的位置,这府里还有谁不愿我孩儿出生?众人都觉得你高贵冷清,只有我,只有我知道你背地里是个什么样的骚/女人!” 刘姨娘大吼大叫,盖过身旁的声响。 宋贤转头,眼神询问的望了陈氏一眼。“无事,茶有些烫手。”“下次小心点。”陈氏点点头,轻轻拾起刚刚掉落在地上的茶盖,表面波澜不惊,只是微微发颤的手出卖了她。她怎么都想不到根居然出在自己身上,当年爹爹送来的家乡特产,她吃了两口觉着发腥就借花献佛赏给了刘姨娘。后来刘姨娘小产,她派画壁查过那些特产,果然有问题。当初的小小举动,如今竟然惹出轩然大波,更是牵扯到她的明儿。难道世上真有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身边有响动,秦蓁侧眼看了一眼。宋思颖双手握拳,牙齿磨的咯吱响。“贱婢!当初我娘亲就不应该把她抬成姨娘。”这次换作秦蓁捂她,在耳边小声说道“我的好表姐,小点声吧。”好在刘姨娘声音够大,没让人发现她们。 “老爷,老爷。”刘姨娘双腿跪着,一步一步挪去宋旭脚边“您明明知道的,沈琳琅心里没有你的,她不爱你啊老爷。她不守妇道,日日夜夜想着别人,凭什么做宋家主母!”此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目光转向沈氏。老太太眼色不明,盯着沈氏打量,后者攥帕子的手不自然的抖动。就连屏风后的宋思颖都紧张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生怕战火延到自家娘亲身上。 还是宋旭最先反应过来,一脚把刘姨娘踢开“一派胡言!为了自己脱罪还想编排主母?”刘姨娘一声轻笑,眼中是空洞,默默留下两行清泪,划过脸上留下水印“老爷,为什么,您还在袒护她。也是您的眼里心里何时有过别人,什么时候看过我一眼?”她扭着身子立起,仰头凝视宋旭,就像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她倚在西院门口,张望着一个不会来的人一样。眸里是无尽的温柔,心中却是摆不脱的凄凉。 “还记得么老爷,我初见您时,还在徐阳,您才刚刚及书桌,马都爬不上去。你对我说的第一句就是,梅儿,快扶我上马。”刘姨娘咧开的嘴,似有笑意,可双眼不争气的蓄满泪“我以为那时候牵着您的手,就可以一辈子不松开。那时候您还小,晚上打雷害怕,我不陪在您身旁,您就整夜整夜的哭。我只好不睡,在您的床头讲故事。后来您长大了,练武总是弄得满身伤,我就忍着泪一个个替您包好。您被老国公骂了,我和您一起难过。您去了边关,我每天每天的盼着您回来。”她陷入回忆,眼中是柔情蜜意“老爷,您不知道老太太将我许你当通房时,我有多开心,现在想想都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为什么!明明是我遇到您的,明明我更爱您,为什么您的眼里没有我,哪怕只有一点点都好,我就满足了。我想着如果我有个儿子了,你念在儿子份上也会常来看看我的。可是沈琳琅把一切都毁了,我当然恨她,如果可以我要一刀刀把她的肉割下,一口口喝干她的血,吸她骨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再把宋思颖和宋子琦都掐死,那就只剩我们一家人了,老爷我们会过得很快乐的,您再也不会难过伤心了,我会好好对您的,一辈子都爱您,不会离开您好不好哈哈哈哈哈哈。” 刘姨娘面目狰狞,仰天大笑,又发起疯来。“刘姨娘,你还没看清你自己么?你不过是个妾氏!”宋旭的一句话让刘姨娘愣住,大哭起来,喉咙嘶哑,一口破锣嗓子着实嚎的凄惨。“你所说所做足以让你死个百八遍!来人啊,将刘姨娘......” “爹爹。”宋旭话音未落,躲在角落已久的宋思佳大喊一声冲出来跪在宋旭面前“爹爹,求您绕了姨娘一命,她已经疯了,她说的做的并非本意啊。而且姨娘她出痘这么久,内里早就不行了,死只是迟早的事,就让她再苟活几年吧。”原来偷听的不只秦蓁和宋思颖,还有担心母亲的宋思佳。 宋旭压着怒火“思佳,爹爹知道你是个好的。这次你姨娘罪不可恕,她的事你不要管了。”宋思佳死死攥着宋旭的衣角“爹爹,我从小到大从未求您一件事,我只求您饶了姨娘一命吧。让她去庄子也好,庵里关着也好,只要让姨娘活着,爹爹我求求您了。”她不住的磕头,眼巴巴的望着宋旭。 第27节 “我们就袖手旁观?”陈婉音虽不喜姐姐做事极端,她也与归义侯府的关系不冷不热的,但宋昊袭爵对她可无半点好处,说不急肯定是假的。“哪怕大皇孙不能继位,宋芳苓的地位也不能小觑啊。” “谁说要袖手旁观了,只是现在风声紧,你我收敛点。婚期在明年四月,我们有的是机会,还怕成不了事?”陈氏浅浅一个斜眼,又拿起书认真的看起来。陈婉音默言,心里干着急,可见姐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只能作罢。 * 甭管乐意不乐意,宋芳苓的亲事算是定下了。圣旨到后没几天,宫里派了个教养嬷嬷,说是给姑娘讲讲宫中礼仪规矩,日后进了宫也好适应。 根据果儿的前方小道消息,这嬷嬷生的小巧精悍,双眼似刀子,盯人冒着精光,仿佛一眼就能把人看得皮扒了。嘴似炮仗,把芳苓姨妈说的双眼含着两泡泪,总之很是吓人。 这又是刀子又是炮仗的,那人可是怪物不成了?秦蓁对果儿的话付之一笑,果儿她还是了解的,这话得要缩小了听。不过管她是刀子还是炮仗,都与自己无关,她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多管闲事,谨言慎行才是正理,可你不去找麻烦,自有麻烦找上门来。秦蓁前脚八卦的在屋里同秋诗果儿说起宫中的教养嬷嬷,后脚宋贤就派人传来话。家中姑娘年纪都不小,不可再如从前一副天真做派,正赶着教养嬷嬷来了,就一并教了,大伙都学学规矩。 秦蓁听了,一口水差点没吐出来,呛在喉咙里,咳心咳肺一通才缓过劲来。还真是不能在人背后说坏话,老天爷的耳朵可灵着呢! 此事还要从宋昭儿说起。宋贤的本意是四房救了自己儿子,于情于理他都欠个人情。他的哥哥他明白,无欲无求,于是他就把目光放在宋昭儿的身上。刚好宋昭儿亲事将近,他就想着和教养嬷嬷说一声,教芳苓的时候搭上昭儿,不说学得宫里的规矩,但好歹养个贤妻良母的性子。 心意是好的,可四房洒脱惯了的,规矩什么的从来也就不放在眼里。宋昭儿当然不愿去,但宋贤是长辈,也不能当着面直接反驳回去吧,于是宋昭儿就委婉的表示家里姐姐妹妹这么多,就她单单一人享此殊荣,岂不引的姐姐妹妹们不满?还是不去的好。 话说出来是一个意思,听着的又是另一个意思了,宋贤想昭儿莫不是怕不好做人,于是大手一挥,家中的姐姐妹妹都来学规矩。 别人不知,这可苦了秦蓁。她想着颜先生的年末考核,日日挑灯夜战。上午又要去阆风书院上学,好不容易有个稍稍清闲的下午可以小憩一下,现在又要去世禧堂。一整天下来,是脱衣的力气都没了。 至于教养嬷嬷,样子虽不如果儿形容的那样可怖。但的确目光凌厉,教起来一板一眼。稍有偏颇的地方,便会吃一记竹板炒肉。秦蓁年纪最小,身量未齐,做起动作来,就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哪哪不像。不过胜在认真,又肯勤加练习。形不似却有两份神似,嬷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着和宋芳苓是分开教的,下午教的东西主要是日常礼仪,不算繁复,但是细节能做到面面俱到的也可说是万里挑一。绝对主角宋昭儿就不说了,武国公府的规矩都没学会,坐着喜把脚岔开,站着又爱叉腰耸肩,总而言之怎么舒服怎么来。 这几日用她自己的话就是,被折磨的是饭也吃不饱,觉也睡不香。肉眼可见的圆润脸蛋瘪了下去,一同瘪的还有可以挂起油壶的小嘴。教养嬷嬷费心教了几天,毫无成果,心里也不是滋味。宋贤可谓是好心办了坏事,两边都不讨好。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不喜教养嬷嬷,起码陈婉音是真心实意学的。她是江南女子,娘亲又是扬州瘦马,规矩是学过一些的。身材高挑纤细,又是除开宋昭儿年纪最大的,一招一式起来 ,颇有些样子。 教养嬷嬷对她很满意,教的就多些。宋昭儿倒是不在意,爱教谁教谁。 但宋思颖看不过眼,她和陈婉音从小不对付,两人见面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恶语相加。 她身子里留着宋旭的血,比起弱柳扶风的陈婉音可要粗犷的多。 两相比较,那边是文文弱弱,动作仿若惊鸿舞。这边是五大三粗,差漏遍地。宋思颖心里肯定不舒服,嘴上也就没句好话“嬷嬷是来教昭儿姑妈的,你看她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要嫁入皇家,天天缠着嬷嬷学着学那的,倒把昭儿姑妈晾在一边了。也不瞧瞧自己,就算再怎么练,烂泥也扶不上墙。自个儿什么出身自己不知道么,真以为学着点规矩,就能嫁给贵胄了?” 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可以传到陈婉音耳里。后者正练习着跪礼,听见后身形晃了晃,咬着牙把身子摆正。 秦蓁扯了一把宋思颖,微微抬头望了眼教养嬷嬷,幸好她没有听见。宋思颖不以为然,对着陈婉音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学完跪礼,嬷嬷给大伙自己练习的时间。自个坐到亭子里,沏壶热茶吃了些点心。她目光一直盯着那些女孩儿,摇摇头。她从前朝起就在宫中负责教导礼仪,心思深沉的见过不少,这几个女孩儿的小九九哪有不知的。 宋昭儿是心不在此,教她不过是走个过场。陈婉音是个好苗子,可是心术不正,想着耍些小心思让别人讨不到好去。宋思颖心里直,又善妒,偏偏肚子又藏不住事,陈婉音默不作声反而显得她斤斤计较,心胸狭窄。 至于三房的宋芳姝,为人太木,只知照着葫芦画瓢,学了几天也只是学了个皮毛。还有宋芳语,站没个站行,骨头都是软的,学出来动作妖妖娆娆,又爱往前凑,样样仿着陈婉音,颇有东施效颦的意思。 不过,她端起茶抿了一口,眼神停留在秦蓁身上,嘴边扬起笑意。这家的表姑娘倒是不错,看着年幼懵懂,实在内慧在心。每日学习都在进步,一看就知自个是练过的。明明做的不比陈婉音差,却以自己身量不足,故意露出破绽,既学了本事又会藏拙。 刚刚又知拦着自家表姐,想来心地也不会差到哪去。这般聪慧机敏知进退的女孩可不多见,不出意外日后定有所为。嬷嬷越看越觉得靠谱,忍不住点头,心情开阔,就多吃了两块糕点,等再望向女孩们,却发现她们起了矛盾。 原是宋思颖自个练跪礼,怎么练都差点意思。见陈婉音做的不错,就偷瞄了两眼,被陈婉音捉了个正着。想起刚刚宋思颖的话语,语气自然是不和善的,从鼻子里哼出几声轻蔑。 激的宋思颖跳起“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会几个姿势就能鼻孔朝天了。也是你有个瘦马的娘亲,没少教你吧。据说瘦马都要学的,就是为了讨好未来夫君能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戳中陈婉音痛楚,她立马反驳“呵思颖,我听说府里有些传闻,说你不像宋将军。可今日我一看呢,就知那些都是嘴碎乱传的,你看你这姿势,做起来真有几分军中战士舞刀弄枪的模样。”上次提审刘姨娘尽管是保密,但府里还是流出不少风言风语,其中有一条就是说沈氏心中另有所属,宋家姐弟血统不纯。 这些流言没个由来,稍稍明事理的都知道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也就只在下人中流传,权当个笑话。陈婉音这么大咧咧的说出来,反真像这么一回事。 “婉音姨奶奶,可是又在说玩笑话了。”秦蓁先站出来打哈哈。宋思颖被她拽着憋着一口气,即将迸发。陈婉音见气氛紧张,没说话轻哼一声转过头去。本来事就算完,偏偏宋芳语来插一脚。 她自认自己无论身量还是容貌都不在陈婉音之下,但学规矩时,陈婉音处处出头,嬷嬷一双眼睛都在挂在她身上,半分都没分给自个。宋芳语还想着把规矩学好了,日后真去了归义侯府才不会让人瞧不起,自己也能给陈明睿长长脸面。 “婉音姨妈,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您这是什么意思啊,可是说思佳爹爹另有其人?”她用帕子遮嘴佯装讶异,露出的吊梢狐狸眼却是一副看戏的窃喜。“难道说......天哪这等辛秘我还是闻所未闻啊,婉音姨妈,你说的可是真的?” 有宋芳语的煽风点火,宋思颖挣脱秦蓁的手,活像个炮仗冲到陈婉音面前,二话不说就把她推倒在地,两人拉扯起来。 宋芳姝愣在原地,事情发展的太快,她还没理过来,两人就扭打在地。宋芳语也吓着了,她就想刺激下宋思佳,借她之手教训教训陈婉音,可没想着打人啊。见事情发展脉络不对,转身就想离开。被秦蓁眼明手快一把抓住,见秦蓁眼神不善,就知今日在劫难逃。 * 教养嬷嬷很气愤,她来武国公府就是教导规矩的。有哪家贵女是扭打在地的?教出这样的规矩,传出去她的颜面往哪搁?也不知起了什么矛盾,问了一个两个的都不肯说。 宋思颖恶狠狠的剜了陈婉音一眼,两人说的那些腌脏话,量她也没胆子说出来。 规矩是教不下去了,教养嬷嬷将事和宋贤一说,不出所料宋贤震怒。 嬷嬷是他请来的,哪怕在宫中也是很有威望的。寻常官家是想请也请不来,他好不容易请来了,结果闹着一出,惹恼嬷嬷事小,传出去事大。要是有心人拿着这事说项,一句武国公府教养差,没规矩,拿芳苓还要不要嫁入皇家了? 宋昭儿没上族谱,出事时又在贪睡。他不好管,挥挥手让她回了四房。剩下的五个女孩儿,依次排开跪在祠堂里。宋昭儿走时投了个担忧的眼神给秦蓁,后者轻轻摇头让她不用担心,昭儿只好依依不舍的离开。 “你们可真长脸啊!规矩没学会,姊妹相残学的透彻。还不给嬷嬷赔罪!”宋贤自己先给教养嬷嬷行了个礼“都是老夫教导无方,让嬷嬷看笑话了。还望嬷嬷不要怪罪。” 嬷嬷回了个礼“武国公客气了,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本就是我的过失。还望武国公能将这些孩子交于我惩治,也好弥补我的失职。” 宋贤想的是教养嬷嬷能消气,不要把此事说出去。现在嬷嬷给了自己台阶下,自然是要顺着杆子爬“如此就劳烦嬷嬷了,这些孩子若还有逾距的地方,嬷嬷只管教导,不必看在武国公府的面子。”说完作揖退了出去,留下五个孩子和嬷嬷。 “你们可知错?”嬷嬷扫过几个孩子,宋思颖和陈婉音还倔着脸,谁都不服谁。宋芳语则躲躲闪闪,一直拿手摸没乱的头发。宋芳姝呆呆愣愣的,仍是在神游。秦蓁显得坦荡得多,眼神中多了份无奈。 只需一眼,嬷嬷便猜个七七八八,也不问个底朝天。只拿来几套茶具,倒上热水,盖好盖子,放在托盘里,让每个姑娘伸出手来一人托着一个,什么时候想清楚了自己错在哪才能放下。 秦蓁是最后接过托盘的,她抬头惊异的望了眼嬷嬷,随即对嬷嬷甜甜一笑。原来她壶里是没水的,自然也轻些。她转头看了眼宋芳姝,见她神色有异就知,她的壶中也是无水的。习惯了宋贤的连坐,这次居然有人知道她的无辜,哪怕仍要端起不轻的茶具,秦蓁的心里依旧是暖的,对嬷嬷又多了两份感激。 端托盘的手必须伸直,手肘和手腕皆不能弯曲。双膝跪地立得笔直,背又要挺拔。稍有不合格,嬷嬷的竹板就敲在屁股上。 短时间还好,时间一长哪哪都疼,不比宋贤的家法轻松。面前又是嬷嬷严肃的眼神,在身体压力和精神压力下,最先绷不住的是娇滴滴的宋芳语。她从小到大,都被宋坚捧在手心里,从未受过苦。跪了不过两刻钟,就泪眼婆娑的张口说自己不应煽风点火,挑拨了姐妹感情。 嬷嬷嗯了一声,将茶具拿下,丢了本女诫给她,罚抄一百遍。宋思颖见宋芳语这么容易就能不再罚端,也想认个错,可瞥见陈婉音端的一丝不苟,又细想自己何错之有?便和陈婉音杠上,默默端好托盘。 接下来秦蓁和宋芳姝认下错来,说的都是自己没看好姐妹,嬷嬷也知错不在她俩,丢了本女诫就算完事。 倒是宋思颖和陈婉音两人卯上劲,端的托盘手发抖,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流下,混着不甘的泪水一滴滴落地。两人谁也不服谁,嬷嬷也不急,又放了两壶热茶在托盘上。 这样一来,两人纷纷败下阵来,宋思颖先支撑不住,将一套茶具摔在地上。听不出是喜是怒“我不应对长辈不敬,对不起婉音姑奶奶。”眼中蓄起的泪夺眶而出,拿起女诫往外跑,一头钻进等候多时的沈氏怀里,被沈氏带回了东院。 陈婉音像是个狼狈的胜利者,眼泪和汗水糊成一团,把额前的发丝凝住。她从容的放下托盘“我是长辈不应出言不逊,我错了。”说罢拿了女诫,给嬷嬷行了礼,退了出去,门外是闻讯而来的陈氏。 宋芳姝和宋芳语被各自的娘亲领回去,出门时都伏在娘亲的肩上痛哭。 秦蓁看得入神,眼中是不可忽视的羡慕,在门外等她的是秋诗,不知为何她心中充满失落。这比她明明无错还要受罚更让人难受,眼睛有些酸涩。身旁的嬷嬷递来一方手帕,她接过道了声谢。 “姑娘,忍人所不能忍,方能成人上人。你的好日子在后头。” 秦蓁微愣,又对嬷嬷灿然一笑“多谢嬷嬷。” 嬷嬷只是笑笑,秦蓁行礼告辞。拉着秋诗欢欢乐乐的回了汀兰水榭,已无刚才沮丧模样。 不管嬷嬷的法子治不治标,起码表面上武国公府是一片和美。学规矩时也老实挺多,一个多月下来,各个都是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宋贤很是满意,留着教养嬷嬷一同过年,被嬷嬷婉拒说是宫中还有琐事,不好多停留。既然如此宋贤也不好强留,给嬷嬷备了些金银宝物送回了宫中。 有了宋昭儿这个活宝在,今年这个年过的很是热闹。日子仿佛回到了四年前,宋昭儿仍在桌上侃侃而谈,说这些年她看过的大好河山,只不过身旁多了个许繁,哪怕听不见,也微笑的看着宋昭儿说个不停。 宋芳苓还是老样子,能有和宋昊在一起的时间就忘却了别人,宋芳姝和宋芳语吃的开心,不知想到什么,宋芳语嗤嗤的笑出声,引得宋思佳侧目。她和秦蓁一样正听的认真,被宋芳语打断有些不悦,但想着之前受罚的事,撇撇嘴忍了下来,又转过身去,就当没发生过。 秦蓁觉得时光真是神奇,有时觉得它过得太快,来不及准备就偷偷溜走。有时又似乎从不曾远去,就如今天这般,温暖的氛围如当年一样让她痴迷。 真好,娘亲爹爹你们都见着了吧,蓁儿过得很好。她抬头窗外是繁星点点,爹爹娘亲就是其中的一颗,一直看着她。她笑的酒窝深陷,眉眼中似有星光。 “蓁儿,你还发呆,大伙都去放烟花了。你去晚了就什么都见不着了。”宋思颖用手弹了她脑门,扯着她去了后花园。 天花无数月中开,五采祥云绕绛台。堕地忽惊星彩散,飞空旋作雨声来。今年宫中的烟花还是如此灿烂,倒映在眸中亮若白昼。 “快许愿,快许愿!”耳边是宋思颖的催促。 秦蓁双手合十,放在心口“愿家人平安顺遂,万事胜意。”又怕心中的念想太过小声,趁着烟花爆竹声,她大声喊出来“愿家人平安顺遂,万事胜意!”。 大家都是喜气洋洋,脸上难得挂的都是笑脸。秦蓁真想把这一瞬间留下,若是天天都是开心惬意,没有小心翼翼,没有满腹算计那该多好啊。 * 大年初二,武国公府迎来的不止嫁人多时的宋芳菲,还有归义侯府的少爷陈明睿。 宋芳菲这几年变化颇大,要不是秦蓁笃定那就是芳菲姨妈没错,宋昭儿险些不敢认。 她记忆中的宋芳菲是眼睛长在头顶的高傲女子,对谁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面前这个笑的和煦的女子真的是宋芳菲? 宋芳菲似察觉到宋昭儿的疑惑,挽住她手腕“昭儿妹妹,四年不见我这个姐姐,都不认识了?” “不...不是,芳菲你变化太大了,轻易不敢相认。”宋昭儿还处于震惊中。 宋芳菲只觉着好笑,捂嘴偷笑“人哪有不变的,我现在是两个孩儿的娘亲,日子还是要踏踏实实过才是,以往那些惺惺作态的习惯早就抹去了。倒是你,我俩年岁相近,我孩儿都会喊声娘亲,你还是云英未嫁,要不是娘亲和我说你年后成亲,我定要好好和你说道一番。” 宋昭儿被她说的羞涩,眼神不住的瞥向许繁,又被许繁灿烂的笑颜弄得满脸通红。宋芳菲摇摇头,她这个妹妹可算长大了。 简单的寒暄后,宋芳菲去了闲亦苑,她与母亲好些时日不见了。 正厅留下陈明睿这一个外客,他穿的庄重,拍拍手,小厮递来一个锦盒,“这次出痘能从鬼门关回来,全靠了四哥四嫂一家。我今日带了些薄礼料表心意。”他打开里面是三朵天山雪莲。“我知四哥四嫂不喜俗物,就央了父亲拿来这三株天山雪莲。此物还是前朝圣上赐予我府,当世已不多见。还望四哥四嫂笑纳。”恭恭敬敬的托着盒子,递给了四房夫妇。 四房哪有不要之理,这好东西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陈明睿见四房收下很是开心,又让小厮递上个锦盒,里面是用上好绸缎一个个扎好的荷包。 “还有这些,是我给家里小辈准备的,一些金瓜子,就当讨个好彩头了。”他一个个分发,分到秦蓁手上时,特意往下压了压,眼神凝视了一会儿。 秦蓁用手颠了颠,这分量不似金瓜子,陈家爷爷卖什么关子呢?她回看了他一眼,陈明睿已经发到别人,两人眼神并无交集。 东西发完,陈明睿对众人弯腰行礼,带着小厮去了世禧堂与宋贤商讨嫁妆细节。 秦蓁拿着荷包左看右看,与他人无异。带着疑惑她回到汀兰水榭,打开荷包,倒出里面的东西。是张纸条和一块金子。 仔细一看,原是用金子雕的榛子,音同她的名字,秦蓁越看越喜欢。她见陈家爷爷刚刚那般正经,还以为他转了性,现在一看果然还是她认识的陈家爷爷,可爱的紧。 秦蓁把玩金榛子许久,这物件做的小巧精致,榛子上的纹路清晰可见,就连叶子上的露珠都没落下,可见陈家爷爷是用了心的。 她打开纸条,一眼扫过,马上合实,谨慎的看了四周,秋诗果儿还在准备午饭。再小心翼翼的打开字条,上书“元宵灯会青桥一聚,要事相告,不见不散。”她反复翻看,确定并无其余遗漏,她将字条揉作一团,丢在火盆里,看着字条变作一团白灰,吹散在风中。 陈家爷爷有何要事要与自己商讨?秦蓁想不通。她与陈明睿说好的,有人在时权当不熟,可今日他这么明目张胆的递纸条给她,事出反常必有妖。 何况约在青桥,那可是在府外。虽说元宵佳节是一年里难得可以出府参加灯会的日子,但青桥离灯会还有段距离,寻常人没事不会过去。约在那里,意欲为何?秦蓁百思不得其解。 * 这边宋芳菲去到闲亦苑,小李氏等候多时,见女儿来了很是激动。她有三个女儿,只有小女儿还嫁在京城里,逢年过节能看上一眼。 “娘亲,您为何不去正厅,约我在此见面?” 小李氏叹气“还不是你爹又弄出丑事,我哪好意思去正厅和你说道这些!” 第28节 宋芳菲皱眉,她这个不靠谱的爹又整出什么好事来?“出了什么事?” 终于遇到个倾诉对象,小李氏一吐苦水。 话说三房三个嫡女全部出嫁,小李氏的心愿达成,对宋坚的看管更是放松。宋坚是狗改不了吃屎,到处沾花惹草。小李氏心想只要不做的太过分,她也就当没看见。 她本想着宋坚胆子能有多大?不就喝喝花酒,调戏府里俏丫头。没成想上月一大肚妇人找上门来,开门见山就说肚里是宋坚的孩儿,若是不把自己迎进门,就要去告了宋坚。 小李氏气不打一处来,这个为老不尊的。自个女儿的孩子都能落地打酱油,他反倒又要当爹爹了?气归气,事总要解决吧,偏偏问题出在这儿。 宋坚以前玩的那些女人,要么是家生子,要么是娼/妓。给点钱,用点权就打发了。但这个女人不一样,她本就是良家子,又和越国公府有着搭边的亲戚关系,来势汹汹不好对付。 要小李氏说,骨血肯定不能流落在外,但要是抬进这么个良妾,以后院子里还有清闲?挺个大肚子就敢上门,仗着自己和越国公府有点亲戚关系,说的话很是不客气。这样身份的女子进门,以后三房谁说了算还真不好说。 “娘,那孩子真是爹爹的?”宋芳菲觉着爹爹虽然不靠谱,但不至于此,什么人可以碰,什么人不可以他还是有底线的。 小李氏点头“你爹爹承认了,的确是他的。不过他说是有人给他下套,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嘴里没句实话。” 宋芳菲到觉得可能真遇见仙人跳了,“那娘亲打算怎么办?要不找大伯妈谈谈,让她帮帮您?” 小李氏叹息“你的亲事后,除开逢年过节,堂姐都不乐意见我,更别说帮我了。芳菲,娘亲现在能指望的只有你了,你回去了同姑爷商量下,要杨家想想办法?亲家也是在京为官,总比我们有门道些。” 宋芳菲见母亲渴求的目光,不忍拒绝。其实公公的官阶也就比爹爹高一点,哪够的上越国公府。夫君虽说升了职,但这个时候去得罪越国公府,岂不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有家里严厉的婆婆,她想靠夫家解决此事,恐怕难上加难。 “芳菲,你可千万要记得此事。”娘亲的再三叮嘱,只能让宋芳菲硬着头皮应下,只是她该怎么开口? * 元宵节又称上元节,是新的一年里第一个月满之日。宫中正月十五祭祀太乙神,民间则是游行解灯谜。 作为一年一度的盛会,这一天也是难得的出府日。家中的老老少少,都要穿的喜气,去街上溜达一圈,沾着灯火气,意欲来年红红火火。 秦蓁也不例外,她今日梳了双平髻,桃色的发饰将头发分成两股。上面梳的蓬松的发包,两边用桃花点缀,下边是理好的发辫,用的是粉色的发绳,发梢处用几颗珍珠点缀,衬的人圆润可爱。衣服是新做的,上面是绯红镶金褂子,嵌着红宝石盘扣,下边是百褶间裙,颜色是淡淡的杏花粉,再着一双小巧绣花鞋。披着狐毛大麾,讨喜又可爱。 宋思颖也是一身红色,像个红毛团子。她对灯会颇有兴趣,一出府就牵着秦蓁,直奔灯会而去,让后面的侍卫丫鬟一顿好跑。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人戴兽面男为女服。秦蓁小心翼翼的撇开人群,亦步亦趋的跟在宋思颖身后。 宋思颖扯下一条灯谜:“兔子请老虎打一成语。嗯兔子为什么要请老虎,不怕被吃么?”她想了想,转身拍了一下发呆的秦蓁“蓁儿,你看这个灯谜是什么。听说今晚灯谜解得最多的,还有圣上准备的奖品,你快帮我看看。” “兔子请老虎,不就是寅吃卯粮。”秦蓁看了眼脱口而出,宋思颖又端详了一遍,扬起笑颜“蓁儿,你真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真笨。”说着敲了自己一下。 秦蓁没多大反应,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蓁儿,你做什么呢。快来看看这个灯谜怎么解。”秦蓁接过灯谜,心中想的却是到底要不要赴约。陈家爷爷貌似有要事,可与他在府外见面被人撞见可就是私会。 宋思颖还在往前挤,秦蓁慢慢的跟在身后。忽然手被人一把抓住,拖着她往回跑“救命!”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用手捂住。她抬眼一看是个戴面具的男子,那人没说话,“李唔谁(你是谁)”那人没有回答。 街上行人太多,侍卫丫鬟被重重人群遮挡,不知自家小姐被人掳走。秦蓁眼见着自己离灯会越来越远,心中漫起绝望,眼中泪水流出。 那人拖着她,把她半抱在怀里。寻常人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是两人,秦蓁拼命挣扎,却一点用都没有。 只有一位偶尔走过她身旁的瘦弱男子,注意到异样。那人也带着兽面,秦蓁看不清那人眼神,只能费力的喊出“救我。”就又被一把捂住。直到被人拖向黑暗,都无人相救。 瘦弱男子站在原地,摘下面具,下面是一张清秀俊俏的脸庞。他深邃的眼眸,望向秦蓁离去的地方,似想到什么,匆匆往灯会方向走去。 * 外边漆黑一片,只听见有流水潺潺声。秦蓁心想她可是得罪了什么人,要被人杀人灭口?但想来想去,自己与人为善谁会对自己不利?难不成被人当成宋思颖了? 在她还在苦想之际,周边忽而亮起灯来,掳她那人将她放开,摘下自己的兽面。“蓁儿,惊喜么!”那人唇红齿白,眸中闪闪发光,竟是陈明睿。 秦蓁经历大悲大喜,翻了个白眼,开口就是一句“你有病吧。”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了很久的万字大更终于来了!欢迎大家留言,给大家发红包啦。 这章结尾可以用,被直男喜欢是一种什么感受概括嘿嘿嘿。 谢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 ☆、表白 说完, 秦蓁瞥了陈明睿一眼, 转身就走。她被陈明睿掳过来,表姐秋诗见不着她, 肯定心急,说不定正在天翻地覆的找她,她要赶紧回去才行,不然被找到这里,她浑身张满嘴都说不清。 “蓁儿, 你别生气啊。”陈明睿一把拉住她的手,秦蓁用力甩了两下没甩开,回头恶狠狠的看着他。 “我知错了,我以为你会喜欢的......”陈明睿可怜巴巴的拖着秦蓁。’“蓁儿,你别走啊,你看我还为你准备了花灯。”他望向青桥下,是一盏盏盛开在水中的荷花灯。 秦蓁这才注意到,河中一朵朵绯红的荷花灯, 托盘是一片薄木板染的荷叶,花瓣用的是丝绸,层层叠叠,露出包含其中的黄色灯芯。顺着水流静静的流淌,缓缓的消失在远方。 秦蓁俯身,拾起一盏花灯,花瓣上密密麻麻写的经文。“这是什么?” 陈明睿见秦蓁没了要走的意思,忐忑的心可算放下了, 开心的回答“我听人说放花灯时,上面写些祝福的经文,随着水飘到天边去,被神仙捡到了就会祝福那人的。”他拿过花灯,指着经文“这是我请得道高僧写的,你看这儿,是梵文写的你的名字,等神仙捡到了,会以为是你写的,所有的祝福就都会给你。” “我只听说过乞巧节放花灯的,哪有上元节这么冷的放灯,神仙说不定手冷都不愿捡了。”秦蓁嘴上不饶人,但手反复拨弄着花灯,显然是欢喜的。“再说了,祝福都给我,那你怎么办。” 陈明睿挠头“我是男人,生的比你健壮的多。我能出什么事,不需要,只要蓁儿平安就好。” 秦蓁脸微微发烫,用冰凉的手贴贴脸,想让温度降下来。“你别以为你说了两句好话,我就能原谅你。你掳我是怎么回事?真要我来不能好好说么?” “我给你的字条你收到了么?我今天等你好久都不见来,以为你不来了。我才带了面具去掳你。”说到这,陈明睿很是紧张。“我今天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说,错过这次我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和你说道。” “有什么要紧的事,非说不可?”秦蓁有些不好意思,说实话若不是陈明睿把她掳来了,她可能还真不会来,毕竟要冒的风险太大,真出了岔子谁都承担不起。 陈明睿拉着她手往桥上走,秦蓁小心翼翼把手收回,让他拉着自己的衣袖。陈明睿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一股脑的带着秦蓁往前走。 青桥偏僻,平日行人就不多。今日又是元宵节,人都去参加游街灯会了,这里显得更加冷清。除开桥下的花灯有一丝温暖气息,周遭的寒风吹得秦蓁发丝凌乱,一呼一吸之间,隐约有白汽飘出。什么事非得在这说,冻得跳脚的秦蓁费力的盯着陈明睿。 似看懂秦蓁的疑惑,陈明睿咧嘴一笑“这空阔,听得清楚。”说罢放开秦蓁,站的笔直,眼中还有远处灯火的影子,像是天上的流星偶尔坠入。“蓁儿,我心悦你!”他放开喉咙,对着秦蓁喊出心中一直藏着的那句话。 他警惕着秦蓁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生怕错过一个瞬间。 秦蓁只觉着周围一片寂静,耳边却一直环绕着陈明睿那句我心悦你。脚下的青石板仿佛生出根来,将她缠绕的喘不过气。心底又似乎有东西隐隐作痒,挠的她生疼,她微微张开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这可把陈明睿急死了,他见秦蓁一副呆愣的模样,不知她是欣喜还是惧怕。他索性跺跺脚,将秦蓁猛地拉入怀中“蓁儿,我没有唬你,我真的心悦你。我早对你有了超过知己的爱慕。”他看着秦蓁,眼里是少有的执着和认真。 “我想好了,等你及笄就去武国公府提亲。娘亲那么疼我肯定会顺着我,到时候我俩双宿双栖,你愿意我从军,我们就去边关过日子,你若是担心不愿,我们就归隐山林,做对逍遥侠侣。你看如何?”他似害怕秦蓁拒绝,不等她反应,一次性把自己的计划吐了出来。 秦蓁被他的浪语吓到,待在他怀中一动不动。有股酸甜的密味漫上嘴边,她的脸上不自主的浮上一抹微笑。 “小姐!”忽而响起一声急切的呼喊,秦蓁缓过神来,一把推开陈明睿,连忙循着声音望去,是秋诗站在桥头,脸色明暗未知。 “秋、秋诗,你来多久了?”秦蓁心中一咯噔,她与陈明睿的事从未与秋诗说过,如今秋诗突然出现,她究竟听了多少? 秋诗没有回答,面露严肃,走到秦蓁跟前,握住秦蓁的手腕。“小姐,您怎么走这儿来了,可是迷路了。快和奴婢回去吧,思颖小姐找您快找疯了。”拉着秦蓁就往等会走。 秦蓁回头还想对陈明睿说些什么,秋诗握住的手暗暗发力,秦蓁吃痛只好作罢。一路上主仆二人相顾无言,秦蓁用脚底板想都知道,秋诗这是真的生气了。 * 宋思颖差点没急的哭出来,是她带秦蓁出来的,要是表妹真出了事,祖母还不把自己吃了?所以秦蓁和秋诗回来时,她一个熊抱抱住秦蓁“蓁儿,你没事吧。吓死我了,我以为谁把你拐走了。”眼泪汪汪的,反反复复说着没事就好。 秦蓁替她抹泪“表姐,我没事。我就是被人群冲散,京城又大,一时没见着方向,迷了路。幸亏秋诗来找我,没出什么大事,就是有些冻。” “没事就好,来抱着手炉暖暖。”宋思颖递过一个金丝绞云纹手炉“要不是谢公子,你在外面还有好冻的,一时半会哪回得来。” “谢公子?”秦蓁看见宋思颖身边一消瘦身材男子,长得眉清目秀,对自己微微颔首,笑的和煦,但笑意并未涉及眼底,深邃的眼神中是秦蓁看不懂的寒冷。在哪见过此人么?好生面熟。 “就是我身边这位奉国侯府二少爷,谢梓安谢公子。刚刚还是他来报信,说见着你被人掳了往西边去了。”宋思颖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蓁儿,你当真是迷路?” “当、当然了。”秦蓁说话有些吞吐。“那为什么谢公子说,看你被掳了呢?” “可能、可能......” “或许是灯会人太多,在下看晃了眼,秦姑娘没事就好。”谢梓安先开口帮她解了围,秦蓁感激的望向谢梓安,对他点头致谢“多谢谢公子。” “秦小姐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谢梓安很是客气。 宋思颖与秦蓁再三感谢后,见时候不早,今日又发生太多事,两人都已疲惫不堪,挥了挥手带着侍卫丫鬟回了武国公府。 秦蓁总觉着谢梓安面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他。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又往回望了眼,没成想谢梓安也凝望着她。 两人隔着灯会,互相对望。明明灭灭的光影打在谢梓安的脸上,原本清隽的脸庞平添了一份邪气。他勾着嘴角,拿出兽面,戴在脸上,露出的脖颈纤长,不像戴着狰狞的面具,反而似头顶王冠的皇者。 原来他是刚才听见自己呼救的那人,怪不得知道自己去了青桥方向。秦蓁掐了自己一下,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可别真是被陈家爷爷吓傻了。 想起陈明睿,秦蓁心中已无原先的悸动。她明白今夜的事已超脱太多,无论那一条放在武国公府里头都够她万劫不复。只是陈家爷爷就像黑夜里的灯火,冬日里的暖炉,总有让人忍不住接近的理由。 谢梓安戴着面具,走进人群里。默默的从衣袍出拿出一个手炉,放在手中反复把玩,手炉上的银饰微微泛黄,凸起的花纹被磨得不太明显,吊着的大红穗子退了色,说是水红也不过分。 他轻笑一声,陶陶恐怕早就忘了手炉,不过不要紧,日后他的小姑娘自会记得。 * 回了武国公府,秦蓁拉起宋思颖的手“表姐,今晚的事都怪我不小心,所幸也没出大事。外祖母她年岁大了,你若告诉她,凭添担忧,要不还是别说了?” 宋思颖正有此意,人是在她手上走不见的,告诉祖母自己也讨不了喜。“还是蓁儿,想的周到。那我们拉钩,谁都不能说,就当我俩的秘密了。”秦蓁笑笑伸出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宋思颖见二人都发誓,开开心心的回了东院。 只是宋思颖能不说,秋诗也能沉默?她毕竟是外祖母给自己人,娘亲又是外祖母的贴身嬷嬷。一整晚秦蓁都盯着秋诗,妄图从她的表情中窥探一二。不过自秋诗回来后便一言不发,对秦蓁也是一如往常。 “小姐,时候不早了,歇息吧。”秋诗帮她洗漱完毕,说了句让她休息,吹灭烛火,退了出去。 一时间暗夜的寂静袭来,秦蓁心中忐忑不安,左翻右侧后,睁着大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床边的帘幔,直到鸡鸣响起,才忍不住困意,倒头小憩一会。 * 第二日一早,秦蓁照例去给外祖母请安。 老太太什么也没说,让人安排了饭食。笑嘻嘻的和秦蓁吃完,似乎一概不知。 秦蓁放下心来,喝口清茶解腻。 “你是不是一直好奇依米的事?”老太太悠悠的开口,说的内容却和秦蓁想的大相径庭。 作者有话要说:  表白了!我超喜欢陈家爷爷的! 不过被秋诗发现了,大家觉得老太太知道他们相会的事咩! 这章又cue了小谢出来客串,emmmm小谢比他们俩大挺多的,年纪应该和秦蓁死去的姐姐差不多大。 最后豆豆想做个勤奋的日更豆,打算吧每天更新的时间固定下来,大家觉得哪一个时间段比较好~ ☆、不配 秦蓁没反应过来, 脸上是疑惑不解, 为何外祖母突然说到依米的事? 第29节 “依米或者你应该喊她大舅妈。”老太太自说自话。“她是你宋晁舅舅明媒正娶的妻子。” 秦蓁猛地转头,眼中是抹不去的诧异, “外祖母,依米是宋晁舅舅的正妻?”她想过依米的身份,应当是宋晁舅舅的爱人,但是没想过居然是正妻。宋晁舅舅虽然身体不算康健,可怎么着都是武国公府二房的嫡子, 正妻居然是个外族人? “很诧异?当年你外祖父同我商量时,我也是你这个表情。”老太太慈笑着招招手,让秦蓁过来,坐在她身边,摸了摸秦蓁细软的碎发。“你宋晁舅舅是遗腹子,他的爹爹跟你外祖父一起出去闯荡,回来的却只有你外祖父。” 秦蓁听得认真,把头靠在老太太身上。“你外祖父一生磊落, 唯一有愧的就是二房,她们孤儿寡母的,你外祖父自然多拂照些。晁儿又是个有出息的,身子不爽利,但一手丹青画的惟妙惟肖,就连圣上也是夸过的。” 老太太回想过去武国公府的辉煌,那时老爷是开国元勋,风光无量。宋晁的丹青, 洛阳纸贵。还有五房的宋贤,刚刚考起探花。谁人不说武国公府风头正盛,哪怕吹口气,京城都要地动山摇。 她苦笑又摇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可惜这个道理武国公府明白的太晚,这几年的武国公府不提也罢,哎。 “宋晁舅舅是怎么认识依米舅妈的?”秦蓁见外祖母又笑又摇头的,忙着把她的思绪扯回来。“依米的爹爹是个龟兹商人,年轻时在云中郡被你外祖父救过。后来到京城经商,想着报恩,多次求见你外祖父。你外祖父被他诚心感动,在府中设宴邀了他。” “因着是家宴,大伙都在。晁儿也在席,有时想要是时光能够回溯,我定要费尽全身力气拦着他不让他出席。”老太太望着秦蓁“蓁儿,依米实在是太美了,任何人见着都会折服在她的美貌之下。她为报答救父之恩,饭罢舞了一曲。至今我都还记得她穿了一身舞衣,红纱敷面,赤足而立,裙边镶了铃铛,翩翩起舞时,随风作响。阳光透过她的纱面,是灿然笑意,一曲舞罢,人人都沉醉其中。你宋晁舅舅更是看痴了。” 对于依米的美貌,秦蓁毫不质疑,她见过那一院子的丹青。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素描丹青都美的倾国倾城,何况冰肌玉肤娇滴滴的真人。“然后呢?” “或许是你宋晁舅舅久卧病榻,没见过这般灿然明丽的女子。一见倾心,日日求着你外祖父去提亲。”老太太叹气“你外祖父起初是不同意的,依米美则美矣,可出身不高,既是商户之女,又是异族人,配不上你宋晁舅舅。后来耐不住你宋晁舅舅恳求,本就对二房有愧,索性不如圆了你舅舅的念想,顶着压力应了下来。” “依米的父亲很是高兴,开开心心的把女儿许了过来,婚礼后又一人回了龟兹。”秦蓁听到这儿,都是才子佳人的话本故事,应着话本的发展,该是你跳舞来我作画,琴瑟和鸣恩恩爱爱到白头才是。 “依米的性子开朗,是个憋不住心事的人。可偏偏不会官话,逢人笑脸相迎,却无法和人沟通。你宋晁舅舅也是个闷罐子,作画时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一憋大半月都是常事。他没有注意到依米日益消沉的脸蛋,还以为自己的新妇在京中过得是锦衣玉食的日子,那不比关外夜夜风沙来的舒坦?” 秦蓁想起宋晁舅舅做的那副山水画,注定凋谢在烟雨朦胧的玫瑰,不正是指的依米。“再者京中的生活,从来就不是一家子闭门过日子就行的。晁儿是二房的嫡子且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子,一朝娶了异族女子,背后关注的、指指点点的不在少数。这世道女子本就比男子承受的多,无论是那方的过错,最后归咎到女子身上的不胜枚举。那阵子京城都在传说武国公府宋晁少爷是被妖精勾走了魂魄,迷了心窍。” 老太太讥笑一声“传的有模有样的,若不是我就住在府里,定也会被哄了去。”她抚上秦蓁的脸蛋“生而为女,又长在京圈里。人前人后是无数双狠毒的眼睛,稍有不慎便会从你身上剜去一块肉。”秦蓁不知老太太是指依米还是她,不敢直老太太的目光,低下头去。 “依米的日子不好过,就算听不懂官话,她也看的明白那些怨毒的眼神。想诉苦又无人可说,对家乡的思念,对京城的失望堆积在一起,她终于爆发了。她和你宋晁舅舅大吵一架,用仅会的一些简单用语一遍遍对你宋晁舅舅说,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那时我都调解过好多次,只是都是治标不治本,依米的神色愈发黯淡。” “再深的感情都抵不过日日的争吵,开始时你宋晁舅舅还会哄着她为她作画博她一笑,到后面两人形同陌路,明明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过得还不如点头一笑的陌生人。” “最后依米去世了?”秦蓁听宋晁舅舅说过,都是他害死了依米。 老太太点头“依米是太阳花,应该生活在烈日下才是,用精致的花盆供着,灌溉琼汁玉液反倒是害了她。等你宋晁舅舅意识到时,已为时过晚,她像是凋谢在风中的玫瑰,朝着关外的方向说了句回家,便一片一片落在泥土里。” 秦蓁瞪大眼睛,依米最后居然是郁郁寡欢而死“晁儿亲手理的她的尸骨,顺了她的心意,托人带去了龟兹。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恋,最后却连所爱之人的骸骨都不曾留下,晁儿经不住打击,觉着依米的死全怪他的任性妄为,一蹶不振,精神也是时好时坏,妙手丹青最后变成一个买醉的疯子。” 老太太拍了拍秦蓁的手,认真的凝视着她“你舅舅是真心爱慕依米的,依米何尝不倾倒在他的才华下。可才子佳人变作怨偶,最后阴阳两隔为何?” 秦蓁闪避着目光“我、我不知。” “蓁儿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呢”老太太摇摇头“因为他俩不适合,若你宋晁舅舅只是普通的才子,背后没有武国公府,或许他们会过得轻松些。若依米是京圈有名有姓的贵女,别人只会说二人是天上的神仙眷侣地上的鸳鸯,或许真能到白头。” 秦蓁眼中已有泪“般配真当这么重要?没有如果万一?” “没有如果万一,蓁儿你扪心自问,你愿意用所有博一个万一么。”秦蓁愣住,任泪珠子落成串,一颗颗滴落在地上,发出滴滴拉拉的声音。 老太太将她抱入怀中“你觉着你二奶奶是个好人么?”秦蓁还在垂泪,轻轻的点了点头,二奶奶虽然不大方但逢年过节都会送上自己做的东西,对自己还算不错。 “如果我说依米的死她也有份呢?她打从心底看不上这个媳妇,明里暗里使了多少绊子。”秦蓁不敢置信“你二奶奶那样和煦的人都下过狠手,你觉着归义侯夫人是个良善的么?侯爷那么多庶女,如今一个个悄无声息,下得了这样的手,会让一个孤女进门当正妻?” 秦蓁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将头埋在老太太的怀中。老太太拍拍她的背,细声安慰着。她知道陈明睿那小子是个好的,性子直又真诚,可偏偏生在归义侯府还是嫡子,他的正妻注定只能是名门贵女。且大房五房必有一争,蓁儿真的嫁过去,到时候里外不是人,她又该如何自处,还是早些断了念想的好。 福寿阁里,香烟袅袅萦绕,一声声啜泣飘出,伴随着一道无奈的叹息。外头已经化雪,大地回暖,春天就要来了,只是屋内那人的春天又何时能到? * 秦蓁恍恍惚惚的回到汀兰水榭,脸上的泪痕尚可看清。她浑身瘫软的倒在塌上,眼神空旷,不知在想什么。 “小姐。”秋诗猛地跪下,吓了果儿一跳。“老太太那,是我说的。”秋诗小心翼翼看向秦蓁,后者像是早就知,呆呆的没有太多表情。“原来是你出卖小姐!”果儿很气愤。 “就算今日小姐要骂我要打我,或是把我发卖了,我都会和老太太说此事。”秋诗目光坚定“小姐,我们走到现在有多难,付出多少心血,您难道忘了么?” 秦蓁坐起,凝视秋诗,也不开口。“忍气吞声,谨小慎微,不敢与人相争,用的穿的都是五房和思颖小姐选剩的。才能换人家一句小姐养在老太太身边,懂事性子温厚。小姐,秋诗不忍、不忍看您多年苦心付之一炬。”秋诗泪眼婆娑,不住的磕头。 “娘亲早就嘱咐过我,要我盯着小姐,莫让您与陈少爷走的过近。”原来外祖母早就有所察觉,只有自己才以为瞒得天衣无缝,秦蓁苦笑一声。“但我想我是小姐的丫鬟,理应全心全意的对您,怎么能监视您。没成想差点让小姐酿成大错,都是奴婢的错。” “不怪你,怪就只能怪我自己,是我不配。”秦蓁泪漫出来“我知道我与陈家爷爷无缘,可没想到竟是因为我不配。我以为我的努力,可以换来别人的另眼相看,可是终究是徒劳。” 果儿急了“小姐,您别乱说您在果儿心中是最好的,谁都配不上您。”秦蓁笑笑揽过秋诗和果儿“我没事,只是有点难受,过会就好了,就和以前我伤心时一样。没事的、没事的。”她看向窗外,眼角湿润,会和以前一样的,对吧。但愿如此。 * 宋思颖觉着秦蓁最近很奇怪,整个人如病后抽丝般怏怏的,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 对自己说的八卦不感兴趣也就算了,她居然连颜先生的课都左耳进右耳出的。这可就太阳打西边来了,蓁儿表妹对课业十分用心,什么时候这么马虎过,必是出了什么事。 放学后,宋思颖悄悄的跟在秦蓁身后,一路尾随到汀兰水榭门口,居然见着自家亲弟宋子琦。 他满脸通红不好意思,递给秦蓁一个锦盒。秦蓁打开,看了一眼后又收好,将锦盒还给宋子琦。宋子琦急了说了几句,被秦蓁打断笑着捏捏他的小脸蛋。带着秋诗果儿回了汀兰水榭。 宋子琦嘟着嘴,望着手里的锦盒愁眉不展。愤愤的朝宋思颖的方向走来,宋思颖以为弟弟看见自己,连忙躲在假山后,万幸宋子琦没见着她,一脸不开心的往东院走去。 弟弟和蓁儿有什么秘密?两人没见以前关系这么好啊。带着疑惑宋思颖回了东院,走进宋子琦的屋子。后者见自家姐姐来了,匆匆忙忙藏起锦盒。 “宋子琦,你鬼鬼祟祟的再做什么?藏什么了给我看看!”她伸手就要去找,被宋子琦拦下“我的好姐姐,这是秘密不能给你看的。” “你个小屁孩,小小年纪就有秘密了?我是你姐有什么不能看的,拿过来!”宋思颖态度强硬,大有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势。 “不行,这是男人间的秘密。男子汉大丈夫说好了不能说就不能说。”宋子琦越长越像宋旭,说话的口气都有两份神似。宋思颖还想去探,可都被宋子琦一一挡回,只好作罢。 接连好几天,宋思颖都见宋子琦偷偷的给秦蓁塞东西,心中的疑团越滚越大,终于忍不住有一日放学后,拖着秦蓁走到僻静处“蓁儿,你是不是喜欢子琦?我先说好我不同意!” 秦蓁这几日意志消沉,猛然被问及是否喜欢宋子琦,一口气差点没憋死,愣了两秒后笑意不止“表姐,你在说什么呢。子琦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可对一个见过看开档裤的小屁孩没兴趣哈哈哈哈哈。” “那他为什么天天给你送东西,别以为我不懂,话本里都是这样的。表亲最容易出感情,可我还没做好让你当我弟妹的准备。”宋思颖急了,蓁儿在她心中一直都是妹妹,她没想过要把她和宋子琦凑一对。 “哈哈,我当是什么让你误会了,原来是这事。”秦蓁笑眼弯弯,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前些日子我和子琦打赌,赌的是宋旭舅舅什么时候回云中去,我说出不了十五就要走,他说得把正月过完了。你看这不我赌赢了,他就非得把自己喜欢的东西给我。我和他了不过是玩笑罢了,哪能真要他东西啊。可他说自己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所以最近才来找我。” “真是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表姐你知道也好,你替我给子琦说说,我作姐姐的不需他给我什么,还是自己留着好。”秦蓁戳戳宋思颖气鼓鼓的脸蛋“子琦牙都没换完,哪有心思风花雪月?表姐你话本看得忒多了!” 宋思颖没了底气“真是我误会了?都是子琦那个人小鬼大的,凭白做些事让人误会。” 秦蓁心底长出一口气,她和宋子琦当然没有打赌,托宋子琦送礼的是陈明睿。 陈明睿从元宵节后一直联系不上秦蓁,荒亭一天天的等也不见来人,想在阆风书院和秦蓁搭上话,秋诗又似乎很警惕他,半步不离自家主子,他是半点空隙都找不到。 他不禁想自己是否太过鲁莽,惹了蓁儿生气。这才让蓁儿与他眼神都不再有交集,偶尔有接触,她又立马侧过头去,似故意在躲着自己。 他也想故技重施,去老太太那堵着秦蓁,但老太太说自己最近身体不适不见外客。一来二去,粗心眼如陈明睿,也觉察到一丝不对劲。这才有他央着宋子琦给秦蓁送礼,求得秦蓁原谅。 不过他不知,宋思颖会跟着秦蓁。得亏秦蓁机灵敷衍过去,不然让宋思颖知道了,又是一场不小的风波。秦蓁还觉得有些后怕,用手拍拍胸口。 “对了,蓁儿。我还有一事和你说,你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大吃一惊的。”宋思颖憋了好几天的八卦,终于又机会一吐为快,也不管秦蓁想不想听,噼里啪啦的说一大通“三房出事了,三爷爷也许会被罢官!” “嗯?”三房怎么又出幺蛾子了? * 城南,西凤楼。 二楼坐了位年轻男子,对着一桌的佳肴无动于衷,只顾低头喝闷酒。眉头紧锁,唉声叹气,似遇到了什么难事。 谢梓安今日与二皇子密会也约在西凤楼,酒足饭饱后,二皇子从后门离开。他推开包间的屏风,看见的便是这光景“杨兄,为何在此借酒消愁?” 杨川喝的微醺,醉眼朦胧的眯看了一眼,又揉揉眼睛这才看清“谢老弟,你也在这里吃饭啊。来啊,到我这桌来,咱俩喝一杯。太学一别,已有经年。今日有缘重聚,不醉不归!” 谢梓安走过去坐下,杨川是他在太学认识的,比他大了几岁。他刚入太学没多久,杨川就出仕做官,此后两人便没了交集。但在谢梓安印象里,杨川是个老实敦厚之人,今日言行却有些放荡。“杨兄可是遇见不顺之事了?” 不说还好,一说杨川是一肚子憋屈“可不是么,我那倒霉岳父又出事了。我家娘子着急上火,天天缠着我想办法,我能有什么法子?我难不成去和越国公作对?我哪有那能耐啊!” “我若是没记错,杨兄的岳家是武国公府的三房吧。”谢梓安对武国公府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武国公府和越国公府怎么扯上关系了?” 杨川酒劲上头也不管说得说不得,一股脑都抖出来“谢老弟,我是真的苦啊......” 谢梓安听着嘴角勾出一抹微笑,此事还真是有点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一首凉凉送给陈家爷爷! 宋思颖真是熊熊燃烧八卦魂哈哈哈哈 然后以后都上午11点更新!这更完了明天11点还有一更哦~ ☆、仙人跳 宋坚的事很棘手, 那女子肚子越来越大, 心里着急又找上门来好几次。小李氏赶了又赶,府里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了些风声。小李氏是既面子挂不住, 心底又焦急。 就在前几日,那女子又上门了,下了最后的通牒。要么把她迎进门一家人开开心心的等孩子降临,要么她就去京兆尹府把宋坚告了,说他强抢民女, 她不信了天子脚下目无王法! 小李氏咬着牙说纳妾是大事,还需与家中长辈商议,又多出几天的缓和时间。宋坚也是被这女子弄得后怕,说什么也是不愿纳这个妾。两夫妻在别亦苑左思右想,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招呼着把宋芳菲喊回来,又是一顿施压让她想办法。 面对自己这对不靠谱的父母,宋芳菲是头疼不已, 她能有什么办法,自己已经出嫁,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别家人了,哪有把自己家拿出来贴别家的。何况当初出嫁时闹的风波难免在她心口留着印子,对宋坚有意见也是正常。 但小李氏三番四次的找来,说的声泪俱下,让她念在养育之恩,救宋坚一把。话说到这份上, 再拒绝怕是要落个不孝的名声,才勉强说会想想办法。 “就是这样,谢老弟。我媳妇被逼的没法就来逼我,你说我能怎么办,她老/子自己惹的情债,现在让女婿还,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死。我被逼的是家都不敢回了。”杨川又喊了壶热酒,端起杯酒递给谢梓安“来,谢老弟,你也喝些,别总是我喝,没、没意思。”看样子喝的不少,舌头已经捋不直。 谢梓安笑笑接过酒杯,也不喝默默放在桌上。“听杨兄的意思那女子来头不小?” “可不是么,要不棘手呢。听说是越国公最喜欢的妾氏的亲妹子,家里在河阳做个小官,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儿。” “若真是越国公家亲戚,受了这么大委屈,居然只能自己上门讨个说法,岂不怪哉?”谢梓安一语点醒梦中人“或许是那姑娘怕丑,不肯与越国公府说道?”杨川清醒了些,听谢梓安这么一说也有所怀疑。 “既是好人家的女孩儿,怎么会未成婚就弄大了肚子?如今这般骑虎难下的局面,还自己扛着不和自家姐姐说,却打着越国公府的名头,来武国公府施压,难道不让人生疑?”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杨川这也是着急上火,才没想到这层。 “多谢谢老弟指点!我这就去查查那女子的来头,定有蹊跷、定有蹊跷!”杨川拍桌而起,酒气醒了大半,结了账就想回家和宋芳菲好生说说。 “杨兄,注意脚下的路,莫走的太急,若是他日还有用到在下的,只管吩咐便是。”谢梓安见杨川走路踉踉跄跄,招呼了一句。 “谢老弟客气了,等事罢再请老弟喝一杯!” “如此就说定了。” * 武国公府,汀兰水榭。 这边宋思颖也刚刚将三房的事讲给秦蓁听,“要真告去京兆尹府,三爷爷这乌纱帽准被摘了。本就是靠五爷爷才混个一官半职,要是再没了,估计这辈子都别想当官。” 秦蓁捻起花生,往嘴里丢了一个,笑着摇头“我倒不这么认为,三房摆明了就是不让她进门,那女子要真去告官早就去了,何必等到现在?多半就是唬唬三爷爷。” “人家有越国公做靠山,还需要用报官唬人啊。”宋思颖并不赞同。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有越国公府这座这么大的靠山居然不用,还眼巴巴的威胁去报官,舍近求远,还要考虑会不会官官相护。绕这么大个弯不奇怪么?”秦蓁给宋思颖递了颗核桃“表姐多吃吃这个,你就会想明白了。” 宋思颖一头雾水,掰着手指一丝一缕理着思路。见秦蓁递过来核桃也没多想,张嘴接下,咬了几下吞进喉咙。 “哈哈哈,表姐是真真可爱的紧啊。我要是男子定会对你一见倾心。”秦蓁见她还没反应过来捧腹大笑。 宋思颖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好笑的,她在想事正严肃着呢! 第31节 只是已经有些黄蜂急了眼,并不追着头花而去,依旧绕着秦蓁和宋芳苓。秦蓁心下一狠,抱着宋芳苓,侧倒入了莲花池。 刚刚入春不久的京城,莲花池的水冰寒刺骨。女孩子又穿的襦裙,入水后宋芳苓扑棱着想要浮起。但蜂群未走,此时上岸岂不是找死?秦蓁发了狠力,在水中死死拖住她,直到蜂群消散,两人才浮出水面长出一口气。 秦蓁面色不善,她太累了,脖颈又被叮的生疼。没好气的将头花捡来,甩在宋芳苓身上。“颜色艳丽,味道香甜,岂能不招蜂引蝶!芳苓姨妈你长点心吧!”说完体力不支,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宋芳苓托着要沉入水中的秦蓁,忙招呼人来帮忙。老太太急的声音都变了调,让下人把两人捞起,送回各房喊大夫瞧瞧。 众人的目光都被她二人吸引,担心的担心,害怕的害怕。不见陈氏一人死死用手抠在桌角,指甲缝里刺入不少木屑,隐隐约约渗出一滴滴血珠。 该死的秦蓁,坏了她的好事,下次再想下手又要何年何月了!陈婉音见姐姐面露狰狞,拍拍她的手“姐姐,小心有人盯着。”陈氏这才深吸几口气,恢复到平日的模样,只是她的眼神淬毒直到秦蓁和宋芳苓走出视线,才肯收回。 * 秦蓁醒过来是两日后了,她年纪小又被叮的都是脖颈脸蛋,毒素蔓延的快,加上在冷水泡了一晌,高烧不退,灌了好些药才清醒。不仅如此大夫还特意嘱咐,被黄蜂叮的位置要好生养着,切记不能用手抠弄,搞不好就会落疤。 所以这几日秦蓁被老太太禁了足,那都不许去,乖乖的在汀兰水榭养伤。要不说她倒霉呢,黄蜂的目标明明是宋芳苓,可人家拿手把脸挡的严严实实的,咬的都是四肢,包比秦蓁多,毒反而蔓延的慢些。除开落水当天发了点烧,现在又是活蹦乱跳的了。 是以宋芳苓带着九花玉露膏来见秦蓁时,见着的就是秦蓁嘟起的小唇和紧锁的眉头。“蓁儿,可是在汀兰水榭发了霉?小嘴嘟的,都要朝天了。” 宋芳苓拿出九花玉露膏“我给你带了些九花玉露膏,这是宫里的配方。大皇孙、大皇孙他知道我出了事,托人送来的,抹在印子上不会留疤。”她提起未来夫婿的贴心之举,脸上泛起绯红,伸出手来给秦蓁看自己手上的印子,已然消了大半“看,我涂了不过两日,印子就好多了。” “多谢芳苓姨妈。”秦蓁用双手恭敬的接下,心底还是提不起兴致,她倒不是怪宋芳苓,只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为什么就这么倒霉?救人救到最后自己反而伤的最重,你看救得人反而生龙活虎呢。秦蓁摸着满脸的包,她这是为了啥啊! 宋芳苓见她是一副呆呆的模样,又是哭又是笑的,就知蓁儿又在想些有的没的,马上打断她的思绪,问出自己此行的目的。“蓁儿,那日你怎么知道是头花招徕黄蜂的?颜色艳丽,气味香甜,岂不招蜂引蝶?你可是有什么没说瞒了我?” 黄蜂的事伤了宋芳苓和秦蓁,老太太和宋贤都憋着一口气,下了命令要严处。最先查的就是头花,那花有两层,里面放着用蜜蜡封好的蜜糖,平日和一般头花无二。但若是戴在头上,被阳光照射后,里面包着蜜糖的蜜蜡融化,流出的蜜糖便招徕了黄蜂。 头花是王嬷嬷送来的,宋贤提审她。后者一口咬定送去五房的是桃红的头花,从未见过什么金黄色的芙蓉。陈氏声泪俱下,说着刁奴此刻还敢欺主,那日她送来的明明是一朵杏红一朵金黄的。自己给宋芳苓先挑,她一眼就看中金色的。如今又说着什么桃红的,岂不是欺负她年纪轻镇不住这些刁奴。 王嬷嬷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吓得浑身发冷。叫喊着头花都是库房出的,老爷若是不信自己大可去库房查看,是否没有金色的头花出库。宋贤冷冷的看了眼陈氏,喊来下人把库房的账目拿来,一看的确没有金色头花出库。 他丢下账目责问陈氏,是否是她搞得鬼。陈氏哭的腿都软了,一声声如泣如诉。“老爷查个库房有何用?这等腌脏玩意会是库房所出?明摆着就是这刁奴掉了包好来陷害我啊,既然她掉了包,查查那朵原本的桃红头花在哪,不就一目了然!” 话说的也有些道理,陈氏毕竟是五房主母,不能轻易治了罪。他派人把各个房里都搜了,结果这花竟出现在王嬷嬷房里,一起被搜到的还有一笔钱财和一份密信。 信的来源不明,里面寥寥写上几字,事成以后必有重赏。想来莫不是武国公府的仇家,眼红宋芳苓即将嫁入皇室,才出此险招。证据面前,王嬷嬷百口莫辩。又有同房的丫鬟,出来指证说王嬷嬷最近鬼鬼祟祟,前几日还把一朵桃红色的绢花藏了起来。 王嬷嬷两眼一黑,自知成了替罪羊,进了他人的圈套,还想再辩解几句“老爷,可以去问问蓁......”。陈氏先发夺人,摸着心口“我知道我出身不高,能进武国公府全是承了先头姐姐的情,我自然是要好生照顾她的孩儿,哪敢怠慢!这般歹毒的事更是想都不敢想,可老爷居然怀疑我,我只能以死明志!”说完就朝桌角撞去,被陈婉音一把搂住,两人相拥而泣,倒像是宋贤负了她一样。 事到这份上,宋贤也不好再说什么,处置了王嬷嬷,扶着陈氏回了房。据说是好好安慰了一通,又是情话又是补偿。虽不知此话真假,但宋贤新给陈氏的铺子可做不了假。 秦蓁知道王嬷嬷被处置时,人早就凉了,她就是想说两句也是徒劳。“蓁儿?你真的没有瞒着我的?” 秦蓁摇摇头,她虽觉得此事是陈氏所为,但王嬷嬷的话也不能全信。万一真是王嬷嬷一早就在做局,又拿她做人证,她说了岂不是助纣为虐?再说了王嬷嬷已经去了,任这事发展如何,屎盆子已经扣在她头上。多说无益,与其说出来招陈氏记恨,不如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我哪知道什么事,就是以前在西南时听人说过,黄色的花最招蜜蜂,这才联想莫不是头花招徕了黄蜂。” “真是如此?”宋芳苓对于王嬷嬷害自己的事是半个字都不信,她心中认定是陈氏想毁了她的亲事,可苦于没有证据,原以为能从秦蓁这知道什么,哪想到又是一场空。难道真的就没法治一治陈氏? 秦蓁将宋芳苓的不甘看在眼里,五房的争斗愈演愈烈。日后芳苓姨妈嫁入皇室,这般的事恐怕常会出现。 荣华富贵下掩盖的是层层白骨,走到最后的人手中沾满鲜血。哎,何时才能过上平静日子呢?秦蓁望天,心中一片寂凉。 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章开始,我设置了防盗啦,订购比不满30%的要24小时后才能看见。 宋芳苓的事有惊无险,马上就要成亲了,是时候把陈家爷爷拉出来溜溜啦~ 最后祝大家元旦快来,么么啾~ ☆、婚礼 宋芳苓婚期将近, 宋贤怕再生事端, 派了人手严加看管。陈氏倒是想下手,可宋芳苓吃穿用度现都有专人把控, 再想插一手实属异想天开,再说宋贤虽补偿了自己,但若说他心中对自己一点怀疑没有,恐怕也是痴人说梦。大半个月来,陈氏都没有找到什么好机会, 只好作罢。 于是宋芳苓顺顺利利的等到出嫁的那日。 寻常百姓嫁娶是新郎骑着高头大马来迎娶新娘,宋芳苓嫁的是皇室,自然是不会亲自出宫来迎。大皇孙派了年命相合生辰无忌的内务府总管一人率领属官二十人、护军参领一人率领护军四十人一早就在武国公府外候着。 秦蓁起了个大早,当初宋芳菲出嫁时。她守着热孝,任外头锣鼓喧天,她也只能待在汀兰水榭和娘亲写字作画,这次她可要好好的凑个热闹。 听说京城里的嫁娶礼仪繁复,每每有人出嫁, 轿子都需环着城里走一遭,既要闲庭信步走过平坦街道,又要踱步于坑坑洼洼的集市。意为往后携手共进,不惧风雨。唢呐红鼓敲敲打打一整天,稍稍有空的人都会到路边看上一眼,接接喜气。 何况这次可是皇室婚礼,秦蓁偷偷的在门口瞄过一眼,来接亲的队伍都排到巷子口了。护军骑着高头大马站在队伍最前列, 英挺的白马鬃毛被红绳绑成一缕缕,胸前各挂一朵大红花,昂首挺胸的等着女主人的出现。 秦蓁伸长脖子还想再看看后面的内侍,他们手上托着红布盖好的雕花镂空金盘,隐隐约约的露出里面的稀世珍宝。 “蓁儿!”秦蓁被人突然拍了一下肩膀,惊的跳起,回头一看是穿的红色交领袄裙的宋思颖。她长出一口气“表姐,你走路都不带声的,吓死我了。” “呸呸呸,今天是武国公府的好日子,别说死不死的。祖母让我来知会你一声,朝食备好了。叫你快些吃完,咱们还有事呢。”老太太知道秦蓁没见过这等喜事,也就随她在门口张望,不过看归看饭还是要吃的。见她们表姊妹关系好,就差了宋思颖喊一声。 “啊,差点忘了今日我们事可多着呢。”秦蓁拉起宋思颖匆匆的走去福寿阁,宋思颖翻个白眼,明明是自己来喊她吃饭的,她倒比自己急了。 能让秦蓁都着急上火的,肯定是大事。武国公府嫁女,嫁的又是皇室,前来祝贺的人定不在少数。只是圣上已经在宫中备好宴,邀群臣共享。武国公府自然不会再管饭。不过人家带着礼来,总不能让人干站着吧,那多不好意思啊。 故此沈氏作为现武国公府的主母,把正厅好生休整一番,劈了块位置摆上几桌,用红绸盖住,放上点吉祥如意糕,百年好合果,再沏一壶合欢茶。名字讨喜不说,还能让来客休息片刻。也算是尽了地主之谊。 至于这和秦蓁又什么关系?哪关系可大了!摆了这么几桌,招待的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除开沈氏主持大局外,家中的女孩也是要在一旁帮衬的。虽说不用像丫鬟婆子那般端茶倒水,但点头微笑必不可少。别小看这个简单的动作,做上个几百次,照样脖酸头疼,脸颊发僵。 沈氏要家中女孩帮忙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一来家中贵女在场,能让来宾觉着自己更受尊敬,你看人家武国公府的千金大小姐们亲自招待,给不给面子,客不客气。二来嘛,家中女孩儿年纪都已不小,最小的秦蓁今年都虚岁十四。难得有机会把名门望族聚在一起,让姑娘们多露露脸也是好的。若是给人留个好印象,博出个好名声,往后说亲也会简单些。 姑娘们自是明儿这个理的,不然也不会除开秦蓁一个个都穿的花枝招展的。尤以宋芳语为甚,今日她为了光彩夺目,是连轻薄的水云纱都穿出来了。秦蓁不禁佩服,畏寒之人还在穿袄的时节,她就敢在清晨穿上薄纱,当真是为了美丽不顾一切。 秦蓁觉得自个年幼,谈亲说嫁之事为时尚早。是以她穿的暖和喜气,少了几分俏丽,多了些憨实可爱,不留意的还以为她仍在金钗之年。 * 朝饭过后没多久就有宾客陆陆续续的到了,直到临近中午客人都是络绎不绝,宋贤站在正厅入口迎接往来宾客,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气骄傲。 秦蓁笑了一上午,脸颊早已没了知觉,旁边的宋思颖也没好到哪去,脸上带着笑意,眼中却是如死水一样沉寂。 “越国公到!”门外传来小厮的通报声,秦蓁连忙用手肘撞了宋思颖一下,两人又挂起甜腻的微笑,对刚刚进门的越国公点头,弯腰行礼。 “武国公府的女儿,果然知书达理。”他将准备好的锦盒递给丫鬟,随口表扬了秦蓁和宋思颖两句。这句话看上去波澜不惊,但能得到权贵的表彰,无疑能增添自己资本。 宋芳语站在一旁却没有同等的待遇,她愤恨的扯了扯手帕。余光瞥了秦蓁一眼,越国公也太不识货,自己哪哪不比穿的像年画娃娃的秦蓁强,偏偏夸奖了她没夸自己,亏得她这么冷的天穿这么一点!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分走,因为归义侯府的人到了。 归义侯府作为宋芳苓的半个娘家,抬来了两大箱子,里面装的是金银头面,珠宝玉饰,就当给宋芳苓添嫁妆了。 陈明睿打进门起就盯着秦蓁,他为了宋芳苓的婚事忙活了一阵,好些日子没见到秦蓁。前些时候,秦蓁总躲着他,他想说的话憋在心里越积越多,他只想当面找秦蓁问个清楚。 秦蓁感到一股灼热的目光一直关注着自己,想都不用想是来自陈明睿的。她除开归义侯夫妇刚进门时,对他们微笑行礼外,一直是低着头的。她不敢与陈明睿有半点眼神的交集,哪怕一点都会让她心底漫出苦楚。 陈明睿见秦蓁逃避着自己,巴不得现在就向前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目光。奈何父母还在身边,他也不敢造次,只好忍住心中的冲动。“明睿,你来啦。”一道特意捏起嗓子的造作声音响起。 归义侯夫人循声,见是个披着薄纱的女子,皱起眉来,心想这是那房的女孩也太没规矩了!今天这种庄重的场合,居然穿了一身轻纱,没个大家闺秀的模样。对自己的长辈,开口直呼其名,又喊得亲热。归义侯夫人脑子一转就知这女子打的什么主意。 “姑娘是几房的?这么冷的天可要多穿点,我见你冻得话都不会说了。”归义侯夫人冷淡的开口, 宋芳语见着陈明睿,眼中心中都只有他。恍恍惚惚间,并未察觉侯夫人的嘲弄之意,还以为真是在关心自己,满心欢喜的答道自个儿是三房的,多谢夫人关心。 听得陈婉音都忍不住,拿了块帕子挡嘴偷偷的笑。侯夫人无语,这孩子不仅规矩没学好,脑子还是个不好使的。也不和她多纠缠,一家人落了座。 宋芳姝羞的头都抬不起,她虽不聪明但也听出侯夫人没有关心的意思。扯了宋芳语好几下,都被宋芳语甩开,仍用爱慕的眼光注视着陈明睿,直到落座后被人群挡住,才作罢。 不管是周围的祝贺声还是陈婉音揶揄的笑声,秦蓁都没听进心里,她只想把自己埋在地里。这样就能一直逃避,不用再面对现实的事实。只是事与愿违,她依旧站在这儿,身上是无法忽视的来自陈明睿的眼神。他还在看自己,哪怕有重重人群阻隔,他还是在远处盯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哎,真是孽缘啊。 “秦姑娘好。”一道清肃悦耳的声音传入秦蓁的耳里,她抬起头原是奉国侯来人了,说话的便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谢梓安。 他今日一改往日质朴的穿着,打扮的很是贵气,又对秦蓁噙着笑,真真是个如玉俊公子。“奉国侯、谢公子好。”秦蓁弯腰毕恭毕敬的行了礼。 “梓安,你与这位姑娘相熟?”谢彦嗓音浑厚,把礼品递给丫鬟后,低声问了句。 “之前灯会见过一面。”谢梓安笑的温和,答的从容。谢彦点点头,秦蓁是他故交之女,几年不见倒出落得亭亭玉立了“你父亲与我是同期生,也是我的知己。如今你姿态初见你父亲的风貌,想来他在天之灵也能安歇。” “奉国侯夸奖了,我与父亲相差甚多,往后要学的还有不少。”谢彦心底满意,秦溯的孩子果然是个知礼谦逊的。见时候不早,寒暄的事多的是机会,便带着谢梓安去了一旁落座。 陈婉音张望着,并未见那人跟来,心想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她觉着奇怪的同时,秦蓁心里也犯着嘀咕。奉国侯此次前来,居然只带了一个谢梓安?且不说奉国侯夫人并未出席,就算要带儿子也应带谢梓锦才是,毕竟那才是嫡子不是?带着一个庶出儿子出席这么严肃的场合,也不怕别人在背后说道什么。 人红是非多,奉国侯作为这几年蹿的最快的官员,京中关于他的种种传闻早就甚嚣尘上。 宋思颖故意抬高一个声调,表面上是讲给秦蓁听,实则是说给陈婉音“别看了,谢梓锦没来。听说他又犯了事儿,把奉国侯气着了,最近都不爱带着他出门,就连奉国侯夫人劝都不好使。我原以为是说笑,可见着今日奉国侯只带了谢公子,估计这十之八九是真的。” “你别瞎说,天天也不知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不辨真伪就张嘴咧咧。”陈婉音已经好些日子联系不上谢梓锦,送去的书笺仿佛石沉大海,心里正是着急,又听宋思颖这么说,自然是要辩驳一番。 “爱信不信!哎这次是连奉国侯夫人都没来呢,怕不是被谢梓锦给连累了哦!”宋思颖笑的灿烂,对着陈婉音接连做了好几个鬼脸,气的陈婉音直哆嗦。宋思颖刚想乘胜追击,就看见沈氏朝这边望来,立马站好,规规矩矩的继续点头微笑。 秦蓁戳了她一下“表姐,谢公子现在可有官职?”谢彦就算因惩罚谢梓锦不带他出席,也不会带一个白衣庶子,想来谢梓安也是个好的。 “我上次去外祖家听过,他和谢梓锦一道上的太学。但考核通过的只有谢梓安,现在应是有官阶在身的,至于官至何品。嗯、嗯,我没有听见。”秦蓁眼睛转转,这就说的通了,笼统只有两个儿子,总是要扶持一个的。谢梓锦不争气,馅饼就掉在谢梓安头顶了。 秦蓁收起好奇心,继续站的笔直,看着来来往往的宾客,这样的光景估计还要好一会儿吧。 * 宋芳菲天还没亮就开始准备,好几个嬷嬷进出世禧堂,又是梳头又是开脸的。等弄得七七八八了,日头正毒。 姑娘出嫁要与长辈告别,宋芳苓的娘亲去的早,她又和陈氏不和。俩人也就是走个过场,假惺惺的拿帕子抹抹不存在的眼泪,嘱咐两句就算完事。倒是见着老太太,动了真感情。 老太太于她是伯母,但也有一份祖孙情在。母亲刚刚病逝的日子里,是老太太一直陪着她,就如现在对秦蓁那样,老太太也是真心实意对她好的。等到后来年纪渐长,才渐渐生分。 “以后去了宫中,切记万事多留个心眼。行事要谨慎,莫让人落下话柄。”宋芳苓怕花了妆,拿着帕子按在眼下,不一会就湿了一大片。“伯母,我省得的。您也要注意身体,莫太操劳了,芳苓有机会就回来看您。” 老太太眼角透着泪,悄悄地用手抹去“大喜的日子哭什么,让人笑话。”她握住宋芳苓的手,轻轻的摩挲“往后的路就是你自己走了,凡事要三思。”两人又是相拥而泣。二房三房站在一旁也被气氛感染,攥着帕子垂泪。 “芳苓姐姐/芳苓姨妈!”原是女孩儿们来了,她们站了快一上午,终于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捧着各自的贺礼来与宋芳苓道别。 宋思颖送的一尊送子观音,通体雪白,仙气凛然。陈婉音准备的是一对儿龙凤镂空金镶玉镯。三房的女孩儿各送了一副头面,中规中矩的既不出挑也不出错。 秦蓁有些不好意思,她给的一套自己绣的屏风,绣的是五子登科,论贵重是比不上她们,但心意却是足的。这套屏风秦蓁和秋诗日夜兼程的绣了整整一月,手指破了不知多少回。 好在宋芳苓喜欢,摸了又摸,说了几句蓁儿费心。女孩儿们寒暄几句,就散了。只留下秦蓁一人还在宋芳苓房里,自从上次秦蓁救了她,她便与秦蓁多了一份亲近。现在她要出嫁了,往后再见不知是何时,自然想多说些话。 * 宋芳语从世禧堂出来,没和宋芳姝回别亦苑。她带着丫鬟去了侧厅,在这儿若是幸运能瞥见在正厅的陈明睿。她假装在侧厅喝茶小憩,眼神一直飘在正厅的方向。 忽然看见陈明睿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她忙理了理头发,站起对他弯腰行礼“明睿,你怎么到侧厅来了?”陈明睿朝她身后望了望,并未见着自己想见的人。“芳语,就你一人在这儿?其他姐妹呢,都去别处了么?” “她们先回去了,只有蓁儿......” “蓁儿、蓁儿去哪了?”陈明睿急切的问。宋芳语眯起眼,什么时候陈明睿这么关心秦蓁了?又回想之前的种种,一个想法应运而生。她咬住下嘴唇,居然让秦蓁那丫头截胡了!不行她得要想办法,现在爹爹瘫在床上,三房都由太太说了说。太太不喜她们,亲事握在她手上,自己还能讨了巧? 她对着陈明睿粲然一笑“蓁儿,说要去后花园摘些新鲜的花儿送给芳苓姐姐,才走不久,现在应当还在花园吧。若是明睿你想去找她,我可为你带路,后花园那么大,真找起来也不容易。 陈明睿也顾不上宋芳语是否看出自己与秦蓁关系匪浅,满口答应“如此就多谢芳语了。” 宋芳语转头对丫鬟叮嘱几句,带着陈明睿去了后花园。 * 秦蓁从世禧堂出来,见时间也差不多,回汀兰水榭歇息肯定来不及,不如去正厅候着。她带着秋诗果儿穿过侧厅,被一旁的讶异声吓到,是一个扫地丫鬟发出的。 第32节 那丫鬟见秦蓁望向自己,立马跪下“小姐,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吓您的,奴婢是听说小姐去了后花园,没想着您突然出现了。” “后花园,你把话说清楚。谁说的我在后花园的?”秦蓁眼神凌厉,感觉不妙。丫鬟颤颤巍巍的说了刚刚宋芳语和陈明睿的事。 “不好!”她觉察有诈,喊上秋诗果儿赶去后花园。 * 吉时未到,一众宾客在正厅候着,或吃些点心或谈笑甚欢,一片喜气洋洋。 忽然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跑进来,对着宋贤大喊一声“老爷出事儿了,芳语小姐和明睿少爷一起落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第一章!昨天嗨的晚今天发的晚了一点点~肥章哦 祝大家新年快乐,心想事成,新的一年赚钱赚钱钱! 最后豆豆最近这么勤奋,大家不给个抱抱么(傲娇脸),嘻嘻。 ☆、落水 众人一惊, 侯夫人扯住丫鬟的手“人在哪快带我去!”。丫鬟眼神闪烁指了指后面“后花园莲花池。” 今天大喜的日子出这样的事, 宋贤气的面红耳赤“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蠢货!快带路!” 归义侯夫妇和宋贤沈氏匆匆忙忙的跑到后花园, 后面跟着的是一干看热闹的名门贵族。 归义侯夫人心中一直打鼓,她的儿子她知道。懂些水性,出不了大事。丫鬟来报落水,没有说些别的,应是性命无虞。只是, 同个宋芳语一起落水......她双手握紧,指甲嵌入肉里。她刚刚从宋贤那知道了宋芳语就是今日穿的单薄的女孩儿。 那女孩□□的眼神,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明睿是她唯一的儿子,有女孩儿想用这种腌脏的方式嫁进归义侯府,想都别想!只是在场的人这么多,若真是那女儿名节有损,陈明睿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越想越心急,边走边用怨毒的眼神剜了宋贤一眼。她这个女婿也忒不靠谱, 被陈婉柔那个贱人哄得团团转也就算了,府里也被他管得乌烟瘴气。别家府里可没有这么胆大的女孩儿,敢明目张胆的下套,也不看看今日是什么场合。 一行人跑到后花园,见着的场景却大不同。 落水的不是宋芳语和陈明睿,而是宋芳语和秦蓁。她们俩人衣服湿透,各披了一件毯子,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正打算让丫鬟扶回房间换身衣裳。陈明睿也在后花园,不过离两人有些远,一脸焦急的往秦蓁方向看去。 “蓁儿,发生了何事?丫鬟报说芳语和明睿落水了?”宋贤一把喊住要回房的秦蓁,问起了情况。 一旁报信的丫鬟,不可置信的捂嘴“明明,小姐说的是她和陈家少爷......” “我和芳语姨妈从世禧堂出来后,想着摘些新鲜的花送给芳苓姨妈,讨她欢心,就约着来了后花园。没想到路滑,芳语姨妈不小心跌进池子里,我就跳下将她救起了。至于陈家爷爷,我也不知他怎么来的,许是迷了路,路过罢了。”秦蓁扬声开口,打断丫鬟的低喃。“芳语姨妈的丫鬟准是吓着了,口误才弄出个乌龙,咳咳咳。”泡在池子里好一会儿,现在又在岸上吹了冷风,身子本就没好利索的秦蓁,果不其然又咳嗽起来。 宋贤见没出大事,点点头,嘴角下喇,言语不善。“蓁儿,你们下次注意点。莫再贪玩,让在场的叔叔伯伯们看了笑话。”本应是开开心心的喜事,被她俩弄得丢尽武国公府的脸面。 碍着还有外人在场他不好发作,挥挥手让秦蓁回了房,又转身对来看热闹的众人道歉,招呼着回了正厅。 归义侯夫人心中松了一口气,面色却是低沉。陈明睿刚刚借口方便,一不留神就偷跑到后花园来,说是心中没鬼,她可不信。她见陈明睿眼神不舍得随着秦蓁看了一路,心下已然清楚。走过去挽住陈明睿的手,任他抵抗也好,不愿也罢半拖半拉的回了正厅。 路上谢梓安抿嘴含笑,他从秦蓁的眼神和陈明睿的姿态就明了此事绝非这么简单,他之前派萧二查过秦蓁,知她和陈明睿关系匪浅。不过他从未放在心上,陈家那个小子毛都没长齐,胸无城府,自己都是个半大的孩子,同他争的资格都没有。果不其然今日一见,两人已然生分。 “梓安你笑什么,心情似乎不错。”谢彦随口一问。 “刚刚那出戏看得乐呵,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估计归义侯夫人再也不敢把儿子放在武国公府读书了”谢梓安淡淡的回答,收起笑意,不欲在于谢彦说道。 * 秦蓁被秋诗果儿带回房,擦干身子一个侧翻钻进被子,浑身冻得发抖,说话牙齿都在打颤“秋诗给我弄个暖炉塞进来,冷死我。”说完头也钻进被窝里不愿出来。“幸亏我们赶得及时,否则要出大事了!”幽幽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显得虚虚实实。 “可不是么,小姐。不然芳语姨妈准赖上陈少爷了。”果儿替秦蓁把被角掖好“用这个法子进了归义侯府,往后武国公府里小姐们的名声都要被她败了。” 秋诗拿来刚刚暖好手炉,掀开被子,放在秦蓁怀中。“只是现在老爷估计怪罪着我们小姐,免不了要被说上一通的。” 秦蓁暖和了,伸出脑袋“五爷爷虽然古板又自以为是,但还算是个公允的。等芳苓姨妈的事办完,他稍稍问问就能知道原委,想来不会太为难我。”她指了指衣柜“秋诗快去再帮我找件红色的衣裳,要厚些的。用暖炉熨了,我好换上。算算时间,也快到吉时。我若不出席,五爷爷才会真说道我呢。” 秦蓁一边让秋诗替自己换衣服,一边回想刚刚的事,若是自己晚去一时半会的,保不齐真如了宋芳语的愿。 就在不久前,秦蓁从扫地丫鬟那知道宋芳语把陈明睿骗去后花园。匆匆赶去后花园,果然宋芳语和陈明睿在那。 他俩站在岸边,宋芳语说着什么,陈明睿摇摇头并不答应。他已经觉察到有些异样,宋芳语带他兜兜转转在后花园里提溜了许久,想把他往池边引。“蓁儿,真在这儿?” “那是自然,我骗你作甚。”宋芳语指向远处,“芳苓姐姐喜芙蓉,说不定蓁儿在摘芙蓉,我们沿着池子过去那边,就能见着她。” 此话一出,陈明睿就知她在骗自己,芙蓉开在八月,哪是这个时节的花。眼神不善的凝视她一会儿,掉头就走,不欲纠缠。 “救命啊,救我。我不会浮水!”就在他转头之际,宋芳语身子往后倒跌入池中,扑腾着水花上上下下的喊着救命。 陈明睿不知该救不该救,此女子心术不正,刚才还想骗他来着的,现在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他虽然心思单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但内宅里那些手段还是有所耳闻的。好心救人却被赖上的例子可不在少数。 就在他思考时,宋芳语又沉下去些,呼救声渐渐微弱,眼见着就要沉入水底。到底是心善,陈明睿顾不上这么多,脱了外衣就打算跳入池中救人。可不等他跳入水中,倒有人先入了水,那人就是秦蓁。 她入水后从背部揽住宋芳语,双手托着她起来。但宋芳语见下来的人不是陈明睿暗暗发力,使劲下沉,营造出秦蓁救不起自己的假象,好等着陈明睿来救。 秦蓁无语,她可算明白宋芳语心中的花花肠子,直起身子,站在池中。“芳语姨妈,这水笼统不过我的胸口,你个儿比我还高,站起来总不会被呛到吧。” 陈明睿不知道这水的深浅,秦蓁还能不知道?前些日子她才泡过一次呢!莲花池的水浑浊,在岸上看不清水底,真入了水便会发现这水浅的很。 见宋芳语还是没有起来的日子,秦蓁招呼秋诗回房拿两件毯子来。“芳语姨妈,你的贴身丫鬟不在你身边守着你。恐怕是去报信儿了吧,想必不一会儿大家都来了。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圆回来?让别人都看见你薄纱微透的模样?也不怕名声尽毁,那时别说是归义侯府不要你,整个京城敢娶你的都没了吧。” 宋芳语听了这话才不情不愿的起身,水果然自到她胸口以下。“陈家爷爷,这是我们武国公府的事,您不便掺和进来,省的遭人误会。还是站的远些才好。” “蓁儿,我就知你还是在乎我的。你不忍心我娶她是不是?所以你才会跟来......”陈明睿眼中重新燃起火苗,想扶秦蓁从水里起来。 秦蓁忙退后两步,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就不分轻重缓急呢!“蓁儿不知陈家爷爷您在说些什么,我这么做是为了保全我武国公府的名声,与他人无关。”招呼果儿扶自己坐在岸边。 陈明睿还想向前,被秦蓁挥手制止“如果陈家爷爷想百口莫辩担上浪荡子的名声,大可向前。若不想,还是离我们远些。”陈明睿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应是正厅的人来了,话到嘴边也只能咽下,退后几尺,远远的凝视秦蓁。 秦蓁接过秋诗递来的毯子,替宋芳语包裹上,自己也裹上一件。这才有众人看见的一幕。 * 秦蓁换好衣服,恰好赶上宋芳苓的吉时。她头顶大红盖头,身穿凤披霞帔。由媒婆牵引着,迈着细碎的步子,一点点走出武国公府。从此刻起她便是天家的儿媳妇,再也不是武国公府未出阁的大小姐。 有祝福声,有欢呼声,有笑声,自然也有哭声。老太太默默流泪,嘴角却是上扬的。秦蓁也觉得眼酸,毕竟相处了五年,往后再不是这般容易能见着,一时感慨万千。 她眼神随着宋芳苓一步步移动,瞥见许多艳羡的目光。唯独一个打量的目光没有望向宋芳苓,反而一直盯着自己。她凝神一看,原是归义侯夫人。她颔首微笑,算是又打了个招呼。侯夫人轻蔑一笑,上上下下的用眼神扫视。 秦蓁本能的觉着难受,她是哪儿得罪归义侯夫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我的疏忽和无知,导致前文关于的辈分的称呼一直是错的,我非常抱歉,所以这章给大家发红包,留言就可以了! 我已经对前文进行了修改,若是还有问题希望大家可以指出来。 =========================================================== 谢梓安:哼,小屁孩还想和我抢,想都别想,陶陶只能是我的! 陈家爷爷:我们已经牵过手手,抱过啦啦啦啦啦啦 谢梓安:那都是你强迫的! 陈家爷爷:哦,不管就是牵过啦抱过啦,不像你蓁儿都不记得你是谁! 谢梓安:亲妈,能把他打shi么? 豆豆:emmmm,不行!因为陈爷爷才是我亲儿子! 以上博君一笑~大家要上学上班啦,加油米娜桑~ ☆、葵水 宋芳苓上娇后, 被四个内侍轻轻抬起。由前面的高头大马开路, 吹起唢呐大摇大摆的缓缓走出胡同,朝着大路走去。 在场的宾客, 对着宋贤摆手作揖。礼送了,亲迎了,武国公府又不管饭,众人陆陆续续的离场,各回各府准备准备, 晚上进宫赴宴。 宋贤心中的石头落地,今日的婚礼,虽出了点小插曲,但大体上还是成功的。起码同僚艳羡的目光做不了假,他捋了捋胡子,从今往后他也是天家的亲家了,在京城里也更说的上话些。他不禁咧嘴笑出声,看日后还有谁说他这个武国公名不副实, 他会让他们明白,武国公府在他手上才能再创辉煌。 心情甚佳,他捧着后脑勺,走路带风的回了世禧堂。他可要找件体面的新衣,晚上还要与他的亲家圣上一醉方休呢。 * 秦蓁松了一口气,低头小口抿着红糖姜茶,身上的寒意消散不少。归义侯夫人看得她头皮发麻,好在只盯了一会就回了归义侯府。秦蓁和他们不同, 晚上圣上设宴是宴请群臣,她是武国公府的表亲又是小辈,没在邀请之列。 虽有些遗憾,但她也站了一上午,下午能不用梳妆打扮,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她也是欢喜的。 吩咐果儿晚些喊自己起床,秦蓁美美的睡了一觉。梦中她似乎回到宋芳菲成亲之日,外头同样是锣鼓喧天。她手托着腮帮子,手肘撑在桌上,歪头看娘亲一针一线的替自己缝好里衣。 “娘亲,我以后成亲也会这么热闹么?”她还在为不能参与芳菲姨妈的婚礼而沮丧。 宋氏微笑摸了摸秦蓁的小脑袋,“那是自然的,我们蓁儿会有更大更热闹的婚礼。” “那娘亲要替我缝嫁衣,我要最漂亮的凤冠霞帔,最好是镶了珍珠的那种!”秦蓁大声嚷嚷,扯着宋氏的袖子左右摇晃。“嫁衣都不自己绣懒死你吧!你要变成猪儿虫啦。”宋氏用力点了点秦蓁的额头,语气却是温柔。 “不管不管嘛,就要娘亲帮我做.....”秦蓁还想撒娇,手中的衣袖忽然消失不见,她抬头是一片漆黑,宋氏的声音还在耳边萦绕,四下却已无人。不一会儿声音都消失不见,秦蓁慌了哭嚎着宋氏的名字,无人回应。 “娘亲!”秦蓁大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前渗出一层冷汗。秋诗推开门进来,急切的问到“小姐,怎么了?”。 秦蓁环顾四周,还是汀兰水榭里自己的闺房。清了清嗓子,沙哑的开口“无妨,做了个噩梦而已。”秋诗拿来帕子替她拭净冷汗,“梦都是相反的,小姐做了噩梦,就说明近期有福了。” 她笑笑知道秋诗是在安慰自己,见外头天色暗下,问了句如今何时。“宫中刚刚放过一阵烟花,估摸着是亥时。” 秦蓁朝宫中方向眺望,芳苓姨妈的婚礼恐怕已经开始了,她这一觉竟然睡了三四个时辰,真是罪过,莫不如娘亲说的是猪儿虫转世,她自嘲的咧嘴笑了笑。宫中又开始燃起烟花,远处被照的恍若白昼,秦蓁走到窗前,感受着细柔的春风。“上次这么热闹还是芳菲姨妈成亲的时候,一晃眼都快五年了。” 秋诗将毯子披在秦蓁身上“可不么,那时小姐还是个小萝卜头,如今与奴婢相差无几。” 被烟火照映的眸子忽明忽暗,秦蓁轻飘飘的开口“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爹爹娘亲也去了五年,都说时间是疗伤秘药,她觉着不过是个玩笑话,要是真有用为何她想起过往还会心痛? 秋诗不知自己小姐,心思婉转千百回。她随口附和了一句“是啊,过得真快。”,不见秦蓁落寞的脸庞。 * 倚着窗户吹了大半夜的冷风的后果立竿见影,秦蓁第二日肚疼的瘫在塌上。只是疼的位置有些特别,不是胃肠之处,而是小腹那块。隐隐作痛,并非拉肚子,又具体说不上哪疼,翻来覆去的在塌上滚了好几圈。 果儿替她揉揉肚子,心痛的望着自己小姐。“好些了么?”秦蓁摇摇头,这疼太狡猾了,一抽一抽的搅得生疼,偏偏找不到位置。“要不拿个手炉暖暖,或是肠子扯着了。”果儿递过一个手炉,掀开被子放在秦蓁的肚子上。 果儿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了看秦蓁,又看看被子。“怎么了,果儿。大惊小怪的。”秦蓁虚弱的开口。 “哇”果儿一声哭出来,“小姐,你流血了。你是不是要死了,不要死啊,不能丢下果儿。”秦蓁坐起,朝身下望了眼,床单中央是一滩血迹。她心下明白了个七七八八。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宋思颖早就来过葵水,她也就略懂一二。 “我没事儿,你让秋诗进来。” “可、可小姐你流血了,秋诗姐姐又不是大夫,喊她作甚啊。”果儿一把抱住秦蓁,抽抽搭搭的回答。 “让你喊,你就喊进来。乖,我没事的。”秦蓁拍拍果儿的背,果儿还太小,不懂这些被吓着也是常事。“真的?小姐不能骗果儿。”秦蓁用力的点头“快去吧。”果儿这才半信半疑的喊来秋诗。 秋诗一见,笑的灿烂。“恭喜小姐,往后就是大人了。”拿来些月事带,手把手的教秦蓁使用,又换了床被子,欢欢喜喜的替秦蓁熬了碗红糖益母草,扶着她喝下,让自家小姐好生睡上一觉。 第33节 秦蓁再睁开眼时,见着的是外祖母慈爱的笑容,“我的蓁儿长大了,马上就是大闺女,可以嫁人了。”边说着用手揉揉她的头发。“芳华也是你这个年轻来的癸水,我还记得她那天哭丧着脸跑来问我她是不是要死了。”老太太眼中是对过去的追忆“你比她强,没有哭花脸是个坚强的好孩子。”她刮了刮秦蓁的小脸蛋。 “思颖表姐早就来了,我见过她肚疼的模样,知道一二的,哪还会哭脸。”到底是女儿家的私事,饶是秦蓁这样的厚脸皮都忍不住发烫泛红,将头埋进被子里。 “好了,别害羞了。这是女人必经之路,再正常不过的。”老太太拉开被子,让秦蓁呼吸两口新鲜空气。“不过你最近受了凉,还需好生调养才是。”秦蓁这才看见旁边还站了个白胡子大夫,一想起刚刚自己和外祖母说的都被他听去了,脸上又泛起燥热,这次是说什么也不肯从被子里出来。 “小姐,莫害羞。”大夫笑笑,“我是来给您疹病的,听闻您最近落水两回,昨个就落了一次。这可不是小事,一不留神就落下病根。”秦蓁听了大夫的话,将信将疑的伸出一只手来,只是头还是蒙在被子里。 大夫一只手替秦蓁把脉,一只手捋着自己的花白稀疏的胡子。不一会儿就起身,对老太太说道“小姐的身子骨健朗,没什么大事。只是癸水初至,难免有些腹痛,我写个方子调养几日,日后就没什么大碍了。” 老太太让秋诗送大夫出门,又对秦蓁下了禁足。这几日就安安心心好生在床上躺着,哪都不许去。等身子干净了才能出来。 于是乎,秦蓁禁足刚解不久,又被禁上了。她摸摸自己一阵阵抽疼的小腹,可不是真疼么。哎,最近真真是倒霉透了顶。 * 待在汀兰水榭的秦蓁就像春天里搁在柜中的羊皮卷,四周都快生出蘑菇。她让秋诗打开窗户,阳光洒进来一些,她翻了个身,背部露在温暖的春光里。 唔,真舒服,她伸了个懒腰,把背上的蘑菇一个个晒掉。又再想换个姿势,把要发霉的自己好好摊开晾晾。 “表妹!想我没!”宋思颖也不派人通报,就像进自家院子,推开门径直往秦蓁床边坐下。“好些了么?肚子还疼么?” 秦蓁苦笑“表姐一下问了这么些个问题,我还真不知从哪个答起。” “还卖乖,正经的肚子还疼么?”宋思颖眨眨眼“我每次来,都疼的在床上打滚。” “早就不疼了,不过是外祖母担心我让我多躺一会儿。”她悄悄的附在宋思颖耳边“要不是秋诗看着,我现在就想下地跑两圈活动活动筋骨,可把我憋死了!” 宋思颖哈哈大笑“你还是躺着吧,躺着多好都不用被罚了,还有丫鬟伺候,你就偷着乐吧。” 宋贤因为宋芳语的事,发了顿火把宋芳语关在三房不让出来。又按着惯例,对家中女孩儿实行连坐,每人都抄了好几遍女诫,只有秦蓁卧病在床逃过一劫。 “你看看我的手,”宋思颖伸出纤纤玉指“都抄红了,茧子都起了好几块。这不才刚刚抄完,就来看我可爱的表妹你了。随带告诉你个好消息。” 秦蓁挑眉,前面说那么多,恐怕这才是重点,她这个表姐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五房又出岔子了?” 宋思颖用力推了她一下,翻了个白眼。“你表姐我是这么肤浅的人么?天天盯着别家做什么。”秦蓁讪笑,眼神真挚“那是什么好事?” “祖母今早发话,等你身子好利索了。过几日我们上白马寺拜佛去。好久没出门了,这难道不是件好事么?” 秦蓁一头雾水,张口询问:“既不是大日子,斋戒日也过了,这时候去庙里拜佛?” 作者有话要说:  豆豆考完回来啦!希望能过!今天考试的小宝贝们也要加油哦~ 如果今天来的急应该还会有一更,我们的蓁儿终于长大了,但是平白无故的忽然去拜佛是否有玄机?且看下回分晓~ 小天使么最近天冷记得保暖哦~ ☆、书笺 宋思颖点头:“陈婉音提的意, 说是从去年年末家里出水痘, 到今年芳苓姑妈被蜂蛰,家里不太平, 恐怕是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刚好今年家里忙还没去过圣安寺,不如就这时去看看,去去晦气。” 秦蓁却觉得不简单,芳苓姨妈的事还能和今年没去庙里拜拜扯上关系,但去年家里可是去过的, 去年年末出痘又是刘姨娘一手操办,和不干净的东西有什么关系?这番借口骗骗家里的小辈还成,外祖母和五爷爷他们怎么会同意。 “那家里同意了?”宋思颖从桌上拿块糕点塞嘴里,口齿含糊“可不么,我也觉得奇怪。但祖母说你最近都落水两次了,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答应啦。至于五爷爷, 也觉着反正今年还没去过,拜拜也是不错的。”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用手把落在床上的糕点屑抹去。“只等表妹你身体好些,咱们就一起去。别的不说圣安寺的斋菜那可是一绝,我能吃到全托表妹你的福。” 两人没好气的又打闹一番,直到临近中午,宋思颖才起身,打包了一份糕点欢欢喜喜的回了东院。 秦蓁无奈的摇摇头, 混吃混喝还要打包带走。家里除开思颖表姐这个小魔王还真没人敢了。 她下榻穿好衣裳,吩咐秋诗果儿备膳。自己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想吃顿好的。好几日的腹痛,让她食欲乏乏,今日好些了,可要饱餐一顿。 不料推开门的不是秋诗果儿,而是宋子琦。秦蓁扶额,不愧是亲姐弟,都爱不打声招呼直接推门就进,幸亏自个儿已从塌上下来,穿好衣裳,不然又要闹出笑话。 “子琦,你怎么来了。你姐姐才走过一晌,你若是要找她现在还赶得上。”秦蓁以为宋子琦来汀兰水榭是为了宋思颖,指了指宋思颖离去的方向。 宋子琦神神秘秘的拿出个锦盒,将手放在嘴上:“嘘,表姐。你别让我姐知道了,我就是来找你的!” 他朝门外张望一眼,见四下无人,又将门带好,这才小心翼翼的把锦盒放在桌上。“这是明睿爷爷托我给你的,你一定要收下。” 秦蓁作势又要推脱,被宋子琦先发制人。“明睿爷爷平日对我多有照顾,他除开让我给你带点东西别无要求。你次次推脱,我可不好交差。” “吃人东西嘴短,拿人东西手短。这个人情我不想承,你替他送来的,人情可就由你还了。”秦蓁假意威胁他,想让他退步。 “我还就我还,男子汉大丈夫答应的事不能不做到。明睿爷爷已经去贺州了,这是他最后的嘱托,我一定要替他完成。”说罢,把锦盒往秦蓁怀里一塞,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跑去。撞到端着饭菜的秋诗,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秋诗把饭菜收拾好,又端了份新的进来,就见自家小姐面色酸楚的盯着一个锦盒,里面躺着两个面人。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小姐,这是......?” “我省得的,只是他人都已经去了贺州,不知几时再回来,这面人就留着吧。”秋诗无言,将面人收好,放在之前装糖人的盒子里,置于高柜,用一把铜锁扣住。 秦蓁不免有些难过,糖人早就坏了,化作一滩糖水,爬满虫蚁。当初多么美好,现在就有多么难堪。 想起陈明睿,秦蓁这顿吃的兴致全无。和她想的相差无几,有了芳语姨妈的事,归义侯夫人是不敢再让陈明睿到阆风书院的。只是没想到的是,归义侯夫人居然把陈明睿打发到了贺州。 贺州在中南,离京城虽不说十万八千里,但和西南来京城也差不多了。归义侯夫人舍得把独子一人丢去贺州,委实奇怪。 秦蓁不知道的是,归义侯夫人把陈明睿丢去贺州并不是宋芳语的缘故,恰恰是因为她自己。那日宋芳苓的婚礼结束后,归义侯夫人好好的问陈明睿一番。 陈明睿性子单纯,还真以为娘亲是在关心自己的感情生活,一股脑的把自己对秦蓁的情愫倾诉,把上元节和秦蓁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什么要当兵,要归隐山林的,又求娘亲等秦蓁及笄就去提亲。可想而知归义侯夫人心中有多震撼,自己的宝贝独苗要娶一个孤女为妻?那还得了? 于是快刀斩乱麻,和归义侯商量着,把陈明睿丢去贺州跟着归义侯原先的先生苦学,一来为几年后的科举做准备,二来也是让陈明睿把心思放下,断了这孽缘。 当然对外归义侯夫人不会说把自家儿子送去贺州是因为一个孤女,只说陈明睿去求学的。当今有两种入仕之法,一是专为官宦子弟而设的太学,只要太学考试合格,就可为官,不过品阶较低,比如杨川和谢梓安之流。第二种就是科举了,面向广大学子,门槛低及第就可成高官。一般官宦家族的做法是把孩子先送去太学混个保底,再去科举谋个高阶官职。 归义侯府作为前朝的贵族,不屑于太学给的八九品芝麻官,想着科举一举成名也是常事。是以归义侯夫人说着陈明睿去求学的事,并未引起太大波澜。武国公府并未因为陈明睿的骤然消失而有变化,依然不紧不慢的走着自己的步伐。 秦蓁忆起千里之外的陈明睿,肚子又疼起来,喝了杯姜茶,沉沉睡去。 * “怎么样,大嫂那边定了没?什么时候去圣安寺?”陈婉音对着刚进门的画枝急切的问道。 画枝一路小跑,喘着粗气“定了,就在这月的二十八号。” 陈婉音面带喜色,从椅上跳起,兴奋的来来回回晃悠,似乎想到什么,走到案前提笔写了封小信,放在洒金信封里封好递给画枝。“把这个给奉国侯府大少爷送去,切记一定要送到他手上!” “小姐、小姐......”画枝面色难堪,说话也是吞吞吐吐。“您总要奴婢给奉国侯大少爷搭信,大小姐已经注意到奴婢了,奴婢怕、怕被发现。”她抬头望了眼陈婉音“到时候奴婢被罚事小,小姐被牵连才是关键。” “要你去就去,管那么多做什么!”陈婉音言语不善,“事到如今还不为自己考虑,就真要被陈婉柔卖了!” “其实奴婢看来,大小姐相的人还是有些不错的。”画枝小心翼翼的开口。 陈婉音气不打一处来,用力踢了画枝一脚,将她踢在地上。“不错?你可是受了她的恩惠,还是不是我的丫鬟?反倒向着她说话?”陈婉音深吸一口气“凭什么她陈婉柔可以做高高在上的国公夫人,我就只配给小吏为妻!我知她不喜我与娘亲,可念叨着好歹是嫡亲的姐姐,打断骨头还连着皮。她倒好把我当做讨好姐夫的物件,说送就要送出去了?” 说的是前几日陈婉音无意听见陈氏和宋贤商量她的婚事,宋贤的意思是把她许给自己的故交,如今在翰林院做编修的薛铎。陈氏自是满口答应,说着给爹爹寄份书信回去,看看他的意思。 陈婉音心下一片荒凉,薛铎何人?年纪不小可还只混了个翰林院编修,若不是和武国公有些交集,在京城都排不上名号。这样的人让陈婉音嫁自是千万个不愿,可恨的是姐姐非但没为自己说上两句,反而讨了宋贤的欢心顺水推舟应了去。 陈婉音急了,她半个多月联系不上谢梓锦,自己的婚事又迫在眉睫,这才想着借拜佛的名义,在府外约谢梓锦一见。 “切记一定要送到奉国侯大少爷的手中,和他说二十八日圣安寺一见,他若是不来,此生都别想再见我!”陈婉音又嘱咐一句,才赶着画枝出门,忐忑的揉搓着双手,她的命运全系于这一纸信笺,可万万不能有差错。 * 谢梓锦接到信时,还跪在奉国侯府里的祠堂。听了小厮在耳边说了画枝传的话,一脸惊喜的站起来,在地上跺了跺跪的酸软的脚。“婉音妹妹真这么说?约我在圣安寺见面?” “画枝姑娘的是这么个意思,还有这封信是婉音小姐写给少爷的。”谢梓锦一把夺过来,拆开看了一眼,更加兴奋。“你去给画枝回话,就说我二十八日必会出现。” “是。”那小厮得了信,赶忙退下。 * “什么?你要去拜佛?”奉国侯夫人放下筷子,优雅的拿锦帕抿了抿。“你什么时候信这些了?可别是又有什么花花肠子,你可才从祠堂里出来,又想进去了?” “娘,您在说什么呢。我知道我去动爹爹的丫鬟是我不对,可我已经知错了,在祠堂也跪了好几天,这事就翻篇了还不成?”谢梓锦讨好的蹭了蹭奉国侯夫人“娘,您看咱们家最近不奇怪么,爹爹就和被人施了法似的,对谢梓安那个贱种好得不得了。哪那都带着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嫡子呢!我不就想着咱去庙里拜拜,和佛祖说说收了那妖怪。” 奉国侯夫人被逗笑,不过心中确实有忧虑,谢梓安最近势头正盛,隐隐有盖过梓锦的苗头。“若不是你天天游戏花丛,太学都考不过,你爹爹用得着带那个贱种?我看驱魔也好捉妖也罢,你最应该的是把学问学好了,不然将来你爹爹一句话,把贱种挂在我名下,他可就是嫡的了。” 谢燕婉在一旁听得认真,见娘亲这么说就些不乐意了“那怎么可能,爹爹就算再喜爱谢梓安,也要看看外祖父的脸色。更别说大姨在宫中为妃,指不定往后就是太后了,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贱种想咸鱼翻身做梦去吧!” “娘,您看妹妹都懂这个道理,是您多虑了。我答应您这次去拜佛回来我就哪都不去,好生读书,将来科举考个状元,给您争光!” 被儿子女儿联手哄的直乐呵,奉国侯夫人用手捏了谢梓锦一下“行了,你们俩一唱一和的,不就是想去圣安寺玩玩。可以。,梓锦、燕婉你们可要答应我,回来了要收心,多花点心思在功课上,多讨你爹爹的欢心。” “行!”两人异口同声,这事就算定下。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上~ 陈爷爷凉哩啊,不过秦蓁还欠他一个解释,后面会再回来哒 陈婉音马上要搞事啦!下章把小谢拉出来溜溜~ 明天见宝贝们 ☆、讲经 武国公府一大早就备好马车, 往城郊圣安寺驶去。秦蓁面色惨白, 随着马车的颠簸,难受的捂嘴。 秋诗见状心疼的给秦蓁递过一个荷包, 里面放的是紫苏和薄荷。秦蓁猛吸一口,喘着细气才把恶心咽下。若说秦蓁来京城这么多年,毫无长进的是什么,那肯定是晕车无疑。无论是在平路上晃悠,还是在崎岖的山路攀爬, 轻则头昏眼花,重则恶心反胃。 她撩开帘子,料峭的寒风吹进,让人清醒不少。秦蓁打了个哆嗦,春天里没有阳光的日子算不上暖和。她用手收紧毛茸茸的领子,巴不得整个人陷在其中。 山上春花浪漫,没有花园里的娇艳,却多了一份生气, 讨人欢喜的很。她透过帘子一角,一朵朵的数过去,倒也忘了晕车的苦。 “秋诗,外祖母今日可通知了住持我们要去?”秦蓁远远的望见圣安寺门口停了几辆富贵的马车,不由心中有些疑惑,大户人家去庙里一般都会提前通知,住持好专门接待,不让普通百姓冲撞了贵人。 秋诗顿了顿, 笑道“这是自然,武国公府的女眷少爷们来庙里,定会谨慎些,早早就安排了的。” “可那些马车是谁家的?”秦蓁指了指远处停好的马车,秋诗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这......今日来的大多是女眷,住持怎能接待其他客人?” 果儿没有秋诗那么多顾虑,一个人吃的正欢,瞥了眼远处,果真有好几辆马车“小姐,果儿想那些马车的主人身份不低,不然住持也不会冒着得罪武国公府的风险,让他们也来的。只是等会老太太恐怕不会太高兴。” 别说果儿平日看着娇憨懵懵懂懂的样子,时不时冒出的想法还颇有逻辑。秦蓁正有此意,能让住持都不敢不接待的富贵人家,又比武国公府势力大的在京城里用手能数的出来。这么明面上的打武国公府的脸,外祖母心中定不好过。 果不其然,秦蓁一下车就见着外祖母面色铁青,一言不发的站在圣安寺大门口。她连忙跑去,挽起外祖母的手“外祖母,今日难得出来,应当高兴才是。我一路见了许多花花草草,就想着等会要摘给您,正所谓鲜花配美人儿,我看它们与您相配的紧。” “我都一把年纪了,哪还美人不美人的,小滑头。”老太太点了点秦蓁的小脑袋,没人不喜听好话,老太太眉头舒展开来。 “曲嬷嬷,你去问问主持,今个儿除了我们武国公府还有那个贵人来了?”虽然心情好了一些,但该问的还是要问。 曲嬷嬷带着管家进了庙里,其余女眷少爷们在外面候着等弄清楚了再进去。因着到的是寺里,大家穿的淡雅。就连一向喜欢大红大绿的宋思颖,今天都穿了一套宝蓝色的衬衣襦裙。更别说陈婉音这样喜素净打扮的女子,上穿嫩绿底白花琵琶袖上袄,下着白色褶裙,边角是用金线踩的桃花纹,外披件鹿鹤鸣斗篷。衬的高贵秀气,若是脸上没有那几分焦急,则更像仙子翩跹下凡来。 饶是宋思颖这样与陈婉音看不对眼的人,心底都要称赞一句。只有秦蓁没有太过在意家中姐姐姨妈们穿的什么,她还在想着究竟是谁先人一步到了圣安寺。 不等曲嬷嬷回报,有人先给出了答案。 第34节 谢梓锦在门口张望,见武国公府的轿撵停下,急匆匆的向前行礼。“老太太好啊” 老太太转头见是奉国侯府的大少爷,心中已经明白打脸的是何人,强压着气愤,和他打了声招呼。“原是奉国侯府的人也来圣安寺了。” “碰巧碰巧,咱们有缘!老夫人还站着做什么,快快进来,家母在里面候着了。”这话一出,老太太脸垮下,说的和什么似的,仿佛圣安寺是他们奉国侯府开的,武国公府倒像是做客来着的。 陈婉音见大嫂面色不虞,忙向前打哈哈,说时候也不早了,既要祭拜又要听经,还是早些进去为好。陈氏眼神尖锐,扯了陈婉音一把,怪她多嘴。陈婉音耸肩站在后头去,没再说什么,只是手攥着帕子,生怕大嫂一个不高兴大伙打道回府,那她的计划就全完了。 好在老太太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虽对谢梓锦有不满,但也没想当场翻脸,招呼着女眷一同进了圣安寺。陈婉音跟在陈氏身后,长出一口气,眼神追随着在前开路的谢梓锦。 * 同样窝了一肚火的还有在厅内和住持畅聊的奉国侯夫人苏氏。她本想带谢梓锦谢燕婉出门上香,没成想出门前谢彦硬给她塞了个谢梓安,说起来名义上都是自己的孩子,如果当着谢彦的面的厚此薄彼,指不定他会怪罪下来,无法只好带着那个贱种一起。 再者,她昨日通知住持要来,没想武国公府也要来。难不成听了他们要来自己转身就要走?武国公府如今没落成什么样了,家中没一个出挑的。她若是为了避他们回头走了,还不被京城里的笑死。只能硬着头皮来了,又让谢梓锦出门迎进武国公府的人,好暗暗出口气。 见武国公府的人脸色不好,她也好受一点。从小到大她都是要风有风要雨得雨,和人一同挤在一个寺里的委屈可从来没受过,更别说这家人还不如自己家。 心中再怎么不满,面子上还是和煦的。“真巧,在圣安寺都能碰见你们。也怪住持之前没和我说,要是我知道今个儿是武国公府的人来上香,我就不来了,好给你们腾地儿。” 住持眼眸低垂,昨日奉国侯府的人才来通报,说今日要来,他也派人回了武国公府的人也会来,奉国侯夫人倒好觉得自己不看重她,赌着气天没亮就出现在寺门口。不过这一口黑锅扣下,他谁也得罪不起只能背下。 “奉国侯夫人哪儿的话,这圣安寺又不是谁一家的,没有主客之分,又谈什么让来让去的,谁想来都可以来的。”老太太不显山不露水的把刚刚受的气返回去。 奉国侯夫人讪笑一下,又恢复往日的雍容华贵。“夫人说的是,寺庙开门迎客没有谁能来谁不能来的道理。不过我听说这诵经礼佛最好是上午,过了最好的时候吧,就不太灵了,我瞧见日头都快中午了,你们来的晚了些。”这就是在怪武国公府的人来迟了,硬生生的蹭了奉国侯的位置。 “心诚则灵,佛祖眼睛开过光好人坏人一看就能看穿,时刻什么的都是玩笑话,奉国侯夫人还信这些呢。”陈氏受不了奉国侯夫人一副高高在上见众生都是蝼蚁的模样,开口反驳。 奉国侯夫人见对面人多她讨不到巧,也不欲和她们争辩,落了个尖嘴刻薄的名声。转身对住持说道:“时候不早了,住持我们开始吧。”一场风雨就此停歇,两家人同坐在厅中,听住持讲经。 都是一大早就起床的,除开真对佛经有研究的老太太和五奶奶,其余的人都昏昏欲睡。二奶奶闭着眼,不知是睡了还是在听,身子立得笔直。三奶奶眼睛开开合合,又觉着自己是长辈,当着小辈的面睡过去影响不好,强撑着用手暗暗掐大腿。家中孩子吵闹,舅妈带着三个小的男孩儿在侧厅玩耍,并不在此列。 奉国侯夫人明显兴致不高,但不想在武国公府面前折了面子,道理听懂没听懂未知,眼神却是半分没有移开。 秦蓁又瞟了眼宋思颖,她和谢燕婉对立而坐,两人都穿的宝蓝色的衣裳,又不对付,彼此看着对方想要一较高下,秦蓁摇摇头觉得好笑,表姐从小就爱和人比较,婉音姨奶奶在时和她比,不在时找个人也要比一比。 说起陈婉音,秦蓁环顾四周,再三确认不见她人。“秋诗,你可见着婉音姨奶奶了?”秋诗摇摇头,她自小在老太太跟前长大,对佛经颇有兴趣,听得认真便没注意太多。 秦蓁又望了一圈,果然不见陈婉音,不仅如此谢梓锦也不见踪迹。她正疑惑不解,感到一股温柔的注视,她循过去原是谢梓安。他见秦蓁看向自己,面带笑意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秦蓁礼貌的回应,谢梓安还是挂着温柔的笑意,记忆里谢梓安似乎对谁都是笑眯眯的,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不过不知为何,秦蓁总觉得这抹笑未深入到他眼底,他还是冷着脸的样子更加自然。 谢梓安今日穿的和其他人大不同,奉国侯夫人和谢梓锦穿的都是绸缎面料做的双层大衣,到了谢梓安这里就是棉布料子了,虽说比上普通人家绰绰有余,但在奉国侯府里还是次了些,看来他果然如传闻所说不讨奉国侯夫人欢心。 收回目光,秦蓁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但不知是讲经太过枯燥还是熏香腻味,她的胃里翻出酸水,隐隐的晕车的劲儿又要上来。 她附在老太太耳边,说了句不太舒服去趟如厕,老太太见她面色惨白,知她老毛病犯了,挥了挥手让秋诗果儿带她下去。 走出正厅,秦蓁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好一阵才把恶心压下。想了想厅里的熏香味儿,秦蓁还是决定在寺里走走逛逛,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回去。 她和秋诗刚走到偏殿,就见陈婉音从小道蹿出来,神色慌张脸上红云为散,发丝凌乱,自顾自的整理衣裳。“姨奶奶,您怎么在这儿?”秦蓁的一声叫喊,把陈婉音吓得一颤,转过身来镇定的开口:“蓁儿原来是你啊,我刚刚出来方便,没找到路就在庙里走了走,风大衣裳乱了我就理理。” 秦蓁也没多怀疑,走向前问了句“那姨奶奶可找着了?我也正想着去呢,若是没找着何不一同去?” “不、不用了,我去过了的。蓁儿你快去吧,我回厅里了。”她明显有心事,推脱了两句,匆匆往厅里走。 秦蓁挠挠脑袋,姨奶奶今天有些反常,她盯着陈婉音,忽然看见了什么,追上去悄悄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姨奶奶,您葵水来了!裙子都脏了。”原来陈婉音的白裙子上沾了一块红褐色的血迹。 陈婉音听了,脸上一片煞白,呆立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豆豆又更新啦!二更什么的来的及会有哒。 下一章小谢和我们蓁儿要说话啦 话说小谢绝对不是一个好人来着的,他是个腹黑的人儿啊~ 最近看的人好少,是因为期末考试了么嘤嘤嘤~ ☆、好戏 她慌忙的转头, 死死的拉住秦蓁。“蓁儿不说我还不知道呢, 准是最近天气凉,它就不太准时。”她嘴角打着哆嗦, 似乎真的冻着了。“这事是姑娘家的私事,蓁儿可得替我保密,别让旁人知道了笑话我。” 秦蓁被她猛然的举动吓着,但心想婉音姨奶奶这么死要面子的人,确实是会因此事和人着急。“那是应当的, 姨奶奶您快回去换身衣裳吧,我不会同别人说的。” 陈婉音反复凝视秦蓁,见她表情不似作假,这才用手遮住身后的血迹,碎步朝厅里走去。 秦蓁原先还觉得陈婉音有些异样,但转念一想或许真是癸水突然来访,让她慌了神,毕竟佛门之地来这等污秽之物, 恐有血光之灾。 被这一闹,秦蓁反胃倒好了不少,见偏殿有几尊大佛便带了秋诗过去拜拜。 “施主,添些香火为家人祈福么?”偏殿里一小僧见她主仆二人进来,拿来一柱香,递在秦蓁手上。“施主可在此殿祈福后,领了功德带系在门口的树上,佛祖见着了自会实现您的诉求。” 秦蓁被说动, 让秋诗往功德箱里塞了几颗金瓜子,领了香虔诚的跪在佛祖面前,念念有词,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拿了两条功德带一个上面写着老太太的名字,一条写上秦溯、宋芳华和秦菡的名字,双手合十让秋诗帮绑在树上。 “求佛祖保佑外祖母身体康健,无病无痛,长命百岁。”她对着功德树深深的弯腰鞠躬。 “爹爹娘亲姐姐,祝你们在那边过得顺遂,若是有好机会投个好胎,万万不要再念着蓁儿,只管去了便是。”秦蓁一手扶着功德带,一边低声念叨。“我们一家都是良善之人,佛祖在那边还请关照些,莫让人欺负去。”说道动情处,眼泪不自主的流淌,一颗颗落在地上打起尘埃。 “擦擦吧。”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递来一方棉帕。秦蓁抬眼见是谢梓安,往后退了几步。“让谢公子见笑了,帕子我备了的,不劳公子费心。”秋诗很配合的抽出一块蝶恋花绣帕,替秦蓁轻轻擦拭眼泪。 谢梓安眼神变得黯淡,默默的把帕子收回放在怀里。“是在下唐突,没注意男女大防。” “谢公子怎么没在厅里听经?”秦蓁见他笑容渐弱,觉着自己是不是太过敏感,让人难堪,想着说几句寒暄的话,缓和下气氛。 谢梓安一手抚树,一手将自己备好的功德带系在树上。“讲经是讲给懂经的人,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对佛经佛理研究甚少,想着听了也是白听,就不牛嚼牡丹了。” “谢公子过谦,你若是牛嚼牡丹,如我之流就是焚琴煮鹤了”秦蓁陪笑眼睛却眯起望了眼谢梓安的功德带。奇怪的是那带上只写着一个名字:文秀。 秦蓁料想他与奉国侯夫人的关系不善,但没想到他只写了个从未听过的文字,奉国侯的名字都不在此列。转念一想,忆起宋思颖说过谢梓安有个早逝的娘亲,恐怕文秀就是他娘亲的小字。 “这是我姨娘,早就去了。我系个带子给她,让她在那边受个照应。”谢梓安见她盯着自己的功德带满眼疑惑,好心的解释。 猜和自己猜的相差无几,秦蓁脸上泛起红晕,就像做坏事被抓个正着,她好奇的心思被摆在明面上,颇为尴尬。 “无妨,外人不知道姨娘的小字,见着好奇也是常事。”他平淡的开口,丝毫没有揶揄的意思。 “你见着我掉金豆子,我见着你系功德带,我俩算是扯平了。”秦蓁红着脸,硬要找回些面子。 谢梓安笑出声,隐约有眼泪渗出,瞥了眼秦蓁,好家伙脸红的和唱大戏似的,很不得一头扎进土里,这才收起笑意,站的挺拔,正经的开口 :“缅怀逝去亲友而落泪,总比虚情假意惺惺作态垂泪的好。” 秦蓁觉得他话里有话,眼中深邃,似有故事深埋其中,无限的哀伤从眼底蔓延,一眼就要将人吞噬。 “谢.....” “小姐!”秦蓁想安慰两句,被果儿打断。“马上要开饭了,老太太让我来找你回去。” “既是到了饭点,秦小姐就先回吧。”谢梓安脸上又重新挂起温柔的笑意,和秦蓁道别。 “如此,谢公子我们有缘再见了。”秦蓁弯腰行礼,跟着果儿回了正殿。 果儿一路上频频回头,被秦蓁敲了一下脑袋。“我们果儿莫不是动了凡心,现在都懂得欣赏美男子了” “小姐!你说什么呢!”果儿被羞的直跳,“我是见这位谢公子面熟的很,却记不起在何处见过。” 秦蓁摇摇头,“芳苓姨妈的婚礼他是来了的,才不过几日你就不记得了?天天脑袋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你晃晃是否有水声?” 果儿还真晃晃了脑袋,“没听见啊小姐!哪来的水声?”。秋诗捂嘴偷笑,秦蓁更是笑的直不起腰,果儿这才知道小姐在逗自个儿玩呢,气呼呼的走在前头。“小姐就爱逗人玩!我是真觉得眼熟。” “行啦行啦,别闹了。” “真的啊,我真没瞎说。” “嗯嗯嗯,是是是哈哈哈哈哈。” “......” 谢梓安双手背在身后,眼神柔和随着秦蓁的远去而起起伏伏,嘴角扬起一副好心情的模样。 “少爷”一道身影从后方窜出,谢梓安早有准备头也没回,收起笑意,缓缓的说道:“萧生,我让你盯着谢梓锦。如何,查到些什么?” “少爷料事如神,今日拜佛果然内藏蹊跷。”萧生靠近谢梓安,附在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嗤”谢梓安仰头笑了一声,“如此说来,萧生你是看了一出活春/宫啊,可还精彩?” 萧生难为情“都是少爷的命令,属下才会盯着谢梓锦,命令而已哪有精不精彩的。” 谢梓安心情大好,单手揉搓着自己系上的功德带。“谢彦一向不信神佛,府里除开祠堂供了几尊祖宗像,房中再找不到其他神像。奉国侯每年来庙里的次数,单手都能数过来,既不是祖宗忌日又不是伴随圣上,突然到圣安寺来,没鬼才怪。” 谢彦要是信些怪力乱神,日日夜夜怎么会睡得如此安稳,别的不提,就这秦溯都能在梦中扰的他不得安宁。谢梓安摩挲着秦蓁功德带上秦溯的名字,秦大人恐怕现在都还不知,当年是谢彦出卖了自己。 “谢彦走到这一步,靠的是机敏的头脑和见风使舵的本事。谢梓锦一样没学着,光拿去苏氏的任性和自以为是,脑子都长在下半身,呵。”谢梓安轻笑,“也多亏了我这个不争气的哥哥,谢彦才能重用我,说到底还是要谢谢他。” 谢梓锦半点没学到谢彦的精髓,从小偏爱好颜色,凡是府中有点的姿色的,他都染指过,只不过被苏氏压下外人不知道罢了。这次还是因为他动了谢彦房内的丫鬟,引得谢彦动了肝火,外头才听见些许风声。 “既然他钟意陈婉音,我们不如成全了他。”谢梓安眯着眼单手摸着下巴,萧生知道少爷每每这样就有人要倒霉,心中为谢梓锦默哀。“再说了陈婉音是陶陶的亲人,她想着高嫁,我们也要帮她圆梦不是?” “少爷可是要揭穿?” 谢梓安摆摆手,“不急,此时爆出来,武国公府不会因为一个外姓女孩儿去得罪奉国侯府,苏氏动动手指头就能压下来。” “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猫改不了偷吃的性子。我们只需等着事态发展,到时候推波助澜一番,帮我的好大哥娶个如意娘子。” “是。”萧生应下。 * 吃完斋饭不久,武国公府打道回府。陈婉音被画枝小心翼翼的扶上马车,她早已换了条浅绿的裙子。陈氏问到她只说如厕时不小心蹭到点灰尘,好在陈氏并未深究,被她敷衍过去。 画枝坐在陈婉音对面,浑身发抖,声音打颤,眼里蓄起的泪一涌而下。“小姐,若这事被夫人发现了,奴婢就是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陈婉音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如斯,原本只是想简单的相聚给谢梓锦施压,没曾想两人情不自禁做出羞人的事来,事后陈婉音心中懊悔,但木已成舟此时后悔又有何用? “别哭丧着脸,让人看出异样。这事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陈婉音也没底,她回来的路上撞见秦蓁和她丫鬟,只是秦蓁年幼不懂男女之事,把血迹认作葵水,才让她骗过去。 “你最好把嘴巴闭紧点,让人知道了第一个死的就是你。奉国侯府大少爷对我早已倾心,今日之事后更是对我死心塌地。不日就将迎娶我,咱们马上就可以过不用看他人眼色的日子。” 画枝仍抖得厉害,奉国侯府大少爷是对自家小姐爱慕已久不假,可那人游历花丛惯了,说的究竟有几分真心不得而知。 陈婉音也知自己是兵行险招,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心中浮现薛铎的模样,一会又是陈婉柔嘲弄的嘴脸,她摇摇头。不行她的一生绝不能如此平庸!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啦啦,更新奉上! 剧情渐渐的走到谢梓安这里,之前埋得伏笔会一点点解开,故事会越来越精彩滴大家耐心的看下去吧~ 小谢这个角色肯定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深情男主,他有自己的信念和抱负,慢慢的会显现的。 最后我打算最近更新一篇番外,大家想看谁的呢?是三爷爷三奶奶年轻时的故事还是依米的故事又或许是爹爹娘亲相爱的过程? ☆、丹青 第35节 不知是不是拜佛起了作用, 从圣安寺回来后秦蓁没再出什么意外, 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不过这也不全是一个好消息,身体好起来的秦蓁又开始早早起床去阆风书院读书的日子。加上三房宋芳语的事, 宋贤深觉要提高府中女孩儿的道德修养,于是乎美好的下午成了专门的女德课,不仅学习女诫,还要额外进修琴棋书画。 秦蓁累的趴下,往后若再有人说闺中女儿比男子轻松, 她就一个大嘴巴子甩过去。明明是三房惹出的祸端,偏偏三奶奶把芳语和芳姝姨妈禁足在别亦苑里,那两人倒不用日复一日的上课了。 “小姐。”秋诗端了果脯和一小碗雪花盐,轻轻的放在桌上。秦蓁停下翻看账本的手,捻了个话梅放在嘴中。“嗯?话梅哪来的,比平时的可口些。”秦蓁吐出核,小而细,不仔细说不定就一口吞下。 “是刘小姐托人送来的, 说是自个儿家做的。我见小姐最近乏了,想着吃点酸的提神。”秦蓁点头,现在月末一大堆账本要看。 自从马掌柜的事后,外祖母又给了她一家当铺外加京郊的庄子。她不敢再放任掌柜掌权,每个月月末都要亲自审阅账本,虽说累了点,但好歹不会出岔子。 “她还说了什么没有?”秦蓁觉着味道委实不错,又吃了几颗。 秋诗怕酸着她, 冲了杯蜂蜜水放在秦蓁身边。“刘小姐生性害羞,并未多说什么。” 秦蓁想了想,刘香芸的确是个怯场的,从小到大敢抬眼看人的次数都少的可怜。“我与她许久未见,这次能在尚书府遇见也是缘分,不如你替我递个帖子邀她来府中一聚。” 秦蓁与刘香芸自当年丞相府一事后就结了手帕交,以往也是常来走动的。不过三年前刘侍郎调遣到北边,两人的关系就慢慢淡下。还是不久前秦蓁和老太太去周尚书府上参加寿宴,两人才再次遇上。 类似周尚书府里这样的寿宴,秦蓁参与的颇多,流程大同小异。请老太太去,不外乎是想撑个场面。按照以往老太太不愿惹俗世的性子,应当是拒绝的。但秦蓁年纪渐长,老太太想着带她多见见世面,在名门望族面前混个眼熟,这才会出席此类宴会。 让秦蓁没想到的是,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无聊的寿宴,能给她带来惊喜。她见着全家返京的刘香芸,后者扭扭捏捏的说着自家因着大哥秋天科举,爹爹找了点关系给调回来了。 两人这就又联系上,刘香芸知道秦蓁嘴馋,就送了点家中做的吃食和特长到武国公府里。 * 刘香芸收了秦蓁的帖子,精心打扮一番,带了个贴身丫鬟,被秋诗领着去了汀兰水榭。 秦蓁早知她要来,坐在屋内等她,果儿通报了声,起身拉她进屋,给她倒了杯热茶。“香芸,到我屋里来了不必拘谨,就和在家一样就成。” 刘香芸巴不得把脸埋进水杯,细声细气的嘬水。秦蓁轻笑用手刮了她脸蛋一下,果然脸上泛起绯红,头埋得更低了。 “蓁儿,莫再开我玩笑了。”刘香芸小声说了句,回头将丫鬟手里的东西拿来放在桌子上。“上次给你送特产来的时候,这个还没熟我就没送来。”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坛子,细致闻起来有股辛辣味,颇像西南的坛子菜。 “里面装的是泡菜,北边的人家家户户都做了吃的,可以沾馒头,也可煎了做饼子。”她摸了摸坛子,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家中过年时做了些,但回京就没带着。这坛是新做的,用的是京城里的白菜。味道也许不太地道,东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蓁儿你多担待些......” 刘香芸越说越没底,她与秦蓁多年未见,见面送的东西都是特产,总觉得有点不上台面,说出来很是难为情。 “无妨,你若送些金银玉石的我反倒不开心了呢。那玩意又不能吃,还是这些贴心。”秦蓁拍拍坛子,笑的真诚无比。 被秦蓁感染,刘香芸放下胆怯,渐渐的和秦蓁有说有聊,说起在北边的日子,滔滔不绝,偶尔谈起趣事,让秦蓁也心生向往。 “蓁儿,最近在练丹青?”讲到累人时,两人喝了壶银针。刘香芸边品茗边望了望秦蓁房里的布置,不愧是武国公府,表亲的屋子都比寻常官吏正厅客气。她眼尖瞥见书桌上有副画了一大半的丹青。 秦蓁提起那副画询问到:“可是这幅水墨丹青山水画?”刘香芸点头,走前瞧了瞧。“不过是画着玩的,没甚研究。” “笔触细腻,晕染得当,假以时日定有所成。蓁儿,你师承何处?”刘香芸俯身细细品味,“这般笔触我只在年幼时见过。” “没有个正经的师傅,只我舅舅教过一些。” “想不到宋将军不仅打仗是把好手,还心细如尘懂得丹青写意。”刘香芸误以是宋旭教的,心中对他的钦佩又深了一份。 秦蓁摆手,拿出宋晁画的递给刘香芸。“是我宋晁舅舅,诺,我是照着这张临摹的。” “可是妙手丹青宋晁宋先生?”刘香芸接过画,不敢置信,上上下下反复查看后,才认定和她幼时见过的宋先生真迹笔触一样。 刘香芸不提,秦蓁都快忘记宋晁舅舅还有这个称号。“是的吧,香芸你见过?” “我幼时在家乡拜过一个丹青先生,学了几年的画,最喜的便是宋先生的一手丹青水墨。山水丹青杂,烟云紫翠浮。可惜我生不逢时,宋先生封笔已久,见过的真迹只那副而已。”不怪刘香芸没想着宋晁是武国公府的人,一来宋晁的传说已是上代人的事,到了她这消息不多。二来都说丹青不知老将至,富贵于我如浮云,能把丹青画的出神入化的大家,多半都是游历山水间的浪子,鲜少有权贵人家的公子。 秦蓁见她喜欢的紧,抓着画使劲研究不肯松手,不若做个顺水人情。“香芸既喜欢,我就送与你了。我这还有的是,不用担心。” “真、真的?这可是宋先生的真迹!真的能送我?”刘香芸瞪大眼睛,见秦蓁点头,内心喜悦冲顶一把抱住秦蓁。“蓁儿,谢谢你,特别特别感谢你。”把画放在胸口,生怕别人抢去。 秦蓁没想着宋晁舅舅名头这么大,望了眼她用来垫桌脚的真迹,秦蓁挡住刘香芸的视线,怕被她发现。宋晁舅舅的画,她屋里没有百张也有八十,还不包括那些被宋晁舅舅用朱笔标注的样本。若是被刘香芸见着,肯定会说她暴殄天物。 哄着刘香芸又回到厅里,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等到天色暗了,刘香芸起身告辞,才扭捏的红脸问了句:“蓁儿,以后我能常来么?” 秦蓁点头,刘香芸才满心欢喜的离开。秦蓁心里嘀咕,究竟是她自己的缘故,还是宋晁舅舅的面子,让害羞的刘香芸能主动邀约。 无论如何能多个常来往的朋友也是好事一桩。 * 世禧堂,偏殿。 陈婉音手抖的看完娘亲寄来的信,前些日子她托信回去让娘亲帮着说话,打消爹爹帮她说亲的心。 可事与愿违,柳氏寄书而来说陈老爷对薛铎颇为满意,不日将进京与宋贤商量婚事。陈婉音自那事后与谢梓锦还私会过几次,不知是不是老天保佑颇为顺利,并未被人发现。 只是,陈婉音双手握拳,谢梓锦一面安慰自己,一面却总是打太极,始终没有给自己一个明确的承诺。她等不了了,万一亲事真定下,就算此时她愿意嫁过去,人家都未必要她。 怎么办、怎么办,陈婉音来来回回的踱步,眉头紧锁,焦急的直叹气。爹爹最多两月定会进京,一个有过婚约的女子是怎么都进不去奉国侯的,她要抓紧才行,要让谢梓锦甩不掉自己。 画枝见自家小姐,晃悠了好一会儿,忽然眉头展开。“有了!画枝你去邀谢梓锦出来,就说我有事找他商量。”她蹲下盯着画枝“你再去药铺替我抓服药。” “药?小姐,您是哪不适?” “这药不是用来治病的。”陈婉音挑眉,“这药是能让我们进奉国侯府的良方。切记莫让人发现了!”她眼神凌厉,盯得画枝颤嗦的点头。 * 三人衣衫褴褛蹒跚在黄土地上,面色蜡黄,唇间泛白,一层层死皮浮在嘴边,一看就知许久没有喝水进食。 “娘,还有走多久才到京城?”蜷缩在地上的瘦弱女孩,虚弱的开口,她实在走不动了,从家中徒步上京两月余,身上的盘缠早已耗光,荒郊野岭的已有两天滴水未进。 为首的花白头发妇人,嘬了口痰吐在地上。“你这个懒婆娘还不快起来,再不赶路,我们一家都要饿死在路上!等前面有了村落我们讨点饭食,挨挨总能到京城。” 旁边的高个儿青年给女孩儿搭了把手,扶她起来。“小月若是累了,趴在哥哥的背上,我背你一程。”女儿作势要爬上去,被妇人一把揪下。“作死是吧你,你哥哥是读书人能背的动你?等到了京城你哥哥见着贵人,就能变成凤凰啦。你现在让他背,累死了怎么办!你去读书考功名?” “哼,眼里只有哥哥!”女孩小声抱怨被妇人听见提起耳朵就是一耳光,青年来不及阻止只能拖着母亲往前走。“省着点力气,离京城还远着呢。”青年心中也没底,这次家乡遭灾,他们一家上京求助故人,也不知那人是否还记得。 三人又缓缓的塌上路途,除开最后的女孩儿压抑的哭声一切与刚刚并无两样。只是他们不知,京城会因他们的到来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作者有话要说:  在刘香芸眼中舅舅就是顶级爱豆啊,小迷妹心心眼哈哈哈。 然后马上要出来一个重要人物,大家阔以猜猜看哦~ ☆、心思 二奶奶派人通报时, 秦蓁正在和刘香芸作画。 自从刘香芸知道宋晁就是妙手丹青后, 时常来秦蓁这坐坐。带些自个儿的画来,和秦蓁讨教一番, 虽无法直接受宋先生的指点,但能和他闭门弟子切磋一下也是好的不是? 今日她带来的是一面画扇,鲤鱼戏莲。秦蓁觉着刘香芸也是有天赋的,一尾锦鲤只用墨色勾勒,深深浅浅晕染开来, 看着是简单的黑白,却总觉着这尾鱼儿下一秒便会跃然于扇面,甩出一圈水渍。 若真有不足,便是笔触不够细腻,线条颇为犹豫,多了份拖沓。“蓁儿,你看如何?”刘香芸红着脸,细声细气的问道。 不想让刘香芸失了信心, 秦蓁自然要往好的说。“笔趣盎然,十分可心。”果然刘香芸听了,喜不胜收,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扩大。 “蓁儿这儿原是来了贵客 ,我若早些知道就换个时间再来。”二奶奶受秋诗的指引,笑盈盈的进来,见屋内还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儿,两人正有说有笑, 她的心思也活跃些。 秦蓁起身扶着二奶奶坐下,刘香芸不知秦蓁这儿还会再来其他人,想着定是贵人,就如惊弓之鸟一般站起,安静的立在一旁,头低着眼睛盯着鞋面。 “二奶奶哪的话,都是一家人,走动走动还需要看时间不成?”秦蓁结果二奶奶递来的丝绸里衣,拿了人家东西,好话肯定不能少。 二房一家颇受大房恩惠,年轻时更是老太太一直扶持这对孤儿寡母,两人的感情较其他房要深些。二奶奶一辈子节俭惯了,送礼也好还是自用也好,都喜欢亲力亲为。宋思颖瞧不上她自个儿做的里衣,鞋袜。她就把东西一股脑都给了秦蓁,刚好秦蓁对穿在里面的小衣没什么特殊要求,欣欣然收下。二奶奶心里高兴,于是乎做了东西就往汀兰水榭送。 “这位是哪家府上的千金?”二奶奶见刘香芸胆怯的紧,随口问了句。 “是刘侍郎府上的独女,名唤香芸。”秦蓁拉扯了刘香芸的衣角,她抬起头弯腰行礼。“香芸,这是我二奶奶,也就是你一直崇拜的宋先生的娘亲。” 刘香芸听见宋先生的名头,投向二奶奶的目光多了一份敬仰,能培养出宋先生这般的旷世奇才,相比面前的夫人也是位奇女子。“香芸,拜见夫人。”又俯首行了一份大礼。 二奶奶很是满足,宋晁的病时好时坏,名声没落,许多年轻人都不知宋先生的名号。她跟着受到的尊敬少了许多,早年间她在京城也是左拥右簇好不风光,没想到垂垂老矣之际还能感受一把当年的风光。 刘香芸见秦蓁这儿有亲戚造访 ,又是宋先生的娘亲,生怕自个儿会打扰她们。找了个借口,就说家里还有要事办,匆匆离去。二奶奶的笑容更深了,还是个会看脸色懂进退的,性子又腼腆,一看便知不会招惹是非。不由自主的心中冒出个想法,哪怕知道难度不小还是问出了口。 “刘姑娘是哪人,家中可还有兄弟姐妹?”秦蓁被突然问的愣住,不知二奶奶怎么关心起刘香芸了。 “我不过是见她生的文静,就多问两嘴。蓁儿若是不便说,就算了。”话说到这份上,秦蓁哪还有不说的道理。“祖籍也是徐阳的,不过从父辈起就长住京城,除开前段日子家里被调去北边,是一直都在京里。”秦蓁挠挠脑袋,仔细回想了刘香芸家中的情况。“她家还要一位哥哥,今年入秋便要参加科举。” 一个地方出来的,家世清白简单,父亲是五品官,哥哥又要下考。二奶奶忍不住的兴奋,问了她最想问的问题。“她婚配否?” 秦蓁要还不知道二奶奶打的什么算盘,就是二愣子了。外祖母曾说过,因着依米的事二奶奶和宋晁舅舅的关系这么多年一直不太融洽。依米刚去哪会,二奶奶想给宋晁舅舅找个续弦传递香火,奈何宋晁舅舅抵死不从,两人到了拔剑弩张的程度,还是外祖母从中调和,两人才没断了母子缘分。不曾想这么多年后,二奶奶竟然又起了这等心思。 “二奶奶您问这个作甚?香芸年纪尚小,恐怕还未到说亲的时候。”秦蓁着重念叨小字,可不是么,宋晁舅舅再努力点,说不定能做刘香芸的爷爷。 二奶奶听出话外之意,面露尴尬,心中却是泛喜,没说亲就好。“噢,没什么。我不过是想着她这般可爱的孩子,日后任谁娶了都有福气。”二奶奶将耳边的头发挽起,又讨了杯茶喝,“我做的东西送来了,又吃了你的茶,就不打扰你做功课,听着你五爷爷又给你们安排不少课,好生学着吧。”独自一人回去了。 路上,她越想越觉着可行。偌大的武国公府,只有二房冷冷清清,没能有个孙子,是她一生的痛。随着年纪渐长,头发花白,她不禁担心害怕,等背过身去了地上,自己以何颜面应对列祖列宗?二房的香火不能断在自个儿的手上,以往晁儿不同意,她怕伤及母子感情不敢强求。但毕竟依米死了十几年,该忘记的早就需忘记,晁儿应该也是渴望一个孩子的。 刘家姑娘应是对晁儿的才华倾慕,才会都自己行大礼。家中也算相配,嫁入武国公府可以说是高攀,怎么想都觉着这是一桩美事。二奶奶想的开心,步伐也轻盈不少,一路小跑的回了墨韵堂。 * 二奶奶在墨韵堂一边缝缝补补一边想着怎么样才能让宋晁接受刘香芸。不免心思有些烦乱,手上没个轻重,扎伤了自己。丫鬟听见痛乎一声,撩帘进来。“太太,可伤着了?” “无事,你去忙吧。”二奶奶直觉心绪不稳,索性把衣服放下,细细思考。好一会儿,她见丫鬟还站在门口,开口问到:“还有事么?” 丫鬟吞吞吐吐,“早上外头有人通报,说二太太家里有人来找。”她顿了一下,望了眼二奶奶的眼色,并无太大变化。“奴婢去门外看了,家中亲戚并无此人。那人说是太太的妹妹,可又是闽州人,奴婢觉着有诈,让人赶了出去。” 二奶奶出听闻时点头,她家人丁凋零,尚在人世的只有一个远方表哥,并没有妹妹一说。刚想挥手让她出去,转念一想闽州来的还说是自个儿妹妹,倒真有这么一个人。连忙找了门房询问那家人去向。 妹妹肯定不是亲生妹妹了,这位妹妹是自己父亲救命恩人的女儿。那还是自己一家在闽州的事,父亲闪闪砍柴被猛兽袭击,幸好路过的赤脚医生救了他,两家成为朋友,她也就多了个异姓妹妹。 那女孩儿比她小太多,两人不过点头之交,没甚深感情。更别说闽州闹灾一家迁及徐阳,一开始还书信往来,到后头音信全无。一晃四十多年过去,哪想着还会突然找上门来。不过想起父亲临死前还嘱托一句要报恩,二奶奶还是毕恭毕敬的把那家人接到武国公府来。 妹妹姓杨,夫家姓严,去世过年。这次闽州刮了台风,村子被刮了个七七八八,无依无靠的,就带了两个孩子进京投奔往日的姐姐。因着只知道姐姐现在在武国公府做太太,不知具体信息,在门卫那屡屡碰壁,今天她试着最后一次说了二奶奶的名字,遇见个心底好的门卫,才见着二太太的丫鬟,却不想人家根本不识她。 正咒骂着二奶奶一家烂了心肠,救命之恩都能忘,就被二奶奶派来的人接着了墨韵堂。 杨氏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阔气的院子,层层叠叠,里里外外好几个套院,进了一重又是一重,一条路七拐八扭的才堪堪走在墨韵堂门口,更别说墨韵堂里面还有好些偏厅。 她坐在海南黄花梨的板凳上,一只手不住的摸了摸桌上那套上好的青花瓷杯。乖乖,在闽州哪见过这般富贵,光这套瓷器,哪怕她不懂货都知是套好料子,指不定能买下乡下整整一套院子。 她从乡下来,没见过世面。墨韵堂在武国公府里是最质朴的了,二奶奶爱节俭,好些东西都是用了又用,不算是富贵的。她若是去三房看看,才会知道什么是真的富贵逼人。 青年用眼神制止自家母亲的无礼行为,拉着妹妹正襟危坐,等候主人的来临。 二奶奶难得盛装出席,见到杨氏还是有些诧异。原本比她小上许多的妹妹,乍一看上去如今比她更要苍老,头发花白,皮肤紧皱,喊她一句姐姐也不过分。“杨家妹妹,这些年受苦了。” 杨氏两泡泪含在眼中,她们一家从闽州走到京城花了近三月,若是再无接济恐怕熬不过去,二奶奶此刻在她的眼中有如圣人。“姐姐,我可找着你了!”说罢扑上前去一把抱住二太太。 作者有话要说:  哒哒哒更新啦~ 大家猜猜刘香芸会不会和舅舅成? 昨天我说乡下来的人很重要,但是大家都猜偏了,不过也怪我没说清楚,这位青年是一位炮灰,不过会和秦蓁有很深的交集。 第36节 以及下一章,这一家人给京城带来的风波即将显现,剧透一下和二皇子有关哈~ ☆、贪墨 二奶奶被吓了一跳, 面色尴尬, 一时不知是推开还是不动,只能开口安慰。“到了京城就好, 等会我让下人备好饭菜,你们好好吃一顿。” 杨氏这才一抹眼泪,站起重新坐回椅子上。她忽然一拍桌子,高声惊呼“哎,我忙着和姐姐相认, 都忘了介绍我俩孩子。大的叫严树,后年就及冠了,小的叫严月,还嫩的很。” 她拉扯着两个孩子让他们在二奶奶面前转一圈。 严树不乐意,冷着脸:“娘,你别闹,我们来找夫人是有要事相告。”说罢从衣袖中拿出一份状纸。虽然他衣服破烂邋遢,一路的风雨都刻印在上, 但状纸依旧雪白干净,可见保管的极好。 “这是?”二奶奶不知原由。“闽州遭了灾,台风连刮了三回。别说渔船,就是屋子都让人吹没了。”杨氏先开了口。 二奶奶点头,她老家就是闽州的自然明白,那地方就是靠海吃海,万一龙王爷发怒,一年的辛苦便会化为炮灰。“这事儿我之前听大嫂说过, 今年天气不好,沿海好些地方都受了灾。朝廷还派了大臣去赈灾,说是花了不少银子。” “呸!”杨氏提起这茬就生气,“就我们那清水村,受灾的就有几十户,严重点的家里成了绝户,轻一点了也是房屋尽毁。上头说要派银子下来,可真真到咱们手里的只剩一点米汤!原本还没死的,现在倒好,饿死一片!”杨氏语调昂扬,激动时眼里泛出泪花。 二奶奶大惊,如果没记错的话,圣上前些日子还犒赏了去赈灾的大臣。五弟那时就去过,因着别人升了官,他还老大不乐意,说那些人是瞎猫见到了死耗子,捡着篓子了。 “好妹妹,话可不能乱说。”二奶奶警惕起来,“我听着镇灾大臣还领了赏的,说闽州的事儿办的不错。” “我娘没说谎!村里的大壮哥哥家里都死绝了,我们出来时亲眼见着,他就是活生生饿死的。”杨氏拧了一下她胳膊,“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又转头眼神诚恳的盯着二奶奶,“我们从闽州千里迢迢而来,一路风尘仆仆,险些饿死、累死在路上,又怎么是为了变个谎话。” 严树打开状纸,密密麻麻的是村民的签名,有些不识字的就按了个手印。“夫人,赈灾银两被贪官贪墨。清水村、上杨村、陵铺村三村仅仅只在一天领过赈灾粮食,且分量未足。家中未屯粮者,饿死无数。官官相护,上告无门!” “姐姐啊,若不是树儿有个举人身份,县里老爷不敢拿他如何,我们一家也要被困在清水活活饿死。”原来赈灾的银子并未波及清水村,偏偏又是在海边的渔村,伤亡惨重,正是需要粮食补给的时候,却家家户户只领到了一小袋稻米。 家中没有屯粮的或是家里人口众多的都没挨过去,起初还有村民一起抗议,写了这份状纸。没曾想村长县老爷都被买通,不但没有帮着出头或是开仓济粮,反而加派人手看住村子,不让任何人进出。无辜的百姓只能坐吃山空,苦等等不到接济。 严树是今年的举人,在县老爷哪有点名声。又是个好苗子,指不定明年会试一飞冲天,县老爷还指着他将来照看,就暗地里托人给他们一家送了点干粮。并反复嘱咐,这次的事是京城有大人物动的手脚,我等蜉蝣能明哲保身就是万幸。 可县老爷算错了卦,严树既是举人便是读过圣贤书的,带着一份读书人的清高,见不得肮脏事。他不仅没有息事宁人的打算,反而借着与县老爷的那么点关系,使了点小计谋骗过守卫,带着村民的状纸一路躲躲藏藏,从千里外的闽州走到京城来。 二奶奶手微微颤抖,她识的字不多,上面写的也是一知半解。但这密密麻麻的名字,和一个个鲜红的手掌印却是做不得假。“夫人,状纸上是我清水村未死在台风里的一百二十人签字画押,我从闽州出来时,已死了大半。”严树红着眼睛,死死地咬住嘴唇,已有血丝冒出。“如今我出门已有两月余,不知村里是否还有生口。” 他兀的跪下,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此刻却变得不再重要。“人命可畏,那些贪官污吏视人命如草芥,无法无天!官官相护,你遮我掩,明明是祸端,到了京城却成了喜事。夫人,我拿着这一纸状书不敢报官,生怕官老爷就是上头的人。无奈下才找到夫人,只求能为村民讨个说法!”他深深的弯腰,磕的地上砰砰作响。 杨氏和严月也跟着跪下,嘶哑着喊道求夫人帮忙,给村民讨个说法。 二奶奶将他们扶起,“我不过是个深闺妇人,朝堂上的事一概不知。”严树的眼神黯淡,原来又是一场无功而返么? “不过,清水村是我老家,我也理应帮衬一把。这样吧,我回去同大嫂商量一下,她年轻时同大哥一同打天下,京中的地位也高上许多。”二奶奶想了想,觉着这事儿自个儿一人定无法完成,还是和大嫂说道一声为好。 “如此就麻烦夫人了。”严树弯腰作揖。“你们暂且在武国公府先住下,吃顿好的,再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好生睡一觉。一有消息我便会通知你们。”二奶奶喊来丫鬟将杨氏和严月引到偏殿安歇下来。 “树儿,你是外男。今日我让你进了内院本就与理不符,现在万万没有在住在内院的道理。只能委屈你暂住在前院的客房了。”二奶奶拍拍手招呼小厮前来带着严树去了前院。 自己则稍稍收拾妥当,快步去了福寿阁。 * “我见着状纸了,确有百来个人的签字画押,不似作假。”二奶奶急切的补充,“大嫂,你看他们是我的亲戚,又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要不帮她们一把?” “事情尚不能分辨真假,就算是真的又如何,能做到只手遮天的,定不是普通人。”老太太年轻时跟着老武国公混迹官场,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想的也就宽泛些。敢动静这么大的贪墨,没点身份地位的人还真没这个本事。 “那这事儿我们不管了?”二奶奶还想着能不能有回旋之地,虽她也明白世上肮脏邋遢之处不胜枚举,真要一个个都管也是痴人说梦,但涉及到自己的家乡,总归还是带了份私情。 老太太放下杯子,凝视着二奶奶。“不,这事儿我们要管,不过不是这么管法。等五弟下朝了,你把严树喊来,我们从长商议。” 老太太自不会是因为同情心才决定帮严树一把,在她看来这事儿是个机会。武国公府今年来除开宋芳苓的婚事,在京城搅不起什么水花,一年不一年。若真有朝廷重臣贪墨,武国公府把这摊水弄混,趁乱也可占些便宜,何乐而不为? * 宋贤觉着自己时来运转了,他一下朝回到府里就被大嫂喊去福寿阁,见着一个寡瘦的青年跪在席中,还以为大嫂罚个下人需要他旁观。正觉着无聊,没想到却给他带来了惊喜。 他对郭斛没个好印象,觉得此人过于钻研,专喜巴结权贵,以前也巴结过自己,可一看武国公府近年没落,就再不登门造访。 他和郭斛的梁子就是那时结下的,本想着这小人风光不了几日,不曾想被他踩了狗屎运,一路高升。前不久去闽州赈灾,回来摇身一变成了尚书,更是用鼻子看人。好在老天有眼,这次让他抓着小辫子了不是? 老太太询问了几个问题,又翻看状纸不似有假。“五弟,你看如何?”宋贤摸了把胡须,“为人臣子,替君分忧。出了这档子事,自然是要上报圣上。” 老太太摇摇头,“五弟,此事还需慎重。能呼风唤雨者,在京中地位未必在你之下。还是需小心行事,莫成了他人的盘中物。”宋贤一向自大,但老太太对他有养育之恩,说的话还是会听上三分。 “我倒有一计,圣上在宫中,你若把人引进去,太过打眼。但若是圣上自己遇到的,不仅不会怀疑是否有人做局,更是把我们摘出去了。待事成后,严家小子莫忘了武国公府的好就成。” 严树头附在地上,连声说道大恩定不相忘。老太太才满意的点头,轻声说出自己的计划。 * 永新四十三年,帝围场狩猎,偶遇一青年男子。男子跪地不起,手捧状书,声泪俱下。帝不顾众人劝阻,阅之震怒。随即返宫,下令彻查,时任户部尚书郭斛锒铛入狱,一时间人人自危。熟不知,一场大戏刚刚开锣。 作者有话要说:  垂死梦中惊坐起,今天还是要更新~ 明天来波肥的,就酱~ ☆、那人 郭斛的入狱, 牵动大半人的心。有的是欣喜, 如严树、宋贤之流。有的担心,毕竟在朝为官, 权力在握,真正清清白白的能有几个?就怕圣上把这当做引子,来次大清扫。有的则是厚厚的忧虑,如镇国公苏及远。 “这次是属下看走了眼,培养出这么个贪得无厌的家伙。”苏及远跪在地上, 屋内是浓浓的药香,熏得有些睁不开眼。他面色惨白,头抵在地上,似是愧疚。 帘幔中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一看便知常年不见阳光。挥了挥手,示意他坐在一旁,莫再跪着。“不怪你,你也不知他是这么个玩意儿。”声音清脆, 语调缓和,一股雍容之气蔓延在言语间。 “可,他办事打的是镇国公的旗子,圣上稍稍一查便知。”郭斛是他一手栽培的,原本他大力扶持的是谢彦。后来他翅膀硬了,不服管教,迟迟保持中立,并无送三皇子上位的意图, 才挑了郭斛作为接替,把他从一个八品小吏变成如今的正三品,付出的心血不可谓之不多。 之所以选郭斛,也是看他为人机灵,又有功利心,能为自己所用。不曾想此人官做的大了,心思野起来,赈灾的官银都敢动。听说官银被人层层瓜分,最后到百姓手里只是点零头。又怕百姓抗议,挑了两个镇做典型,银两给足了,大肆通报,回到京城反而升了官。 “怪就怪郭斛做事不干净,既然敢贪就要做得漂亮。居然放了个活口进京告御状,此人可见也是个愚的。”那股清脆的声音又流淌出来,话虽不多,但显示出他对苏及远选人不慎的不满。 镇国公苏及远擦着头上的冷汗,身子还算镇定,内心却是惊涛骇浪。以前还真没看出来,郭斛有这本事。为打通下属官员和他同流合污,能用银子收买的给银子,爱美人的送良妾,实在都不爱的就用镇国公的名头威胁,这才有了官官相护的局面。“圣上定会查到镇国公府上,难道在劫难逃?” 修长的手抚了抚帘幔,“未必是件坏事,若是利用好了能除我们心头大患。” “哦?此话怎讲?” “你觉着刘溥会找谁彻查此事?”那双白皙的手合拢,一点一点的敲打床榻,给压印的氛围带来些许欢乐。 “圣上性子多疑,大臣贪墨银两,他肯定不会再放心任何一个大臣去查此事,就怕二人有关联。”苏及远捋胡须,细细想了想这么多年与圣上相处的点点滴滴,揣测圣意。“既然不能亲自去闽州一趟,派去的人也肯定是皇室中人。年纪符合又是皇亲国戚的......”他眯着眼,忽然高声“只有大皇孙和二皇子!” “不错,刘溥心中的合适人员定在这二人之中。”声音主人低声轻笑,“大皇孙是个闲云野鹤之人,不会邀功。这样的苦差事他恐怕会想办法拒掉,最后去闽州的一定是二皇子。” “你说若是他发现此事与镇国公有联系,会不会大喜过望?” “刘卓视三皇子为眼中钉,恨不得除我们而后快。他若是发现此事和我们有干系,还不会死咬不放?”苏及远越想越心急,本来镇国公府就并未插手此事,可郭斛是他的人,说出去也没人信。要是真是二皇子刘卓插此事,还不得把脏水一桶桶的泼? “就是要他死咬不放,要让他觉得就是镇国公府在背后指挥着一切,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这?”苏及远不解,京城现在人人都巴不得和郭斛撇清关系,哪还有往上凑的。“只要郭斛一口咬定,和镇国公府无关,刘溥就很难定罪。我们没有参与,自然不会留下证据,若是直接反驳,反而引得刘溥怀疑。不如做些假的送给刘卓去查,让他去刘溥面前闹去。到时候真相大白,把假证据一一推翻。不仅刘溥不会怀疑,刘卓也讨不到好。” 苏及远笑容越来越灿烂,双手抱拳。“是,属下这就去办。” “记得把郭斛家人看紧了,不能让他临时翻了口。必要时下点狠手也无妨。”那双手重新将帘子拉紧,不再说话。 苏及远小心翼翼的走动,把门带关,在外吩咐侍卫几句,自己走在空旷处,一手摩挲着扳指,来回踱步。此招太险,他的心中也没底的很。 * 事情如苏及远所料,圣上果然不再信任任何一个官员,想选了大皇孙赴闽州彻查此事。只是命令还没下,大皇孙就先病倒了,说是季节交替,夜里贪凉,少穿了件着了凉。于是此事就落在了二皇子头上,能有机会大显身手,二皇子欣然答应,不日就将前往闽州。 宋芳苓端了碗药放在红檀木托盘上,拒了丫鬟的好意,亲自端进房中。原本应该卧病在床的大皇孙,此刻精神奕奕,一心一意的修剪花枝。 “殿下服药了。”宋芳苓舀了一勺递给他,被他推手放下。“我生没生病,皇妃岂能不知?” “臣妾不知,明明此次去闽州是个在圣上面前争光的好事,殿下为何要拱手相让?”宋芳苓答非所问,说出憋在心中的疑问。 大皇孙继续修理着花枝,只是笑笑并不搭话。宋芳苓心里着急,她嫁与大皇孙是想着有朝一日能登上大雄宝殿,弟弟能顺利承爵,武国公府名垂千史。但嫁进来才知道,大皇孙和大皇子是一路人,对权势并不在意,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殿下,就算您想让,在二皇子哪儿也未必讨得到巧,并不会记着您的好。”宋思颖给他递了块点心,不动声色的让下人把盆栽移走。“我不需要他惦记着,咱们安安分分的过自己的,问心无愧。”别说大皇孙还是个真君子。 “皇妃觉得我应该去争?”大皇孙笑笑摇头,“圣上只有一个那就是祖父,他不想下来前,谁越往上爬就摔的越惨。看着是粒糖,但谁又知道里面没有包着毒?” “况且,我们过得还不过好么?美婢如云,佳肴无限,荣华富贵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何必再去求些没有定数的东西。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未来皇位是谁的,祖父自有定夺。”他吃罢点心,躺在床上,似真有几分病恹恹的模样。 宋芳苓还想再劝上几句,可见他眼眉低垂,揪住手绢向前也只是放下帘子替他遮挡阳光,让他睡得好的一点。 * 二皇子去闽州前,与谢梓安见了一面。自十年前与他在奉国侯府相遇,两人是伙伴更是知己。此次去闽州,前途未知,临行前与他嘱咐点事情,让他盯着点京城的动向。 “闽州路途遥远,快马加鞭去那儿也要一月余,加上调查时间,怎么着也要三四月。我不在京城,越国公又有自己的算盘,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二皇子拍了拍谢梓安的肩膀。 谢梓安笑眯眯的,给二皇子斟了一壶酒。“二皇子放心,京城有任何风吹草动,我都会派萧生去通知您。”二皇子点头,谢梓安心思缜密,办事滴水不漏,留在他京城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殿下。”谢梓安严肃起来,“闽州的事听说涉及大人物,您还需谨慎行事,谨防有诈。”一桩累了百人白骨的案子,其中定不简单。二皇子被派去调查,成了便是圣上眼中红人,对日后的大业助力不少,若是败了,也可万劫不复。 二皇子眼中也有担忧,这水究竟有多深,谁都不知道,既然揽下担子,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还是梓安想的周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是我遇见不同之事,会修书一份与你。你只需帮我盯着镇国公府,莫让他们在我外出时,在圣上耳旁吹邪风。” “是,殿下放心。”两人把公事谈完,相视一笑,把酒言欢,现在是朋友的送别时刻了。 * 严树面见皇上后,受到圣上热情款待,两人一聊便是几天。期间圣上面色阴暗,忍着盛怒听严树讲清水村的事,直到派了二皇子去闽州,才让严树回了武国公府。 一到府上就被宋贤邀去世禧堂,出来时已是下午。宋贤无外乎问了圣上与他谈了什么,他避重就轻的说了些,又旁敲侧击的说莫忘了武国公府的恩情,毕竟能让他在围场与圣上见上一面并非易事。一通谈话下来,严树面如土色,好几天了都没休息好,本来身子骨就单薄,一时间摇摇欲坠。宋贤见他神色不佳,便放了他回前院。 穿过后花园是一条笔直通往前院的路,严树身子不适就抄了近道。后花园的花开了大半,老远就能闻见百花的香味儿,走近一点更是沁人心脾。严树深吸一口,感觉身子爽利一点,低头继续快步走去。 “果儿,把那只扑过来。对,就是你左边那只!再大力一点!”一道软糯的声音悠悠传来,严树想着应是贵人,他是外男冲撞了不好,想着回避。可声音甜美,又透着欢愉,被其感染的严树心想,只看一眼,看看这是一位怎样的姑娘。 他抬眼循声望去,是个身量未足的女孩儿,十三四岁的模样,笑眼弯弯,两个深深的酒窝随着笑颜一摇一颤。穿的一身鹅黄襦裙,点缀几朵淡□□银花,扑蝶时裙袂蹁跹,竟比周围的花儿更美。 严树不由看痴了,忍不住偷偷张望,见她与两个丫鬟游嬉花丛好不快乐。许是看得太久,身子发麻,他跺跺脚,踩着一截树枝,脚底打滑发出动静。 “谁?”秋诗惊呼一声,谁这么大胆在武国公府内偷窥。严树知躲不过,站出来对着秦蓁弯腰作揖。“小生唐突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见是个外男还是生面孔,果儿张罗着要把他绑起来送官,被秦蓁制止。她仔细打量了一番,衣着不华,但气度出众,礼仪尚可。一霎时,秦蓁心中已有结果,“是二奶奶家来的贵客,严树严公子么?” 作者有话要说:  锵锵锵~更新啦 今天出现一个非常重要的神秘人,其实前文有悄咪咪的提过他,不过只有一笔,后面戏份会多哒~ 二皇子能躲过陷阱么?嘻嘻下回分晓~ 如果今天来的及,就还有一更! ☆、入陷 第37节 二奶奶家里来了亲戚, 还被皇上接去宫中, 这等大事后院都传遍了。光是宋思颖都来汀兰水榭说过好多次,说二奶奶这次可要风光了。更别说果儿、秋诗打探来的消息。 秦蓁在后院远远的见过杨氏和严月, 普通农妇模样,或者说更出老些。人谈不上好坏就是眼皮子浅,看到点富贵的东西就像摸摸碰碰,二奶奶扯不下脸就都送予她,倒得了不少好东西。 这个严树名副其实是个严肃的, 一看便知读过书。不过不知今天是怎么了,居然大喇喇的偷看,半点没有君子风度。 看在二奶奶的面子上,秦蓁也不愿和他理论。蝶是扑不成了。权当吃了哑巴亏,留了句严公子还是早些会前院的好,带着果儿秋诗转身往汀兰水榭走。 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她回头查看,见严树面色惨白的晕倒在地。她招呼果儿喊来小厮, 抬着严树去了前院看大夫。 前院外男多,秦蓁不好跟去,还是和秋诗回了汀兰水榭。后来听下人来报说严树并无大碍,只是劳累过度体力不支,休息片刻便会好转。 秦蓁放下心来,好歹人是在自己面前晕倒的,真出事说不清,严树现在可是五爷爷眼中的宝贝疙瘩。 最近京城里被贪墨的事闹得风风雨雨, 刘香芸都不大来武国公府。她爹爹能调回京城据说是给了上头不少好处,现在这事爆出来,刘府闭门谢客好些天。 刘香芸不来,秦蓁的日子过得无聊,绣花技艺又上一层楼,抽空给老太太绣了鞋面。寿纹做底,祥云点缀,一连绣了好些天,眼睛酸痛。起身倚在窗边,眺望远处是金碧辉煌的宫中大殿,想起严树惨白的面庞,叹了声气。 宫中的事,稍有风吹草动,京城里都会地动山摇。生在京城中的人,早就卷入其中,谁都不能置身事外。秦蓁把窗关上,欲挡住外边的风雨。只是已在风雨中,哪能不湿身。 严树再醒来时,天已暗下。他揉揉眼睛,喉咙嘶哑的开口“现在何时了?” “回公子的话,已经亥时了。”一旁的小厮惊醒,拿起放在桌上的药,一摸不再热和,端去小厨房热了热。 严树没被人这样服侍过,一时间不太自然。用手摸摸额头,果然发烧了,他半躺在床上,想起下午见过的女子,脸上泛起红晕。不知是哪房的姑娘,生的这般水灵。 “公子,吃药吧。大夫说您好好生休息几日,切莫再动脑操劳了。”严树说了声谢谢,端来一口饮尽,苦的眉头紧皱,小厮递来快蜜糖,含在嘴中才好点。他红着脸,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今日发现我晕倒的姑娘是哪房的?” “公子可问的是穿的鹅黄色年龄十三四岁,脸上有酒窝的?” “正是此人。”严树言语中透露着兴奋,语调不自然的调高。 “那是养在老太太身边的表小姐,姓秦名蓁。平日对人就随和,府里的下人都很敬慕她的。” “秦蓁,桃之夭夭,其叶蓁蓁。是个好名字。”严树自个儿念叨着,枝繁叶茂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生机勃勃,他低头露笑。 * 闽州的事进展顺利,谢梓安不久后就收到二皇子从清水村寄来的书信。信中先写到清水镇村几乎灭村,除开几个命大的,饿的饿死,病的病死,一个好好的渔村成了死村。他们赶去时,当地官员急着掩盖,想把死人赖在台风上,稍稍严刑逼供就什么都说了。 不仅如此那个官员还一口咬定,郭斛赈灾时说过这一切都是京中高官指使,又拿出一封郭斛写给自己的信,二皇子仔细查看发现镇国公府的文印。随后又冒出许多证据,都指向镇国公府。 二皇子信中很是兴奋,种种迹象表明镇国公府与此事逃不了干系,他决定不日上书圣上告诉他结果。谢梓安读完信,没有预期的高兴,反而用手捏住眉心,沉思了一会儿。 他替二皇子办事这些年,十有八九是对付镇国公府。他对镇国公府的了解比二皇子更甚,镇国公苏及远从前朝的侯爷,到如今的国公。靠的绝不是运气,就凭当年前朝将覆,他率先投诚开了京城的大门,让圣上不费一兵一卒攻下京城,获得圣上信任,一府荣华至今就知他不是个简单的。 明里暗里的调查,多是无功而返。唯一找到点把柄还是当年雍梁之乱,查到他暗中支持乱匪。只是还没找到确凿拯救,就被谢彦打断。这般小心谨慎的人,怎么可能露出这么大的破绽?他见镇国公府一切如常,苏及远并没有异样,若赈灾的事真是他做的,理应早就派人去毁坏证据,难能让二皇子轻易找到这么多明确的证据? 谢梓安越想越不对劲,二皇子性子急,又对镇国公府恨之入骨,就怕有人借着这点做局。谢梓安喊来萧生,他写了份密信希望能在二皇子将结果寄给圣上前,送到二皇子手中。 然而不过半月后,圣上就收到来自闽州的奏章,上书闽州赈灾银两贪墨一案与镇国公府干系巨大,望圣上能尽快处置镇国公及其余党。 谢梓安收到消息时,心中一咯噔,完了二皇子着了别人的道。他前几日派人去查过镇国公府的文印,发现今年刚刚换过一批,不过因着苏及远用的少,除开府内的人,知道的寥寥无几。他此刻只想快马加鞭赶去闽州,告诉二皇子此事,可他与二皇子的关系一直是在暗处,明面上两人并不熟稔,去闽州只会暴露他这颗暗棋。 他能做的便是萧生将密信送达,唤回二皇子的些许理性,切莫越陷越深。 然而他不知,越国公府也收到了密信。二皇子在信中书镇国公府证据确凿,需借此事多做文章,给圣上施压,不能再让镇国公府轻易逃脱。 于是,圣上收到奏章的第二天,镇国公府被圣上请进宫去,好些天没有出来。坊间传闻,镇国公是被软禁在宫中,待查明案件,不日将问斩。又有小道消息说,宫中的德妃娘娘被禁足,就连三皇子都被送去给许嫔暂为照顾。 一时间满城风雨,敬仰镇国公府的说难得的忠臣就要倒台,圣上这此确是做错了。讨厌镇国公府的,则说卖国贼终于收到了惩罚。不管如何,镇国公府倒了大霉的流言越传越烈。 以越国公为首的官员,站出来恳求圣上严处镇国公府,以儆效尤。为官者忠君爱民,贪墨是万万不可,他既触及便要严肃处理。 朝堂上的声音愈来愈大,圣上的脸色铁青,想起苏及远说过的话,不觉有些恼怒,好几次都是挥手早早下朝。 那日他将苏及远抓到宫中,当面对质。却发现所谓确凿的证据,都是伪造。尤其是文印的事,镇国公府年初就换了文印,他是知道的。苏及远好几份奏章上用的都是新的文印。 苏及远跪地不起,从当年开城迎兵说起,到送女儿入宫,兢兢业业为君为国。老泪纵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诉说自己对圣上的忠心,这等烂了心肠的事他又怎么会做? 再把郭斛喊来,后者一口咬定事都是自己做的,所谓的镇国公参与此事,也不过是他怕地方官员不听,用来吓唬人的。圣上一听事情有了七七八八,心中愧对苏及远,念及当年他开城之功,本想大肆赏赐,却被苏及远拒绝。 他觉着此次有人陷害自己,是早有计划,外头传的风风雨雨,朝堂上一干大臣天天死谏。若说没人背后指使,三岁小儿都不信。恳求圣上查明事情真相,把那在真龙天子眼皮下翻雨覆雨之人揪出来。 于是乎,圣上便演了这么一出戏。将苏及远留在宫中,又把德妃禁足。他倒要看看大臣里究竟绑在一起的有哪些! 二皇子收到密信时,正打算回京。他收起信不以为然,梓安就是思虑过多,少了做大事的果敢。这次证据确凿,只能说镇国公用错了人,留下了大把柄,让他揪着了。欢欢喜喜的回了京,行至京郊听闻镇国公府被囚禁在宫中许久,更是心花怒放。只要镇国公府倒了,三皇子再无依靠,又还年幼,想让他消失太过容易。 他昂头挺胸,骑着高头大马,慢悠悠的走在回京的官道上。老远就看见谢梓安在城门口等着他,刚想打声招呼,就被路边冲出的官兵围住。“二殿下,圣上请您宫中一聚。” 路边是聚集看热闹的群众,在谢梓安忧虑的眼神中。二皇子下马,和平时一样,露出高贵的脖颈。“父皇,邀我去宫中赴宴,也不必弄这么大阵仗。走吧,开路。”。他手握紧,捏的骨节发白,深深的凝望谢梓安一眼后,头也不回的跟着官兵去了宫中。 谢梓安站在原地,浑身发冷,事情发展远超出他的预料,难道多年心血要付诸东流?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emmmm 蓁儿和谢梓安的事快啦~ 我其实觉得很对不起大家,我也想日更六千,可是因为我不是全职,码字很慢,天天码到三点才写完。 以后我会更努力的!尽量日六! 明天二皇子的事,就尘埃落定啦,开始进到陈婉音的事啦~ ☆、寿宴 严树一家搬出去后, 仍时不时到武国公府与宋贤商讨事宜, 倒像是没走一般。秦蓁在后院经常见二奶奶带杨氏严月逛这逛那的,俨然是一家人模样。除开总是向自己打听刘香芸, 二奶奶算的上是个和煦的人,对人和蔼,很难和外祖母口中那个对依米下绊子的婆婆联系一起。不过大宅院里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可真不少,起码秦蓁从小看到大的陈婉音就是一个。 想起陈婉音, 秦蓁停下抚琴,双手撑着下巴,回想前几日从阆风书院回来的场景。婉音姨奶奶最近似乎一直身体不适,除开能在阆风书院见上一面,其余时刻都不常见。 她那日回来,见着婉音姨奶奶面色苍白,弯腰蹲在地上,她向前想查个究竟。还没近身, 婉音姨奶奶如惊弓之鸟,猛地跳起又忍不住恶心的拦住秦蓁不让她靠近。只等到画枝拿来荷包让她闻闻,脸色才有所好转。 秦蓁手指动动,轻轻拍打脸庞。她似乎闻着那荷包一股药味儿,难不成婉音姨奶奶得了不治之症?虽说两人不和,但毕竟一起长大,多少带着一点情分。手下的琴弦拨的有些乱,索性不弹了, 喊来秋诗、果儿选一身好料子,准备奉国侯大寿时候穿。 此次闽州的事,倒下一片官员。能屹立不倒,还能得到好处的唯有几家,其中以镇国公府为甚。奉国侯府与镇国公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又是圣上眼前的红人,朝中大小事物都要经过奉国侯之手,他的寿宴每年都是京中盛事。 秦蓁往日并没有参加,今年老太太有意让秦蓁多露面,接了奉国侯府的帖子,打算带秦蓁赴宴。既是跟着外祖母去,不能折了她的面子,秦蓁在挑衣上颇为讲究,既不能太过出众抢了宋思颖的风头,又不能穿的普通没了武国公府的名头。 这几天喊秋诗送来好些面料,挑来挑去选了织锦缎做的交领齐腰襦裙,内里是藕粉色的内衬用银线绣边,月牙白的丝线簇成一朵朵桃花状花饰。外头罩一件嫩绿的透明薄纱,显得别致不失富贵。秦蓁拿起衣服比划了两下,脸上却没有笑容。那次去奉国侯府被人群嘲的事还印在眼帘,印象总归不好,谁知道这次去会不会再出什么岔子? * 萧生一如既往,不爱走正门,从屋顶上跳下,窜进屋内。谢梓安的屋子比起原来要好得多,被谢彦重用后,下人们跟风涌上来。虽说还有苏氏在上头压着,丫鬟婆子不敢太殷勤,但起码屋顶不再漏水,屋子不再通风,像个人住的地方。 “少爷,您看这方子。”萧生从怀里掏出一张薄纸放在谢梓安面前。“这是跟着画枝的胖子,从药铺里拿来的。说是大夫给陈婉音开的。” 谢梓安眯眼,端详了一会儿,不说很懂药理,但方子上的好几味儿药还是知道。“这么说是时候收网了,给我的好大哥娶个心意的娘子。”他歪嘴邪笑,把方子放在烛火上,不一会儿就化为灰烬。 萧生长出一口气,可算能收网了。他手下的兄弟们这几月盯着陈婉音和谢梓锦个个都说要长针眼,又要替他们扫清障碍,不让人发现,长久以往大伙不免有些怨言。如今能收网自是再好不过。 “你去把眉娘和阿燕喊来,让她们在谢彦寿宴时混进来,我有事需她们去办。”谢梓锦嘱托到,“再去找个会仿人笔记的能人来,按着陈婉音的字给谢梓锦写封密信。” 萧生应下,他们本是江湖中人,遇上仇家被少爷救后替他卖命,这些个江湖小把戏不在话下。谢梓安刚想说一声走门,萧生就已经翻窗而出不见踪影。他摇摇头,觉着好笑。算了吧随他去,能保持真性情实属不易。 谢梓安走到窗边放下萧生来不及放下的帘幔,瞥了眼灯会通明的东院,勾勾嘴角。谢彦今年的寿宴过得一定会让他毕生难忘吧。 * 武国公府赴宴拉了三辆马车,最前头的是宋贤夫妻和陈婉音,中间的是沈氏带着宋思颖,跟在后头的是老太太和秦蓁。是以秦蓁下车时,宋思颖陈婉音都已整理好仪表,只等老太太到了一同进去。 宋思颖穿着还是一贯风格富贵大气,一身宝蓝色镶金大袖衫马面裙增色不少。她走过来挽着秦蓁,斜眼不屑的瞪了瞪陈婉音。 后者根本没理她,跟在陈氏身后不急不慢的走进奉国侯府。她今天穿的是白底红花刺绣交领襦裙,可惜束腰系的颇高,不显腰身,反而透出微许肉感。秦蓁眼睛滴流转了一圈,她原以为陈婉音病了,但现在这么一看,倒是养好了,脸上都多出几两肉来。 一府人进去,接待的是谢梓锦,谢梓安被挤在后头不怎么显眼。与被人围着的谢梓锦相比,他这边有点冷清。哪怕谢梓锦再不争气,在外人看来他仍是奉国侯府里的嫡亲大少爷,巴结的不在少数。 谢梓安一身轻松,没人烦他也好。他使了个眼神给眉娘阿燕,那两人穿着丫鬟装混在人群里不怎么打眼,今日府上云龙混杂,没人注意到多了两张新面孔。眉娘身姿矫健,蹿进围着谢梓锦的人群,妙手摘物,低头退了出来,将手中之物给谢梓安看了眼收在怀中。 “武国公、武国公夫人到!”门童嘹亮的一嗓子,谢梓锦推开人群,朝着武国公作揖。“武国公、武国公夫人好,不胜荣幸您们能参加家父寿宴,快快里面请!”他今个儿是卯足了劲要把谢梓安比下去。 他太学考核没过,谢彦虽然生气但还是给他请了个培养出不少状元的前朝先生。只是这先生脾气怪认定镇国公府就是卖国贼,谢彦花了好大力气才请他出山,但人家说了他的学生必定是德才兼备,要好好考量谢梓锦一番才决定要不要收他为徒。在苏氏的监督下,谢梓锦老实了一段日子,在众人面前努力表现,就想博个好名声,既能给先生当学生,又能为日后科举铺路。 宋贤点头,看来谢家大儿子长进不少,起码待人恭敬许多。放下礼物带着陈氏落座,陈婉音眼波流转,暗地里勾勾的望着谢梓锦。他背后酥麻,想起之前的荒唐事,回应陈婉音温柔的目光,陈婉音面露喜色挨着陈氏坐下。 武国公府的人坐在一桌,阿燕端着一杯酒路过,假装没站稳将一杯酒泼在陈婉音身上,连忙跪下“小姐,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还请小姐原谅奴婢。”不住的磕头。陈婉音颇为尴尬,这又不是武国公府上,还能惩治这个下人不成,只好扬起笑“不打紧,你带我去偏厅一趟。画枝去车上拿来衣服,我们换了便是。” 让画枝去马车上拿备用的衣服,自己跟着阿燕去了偏厅。一入偏厅,阿燕神色紧张,左右张望,把门关好,拿出一块玉佩。“婉音小姐,是我家大少爷托、托我来的。他今日抽不开身,小厮不能接近宾客,才让我送、送这块玉佩来。”她说的结结巴巴,似乎很是害怕。 陈婉音接过玉佩,确是谢梓锦贴身之物。“他就让你送个玉佩来?” “不、不是。他让奴婢告诉小姐一声,等会饭罢在后院寻芳阁等您,有要事相商。”阿燕低着头,浑身颤抖。陈婉音握着玉佩,翻了个白眼,怎么找个这么个没见过世面的丫鬟,让她办点小事,害怕成这样。“得了,我知道了。你回禀你家主子去吧。” 阿燕退下,陈婉音在厅内等了一会儿,不见画枝回来,裙上的酒渍干了留下浅浅的印迹。她不敢再等下去,怕引起别人怀疑,好在印子不明显也就随它去回了桌上。 绕去外头找衣服的画枝,被一人从后头打晕,拖进屋内。再出来时,是换好衣服的眉娘。“京城里的人都这么瘦小?穿着可拧巴。”她扯了扯不太合身的衣裳,努力的把自己挤进去。感觉差不多,去了正厅。寿宴已经开始,谢梓锦被人围着敬酒,谢彦在一旁陪京中高官对酌,就连谢梓安都被灌了几倍面色发红。苏氏招呼着客人,好不热闹。 眉娘悄悄靠近谢梓锦,往他衣袖内塞进一份信。他有所感觉,一看是武国公府丫鬟式样的人,摸了摸衣袖是封信,捏住衣袖不让它掉出。扭头对宾客说道需要方便,借机到了无人的地方,拆开信来是陈婉音亲笔写的饭后邀他寻芳阁一聚。 寻芳阁是原先谢燕婉住的地方,后来丞相府变成奉国侯府,院子扩建,谢燕婉就换了个地方住。寻芳阁现如今就是个堆砌杂物的地方,人烟罕至,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他笑笑,陈婉音真是个小妖精,到奉国侯府上还不忘勾他一把。选了个两人都知的僻静位置,想做什么一目了然。他舔舔嘴唇,不免有些期待。 秦蓁见陈婉音还是穿的原来那套衣裳回来的,觉着有些奇怪。她素来最在意仪表,衣裳沾点灰尘都是要换件新的,更别说现在衣裳还有股酒味。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蓁儿看我作甚?多吃些菜。”说着往她碗里夹了不少菜,果然秦蓁望着碗里的菜发愁,没空再盯着自己,陈婉音松了一口气。 饭后,谢彦给大家准备了一台戏,邀大家去院里共赏。因为人多,不见一个两个的并不引起注意。陈婉音趁乱偷偷溜走,往寻芳阁走去赴约。 秦蓁坐在老太太身边,她对戏曲一向没兴趣,反而还在想着陈婉音的事,想一问个究竟却找不到陈婉音的人,反反复复看了好几眼,都不见她人。宋贤与陈氏看得认真,并未注意到陈婉音不见了,还是秦蓁一句外祖母,婉音姨奶奶不见了。”才提醒了他们,左右张望不见人影。 * 陈婉音到时,谢梓锦已经坐下。寻芳阁不小,他们见面的地方时寻芳阁主房,家具什么的一应俱在,只是落了些灰,他吹吹椅子上的灰尘,一屁股坐下。陈婉音娇笑着,推搡他的胸口“你胆子可真不小,今日府里这么多人你也敢把我约来。” “不是你约的我么,几日不见是不是想我了?” “明明是你派丫鬟给我送玉佩来着的。” “我是收到你的信才来的.....” “不好!有诈......”陈婉音话音未落,被一阵迷烟晕倒,两人软条条的倒下。眉娘阿燕从暗处走出来,将二人衣服扒光,丢在床上,又好心的替两人盖好被子,怕人凉着。 “这两人平日幽会多了,胆子真不小,随随便便就能骗来。”眉娘脱下丫鬟服,收好放在包袱里,可憋屈死她了。 “可不么,要不是弟兄们帮他们把风,早让人知道了。就他俩以为是老天眷顾没人知,走吧眉娘咱们事办完了,西凤楼走起喝一杯?” 眉娘拎起包裹,带着阿燕出了门。临走时不忘,打开火折子,点燃偏厅的杂物。“差点把这事忘了,就记着喝酒。省得坏了少爷的好事。”见火势起来,又把杂物搬开一些不让烧去主房,两人这才从后门出去,直奔西凤楼。 陈婉音被烟呛醒,发现自己一/丝/不/挂,推醒谢梓锦,知道有诈。刚想下床,门被推开。谢彦苏氏一拥而进“我的儿你没事.....”后面跟着的是看热闹的众人,自然包括武国公府的人。 陈婉音血色尽褪,尖叫一声跑回床上躲在被子里,竟然受不住刺激晕过去。谢梓锦刚刚转醒,脑中一片浆糊,有点不知所措。“爹娘,你们怎么在这儿?” 第38节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小谢又使心眼啦啦啦啦啦啦 给我的小天使mua一下,明天见~ ☆、孕事 这事儿还得从秦蓁发现陈婉音不见了说起。 秦蓁反复环顾四周都不见陈婉音踪影, 悄悄地对老太太说了句婉音姨奶奶不见了。台上大戏锣鼓喧天, 老太太年纪又大了耳朵不好使,一下没听清还以为秦蓁身体不适在哼哼。秦蓁无法只好大声的说道婉音姨奶奶不见了, 这下不只老太太听见了,周遭靠的近的包括奉国侯夫人都听见了。 人是在奉国侯府里不见的,她又是看着陈婉音长大,怕出事不好交代,就喊了几个丫鬟去找找。结果无功而返, 眼见武国公府的人心急。作为东道主的奉国侯府也不能干站着啊,招呼好客人,奉国侯夫人自己领着丫鬟婆子找。 还是一个扫地婆子拦住奉国侯夫人,她以为找的是谢梓锦,说到刚刚见大少爷去了寻芳阁。奉国侯夫人心中警铃大作,谢梓锦同她说的是喝酒喝得头晕,回屋内躺一会儿,怎么会去寻芳阁?两条路根本不同, 又想起陈婉音消失,自家儿子从小对陈婉音就格外殷勤,越想越不对劲,赶忙带人去了寻芳阁。 奉国侯夫人苏氏留了个儿心眼,没让丫鬟把谢梓锦去寻芳阁的事外说,想着就是万一真出了什么事,知道的人少也好处理。没想到她到寻芳阁时,里里外外围了一层人, 隐隐约约屋内有浓烟冒出。 原是寻芳阁走了水,小厮急急忙忙去通报谢彦,一众看戏的官僚都来了。 一听寻芳阁出事,苏氏扯着喉咙大喊:“梓锦还在里面,快救他!”谢彦眼睛微瞪,谢梓锦怎么会到寻芳阁来?来不及多想,先指挥了人灭火。 谢梓安站在谢彦身后,沉默不语,听到谢梓锦在里面,先是低头一笑,随即仰头满脸焦急。“大哥,大哥你在里面么!大哥你怎么样了?”说完就冲进火场,还没进去挡脸的手就被灼伤。“胡闹!梓安这不是你能逞能的地方,出来!”谢彦扯住他,嘴上是责怪,却还是喊来大夫替他看看。 再后来就是火势渐小,一干人终于进到寻芳阁主屋,推看门见到的是两个赤条条人相拥躺在床上。 谢彦面色铁青,后面的围观群众见遇到这等家丑,有的说下雨回家收衣服,有的说酒喝多了眼花,看见的装没看见,和谢彦说了声告辞,带着家眷回了各自府上。留下的也就武国公府和镇国公府。 见床上两人被熏得不轻,谢彦喊来大夫,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陈婉音已有近四月的身孕,肚子都微微显怀。 这下宋贤是再也待不住了,扭头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骂道不知廉耻。陈氏用手抚宋贤的背,被他一手挥开“你看你教出的什么好妹妹!”陈氏亦步亦趋跟在宋贤身边,生怕他一个不乐意连带她也受罚。 镇国公苏及远脸黑下来,走到苏氏身边说了句“好好管教你儿子”带着仆人打道回府。最后还是老太太命人把尚在昏迷中的陈婉音带回了武国公府。谢梓安摸了摸用绷带绑好的手,还是有些疼,不过和今日的收获相比,这些小伤不算什么。他盯着不知所措的谢梓锦,眼中笑意愈盛。 * 陈婉音跪在世禧堂内,面前是隐忍着盛怒的陈氏。“说吧,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上次去圣安寺拜佛那会儿,后面又见过几次。”陈婉音带着哭腔,她也不知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是想借着怀孕嫁入奉国侯府不错,但她是想给谢梓锦施压,没想过在众人面前出丑啊。“姐姐,我是被人陷害的,有人用迷烟......” 陈氏拍桌跳起,“那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被人陷害的?有人强迫你怀上的不成?”奉国侯府送来在马房附近找到的画枝,一问就知好一个陈婉音不仅与人私通,还买些助孕的药天天喝了调理身体,是还怕怀不上了? “姐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既然事已至此......”她抬起头满怀希冀“姐姐你和姐夫说替我去奉国侯府求亲吧。”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陈婉音脸上。“你还在做梦呢?做出这等丑事,还指望着武国公府替你出头?”陈氏喊来画壁,端上来一碗浓黑的药汁,捏住陈婉音的嘴巴,就要灌下。“把药喝了,孽种打掉和爹爹回江南去,永远都别再回来。” 陈婉音哭嚎着甩头,把药汁打翻在地。跪在地上,一步步挪去陈氏裙边扯住,“孩子不能打,打了就全没了。姐姐我是你亲妹妹,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亲妹妹啊。” “我没有你这个不知礼义廉耻,让家族颜面扫地的妹妹!”陈氏一把踢开她,自己体力不支坐在椅上微微喘气。“陈婉音,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爹是个九品芝麻官,你娘是个待价而沽的娼妇,你凭什么嫁进奉国侯府?” “就凭我肚里的孩儿!”陈婉音尖叫一声,她若是出生高贵那需要走这条偏路。“姐姐,我也是为了你,你不能这么对我。” “为了我?”陈氏觉得好笑,人到了绝境还真是什么都说的出来。 陈婉音点头如捣蒜“姐姐你想,宋芳苓嫁给了大皇孙,未来可能就一步登天了。那时府里哪会有你和明儿的位置?”她凝视陈氏认真的说道:“如今瑞王已经去了西南,京中夺嫡的只剩大皇孙和三皇子。谢梓锦和三皇子是表亲,日后肯定助三皇子夺嫡。姐姐,我要是去了奉国侯府,是他的妻子,咱们就是三皇子的人,等三皇子继位,府里就没人能和你匹敌。”陈婉音一把鼻涕一把泪,额头磕出血丝。“我知我进府是为了帮衬姐姐,如今有这大好机会,姐姐可不能错过。” 陈氏轻哼一声,说的好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自己,实则还不是为了她陈婉音能攀高枝?不过宋芳苓的事确实如一块大石压在她胸口,日日睡不安宁,如此一想陈婉音的话,倒有几分道理。“你觉得你能嫁进奉国侯府?” 陈婉音一听就知陈氏口气松软,“只要姐夫愿意出面,还有大嫂,只要他们去求亲一定没问题的。” “你想的倒美,有哪家是姑娘上门求亲的?”陈氏笑笑,见陈婉音脸色越来越差,“行了,此事我会和你姐夫商量,退下吧。”陈婉音欣喜若狂,刚想道谢。“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若是你姐夫不愿,你的孩子该没得还是会没有,你该走的一样得走。” 陈婉音低头,扯出苦笑:“多谢姐姐。” * “老爷,舒服么?”陈氏轻柔的帮宋贤按压肩膀。后者舒服的叹息,“陈婉音的事,你打算怎么办?”虽是武国公府的人,但毕竟是外姓,宋贤把处理权交给了陈氏。 “我本想着一碗子药灌下去,让她和爹爹回去,落得眼下干净。但是......” “但是如何?” 陈氏停下手中的活,坐到宋贤对面。“我一细想,这般并不妥当。老爷您想那日见着这丑事的可不只武国公府和奉国侯府两府人,或许碍着咱们的面子能不说,可人多嘴杂难免会有嘴碎的说出去。” 宋贤点头,今日他上朝就听见些风言风语,保不齐日后会传成什么样。“要是我们把婉音处理了,奉国侯借着说都是婉音的错,那我们不就坐实了证据?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没理由咱们背全部的黑锅啊。” 陈氏继续说道:“退一万步,这锅咱们背了。别人不得说武国公府规矩不严,教出的孩子不三不四?后头这些女孩儿还要不要嫁人了,大一点的芳姝、芳语,小一点的思颖蓁儿出嫁都是近几年的事儿,不得不考虑啊。”见宋贤若有所思,陈氏知道他听进去不少,再加把火候。 “女孩儿咱也不说了,那男孩儿呢?凭着奉国侯府和镇国公府的名头,他谢彦为谢梓锦请个先生都这么费劲儿,那些有真本事的读书人,视金钱如粪土,就看中一个名声了。”陈氏捏捏宋贤的手,“老爷,武国公府的名声坏了,昊儿和明儿咋办啊。” 宋贤皱眉,谢彦的为人指不定真的将脏水都泼来。“夫人,可有良招?” “良招算不上,只是我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陈氏顿了顿“此事奉国侯府名声肯定受损,想堵住外头的悠悠之口,除非能皆大欢喜的处理了。若是......”陈氏拉长尾音“婉音能嫁进奉国侯府,这事就是夫妻之间的事儿,是家事。外人不能说道什么,时间一久便没人记着了。” “再者,对老爷您也是好事。奉国侯府正是如日中天,能这么个亲戚何乐而不为?”陈氏见宋贤不悦,话锋一转。“当然我知老爷您是个巴结权贵的人,只是能有个在京城说得上话的亲戚也是好事不是?” 宋贤就是拉不下面子,其实他也明白,奉国侯府的势力不逊于武国公府,能强强联合再好不过。“只是这法子有一个难处。” “但说无妨。” “婉音嫁过去,若不是妻,咱们与奉国侯府就不算是正经亲戚。婉音又是我的亲妹子,武国公夫人亲妹子与人为妾,传出去折的是武国公府的面子。”陈氏面露为难,“但老爷您也知道,婉音出身不高,给奉国侯嫡长子为妻确是高攀了。她肚里又怀着一个,怎么想都是咱们理亏,要是老爷和大嫂能出面带着爹爹去奉国侯府里提亲,这事许能成。” 宋贤脸垮下,翻身上床留了句还需商榷。沉沉睡去,夜里陈氏听见宋贤翻来覆去的折腾声就知事成了大半。 * 果不其然第二日早,宋贤就去了福寿阁。老太太听罢,叹了口气喊来陈婉音。 “婉音,你不足十岁便到了府中。我看着你长大,算你小半个长辈。如今你做出这档子事,我有监管不力之罪。你的想法五弟已和我说了,你想加入奉国侯府为正妻实属难事,若是要我出面替你求亲,不是不可,但你要回答我两个问题。”陈婉音哪有不应之理,老太太盯着她眼神凌厉。 “一你做出有辱武国公府门风之事,将来哪怕你嫁进奉国侯府,武国公府都不会再为你撑腰。”她望了眼宋贤,宋贤没想到老太太来这招,只能配合的点头。“你悔不悔?” “不悔!”陈婉音高声应到,只要能入奉国侯府,凭自己的本事一定能立住脚尖,往后谁靠谁还说不定呢。 “好,”老太太发笑的摇头,“第二个问题,你用这法子入门,奉国侯夫人不会喜你,你又是高嫁,往后日子难过。现在把你送回江南,以后嫁给普通人家,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你愿不愿?” 陈婉音摇头,“我不愿!” “好,你回去吧,等我的消息。”老太太摆手让他们都走,一人留在福寿阁。哎,究竟是哪出了岔子,武国公府养出的孩子,一个比一个歪。 * 当日下午,老太太和宋贤带着陈婉音的爹爹去了奉国侯府,再回来时已是天黑。说是八字合过后,确定了下月八日就是个吉祥的日子,陈婉音的亲事就此定下。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为什么奉国侯府会答应娶亲,其实也是为了谢梓锦的名声,不过下一章还是说着重说一哈~ 求小天使们帮我点一点作收qaq么么哒 ☆、二爷 奉国侯府是有苦说不出, 一切都这么恰好, 就在谢梓锦求得名师之际出这么个事。若是家中人看见就罢了,按照以往处理的法子改过去。偏偏见着的人不少, 陈婉音肚里还怀了一个。谢彦气不打一处来,揪着谢梓锦去了祠堂一顿好打。 苏氏护儿,见宝贝疙瘩被打的鲜血淋漓,可不嚎啕大哭?爬在谢梓锦身上不愿起来,谢彦无法留了句慈母多败儿, 带着谢梓安回了正厅。 谢彦虽觉得此事定有人从中捣鬼,谢梓锦不靠谱是真,但胆子还没肥到敢在寿宴上胡作非为。谢彦揉了揉眉头,就算知道有人动手脚又能如何?当务之急是解决此事。 谢梓安递上一杯热茶,“父亲,喝点热茶。”他就着谢彦身边坐下。“大哥的事要尽快解决才好,想来不过两天流言就要传遍了。” “你看如何了事?”谢彦愈发觉得小儿子生的稳重成熟,两相比较高下立分。 谢梓安垂眉, “既然陈小姐肚里确是大哥的骨肉不假,血脉至亲不能流落在外,把她娶进府来可堵悠悠之口,此乃两全之策。” 谢彦点头,摩挲着扳指。 * 谢彦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少年,能立马分出事情轻重缓急找出最好的办法。但苏氏不同,她从小就是养在闺中的娇小姐,抬头看得是院子大般的天, 低头是一片片赤褐祥云砖。她只知谢梓锦是奉国侯府的嫡亲大少爷,未来的侯爷,如何娶得陈婉音? 在她的心中,能配上谢梓锦的唯有皇亲国戚。陈婉音虽和奉国侯府关系不错,但说到底不过是个依附武国公府的偏僻亲戚。既没有出色的父亲,也没个美名的母亲,唯一有点出息的姐姐不过是续弦,这样的女人怎么能进奉国侯府? 起初她还犟着,怎么样都不松口。扯着谢彦的衣袖,说他还没忘记当年的事,怪她害死文秀。如今又向着孽子,把梓锦置于何地?让他娶个小门小户女。 谢彦不愿与她多做口舌,只说一句,谢梓锦若还想为官,陈婉音不娶也得娶。苏氏气的一病不起,直到武国公府找上门来,她都未出门见客。 她在床上哼唧,头疼欲裂,眼里心里直抹泪。但有啥法?都是自己惹出的祸端,打碎了牙齿也得往肚里吞。又觉伤心,苏氏扯起被子,蒙头痛哭。 * 秦蓁走进屋内时,曲嬷嬷替老太太按着太阳穴。“表小姐来了。”曲嬷嬷见老太太闭眼假寐,轻声在耳畔说了句。 老太太摆摆手,让曲嬷嬷退下,睁开眼,对秦蓁笑笑:“蓁儿,来了。” “外祖母安。”她并未坐下,走到老太太身后继续刚刚曲嬷嬷的动作。“不必,蓁儿你休息就成。”老太太出手阻止,被秦蓁拦下。“难得阆风书院休沐,我才能来给外祖母揉揉。” 秦蓁心中叹息,外祖母为了婉音姨奶奶的事,扯下面子亲自去奉国侯府提亲。回来时到祠堂呆了一宿和外祖父聊天,再出来时竟像苍老了十岁。秦蓁摸摸老太太都已变白的头发,岁月无情,外祖母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精神奕奕的驻杖妇人。 “外祖母老了,有些白发是正常的。蓁儿,莫大惊小怪。”她拍了拍秦蓁的手,感觉秦蓁在后头抽泣。“蓁儿觉得我应该帮婉音么?” 秦蓁摇摇头,“都是婉音姨奶奶自己惹的祸,还的却是您。凭白让人笑话您去了。”话语间带着哭音,眼神是不解。 “那要是我不出面,奉国侯把脏水全泼在咱们府里。往后我的蓁儿怎么嫁人?”老太太刮刮秦蓁挺翘的鼻梁,“还说不是小哭包,你看又哭鼻子了。” “我不愿您为了我折面子,哪怕嫁不出去留在您身边我也乐意。”秦蓁不好意思,钻进老太太怀中撒娇。“外祖母我真的不希望您为了我再出事,这么多年您为了我做的够多了。”府中生活不易,真心对她的不多,老太太便是其中一个。 “我总记着你娘跪下求我往后多照顾你。”老太太抱住秦蓁,拍拍她的背。“一转眼,蓁儿也这么大了,是大姑娘了。我总带你出去,想让你见识见识世面,可心里又不愿你真嫁进那些高门大院。” “外祖母老了,没几年可活的。你若去了哪些深宅大院,被人欺负了怎么办?”秦蓁听到老太太说起自己年迈,报的更紧了。 “人人都以为攀上高枝,此生无忧。却看不见养在大宅院的里人,满腹只剩心眼,九曲十八弯,弯弯绕绕的都是算计。”老太太叹气,想起陈婉音“人过的啥样,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别人艳羡也好,嫉妒也罢,日子还是要自己过。” 秦蓁抬眼抚上老太太的眼角,那里层层叠叠堆了几道褶皱。老太太眼中还是笑意,却掩盖不住沧桑。“我答应你外祖父,要帮他好好看着武国公府,但现在府里乌烟瘴气,我愧对你外祖父。”她轻叹一声。 “算了,我老了没那个精力了,想管也没人听我的。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管的了一时,管不了一辈子。”她抱着秦蓁摇晃。“我现在只想着为蓁儿找个如意郎君,不辜负你娘亲的嘱托。你能安乐平安的过完一辈子,我也就安心了。” 外头阳光正好,一缕洒在窗台上,屋内祖孙俩相依偎。老太太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心里的愁虑消退,只剩下微甜的与秦蓁相处的点点滴滴。 * 一张纸落地,又一张盖上去。 啪,宋思颖重重的放下笔。“不抄了!天天抄这些没用玩意儿。”秦蓁被她吓一跳,深吸一口气继续提笔抄写。“蓁儿,你也别抄了!” 秦蓁躲过她夺笔的手,“好表姐,一大早来找我一同抄写的是你,如今不愿抄的也是你,唱的是哪出啊?”她拿笔杆点了点宋思颖的额头,“明天五爷爷就要检查的,不抄完罚的更多。” “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气,你说惹事的是陈婉音。受罚的却是我们,又是抄女诫又是抄女则。她陈婉音倒好,安安心心的在房内绣嫁妆。做出这等不要脸皮下贱的事,还能和没事人似的!”宋思颖越说越气,音调不自觉的调高。 第39节 秦蓁连忙捂住她的嘴,“五爷爷都不让在家中再说此事,你还提起不是找骂么。”宋思颖瘪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奉国侯府和武国公府自以为掩盖的不错,京中还是传出些风言风语。到她耳朵里的不堪一听的不在少数,武国公府又不是她陈婉音一个人的,说起来就是个不沾血的旁亲,反而坏了正经大小姐的名声。 “莫气了,左不过她就要出嫁。往后见得也少,眼不见为净。” “这般不知廉耻偏还高嫁,让我们这些恪守规矩的情何以堪,不如都同她一般算了,看上哪家贵公子,扑上去便是。”宋思颖站起,边走边说。“芳语姑妈就是不逢时,遇见了你。不然也和陈婉音一般高嫁,指不定现在心里怎么痛。” “往后武国公府的女儿,还学什么琴棋书画,学着怎么算计男人就成!”见宋思颖越说越过分,秦蓁连忙岔开话题“表姐,吃些点心。不开心的的事少想些,我听说舅舅不日就要回京了,可是真的?” 云中郡外头今年以来滋事不断,宋旭最近打了个漂亮仗,回纥二部割了昌州赔予大魏。宋旭因此升了官,现如今是威马大将军,不日回京册封,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原来的钱副官,现在的钱都尉。 “嗯,娘亲接到书信,说是已到雍州。”宋思颖果然冷静不少,面大喜色,若是仔细瞧瞧还能看出微许羞涩。“蓁儿,你还记得钱胤么?就是那个呆头呆脑的木头,说什么都去做的那个。他也要回京了。” 秦蓁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块头。不爱说话,日日跟在她和宋思颖身后,对宋思颖言听计从的木头疙瘩。“可是表姐回京时,舍不得哭出来的那个钱都尉的儿子钱胤?”秦蓁笑的揶揄,看得宋思颖脸红发烫。“你说什么呢,讨厌!” * 沈氏坐在屋内,悄悄的拿出一个脂粉盒子,上面被摸的光滑,原有的印花纹路不甚清晰,但依稀可见是个精细玩意儿。“鹊儿,二哥的家的年儿多大了?” 鹊儿替她打扇,见她问起沈郁清的事,不免有些紧张,小心翼翼的作答“二爷的孩子今年应有十七八岁了。” “我听着还未说亲不是?” “是,上回老爷夫人还说此事来着的。” “你瞧着思颖和年儿般配不般配?”陈婉音的事给沈氏提了个醒,宋思颖年纪不小今年年末就要及笄,是需要多考虑。“我见着不错,年儿读书用功,性子又像二哥,是个会疼人的。” 鹊儿汗如雨下,心中打颤。二爷家的年少爷的确不错,但是就凭他是沈二爷家的孩子,她敢打包票,姑爷是一万个不会同意。 沈氏没注意鹊儿的神情,自顾自的想着,不住的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这是过渡章~马上要进入舅舅舅妈的部分啦,大家可以猜猜为什么宋旭不喜欢沈二爷,嘻嘻。 小天使帮我点一下作者收藏,爱你们mua~ 我预计在十章内让秦蓁嫁给谢梓安(希望不是flag)emmmm。 ☆、适合 宋旭一行还在路上不紧不慢的走着, 武国公府里陈婉音却等不及了。一切都很仓促, 不到半月成亲之事就备好,奉国侯府虽不喜这个媳妇进门, 但彩礼还是一箱箱抬进武国公府。陈婉音扶着肚子,用手一一摸过,脸上得意溢于言表。 宋芳语看得眼睛发红,抿嘴不悦,手上的帕子拧巴的像腌过半年的咸菜。都是一样的计策, 成了的得意洋洋嫁进高门,没成的心底窝火,不日就要被太□□排的远嫁。 宋芳语拿帕子抹泪,现在三房都是太太说了算,只恨自己以前太过显摆,没博个好印象。太太远方亲戚一来求亲,太太就应了把自己许了出去,年前便要去徐阳。 其实三奶奶还算得上个是个仁慈的主母, 从没克扣过庶女,哪怕是嫁去徐阳也是做正经的正房太太。只不过三房的庶女从小被宋坚娇养,眼睛都长在头顶上。 这边宋芳语哀叹自己命运可悲,那边陈婉音兴致勃勃的等着出嫁。因着陈婉音毕竟姓陈,借住在武国公府而已。要出嫁自然不能从姐夫家出去,思来想去宋贤和归义侯府商量,陈婉音是归义侯府的三房,就在归义侯府里出嫁。 婚事虽然仓促, 但还算盛大。除开中途了个小插曲,一切都颇为顺利。武国公府的女孩儿替陈婉音簪花,或是给她递上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总归还是一家人,就算再不喜她做出的事儿,大伙还是说了点贴己的话。 外头宋子琦宋昊宋明三人,拦住接亲的谢梓锦。“对对子!答不上可娶不着美娇娘!”他们起哄,非得要谢梓锦答上才准进去。谢梓锦让小厮送上几个大红包,没想他三人不收。“读书之人,怎会在意财宝。谢少爷想过去,还得动动脑子。” 谢梓锦脑袋空空,淫/诗艳曲还会几首,阳春白雪还真不行。硬着头皮试过几次后,愈来愈不耐烦,脸上不悦起来。 最大的宋昊都不过八九岁,见他不耐,还真以为自个的对子做的出众,也不让路继续拦着。谢梓锦本就为娶陈婉音的事在家没少受苏氏念叨,现在临门一脚还被拦着,心中憋火“爱娶谁娶,你们去找个愿意娶的去!”头都不回就要往外走。 宋昊他们从没见过还有人在门口掉头就走的,慌了神扯都没扯住,陈婉音在里面听见谢梓锦要走,匆匆忙忙赶出来。一时间门口混乱不堪,秦蓁眼睛都要看直了,她参与的婚礼不多,但这样不靠谱的还是第一次。 最后事闹到前院,谢彦出面训了一顿谢梓锦。婚礼才顺利进行,后面的事便是礼乐齐鸣,新人携手。秦蓁在临近傍晚才跟着老太太回了武国公府,她站在大门口眺望内里。一眼望不到头,星星点点的灯光微微的闪烁,更有许多地方仍是一片漆黑。 武国公府人丁不旺,府宅是前朝宰相府翻新,留有很多空余,以前就住不满,如今一个接一个的抬出府去。原本还有生气的宅第变得冷清,秦蓁叹气今年年后,能说的上话的女孩儿就剩下两个。总有一天她也会离开这个院子,走向自己的生活。 她慢慢地牵着老太太走在院子里,真希望那一天能晚一点到来。 * 没过多久,秦蓁就知老太太为她觅的如意郎君是谁。其实不难猜,最近二奶奶频繁的带着杨氏严月进出大房,老太太旁敲侧击的问了不少问题。秦蓁稍稍动动脑筋就知,外祖母动了心思。 这也是老太太深思熟虑的结果,她和曲嬷嬷商量许久,觉着严树这孩子不错。她打从心底里不喜高门宅院,蓁儿虽不傻,但性子直人又善良,真碰见个心思深沉的恐怕难以对付。况且京城里的大户,恨不得把人祖宗三代刨个透彻,蓁儿的家世入不得他们眼。 你愿我还不愿呢!老太太不屑,嫁人最重要的就是人品,要和自己过一辈子的可不是家世门楣。严树是个好的,学识不差,谈吐得当。明年下考考个名词问题不大,就算不能一举及第,混个一官半职应不是难事。 加上家里简单,没有其余兄弟。自从宋芳华的事儿后,老太太对家里有兄弟的事一万个不放心,再遇到心偏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只是也有让老太太不满的地方,杨氏是乡下妇人,学识眼见短,见到富贵物件眼神发直,什么都想要是个贪心的。 还有严月,年纪不大眼睛盯着家里男丁提溜的转,想的什么一看便知。也不知是说她们蠢还是单纯心思好猜,也就因为如此老太太还不愿定下此事,只是时不时邀来杨氏严月到福寿阁坐坐。 杨氏也隐约猜到老太太的想法,听异姓姐姐的说法,秦小姐养在老太太身边,举止气度比一般家里的嫡亲大小姐还要贵气。她偷偷瞄过几眼,身量未足但眉眼已开,身段娇媚,从容镇定比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县老爷家的千金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真真是天人之姿。 若是能娶到这么个大小姐,她们严家就是武国公府正经亲戚了,对树儿的仕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是以她每次来武国公府都精心打扮,尽量把自己弄得庄重些。“严夫人在城西过得可好?哪里虽然偏了些,但胜在僻静,对严公子静心读书也有好处。”老太太揭开茶盖,吹散浮在表面的茶叶,轻嘬了一口。 “圣上赐的哪有不好的,比是定比不上武国公府富贵。但放在我们村也是大户了,要啥有啥可贴心!”宅子是圣上赐的,光是这份殊荣就足以让她喜笑颜开,她一开心端起茶杯牛饮一口。“唔,好茶!吃到嘴里还有股子香气!太太这茶哪来的?” “是我娘家侄子在外经商,从湘楚之地收来的银针。”老太太指着茶叶“你看茶叶遇水一根根书立,像极了绣花的银针。” “哟!还真是,怪就怪我这个老婆子没见过世面,从未见过这般稀奇玩意。”杨氏眨眨眼可怜巴巴的“家里穷,能放上几片碎茶就算是招待客人的上等货了。” 二奶奶咳嗽两声,让她适可而止。平日在二房见到眼红的东西,装装可怜讨了去就算了。到了大嫂这,也用这招,人精似的大嫂哪能看不出来,真是丢脸。 杨氏没接到二奶奶的暗示,继续说下去。“哎,我和小月就算了。稀奇玩意儿吃在我们肚里,不过是化为一泡尿化去。可惜我的树儿,还没尝过这般滋味。” “曲嬷嬷,去库房里拿一袋给严夫人,让她带了回去给严公子尝尝。”老太太笑眯眯的,眼里却有些许失望。“严公子读书辛苦,喝的好的也是应该。大家都是一家人,全当我一点心意。” 杨氏美滋滋的收下,临走时又顺走桌上的点心。老太太摇头,知道她们出去,才淡淡的问了句曲嬷嬷,“你觉着严树此人如何,若我把蓁儿配了他可妥当?” “太太,既有此想法,说明严公子定是个好的。”曲嬷嬷欲言又止,老太太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只是他家里人不太上道,眼皮过浅,人虽不坏但相处起来不太自在。” 老太太点头,她担心的也是此事。她看中严树是觉着他前途无量为人诚恳,蓁儿跟着他未来不说飞黄腾达,生活无忧应当问题不大。但这杨氏,哎老太太捏眉,不像是个好相与的。 “太太也不必太过担心,以奴婢之见严夫人眼皮虽浅,但对武国公府充满敬畏之心。不敢对表小姐不敬。”老太太也想过这茬,杨氏年事已高享不了几年福,严月又是女孩儿将来总归要嫁出去,这样一来秦蓁这个主母就当的称心如意,烦心的事儿也会少上不少。 “我再想想吧,答应了芳华的事,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样也要完成。”老太太忆起病弱女儿的嘱托,对秦蓁的婚事更加上心,打算再多观察一段时间。秦蓁明年才会及笄,此事不急。 * 一个院子稍有风吹动,正院的草都会摇头。“蓁儿,你觉着严公子怎么样?”宋思颖打趣道,“我听娘亲所祖母有意把你许给他。” 秦蓁红着脸,“八字还没一瞥的事,表姐你别瞎说。” “哪能是瞎说啊,我都看见严夫人去祖母院子好几回了。”宋思颖捏捏秦蓁,“我觉着不错啊,文采出众,学识不凡,家里人都说明年他能考个状元回来。到时候你就是状元夫人了!” “舅妈若知道你这般多嘴,又会把你锁在屋内不让你出来。”秦蓁不想让她再说下去,对于严树她只知道读书不错,别的真没多大感觉。少女的心动随着陈明睿的远去而暂停悸动,她也明白自己的婚事从不是喜欢就可以,要是真遇上个合适的,能有个温暖的家她也是愿意的。 她的身份摆在这儿,高门大户瞧不上她,能有的选择就那么几个。严树或许真是个最好的归宿,她心一点点淡下来,人这一辈子求得是什么?滔天富贵?权势能力?不不不,这些都不是她秦蓁想要的,她要的是一个能庇护她一世的,不用再提心吊胆过活的家。 如果谁能给她这样一个家,钟意与否也许真的不那么重要。见秦蓁发呆,宋思颖把手放在她面前晃晃“蓁儿?还没嫁出去呢,你就想着她了?” 秦蓁打开她的手,“表姐!你别说我,我可听说舅妈想撮合你和年表哥。” 不说还好,一说宋思颖气不打一出来:“为什么她的心愿要我去完成!她喜欢二舅舅,就要我去嫁给他儿子么!”她说完猛的捂嘴,一不小心就把心中所想说出去。 秦蓁瞪大眼睛,她要是没记错舅妈和沈二爷可是亲兄妹! 作者有话要说:  来电啦!更新啦! 这一章是我早就想好了的,秦蓁之所以会和严树有交集是因为适合二字。在秦蓁心中,最想要的就是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她不用再寄人篱下,她可以有数不尽温暖的家人。 这一点也就是为什么陈家爷爷会out的原因,因为他太天真无法给秦蓁真正想要的东西。爱情对于秦蓁而言是颗美味的糖果,但在品尝糖果前,起码得要饱肚子不是? 当然秦蓁作为女主角是肯定会有幸福的爱情的,这就要看小谢的啦~话说我咋感觉老太太说的每一句都像是把小谢out了哈哈哈哈 最后舅妈和二爷不是真骨科!!!!!不是!!!不是!!!说三遍~ 求大家给豆豆点一个作者收藏啦,mua ☆、承诺 宋思颖知道说错话, 支支吾吾的不愿再说下去。“蓁儿, 你别说出去,我娘不是沈家亲生的。”她伏在秦蓁耳边轻声说道, 算是解释。她瞥了眼站在身边的秋诗,用眼神警告。秋诗站的笔直,头侧过去假装没听见。 宋思颖见状,心安不少,蓁儿表妹向来是个嘴牢的。“蓁儿, 严先生的课业我还剩了点,我就先回去了。你好生休息,赶明儿爹爹回来了,找你喝酒去。” 秦蓁招呼果儿送客,自己双手撑着下巴,手肘一点点的敲打桌面。这消息的震撼程度不亚于当年听见舅妈心中另有所属。想来也是舅妈心心念念另一人,还能不被人发现,就算有舅舅帮忙掩着, 怎么想就不太可能。 但若是说那人是沈家人,便说的通了。“秋诗,你听说过舅妈的事么?”秋诗点头,刘姨娘被送去徐阳时,嘴里大吼大叫说沈氏水性杨花。家里的奴仆多少都有所耳闻。“但奴婢从未听人提起大少奶奶不是沈家亲生的。” 竖在舅舅舅妈中的那根刺居然是沈二爷,秦蓁拍拍脸,恨不得一头扎进冷水里,冷静冷静, 她就像一个任人倾诉的树洞,听到了许多不想听的秘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都不想知道这些。 * 宋旭赶在月底回了武国公府,随着他爽朗的笑声,阴沉已久的武国公府恢复一丝光彩。老太太早就备好宋旭爱吃的酒菜,满心欢喜的带着秦蓁上上下下的布置。 “这一道血酱鸭,你舅舅最爱。”老太太指着一碗黑乎乎的鸭子说道,“新鲜的鸭血出锅前淋在鸭肉上,稍稍翻炒就可出锅。鸭血鲜而嫩,鸭肉软而细,配上姜丝蒜末你舅舅可以吃三碗饭。” 秦蓁闻着香味儿,也想试试。“你娘就不一样了,她胆子小见不得血腥,这类东西是碰不碰的,光吃些青菜白肉,长得跟豆芽似的。你舅舅小上许多,个子却比你娘高不少。”老太太挽起袖子,亲自夹了几块放在为宋旭备好的碗里。 “一晃这么多年了,陪在我身边的也只有你。”老太太想起儿子不常在家,女儿又早逝,不觉有些伤感。秦蓁抚平老太太的眉头,“外祖母开心些,舅舅可不要回来了?估计年前都不会再去了,是件大好事啊。”关外几部最近混战杀伐,没空骚扰云中郡,舅舅能回来也是托了他们的福。 “娘!”一声洪亮的声音传来,是一大早进京直接去宫中述职回来的宋旭。“您看我把谁带来了。”他招呼着内侍把赏赐放下,指了指跟在后面的钱都尉。“钱家举家搬迁回京,往后就不跟我去云中了,我见他家院子还是个破烂样,就让他们过来到咱家随便吃点。饱了肚子再回去。” “老夫人叨扰了。”钱都尉拱手,身后的钱胤弯腰鞠了一个躬。“说什么客气话呢!都是看着长大的孩子,老身这里难道还没有你们的一口饭?曲嬷嬷再去那两双碗筷来,给他们摆上!” 钱都尉还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别人的家宴,自己硬凑上来一脚,硬邦邦的站着有些尴尬,转眼看见秦蓁问了一句缓解气氛。“将军,这是您家那位小姐?”他与秦蓁多年不见,认不得也是常事,加上秦蓁可谓是脱胎换骨,没有当年黑瘦小子的模样。一见着她眉眼弯弯的还以为是宋旭的庶女。 “老钱,你脑子打仗都打傻了不成。哪是我闺女啊,这是我姐姐的女儿,那年你护送去云中的秦蓁,小名叫蓁儿的。”宋旭哈哈哈大笑,摸胡须的手快上几分。 钱都尉恍然大悟,“原是秦小姐,真是女大十八变。怪我眼拙认不出了。” “哪钱伯伯还认得我么?”宋思颖跟在沈氏身后,见钱都尉和秦蓁讲话,上前娇笑的问。“认错谁都不会认错宋大小姐你啊,从你还在夫人肚里时,我就见过你了。”钱都尉掏出一件和田玉饰递给宋思颖当做见面礼。 “钱家哥哥!”宋思颖想乐呵呵的向前同钱胤打招呼,被沈氏制止拉在身后。“各位远道而来,都累了坐下说话吧。” “琳琅,最近过的如何?”宋旭向前握住沈氏的手,似不习惯在公开场合拉拉扯扯。轻轻的将手脱出,面色带着一丝红晕。 宋旭不再勉强她,见她满脸通红似个小姑娘。自从刘姨娘的事后,两人关系有所缓和,不再是见面就吵个面红耳赤。 * 钱家是突然造访的,关系再好也算是外男。除开老太太在正厅同他们一起吃饭食,沈氏她们坐在偏厅,两间屋子想通用一方山水墨色屏风隔开。 宋旭和钱都尉高谈阔论,笑语连连。沈氏吃饭安静的多,秦蓁默默的挑了些爱吃的放在碗里。宋思颖一碗饭,左挑右挑没吃下几口,竖着耳朵听那边的谈话。可惜钱胤是个闷罐子,是寥寥回答老太太的几句话。 “思颖,过几日你同我回一趟外祖家,你年哥哥要过生辰了。”沈氏幽幽的开口,语气却是命令。“......”宋思颖注意力还放在隔壁,没听见沈氏说了什么。 “你年哥哥过了乡试,现在是个童生,你要子琦和他多学着点。”沈氏见她发呆,轻轻敲了敲桌面。“你也是多学学蓁儿的稳重,不要见着人就欢欢喜喜的冲上去,你是武国公府的大小姐,要有贵女的作态。” “我不去外祖家。”宋思颖听得不耐烦,冷冷的说道。 “嗯?”沈氏放下碗筷,转头盯着她,“你说什么?” 第40节 “我说我不去外祖家,娘亲你想去你就去吧。爹爹刚刚回来我想多陪陪他。”宋思颖语气生硬,不顾沈氏眼神凌厉。“娘亲,我不喜年哥哥,你的算盘打错了。” 秦蓁埋头吃饭,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面前的两母女剑拔弩张。“你什么意思?孩子的婚事由父母说了算,岂是你不愿就能说不的!” “不愿就是不愿!”宋思颖声音扬高“你问问爹爹,他愿不愿让我嫁给年哥哥!愿不愿意我嫁去沈家二房!” 突兀的声音让对面的热闹戛然而止,宋旭绕过来,脸色灰白盯着沈氏。后者心虚的低下头,思颖的婚事只不过是她的想法,还没来得及同宋旭商量。“你真的有此想法?”宋旭低沉着嗓音问? 沈氏不知怎么回答,开口想辩解几句,却一字都说不出。宋旭心中猜了个大概,眼见得怒火中绕,拂袖离席。钱家父子见情况不对,吃的七七八八,放下碗筷起身告辞。 沈氏跟在宋旭身后,一前一后去了东院。宋思颖眼里含着一泡泪,好不容易一家团圆又是争吵开头。 钱胤临走前,朝丫鬟讨了一方帕子,递给宋思颖。“我记得你说的,一回京城就来找你,我守信了,你莫哭。”宋思颖不知钱胤是真傻还是假傻,苦笑不得,说了声谢谢就赶忙回了东院。 一顿饭下来,只剩差点埋到地底的秦蓁和一头雾水的老太太。相望无言。 * 陈氏把陈婉音送走后难得起了个大早,喊上画壁拿着几本账簿。喜滋滋的朝福寿阁走去,美名其曰给老太太请个早安。 嫁进武国公府这么些年,陈氏给老太太请安的日子用手数的出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大嫂,我今个儿给您带了点了安神茶,您老喝了定能睡个好觉。”老太太最近为了沈氏和宋旭冷战的事伤神,确是好些天睡得不好。 “多谢弟妹费心,你今日来是专程来送茶的?”老太太眯眼,陈氏干笑一声“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大嫂的眼,我今日来访是还有一事相告。”她让画壁递上账簿。 “世禧堂今年嫁出两个女孩儿,我盘算着院子里的房里空的多了,不如改了扩大点给昊儿明儿备着以后用。”陈氏娓娓道来,“咱们府里是琳琅在管家,动土这样的大事肯定要同商量,我虽这些年也看点铺子里的账本,但定不如她里手。” “昨个我去东院找她,她有事去库房一趟,我就在屋内候着,无意间翻看到近几月的账目。”陈氏示意老太太翻开后几页,“我看账目的时间不长,不知是不是我看差了,总觉着有些对不上。”陈氏睁大眼睛一副无辜状。 这般重要的东西,沈氏怎么会随手放在桌上。她埋在大房多年棋子,趁最近沈氏与宋旭不和才偷摸拿到一份。她觉着是个好机会,不做停留马不停蹄的送给老太太过目。 “就好比芳苓出嫁那项,待客的明明是自家做的糕点,账目上写的确是聚福斋的,这两者就差了三十几两银子。还有别的地方都有些许出入,或许是我记不清了,琳琅一向公允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陈氏煽风点火。 老太太看账簿的脸色暗下来,这是一份还未来得及处理的暗账,与平日她偶尔翻看的明账差别巨大。偏偏又确是沈氏的字迹,老太太放下账目“婉柔我已知此事,定会给你给满意的答复。” 陈氏笑的灿烂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锵锵锵更新啦~ 舅舅舅妈的事和宋思颖的事放在一起讲,这一part讲完差不多就是秦蓁嫁人啦 宋思颖会有个好结局,钱胤非常非常的宠她! 最后求一个作者收藏,么么啾 ☆、原谅 老太太收起账目, 眼中薄怒。“曲嬷嬷, 你去同管家对对这份账目的真伪。”她能原谅沈氏淡情对宋旭不冷不淡,毕竟那是他们夫妻俩的事。可管家时贪墨, 对不住的便是武国公府,要是真的,那可不是小事。 沈氏不知自己的账目被掉包,忙的焦头烂额。宋旭自那日后一直住在书房 ,她平日看着冷静, 其实嘴瘸的不行。被宋旭捧在手里小半辈子,没低声下气求过人,也不懂撒娇。 见宋旭不理自己,就只知派丫鬟送些好吃食去书房,或是自己去书房练字,远远的两人望上一眼,随即又分开。总之两人的关系维持着微妙的尴尬。 再就是宋思颖总和她唱反调。凭良心说她相中年哥儿,有私心的成分在, 但更多的是为宋思颖考量。 她的女儿她明白,心地不坏可性子骄纵,稍稍有不如意便开始拿乔。沈家当家的是她大舅舅,怎么样也会让着她点,往后日子不至于太难过。 还有年哥儿,年纪轻轻就过了乡试,性子随和有礼又对宋思颖关爱有加,是贤婿的不二人选。况且沈家虽不如以往, 但仍是出了名的书香门第,现在大房没拿到爵位,嫁过去也不算低嫁。怎么想怎么合适的婚事,宋思颖偏偏不愿。“年哥儿学识不亚于严公子,你到底哪看不上人家,要在你爹爹面前和我唱反调?” “年哥儿哪都好,是我不好我配不上。”宋思颖撇嘴,她脸红的想着钱胤给她递帕子的模样,就和当年跟在她身后当小跟班一样。唯一有异的就是身材更加高挑魁梧,就和爹爹一样是真男人。 沈氏被她的回答气的够呛,“我探过口风,你二舅舅一家对你印象不错,你不要妄自菲薄。” “不愿就是不愿,您若是能说动爹爹再来和我说道不迟。”宋思颖笃定宋旭绝不会同意,与沈氏说话的口气更为不耐。“娘亲,爹爹对你还不够好么,为何您总想着沈家!明明武国公府才是您的家啊。” “你在瞎说什么?”沈氏显得慌张,她知就算她把条理都摆在宋旭面前,他也未必会同意这门亲事,他们之间因为二哥芥蒂太深。“你爹爹哪我去说,你只管做好嫁人的准备,好生绣出套凤披霞帔。” “我不会嫁给年哥哥的,娘亲若是喜欢二舅舅一家,您嫁过去好了!”沈氏听闻怒目,这都是说的什么话,正经大家闺秀谁会顶撞自己娘亲。“我看我是平日里对你管教松了,养出你这么个不敬长辈之人!”扬起手便要打下去。 “住手!”被身后人一声喝住,扭头一看是宋旭,也不知站了多久听了多少。沈氏理了理额边散乱的发丝,控制好表情,停下手来望着他“年哥儿委实不错,不能因着我的缘故让思颖错过了好姻缘。” 宋旭冷哼一声,不想在此事上再纠缠。“娘亲找我们有事,让速去福寿阁一趟。”沈氏心中不免讶异,现在又不是请安的时辰,老太太找的急所为何事?跟在宋旭身后,一路无言的去了福寿阁。 再回来时,天已大黑。她眼睛哭得红肿不堪,想伸手扯住在前快步的宋旭,被一手拂开。只好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进了院子宋旭径直去了书房,不欲与她多说一句话。 沈氏浑浑噩噩的走进屋内,见着等她吃饭的宋思颖一把抱住嚎啕大哭,“娘亲,这次是真大错特错了。” * 话说到宋旭,原本这几天他是偷着乐。他的确恼沈氏不同他商量就想把思颖许了人家,但沈氏这几天又是送东西又是偷瞄他的,给他极大的满足。只是还端着,想再看看沈氏似小猫般抓耳挠腮着急的样子。 一切等到了福寿阁都变了,老太太喊来三房和五房坐镇,拿出暗账放在沈氏眼前,低沉的问是否是她所写。 沈氏只稍稍翻看一眼就知这是她来不及处理的暗账没错,笔触记号都是她的风格,见否认已经无用,她大大方方的应下。 宋旭听着听着脸黑下来,他之前还能骗自己说沈氏想把思颖嫁去沈家是为了思颖好,但如今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面前,沈氏根本没把武国公府当自家,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心心念叨的却只是娘家。 后面的事让他不禁气血翻涌,沈氏望见老太太漆黑的脸色,背后发冷说出自己挪用钱财的原因。 沈家虽说从前朝起就一直是名门望族,家中出了不少文豪。最为出名的要数前朝的沈徵意沈大人,留下的闲话诗篇秦蓁还在阆风书院学过。 时过境迁,沈家式微。一日不如一日,既不愿去经商务农,仕途又颇为不顺。家中入不敷出,除开名头好听点,内里是个空空的架子。因此沈夫人常常朝沈氏诉苦,回去时沈氏便拿出嫁妆补贴沈家家用。嫁妆总有用完的一天,沈家状况好转,可时不时还是需要接济。 沈氏想了想拿武国公府的银子用用,等沈府周转过来,再贴回去。几年前就做过一回,除开让陈氏揪着,别无他人发现,后面把银子填回去一切相安无事。这次是因为沈家二房院子翻新,银两一时周转不灵,又把希望放在沈氏身上,这才出了事。 又是为了沈家二房,宋旭呸了一声,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沈氏被老太太狠训,瘫坐在地上,就算银子补上又怎样,中馈肯定得让出去,指不定自己还会被送到庄子上,再也回不来。 老太太的确起了让她去乡下庄子度过余生的打算,一个对丈夫冷淡对夫家贪墨的女子,一纸休书都不为过,送去庄子上过几年辛苦日子再回来都便宜了她。 还是宋旭一手阻拦跪在老太太面前,说沈氏挪用的银子又他双倍补上,交出中馈,把沈氏禁足。陈氏看戏看得足,目的已经达到。她并不想沈氏远离京城,万一宋旭真对她感情淡了,再找个难对付的她摸清弱点又要一阵子,这么一想沈氏还有点价值。 “大嫂,琳琅也是一时糊涂。看在她持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陈氏言辞恳切,“送去院子,骨肉分离。我们都是为人母的,这滋味定不好受。” “把银子补上,又在院子里抄书悔过,依我拙见这罚也够了。”陈氏望了眼瘫在地上的沈氏,后者泪眼婆娑想拉住宋旭,被一脚踢开。 老太太权衡利弊,挨不住宋旭哀求。同意将沈氏留下,中馈由三房和五房共同打理。 陈氏瞪眼,没想到啊老太太还有这一招,原本如囊中之物的中馈分分钟又被分出去一半儿,她攥着帕子心里愤恨,都说老太太公允,到底了想着的还不是自个儿儿子。 三奶奶原本以为她来就是坐镇,看看热闹,突然天降奇运,自然喜不胜收,满口答应。她做梦都想接触的中馈居然这么容易到手,心里乐开花便也说了几句沈氏好话。 于是沈氏就留在府中,只是不能再踏出东院一步。 * “爹爹。”宋思颖端了碗热汤放在书桌上,宋旭正在看兵书。“娘亲熬了三小时的山药排骨汤让我给您尝尝。” “放着吧。”宋旭头也不抬,淡淡的飘出一句。宋思颖看着桌上还有之前沈氏送来的糕点蔬果,原封不动的放在原处。“爹爹这次还会原谅娘亲么?当初我不该强娶了她,让她怨我这么些年,思颖往后爹爹一定让你嫁给意中人,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宋旭手顿住,将书放下,露出英挺的眉毛。“你觉着爹爹应该原谅你娘亲么?这么多年我做的一都看在眼里,可在你娘亲眼中却是小孩儿的杂耍,根本不值一提。”他语气冷清,眼中是抹不去的落寞。 宋思颖把汤放好,走到宋旭身边。“娘亲她性子淡,对谁都一样,我与她朝夕相处,也不见得对我有多热情。”宋思颖盯着他“但今年不一样了,爹爹您知道么,娘亲知道您要回来,早早就准备好,天天在我耳边唠叨’你说你爹会喜欢我新弄的布置么,这儿填个剑架会不会更好点?’。或者又是’你爹爹喜欢什么样的衣裳?要不我也做一件?’” 宋旭讶异,他没想过沈氏会做这些。“娘亲她习惯端着说话,扯不下脸,这些话自然不会对您说。”宋思颖拉着他走到正屋门外,指了指里面“爹爹若想分辨真伪,进去一看便知。”说完鼓动着宋旭推开门。 自打回来,宋旭还没有来过这屋,日日宿在书房。推开门,沈氏被惊动,把抹泪的帕子收在身后,匆匆站起理理发丝“你怎么来了?” “东院还有我不能来的地方?”宋旭轻笑一声,环顾四周,原本按着沈氏的喜好,布置的书生意气的房间,变得有些硬朗。墙上挂的墨谷幽兰图被换上骏马奔驰图,床边竖了个放剑的架子。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氏有些着急说话直秃噜,忽然被宋旭抱入怀中,“我没想到你突然来了。” 宋旭把下巴放在她肩头“布置了多久,怎么没和我说?” “没多久,你送信回来后慢慢的弄了点。”沈氏扬起手轻轻的环住宋旭,“想你回来能看到,能没特意提,没想着又吵了架,你都没来过。” “呵,你若是让我早些看见,不比你送去的汤汤水水要好?”沈氏听闻红了脸,将头埋在宋旭怀中。 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问道:“我们算是和好了么?”她抬头看见宋旭坚毅的下巴,“这些天我在屋内想了很多,阿旭我错了。我以为我一辈子不能忘记二哥,但原来我伤心时想起得是你的脸。若我求你原谅我,你还会答应么?” “我知我伤了你心,但我愿用未来的一切弥补,你还愿和我在一起,一家人喜乐安平么?”她怕宋旭拒绝,不敢直视,用耳贴在胸膛听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一声声急切有力。 胸膛内发出几声笑声,将沈氏抱的更紧“琳琅,你开窍的晚了些。不过好在不算太晚,我仍在你身边。”沈氏眼泪迸发,闭眼听着令人心动的跳动声。 宋思颖在门边悄悄张望,用手捂住宋子琦的眼睛。“小孩子别看!”自己倒看得认真,边看还边嗤嗤的笑。 * 沈氏虽没了中馈之权,但与宋旭关系好转,人也开朗不少,秦蓁去见过她好几次,都是笑脸对人。弄得秦蓁想拧自己一下,看看是否身在梦中。 蜜里调油的结果就是,好几年没有好消息的武国公府,又将迎来新生命。沈氏怀了两个月身孕,老太太来看望她,语气虽还是严厉,但眼神柔和不少。宋旭陪在她身边,无微不至的呵护让沈氏容光焕发,时至过年沈氏禁足被解,再出现在众人眼前,若不看隆起的腹部,保不齐会认为她是个娇俏的少女。 这个年过的有滋有味,宋昭儿送来家书,信中写到已有四月身孕,算算日子是回江浙成亲后不久便有的。加上年后陈婉音即将分娩,新生命的到来总能给人欢喜。 秦蓁摸摸沈氏的肚子,悄悄附上去问了句,你是弟弟还是妹妹?被老太太听见,握住她的手,“蓁儿,什么时候对孩子如此感兴趣?可真是长大了。” 秦蓁被问的面红耳赤,她真没那层意思,但在家有儿女初长成的老太太眼中,秦蓁这是少女思春总是诗。“蓁儿,你觉着严树严公子如何?” “......”秦蓁瞪大眼睛,该来的总归要来,躲也躲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辣,本来还想再多写一点,可是姨妈来了肚子疼就写了4000,明天好点了再多写一点~ 马上进入秦蓁和严树的剧情啦,剧透一哈陈家爷爷会出场哦~ 最后求大家点一波作者收藏啦,谢谢! ☆、不见 “外祖母觉着呢?”秦蓁反问, 柔柔的开口。 老太太握住她手, 她一直在京中物色合适人选。选来选去没个能入眼的,秦蓁养在她身边, 是她的宝贝眼珠子,看谁都觉着配不上。真正的高枝又不屑去攀,生怕秦蓁日后在院子里吃了亏。 她之前想过李文清家里的大儿,是个经商奇才,为人孝顺。文清似乎对秦蓁印象不错, 每年过年总要托人带些他从各地买来的特色玩意儿。蓁儿去他们家老太太还是放心的,只是文清媳妇也是商户出身,人心不坏,却对事斤斤计较,不是个好相与的。 况且真嫁去徐阳,那能再回京的日子便不多了,一人生活在那边个中甜蜜心酸就只有自己知了。还有一点不得不考虑,李家世代经商, 李文清的大儿定是要继承衣钵的。从李文清就可窥见一斑,想要有为成就,不在外头跑不太现实,一年中在外的日子有□□月,这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不行不行,蓁儿不能去过这样的日子。老太太全然忘记自家儿子在外打仗和李文清还真没什么区别,不过心都是偏向自家人,老太太这样想也无可厚非。 “我问过给严树上课的先生, 学识没得说,今年的秋闱拿个名次如囊中取物,就算今年不行,来年也不成问题。”老太太想了想“我邀他来过府里几回,举止得体是个不错的孩子。就是家底太薄,家中人丁凋零,又只有他一人上过学。”这话说的委婉,严树家中若是没有武国公府的接济恐怕早就饿死。 秦蓁点头这些她都知道,“人无完人,面面俱到者少之又少。两害相较取其轻,蓁儿你看如何?”秦蓁绞着手帕,她知自己总归要嫁人的,若是老太太觉得可靠,此人也坏不到哪去,点头应到“全凭外祖母做主。” 老太太把她抱入怀中,轻轻抚后背。“你娘亲的嘱托我定会做到,蓁儿莫怕。” 秦蓁眼望了望地上,心中浮现陈明睿的脸庞,这辈子只能说有缘无份。 * 第41节 随着严家更频繁的出入福寿阁,府里的人也渐渐传开表姑娘秦蓁要许了严家。老太太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留了一手只说秦蓁年纪小,等秋天及笄后再说亲。 杨氏有些愤恨,来来回回这么多次,还是没得个准确回应。偏偏又表现出一副有意的模样,掉着人心忽上忽下的,浑身不爽利。今个总算得了个结果,又说要等秋天及笄,她咬咬牙,这就是要看树儿是否高中再看了?严树是她的宝贝疙瘩,此举让她颇为难受,严树像是砧板上的肉,任人挑选,一个不小心还不要? 杨氏心中虽是气愤,但面子上还是好话说尽。附和道蓁儿年纪尚小,亲事不急。老太太颔首,这个严夫人可算有点上道,带着点眼力劲。 最为开心的当属严树,他从杨氏哪儿得到点风声,兴奋的一夜没睡,心中的仙女不出意外能嫁与他成为枕边人,他拿起四书反复诵起,越念越大声。他要考个好名次,定不负佳人所期。 * 快要出年关时,秦蓁收到陈明睿的来信,邀她去荒亭一聚。信是宋子琦拿来的,没说一句放下就走了。秦蓁小心翼翼的打开,一声叹息又合上。 她拿着信去找了老太太,“外祖母,如果我说我想去见他,您会允了么?” “为何?” 秦蓁坐的笔直,目不斜视。“他的性子我明白,是个执着的。此事若没个了当,他不会甘心,日后麻烦不断。”她说的是事实,老太太自然明白。还有不能说的便是她欠陈明睿一个解释,她欠的必须还清,不然恐怕日后无法安心出嫁。 “傻孩子。”老太太摸摸头,情情爱爱她也是经历过得,秦蓁动心被自己生生扑灭,本就有愧意,如今两人能说清也是好事。“你要好生保护自己,一步错步步错,切记不可逾越。” “蓁儿知道的。”秦蓁苦笑一声,眼神空洞。 * 那天晴朗无风,地上的雪有些许化了,表面一层亮晶晶的。有点像裹了层糖衣,秦蓁想起那年的冰糖葫芦,外面裹得有异曲同工之妙。那糖衣沁甜,单吃会发腻,不知地上的雪也是否会如此。 秦蓁想起往日在亭中的一切,心头甜的发苦,不觉有点恍神。“蓁儿!”陈明睿高呼一声,声音里透着兴奋。他原以为蓁儿是不会再见他的,没想到她先到了。 “陈家爷爷,你来了。快进来吧,外头化雪冷的很。”眼前的陈明睿高挑不少,皮肤黝黑,只是眉目还是当年模样。 “蓁儿好久不见,我以为你不会见我的。”陈明睿走进亭子,解开系着的披风放在一旁,眼神始终盯着秦蓁不肯移开。他以为他去了贺州能慢慢忘了秦蓁,但结果却是思念愈甚。 “是啊,好久不见。”秦蓁低下头,看不清神色。 陈明睿干笑一声,“你在京城还好么?我回家时听了娘亲说今年武国公府不太平。” “是出了点事,但还好没有波及到我。”秦蓁嗓音带着一丝喑哑“你呢,贺州好玩么?” “那里荒芜没有京城繁华,不过吃食倒不错,就是辣了些,是蓁儿你的口味。我想着你喜欢,我也跟着尝了点果然不错。”他不紧不慢的开口,“先生很严格,我没多少游玩的时间,只一次去湖边看了划龙舟,热闹的很,蓁儿你定是喜欢的。下次我再邀你一同去,我们共划一舟,好不欢乐。” “......”秦蓁原本就低垂的眼眸更加晦涩不明,“陈家爷爷,不出意外今年我就要定亲了,是二奶奶的亲戚严家,贺州应当是去不了。” “什么?”陈明睿跳起,一把抓住秦蓁“是不是老太太逼你了?蓁儿说好的等我呢?等我从贺州回来,我就到武国公府提亲,你再等等我好不好,我会努力读书,让先生满意的。” 秦蓁抬眼,眼中蓄满泪稍稍晃动就会流出。“明睿你还是这么天真。”她挣脱陈明睿的桎梏,转身背对他不让他见自己满脸泪痕。“我们就像白天和黑夜,有过片刻的交集就以为可以永恒的存在。但事实上日夜交替永远不能共存。” “蓁儿,你怎么了?不要想这些有得没得,娘亲已经答应我只要我从贺州学成回来,便可娶你。”陈明睿着急,像上前又怕惹她不悦,在原地急切的开口。 秦蓁摇摇头,“若是归义侯夫人真的看得中我,又怎么会让你去贺州?”她转过身,眼睛通红“面对现实吧,明睿。我们不适合,今后的路各走各的,愿你一切安康。”说完快步走去。 陈明睿一把拉住她“蓁儿,你是不是还在闹我上元节的事,往后我都不会再鲁莽了,我会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上面,不要走好不好。” “明睿!你到底懂不懂我们没有缘分!”秦蓁用力喊出,眼泪决堤。“我们不一样,你错了,有千千万万的人替你弥补,你可以还无畏惧的大步向前走,可以不用在意周遭的眼光,可以不顾世俗礼仪。但我不行,我每一步走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如意就掉进深渊!” 陈明睿呆在原地,这样的蓁儿他从未见过。“外祖母说的没错,我不敢用所有赌一个万一。我八岁来到武国公府,明里暗里吃过不少亏,也曾懵懂天真,也曾如你这般认为世上之事只要想便可做到。” “可是结果呢,还不是学着夹着尾巴做人,不能让自己太出挑,紧小细微的讨好别人,每每夜里挑灯夜读,不过为博人一句聪慧懂事。这么多年的心血,我不敢走出这一步,我怕我真的怕全都毁了。明睿,我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你爱错人了。忘了我吧,京城还有这么多贵女个个都比我强,以后你就会忘了我的。”秦蓁抹干眼泪,“是我不配。山水有相逢,望君多珍重,陈家爷爷我们有缘再见。” 陈明睿望着秦蓁远去的背影,嘴微张半个字都吐露不出来,就见着那一道披着狐裘的背影一点点消失,最后融入雪中不见。他瑟缩着摸到脸上未干的泪迹,今日委实冷了些。 * 奉国侯府不太平,陈婉音是大着肚子进门的,奉国侯夫人很不待见,借着她有身孕无法伺候丈夫,往谢梓锦房里塞了好几个美婢,想一撮陈婉音。 陈婉音也不是吃素的,在谢梓锦面前哭闹一番,又说都是自己的错不讨娘亲欢心,或是时不时说肚子疼,拢着谢梓锦真没去别的房中几趟。苏氏怒火中烧,两婆媳斗争不止,谢梓锦每天被吵的头疼,别说看书就是看美人都看不进。 谢梓安倚在窗边,远处那些嘈杂的声音,让他心情颇佳,灵感涌现,就着窗外的月光提笔写下一篇论《易》先天后天之分。 一道风从面前刮过,谢梓安笑笑“萧生,我说过多少字,来我的院子走正门即可。” “少爷,我已经习惯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萧生绕绕头,他原就是梁上君子,飞檐走壁比走大路舒服得多。“少爷,此次我来是有重要消息。”他附在谢梓安耳边说了几句。 “武国公府的老太太竟然这么心急?”他脸色微变,“我记着秦蓁同谢家一样是西南人士,萧生你去趟西南给瑞王说说京城近况,再让他帮我请几个人上京。” “是”萧生拱手。 作者有话要说:  山水有相逢,春风入卷来。这才是原文哈,这章秦蓁和陈家爷爷彻底没戏了,不过陈家爷爷还有戏份! 明天见啦~求小天使点个作者收藏么么哒 ☆、来人 入秋后不久, 严树一家来府里的次数减少, 全心全意的冲刺会试。秦蓁的个子在小半年内见风就长,原本比宋思颖小半个头, 如今倒高出一小截。 时光优哉游哉的游走,秦蓁也迎来了及笄礼。因着是旁亲,及笄礼办的不如宋思颖的热闹,就家中几个亲戚和平日与老太太交好的几位贵太太。秦蓁只邀了刘香芸一人,虽不算阔气的排场, 但大家有说有笑颇为愉悦。 令秦蓁惊喜的是,宫中的教养嬷嬷托人送来贺礼,打开一看是一把象牙雕花细齿梳。做工精致,梳上刻有鸳鸯戏水图,图下还有一个小小印章式样的图案,有些年头看不大清。用新编的流苏缠绕,在阳光下温润如玉。 一问才知是前朝皇后用过的梳子,圣上进宫后把这些东西收编, 教养嬷嬷有功才赏了给她。知道这物件的来历,秦蓁更是爱不释手,连带着上面的鸳鸯戏水图都透着两份灵性。 老太太用这把梳子给秦蓁梳头,拂过细碎的发丝,柔柔的触感在手中穿过。面前的女孩儿已是大人模样,老太太想起当年芳华也是如此,一把头发乌黑油亮,用一根簪子还绾不住, 总有几根调皮的发丝要低垂落下。 她接过二奶奶递来的白玉珍珠流苏簪,小心翼翼的插在秦蓁发间。“疼么?” 秦蓁摇摇头,不过是寻常的簪子为何今天戴在头上如此沉重,见周围亲戚眼中含笑盯着自己,秦蓁站起行礼,昂首挺立目视前方,听过老太太一番例行嘱咐后,秦蓁终于成人了,从今往后她再不是垂髫嬉戏的小儿,她也会像外祖母、娘亲一样担负起一个家来。 未来正在等着她,秦蓁眼中似星闪烁,对今后的日子期待万分。 * 及笄后的秦蓁过得心情开阔,不用再去阆风书院,她难得的可以多休息一会儿。除开每天到汀兰水榭唉声叹气的宋思颖,秦蓁真觉着这段日子过得如神仙般自在。 “哎”宋思颖托腮望着正在绣书袋的秦蓁,发出第二百三八次叹息。 秦蓁受不了,停下手中的针线活。坐到宋思颖身边,摸摸她紧皱的眉心。“你天天来我这儿,叹气什么的阳光都不往我这照了,怪冷的。” 宋思颖翻了个白眼,“严公子也要科举的你都不急么?还有闲心绣这儿绣那儿的。”秦蓁笑出声来“我与他尚未定亲,他高中与否与我何干?退一步说,就算我如你一般担心害怕,又有何用?入考场的不是我,我心急也无法啊,倒不如做好自己的事。” 秦蓁咬下线头,“表姐,我知你担心钱公子的武举,可舅妈还没松口,你就不怕担心的是别人相公,瞎子点灯——白费蜡!” 宋旭和沈氏和好后,宋思颖和年哥儿的亲事不再提起,宋思颖朝宋旭透了点口风,说出自己对钱胤的小心思。宋旭倒是同意,钱都尉从前是他的副官,两人出生入死这么些年,人品性子摸得透彻,夫人早逝独自带个幼子,过得清苦。能和自己结成亲家,京城中有人照应也是美事。 但沈氏不乐意,一方面她还想着年哥儿,她是书香门第出身总觉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钱胤是个老实孩子,不过却是莽夫,肌肉发达头脑空空,将来若去了战场,一去不返思颖岂不眼睛都要哭瞎。一口咬着不松嘴,宋旭见她年纪不小肚子里还揣着一个,不敢惹怒她,只说往后再看看。 被秦蓁调侃,宋思颖嘴巴翘起,双颊气鼓鼓的。“娘亲就是怀着二弟,心情不稳等她生下就会想通的。”她满脸担忧“胤哥哥考的是武举,我听说能人异士颇多,打起来没个轻重怎么办?考上不考上到没那么重要,大不了去边关慢慢熬上来,我就怕胤哥哥受了伤。” “放心吧,舅舅不也是考官之一么。有他在不会出大事的,你就把心放在肚里,多些时间陪陪舅妈。”秦蓁的书袋绣的快要收尾,再把边收上即可。 “天知道怀孩子性情会大变,你看我娘原来多冷淡的人啊,现在动不动又哭又笑的。”宋思颖抱抱秦蓁“还是你这边好,安静自在。” “小心点,还有针呢,莫刺到你了。”秦蓁把她推开,生怕刺伤她。“不过说起生孩子,我倒想起一个人。”见宋思颖笑的揶揄,她想都不用想定于陈婉音有关。 “陈婉音她不是上半年就生下个女孩儿,我们还去参加过洗三的那个。”秦蓁还有点印象,那女孩儿生的白净,眉眼秀气,逢人笑眯眯的很是可爱,她心里欢喜还送了个玉锁来着的。 宋思颖神神秘秘的,“陈婉音生了个闺女,在奉国侯府没少受白眼。听说谢梓锦的院子已经有好几个姨娘,等着为他开枝散叶呢。”秦蓁忆起洗三时,陈婉音虽上了妆,但气色不佳,说话有气无力的,身形消瘦不少,看样子奉国侯府的日子不太好过。 “我昨个去五爷爷哪儿请安时又五奶奶说起,陈婉音又怀上了。啧啧啧,你说这才生了多久,她身子骨那么弱这又怀一个吃的消么?”宋思颖语气的惋惜,脸上却无半点可怜的表情,路是她自个选的,又没人逼她,什么样的代价她早该有所领悟。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秦蓁叹息一声,继续低头绣花。“你绣的什么看你绣了好几天了,你要用书袋装什么呢?” “不是绣给我的,是给严公子的。他马上要下考我绣个书袋给他带上,自己绣的结实点。” “呦呦呦,刚刚是谁说来着的急也无用来着的?”宋思颖打趣道,“没想到我家蓁儿还是个行动派,一声不吭就要绣好了,快拿来给我看看!”起哄般把书袋拿在手中高高扬起,“我看看,还是松柏图呢!” “小心点,还带着针呢!”秦蓁追在身后,两人在屋内打闹好不欢乐。秋诗果儿在一旁用帕子捂嘴嗤嗤发笑。 * 从会试到殿试,严树的成绩让人诧异,直到考起状元时他仍头重脚轻,走路仿佛踩在云端,不敢置信。 同样不敢相信的还有武国公府,虽对严树的学识很是自信,但没想着能考起状元。府里人见秦蓁的神情多了几分艳羡,不得不说老太太眼光真是不错,能从一个寒酸亲戚看出状元之资。秦蓁被目光刺的脸上发烫,走哪都觉着不自在。 武国公府欢天喜地,严家杨氏就有点不开心了。她本身也是开心的,逢人就说道自个儿子高中,还是别人说起她儿子可定了亲事,听说状元郎就是公主都能娶的,有个得力的岳家,往后还不是一步登天。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别人不过这么一说,杨氏却听进心里。她本就对武国公府迟迟不愿定亲颇有怨言,如今她儿子高中了,你又想定亲了?她还瞧不上了呢! 秦蓁说到底也只是一个表亲,算不得武国公府的人。端庄贤良又如何?爹爹是个罪臣,娘亲早逝,是个无依无靠的,想来家底不丰,这样的媳妇娶进门来,把她当高门媳妇看待,委屈了自己,把她当普通媳妇蹉跎,老太太那说不过去。 杨氏越想越觉得委屈了自个儿子,人家状元郎都是娶公主娶贵女的,凭啥树儿只能娶个表姑娘。但想起武国公府对严家的恩情,以及异姓姐姐的关系,杨氏捂着胸口发疼。难道真让树儿娶了秦姑娘,生生比别人矮了一截去? “娘?”严树喊了好几声,杨氏才回过神来。“啊?树儿怎么了?” “今日家中来了贵客,我问您上次从武国公府带回来的茶叶放在哪了?”严家这几天络绎不绝,今天来拜访祝贺的是同期生拿了榜眼的谢梓安。 杨氏在厨房招呼着泡好茶,给严树谢梓安端去。“严兄,家中可还有亲眷。你我是朋友,都喊来一同品茶,好东西自然是大家一起分享更为香甜。”谢梓安环顾四周,房子小巧但被收拾的干净整洁。 “你也是我是从闽州来的,家里人丁凋敝。除开一个老母就只有一个幼妹,如今去了姨妈家并不在家中。”严树端起热茶,轻嘬一口,茶香回味,心旷神怡。 “如此说来严兄还未娶亲?”谢梓安佯装讶异。 “娶亲尚未,不过已于武国公......”说起亲事严树脑中浮现秦蓁深陷的两个酒窝和甜甜的笑容。“还未还未,我家树儿一直苦读,哪有时间谈论亲事!”杨氏打断他的思绪结果话去。 “娘,你.....”严树不懂杨氏为何意,明明与武国公府已有口头协商,府里何人不知秦蓁便是他日后的妻子。“难怪严兄做得一手好诗,原是心如止水,不受俗世干扰。”谢梓安笑笑,眼波流转,从短短几句话中便知杨氏似乎有不满。 “听说谢公子是奉国侯府的二公子。”杨氏挨着严树坐下,“奉国侯府可不得了,在京城势力大的很啊!”严树扯住杨氏,让她闭嘴。杨氏可不管这么多,城西都传遍了京城一半都是奉国侯府的,武国公府都要给它几分面子。 “不知谢公子府上可有适龄女子,你看我家树儿人品学识样样都没得说,你若是认得好姑娘,介绍给我家树儿啊!”杨氏越说越过分,严树喝住,脸色黑如铁。谢梓安是个有眼色的,见这对母子矛盾一触即发,连忙告辞。 走出门外轻笑一声,事情似乎比自己想的更为顺利。 * 秦蓁一大早被秋诗摇醒,说外头有人来找,说是她亲戚,让她出门一聚。秦蓁疑惑着穿好衣裳,带着秋诗果儿出门查看。 门外是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身后跟了个贼眉鼠眼的汉子。秦蓁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嘱咐一句往后若再见着这两人只管拒了就是,她没有这号子亲戚,转身离去。 那两人见她转身就走,大喊道“好你个秦蓁,祖母大伯都不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这两天肚子疼的死去活来嘤嘤嘤。 小谢是个坏蛋!蓁儿以后一定要打洗他! 求小天使们点个作者收藏么么哒~ ☆、流言 秦蓁转头斜嘴一笑, “哦?是么?”微微走向前, 站在门栏上从高处往下望,一声冷哼“我爹爹秦溯去世七年了, 从未听说还有其他亲戚,两位莫不是认错了。”她盯着秦老太太“还是说有些个不要脸的,上赶着等人撵?” 第42节 又偏头对门房说道:“你们看家护院的,要为主人家分忧。若是天天有个猫猫狗狗来找说是亲戚都通报,那武国公府的太太小姐们是不是不需做事, 每天光往门口这么一杵接待来客?” “是,表小姐是我们失职了,下次不会了,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告诉老太太。”门房吓得冷汗直流,表小姐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她若是说到两句,指不定饭碗不保。“快滚!还站在这儿做什么,再不走棍棒伺候!”门房图表现, 挥起棍棒朝秦家母子舞去。 秦奋一口唾沫吐在地上,“秦蓁,今天咱娘俩就是来给你打个招呼,你记不清没有关系,慢慢会记起来的。”他鼻子朝天,眼神蔑视。“我们此次上京,有贵人撑腰,还真不怕你个小小的武国公府!秦蓁你吃香喝辣这么多年, 也该为祖母大伯分忧!” “还愣着做什么,送客!”秦蓁怒目微瞪,门房赶人,秦家母子胸有成竹,无意在此与她纠缠“改日再见了蓁儿,娘我们走!咱们还要去找个什么侯府来着.......”两人翻个白眼,转身离去。 秦蓁被气的不轻,回到汀兰水榭,一言不发。果儿是从西南来的,知道秦家母子的劣迹,嘟囔着嘴直跺脚。这两人怎么像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当年那些情景一一浮现,爹爹尸首腐败迟迟不能下葬,娘亲若不是被他们气急,也不会早早离去,要不是他们,她又怎会不得不离开家乡,来到万里之外的京城。 果儿还在念叨,秦家母子的无耻,秋诗听了个七七八八,心中咯噔一下,眼看着自家小姐就要定亲,麻烦亲戚却找上门来,会不会招惹祸端?“小姐,喝口热茶暖暖,是您最爱喝的台山青翠。” 秦蓁默默端起抿了一口,热气上涌形成的一层薄雾萦绕在她紧锁的眉头前。秦家母子怎么会上京?按理说有老太太这尊大佛压着,有武国公府在后架着,给一万个胆子给他们,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此次一声不吭的上京,一路上花费不说,还有安全问题,是谁护送他们入京的?难道真有他们所说的贵人?能和武国公府叫板的贵人能有几个?为何要与她秦蓁过不去? 秦蓁反复思量不得其解,眉间的印迹愈来愈深。 * 秦家母子被安排住在城东一家客栈,从入京到现在好几天,他们并没看见所谓在京城接应的贵人。心中不免有些焦急,他们入京来摆明了是和武国公府作对,在西南时瑞王对他们信誓旦旦说有人接应,他们才会孤注一掷入京。现如今除开几个安排生活的下人,真正的接应人却消失不见。 “奋儿,我们要不回去得了。趁现在事闹得还不大,我们就当见了次世面,咱回去算了吧。”秦老太太年纪大了,没有当年的魄力。 秦奋捻了块烤鸭塞进嘴里,满嘴是油,腻腻的开口“娘!在黄桥能吃的这么好?有这种软塌给您睡?秦蓁是秦家的子孙,她有责任孝敬您,没理由她吃香喝辣过着大小姐的日子,咱们啃树皮吧。怎么样也得捞上一笔,若是可以咱们留在京城也不错,您不是老念叨着京城的生活么。” 秦老太太撇嘴,卖房子的钱早就花的一干二净。秦奋非但没有停手,反而嗜赌成性,后娶的妻子又跟人跑了,家中剩下一大一小儿子。家中卖地卖房,上顿不解下顿的,若不是瑞王找到他们,保不齐已经饿死。 “秦蓁和她娘一个德行,死倔!往日借着武国公府的名头,咱们怕她们。可如今给我撑腰的是瑞王。娘,你知道什么是王么,那就是皇帝的儿子,含金钥匙出身的。不比宋家金贵?”秦奋想还是京城里的烤鸭对味儿,还是原来的味道,意犹未尽,拍拍撑到的肚子。 “您看虽接应的人没出现,可吃的住的没缺咱的,指不定不好露面,我们只管闹非得要秦蓁放点血!”他摸摸下巴,“娘,您还记得宋芳华那个贱人走竹县走时,大包小包带了多少么?那都是和溯弟一起的钱,是该让她们还回来了。” 秦老太太满脸担忧,京城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她总觉着不太安生,这一趟恐怕没想象的那么顺利。 * 老太太眯着眼,盯着下面坐着的杨氏。杨氏面带喜气,头颅高高扬起,说话带着两分傲气。“严夫人,恭喜你养出个状元郎来。” “哪里哪里,多亏了武国公府接济我们,不然我们迟早饿死街头。”杨氏话说的客气,面上却没有半点恭敬。 “如今树儿高中,蓁儿也及笄。他俩的事咱们可得好好说道说道。”老太太直入正题,她想趁着严树正风光把秦蓁嫁了,给蓁儿长脸。 杨氏正在喝水,险些呛到,深呼吸几口后,放下杯子赔笑“树儿刚刚考中,官阶什么的圣上都还没说,秦小姐是武国公府里的姑娘,就这么嫁来了岂不委屈?我想着不如等树儿的官阶下来了,再做打算也不迟。您看如何?” 老太太笑笑,不过几月从原来的的催促到推脱,杨氏心中想的是什么她已了然,这是要坐地起价,待价而沽了?老太太对杨氏的鄙夷更深,心中暗想好在八字尚未对过,这桩婚事不要也罢,她就不信在她身边长大的俏姑娘会没人要? “严夫人说的在理,亲事日后再提。树儿现在还需更加勤勉,给圣上一个好印象,博个好官阶才是。”杨氏不知老太太心中已无意此门婚事,还在暗暗得意又把婚事往后拖了一拖。她倒不是想直接把亲事退了,这个可以作为备选,万一日后再出现个更好的,那就别怪她冷血无情,谁都是往上走的,秦小姐只能对不起了。 杨氏走出武国公府,心里还在盘算着怎么拖延这门婚事。不小心撞在一人身上,这才注意到门口闹哄哄的,一对母子模样的人吵吵嚷嚷,被小厮下人簇拥着,看架势是要抬走。“秦蓁,你出来!我看你能躲到几时,你一日不出来,我们就来闹一日!有本事就把我们送官让所有人看看你个不认血亲的孽种!”秦奋双手被拖着,被捂住的嘴里流出几个字。 他和秦老太太日日来府门口闹上一番,刚到门口就被门房拖出,硬是没翻出什么风浪,今日看见有人出来,才特意大声嚷嚷。 杨氏耳尖的很,听见秦蓁二字便停顿脚步。再听得两句,嘴角含笑走过去,让小厮松开两人。小厮认得杨氏,知道她是武国公府的贵客,很是为难“夫人,这两人成天滋事挑衅,就是想骗钱的,莫被他们偏了。” “我知的,你们松开就是,若是出了事我负责。”杨氏掏出几块碎银子塞给小厮,他们放了人。秦奋还在骂骂咧咧,杨氏笑的温柔“二位若是不嫌弃,不如去我家一聚,既是秦小姐的亲戚,也就是算得上半个我的亲戚。” 有白吃的机会,秦奋哪有不愿的,带着秦老太太去了严府。严树今日去面见圣上,并不在府内,杨氏做了锅热菜,秦家母子边吃边说道秦蓁的不是。 杨氏讶异,她原以为秦蓁父亲家里人都死绝了才会到武国公府来,没曾想内里还有这层关系。乡下最看重的就是血脉二字,有父在不远游,要不是严树爹爹早逝,她是说什么都不同意严树进京的。 “你们说的可当真?”杨氏问,“血脉之事哪有作假的,夫人若是不信派人去西南问问,她秦蓁吃好喝好的,可苦了我老娘,您看看这双手蹉跎成什么样!”杨氏见他们说的实在,又敢在武国公府门前大闹,应当不是等闲之辈。 抓着秦蓁这么大条尾巴,杨氏得意洋洋,往后推脱婚事的借口可不来了?一个不孝顺贪图富贵的媳妇,在哪不被戳脊梁骨?这样的女人可不能进严家大门。 * 几日后谢梓安上门同严树共饮酒,似无意间透露谢彦正在为谢燕婉觅得良缘,他眼睛故意瞥了眼杨氏,叹惋的说道:“可惜严兄一心求学,对这些无意。家父对你的学识人品赞叹不已,说若是有严兄这样的佳婿岂不让奉国侯府熠熠生辉?” 杨氏果然动心,追问了几句。谢梓安装醉迷迷糊糊的答上几句,虽没回答几句重点,但句句都暗示谢彦似乎有意严树。杨氏想着奉国侯府那可是京城大户,侯夫人的姐姐更是宫中的贵妃,越想越觉得可靠。 两相比较秦蓁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为了富贵不顾亲情人伦的表小姐。“谢公子,谢小姐芳龄几许?我家树儿平日就是假正经,年纪也不小了,若是真有意,这事好说的很!”一旁的严树早就被谢梓安灌趴下,不知道自个娘亲把自己卖了。 “真的?严兄若是有意那再好不过。”谢梓安淡淡的笑颜同往日一般,只是眼中一抹精光忽闪而过。 杨氏听他说起谢燕婉,更加中意。现在只剩下秦蓁需要解决,怎么样能不惹怒武国公府的同时,又把亲退了?杨氏想了想有了结果。 * 不久,京城传出风言风语说是武国公府的表小姐,贪图外祖家的富贵,不顾年迈的祖母和大伯,一人享尽荣华富贵。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谢梓安:计划通~ 大家应该知道那个接应人是谁吧哈哈哈哈哈 明天看秦蓁怎么整他们,不过严月还会作个死,会让蓁儿陷入困境,然后小谢就要出来啦啦啦啦啦啦啦 求作者收藏么么哒 ☆、蜚语 奉国侯府内 , 谢梓安黑着一张脸, 盯着萧生。“你听着外头的流言蜚语么?”萧生跪地,冷汗涔涔。“属下办事不利, 公子只管降罪便是。” 公子派他去西南接来秦家母子,又让自己看着他们二人,一番“机缘巧合”下遇见严夫人,让她知道秦小姐还有个乡下亲戚。事情到此都颇为顺利,坏就坏在没人料到渔村出生的杨氏胆大包天, 以为放出个流言毁了秦姑娘的名声,武国公府会不知? 萧生按照公子的吩咐,紧盯着秦家母子不让他们翻出天来,稍有越距的就出手制止,秦家母子害怕瑞王势力,还算老实,谁都不知半路杀出个杨氏搅翻了天。 “公子,流言已出我们要如何才能翻篇过去?”萧生知道公子钟意秦姑娘, 对她之事颇为上心,这次自己办事不力他是真有心弥补过错。 谢梓安双手合十,手指一点点敲打,思索半会儿。“若我没记错,秦家大伯当年是犯了事才回去的,案底可还在?”他起身走到书桌边“秦家母子是什么人,原来的街坊邻居定知道,他们喜用流言, 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其人自身” * 秦蓁听到流言时,只觉着好笑。多少年过去了,秦家母子还只会这招?当年娘亲和自己无依无靠,被他们用这招唬的卖房求个平安,世转时移她秦蓁可不能再重蹈覆辙! 老太太那儿有一张绝亲书,白纸黑字书写秦家母子斑斑劣迹,上有她们的签字画押。秦蓁倒想看看秦家母子还有什么花样,任外边风言风语,她待在汀兰水榭绣花吟诗怡然自在。不过,她眼睛转转“秋诗,你去把张掌柜喊来,我有事嘱咐他。” 张掌柜这几年的确履行了他的承诺,对秦蓁忠心耿耿,丝绸铺子经营的不错,每年都有不少盈余。秦蓁赚钱赚的开心,张掌柜连带得了好处,自然更加忠心。 秦蓁嘱咐张掌柜两句后,半卧在软塌上,眼盯着前方,不知事情办得顺利不顺利。 相比秦蓁的轻巧心情,老太太显然心情沉重的多。流言从何传起,稍稍打探便知,原以为是秦家母子搞得鬼,哪想居然是杨氏传的。“愚妇!她儿子刚刚考上状元就如此目中无人?武国公府用不起这等人物!”曲嬷嬷上去帮老太太顺气。 “好在和严家没定亲,要是真定了蓁儿过去可有苦头了。”老太太叹出一口气,“明日我就去和五弟说道说道,如此看着碗里想着锅里的状元,武国公府容不得这尊大佛。”曲嬷嬷点头,以前没看来,只当严夫人眼皮子浅,如今看来心眼都是烂的。 “那秦家母子就放过他们?毕竟他们曾经那样对大小姐......”曲嬷嬷问道。 想到年纪轻轻就被蹉跎而去的宋芳华,老太太自是不愿放过。“他们在西南我动不了手脚,如今送到京城来岂有不动手之理。曲嬷嬷你先派人去把流言压下,别让蓁儿听见,再添神伤。” “是,奴婢这就去办,太太只管放心。”曲嬷嬷弯腰应下。 * 事情发展出乎杨氏预料,她本想着秦蓁名声坏了。她去武国公府委婉的把亲推了,再攀上奉国侯府,等官阶下来了,树儿就是京中高官。那时她就可以和武国公府老太太一般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美梦没做多久,她便发现京城中的流言渐渐变弱,反而关于秦奋当年骗钱一事被旧事重提。好几个邻居看过秦奋从她府里出来,眼神有些变样。杨氏被看得不自在,索性把自己关在严府,静听风向转变,她就不信不孝子孙还能躲过一劫。 不料流言还真转了向,秦家母子往年在京城里的烂谷子陈芝麻的事被一一挖出,偏心坑害弟弟蹉跎儿媳那样拿出来不被戳脊梁骨?杨氏在家中那个悔啊,原本以为抓到秦蓁的小辫子,没想到现在反把自己卖了。 杨氏捶胸顿足,秦家母子则是有苦说不出。接应人迟迟不现身,京城流言四起,他们也委屈的很,明明不是自己传的流言,一口黑锅从天而降。自己被人刨了个底朝天,秦奋再迟钝也觉着事请不对,也不敢想什么金银财宝,只想着拉着老母赶紧回西南保住一命。 他们简单收拾,准备出门用剩下的银子租辆马车回西南去,刚出门就遇见迎面而来的萧生。“大人!”秦奋瑟瑟发抖,见萧生也没之前的热情附和。 “秦先生和秦老太太要去哪儿?我家公子说了得好生招待二位,不能让二位受苦罗。”萧生拦住去路,说的话客气恭维,眼神中却是警告。“二位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您们呆着就行。” 秦奋无法只能灰溜溜的回房,萧生跟在后头。“秦先生,我知您闷的慌,我知一个好地方能让您解解手馋,要不咱去玩一把?” 秦奋搓搓手,来京城快一月,骰子声都没听过,被这么一提,心底如蚂蚁爬过痒到不行,屁颠屁颠的跟着萧生去了赌场。 他不知走在前头的萧生,扯出一抹微笑。 * 事情的风向已经变为秦蓁孤苦,被逼着卖掉房子只为父亲下葬,这么多年来明理修身出落得亭亭玉立,正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典范。 一时间各种关于秦蓁的传闻甚嚣尘上,有的说在圣安寺远远的望过秦家小姐一眼,身材纤细,面容姣好,又爱施功德,莫不是观音坐下的莲花童子。 又有说在各种宴会上见过秦小姐,对人谦和有礼,逢人笑颜相待,是个好性子的,这样的人还能被传不孝贪图富贵?最后武国公府一张断亲书横空出世,事情一下变得透彻。带点脑子的都在想怕不是有人心存不良哦! 杨氏听得心惊胆颤,秦蓁成了人人口中称赞的贤良女子。她左思右想,想着是不是要去武国公府说两句好话,把老太太再哄回来?要不去奉国侯府找谢梓安?严树知道她做的蠢事,已经好几天 “娘!”严月急匆匆走进门。 “打探到什么消息没有?”杨氏被周遭指指点点的目光吓怕了,接连几天不敢出门。 严月跑的急,端起桌上的茶壶,对着茶嘴咕咚咚的灌下,“啊,”长出一口气“娘,不好了秦家母子出事了!” 原来秦奋老毛病犯了,又去豪赌,输的钱袋空空还不起债被人挑了手筋脚筋,甚至舌头都被人拔去,现在生死未卜。 杨氏脚软,险些站不住。直觉告诉她,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怎么办流言是她传出去的,下一个会不会是她?她还没过几天好日子,不行一定不能让这事儿发生,她要找个靠山,找谁呢?她眼底转了一圈。 有了!她去找奉国侯府,他们想把谢燕婉嫁进来,日后就是亲家。婆婆有难,没理由不帮忙吧。 她被拦在奉国侯府外,“你们家二公子,认得我的,我是状元郎严树的娘亲!麻烦小哥帮我通报一声,就说我有急事找他。”门童冷笑一声,都多大人了还喊人大哥,也不看看自己满头白发。 见门童没反应,杨氏从袖口掏出几块碎银塞在他手中。“大哥,忙忙我吧,这点钱拿去喝酒,就当我孝敬您的。” 门童这才不情不愿的去通报一声,走出门来的谢梓安围了一条狐裘,天气渐冷他的哮喘最近复发,脸色有些苍白。“严夫人怎么上门来了,快快里面请。” 杨氏被带到偏殿,“谢公子,你可得帮帮我,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虽我和严公子关系密切,亲如一家。可我想夫人不是这个意思吧。”谢梓安装傻,假意听不懂杨氏的话。 “上次你说要把谢燕婉嫁进严家的!你怎么......” 谢梓安蹭的站起,面色严肃。“我虽不知夫人为何这样说,但家妹年初就与右丞相之子定亲,一女不嫁二夫,夫人还需慎言。” “什么?那日你明明说......” “夫人!这是奉国侯府,说话还是注意点好,我小妹冰清玉洁明年就要出嫁,容不得你半点玷污!”杨氏哑口无言,谢梓安变得陌生,那日仿佛一切没有发生。 “你!”杨氏指着谢梓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严夫人既然没别事,就请回吧,在下还有琐事需要处理,今日就不招待了。”招呼着小厮,半推半扯的将杨氏赶出府外。 杨氏心底拔凉,一切都是局啊!自己的美梦破碎,她浑浑噩噩的走在街道上。路过武国公府她抬头望了眼高挂的红木匾额,鼓起勇气走上台子,却被门房一把拦下。“我是严树严公子的娘亲,是府里贵客你们拦我作甚?” “拦的就是您,严夫人。”门房相视而笑,眼神中的鄙视不言而喻“咱家老爷说了,武国公府庙太小,容不下严公子这座大佛。还没飞黄腾达就挑挑拣拣,您还是找别家吧。”养不熟的白眼狼,就算再出色,武国公府也不想再喂一块肉。 杨氏瘫软在地,完了一切都完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 秦奋的事传到秦蓁耳里,她不免有些诧异。京城里的赌场多多少少背后有高官资助,这是公开的秘密,只要不太过分圣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大管。敢在赌场里欠钱不还,秦奋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只是挑掉脚筋手筋,割掉舌头,说起来算轻的。 第43节 秦奋虽然好赌,但不至于这点常识不懂。能走到这步定是有人做局,难道是外祖母?秦蓁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就是老太太和蔼的面容。一脸疑惑的伏在老太太腿上。 “外祖母,我觉着我做了错事,是个坏人了。”秦蓁开口慢悠悠的说道。 留言之事解决的漂亮,老太太心情不错。“哦?此话怎讲?” “我前不久喊来了张掌柜,想让他帮我找几个小贼,把店里的绸缎拿去塞在秦家母子房里,再报了官将她们抓起,关个几年眼不见为净。”秦蓁眼中含泪“我知这是陷害,但一想起他们的所作所为我就恨的牙痒痒,每每我的日子稍有起色,他们就如水蛭般吸我骨髓食我血肉,怎么样都无法摆脱。” 她转过身,泪眼对着老太太。“我这样做是不是代表我也是个坏人?” 老太太摸摸她细软的头发,“人善被人欺,这世道嗓门大的似乎总是有礼,若不是你有那份断亲书,若不是武国公府足够硬气。今日受人鞭挞,唾沫淹死的便是蓁儿你了。你愿么?” 秦蓁果断的摇头,流言蜚语的力量幼时她就见识过,那样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她不想重温。“可我听说他被挑段手筋脚筋,又被拔舌,一丝畅快之余,还莫名有点难受。他们是爹爹的亲人,曾经爹爹也说过童年趣事,现在变成废人一个我真不知是开心还是难过。” 老太太很赞许,“秦家母子令人生厌不假,但这手段太过残忍,实为不善。” “不是外祖母您下的手?”秦蓁坐起疑惑的问道。“就他们那样的人,我还不想脏了手,平白招惹一身血债做甚?把他们打一顿赶回西南就是。” 老太太信佛,讲究因果报应轮回不止,这样的事自然不会做。“既不是外祖母,哪会是谁?究竟是谁要帮我,亦或是他还有别的仇家?”秦蓁想了一圈,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出手,见血的事后事不便处理,真没点大仇不会如此,会是谁呢? 老太太拍了拍秦蓁的脑袋“行了这事就算过去,别再想些不开心的。依我之见,出事也好,起码看清严家的嘴脸,好在亲没定下,不然当年的错我又要再犯一次,要我用何等颜面去见你娘。” 严树怎么样暂且不提,有这么个不知好歹的娘亲,这门亲事如今府里已没人再提。“等过些时日,外祖母再替你相看几户好人家,定要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一说起亲事秦蓁脸上发红,娇笑道自个还小,外祖母尚可不这么心急。 “都十五了还小,我像你这般打肚子里已经怀了你娘亲了!”老太太不同意,资源就那么多,不早点挑好的,还等着捡剩下的? 秦蓁被说的羞红了脸,低头像找条隙缝钻进去。 * 城西,严府。 “娘,您现在满意了?”严树大发雷霆“我的官阶还没下来,您就把武国公府和奉国侯都得罪了,还想一步登天?”官场就这么大,来来回回都是羁绊,他娘倒好一次得罪俩个大头,他就是能谋个好位置,往后路途恐怕也不会顺利。 “我不是觉着秦蓁配不上你,她不过是一个表亲,还是个孤女。你都考起状元了,怎么能娶个孤女.......”杨氏小声嘟囔着。 不说秦蓁还好,一说严树更是火冒三丈。原以为天定的姻缘,如今被生生拆散。“没有武国公府,你儿子就是路边的干尸,被车碾被人踩,早就化为灰烬。秦姑娘贤良淑德,从小长在老太太身边,比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更为矜贵。况且秦小姐的父亲也是状元,学识人品并非我之下,算得上是名门之后。我不过是个渔村出来的小书生,谁配不上谁,您居然分不清?” “那都是之前,她爹早就凉透了。”杨氏仍在狡辩“要不是谢梓安说奉国侯府有意你,我怎么会想把亲事推了。” “他何时说过?奉国侯府家中就那么一个独女,也是我高攀的起的?” “就上次你喝醉时说的。” “娘啊娘您这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动动脑子想想便知不可能的事,也只有您信以为真。”严树气的站不稳,被严月扶进房里休息,虽不知谢梓安打的什么算盘,但其心可诛啊! “你哥睡下了?”严月点头,“刚刚睡下不久,看样子气的不轻。” “娘,我倒觉着事还没到那一步,咱还有机会,只要把和武国公府的关系搞好了,哥哥担心的都不是问题。”严月小心翼翼的说道。 “你说的轻松,府门口都不让进了,还搞好关系,人家见你么!”严树那憋得火,杨氏一股脑吐给严月。 “我们若是吧秦小姐娶回来,变成自家人,关系什么的以后也不会这么僵。” “呵,武国公府还会把人嫁过来?严月我看你脑子是进了水!” “若是她只能嫁给哥哥呢?” “哦?”杨氏顿住,满脸不解。“女子最在乎名声,娘你也看到了前几日风向还没转的时候把秦蓁说的变成啥样。若是咱们再加把火呢,秦蓁与哥哥的亲事武国公府人尽皆知,要是让外人也知道秦蓁与哥哥说过亲,她是不是只能嫁了?” “毕竟悔婚可是大事,影响女子一辈子。”严月继续鼓动,“武国公府为了秦蓁的名声,也会把她嫁来的。” “可我们一没合过八字,二没文书,亲事不过口头一说,传出去谁信。”杨氏还是觉着不稳妥。 “咱们没有秦蓁的八字,秦老太太还会没有?”严月眨了眨眼,“娘,咱们就这一次机会,不抓住咱可真完了。” 杨氏若有所思,最后坚定的点了点头。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关于秦家的风声刚刚消退,一则关于秦蓁不日将嫁给状元郎的小溪不胫而走。 传的有模有样,说什么去年就已商定,秋天合过八字,只等官阶下来了,就把美娇娘迎进门,可谓是双喜临门。 “荒唐!荒唐!”秋诗气愤的走在屋内,“小姐您明明没和他合过八字,关于亲事不过是口头上一说,从未定下来过,现在怎么滴成了就要成亲了?” 秦蓁手把帕子紧紧握住,对秦家母子再无半点同情,都回西南了还要坑她一把,把她的生辰八字给了严夫人,现在她是百口莫辩。 这一招用的真绝,她若不应下婚事,那就是悔婚。女子本就不易,还背上悔婚的名头,恐怕再难说亲。可真应下,她咽不下这口气,未来家人是这般算计模样,她就是常伴青灯古佛也不愿嫁进严家。 “外祖母怎么说?”秦蓁问。 “还在同老爷商量,您的八字被传出去,老太太昨个就放出消息说是误会,但信的人不多。”秋诗满脸焦急。 “小姐,小姐。老太太喊您去福寿阁一趟。”果儿似一阵风跑来。 “秋诗,果儿走吧。” * “外头传的你都知道了?”老太太眼色冷峻,“严家太不知好歹,想用这招逼武国公府就范?” “我听说了,想必又是我的好祖母给我找的麻烦。”秦蓁恶狠狠的想,当初那个出手的人为何不连同秦老太太一起下手,留个祸患让她受罪。 老太太怒目,“我同你五爷爷商量了,他的意思是你嫁过去,以前的事既往不咎......” “我不愿!”秦蓁大声喊道“明明知道是算计,我还要顺了他们的意,岂不更是助长嚣张气焰。不就是名声么,大不了我不嫁,一辈子留在外祖母身边,反正单靠铺子我也能养活自己。” “说什么胡话,姑娘家哪有一辈子呆在家中的。” “难不成外祖母您也觉得我该嫁过去?”秦蓁不信一向疼爱自己的外祖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呵,自然不是!”老太太声音洪亮,“豺狼虎豹,心思不善定不能嫁,只是这样一来蓁儿你名声有损,要委屈你些时日了。等风头过去,一切都会好的。”老太太说的轻描淡写,但秦蓁明白权贵之家多么看中女子名声,有污点的女子一辈子都入不了他们的眼。 “没什么委屈的,只是连带着外祖母同我一起受苦了。”老太太拥她入怀“我可怜的蓁儿。” * 因着武国公府态度强硬,说什么也不承认与严府有过婚约。严府手上确确实实又拿着秦蓁的八字,武国公府悔婚一说传遍京城,哪怕严树跑断腿的辟谣都无济于事。 喜听八卦的百姓津津乐道,秦小姐莫不是和严公子下了迷魂药,被拒婚还一副痴迷模样。对严树的同情更甚。秦小姐想另攀高枝,瞧不上严家家底薄人丁不丰的说法俞传俞烈。一时话锋对准秦蓁,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她淹死。 谢梓安双手合拳,眼睛眯起,嘴角还是挂着熟悉的微笑,只是此时笑意颇为刺眼,与眼底的冷酷相去甚远。 作者有话要说:  大肥章!小谢果然心狠手辣,严家要倒霉啦 下一章刘香芸会出现,会发生什么事呢? 小谢和蓁儿的婚事什么时候提上正轨,下回分晓~ ☆、和亲 武国公府因着流言蜚语有些阴沉抑郁, 好在府里云英未嫁的只剩宋思颖秦蓁和宋芳姝, 影响不至于太大。 宋芳姝在武国公府就像一片安静的树叶,除开风吹动发出少许的沙沙声, 再无声响。宋思颖就不必说了,她念叨的至于钱胤,关于秦蓁的流言让上门提亲的达官贵族少了大半,她不用想着法子拒绝,心底别提多开心, 一有机会就来秦蓁这儿坐坐。 “表姐,你别盯着我成么?”秦蓁抚琴实在受不了,停下望了眼盯她好一会儿的宋思颖。 宋思颖握住她的手,长时间的抚琴让她手指长出一层薄茧,摸上去并不顺滑。“蓁儿,你千万别想不开,都是严家挨千刀的错,和你没关系的!”她让丫鬟把琴撤下去, 又仔仔细细检查屋内没有尖锐物品,放下心来。“等爹爹回来了,我让他去找严家麻烦,爹爹那么喜欢你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秦蓁心中一暖,她是说宋思颖为什么天天往汀兰水榭跑,原来是怕她一时想不开。“表姐多虑了,万物有灵,生而不易, 我不会放弃生命的。或许流言可畏,但终会过去,我只是苦恼给表姐惹了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蓁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多见怪啊。”宋思颖抬起下巴认真的说“我虽有时大大咧咧,说话也不注意,可我是真心喜欢蓁儿的。哪怕我们以后嫁的天南地北,也希望能常联系,就和小时候一样!” 秦蓁用力点头,多日萦绕在心头的雾霾被吹散。说她不难受,定是假的。她八岁来到武国公府,从此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被人陷害,被人连累,多少孤寂冷清的日子都熬过去了,她为了什么?只为娘亲临终前那句好好活着,她是状元郎秦溯的女儿,娘亲是武国公府第一辈嫡亲大小姐,她不能抹了爹娘的面子,她要活着,比别人活的更好的活着! “蓁儿,苦了你了。”宋思颖笑笑,“我听娘说,关外各部已经争出个高低,回纥统一各部,正同朝廷讲和呢,若是这事成了爹爹在云中就不用那么辛苦,能回来的日子就更多了。” 秦蓁笑上眉梢,“如此便好,舅舅舅妈聚少离多不是办法,能多点时候回来陪陪舅妈也好。” “那可不!”宋思颖眨眨眼,“等爹爹回来了,就有人给我们撑腰了,再也不需惧什么严府李府王府的,通通都是小啰啰。” 秦蓁噗嗤一声笑出来,拿帕子点了点宋思颖的脑袋,“表姐说话还真是没有把门的,嫁出去了可不能这样,会被夫家嫌弃的。” “讨厌!说什么呢!” “说你啊,表姐。” “就不该到你这儿看着你,瞧你伶牙俐齿的模样,半分都不伤心,反而笑我呢。”宋思颖嘟囔道。 “谢谢你,表姐。”秦蓁抱住她,“有你在身边真好。” “什么嘛,突然这么煽情,真是太令人讨厌了。”宋思颖嘴上不饶人,手却紧紧抱住秦蓁。 * 关外的事进行的很顺利,回纥一统关外,建了回纥国。吸收周边小国后,把目光放在了邻近的大魏。 同大魏的幅员辽阔相比,回纥小的可怜,一年多的战事让国家负重不堪,北边还有更强大的帝国虎视眈眈,此时与大魏言和是个明智的选择。 大魏也有同样的想法,多年来自关外的骚扰让边关百姓苦不堪言,能不费一兵一卒解决边关之事圣上自是乐意的,命宋旭接使臣回京,共赏修好之事。 于是宋旭一行浩浩荡荡的护送回纥使臣回京,刚进京城就听见些风言风语,他紧皱眉头,秦蓁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他明白的很,流言说的如此不堪,定有内情。碍于还有公务在身,他忍下怒气带着使臣面见圣上。 使臣有备而来,带上回纥的玉器美酒,恭恭敬敬的奉上,言辞恳切。圣上大喜赐下绫罗绸缎,金银器物以示大国风采。两人热乎也套了,体面话也说了不少,回纥使臣话锋一转说起正事。 回纥和大魏相比实在小的可怜,若是将来大魏撕破一纸议和书,攻打回纥岂不是连个准备都没。按使臣的想法,两国若是联姻,结交关系更为密切,就算大魏想发兵也需考虑考虑和亲的公主。 圣上听闻这个提议先是一愣,前朝有不少和亲的例子。但是那是因为别人孩子多啊,各个国家送给一两个的,宫中还有一大片呢,物多则不稀罕,和送小猫小狗没有分别。可他不一样啊大魏的后宫,孩子能用手数过来,女孩儿也没几个,大的已经搬出去招了驸马,小的刚会走路,还真没个合适的人。 圣上想了想,几个王爷家倒是有适龄的女孩儿,可关外风沙弥漫物质不丰,看使臣一身穿的布制粗糙,皮肤晒得发黑,碎皮屑一个劲的往下掉,就知关外的生活艰辛异常。那些个郡主什么的,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侄女儿,真送去那边兄弟那怎么说理? 使臣见圣上犹豫,心生不悦。又义正言辞的提了好几次,大有不答应和亲这议和书就签不下的意思。朝中大臣上书,若用一个女人换回两国五十年或者更长时间的和平何乐而不为? 圣上在御书房想了几日,最终同意和亲,不过这和亲人选要从大臣的亲眷中选出。圣上也是为难,王爷们收到风声哭丧的,扯旧情的,天天哭闹。圣上念在手足之情也不忍将侄女们送出去,思来想去把目光放在大臣们身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大臣总不至于天天来吵吵吧。 消息一出,大臣人人心慌,最后促成京城结亲新风潮,我家姑娘都定亲了,圣上你总不好意思生离人家夫妻吧,如此阳奉阴违,圣上是气的胡梢都要翘起,但论理论亲,大臣的做法挑不出刺来。 这事给宋思颖送去了东风,为防止被送去和亲,沈氏低头认输,以最快的速度和钱家结亲。就连宋芳姝都与宋坚的往日好友家定了亲,唯独秦蓁因为风言风语,上门提亲的人寥寥无几。 陈氏睡得不踏实,反复翻了几身后,将宋贤推醒。“老爷,老爷。醒醒,我有事与您商量。” “何事非要大晚上的说?”宋贤揉揉眼,借着微弱的烛火,迷迷糊糊的开口。 “妾身想了好几天,不吐不快。”陈氏理了理衣襟,很是严肃。“老爷,您如何看大魏与回纥和亲之事?” “事是好事,可总要人牺牲才行,还得看谁是最后的倒霉蛋。”宋贤理智回旋两份,“都是亲闺女,送去关外太苦了。” “若是武国公府愿意做这个倒霉蛋呢?”陈氏凝视他,一字一顿的说。 第44节 宋贤清醒过来,爬起靠在床榻上。“你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妾身虽是妇道人家,但对朝堂的事也有所耳闻。”陈氏低眉垂眼,“能和回纥修好,与圣上与百姓是天大的喜事,只可惜咱们公主尚且年幼。” “圣上为此事没少发脾气吧。”陈氏替他揉揉肩,这几日见宋贤脸黑如铁想来没少受圣上的气。“事总归要解决的,不如武国公府带个头,还可在圣上面前讨个赏赐。再说了咱们家刚好有个合适的女孩儿啊。” 宋贤皱眉,眼神瞥住陈氏“你说的蓁儿?” 陈氏点头,“咱们府里没定亲的就她一个了。” “不行!她是大嫂的心头肉,动不得。”宋贤想都没想就拒绝,老太太对他有养育之恩,谁的主意都可以打就秦蓁不行。 陈氏捞住又要睡下的宋贤,“老爷,您听我说完,这事儿对蓁儿也是好事,不能全是牺牲啊。” “此话怎讲?” “老爷您看,为何蓁儿迟迟不能定亲?还不是受了前段时间流言的影响,最近结亲的那么多,可上门求娶蓁儿的无一人呢。”陈氏一项项说着,“她想在京城里谋个好夫婿,恐是难事。嫁出京去,好的能有几个?万一夫家知道了流言,与她无益。回纥国虽在关外,地势偏僻,可民风质朴没有大魏的条条框框,那些个子虚乌有的流言在他们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 宋贤没接话,眼中是打量。“再说了和亲过去就是王妃,地位不比嫁给京外的小官小吏高的多?能有这番机遇,对蓁儿来说是突围之举。” “还是不行,蛮夷之地嫁过去一辈子再无返京的机会。不妥!”陈氏不甘心继续鼓动到,“那老爷就愿意看着大房一步步壮大,把爵位讨回去?” “一码归一码,大房的事和蓁儿无关,不能拿她亲事开刀。” 陈氏靠近宋贤,慢慢说到“宋旭这几年连升好几级,原本只是边关守城将领如今可是兵马大将军,手里握着虎符。老爷咱们武国公府,说的就是一个武字,孩儿们年幼没出个了不起的读书郎,宋旭快要把功劳抢尽了。”陈氏叹气,“说不定再过几年就没人知道武国公府正经国公是老爷您了。” 字字戳心,宋贤最不愿人提起的就是官职靠兄长拂照而来,拼了老命想证明自己。可外人怎么说来着的,宋旭有其先父风范,是将来武国公府的扛把子。“你若嫌我窝囊,明日就回归义侯府去!” “老爷,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咱们夫妻一心多少风雨都过来,妾身的爱慕之心老爷你还不懂么。妾身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这个家,您莫要怪罪我。”陈氏熟练的憋红脸蛋,挤出一两滴伤心泪来。“妾身明白,老爷多年的辛苦,不想被人都抢了才想出这么个法子。” “若是蓁儿和亲去了,按法宋旭便不能再留在云中郡,虎符也要交出来,他回京做个什么官不好?他满身的伤痕,我作婶婶的看了都心疼,更别说大嫂了。”陈氏委婉说道,“他回来再次也是三品官阶,京城里安生的多,我们也是为了宋旭好不是?” “你说这么多老太太不同意也无法,毕竟是她的亲外孙女,婚事轮不到我做主。”宋贤明显有些动摇,语气中带着无奈。“老爷不好做恶人,圣上可以啊。他老发了话,是谁都不能不听的。”陈氏破涕为笑,附在宋贤耳边说了几句。 宋贤嘴角慢慢勾起,很是同意。 * 收到圣上有意把秦蓁和亲的风声,老太太一口气没提起病倒在床榻上。宋旭爆脾气提起□□就想找宋贤理论,姐姐就剩下这么个女儿,还想把她送出关外,别人不知他还不知关外过得是什么日子? 宋贤待在院子装病,托陈氏出来挡枪。她一见宋贤手里提着□□,下一秒就泪流满面一个劲的说都是五房不好,怪宋贤在圣上面前多了一嘴,让圣上注意到蓁儿了。陈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又是要以死谢罪啦,又是要宋旭一枪打死自己,说什么愧对芳华妹子。 如此情景,原本一腔怒火的宋旭,仿佛被扎了气,浑身力气无处使,只能怒吼一声跑回东院打烂好几个麻袋。所以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秦蓁端起药汤,一勺勺喂给老太太。“蓁儿,咳咳你放心外祖母不会让你去和亲的。” “咱先把身体养好了,我的事圣旨不是还没下来么,总会有转机的。”秦蓁安慰道。 “哼,我多年不管家事,不参合大房与五房的争端,为的就是家和万事兴。”老太太喘着粗气,一字一句说的颇为用力“可老五为了爵位,做出伤害家人的事,寒了我的心,武国公府交在他手中,还不完蛋!”老太太下定决心,再不能躲过去,任人切割。 “蓁儿,大不了我们就说和徐阳李家早就定过亲,圣上便不会为难你。” “可,那不是欺君之罪?”秦蓁大呼,“圣上既想我和亲,必定对我之事有所了解,定亲没定亲的一查就知。” “若是怪罪,外祖母替你顶着。我老了没几年可活,能换得你日后的幸福,值!” 秦蓁捂住她的嘴,“外祖母要长命百岁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再同舅舅商量商量,定有转机。” 安抚老太太睡下,秦蓁走在小道上,入秋的京城凉风肆意,吹起她的发梢留下一片沁骨之寒。近发生的事太多,她抗的好累,每天都想着明天会好的,现在想来不过是安慰自己而已。 五房与大房之争,她又成了夹缝中的牺牲品,就像刚进府那年的雪仗一般,她变成制约大房的棋子。关外么,一去可还有归期?她会和依米一样客死他乡,尸骨化成飞沙飘回京城么? 是自己平日太过忍让,才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变成他人利用的棋子?是她不愿意对家人出手,才会让人觉着好欺负?秦蓁握紧拳头,目光坚定,这次她一定不会让五房如愿,等着吧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 圣上选秦蓁的理由很简单,未婚且是宋旭的侄女。没有那个皇帝愿意臣子功高盖主,宋旭在云中郡的成绩足以让他名声响彻军中,又握有虎符。让人不能不忌惮,秦蓁和亲是一箭双雕的计策。 可就在他拟好圣旨准备颁布之前,武国公府上报,家中的表姑娘突发重疾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秦蓁的病来的突然,那天她去五房和五爷爷五奶奶告别,嘱托他们代为照顾老太太,回来后就病倒在塌。浑身长出疹子,一片接连一片,就连脸上也没逃过一劫。 陈氏去看时,已是病若游丝,没有一块好皮。她反复询问大夫,是不是只是一时之病,调理后便能痊愈,大夫们摇摇头,怪哉此病从未见过,能不能治好都是另说。 希望落空,圣上不会派一个快病死的人去和亲,陈氏盯着秦蓁巴不得要瞪个孔来。“五奶奶,您能不能留下,我有话要对您说。”秦蓁微弱的气息传来,眼中蓄泪。 陈氏招呼画壁在外等候,用帕子捂嘴,坐在塌边。“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的吧,五奶奶听着呢。”眼中的嫌弃之意呼之欲出。 “我这病不传染,五奶奶莫怕。”秦蓁笑道,“这病如你所想是我自个弄出来的,为的就是打破您的美梦。” “你!”陈氏还真没料到秦蓁会如此大喇喇的说出来,“是我啊,都是我做的。”秦蓁咳嗦两声,“所以我是不会死的,等圣上有合适人选了,我的病自然会好。” 陈氏站起,“秦蓁我真小看了你,对自己还挺狠!” 秦蓁艰难的爬起,“对自个不狠一点,等您来蹉跎我?五奶奶的日子恐怕过得太舒坦一点了,忘记了您做的那些事。” “芳苓姨妈为何会招徕蜜蜂?”秦蓁一寸一寸的盯着陈氏。 “那是王嬷嬷搞得鬼!” “哦?是么?”秦蓁不急不慢的开口,“可我记着当年王嬷嬷来我这时说的可没有金色的花,我不是五爷爷没那么好糊弄,与王嬷嬷同屋的丫鬟,五奶奶你送去徐阳了吧。我前些日子还听文清舅舅说过,过得不错。” 陈氏瞳孔放大,那丫鬟她待事后找个机会送去徐阳老家,秦蓁怎么会知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五奶奶喜欢往别人院子里安排人,巧了我也喜欢,而且我还特喜欢给听话的仆人重重有赏。” “刘姨娘的孩子怎么掉的,五奶奶还记得么?”秦蓁此话一说无疑把埋了多年的暗线都挖出,关键时刻只能奋力一搏。“娘亲临死前与我独处了些许日子,除开教会我谨小慎微,还教会我一点那就是凡事多留个心眼。” 陈氏后退几步,她还真是小看了秦蓁,原以为不过是靠讨巧上位的孤女,心思居然这么深沉。“我起初安插眼线,不过是为了打探府内各人的喜好。不过五奶奶您的府上可热闹多了。”秦蓁瘦弱的身体似乎蕴含着无限的力量。 “我说这些不过是想让五奶奶您明白,我不争不抢,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并不是因为我没有本事低人一等,我是不愿撕破脸皮大家都难看的很。”秦蓁躺回塌上,“您的事我不会说出去,还望五奶奶能明白,往后我的事您也别插手,不然大不了鱼死网破,我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 “哼!”陈氏被她的气势所迫,踉踉跄跄的开门,门外的画壁上前搀扶被她一把挥开,一摇一晃的回了世禧堂。 秋诗替她关上门,拿出帕子擦汗。“小姐,这么做有用么?” “死马当做活马医呗”秦蓁深深吐出一口气,没想到真的唬住五奶奶了。丫鬟的事她因着王嬷嬷的关系一直关注着,知道五奶奶把她送去徐阳不难。至于刘姨娘的事,那是听宋思佳说起过五奶奶送过补品,她东拼西凑猜出来的。 “那咱还吃玉藻么?”秦蓁摇头,这玩意是宋昭儿留与她的说是海岛上人的美味佳肴,不过若不处理,吃者会浑身起疹子,看起来就和出痘相似。“再吃下去怕不是命都没了,五奶奶短时间不会再找我麻烦,和亲的事拖不得,圣上定会另外找人的。” 不出所料,在使臣的催促下,圣上的和亲圣旨颁下,不过名字不是秦蓁而是改成了刘香芸。 * 秦蓁的疹子随着圣旨的颁发,一天天的好转,她意外最后和亲的人选是刘香芸的同时,更加出乎她意料的是谢梓安上门求亲了。 她与谢梓安可谓是京城最近话题榜的前两位,一位是声名狼藉后病若游丝,直说老天有眼的武国公府表小姐,一位是庶子出身,考起榜眼前途无量的新贵。秦蓁想破脑袋都不明白,谢梓安为何会上门提亲。 不只是秦蓁,老太太也是一脸疑惑甚至问了好几遍秦蓁是否与他早有情愫。自打秦蓁装病,老太太算是死了心,就等着风声过了,在京城外觅如意郎君,让她远离是非之地。 谢梓安的突然拜访着实令人吃惊。若是早上几月,老太太是想都不想都要拒掉,谢梓安是庶子不说,奉国侯府什么情况,里面复杂程度不亚于武国公府,更别说奉国侯夫人还是个拿乔拿惯的。但如今他似乎成了一个不错的选择。 柳暗花明又一村,秦蓁没有老太太乐观。她现在有些后怕,对高宅大院敬而远之,所以当老太太问到是否愿意时,一口推掉。 作者有话要说:  爆肝更新 再过两天就成亲!!!我需要一点鼓励!!!爱你们么么啾。 ☆、倾诉 老太太没说什么。既然秦蓁不愿她也不再强求, 只说了句好生养病, 莫再身上留下疤印就行。秦蓁吃玉藻吃的还是多了点,身体发虚动不动就困的不行, 同老太太请安后回到汀兰水榭又睡了个回笼觉。 那日之后五房动静小了许多,起码五奶奶没再找自己麻烦,但秦蓁心里明白五奶奶钻研这么多年,不会为了个威胁就收手,表面的平静下, 蕴含的是未来的波涛汹涌。 她觉着胸口发闷,不知是吃多了玉藻还是最近事积压在心中,窗外的细雨飘来她伸手接住,外头乌云阵阵,“又要到冬天呢,时间过得真快。” “可不是么,许嬷嬷刚刚送来新的手炉,还暖着呢。”秋诗替她围上毛领, 拉她坐在塌上,塞个手炉放在她手中。“小姐,莫再想些不开心的,冬天过去春天来了又是新一年,日子总会变好的。” 秦蓁摇头,“我不过是觉着自己原来总想着于人为善,处处忍让,一手好棋让我玩臭了。再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 现在算不上什么。”她摸摸秋诗的脸蛋,“就是连累你们在府里也不好过。” “小姐待我们亲如姐妹,放在哪房都没这享受,现在受点白眼而已,奴婢们没您想着这么脆弱。是不是果儿?” “就是!小姐在哪我就在哪,没有小姐吃苦我享福的道理。小姐别是想用这个借口把我推开!”秦蓁被果儿弄得苦笑不得,接连保证好几次,才哄得果儿把嘟着的嘴放下。 * 武国公府最近事多,上门的打探消息的亲戚不少,其中一个就是三房的宋芳菲。她回娘家知道秦蓁的事,想着老太太为自己的亲事费心不少,觉着是报答的时候,就说要带秦蓁去圣安寺礼佛,去去晦气,争取明年转个运。 老太太自然是应下的,武国公府处在风口浪尖刚刚把圣上和亲的想法打消,怎么着也得夹着尾巴做人。大摇大摆的一府人去礼佛不现实,但秦蓁跟着宋芳菲去庙里又是另一回事了,总不能连坐到杨家吧。 挑了个晴朗的日子,宋芳菲和丈夫杨川带着秦蓁和孩子们一同去了圣安寺。 秦蓁拜完佛,一人走在寺庙后院,这里清静没有虔诚的信徒,就连扫地僧都少的可怜,地上铺着一层许久没有清扫厚厚软软的落叶,发散着一股陈年的腐朽味儿,谈不上好闻,但伴随着声声古钟撞击声,秦蓁难得的感到平静。她闭眼用手抚摸一颗有些年头的古树,,一道道纹理似乎诉说着那些年的故事。 “秦姑娘,好久不见。”背后传来一道如清川淌过般透彻的嗓音,好听且带着笑意。 秦蓁被吓到,转身一看是谢梓安,想起自己刚刚拒绝他的求亲不免觉得尴尬,硬着头皮回答道:“是啊,好巧。挺久不见了。还没恭喜谢公子当上大理寺少卿,他日必定前途无量。”谢梓安的官阶下来,捡了个篓子,一跃成为大理寺少卿官居从四品,京城里最近都是关于他的消息,秦蓁想不知道也难。 至于严树则没这么好的运气,他根基不扎实又得罪武国公府和奉国侯府,没人帮着打点,只做了个翰林院士,官居正五品,一时没了消息。 “不巧,今日我是特意来找姑娘的。”他向前迈了一步,虽仍是带着笑意,但看着秦蓁发毛,忍不住后退抵在树干上。“找我何事?”她嗓音发颤,眼神不敢与之交汇。 严树轻笑一声,“秦姑娘莫害怕,在下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要拒绝我的求亲。” 问的这么大喇喇,秦蓁霎时红了脸,“谢公子你前途无量,而我名声尽毁,京中好姑娘多的是,公子莫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那你觉着那些流言说的都是真的?” “自然不是!”秦蓁解释道。 “谣言止于智者,在下在姑娘心中如此是非不分,愚钝至极?”谢梓安步步紧逼,眼神片刻不离秦蓁。 秦蓁被问的脸颊发烫,怎么绕来绕去又回到她身上了?“可我与谢公子认识不过一年多,见过的次数不多,之间并不相熟......” “哪家姑娘在成亲前与相公是相熟的?那不是私相授受了么,秦姑娘不会不知道这点吧。”秦蓁哑口无言只想把嘴缝上再不开口,左顾右盼想等着秋诗出来解围,只是这丫头一眨眼又去哪了?“何况咱们早就见过面,陶陶不记得了?” 陶陶二字惊的秦蓁猛地睁开眼,这是她的小字,除开爹娘喜欢叫外,旁人没再叫过,他如何知道?只见他从容不迫的掏出一个银制圆球,是做成圆形的手炉,吊着一条退色的红络子,秦蓁定睛一看,嘴巴微张。“你是侍卫大哥?” 脑中不断浮现往事,那时的谢梓安和现在出入太大,她记忆中的侍卫大哥是个瘦弱穿不暖可怜人,冬日里手冻得发紫,身上只批件单薄的棉衣。与眼前这个俊朗,风姿绰约的贵气公子相去甚远。 他点点头,似乎很开心她还记得那年的穷酸小子。“所以陶陶,我心悦你许久了。” 秦蓁望见他眼中倒映着的自己,一副呆滞模样,满脸通红不知所措。“你骗人,你若是早就心悦于我,怎会现在才来提亲?” 谢梓安在她耳边笑出声来,“陶陶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心思透彻的很。我早就想过我若说我对你一见钟情,非卿不娶你定不会相信。” 一个庶子出身,前几年见着还是落魄样,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新贵,这样一个隐忍勃发的人会是毫无心机如陈明睿般天真浪漫的人?秦蓁打死也不相信,他的亲事估摸着也是算计许久的,单单一句心悦已久实在难以说服。 谢梓安后退一步,双手背在身后。“我承认我想娶你不只是因为喜欢你,更因为你是武国公府的表亲,宋将军的外甥女。”他收起笑意,正经的开口。 “这样的说法可没有姑娘家喜欢。”秦蓁恢复镇定,在他背后冷冷的说道。“你若看中身份,我表姐是武国公府的嫡系又是舅舅的亲闺女比我更合适。” “她是嫡我是庶,跨不过去。”谢梓安摇头,“我知我这么说你会不悦,可我不想骗你陶陶。”他眼神真挚,看得秦蓁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