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白的种田生活》 第一章 物是人非 丁小白揉了几下‘咕噜噜’叫的肚子,太饿了啊,前腔贴后腔了,早上只喝了半碗能照见人,却几乎看不见米粒的高粱米粥。 这也能叫米粥?真是可笑,可丁小白笑不出来,现在能有这样的米粥喝已经很不容易了,就这还是爹娘勒紧了腰带,给他们几个小的省出的口粮。 不行,她得出去找点食吃,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饿死吧,可这大雪嚎天的,上哪儿去找吃的呢? “大壮、小朵,在家等姐姐啊,姐姐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你们不许乱跑,好好在家呆着,听到没有?” 见两个弟妹乖巧地应了,丁小白才推开破败的屋门,迎面一股冷风,夹着碎雪吹进了脖子里。 丁小白缩了缩脖子,刚要迈步出门,就听到有人扬声喊着,“还懒在炕上暖屎窝子呢,一屋子扫把星,糟烂货。” “赶紧出来,把院子里的雪扫了,去河边打水,水缸不打满,今天谁也甭想吃饭,饿死你们几个懒蛆。” 丁小白跺了跺脚,又缩回了屋里,见两个小的掀开了被子就要下地,她把两人又给按了回去。 “大壮,小朵,别理她知道吗?就在家里呆着,等姐姐回来,这大冷的天,你们连个厚实的棉袄都没有,再冻坏了,更要花银钱了。” 弟弟大壮才六岁,妹妹小朵更是只有四岁,那位正头奶奶也不知道把心长偏到哪儿了? 儿子、媳妇懒在屋里不用,偏要支使他们几个孩子扫院子打水,这数九寒天的,也真是狠得下心,那心得黑成啥样了? 两个小的听着外面连绵不绝的叫骂声,都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肩膀,不过看到姐姐坚定的表情,最终还是犹犹豫豫地点了头。 重新走出屋门,丁小白扭头看看自家四处漏风的破木头房子,又再看向正屋的方向。 青石底裙的土坯房,屋顶的灰瓦铺着一层浅霜,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晶莹的光,而那灰瓦下,住着身体原主的所谓血缘亲人。 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二伯、二伯娘、四叔、四婶,再加上这几屋的孩子,十好几口子的人,却没有一个人会善待他们一家。 她这个身体的原主,就是因为去河边给家里打水,没踩稳冬日河边冻上了一层薄冰的青石,才掉进冰窟窿里淹死的。 要不是正好也有人过来打水,把小姑娘从冰水里捞了出来,她丁小白恐怕连住进这个身体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啊?一屋子大人躲在屋里猫冬,却让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儿去河边给全家打吃用的水,良心都让狗吃了,猪狗不如的畜生。 又再揉了揉肚子,丁小白毅然决然地小跑着出了院子,太冷了,她感觉自已如果再呆下去,下一秒就会被冻成冰雕。 想着穿过来之前,自已正坐着游轮出海旅行呢,多享受啊!也不过是看着海景眯了一小觉,再睁眼就物是人非了。 ‘咳,咳’,丁小白呛了口冷风,抬手拍了拍胸脯,这个身子骨太弱了,又病了这么一场,落下的病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养好? 算了,想这些有什么用,日子总是要过的,在丁小白的字典里,就没有妥协这个词。 踩着雪走出了村子,目光所及,除了不远处山坡的林子里,偶尔几棵松树上还有些泛着灰黑的绿色,真是再也找不出一丝绿了。 可家里两个弟妹还在饿着肚子呢,无论如何,今天都得找着点吃的,左右踅摸了一圈,也就只有这片林子,或许能有点希望了。 把短了一截的裤腿往下抻了抻,旧棉鞋上顶露出的大脚趾,却是让她无能为力,尽量把手也缩进袖子里,丁小白凛然赴义般地进了林子。 这是她病好后第一次走出家门,脑子里又没有存留半点原主的记忆,她也只能凭着感觉冒懵走了。 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林子里逛,没一会儿就不分东南西北了,别说找吃的了,现在就是想走回山下去都难。 也许就这样迷失在林子里也挺好的,饿死的滋味比冻死也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得更凄惨呢。 不过一想起家里的两个小可怜儿,丁小白又重新燃起了熊熊斗志,步子迈的都比刚才大了些。 上辈子在工作中遇到那么多的困难,也不曾退缩半步,就不信这蛮荒的古代,会连口吃食都混不上了。 正雄纠纠气昂昂地阔步前进呢,哪想到脚下一绊,丁小白就滚到雪窠子里了,灌了一脖子雪,冻得她直打哆嗦。 “该死的。”人倒起霉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丁小白嘀嘀咕咕地从雪地里爬起来,正要拍打身上的雪,却模模糊糊听到了些什么声音。 丁小白立马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杳无人烟的雪林子里,若是来个歹人的话,她可是哭救无门了。 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已,就这破衣烂衫,身无二两肉的样子,谁会对她动心思啊,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 屏住了呼吸仔细倾听,声音传来的方向,好像在前边不远的雪地里,丁小白一瞬间又联想到电视剧里的雪地埋尸,结果人没死透,真是把她自已吓得够呛。 勉强定了心神,丁小白害怕是害怕,倒是没想着要逃走,而是小心翼翼地往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 只有未知才是让人害怕的,丁小白遇事从来都要弄个明白,也因为这股子韧劲,她的工作才能做到那么出色,才有了那一次游轮出海的机会。 可也正是因为那次的游轮出海,她才来到了这个偏僻的山村,这个被亲人虐待、凌辱的五口之家,这算不算因果循环? 丁小白用力地甩了甩头,把这些有的没的都甩出了脑袋之外,她现在需要专注眼前好不好,啥时候学会分心了呢?一定是饿的。 收回心神,躬着身子,小步地挪动着,一点点地往声音传来处靠近,然后趴下,我的天,那是什么? “哇哦,终于让我找到了。”丁小白趴在雪堆里,看着在陷阱里挣扎的灰兔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刚笑了没两声,肚子就又‘咕噜噜’地叫起来,丁小白叹了口气,躬起身子跪趴着。 “小兔子,真是对不起!你今天只能填我的五脏庙了。”丁小白对着灰黑色的兔子,抱歉地说了一句。 起身紧了紧裤带,转头往四处踅摸着,很快她就看中了几步远的两枝树杈,赶紧小跑着过去。 跳起来够到树杈,用力地下坠,‘咔嚓’一声,树杈被身体的重力给带折了,丁小白也跟着摔了下来。 半点不气馁,她又跳着去够另一根树杈,奈何折断第一根,就已经用光了她的体力,实在是太饿了。 也不管雪里有多冷,丁小白直接坐在雪地上喘着粗气,她得攒点力气,然后把那只兔子弄上来。 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重新爬起来折树杈,又蹦跶了五、六次,总算是把树杈折了下来。 拎着两根树杈,丁小白跑回到陷阱旁,重新趴在边沿的雪地里,用两根树杈去夹陷阱里的灰兔子。 估算得不错,这两根树杈的长度刚刚好,能够夹到兔子,又不会多费丁小白的力气。 没想到夹兔子还是个大工程,它虽然受了伤,却还活着,丁小白出了一身的汗,也没把兔子给夹上来,树杈倒是有一根掉进了陷阱里。 人生最悲惨的距离是什么,就是我在陷阱边上,而你在陷阱里,我看得到你却不能拥有你。 丁小白哀嚎了一声,很是有些崩溃,真想干脆跳进去算了,吃不着兔子不如跟兔子一起死吧。 当然,这只是偶发一下感慨,她太知道了,就她现在这个小身板,跳进去真就是等死了,绝对爬不上来的。 “你在干嘛?”一声突如其来的询问,把耍赖躺在雪里撒泼的丁小白给吓了一跳,一骨碌地爬了起来。 “你是谁?”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小少年,丁小白又惊又喜,惊的是可能有人要抢走自已的食物了,喜的是可能有人会帮忙。 “你又是谁?”小少年没有回答她,反而声音冷冷地反问道,这气势让丁小白有点惊大于喜了,还挺凶呢。 缩了缩肩膀,丁小白指了指山脚下,“我叫丁小白,就住在那个半坡村,靠近山脚的第二家,老丁家。” 小少年眨了眨眼睛,上下打量了一遍丁小白,丁小白下意识地把右脚往后缩了缩,露出大脚趾的破棉鞋,实在是羞于见人。 看到丁小白的小动作,少年微微地拧了下眉头,太快,丁小白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还沉浸在自已的小心思里。 “那个……我能不能求你个事儿?”把脚趾努力地缩回鞋子里,丁小白抬起头,眨着一双大眼睛,很无辜地请求到。 穿过来也有一个多月了,没有一天能吃饱的,不对,是根本没有一天能吃个半饱的,饥饿是常态,她也只能张嘴求人了…… 第二章 糟心的穿越 丁小白现在这个小身板,瘦骨嶙峋的,又是大病初愈,好在一双眼睛还算是能看,此时也只能拿这双大眼睛卖个萌了。 不是不知道这样做的可耻,可她更知道,要是再不饱餐一顿的话,她很可能就要被饿死了,都要死了,脸皮留着还有什么用? 想想都可怕,她一个纵横商场的业界精英,每年的薪酬都是以几十万计的,竟然穿到这么个小破山村来,还眼看着就要被饿死了,上哪讲理去? 不能再想了,再想真要哭出来了,丁小白皱着小脸儿,不用装像就已经是可怜兮兮的模样,伸手指了指旁边的那个陷阱—— “你……能不能帮我把里面的兔子抓上来,是我先发现的噢,不过我可以分你一半!” 怕小少年把兔子据为已有,丁小白赶紧声明兔子是她先看到的,好歹分了一半再说。 想她一个二十几岁风华正茂的有为青年,现在却装可怜欺骗一个十几岁的小少年,这心里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了,感觉自已就是那只骗了小红帽的大灰狼。 “你发现的就是你的?”小少年语音清冷,让丁小白瞬间就红了脸,可这时候要脸有啥用?填饱肚子才是真章。 只能厚着脸皮回道,“……当然啦,我先看到的当然就是我的啦,你就说帮不帮吧?不帮的话就赶紧离开,别在这碍事儿。” 丁小白努力做出一副嚣张的模样,可她的小胳膊小腿,挥起来跟柴火棍似的,和这副嚣张的模样真是不配套。 小少年又再盯了她一眼,没再说话,下一秒,丁小白眼前一黑,她的心脏差点没被吓掉了,不会是把人逼急了,想要杀人灭口吧? “喂,你干嘛?我……”丁小白喊到一半就收了声,抬手撑开挡住眼睛的东西,原来是小少年的帽子。 怪不得突然感觉到暖和了呢,原来是人家把棉帽子扣在了自已头上,丁小白‘嘿嘿’笑了两声,赶紧把棉帽子捂紧了,两只小手也伸进了帽耳朵里。 再抬头去看小少年,没看到他是怎么下去的,此时已经动作迅速地从陷阱里爬了上来,手里拎着那只受了伤的灰黑色兔子。 “哎,那是我……”丁小白还想说‘那是我的’,到底有点丢脸,把最后一个字给咽了回去。 “知道是你的,你总不能生吃吧?还是说你能拿回家去吃?”小少年拎着野兔子,在丁小白的眼前晃了晃。 丁小白让他这话给哽住了,这东西确实是不能拿回家,否则别说她想饱餐一顿了,恐怕连根兔子毛都再也见不着了。 她就奇了怪了,明明一样都是儿女,自家老爹怎么就娘不亲爹不爱呢?连着他们几个儿女也跟着不受待见。 更想不明白怎么会有那么偏心的娘?上辈子她不是没见过偏心的爸妈,但偏成恨不得直接掐死的,这还是第一个。 她记得刚穿过来的那天,原主去河边打水掉进了冰窟窿,没等被捞上来就香消玉殒了,自已就是在那个时候替换了原主的。 结果被救回家后高烧不退,半晕半迷之间,她就听到自家老爹跪在地上求奶奶救命。 当时奶奶是怎么说的?钱要留着给大伯家的大丫备嫁妆,自已这个赔钱货眼见着就不行了,就别白白浪费银钱了。 后来她才知道,大伯家的大丫只比自已这个原主大两岁,也才不过十岁而已,备的什么嫁妆?备嫁妆能比救命重要么? 丁小白抬起手,看着自已的一对小巴掌,瘦瘦的没有半两肉,去了皮可以直接做骨架标本了。 就这样的身子骨,还是爹爹磕破了头,从老太太手里硬借了十个铜钱请郎中,答应以后还五十个铜钱换回来的呢。 这个爹爹虽然懦弱,保护不好自已的孩子,但关键时刻看得出,他还是爱着自已的儿女的。 就凭这一点,丁小白对他就恨不起来,顶多是不喜欢,而丁家的那位老太太,丁小白简直是厌恶至极。 “你知道我家里的事儿?”丁小白朝小少年撩了撩眼皮,她是真不愿意提起家里那一堆烂人烂事。 小少年嗤笑了一声,“村里人谁不知道啊,村尾的老丁家,他家又没穷到吃不上饭,能饿着的也就只有丁老三一家了。” “真不知道丁家老两口是咋想的,家里四个儿子一个女儿,怎么就那么看不上丁三叔呢?” 丁小白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偏偏没有接收到原主的半点记忆,这个穿越真是有点糟心。 小少年说话的工夫手也没闲着,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来,背过身走开两步,利落地杀了兔子剥了皮。 别看小少年看起来清清冷冷,不怎么愿意理人的样子,杀兔子时却明显不想让丁小白看到血腥,丁小白的心里不由的一暖。 再看到他抓起几把雪,塞进兔子被掏空了的身体,用力的搓洗着,丁小白放下心来。 虽然她现在饿得很,但她好歹也是从车水马龙的现代大都市穿过来的,茹毛饮血她是真有点受不了,耐受能力还有待加强啊。 清理好了兔子,小少年扒开一颗树下的雪,捧出三块圆溜溜的石头来,上面还明显有着火燎过的痕迹。 用石头堆成个小火灶,接着又撅了几根树枝过来,用匕首刮了树皮,一根用来串兔子,其余的做成了简单的支架。 掏出打火石,把树皮引燃了扔进小火灶里,又再拣了些细枝添了进去,火堆就‘噼里啪啦’地炸响着,旺旺地烧了起来。 “原来你经常在这里吃野食呀,设备还挺齐全的。”丁小白赶紧凑过去,伸出双手去烤火。 小少年看着丁小白手上的几处冻疮,眼眸闪了闪,转身去刚才埋内脏的地方,挑拣着,用匕首割了两小块带油的回来。 “呐,用这个擦擦冻疮,然后举在火上烤,烤个两、三次就能好利索了,先用这块小的,这块大点的拿回家,留着明、后天用。” 丁小白赶紧乐呵呵地接过来,动物油脂啊,用来治冻疮可不是正好么,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可惜兔子身上的油脂不多。 拿根小树杈把内脏串了,放在旁边的雪上,一会下山的时候带回去,弟弟、妹妹也能一起用。 看着少年手法娴熟地烤着兔肉,吱吱响的油脂,顺着匕首割出的一条条肉缝,又重新渗回去,香气馋得丁小白都要留口水了。 要不是骨子里已经是二十几岁快奔三的大龄青年,她还真怕自已会丢丑,可惜肚子里‘咕噜噜’的叫声,却不是她能控制得住的。 “呐,外面的这层已经熟了,你先吃吧。”小少年片了两三片烤得金黄的兔肉,用树枝叉了递给她。 “谢……”连声‘谢谢’都来不及说完,丁小白就急不可奈的把兔肉塞进了嘴巴里。 老天,也太好吃了吧,只是,能让她吃多少呢?丁小白下意识地瞄向了烤肉架上滋滋冒油的兔子。 不是丁小白贪心不足,吃着手里的,还惦记着正烤着的,她是惦记着家里挨饿的弟妹。 既然占了原主的身体,她就得替她负起责任来,两个小家伙明显营养不良,再饿就要出问题了。 只是不知道小少年会不会按她设想的那样,真的分给自已一半?算了,先不想了,把自已喂饱了再说,不然打架都没力气。 丁小白是想着先把自已喂饱了,如果小少年真不愿意把肉分一半给自已,她就算是动手抢也要把肉抢过来,这当然得需要体力了。 心急地把肉粗粗地嚼了几口就咽了下去,舒服地叹息了一声,明明没盐、没油、没调料的烤肉,这时候却成了无上的美味。 少年认真地烤着肉,低垂着头,没让丁小白看到他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小姑娘挺有意思的。 虽然吃得有些狼吞虎咽,但再馋眼前的烤兔肉,丁小白也还是在吃了十几片之后停了下来。 她担心地看着小少年,想着要在什么时候喊停才合适,虽然连吃带拿有点厚脸皮,她却不得不做。 就在丁小白看着肉越来越少,忍不住想要出声的时候,小少年停下了,用手背粗犷地抹了下嘴,然后抓过一把雪,把手背擦了擦。 “我吃饱了,剩下的你吃吧,我帮你把肉片下来,省得你不好啃。”说完就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油纸来。 少年熟练地把剩下的肉都片在了油纸上,“烤着火吃吧,走时别忘了把火灭掉,用雪埋好。” 看着小少年拎着兔子骨架,头也不回地走掉了,丁小白紧忙着把油纸包好,塞进怀里。 她当然不知道,少年人是怕她连着骨架不好藏,这才好心帮她把肉片下来的,不过,她好像是忘了什么? 对了,她忘了自已刚才是因为迷了路,才走到这里的,这时候剩下她自已,怎么找回去呢? “哎——你等一下,下山的路怎么走啊?你能不能帮我指一下,麻烦你……” 第三章 丁小白咬人 小少年听到丁小白的喊声,脚下顿了顿,却没有回身,脸上的笑容却是压也压不住了。 弯着唇伸出手,朝着偏左的方向指了指,“你先走到那棵树,然后一直顺着山坡往下走就行了,直接就能到山脚。” 见少年人走得没了影儿,丁小白手忙脚乱地灭了火,用脚踢了雪埋上,拎起树枝穿的那一小块内脏,急忙忙地就往山下跑去。 如果她脚下能快一点的话,弟妹们说不得还能吃上热乎的呢,这可是肉啊,刚出炉的烤肉,香着呢。 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家门口,手才还没等搭上门板呢,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喝骂,“死丫头,敢偷吃?我打死你……” 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叫骂声,丁小白半点没犹豫,横着肩膀就撞开了院门,扔了手上的内脏,顺手操起院门边的一把扫帚。 “你打死个我看看?”丁小白朝着院子里大喊了一声,手下半点没停,扫帚顺着声音就飞了过去。 她不用看就知道打人的是丁家奶奶,挨打的也只能是自家弟妹,丁家的其他几房孙子、孙女,老太太心疼着呢。 想着弟妹还那么小,丁家老太太下手却是半点不留情,丁小白就恨得牙痒痒,原主一家都是逆来顺受的,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来了。 丁小白扔出了扫帚,自已也跟着扫帚奔了过去,伸手把摔在地上的人拽起来,挡在了身后。 “啊……你竟然敢打我,你个死丫头,找死呢你,不想要命了是吧?你个扫把星,倒霉运的骚烂货,前些天咋不直接淹死你,只会吃不会挣的赔钱玩意儿。” 丁老太太没想到自已会挨打,还是自已最不待见的二孙女,简直要被气疯了,张牙舞爪地就朝丁小白扑了过来。 丁小白一句嘴没还,拎起掉在地上的扫帚,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抡了上去,气势相当的强悍。 打架就是这样,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耍嘴皮子有啥用?丁小白的身子骨太瘦弱了,如果不拿出拼命的架势,她根本打不赢。 “哎呀……疼死我了,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要造反呐这是,你还真敢打,丁三锁,你是死人呐,还不赶紧把你家这个死丫头拉开。” 丁家老太太完全忘记了,老三两口子被她撵去山上砍柴了,明明家里的柴火都垛成小山了,她也不愿意那两口子闲着。 这时候喊老三,他哪能听得见,丁老太太心下更是极恨,自然是连那两口子一起骂了,只是骂声中间夹杂着一两声呼痛的惨叫。 “娘,娘,你这是咋啦?”猫在屋里看热闹的丁家老大丁大锁,看到老娘吃亏了,这才咋咋乎乎地跑了出来。 “大锁,快点,把这个糟烂货拉开,给我往死里打,上回掉冰窟窿里咋不淹死你个臭丫头。” “你个破烂货,扫把星,下贱东西,赔钱的玩意儿,看我不把你卖到窑子里去,让那些臭男人把操成烂肉,扔到乱葬岗都没人捡。” 丁老太太吃了亏,骂得更是口没遮拦,一得了自由,抬腿就踹了过来,下了死力气。 丁小白的手被丁大锁抓着,哪里躲得开,被老太太踹了个正着,感觉骨头都要被踹折了。 丁大锁就是个拉偏架的,他一个大男人,丁小白又如何挣得开,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抓住丁大锁的手腕,狠命地咬了上去。 她下了狠劲儿,一咬住就不撒口了,瞬间感觉一嘴的血腥味,就算是打不过,她也得咬下这人一块肉来。 丁老太太又踢踹了两脚,就发现不对劲儿了,大儿子嚎得都岔了音,她赶紧停下了脚。 这一停下来不要紧,就看到死丫头咬着大儿子的手腕,嘴角不停地流着血,眼睛里带着满满的恨意,死死地盯着自已。 如果眼光能化成刀子的话,丁老太太感觉自已已经被凌迟了,一阵不寒而栗的恐惧,让她心头发麻,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在丁家跋扈了一辈子,没想到还有被孙辈发狠的这一天,丁老太太真是怒从胆边生。 “你竟然敢瞪我,还敢打我,真是皮子紧了,行啊,我老婆子今天就好好给你松松。” 说完抓起地上的扫帚,抖了两下觉得不趁手,扔了扫帚换成了挑水的扁担,扬起来就朝丁小白的身上砸过去。 院子里外响起一片尖叫声,即便是挤挤挨挨地趴在院墙上看热闹的乡亲们,也被丁老太太的狠劲给吓着了,就是真要往死里打啊。 没等丁老太太的扁担往下落呢,一个小豆丁就哭嚎着扑到了丁小白的身上,正是刚才被她拉开的妹妹丁小朵。 “不要,不要啊,不要打我姐姐。”丁小朵哭得撕心裂肺,动作却是半点没含糊,一双小胳膊牢牢地护着姐姐的背。 接着又是一个小豆丁扑过来,同样哭喊着,“不许你打姐姐,姐姐刚刚才病好,她都差一点死了。” “不要啊,疼死我啦,娘,你快把东西放下,不要打二丫头了,赶紧让她松嘴,我的肉要掉了啊……” 另外一道哭声掺杂进来,丝毫不逊于丁小朵,正是被咬的丁大锁,院子里外乱成了一团。 听到儿子的哭喊,丁老太太才醒过神儿来,赶紧扔了手里的扁担,“我的儿呀,你这是咋啦?” “娘,你赶紧让二丫头把嘴松开,再咬这块肉就掉了,娘,你别打她了,给她赔个不是。” 丁老太太这时候已经明白过来,合着二丫头是死咬着不打算松口了,自已要是再打,大儿子这块肉恐怕就真的没了。 可让她给个小辈赔不是,那也是万万不能够的,她活了几十岁了,还能让个死丫头给吓唬住么。 “你个下贱货,打了奶奶又咬大伯,真是半点好名声也不想留了,赶紧撒嘴,我就不让这事儿传出去。” 这时候忤逆不孝可是大罪名,特别是没出阁的丫头,一旦坐实了这个名头,可就休想要嫁出去了。 严重的还有可能被蹲监或是沉塘,更严重的,还会被直接驱逐出家族,连死后都没个家族庇佑,那真是死了都不得安宁。 但这样的威胁对于丁小白来说,却是半点用处也没有,她一个来自千百年后的灵魂,管什么家族不家族的,谁能庇佑得了她? 虽然重活一回不容易,可她也绝不想憋憋屈屈地活着,特别是那种愚忠愚孝的,她最是看不上。 好歹她也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卑躬屈膝地任人欺凌,丁小白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所以丁老太太那些话听进她的耳朵里,就一白说,她嘴上半点没松口,感觉牙齿已经完全陷进肉里了。 血腥味让她一阵阵的泛恶心,但她咬牙挺着,只有熬过了这一次,让丁家知道她发起狠来啥也不怕,才能让他们以后不敢再轻易对他们一家人动手。 看她半点没有松劲儿的意识,丁老太太心头的火已经冒起了三丈高,下死力地扇了丁小白一巴掌。 这一巴掌扇得丁小白耳朵嗡嗡响,太阳穴疼得像要炸开了一样,差一点就松了嘴。 也就是恍惚了一秒钟,丁小白就回了神,更是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到了嘴上,牙关再次咬合。 “啊啊啊……疼死我啦,娘啊,你快服个软吧,儿子这胳膊要废了啊!”丁大锁立马又是一迭连声的惨叫。 丁小白心里无比的痛快,今天哪怕被打死,她也得咬下这人一块肉来,虽然代价太大,但是没办法,她太弱势了,多少算是找回点补偿吧。 听着丁大锁的惨叫,丁小白心里更是充满了不屑,一个大老爷们这么不顶事,真让她长见识了。 换成了别人,就自已这小身板,豁出去掉块肉,还不两脚就把自已踢飞了呀,窝囊货。 丁家老太太也看出大儿子不好了,更看出来二丫头这回是拼着自已个儿受大罪,也要找补点利息。 “好啦,好啦,你个死丫头,算是奶奶错了,不该打你,你赶紧撒口,我和你大伯好歹是长辈呢,你差不多行了啊?” 虽然丁老太太道个歉也是端着的,到底还是拉不下脸来,丁小白却听出她这次是真心服了软。 这却更让丁小白的心里不平,老太太还真是偏疼大儿子,今天这事儿若是换成是自家老爹,老太太打死也不会认这个错的。 但好歹是过了眼下这一关,得了承诺,丁小白慢慢地松开了嘴,恨不恨的再说,先不吃眼前亏,自已遭过的罪,以后都会找回来的。 丁大锁却是立马就软成了一滩泥,捂着手腕瘫在地上,哭喊着让人去找郎中,仿佛那只胳膊真要残废了一样。 废物点心!丁小白用力地吐了几口嘴里的血沫子,又活动了几下酸疼的腮帮子,才斜睨着朝丁老太太看过去。 这位也配当奶奶么?黑心烂肺是要遭报应的,可她等不到烂人下地狱,趁着乡亲们都在,有些话得挑明了说…… 第四章 爹娘被打 丁小白真心不想承认这个老太婆就是原主的奶奶,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长辈,但事实摆在眼前—— “就你也敢说自已是当奶奶的,为人祖母的会对孙女骂出那样恶毒的话么,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恶心吧?这样的长辈我可不认。” “你最好给我记住了,为长不慈,还想要得到小辈的孝顺,做梦呢,每天被你非打即骂,我凭什么要孝敬你?” “我没吃你没喝你的,你可别觉得是你养了我,养我的是我爹娘,是他们有一口没一口地把我养大的。” “我爹娘每天干的活,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还多,没他们养着,你们一家子早懒死了,你们凭什么还敢欺负我们,求你善良点吧!” “也就是这次东西不趁手,下次你们再敢欺负小朵和大壮,我就不是用扫帚了,我会直接拿菜刀,劈了你们这些没人性的。” 说完伸手搂过吓得只知道哭的丁小朵和丁大壮,返身往自家四面漏风的破屋子走去,气势相当的足。 丁小白凶狠冷厉的眼神儿,确实是把丁家人给吓着了,可只有她自已知道,她现在头晕眼花腿软。 好不容易坚持着进了屋门,丁小白示意丁大壮把门关严,这才靠着门边的墙壁,一点点地滑了下去。 “姐……”两个小家伙刚哭喊出一个字来,就被丁小白给瞪了回去,“别哭,也别喊,眼泪救不了咱们,反倒让他们乐呵呢。” 两个小家伙很听姐姐的话,硬是把哭声憋了回去,丁大壮更是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压着声音,“姐,我听你的。” 丁小朵也跟着哥哥点了点头,迈着小短腿跑去舀了半碗水,端过来递到丁小白的嘴边,“姐,你漱漱口。” 实在是没力气,丁小白就着妹妹的手漱了口,没了血腥味,整个人立马清爽多了。 就这么靠着墙壁缓了一会儿,丁小白才抬起手来,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小朵真乖。” “姐,我扶你去炕上躺一会儿吧?”丁大壮把姐姐的手臂搭在自已的肩膀上,想把姐姐扶起来。 每天连饭都吃不饱,他哪扶得动大他两岁的姐姐,丁小白捏了下弟弟的小脸蛋,六岁的孩子,脸蛋竟然都是皴的。 想到弟弟、妹妹这么小,每天却有干不完的活儿,丁小白真想把丁家那些人都咬上一口才解恨。 拍了拍弟弟的小手,轻声地嘱咐着,“姐有点累了,先坐这歇会,你去把门拴好,别让人进来。” 丁大壮赶紧去把关严的门又再上了插,转回身蹲到姐姐的身边,“姐,你是不是疼啊?哪疼,我给你揉揉。” 这么暖心的话,听得丁小白心头发热,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呢,乖得让人心疼,东边那一窝大人真是白活了。 丁小白做了个深呼吸了,让晕忽忽的脑袋尽量清醒一点,然后伸手进怀,“大壮真乖,姐姐不疼,看姐姐给你们带什么回来了?” 伸进怀里的手刚摸到油纸包,就被外面的一声尖叫给打断了,跟着就是一通撒泼的哭骂声。 “你个挨千刀的,怎么才回来呀,我都快让你那宝贝闺女给熊死了,她要拿刀砍了我呀。” “我就白把你养这么大了啊,养了一家子的白眼狼,你个该杀的,心里只有媳妇儿、孩子,根本没有我这个老娘啊。” 围着院子看热闹的人群,发出了一片压着嗓子的起哄声,谁不知道丁家老太婆最是偏心,这话也好意思说出口,还骂儿子是该杀的,心得有多狠。 不过起哄归起哄,丁家老太婆太泼辣,放赖耍泼是她的强项,没人敢随便招惹她,省得惹上一身骚。 即便有替丁老三家不忿的,也就是随大流喊两声,跟那老婆子单打独斗是没人敢的,扛不了她个滚刀肉。 何况这是人家的家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他们犯不着替丁老三出头,那位是丁老三的亲娘,丁老三愿意忍着,他们又何苦来装大瓣蒜呢? “都给老娘滚一边去,我们家的事用得着你们扒墙头吗?先把自家的事儿管好了再说,别光盯着别人,到时候自家老婆管不住,倒跟野汉子跑了。” 丁家老太太果然耍起泼来,她就算是再没脸没皮,也不愿意被全村的人嘀咕啊,嘴下自然半点不留情。 可这么大的热闹,谁愿意错过呢?农村的冬天原本就无所事事,有热闹不看,那不是傻了么! 一众乡亲赶紧闭了嘴,只一双眼睛是灵活的,巴巴地看着背着柴火走进院子的夫妻俩。 “娘,您这是咋的啦?”还没进门呢就被老娘给骂了,更被这么多的乡亲们围观,丁三锁的脸上火辣辣的。 “咋的啦?去问你的好闺女,大白天的不干活,遥山乱跑,回来就发疯,拎着扫帚把你老娘打了不说,还把她大伯给咬伤了。” 说到大儿子的伤,丁老太太红了眼眶,老大从小到大也没受过这么大的伤,她是真心疼了。 “肉都快被咬掉了,出了老多的血,真是个狠心的狼崽子,我可告诉你,等郎中来了,治伤的钱得你出。” “你大哥要是残废了,我就打断你的腿还他,你个白眼狼,折了十条腿,也赶不上你大哥那块肉让我心疼。” 丁三锁听了这话,眼里浮上一层雾气,在自家娘亲的眼里,是恨不得自已去死了才好吧? 跟在丈夫身边的小朵娘李小禾,听到婆婆说闺女咬了大伯,整个人都哆嗦起来,“娘,您把二丫咋了?” 没人比她更了解闺女了,憨得让人心疼,受了多大的委屈都不会言语一声,不是被人逼急了,怎么可能咬人? 哪想到丁老太太听她这么一问,一巴掌就轮了过来,“你个臭婆娘,自个儿闺女都管不好,你还敢在这跟我咋咋呼呼的。” 跟着又上去踹了两脚,“活活干不好,孩子孩子管不好,娶你这么个没用的婆娘回来有啥用?” 踹完了还不解恨,丁老太太又伸手抓住三儿媳妇的头发,用力地一扯,就把李小禾拽倒在了地上。 看三儿媳妇摔倒在地,丁老太太立马来了精神,赶紧着连踢带踹地解恨,“你个半天憋不出个屁的闷骚婆娘,合着心里憋着坏呢……” “自已不敢跟我老婆子对阵,就支使孩子跟我叫板,叫你使坏,今天要是不打服你,我就不姓孙。” 早在媳妇儿被老娘拽倒的时候,丁三锁就跑过去拦着了,结果还是慢了半步,让媳妇儿挨了几脚。 “娘,娘,你有啥事跟我说,别打小禾,她身子骨弱,万一打坏了,明天可就没人跟着我干活了。” 他知道娘亲最怕媳妇儿病倒了不能干活,家里家外的活计,全指着自已和媳妇儿出力呢,赶紧拿这话出来劝。 自已则挡在媳妇儿身前,替媳妇儿挨了几脚,老太太没留力,踹得挺疼,丁三锁就更心疼媳妇儿了。 “你给我滚开,今天不打死她我都不能解恨,勾着我孙女跟我做对,她哪儿还有半点孝心,根本不配当我们丁家的媳妇儿。” 在二丫头身上吃的亏,不是一两句劝能解决的,好不容易找着个人泄火,丁老太太哪肯就这么算了,也顾不上干活的事儿了。 丁三锁只能左右地拦着,“娘,我求你了,到底出了啥事儿呀,你这么打小禾也解决不了……” 他话没说完呢,自家的屋门就‘砰’的一声被推开了,“有什么不能解决的,我来。” 丁三锁一抬头,就见自家大闺女冲进了正屋厨房,不一会儿,手里拎着把菜刀,气势凌厉地走了出来。 丁小白的步子迈得不算大,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人心上,不管是当事人还是看热闹的,都有点心里发颤。 “二丫头,你这又是要干嘛?赶紧回屋去,有我和你娘在呢,这事儿我和你娘能解决。” 丁小白横了丁三锁一眼,要是这个男人真能解决,他媳妇儿也不至于倒在地上任人踢踹了。 干脆不理他,只瞪着丁老太太道,“敢情我刚才说的话都听进狗耳朵里了,你是半点没进心呐……” “那成,我就再说一遍,谁要是再敢欺负我们一家人,我就拎着菜刀来见,现在……”举刀一指,“……我来了。” 说完也不等丁老太太和丁三锁反应,丁小白举着菜刀就冲了过去,丁老太太吓得尖嚎一声,想退,却左脚踩了右脚,直接摔了个屁股墩。 丁小白却是半点没迟疑,赶了一步,手上的菜刀照样劈了下去,三房的破屋里传来两声小小的惊呼,大壮和小朵吓得蒙上了眼睛。 姐姐说了,不让他们两个出去,他们听姐姐的话,可也没想到姐姐会拿菜刀砍奶奶,两个小不点有些被吓着了。 被吓着的自然不指他们两个,正屋和东屋、西屋立刻扑出来一堆人,老太太要是伤着了,他们全得吃瓜落。 可二丫头现在就是个瘟神啊,谁敢惹? 第五章 彪悍丁小白 正屋的爷们、媳妇儿出来了一大堆,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去抢菜刀的,都抢着去拽丁老太太。 只有丁三锁迎了上去,再怎么样,他也不能让闺女伤了老娘,那以后可就别想着嫁人了,这么凶的媳妇儿,谁家敢要啊。 “二丫,二丫,你听爹的话,冷静一下,把菜刀给爹,爹知道你是想用它吓唬人的,可别真伤着人了啊。” 丁三锁架住女儿的手腕,要把她手上的菜刀拿下来,丁小白却拿着菜刀往侧边躲开。 她当然不是真的想拿刀砍人,但一直被丁家其他几房欺负着,要是不动一回真格的,就一定还会有下一次。 猫在屋里的丁大壮,这时候也顾不上再躲了,哭喊着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一把抱住了爹爹的大腿。 “爹,奶奶打妹妹,姐姐去拦,她就又打了姐姐,姐姐刚才头晕难受,都站不住了,爹,我害怕……” 看到吓得直哆嗦的儿子,再看瞪着眼睛半步不肯退的女儿,丁三锁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转身‘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自家老娘面前,“娘,算儿子求你了,我和小禾给家里当牛做马我们认了,你别再牵连孩子了。” 他不知道老娘为什么看不上自已,自已和媳妇儿为了家里累死累活的,却得不到半点好脸,他认了,可孩子是无辜的啊。 “爹,甭求他们,他们根本就是没人性的,心里但凡有半点亲情,也不会做出这样让人不耻的事情来。” “一个个长得五大三粗,吃得膘肥体壮的,却在屋里放挺,让一个四岁的孩子去盛粥端给他们。” “结果小朵力气小,粥洒了,脏了,舍不得那些粥,小朵就用手去抹了自已吃,却被奶奶骂做偷吃,还伸手打她,我就问一声,脸呢?” 听到丁小白这话,丁三锁的眼泪更是止也止不住,李小禾也是坐在地上,搂住奔过来的小女儿,娘俩哭成了一团。 院墙外又再响起了一片嘈杂声,让一个四岁的孩子给大人盛粥,洒了还要挨打,这一家得是什么人性啊? “爹,今天的事情要是就这么轻轻揭过去,咱们一家子就是累死也没个活路了,你让开,我就一命换一命,好歹让他们知道咱们三房也不是好惹的。” 丁小白绕过丁三锁,拎着菜刀就往丁老太太那边去了,吓得一堆人呼着喊着缩进了正屋,插上了门。 趴在正屋的窗户那,丁老太太朝外面大声地叫嚷着,“杀人了,乡亲们,快去帮我们叫里正,我要撵了老三一家子出去。” 这话让丁小白听得眼里放光,没想到自已发狠这么一吓唬,竟然还能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她立马就把菜刀抡得虎虎生风,照着正屋的门砍了两刀,“你们给我出来,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了,谁也别想好。” 反正也闹到这一步了,如果那个死老太婆真的怕了自已,要把自家分出去,那今天可真是没白折腾一场。 丁小白闹得更来劲儿了,菜刀抡圆了,丁三锁也不敢贸然上来抢夺,直到里正来了,她才算是不动了。 正屋的人挤在窗户边,乱七八糟地喊着,“里正,你看到了吧,二丫头疯了,要拿菜刀砍了我们呢,快救命啊。” 丁老太太的声音更是高出了几个分贝,“你给做个主吧,里正,敢跟长辈挥菜刀的丫头,咱们整个半坡村也就这一个了,留不得了呀,你做主把她卖了吧。” 啥?不是要撵自家人出去么?怎么这一转身的功夫,就变成要把自已卖了呢?这路数不对呀。 算了,管它呢,既然结果不是自已想要的,那就接着闹吧,反正已经闹成这样了。 丁小白把菜刀再次砍在屋门上,吓得门里的人齐刷刷地闭了嘴,没人再敢吵吵嚷嚷。 “三爷爷,今天这事事出有因,乡亲们也是听到了的,您听我跟您说说,也请您给评评理。” 丁小白嘴里喊的这位三爷爷就是里正,这是她在这一个月里搜集到的信息。 她想好了,如果里正也是个只管愚忠愚孝,不顾正义公理的,她就干脆撒开了欢大闹一场。 “事情是这样的……”丁小白把今天的事情从头至尾讲了个一清二楚,然后回头看向墙头。 “诸位大爷大娘、叔叔伯伯、兄弟姐妹们,我说的可有半句虚言?”墙外的人齐声喊到,“没有。” “您看……”丁小白朝墙外扬了扬手,“我没撒半句谎,今天就算是被骂不孝,我也绝不能眼看着一家人被欺负死。” 里正听了丁家二丫头这话,心里叹息了一声,他又何尝不知道丁家老太太偏心偏得厉害呢。 也真没看过这样的老人,把老三两口子当驴使唤,还不给半句好话,连孩子也跟着受牵连,真是说不出半点理来。 但……人伦孝道是古来有之的,丁家老两口再不讲理,那也是丁老三的亲娘老子,哪有不认爹娘的儿子。 “二丫头,我知道你们一家子受委屈了,但屋里那位是你亲奶奶,再怎么样,你也不该跟她抡菜刀的。” 得,看来自已刚才的话都白说了,自已就算是说干了唾沫,只要一个‘孝’字压下来,自已和爹娘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都得擎着,没处讲理去。 该死的封建礼教,这么不人道的规矩,真该让那个当初定下的人,也尝尝父母不慈的滋味。 “三爷爷,干活挨累我们家认了,可干了活还要挨打挨骂挨饿,这是我绝对不能忍的。” “我们一家子是人,不是牲口,牲口不给喂饱了还干不动活呢,我们一家根本是连牲口都不如,还请您老公断。” “我不怕被撵走,反正即便是呆在这个家里,也一样吃不饱穿不暖,累死累活还要挨打挨骂。” “但如果带不走爹娘和弟妹,那我是一定要留下来的,谁也别想把我卖出去,我会自已护好爹娘和弟妹。” 走回门前,拽下菜刀,重新砍上去,接连着又砍了三四刀,丁小白才算是过瘾了,重新转回身。 “三爷爷,也不用您帮忙断官司了,有个孝字在上头,总是我们一家人没理,既然没人给我做主,那我就自已来。” 里正急了,“二丫头,你可不能这样,你才八岁,以后是要出嫁的,就这么坏了自已的名声可不好,以后谁敢娶你呢?” 丁小白嗤笑了一声,“在这个家里,活不活得下去还两说呢,还想着嫁不嫁人?真是可笑。” “反正我的名声已经坏了,不就是彪悍么,有什么的,只要爹娘和弟妹能过得好,这个名声我愿意带一辈子。” 李小禾已经哭得快背过气去了,这时候好容易缓了缓,直接就扑过来,把女儿搂进了怀里。 “我可怜的闺女呀,都是爹娘害了你呀,我们不但没保护好你,反倒带累了你的名声,都是爹娘的不是呀。” 丁小白被娘亲抱得咧了咧嘴,身上太疼了,疼得她都没办法感动了,只能用手拍了拍娘亲的背,然后挣脱开。 “娘,不怪你,要怪就怪我们生在了这样的一个家里,不然你满村看看,咱村还有没有一家像咱家这样的?” 被女儿这么一说,李小禾才第一次发觉,还真是,整个半坡村,不是没有老人偏心的,却没有一户偏成自家这样的。 丁小白往窗户的方向瞟了一眼,然后大声跟娘亲保证到,“娘,你别怕,有我在呢,谁敢欺负你,我就拿刀砍了他,谁怕谁呀。” “想把我卖了?哼,我长了腿会逃的,到时候人家只会以为是仙人跳,让他们来找那一屋子人算账吧,看他们拿什么还人家,坐牢?赔钱?想想都畅快。” 这话让丁老太太心里一跳,这丫头是真的发狠了啊,别看才只有八岁,真是个心黑手狠的。 想想自已从来没有善待过老三一家,二丫头如果真要列架势要跟自已报仇,把她留在家里还真是防不胜防啊,自已再狠也怕不要命的啊! “里正,你听听二丫头这话,是一个小辈该说的么,合着把她养这么大,没养熟反倒养出仇来了。” “我也别操着当奶奶的心,却让人家记恨我了,你做个主把这一家子分出去吧,以后是死是活都跟我们老丁家再没关系。” 说完还小声嘀咕了一句,“留这么个祸害在家里,哪天被莫名其妙地砍了头不是要屈死了,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丁小白心里大大地喊了一声‘万岁’,面上却是半点不显,撇了撇嘴,指着丁老太太道—— “想把我们分出去?没那么容易,我爹娘这些年的驴马白当了?家里的每一颗粮食每一个铜板,都有着他们的血汗。” “以后家里有活大家摊,我们家只干自已的那一份,饭也只吃自已的那一份,我也不多要,只要公平。” 公平?丁老太太眼里最没有的就是公平,这个自已最讨厌的儿子,怎么能跟她其他几个儿女论公平呢? 第六章 我们不分家 “你个臭丫头,我做的决定哪容得你来反对,我儿子就得听我的,我说分出去就得分出去。” 丁老太太是真怕了丁小白,只不过依然嘴硬,反正现在有里正在,也不怕死丫头把她怎么样。 丁小白干脆不说话了,说得口干舌燥也是白说,直接拿起菜刀,照着大门继续劈,啥时候劈烂了啥时候算。 “二丫头,二丫头,你等等,这不还有三爷爷呢么。”里正赶紧走上前两步,把丁小白给拦了下来。 他算是看明白了,二丫头不是不讲理的,她只是跟丁家人讲不出理来,才只能来硬的,跟自已还是有分寸的。 “二丫头,既然你奶不愿意留你们三房,那不如就搬出去吧,不然彼此看着都厌烦,何苦呢?” 半天没说话的丁三锁,听到里正这么说,赶紧出声道,“三叔,父母都在呢,没有分家的道理,我不分,我还要孝敬爹娘呢。” 丁小白一边暗骂了男人一句‘真是个愚孝的傻瓜’,一边庆幸男人真给力,这时候越说想要留下,那个老太婆越是不敢留人。 “我用不着你孝顺,没了你,我还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呢,你赶紧给我分出去,也省得惹我生气。” 见丁家老太太态度坚决,里正也只好顺了她的意,“丁家嫂子,让你家大哥也露个面,好歹是家主呢,他如果也同意分家,我就帮你们分了。” 里正的话音刚落,就听到窗子里有个略显浑浊的声音道,“我听老婆子的,她说分就分。” 丁小白的眉毛都立起来了,没想到丁老爷子一直在窗边呢,却是半声不吭,这一家子,果然没一个好的。 “那行吧,既然你们老两口都同意分家,那咱们就分分吧,二丫头,你说呢?闹成这样,也过不到一块去了,还是分了吧?” 看到丁小白终于点了头,丁三锁懊恼地蹲在了地上,里正却是松了一口气,“把门打开,咱们进屋商量。” 走到屋门前,里正敲了敲门,丁老太太赶紧喊道,“让那个死丫头回他们屋去,菜刀也拿回去。” “刀已经拿走了,二丫头又不是真不懂事,还不是让你们给逼急了,这做人呐,总归要有个底线,给自已留条后路,否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里正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朝院墙外看热闹的人喊着,“散了吧,散了吧,没热闹看了,大冷天的,都回家暖和去吧。” 说完话已经迈进了屋,扭头朝丁四锁吩咐道,“四锁,你去把几位村老请来,让他们做个鉴证,不然这个家不好分。” “哎,我这就去。”丁四锁赶紧跑出屋去请人了,没有多大的工夫,他就带着三位村老走了进来。 说是村老,其实就是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为人处事上还算是公证,村里有个大事小情的,就让他们来做个见证。 “丁大伯、赵二叔、大哥,你们来了,丁家想要把三房分出去,辛苦你们走这一趟,给他们家做个见证。” 热情地朝三位村老打着招呼,三人也礼貌地朝里正点了点头,四个人挨着桌边坐下了,丁家老两口也坐了下来,其他人都站着。 “丁老哥,你给句话,说说想要怎么分?”就算丁家老爷子不爱说话,里正还是先问了他一句。 结果都没等他张开嘴,丁家老太太就尖着嗓子喊道,“还能怎么分,让他们一家子净身出户就完了。” 这话让屋里的一众人都变了颜色,里正和村老们更是满脸的不能相信,分家还有这么分的?也太让人寒心了吧。 丁家几个兄弟倒是暗暗咧开了嘴,老三若是净身出户的话,剩下的自然就是他们的了。 安静了一瞬,村老丁老太爷说话了,“侄媳妇儿,我倚老卖老腆着老脸说一句,怎么说也是自家儿子,何必结仇呢?” 丁老太太重重地哼了一声,“既然是我儿子,那就得听我的,这个家我就想要这么分。” 话音没落,就有人接上了话,“这么分的话我们就不分,房子是我爹盖的,粮食是我爹打的,凭什么让我们净身出户啊,不分。” 看到又蹦出来的丁小白,丁老太太拿起茶碗就砸了过来,“你个死丫头,谁让你来的?” 丁三锁伸出胳膊帮女儿把茶碗挡了,丁小白从老爹的胳膊后头把脑袋探出来,“我爹孝顺,所以我们不分家,就吃家里喝家里的。” 这话把丁老太太气得鼓鼓的,“分不分家我说了算,你个死丫头算老几呀,我还没死呢。” 丁小白点点头,嘴里也不客气,“是呀,你还没死呢,儿女都抢着孝顺你呢,那就等你死了再分家吧。” 说完就搂住丁三锁的胳膊,“爹,咱们回去吧,今天都挨了打,就让他们做饭好了,一会儿歇好了过来吃。” 好歹也是商场精英,这种谈判小意思,不过是以退为进的小战术,丁小白信手拈来。 听说老三一家不做饭还想吃现成的,丁老太太更是压不住火了,“我呸,还想吃饭呢,一窝懒货,一粒米也不给你。” “行啊,那咱们就走着瞧,一会儿到了晚饭点,如果我们过来看不着饭菜,我就把厨房砸了,谁也别吃。” 丁小白施施然地朝里正和几位村老福了一福,“您几位也看到了,他们巴不得我们一家子饿死呢,所以我们不分家,给您几位添麻烦了。” 说完就拉着老爹往外走,再不看屋里的人一眼,丁老太太急得赶紧出声把人叫住,“老三,你给我站住,眼里还有没我这个当娘的了。” 她是真怕了二丫头发彪,简直就是个瘟神呐,还是赶紧送走了的好,别哪天把人给惹急了,死丫头是真敢动刀哇。 “我就大方点,也别让这个不孝子净身出户了,他们屋里的衣服被褥可以带走,再给十斤糙米,好歹别饿着我孙子。” 呸,这样的话死老太婆也好意思说,十斤糙米够吃几顿的?何况大冬天的被撵出去,没房子没地的,一家人只有冻死饿死的份儿。 小手用力地拍了拍桌子,丁小白看向里正,“三爷爷,我说了我们家不贪心,只想要公平,可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好房子我们也要不起,但我们家现在住的那间破房子,得归给我们家住着,直接在院中间起一道墙分开就好。” 里正点了点头,他知道那间房原本是丁家的一个杂物间,几年前,丁老太太拿孙子大了要分房住为由,把老三一家撵了出来。 真不是啥好房子,板子钉的草房,四面漏风,修都没法修,老三哪年不是又修又补的,真是可怜那三个孩子了。 见里正点头应了,丁小白也不管丁老太太满嘴嚷嚷的不行,继续说到,“家里一共十二亩地,四个儿子加老两口,五户,我家吃点亏要两亩,不算多吧?” “呸,你还想要两亩地,想啥美事呢,没让你净身出户就是好的了,还想着占我们家的地?” 丁小白白了丁老太太一眼,“你们家的地?我爹姓丁,他就不是你们家的了,就不是你儿子了?翻翻你们家户籍,上头有名有姓的呢。” 说完也不再理她,继续跟里正说到,“还有粮食,仓房里堆着都有数呢,就按人头分吧,大冬天的,总不能让我们一家人饿死,还有明年的粮种也不能少了。” 丁老太太都要被这个死丫头给气疯了,这哪是分家呀,这是割她的肉呢,可老三一家她又万万留不得。 “地你就别想了,祖辈传下来的,谁也别想分出去,破房子就给你,房子里的东西也不用还回来了。” 丁老太太觉得自已挺大方,根本没看到几位村老撇歪了的嘴呢,“至于粮食,就给你们五十斤,省着吃喝也能到春天了。” 丁小白仰脸望天,别说五十斤粮食挺不到春天,就算是能挺到,春天刚播种,他们一家子又要吃啥喝啥? “废话不用说了,两亩地,三百斤粮食,你愿意分就分,不愿意分就不分,我们家还不想分出去呢。” 耍赖谁不会呀,丁小白朝丁老太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只要没脸没皮,这也不是多难的事,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心里又祈祷着,老太婆扛点劲儿吧,别真被逼急了不肯分家,那才叫得不偿失呢,自由比什么都珍贵,何况,谁有精神每天跟他们斗来斗去呀? “绝对不行,地是肯定没有的,粮食只给你们一百斤,别跟老娘得寸进尺啊,不然就净身出户,毛也没有。” 丁三锁是真伤心了,娘亲是真不想他们一家好啊,遂红着眼圈长叹了一声,“行,地我们不要了,粮食就……” 丁小白抢过话头,“粮食就三百斤,这是最后的底线,行就行,不行拉倒,咱们一拍两散,别再磨唧了。” 她坚持着过来跟着一起分家是对的,就自家爹爹这个受气样,怕是老太婆五十斤粮食都能答对他乐呵的。 第七章 他叫高山 见丁三锁伤心的样子,村老和里正同时摇了摇头,无奈地看向丁老太太,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亲母子啊。 “老三连地都不要了,粮食就给三百斤吧,好歹留个念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以后啥样呢?” 村老们和里正一起表了态,丁老太太再肉疼,也不得不松了口,好算没让老三把地拿了去,否则她得心疼到明年。 “行吧,行吧,那就这样吧,不过以后年节的孝敬可不能少了我们老两口子的,之前欠我的铜板也得还。” 丁小白再次拍了桌子,“老太婆,你脸呢,救自已个儿的亲孙女,你儿子磕破了头你才借他十个铜板请郎中,竟然还让他还五十个给你,良心让狗吃了?” 她不在乎几十个铜板,钱可以想办法去赚,但死老太婆的态度真是让她受不了,没让她分自家点银钱出来就不错了。 还是丁老太爷发了话,“侄媳妇儿,十个铜板救了你孙女的命,比啥都值,怎么还让老三多还钱呐。” “行了,五十个铜板就别要了,家里的钱也不用分给老三家了,以后年节的,老三家不是还要孝敬你们老两口么。” 听丁老太爷提到家里的银钱,丁老太太也不敢再说嘴了,万一让她分钱给老三家,那可亏大了。 丁小白却坚持着把话说清楚,“孝敬老人是应该的,我们不推脱,但也要有个数目才好,不然恐怕有人狮子大张口,我们家负担不起。” 里正点了点头,他也算是真正了解了丁老太太的为人,二丫头的这个顾虑,还真不是不可能的。 “清明、中秋、老两口的生辰,各给二十个铜板,过年多给点,就三十个铜板吧,这个数目可行?” 听出来里正是帮着自已家了,丁小白赶紧点头,“就按三爷爷说的办,咱们签文书按手印吧,别口头上说好了,再有人不承认。” 丁老太爷笑了,“你个小丫头还知道签文书呢,是个机灵的,以后要孝敬你爹娘知道吗?他们养你们三个小的很辛苦。” 丁小白给丁老太爷回了个甜甜的微笑,“我知道的,太爷爷,我会孝敬爹娘的,也会孝敬您几位长辈。” 里正听了这话心里发疼,多懂事儿的孩子呀,丁家老两口却是瞎了眼,这么孝顺的一家还要撵出去,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丁家没有纸笔,里正回家写好了分家文书,一式三分,拿回来按好了手印各自收好,又看着分好了粮食,这才散了。 回到自家的破房子,看着堆在屋角的三百斤粮食,李小禾像是做梦一样,“咱们真的分家了?” “当然。”丁小白用力地点了点头,“以后咱们就自已过日子了,吃苦受累也是为了咱们自已,不为了别人。” 李小禾听着女儿的话,又要掉眼泪,丁小白赶紧伸手把她抱住,用力地在她的背上捋顺了几下。 “娘,以后你就是当家的主母,再不用受老太婆的气了,咱家的日子见亮了啊,你该高兴才是。” 哄好了老娘,丁小白又转过头看向丁三锁,开始兴师问罪了,“爹,你为什么不要那两亩地,咱家以后搁啥种粮食?” 丁三锁叹息了一声,“那边到底是你们奶奶,是我亲娘,既然她心疼田地,不愿意分给我,我又何必让她为难。” “哼,那原本就是我们家该得的,你倒是孝顺了,手一松就撒了出去,弟弟妹妹可是要陪着你挨饿的。” “那边是你亲娘老子没错,这边还是你亲闺女亲儿子呢,对于这个家来说,你是个父亲,你肩上担着责任呢。” 对于这种愚忠愚孝的人,丁小白真是气到肝疼,这人要不是原主的亲爹,她真想俩耳瓜子打醒他。 “咳……那个,我也不是没想到这个,咱不要他们的地,可以自已开呀,也就是多吃点苦多受点累。” “衙门现在支持垦荒开地呢,开荒的头几年还不收田税,你放心,爹心里有数,总不会让你们姐弟饿着的。” 原来是想好了应对之策,好吧,这个爹看来还不是愚得离谱,丁小白对他的印象倒是改观了些,也就不再理他了。 “大壮、小朵,乖啦,听姐姐的话,你们两个去拿小板凳,坐到姐姐身边来,姐姐有好吃的给你们。” 听说有好吃的,两个小的立马跑去搬了小板凳过来,丁小白伸手把怀里的油纸包掏了出来,打开。 “呐,烤兔肉,香不香?”虽然已经凉了,但烤肉的香味还是在破旧的小屋飘散开来。 别说两个小不点了,就连丁三锁这个大老爷们,都忍不住用力地吸了两下鼻子,真香,好多年没吃着肉了啊。 “香,香,香,姐姐快给我一块。”丁大壮忍不住伸出小手,直接朝着油纸包里的烤肉抓过去。 结果被李小禾及时伸手给挡住了,“先去洗洗手,这么脏怎么吃肉,正好娘把肉拿炉子上去烤烤,热乎了再吃。” 家虽然破旧,丁三锁补了又补还是有些漏风,但炉子是有的,两口子又勤快,柴火管够,炉子正烧得旺旺的。 丁小白陪着两个弟妹洗了手脸,又帮他们把头发扎好,之前的一顿折腾,全家人都是蓬头垢面的。 两个小家伙被收拾利索了,就立马跑去了炉子那边,等着娘亲把肉烤好了给他们吃。 “你这兔肉是哪里来的?”看到大女儿拿陶罐去淘米,丁三锁跟过去,压低了声音问到。 “噢,山上捡到的啊。”一想到能捡到野兔子,丁小白现在还有点兴奋呢,运气太好了,忍不住就有点小得意。 “爹,你不知道,我今天太饿了,就去山上转悠,没想到看到一个陷阱,里面竟然有只受了伤的兔子。” “陷阱有点深,我不下去,就算是下得去我也上不来,正着急呢,结果遇着了个好心人。” “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我赶紧求他帮我把兔子抓上来,还答应分他一半,结果他只吃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全留给我了。” 听着女儿絮絮叨叨地说着烤兔肉的经过,丁三锁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的,最后更是僵住了。 “你说你遇着的那个少年人,帮你抓了兔子不说,还帮你烤了兔子肉,又帮你片好包好,临时的火灶也是他备好的石头?身上还带着火石和匕首?” 丁小白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是啊,他身上的东西好齐全噢,百宝囊一样,竟然还带着油纸,手法也利落,像是常去山上的。” 丁三锁抚了抚额,又掐了下太阳穴,才一脸无奈地看着大女儿,“二丫,那个陷阱就是他挖的,那只兔子也是他的,人家是好心分给了你。” 咦?他挖的陷阱?那兔子还真是他的了?怪不得呢,他会说那句‘你先看到的就是你的?’,症结原来在这里。 想着自已当时的理直气壮,丁小白不禁有点脸红,小少年肯定是知道自家受正房的欺负,经常饿肚子,才不跟自已辩解的。 可要让她承认占了人家便宜,她又有点不甘心,所以嘴上依然强硬着,“你都没去看过,怎么就知道陷阱是他挖的呀,保不齐另有其人呢。” 丁三锁笑了,“我闺女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文绉绉的了,爹爹都有点让你惊着了。” 这话说得丁小白心头一跳,好在丁三锁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揪着刨根问底,反倒接着回答起女儿的问话来。 “咱们整个半坡村呀,种地的、打工的都有,就是没有上山抢食吃的,除了他一个。” “为什么呀?”丁小白有点不理解,明明山上就有那么多的宝物,山禽、走兽、草药、野果……简直是应有尽有。 “上山太危险了呀,万一碰着什么猛兽,谁能保证逃得掉?只要不是日子被逼到等死的地步,没人愿意冒险上山的。” 丁小白皱了皱眉头,“那他为什么要冒险上山呀,家里人不管他吗?他家人也跟那屋的奶奶似的?” 丁三锁摸了摸女儿软趴趴的头发,“他没有家里人,他爹娘早早都得病死了,亲戚没人愿意收留他,他只能一个人过。” “噢……”丁小白噢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她还真没想到,那个小少年有着如此悲惨的经历。 那边弟弟、妹妹叫着烤肉真好吃,才把她给唤醒过来,低着声问了一句,“他叫什么名字呀?” “你还真是把什么都忘了。”想着女儿掉进冰窟窿里大病一场,醒来就忘了很多事,连性子都变了,丁三锁也是心疼不已。 “他姓高,叫高山,比你大五岁,今年十三了,听说是他爷爷给他取的名字,没想到他还真就守着大山吃饭了。” “小小年纪就一个人过日子,也真是难为他了,前几年都是大家伙帮衬着,谁家有就匀他一口,现在反倒是他帮大家多些。” 丁小白点点头,那小子确实是个挺自立的,自已也得向人家学着点,得帮着爹娘担起这个家来。 第八章 吓唬丁老太 淘好了米,丁小白才发现自已家里没有不缺的东西,要啥没啥,没锅没盆没铲没勺,反正就是一应炊具皆无。 要不是丁老太太怕他们一家上了饭桌多吃了饭菜,每天都让三儿媳妇做好了饭后,把稀粥和咸菜端回这边吃,家里怕是连碗筷都没有呢。 还好,家里有一口烧水的锅,现在也只能物尽其用了,丁小白把淘好的米倒进锅里,添上水,等娘亲烤好了肉,把锅坐到炉子上就行了。 转身又在陶罐里拿了些咸菜出来,一会儿好就着粥吃,也没什么好菜,除了萝卜就是山野菜。 这还是娘亲背着正屋那边偷偷腌的呢,时令的蔬菜他们家肯定见不着的,丁老太太看得死紧。 之所以会偷腌咸菜,是因为主屋连咸菜都给的吝啬,经常不够吃了,娘就捞出点自家的当加菜了。 丁小白想要把咸萝卜切成丝,到底这也是分家后的第一顿饭,总要弄得像样些,平时那样啃着吃,也太不好看了。 结果又发现没菜板,这个家还真是缺东少西的,“爹、娘,没有菜板怎么切菜呀,赶紧找个能替代的吧?” 说完看了看手里的菜刀,忍不住笑了,“娘,多亏之前把厨房的菜刀拿回咱们家了,不然现在想切个东西都没办法。” 听了女儿这话,李小禾也不禁笑出了声,“可不是么,还是我闺女聪明,知道要分家,早早就往家里划拉东西了。” 一家人都笑了起来,丁三锁也笑着道,“没事,明天爹爹上山去砍一块菜板回来,今天就先吃野菜吧,那个不用切。” 也只好这样了,把咸萝卜放了回去,换了些野菜洗了,那边的烤肉也快要吃完了。 “爹,你也尝尝,可香了。”大概是吃得差不多了,丁大壮才想来爹娘还没吃呢,赶紧红着小脸,举着一块烤兔肉送过来。 那边丁小朵也紧着往娘亲的嘴边送,“娘,你也吃一块,可好吃了呢,我长这么大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肉。” 看着爹娘被弟妹各自硬塞了一块肉,丁小白脸上的笑容越发地明朗灿烂了,这样亲近的一家人,才是真正的一家人,那边屋里的根本不算亲人。 她这里刚想到了那边屋的人,自家的屋门就被人给砸得山响,本来门就破旧,此时更是被砸得摇摇欲坠。 “挨千刀的,欠了我的铜板不还,竟然还敢躲在家里吃肉,胆子可真够大的,看来平时没少攒私房钱啊。” 丁老太太的嗓门喊得震天响,李小禾忍不住地就哆嗦了两下,她总挨打,听到自家婆婆的动静就怵了。 “你们简直是要反天了啊,敢背着我藏私房,看老娘我不扒了你们的皮,死老三你个白眼狼,赶紧给我开门。” 丁小白赶紧起了身,示意弟妹把剩下的两片肉塞进嘴里,“快点嚼,咽了,别让你奶看见。” 这两片肉原本是给姐姐留的,现在听到奶奶来了,更怕奶奶发现了会打人,两个小家伙赶紧听话地把烤肉吃了。 看着俩小的漱了口,丁小白才朝爹爹摆了摆手,让他去开门,再不把门打开,房门真的要被踹烂了。 “娘,就来了,你别急呀,刚才穿鞋呢。”有了大女儿的暗示,丁三锁倒是挺镇定的。 对于老爹现在的表现,丁小白表示很满意,看来自已下午的表现,他还是颇为认同的。 门被打开,正踹门的丁老太太差点被闪了个跟头,一个趔趄就扑了进来,丁三锁赶紧伸手把老娘扶住。 “你少给我装好人。”丁老太太站稳了脚,一把挥开三儿子的手,里里外外地踅摸起来。 “肉呢,肉在哪呢?把肉藏哪儿了?”闻着屋子里香香的肉味,丁老太太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老三真是长能耐了。 丁小白看到爹爹张嘴要说话,真怕他老老实实地就,赶紧着抢上前一步,扶住丁老太太的小臂。 “奶奶,您是不是梦游了啊,我们家怎么可能有肉呢?”说完还好心地扶着老太太四处看。 “你要是不放心,就好好的看看,我们家可是连锅啊盆啊的都没有,有了肉也没地方做去啊,也就是腌了点野菜,还不顶饿。” 看到碗里有菜,丁老太太可算是找到发火的机会了,可当她看清了是野菜,这火到底没发出来,总不能连野菜都不让人家采吧? “别在这跟我蒙事,糊弄谁呢,我都闻着肉味了,大郎、二郎他们几个也闻到了,错不了,你们想遮掩也没用。” 说着就打掉了丁小白的手,翻被掀锅地查找起来,没一会儿就把原本没多少东西的屋子翻了个乱七八糟。 丁小白怒了,原本想着把人哄走了就完了,都闹了一天了谁不累呀,结果这是给鼻子上脸的节奏啊,真当自已家人好欺负呢,欺负起来还没够了。 拎起旁边的一只小板凳,朝着老太婆的脚下就砸了过去,她不怕小板凳被砸坏,这样的小玩意儿,爹爹一个小时能做好几个。 小板凳被摔得四分五裂,有一块还崩到了丁老太太的脚上,虽然不是太疼,也着实把她给吓了一跳,“啊……” “啊什么啊,憋回去。”丁老太太刚发个‘啊’字的开头,就被丁小白给呵斥了回去,声音比她还大。 “你现在站着的地方是我们家,签过了分家文书,里正也签了字,文书就已经产生效力了。” “你就算是我爹的亲娘,无缘无故地来砸我们家东西也没有道理,也叫私闯民宅。” 这话当然是吓唬老太婆的,反正这个时候的老百姓最怕见官了,有没有用的先不管,吓唬了再说。 “好在里正还没有把文书拿到衙门里去盖红章,不然衙门现在就可以来收监你,让你去蹲大牢。” “你也别以为这样你就没事了,我也可以告到里正那里,就告你私闯民宅,毁坏私人财物,有文书在,看里正是会偏帮你,还是会秉公办事?” 丁小白这一来硬的,还真把老太婆给吓住了,她也就是窝里横,见着里正都心虚呢,更别说衙门了。 丁小白再接再厉,务必一次就把老太婆给吓住,不然她时不时的就跑过来打砸一番,自已家的日子不用过了,这么费劲分家还有什么意义? “我再警告你一句,以后这个家你别再踏进来,你自已也说了,我们家既然分出来,跟老丁家就再也没有半点关系了。” “年节要给的孝敬是我爹不忘本,也是你们偏得的,见好就收才是明智的选择。” “以后别说我家有肉味,就是煮了海参、鲍鱼、燕窝、鱼翅,你们也只能闻闻味,我们要是不愿意给,就一口也没你们的。” 丁老太太听丁小白这么说,火直接顶到了脑瓜门儿上,可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怼回去,老三确实被分出去了呀。 何况刚才那死丫头可是摔了凳子的,自已真要敢耍泼,死丫头说不准真敢把凳子砸到自已脑袋上。 但她到底还是不甘心,左右地瞄了又瞄,终于看到了一样东西,他们家厨房的菜刀,立马两步走过去,把刀拿了起来。 “哼,这菜刀总是我们家的吧,我拿回自已家的东西,看你能拿我怎么样,一窝没眼色的糟烂货,看你们啥时候饿死……” “够了。”丁老太太没说完呢,就被一声大喝给打断了,丁家老爷子丁石头意外地走了进来。 “老三到底是你亲生的,你怎么就这么盼着他们一家死呢,他们死了你能捞着什么好?” 没想到从来不吭声的老爷子竟然骂她了,丁老太太张了张嘴想骂回去,看到对面一张阴沉的脸,到底没敢回嘴。 丁小白可是大开了眼界,没想到这位丁老爷子不但替自家说了话,还能如此威风,天上下红雨了吧?不可能啊,这时候可是冬天。 “你把手里的菜刀放下,老三家屋里啥也没有,一把菜刀你还跟孩子计较,家里又不缺,哪有你这样当娘的,差不多行了。” 说完也不再瞅老太太,目光转向了三儿子,“三锁,家里的农具你拿一套,地没分给你,好歹有个开地的家伙什儿。” 丁三锁的眼里泛起了泪光,哽咽了两声低下头,才出声应到,“谢谢爹,我一会儿跟你过去取。” 丁老太太看着自家老伴,眼睛差点瞪出血来,强忍住心里的怒火,扔下了菜刀,气哼哼地迈出门去,可见她有多不甘心了。 看着老太婆走没影了,丁老爷子才回头重新看向儿子,“三锁,这些年是爹对不起你,让你们一家受苦了。” “你别恨你娘,她生你的时候难产,差点就死了,你奶奶又不肯拿钱给她治病,她才这么记恨你的。” 原来还有这么个茬儿口,看来老太婆是把对自家婆婆的恨意转嫁到了儿子身上,自家老爹还真可怜。 不过,能这么对待自已亲生儿子的女人,真不配当一个母亲!让人瞧不起。 第九章 黏稠的粥 知道了丁老太太之所以对自家老爹不好,竟然是在拿自已的亲生骨肉泄愤,丁小白别提多无语了。 既然有那么大的怨气,怎么不敢跟丈夫、跟婆婆较劲儿,却只敢欺负无知幼小的孩子,无耻、可恨。 丁小白甚至疑惑不解,她怎么狠得下心的,那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就没有半点的良心不安吗?做出这样的恶,也不怕遭到老天的报应? “我欠了你娘的,娶了她却让她受苦,所以这些年才由着她胡来,好在你们一家现在分出来了,是好事,要记恨就记恨爹吧,是爹没用。” 丁老爷子做完了最后陈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转身往屋外走去,“跟我过来把农具取了吧,以后就要自已过日子了。” 看着老爷子驼着背,脚下一步一步地挪着,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丁小白却半点都不可怜他。 当初不知道疼媳妇儿,让媳妇儿受自家老娘的气,之后又护不住儿子,让媳妇儿可着劲地磋磨、欺凌,还连累了儿媳妇和孙子、孙女一起受苦,他的愧疚哪还值得别人去怜悯和同情。 只是他今天好歹帮自家说了句公道话,丁小白姑且念他一份情,但要想让她像对待至亲长辈似的恭敬对待他,眼下还不能够,他没那个资格。 不过丁小白怎么想的眼下不是很重要,看着丈夫拿回来的农具,李小禾的笑容无论如何也收不住。 她现在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家是真的要单独过日子了,再也不用为那一大家子当牛做马,也不会随时被打骂和欺辱了。 “三锁哥,虽然之后还是要辛苦操持,但我很高兴,因为就算再辛苦,我们现在是为咱们一家人而活的。” 丁三锁用力地点了下头,他现在的感觉也是分外的轻松,虽然家里一无所有,但他相信靠自已的双手,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但一想到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守在爹娘身边孝敬了,他心里又像是被猫抓了似的难受,眉头都打了结。 看到男人脸上的表情,丁小白立马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了,这位还真是个受虐狂,m属性的。 不过看他还能心疼媳妇儿和孩子的份上,只是想想也不算大过错,慢慢来吧,观念的改变是最难的。 转过天,丁三锁起了个大早,腰里别着一把斧头就要上山去,他要去砍棵树,然后给家里做一块菜板。 “爹,你只用斧头怎么做菜板啊,还得有锯才行。”丁小白听到声音就爬了起来,出声拦了他一下。 丁三锁挠了挠头,“那个……我知道的,不过咱家不是没锯么,你奶那边肯定不会借的,去了也是白去。” “我现在去找高山,他家里应该有锯,反正进山也得找他,干脆都麻烦他一个人得了。” 正屋那边不肯借工具是肯定的,不过丁小白有点没明白,要说找高山借工具还能理解,但进山砍棵树还非要找他,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看到女儿的表情,丁三锁乐了,“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么,咱们村里的人进山都是要找他陪着的,他有经验。” “山坡边浅林子的树太细,平时也就是拣拣柴火还行,若是要用到粗些的树,像是盖房啊,做菜板呀这些,浅林子的树就不够用了。” “但要是往山里面走,万一遇到凶猛些的野兽就糟糕了,高山是咱们村唯一的猎户,所以上山我们都要找他陪着才会安全些。” “噢……”这下丁小白明白了,合着找人家是当保镖的,“既然你能借到工具,又能找到人陪着进山,我就不担心了。” 带着女儿的关心,丁三锁美滋滋地出了门,这么一折腾,丁小白也睡不着了,帮弟弟、妹妹掖好被子,自已也下了炕。 回头看看自家的大铺炕,五口人挤在一起,自已还得和妹妹睡一个被窝,虽然说大冬天的挤挤暖和,但未免太不方便了。 有机会还得盖个大房子呀,想想北京的四合院,丁小白心里就痒痒,等自已有钱了一定得盖个那样的。 “娘,我来帮你。”看娘亲在淘米,丁小白就帮着把锅刷出来,添好水,看着娘亲把米下了锅。 米粒沉在锅底,浅浅地铺了一层,几乎都能数得过来,丁小白不禁轻叹了一声,这些日子,她叹气的次数也太多了。 “娘,这粥也太稀了,爹爹每天干的都是出力气的活儿,这样的粥哪能支撑他的体力,时间长了会受不住的。” “大壮和小朵也在长身体,每天喝这种稀得见影的粥,也影响他们的身体发育啊,别说长个了,连基本健康也保证不了,身子太虚也容易得病啊。” 让大女儿这么一说,李小禾就有些鼻子发酸,“娘何尝不知道这稀粥不顶饱,可咱家现在的状况……不是没办法吗?” 回头往屋角看了看,“你别看三百斤粮食堆在那儿像是挺多的,就咱家这样的吃法,也不一定能坚持到秋天收粮呢。” “何况咱家没有成田,开荒的头一年几乎不会有什么出产,也就是种点黄豆养养地,娘都要愁死了,这一年可咋过。” 丁小白当然知道这些粮食坚持不了多久,但不能因为这样就指着多喝水灌大肚子呀。 节俭是好事儿,但只知道勒紧腰带过日子,可不是什么长久之计,粮食总有吃完的时候,还是得想法子赚钱才行。 但这话跟娘说了也没用,还是得自已想办法,娘和爹爹除了种地,大概也想不出其它赚钱的方法了。 “娘,你再多淘点米,好歹今天是分家出来的第一天呢,让大家吃个饱,乐呵乐呵也好啊。” 李小禾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听了女儿的话,又去淘了些米添进锅里,没一会儿,锅里就翻起了沸腾的气泡。 “哇,好香啊!有早饭吃喽。”闻到了米香味,丁小朵揉了揉鼻子先醒了,看到炉子上冒着热气的锅,激动地喊起来。 她们家可是从来没吃过早饭的,只有正屋那边的人才有资格吃早饭,就算爹娘得下地干活,也得饿着肚子到了中午才有饭吃。 别看她年纪小,也知道自家三房在丁家院子里是最不受待见的,所以打从明白事儿起,小丫头就知道得小心翼翼地活着。 “赶紧先穿衣服,别冻着了。”看到妹妹坐起身来,丁小白急忙快走几步到了炕边,来帮她穿衣服。 这屋里的温度得有零下了,水缸上面都结了一层冰,妹妹身上只穿了个小褂子,磨蹭一会儿还不得冻坏了。 想着弟弟妹妹每晚缩在被窝里,冻得嘶嘶呵呵的,每天早上起来都不愿意出被窝,说话都带着哈气,她就无比的心疼。 可惜这时候是冬天,没办法脱坯,不然让老爹盘一铺火炕,也就不会这么难过了,也不知道这里的人为什么不盘炕,多暖和呀。 “姐姐,你真好。”看到姐姐从被窝里掏出棉衣帮自已穿上,知道是她提前帮自已温着的,小丫头就笑得一脸甜腻腻。 “你个鬼灵精,小嘴倒是挺甜的,赶紧下地洗脸,粥马上就要好了。”丁小白弯腰帮妹妹把鞋穿好。 李小禾兑了些温水,看着小女儿扎着小手自已洗脸,心里很是安慰,虽然日子苦了些,但自家的几个孩子都是好。 等到丁大壮也起了炕,黏糊糊的粥也熬好了,粥里还放了点咸野菜,倒是挺有滋味的。 “娘,真好吃。”丁大壮吃了满满一碗,把碗底都舔了个干干净净,然后仰着小脸看着娘亲。 知道儿子这是还想吃,锅里剩下的粥是给丈夫留的,李小禾端起了自已的碗,打算把自已的给儿子拨一些。 “娘,咱家平时喝那么稀的粥,每个人还只给半碗,冷不丁喝到这么黏的,别把弟弟撑着了,会不舒服的。” 听到女儿这么说,李小禾心疼地看了看儿子,“大壮,咱家以后天天都喝这么稠的粥。” 小家伙听懂了姐姐的话,虽然还是有点馋,却懂事地朝娘亲点点头,“娘,我吃饱了,你自已吃吧,吃饱了才好干活。” 这边丁小朵也吃完了自已的粥,跳下地,把哥哥、姐姐的碗收下去准备洗,看着妹妹踮着脚尖从缸里舀水,把丁小白心疼的哟。 “小朵,缸里的水凉,那些碗姐姐来洗,你自已玩儿会。”这么小的孩子,正该是玩玩乐乐的年纪。 “不用姐姐,我行的。”小丫头却不肯让开,以前姐姐也是担心水凉,总是抢着洗碗,一大家子的碗洗完,姐姐的双手都冻得通红。 李小禾赶紧扒完剩下的两口粥,“咱家有热水,兑成温水刷碗就行了,你们小姐俩就别抢了。” 丁小白一拍脑门,“瞧我,倒是忘了这茬儿了。”平时在正屋那边,老太太嫌费柴火,有热水也不让他们用,现在可是分家了呢。 姐妹两个刚刷完碗,屋门就被推开了,丁三锁抱着一个圆墩墩的菜板子走了进来。 第十章 树上的冻柿子 丁三锁不止手上抱着东西,背上还背着一大捆柴,倒是不空手,丁小白也不得不夸一句,这是个勤劳肯干的男人。 “怎么回来的这么快?”李小禾抢上前接过丈夫手里的菜板子,丁小白乐了,还真是原生态,带着树皮的,不过表面刨得很光滑。 丁三锁一边卸柴火一边应着媳妇儿,“山上有以前砍倒的树,高山帮我找了个粗细合适的,直接锯下来就成了,哪有不快的。” “多亏了高山帮忙,你有没有谢谢那孩子呀?”李小禾边说边放好了菜板,其实叫它菜墩更合适些。 “谢了,不过也只能是口头上谢谢,咱家连半个铜板都没有,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道谢的东西。” 听到男人提到了铜板,丁小白的心头跳了一下,“爹,一文钱也没有真不行,万一家里需要应个急可咋办?” 丁三锁叹了口气,“先熬着吧,爹吃完了饭就去开地,争取今年能打些粮食换些钱,只是,这头一年……” 他话没说完,但大家都明白,开荒的第一年,就算是有出产,那也只是比没有强上一点罢了,够不够吃都两说呢,拿什么换钱? “爹,咱们想想别的法子呗,比如把后山上的一些东西,拿到镇上去卖钱?”丁小白一脸期待地道。 做生意是需要本钱的,家里一个铜板都没有,丁小白眼下能想到的办法,只能是做无本的买卖了。 丁三锁盘腿坐到炕桌边,喝了一大口稠稠的粥,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像把身体里的寒气都呼了出来。 整个人都舒服了,这才开口跟大女儿解释着,“你这孩子瞎想啥呢,咱们庄稼人的本份就是种粮食换钱,做买卖哪是咱们农家人能干的事儿?” “再说山上的东西是那么好得的?不说有野兽出没,就是那些野兔、山鸡也不是轻易能抓到的。” “别以为你上次拣了一只兔子,就以为那些东西好抓,那可是高山让给你的,而且今天我问了他,他跟我说,这一冬天陷阱里总共也就掉进去那么一只兔子。” “话又说回来,就算你能抓到野物,谁又会买你的呢?镇子也就那么大,高山每次去镇上,也不是回回都能把野物卖掉。” “生意要是那么好做的话,高山早就发财了,还能轮到你?所以你就别做美梦了,天上不会自已掉银钱的。” 丁小白皱了皱鼻子,山里的东西多了,又不是只有野兔、山鸡,男人真是个老古板。 看来想要说动他做生意是不可能了,只有自已想办法,可自已这个小身板能干啥呢? 丁小白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能做什么,算了,也别坐家里瞎想了,先去山上转转再说吧。 “娘,咱家有没有碎布头和针线,你帮我找出来呗,我把鞋子补一补。”大脚趾露在外面,不光冷,也太不好看了。 “有,有,有。”李小禾一迭连声地道,转身就去翻柜子,说是柜子,不过是丁三锁用几块破木板拼接成的木头箱子。 不是丁三锁的手艺不行,是因为没有趁手的工具,正屋那边倒是有合用的家伙什,可老太婆是绝对不会借给老三干私活的。 “呐,针线和布,你自已能缝吗?用不用娘帮你缝?”一根有点生锈的缝衣针,几缕深蓝色的线,一块破得有点糟烂的粗棉布。 看女儿盯着东西半天没反应,李小禾脸上泛起了红,“都是给你奶那边干活偷留下来的,你就对付着用吧。” 家里太穷,又被婆婆管得严,一文铜板都没有,真是委屈自家闺女了,别人家这么大的闺女都学着做绣活了,自家女儿还没拿过针呢。 可有什么办法呢?家里就是这个条件,破了什么都得求到婆婆屋里去补,要是让婆婆知道自已家里有针和线,怕是直接就得闹翻天。 “娘,能用就行,哪有那么多挑的,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已会缝。”丁小白醒过神来,赶紧把东西接到手里。 “那行,我和你爹去开荒地了,你爹说了,趁着天冷没人愿意动,多占点好地,挑些离家近的,你在家里看好弟弟妹妹。” 丁小白把爹娘送走,收了炕桌洗了碗,就开始补鞋,碎布太破旧,叠了好几层才勉强能用。 剪子也不知是谁家扔了不要的,钝得那叫一个天怒人怨,只剪了几层布,丁小白就觉得手都要磨起泡了。 看着最后的成果,大脚趾处缝了个凸起,实在是太丑了,但也只能这样,鞋子小了,如果不缝个包出来,两天又得被脚趾顶漏。 丁小白无奈地跺了两下脚,不再去看它,省得上火,“大壮,你看好妹妹,外面太冷了,不准出去知道吗?把门插好,除了爹娘和我,谁叫也不给开。” “姐,你要去干嘛,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好容易不用被正屋那边的人支使着干活了,丁大壮还真有点呆不住呢。 “哥,姐姐肯定是有正事才要出去的,咱们俩得留下看家,不然被人把粮食偷走了,咱们又要饿肚子了。” 丁小朵正费劲地拿着扫帚扫地,听到哥哥说想要出门,赶紧出声拦着,她一个人可守不住那些粮食。 “噢,是哈,那我不出去了,姐你快去快回,我和妹妹会看好家的。”丁大壮捏着拳头用力地挥了两下。 丁小白笑了,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姐姐相信你,男子汉要说到做到噢,姐姐争取快点回来。” 听到身后插门的声音,丁小白的笑容落了下去,两个小家伙这么懂事,多招人疼啊,她一定不让他们再受苦,要给他们最好的生活。 带着这样一股高昂的心气儿,丁小白信心满满地往后山上去了,可她却忘了眼下是冬天。 别说木耳、蘑菇、猴头这些菌类了,连枯黄的草都没剩下几根,更别说什么药材、野果子之类的,真是让她大失所望。 捶了下脑瓜门儿,自已还真是傻了,山上虽说物产丰富,可这大冬天的能有什么东西呀,动物都知道冬眠呢。 但她到底不甘心,想着再往山里走走,万一会碰到什么意外的惊喜也说不定呢,人总要抱着希望嘛。 结果她这一走就走得有点远了,本来想往上次陷阱的那个方向走,却偏得根本挨不着边了。 回头看了看,好在之前下过雪,今天又是晴天,还没什么风,自已留下的脚印清晰可见,走回去的时候应该不至于迷路。 跳起来蹦了两下,真是太冷了,脚都冻得有些麻木了,身上的棉裤棉袄也不知道有棉花没有,硬梆梆的,根本就不保暖。 没想到她这一蹦,跳到最高点的时候,就恍惚看到远处有几点黄色一闪而过,也不知道是啥东西? 丁小白赶紧又蹦了几下,确定了自已没眼花,但还是没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决定走过去看看,反正来都来了。 幸亏是冬天,不管是草和树都不茂盛,丁小白只要注意把脚下的雪踩实了,别踩中坑洼或者陷阱就好,走过去倒不费劲,没一会儿就到了。 结果这一走近,丁小白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是大柿子哎,上辈子她可是最爱吃这个了,里边的小舌头脆脆的,太有口感了。 这些大概是秋天的时候没有掉落,之后被直接冻在了树上,倒是让她拣了个大便宜,有口福了。 把自已的两只手用力地搓了搓,扒着树干就往上爬,可惜她完全没有经验,身子骨还瘦弱,使出了吃奶的劲,也只往上爬了两三步的距离,最后还摔了下来。 揉了揉屁股,这要不是树下有雪,雪下有落叶,屁股可能都被摔成八瓣了,爬树真是个技术活儿呀。 “你在干嘛?”一个清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问话似曾相识啊,丁小白猛地回过头。 “真的是你呀,高山,遇上你真是太好了。”丁小白喜滋滋地上前一步,真是来了个大救星。 “你会爬树吧?会吧?会吧?”看到眼前小姑娘一脸的兴奋和渴望,高山皱了皱眉头。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地方已经算是进了山里了,虽然还只是深山边缘,但也是有点危险的。 何况小姑娘还穿的这么少,帽子都没戴,衣服也明显薄得很,万一迷路找不回去,还不得冻死在这山上啊。 看到高山的态度不是特别好,丁小白下意识地就把自已站直了,她大概能猜出他为什么会生气。 “我不是故意往山里走的,也不知道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这来了,你别担心,我不会迷路的,我看到自已来时的脚印了。” 看到高山的表情还是没有放松,丁小白赶紧转移话题,“你会爬树吧?能帮我把树上的柿子摘下来吗?” “柿子?你管它叫柿子?”高山用手指了指树上的那些黄果子,山里没人来,山外也没见过这个,他还真不知道这种野果子叫什么? 第十一章 咱俩合伙吧 丁小白听到高山的反问,先是愣了一下,跟着就很是用力地点了点头,“是啊,我管它叫柿子。” 如果连高山这个经常钻山的人都不认识柿子的话,她可是看到商机了,真是有点可惜,现在是冬天。 如果是秋天正结果的时候,她就可以拿这些大柿子去卖钱了,还真是无本买卖。 “这东西有毒,吃了舌头又酸又涩,你摘它干嘛,又不好吃。”高山去年的时候尝过一次,吃的时候感觉有点涩,过后舌头上感觉像长了东西,吓死他了。 “它很好吃的,只不过不能直接吃,要处理过才行,不过这些冻了的柿子就没关系了,你帮我摘吧,算我求你了。” 高山见小丫头这么坚持,抬头再看树上也就十几个果子,算了,帮她摘吧,也不费多少工夫。 抱住树干几下就爬了上去,那灵敏的动作,看得丁小白叹为观止,爬树果然是个技术活。 伸手摘了两个就发现没办法拿了,直接扔下去又怕摔碎了小姑娘不高兴,想了想就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 高山捧着帽子下了树,丁小白赶紧连声道谢,一边兜起衣襟来装柿子,一边不停地念叨着,“谢谢你啊,今天多亏遇到你了。” 虽然衣襟掀起来有点冷,但能把东西拿回去给弟弟妹妹甜甜嘴,丁小白还是很情愿的。 “我留两个给你吧,真的很好吃,你相信我,回去用凉水把它泡上,等它外面结上一层厚厚的冰,你把冰敲碎,里面的柿子软软的就可以吃了。” 高山看着留在帽子里的两个柿子,原本打算还回去,但听到小姑娘这么说,不免有点好奇,还是把东西留了下来。 随手把两个柿子扔进背篓里,“呐,你手里的也先装进背篓吧,等到了山脚你再拿走,不然不等走出山,你就得冻坏了。” 有人帮忙拿东西当然好啦,丁小白现在就感觉肚皮那儿冷飕飕的,赶紧把怀里的柿子倒进高山的背篓里,“你人真好,谢谢。” 说完看了看空筐子,“你今天没打着猎物吗?是不是动物都冬眠去了,山上见不着猎物了。” 高山轻哼了一声,背上背篓,领先走了,清亮的嗓音却随着风声传过来,“我这才刚上山呢,赶紧的,我先送你下去。” 原来是特意要送自已下山,丁小白有点不好意思,到底是耽误了人家,立马又是感谢又是道歉的,才跟在后面蹦跶着下山了。 “我现在不冷,帽子给你先戴着吧。”走了没十步,高山就停下了脚步,把帽子递了过来。 “还是你自已戴吧,我没多少工夫就到家了,你一会儿还要上山呢,万一冻着了可不是小事。” 丁小白赶紧推拒着,知道了高山是一个人住,她真有点担心他万一冻病了,家里连个帮他请郎中的人都没有。 “给你戴你就戴,哪就那么多事儿了。”高山二话不说就把棉帽子扣在了丁小白的头上。 好吧,她领情了,以后有能力了多帮帮他,把这份人情还上就好了,想开了也就不纠结了,丁小白急忙把头上的帽子正了正。 “谢谢你,高山哥,这天儿可真够冷的,也没什么能取暖,也就是多烧点柴火,你一个在家可要小心些,别冻着了。” 高山低垂着头没说话,好一会儿才喃喃着道,“城里倒是有卖炭的,就是贵得要死,咱们穷人家用不起,整个镇上都没几家能用得起的。” 想来小姑娘是给冻怕了,这样的天气,自已那间屋子住着都冷,更别说她家那个四面漏风的杂物间了。 结果小姑娘的思维根本就没跟他在一条线上,丁小白已经被他刚刚说的那个物件给吸引住了。 “炭?你说城里有卖炭的?兴发城吗?那咱们镇上有卖炭的吗?卖的怎么样?卖的人多吗?” 兴发城是离半坡村最近的城市,半坡村归槐树镇管辖,而槐树镇就隶属于兴发城。 听丁小白打听卖炭的事,不知道小姑娘又想打什么鬼主意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 “镇上没有卖炭的,想买只能去兴发城,因为炭那个东西不好制,制不好就不好烧,又是灰又是烟的,根本没法儿在屋里点,听说好炭花钱都不容易买到呢。” 丁小白脑子里的那根弦终于被拨响了,简直能自已弹出一首优美的旋律来,她真是太兴奋了。 “高山哥,既然炭能卖钱,还能卖出高价来,那咱们自已烧制呗,不就能赚到钱了么?” “自已烧?你说得可真轻巧,要是谁都能烧,也就不会卖那么贵了,我去过一个炭场,帮镇上的钱大户买炭。” “占了好大一片地,烧得浓烟滚滚的,人力物力费了不老少,结果最后也烧制不出多少好炭来,大多数都废了,不是烧过了头就是没到时候。” 丁小白眨了眨眼睛,‘烧得浓烟滚滚’?那是不是说……“高山哥,那个炭场烧炭是在平地上直接烧的?” “当然啦,要不然怎么烧?”高山奇怪地回问到,小姑姑竟问些不着边不着沿的问题。 怪不得说炭不好烧制呢,不把炭搁在窑里烧,怎么可能温度均匀,烧过头或者没烧到时候也就不奇怪了。 丁小白在心里一声欢呼,原来自已穿来的这个年代还这么落后啊,看来自已有得发挥了,想赚钱应该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强压住心里的喜悦,撵了几步跟高山走到并排,“高山哥,既然冬天不好打猎,那咱们俩合伙烧炭好不好?” 高山斜睨了她一眼,“你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炭哪是那么好烧的,人家那么大的炭场,那么多的工人,每天也烧不出多少好炭来呢。” 丁小白不屈不挠地继续游说道,“他们烧不出不来等于咱们烧不出来呀,我有个法子能烧出最好的炭,还不占地不费人工。” “真的?”听小姑娘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高山不禁收起了轻视的心思,认真地转头问她。 “真的,比珍珠还真。”丁小白回答得相当肯定,高山‘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还有这么比真假的?你可真敢说。” “我没骗你,我是真的有法子,你就说信不信我吧,你首先得相信我,这个事儿才能成。” 见高山没有马上回答,丁小白毫不气馁,“高山哥,我们就试试呗,又没什么坏处,试不成功也没什么损失啊,顶多也就是下点力气。” 这话倒是说到高山心坎里去了,山里的冬天确实打不到什么猎物,家里的米缸马上就要见底儿了。 如果真像小姑娘说的,只是花些力气,试试倒真没什么损失,“那你跟我说说,要怎么样才能烧出好炭来?” 见高山有点头的意思,丁小白立马再接再厉,“炭不是那么个烧法,平地上哪行,得先挖个窑。” 上辈子她除了工作,就最爱看小说了,穿越重生之类的不知看了多少,所以在穿过来之后,她才能特别快地就接受穿越的事实。 而她闲暇里最大的乐趣,就是弄明白那些小说里写的发家致富是不是可行的,那些致富手段她都很有研究。 别说是烧炭了,就是种地、制肥、盖房、盘炕、种荷、养鱼,甚至夏天里制冰都不在话下,做点心之类的都是小意思。 反正有网有百度,想找啥没有?只要有材料有工具,就没有什么是她办不到的,丁小白很有信心。 “你怎么知道这个的?”对于小姑娘嘴里说的办法,高山还是有点将信将疑,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这个你就别管了,能把炭烧出来就是好办法,你现在就说想不想试试吧?”这个才是最关键好吧。 至于办法是怎么来的,一个谎言要用千百个谎言来弥补,丁小白干脆就保持神秘,总比撒谎来得让人安心。 高山看着眼前忽闪着的大眼睛,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也不过就是尝试一下,有什么不行的,“好吧,我信你。” 丁小白乐得一下子就蹦了起来,结果脚下一打滑,差点摔倒,要不是高山及时把她给扶住,真要乐极生悲了。 “那咱们可就说好了,等会儿我先把柿子送回家去,然后就去你家找你,咱俩仔细商量商量,明天就能开工了。” 丁小白是真的有些迫不及待,冬天已经过去一少半了,不抓紧行动就要到春天了,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春节,年前可是赚钱的最好时候。 看小姑娘兴致这么高,完全忘了自已一会儿还要上山呢,高山张了张嘴要提醒,想想还是算了,先听听她怎么说吧,明天再上山也来得及。 有高山领路,自然是抄了最近的道儿,两个人说话的工夫,已经下到山脚了,抬头就能看到丁小白的家。 丁小白一边弯腰从背篓里往外拣柿子,一边问着高山,“你家住在哪里?我一会儿就过去找你。” 第十二章 堂哥欺上门 见小姑娘只顾忙着拣柿子,高山用脚踢了下背篓,丁小白有点诧异地抬起头来看他。 “你别忙着拣了,把背篓背回去吧,等会儿去找我的时候,再还给我就是了,我家住那里。” 高山抬手往下山的反方向指了指,丁小白才发现在不远的浅林子里,有一间精致的木头房子,外面还用心地围了个篱笆小院。 “你家住那里啊,小院子真漂亮,不过孤零零的一间木头房子,冬天会不会冷啊?”丁小白有点担心。 “不会,有树林子挡着呢,风比住在村子里还小些,而且那也不是木头房子,我垒了土坯,木板墙只是装饰用的。” “噢,这样啊。”丁小白放心了,“那行,我很快就过去,你听着点儿声音,记得给我开门啊。” 没再客气,抓了两个柿子塞进高山手里,又还了他帽子,丁小白就背上背篓径直走了。 看着小姑娘的背影,高山下意识地甩了甩手里的帽子,他记得她以前很胆小的,也不爱说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直率了? 果然是女大十八变么,那也变得太厉害了吧?高山被自已的想法给逗笑了,转身向自已的木房子走去。 也就是引着了火烧壶水的工夫,篱笆院的门就被人踢响了,对的,是踢不是敲,还是很用力的那种。 “来啦,来啦。”真是个性急的,总得容自已走出去吧,高山小跑着出去开门了。 “对不起啊,我用手拍了两下,你根本听不到,才换成用脚踢的,没把你们家栅栏门踢坏吧?” 丁小白躬身察看栅栏门,被高山伸手拽着衣领提了起来,“不用看,这门结实着呢,坏了也没事,几块木头就能补好。” 放心了的丁小白,跟着高山的身后进了屋,结果让她有点吃惊,外面看着不大的木头房子,进到里面才发现,竟然是个小巧的两室一厅呢。 “你自已盖的房子?”她可是听高山说了,他自已脱的土坯,那这房子应该是他自已盖的吧? “乡亲们帮忙盖的,之前村子里那间老屋被大雪压塌了,邻居王大娘又想要扩建房子,我就搬过来了。” 丁小白撇了撇嘴,肯定是邻居看他人小好欺负,不然谁会无缘无故地把自家老宅的基地让出来呀? 看到小姑娘的表情,高山笑了,这还是第一个这么直白地替自已抱不平的人,乡亲们虽然都挺照顾他,但对他能这么亲近的却是没有。 “你别误会。”高山柔声地解释道,“王大娘很照顾我的,家里有口吃的就不会让我饿着。” “是她家有两个儿子要结婚了,房子不够住,我才让了的,王大娘不肯占我的便宜,还补给了我一些银钱,盖这个房子他们家也出了不少力。” 原来是自已小人之心了,丁小白有点不好意思,干脆不在这个话题上再绕来绕去。 “高山哥,我跟你说说怎么烧炭吧,方法并不难,先要挖个窑……”丁小白把自已知道的制作方法,仔仔细细地讲给了高山听。 她的记忆力一向很好,穿越过来之后,发现自已的记忆力更好了,前生查的资料和实践过的事物,全部都清晰地记在脑子里。 两人又在细节上进行了讨论,答成了共识后,丁小白悄悄地握了一下拳头,这是不是就算是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 “高山哥,虽然我知道制作方法,却没有实践过,开头不一定就能顺顺利利的,你可不能一失败就打退堂鼓呀,咱们得坚持住。” 高山点点头,“我知道,这还用你个小丫头说,干啥事也没有容易的,我挖个陷阱还得等上十天半拉月的呢。” “你既然对自已的炼制方法这么有把握,我就绝不会拖你的后腿,只要方法正确,我保证会烧出好炭来。” 两人约好了时间,丁小白就赶紧告辞,小跑着回家了,她还得给爹娘做饭呢,大冬天里垦地可是体力活,饭不应时绝对不行。 结果跑到离家还有十几二十米的时候,就听到妹妹小朵的哭声从家里传出来,跟着就是大壮的喝骂声。 丁小白紧跑了两步,在院墙边地柴垛里抽了一根手臂粗的烧火柴,气势汹汹地就奔进了自家屋门。 进了屋就看到大壮吃力地抱着个大木盆,盆里的水把他的前衣襟弄湿了一大片,妹妹则被他护在了身后。 在他们兄妹对面,站着两个男孩子,张牙舞爪地正要扑上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什么死丫头、扫把星、贱种、烂货的,骂得极其难听。 丁小白认识那两个男孩子,是大伯家的二郎丁大山,和四叔家的三郎丁大江,一个九岁,一个七岁。 按丁家的排序,丁大壮是四郎,自然是比二郎、三郎都要小,今年才六岁,两个大的欺负一个比自已小的,真是让丁小白恶向胆边生。 有什么样的爹娘就有什么样的崽子,爹娘都是欺负人没够的,家里的小崽子自然也就学会欺负人了。 “我看你俩谁动个手试试?”丁小白用柴火棍用力地敲了敲地面,气势摆得相当足。 “在正屋欺负大壮和小朵也就算了,有人给你们撑腰,没想到竟然还敢跑到我们家里来撒野了。” “真当我们家没人了是吧?谁敢动大壮一下,我就直接打折他的腿,让他瘸一辈子。” 丁大山仗着自已比丁小白大一岁,个头上高出了她半头,平时又是欺负惯了的,有好吃的在眼巴前,哪还记得昨天丁小白挥菜刀的凶狠模样。 “家里有好吃的就得先紧着我们,这是咱们老丁家的规矩,他们两个活该饿死的小贱种,在屋里偷吃就不行,赶紧把吃的交出来,别等着我们来硬的啊。” 丁大山边说边挽了下袖子,那意思就是说,再不主动把好吃的交出来,他可就要动手了。 有二哥壮胆,丁大江的腰板也硬了不少,梗着脖子站到了二哥身边,他以前也是没少欺负大壮兄妹俩。 听到丁大山骂弟妹是贱种,丁小白的火就冲到脑门子上了,“呵,还真不知道啥叫害怕,行啊,我倒要看看,是你们的胳膊、腿硬,还是我的柴火棍硬。” 丁小白边说边走过去,把弟弟手里的木盆接过去放到了一边,那么沉的东西,真难为弟弟怎么护住的。 “你个黄毛丫头少吓唬人,瞅你个干瘦的模样,上次要不是我奶借了三叔十个铜板,你早就杆屁了,还有机会这么人模人样的在这嘚瑟?” 丁大山边说边不屑地横了丁小白一眼,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直接抬腿就奔着那个木盆子去了。 丁小白手里的烧火棍直接就抽了上去,准准地抽在了他的手臂上,半点没留情,当着自已的面就敢欺负弟妹,谁给他的胆子? 要说他们以前欺负人,原主就是个懦弱性子,除了哭不会别的,挨了打连躲都不敢躲,确实是没办法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换了她来,别说欺负弟妹了,就是动他们一根手指头,她也会十倍百倍地还回去的。 “啊……”丁大山没想到这丫头还真敢打,立马就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吓得大壮兄妹都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爹啊,娘啊,快来救我呀,赔钱货打我啦,疼死我了,奶奶快来救命啊,我要被打死啦。”丁大山直接坐到地上开始打滚。 丁小白上去就给了他一脚,“爱滚回家滚去,这是我家,你要是继续在这儿耍赖,信不信我还抽你。” 看到丁小白再次举起手里的柴火棍,丁大山吓的‘扑楞’一下就从地上爬起来,抱着头就往外跑。 “奶奶呀,你快来呀,死丫头打人啦,他们有好吃的不给我吃,还动手打我,你快来救命啊。”丁大山又哭又嚎地跑了出去。 丁小白都要被他气乐了,一边逃一边还没忘了喊人救命,真是个没种的,跟他那对爹娘一样。 她刚刚这样想,人家撑腰的就来了,“我的儿呀,我看看你伤到哪儿了,哪个破烂货动的手?看我不打死他。” 大伯娘吴红艳从东边屋里直冲出来,看到儿子哭成这样,立马就怒了,撸胳膊挽袖子地找欺负了儿子的人。 丁老太太跟着也从正屋里出来,看到孙子一边哭一边指着老三家的破屋子,就知道那个死丫头又搞事儿了。 “敢打我孙子,看我今天不捶死你们三个扫把星,在老丁家的院子里都敢闹妖了,这是真不把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了。” 本来就想找个机会,明正言顺地修理一顿那个死丫头呢,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丁老太太怎么能放过。 左右踅摸了两眼,觉得带把的扫帚最趁手,便伸手指了指,“去,把扫帚给我拿过来,看奶奶给你们报仇。” 丁大江赶紧跑过去帮奶奶拿武器,死丫头,敢拿柴火棍吓唬他,看他不让奶奶打死她的,“奶,给你,你使劲地打,往死里打……” 第十三章 站直了的丁三锁 丁大江把扫帚递到了奶奶的手里,整个人立马就兴奋起来了,有人要替自已报仇了啊! “奶,别心软啊,打死了算拉倒,他们敢藏着好吃的不给我和二哥吃,还敢动手打人,就是欠收拾,一屋子的腌脏货。” 奶奶说过的,这个院子里的东西,三房的人没资格吃也没资格用,他们活着就是为了给家里干活出力的,藏东西还敢打人,真是反了天了。 听到丁大江叫喊出这样的话,丁小白气得身子都有些发抖了,一个七岁的孩子能骂出这样的话来,自然都是跟大人学的。 这个家以前过的是啥日子呀,那对包子父母自已窝囊也就算了,竟然连自已的孩子都护不住。 穿过来一个多月了,丁小白还是第一次对身体的这对父母升起了恨意,光心疼孩子被打有什么用?眼泪又掉给谁看?全是马后炮。 既然你们护不住,那就我来!丁小白握紧了手里的柴火棍,大步走到屋门前,做了两个长长的深呼吸。 “想打我们兄妹?来吧,我就守着这道门,看谁能闯得进来?只要今天我不倒,你们就休想再伤害到大壮和小朵。” 说完用手虚指着丁老太太点了点,“我跟你说过的吧,我们家既然分出来了,就跟你们再没有关系了,别再对我们指手画脚。” “没想到你们还没完没了了,行啊,那咱们就好好战一场吧,见了血正好,死了算拉倒,这次——我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接着又朝地上‘呸’了一口,“别说只是吃几个野柿子,我们家就算是吃山珍海味,你们也只能干瞅着,毛也不会分你们一根。” 丁老太太心里抖了抖,合着这死丫头昨天把屋门砍成那样,还是手下留情了?莫不是真的不要命了吧? 这么想着,丁老太太的手都跟着开始抖了,丁小白鄙视地瞄了眼老太婆,把手上的柴火棍又用力地跺了跺。 这些人哪里是亲人,根本就是仇人,既然断了,就干脆断个彻底吧,连小孩子都上手欺负,这些人渣根本不配人的一撇一捺。 丁小白的威风凛凛,一时间倒是把院子里的几个人给震住了,最后出来的二伯娘柳翠翠,更是吓得拽住儿子,往婆婆身后躲了一步。 双方正僵持着,丁老太太一时骑虎难下,不知该如何是好呢,丁三锁和媳妇儿李小禾就恰好地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娘,这又是怎么了?”看到眼前的阵势,丁三锁夫妻俩就愣住了,怎么就又闹上了呢,不是都分出来了么? 何况家里就三个孩子,早上特意嘱咐过他们别出门,看样子也确实没出来,能怎么惹到正屋的人呢?正屋真是没半刻省心的时候。 一看到三儿子进门,丁老太太的战斗值立马飙升到满格,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就开始哭嚎拍大腿。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我不活了啊,活不了了啊……这是要逼死我老婆子,想要我的命啊。” “你养的孽种要打我呢,要对我不留情呢,贱娘们生的贱种,一窝的糟烂货,扫把星,赔钱货,就知道吃吃吃,咋不吃死你们,扔进粪坑里沤烂喽……” 娘亲这就地十八滚的撒泼套路,丁三锁是太熟悉了,可骂出来这样难听的话,着实让人受不了。 丁三锁看了眼攥着柴火棍守在屋门口的女儿,这心里堵得难受,女儿啥性格他最知道,没人逼她她万不会这般,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丁小白也同样回看着他,如果这个男人在这个时候敢不分青红皂白地呵斥她,去向那个死老太婆讨好,她的人生里从此将不会再有父亲这两个字的存在。 “娘,他们兄妹三个守在自已屋里,你们不过来的话,二丫想打你也是打不着的吧?留不留情的从哪儿说起呀?” 这一句话进了耳朵,丁小白的心立马松泛了,眼里甚至泛起了潮湿,终于,这个男人像个当爹的了,知道保护自已的孩子了。 “你还敢护着她?”丁老太太怒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刚刚才分了家,老三就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以前就算是打那个死丫头打得狠了,老三也不过就是以身相替,扑过来护着,哪敢说这些有的没的? 这个死犟杂碎,当初生下来真该直接浸死,丁老太太怒气攻心,上前就踢了丁三锁一脚。 “她藏了好吃的不给我大孙吃,还打了大山和大江,你今天要是不狠揍她一顿给我大孙解恨,我就不饶你。” 李小禾迈上前一步想说话,却被丈夫一把拉到了身后,示意她先回家去照看孩子。 说是二丫打了大山,大山可比二丫还大了一岁呢,长得又壮实,娘亲一向偏心,说不得吃亏的是自家孩子呢。 接到丈夫的眼神示意,李小禾也是心里一紧,转身就往自家屋里跑去,她得先去看看自家孩子伤着没有? 丁三锁转回头,再看向老娘,稳了稳心神,虽然不知道自已家里怎么会多出来好吃的东西,但儿女受了委屈,他好歹要护上一护。 “娘,你说句公道话,咱家里有好吃的,什么时候轮到过我屋里那三个了,连二郎他们不爱吃的都轮不到他们嘴里。” “二郎他们几个更是过分,明知道有好吃的四郎、四丫他们没份吃,还故意拿到四郎和四丫面前显摆,馋了他们又不给。” “娘,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的孩子我也心疼啊,你公平一点,不疼他们也别尽找茬儿。” “我们三房现在分出来了,不再吃用家里的了,你以后对孩子们也宽和点儿,是饿是冻我们都认了,只求别再难为孩子们,算儿子求你了,成不?” 丁三锁‘扑通’一声就给老娘跪下了,他不能每次都看着大女儿护在弟妹面前而无动于衷,他才是家里的主心骨。 可他又是个当儿子的,忤逆娘亲的事情实在做不到,那也只能跪在地上求上一求了。 “你这是要气死我啊,敢梗着脖子跟我较劲了,我打死你个挨千刀,当初生下你就该按进尿桶里浸死,也省得你翅膀硬了气我。” 丁老太太从没有被三儿子反驳过,没想到才分出去一天不到,就敢跟自已叫板了,真是反天了。 气得狠了,脑子里那点顾虑也没了,她拎着扫帚就狠狠地抽了过去,旁边看热闹的都弯了嘴角,让老三一家得瑟,有他们吃亏的。 结果丁老太太手里的扫帚还没抽到丁三锁的身上呢,就被人给挡了开去,柴火棍掉在地上,丁小白的胳膊被震得发麻。 她这个小身板,昨天抡了半天菜刀,胳膊本来就酸得不行,这时候去挡使全力的老太婆,真是难为她了。 “老太婆,你今天敢抽我爹一下,我就让你们全家不得安宁,你可以不心疼你这个儿子,我可是心疼我爹的。” 弯腰从地上拣起柴火棍,“我说到做到,不信你就再动他一下试试?这根棍子挡的就不是扫帚了。” 丁三锁的眼泪哗的一下就出来了,从出生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在他挨打的时候护着他,没想到竟然是自已的女儿。 朦胧的泪眼里看到瘦小的女儿,他的眼泪更是止也止不住了,心疼得仿佛要裂开。 以前的自已是不是错了?孩子还那么小,如果自已护得住她,她又何必豁出名声不要也要站出来护着这个家? 在这一刻,丁三锁下定了决心,以后自已要挺直腰板做个男人,委屈求全也换不来好日子。 以前为了个‘孝’字,自已把自尊和倔强缩到了骨头里,也没见老娘给一个好脸色,那自已要软给谁看呢? 那边的吴红艳和柳翠翠也看出不对来了,老三今天是半分不肯低头了,死丫头也要强硬到底,老太太眼瞅着下不来台了。 两人也算是有眼色的,这时候不给老太太垫个台阶,最后吃亏的只能是他们,老太太治不了老三一家,只会拿他们几个媳妇儿泄火。 “娘,二丫头说得对,三房已经分出去了,吃什么喝什么跟咱们也没关系了,只要三弟(哥)不忘了年节孝敬你老就好。” 丁老太太长吁了一口气,可算不用在半空擎着了,“行吧,这次给你大嫂、弟妹面子,回去好好管教管教这个死丫头,忤逆长辈是要遭报应的。” 临了还要诅咒女儿一句,丁三锁即便眼里还有泪,也不禁划过一道凛冽的寒光,自已以前真是错到离谱,这样的长辈真的值得他孝敬吗? “二丫,跟爹回家。”这是第一次,丁三锁在娘亲的面前转过身,先她一步离开了,丁老太太差点没被气得当场噎过气去。 牵着女儿进了家门,丁三锁关上门的那一刻,感觉腿脚有些发软,可当他看到媳妇儿领着孩子站在对面,担心地看着他,他就笑了。 站直了也没那么难嘛,挺直腰板的感觉可真好,“嘿嘿,媳妇儿,赶紧做饭,孩子们饿了。” 第十四章 开窑烧炭啦 看娘亲去做中饭了,丁大壮跑去木盆里捞了个柿子,拿一块干净抹布擦了水,乐颠颠地捧到爹爹面前。 “爹,给你吃一个,可甜了,姐姐在山上摘的,拿回来的时候冻得硬梆梆的,泡在冷水里,现在变得软乎乎的了。” 丁三锁抬头看到木盆里还泡着五、六个呢,窗台还摆着七、八个没泡的,也就没客气,接过儿子手里的黄色果子就往嘴里送去。 “先别吃。”丁小白伸手把柿子抢在了手里,“等吃完中饭再吃吧,饿着肚子吃这个对胃不好。” 真是一错眼珠就出乱子,她想找一套换洗的衣服给大壮,然后把他的湿衣服换下来,结果这边就投喂上了。 “噢……”丁三锁的表情有点尴尬,这可是儿子第一次跟自已表示亲近,没想到还让闺女给拦了。 “爹,你洗洗手歇一会儿,中饭很快就好,我已经帮你兑好水了,大壮,脱了衣服去被窝里躺着,姐姐给你洗衣服。” 她刚才忘了家里没有多余的衣服,每人身上能有一套补丁撂补丁的就不错了,这还是拣了正屋那边剩下的呢。 “好咧。”小家伙倒是不怕羞,三两下把自已脱了个精光,钻进了被窝里,倒是把丁小朵羞得捂了眼睛。 “你个小丫头倒是知道害羞。”丁小白乐得不行,“你也去炕上陪哥哥吧,正好一会儿就直接吃饭了。” 把妹妹抱上炕,小丫头蹬了鞋往炕里爬去,丁小白就赶紧着去洗衣服了,趁着午时阳光足,搁外头晒晒,再在炉子边烤一晚,明天一早应该就能干透了。 有了中饭前那一档子事,丁三锁也不急着去开荒地了,而是去山脚浅林子里拣粗枝子,打算今天下午就把跟正屋的隔墙立起来。 原本他是打算开春了再起隔墙的,那时候春暖花开,就能脱土坯了,直接把自家屋子也换成土坯房。 可现在看来,起隔墙这事儿还真是拖不得,不然正屋的人过来过去的太方便,保不齐什么时候儿女又要被欺负了。 用树枝做栅栏隔墙倒是不费什么事,把树枝拣够,刨出一道地沟,把树枝交叉着埋进去就行了。 哪想到就是这么个简单的工种,正屋的人就又来闹了一次,说三房的栅栏占了正屋院子的面积。 最后还是里正出面帮忙摆平的,“丁家弟妹,你们也别太欺负人了,好歹给三锁他们一家留个走人的院子,难道让他们直接在屋里墙上开院门吗?” 虽然跟正屋还是紧挨着的邻居,可好歹算是独门独院了啊,丁小白推开在侧边围墙上新开的院子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自由的馨香呀,多难得。 跟高山约好了第二天一早在山脚下见,丁小白早早地就背上个背篓往山脚那边去了,万一再遇上什么好东西,也有个东西装不是。 背篓有点破,是正屋淘汰下来的,丁三锁用柳条修补了一下,还能凑合着用,等明年开春了,一定得让老爹多编几个筐啊篓的留着备用。 “嗨,你竟然到的比我早。”老远就看见高山站在山脚下,丁小白赶紧小跑着迎了过去。 找个挖窑的地方并不难,选一处深山边缘的位子就好,离村子远些,不会扰了村里人,却又不算是深山,凶猛的野兽一般不会过来,相对安全。 “就是这里了,咱们俩开挖吧。”丁小白也不墨迹,拎起高山带来的铁锹就开始干。 家里就一套农具,爹娘拿去开荒了,没有多余的铁锹,她也只能厚着脸皮用高山带来的。 “你先别急,等我把土刨松了你再挖,呐,用布把手缠上,不然又得冻出冻疮来,不是白治了么。” 上次的动物油脂还挺好用的,丁小白和丁小朵的冻疮都好了,只有丁大壮手上还有一处没好,可惜油脂没有了。 接过高山递过来的棉布条,丁小白仔细地把双手缠好,高山自已也拿两条棉布把手缠上了,抡起镐头开始刨。 这位一看就是常干活的,大冬天的冻土都能直接刨下来,没一会儿他头上就见了汗,棉帽子也挂到一旁树枝上去了。 两人选的地点是个陡坡,直接斜着挖个洞出来就好,不用再特意拿石料砌,倒能省下不少的事。 “你歇会儿吧,高山哥,我先把土撮到一边去,你再接着刨。”丁小白把高山换了下来。 高山也没跟她磨唧,攒攒力气还得接着刨呢,刨冻土可不是个轻省活,也不知道一天能不能刨完。 “咱们需要刨个多大的窑啊?我看窑场的占地可是相当大呢。”也不知道小姑娘说的不占地指的是多大? “也就是一抱多粗的地方就够了,就咱们俩人,太大了也守不过来。”丁小白用双手环抱的姿势比划了一下,也就是比水井大了一圈。 要是这个大小的话,今天使使劲儿,应该差不多能刨完,想着或许真能烧出炭来,高山的心里不免雀跃。 “来吧,换我了。”高高地抡起镐头,一镐头下去,冻土飞溅,丁小白蹦跳着躲到一边去了。 刨了一上午,炭窑已经有点粗浅的样子了,丁小白很有些小得意,“好了,收工了。” 她得赶回去做午饭,烧炭的事还瞒着爹娘呢,怕爹娘阻止,不让她瞎折腾,那这事儿可就干不成了。 当然啦,丁小白也不会一直瞒着,等自已真把炭烧成了,卖出了银钱,爹娘就没理由阻止了,到时候让他们大吃一惊。 “你先回去吧,我再干一会儿。”高山却是干得正来劲儿,不想现在就走,反正他就一个人,怀里揣着粗面饼子呢。 丁小白愣了一下,就猜到他是啥心思了,出声邀请到,“高山哥,要不你中午去我家吃吧,虽然没啥好的,好歹能喝口热乎粥啊。” 高山笑了,“你不怕你爹娘知道你在瞎鼓捣了?行了,你就别担心我了,我以前上山也是这样吃的,习惯了。” 每个人为了生活都在苦熬着,丁小白没资格同情谁,虽然眼眶还是忍不住微微发热,却还是回头走得义无反顾。 同情没有意义,只有尽快靠自已的双手创造出财富,才能真正地改变身边人的命运。 下午趁着高山刨土的时候,丁小白在附近转了转,不过没有上次的好运气,没碰到什么能吃能喝能玩的,背篓算是白背了。 就这么刨了一整天,又备了一天的木料,第三天的时候,炭窑就正式起动了,热窑、升温、熄火、封火、炭化、冷却、出炭…… 丁小白严格按照记忆里的流程操作,就怕错了哪一处,一窑的炭就全都成了废品。 原本这个炭窑就过于简陋,成功率要比正经的炭窑低很多,也只能靠着减少失误来弥补了,她握紧双手祈祷着。 耐着心思熬过了一宿,第二天丁小白比爹娘出门还要早,俩人喊都喊不住她,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是越来越有主意了。 当她跑到炭窑处的时候,发现高山已经在出炭了,看来他更是严格掐着时间,不肯错了半分。 一块又一块的炭被取出来,丁小白的表情越来越沮丧,高山却是越来越兴奋,动作也越来越快。 等把窑里的炭全部取出来,高山大力地挥了下胳膊,“小丫头,咱们成功啦,第一窑竟然就出了这么多的好炭。” 丁小白白了他一眼,真不知道他高兴个什么劲儿,一窑炭差不多毁了半窑,有什么好高兴的。 “丁小白,这样已经不错了,炭场那么大的规模,每次烧出来的好炭都不到原料的一小半呢,你就知足吧。” “真的?他们的出产率那么低吗?”丁小白还是有点不相信,高山用力点了点头,“我亲眼见的还会有错么。” 丁小白这下子才算是舒坦了一点,也是,这时候的技艺不发达,一亩田的出产都达不到现代的五分之呢,何况这样需要点技术手段的。 看丁小白的小脸上开了晴,高山赶紧接着往窑里续料,现在就把料添好,明天一早就又能出一窑了。 丁小白连忙帮着给他递料,心情已经完全好转了,是啊,何必过于勉强自已呢,人得要知足才行,当然,更要再接再厉、精益求精。 给窑加好了火,高山就掰开了几块成炭,里外匀称,炭面黑亮,绝对是好炭,就看能不能卖得出去了。 “丫头,你守着炭窑吧,我去镇上转转,看看能不能把炭卖出去。”高山把好炭装成背篓,烧坏的也没舍得扔,留着保温的时候烧火用。 “行,你去镇上吧,也不知道这样贵重的东西,集上能不能好卖?”丁小白有些担心地嘀咕着。 “这东西搁集上哪能卖得掉,我得去镇上那几家大户看看,就先去钱大户家吧,以前我帮他买过炭的,好歹也能留些。” 高山信心满满地背着炭走了,留下丁小白一个人守着炭窑满心不安,如果卖不出去的话,这些日子不是白忙活了? 第十五章 白雾空间 中午的时候,丁小白是小跑着回家做的饭,吃好了就又急忙赶回来,就怕误了窑。 爬到半山坡还是没忍住,站着往村路上瞭望了好半天,结果连个人影儿都没看到。 正当她失望地想继续往山上爬呢,隐隐约约就看到一个身影从村路上走过来,很快就走到村口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盼得眼情发花了,怎么看都像是高山,想就这样站在半坡上等着人过来,到底还是担心那一窑的炭。 咬咬牙跺跺脚,丁小白还是爬到炭窑边去守着了,哪知道一等二等的也不见人回来。 等待真是一件让人焦心的事儿,丁小白等得心急如焚,最后几乎确定是自已看错了,却意外地听到踩雪的沙沙声传来。 “高山哥,是你么?”丁小白大声地朝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喊着,完全忘了这时候传来声响,她是应该害怕的,这里可是深山边缘。 “是我,我回来了。”随着响亮的回答,高山从一棵树后转了出来,“小丫头,等急了吧?我可是紧赶慢赶赶回来的呢。” 看着高山脸上压也压不住的笑容,丁小白就知道肯定是个好消息,“赶紧的,快说卖了多少?” 她一边问一边跑到高山身边去扒背篓,结果看到里边空空如也,“全卖了?卖光了?” 高山兴奋地点点头,“嗯,卖光了,我只去了钱大户一家,他就把咱们的炭全包了,说是今年兴发城内的好炭也少,他都没买着多点,呐,这是银子。” 多半背篓的炭,丁小白估摸着也就有个五、六斤吧,没想到竟然卖出了一个银锭子,另外还有好多的铜板。 接过高山手里的银锭子,丁小白高兴得又扭又蹦的,“我们终于有钱啦,哈哈……这是多少哇?五两?八两?” 她自打穿过来就没见过钱,别说是银锭子了,连铜板也没见过一个,拿在手上自然估不出有多少。 “是十两,这一锭是大锭,是十两银子。”高山到了此时也还兴奋着呢,从拿到银子开始,他就感觉脚踩地都是飘的。 丁小白捧着银子摸了又摸,才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高山哥,一斤好炭能卖多少钱啊,怎么卖出十两多?” “现在好炭不容易买到,一斤能卖到一两银子,如果去兴发城买,算上车马嚼用还不止这个数呢。” “我背的多半篓子炭是十斤零三两多,也就是十两三钱多银子,钱大户给凑了个整数,这是三百五十文。” 高山把那串铜板举到丁小白眼前晃悠着,想着自已救个命也才花了十个铜板请郎中,这些钱真是要晃花她的眼了。 不过稀罕够了银子,丁小白还是恋恋不舍地把银子塞回高山的手里,“高山哥,银锭子给你,铜钱归我吧。” 挖窑、砍树这些重活都是高山干的,她也就是打了打下手,能收获三百多铜板已经很开心了,何况烧出来的炭也是高山卖出去的呀。 “不行,不行,我哪能收银子呢,主意是你出的,银子自然得归你,我要这些铜板就行了。” 两个人推来让去的,谁也不肯收银子,最后相视着一起笑了起来,还真没见过有银子不肯收的呢。 “高山哥,要不这样,银子你先收着,等明天再卖了炭,我收十两不就行了?也就是早收晚收而已,你就别推辞了。” 高山却是摇了摇头,“这银子我不能收,你不说得了银钱就跟你爹娘说实话么,这银子你得拿给你爹娘看,我又不等着钱用,等明天卖了炭再说。” 他是担心明天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卖出炭去,今天挺顺利的,可不代表明天也能像今天这么顺利,何况丁家刚分出来,正是等钱用的时候呢。 “那行吧,等明天卖了钱咱俩再算,反正钱是有数的,搁在谁那儿也跑不了,今天的就先搁在我这儿。” 她也真是想拿钱跟爹娘显摆显摆,就不客气地把银锭子和铜板都塞进怀里,一会儿就伸手摸一摸,老是担心它掉了或是怎么样,把高山看得直乐。 虽然急着回家,丁小白还是乖乖地守着炭窑到了傍晚才起身离开,高山送了她一小段路。 看离山脚不远了,已经能看到丁小白的家,他就转回去继续看窑,剩下了丁小白自已。 她突然感觉到有点害怕,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的,双手紧紧地把自已抱住,快步往家里走去。 一边走一边心里还嘀咕着,“要是有个能藏钱的地方就好了,省得揣了点钱心里就惴惴不安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嘀咕得太认真了,好半天了她才发现,怎么感觉不到冷了?整个都暖洋洋的,连脚下的路都变得平坦起来。 抬头看过去,我的老天,这是什么地方?远处一片雾蒙蒙的,看不到阳光,却感觉很温暖。 脚下是一片黝黑的土地,生长着一些开着浅花的,不知道叫什么的植物,还好,自已现在是踩在田垄上,没有把植物给踩坏了。 这片地的面积不太大,也就有个十几平方的样子,侧边还有个小水塘,看起来应该是用来给地浇水的。 丁小白有点懵了,自已不会是又穿了吧,刚刚拿到银子,想着帮家里改善生活呢,如果又穿了,自已不是白折腾了? 伸手摸了摸怀里,银子和铜板都还在,再看看身上的衣服,也还是之前守窑的那一身,那就是没穿了! 可自已怎么到了这处地方的,要怎么才能找到回去的路?丁小白有点急了,在田垄上奔跑起来。 结果她跑到了田地的尽头,就再也跑不出去了,那片看起来雾蒙蒙的边界,竟然半步也迈不出去,用手去推,触感很柔韧。 一道灵光在丁小白的脑子里闪过,她刚才一直叨咕着有个藏钱的地方,老天爷不会真的给她送来了吧? 她可是看过不少穿越小说的,很是知道金手指大开的时候,就会让女主带着随身空间什么的,她不会也开了金手指吧? 那个小池塘,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灵泉?丁小白急忙忙地跑回去,池水清澈,用手捧着喝了一大口,整个人立马就感觉精神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精神作用。 又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闪?丁小白赶紧集中精神去感受,她就看到了一片空间,跟自已眼前的这个一样,只是要大上一倍有余…… 接着是躺在炕上,病得快要死了的自已,空间里的雾气悄悄地缠绕在自已身上,每当雾气变得稀薄,又会有新的填充上来,而空间的面积也在一点点的缩小。 怪不得病得那么重还能活过来,原来是空间救了她,她就说么,十个铜板请的郎中,怎么能把快死的人给治好。 只是现在自已要怎么出去?像小说里那样用意念吗?丁小白闭上眼睛,冥想了一下‘我要出去’…… 紧跟着她就打了个哆嗦,感觉到了冷意,睁开眼,眼前一片银装素裹,村子里冒着袅袅炊烟,她还真回来了。 老天爷对自已也太好了吧,听到自已的祈祷,不只给自已送了个藏钱的好地方,还送来了灵泉和土地。 虽然土地只有十几平方米,但那里种下的东西肯定都是不寻常的,可惜自已不认得。 ‘我要进空间’,丁小白意念一动,果然又进到了空间里,她还真怕自已之前只是梦游了一下。 好在空间是真的,不枉她穿越这一场,老天爷还真不是把她送过来受苦的,有了空间,她要更好地活下去。 这个惊喜太大,太开心了,捂着怀里的银钱,丁小白一路跑回家去,爹娘还没有回来,她赶紧着把粥熬煮上了。 不只全搁的白米,还比平时多搁了不少,野菜和萝卜也切得碎碎的,米粥熬得黏稠软糯,和菜融成了一体。 丁三锁和李小禾收工回来,看着一锅热腾腾黏乎乎的白米粥,登时就傻了眼,闺女这是不想过日子了么? “那个……二丫,你怎么……怎么做了白米粥,不是有糙米和高粱米么,白米你爹是想留着换成糙米的。” 一斤白米能换十斤糙米,就这么吃了也太浪费了,正屋总共才给自家分了十斤白米,还是里正帮着尽量争取的呢。 看到娘亲急得有点语无伦次,又舍不得责骂自已的模样,丁小白又是感动又是温暖。 “爹,娘,你们赶紧洗洗手脸,咱们先吃饭,吃完了饭我有好消息告诉你们,到时候你们肯定就不心疼这点白米了。” 推着爹娘去洗涮,丁小白手脚麻利地把粥盛好,丁大壮和丁小朵可顾不上别的,有白米粥吃,其它的都可以先放下。 “娘,好好吃噢,你赶紧过来吃。”吃了一大口白米菜粥,烫得丁大壮张着嘴哈气,还不忘了招呼爹娘过来一起吃。 丁三锁两口子有点懵懵的,但也知道大女儿不是个会乱来的,特别是这次病好了之后人变精明了,可两个人还是很好奇,到底是啥好消息? 第十六章 告知真相 白米粥稠稠的,是真的好吃,虽然屋子里说话都有白色的哈气,但全家人还是吃得出了一身薄汗。 饭后,李小禾抢着捡桌刷碗,她知道丈夫一定急着知道闺女说的好消息,自然给他留出空间来。 “二丫,你有什么好消息要跟爹爹说的?”丁三锁还真是想不到,有什么好消息是比把白米吃掉了还重要的。 “爹,你先看看这个。”丁小白把怀里的银子和铜钱掏出来,放到了炕上,丁三锁立马就呆住了。 “姐,姐,这是……”没等‘银子’两个说出口,丁小白就把弟弟的嘴给捂住了。 “小声,别让人听了去,那边要是知道咱家得了银子,会直接过来抢的,他们可不会客气。” 丁大壮赶紧点着头,表示自已不会再喊了,丁小朵也把自已的小嘴捂住,朝着姐姐直点头。 有了银子就能买白米了啊,还能买糖、买点心,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去,姐姐说得对,抢走了就没有好吃的了。 “你这是……”丁三锁的手都快抖成秋天快要掉落来的叶子了,“你这是从哪弄来的?” 李小禾也没了刷碗的心思,挤到丈夫身边坐下,瞪着眼睛看着炕上的银钱,心跳快得都要蹦出喉咙口了。 活了二十四年,她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银子长啥样呢,婆婆看不上他们三房,她连个铜板都摸不着,更别说银子了。 就算是在娘家的时候,爹娘也算疼她,可家里的条件摆在那儿,哪曾有过银子,大概连爹娘都没见过银子吧? 丁三锁的手抖却不是因为这个,天上是不会掉银子的,就没有那样的好事,他怕的是女儿偷了别人的,那可就不得了了。 “二丫,你老实跟爹说,这些银钱是哪儿来的?”整个村子都没见有人家趁十两银子的,他感觉天都要塌了。 “你这几天总是不着家,今天更是一大早就跑没影儿,说,你去干什么坏事儿了?” 丁三锁的语调从没有过的严厉,把李小禾都给吓着了,两个小家伙更是吓得半声也不敢吭。 丁小白却是沉了脸色,她理解这个男人突然见到银子的不知所措,也理解他担心银子的来处。 但她生气男人对自已亲生骨肉的不信任,不问青红皂白,张嘴就说她干了坏事,这是丁小白无论如何都受不了的。 “既然你嫌弃这银子来路不明,那我就拿走好了,以后这家里是穷是富,是挨饿是受冻,都跟我没关系。” 说完就伸出小手,把炕上的银锭子和铜钱都抓起来,稀里胡鲁地塞进怀里,起身就向外走。 李小禾这次反应的倒快,一把把女儿给拽住了,“二丫,你爹也是担心你,你解释清楚不就没事儿了么?” 她虽然也很诧异,闺女怎么突然就有了这么多的银钱,但她是相信女儿不会做坏事的。 丁三锁也后悔自已刚才的语气太生硬,赶紧放软下来,“二丫,你娘说的对,爹不是担心么,并不是说你肯定做了坏事。” 丁小白还是有点气哼哼的,要不是因为这个男人前几天表明的态度,让她对他有了一定的信任,她今天还真不会把银钱的事情跟他说。 “行了,你也别跟爹生气了,爹给你赔不是,赶紧跟爹说说,这些银钱是哪儿来的,爹心里着急呢。” 看到男人的语声越来越软,丁小白才重新坐回到炕边,却没有把银钱从怀里掏出来,她还没完全消气呢。 “事情是这样的,我和高山哥……”丁小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跟父母讲了一遍。 “我的儿呀,这是真的?我闺女可真是太能干了。”丁小白这边话音一落,就被李小禾一把给搂住了。 她真是没想到,女儿还能有这样的本事,能想到制炭的法子,不仅真烧出炭来了,还卖了这么多银钱。 丁三锁这时候也是一脸的激动,知道女儿手里的银钱得来的光明正大,他的心思自然也全放在了银子上。 “爹,娘,你们别光尽着高兴,有些事情我得跟你们交待清楚。”好算是等着娘亲哭够了,丁小白赶紧说正事。 “卖炭赚银子这事儿,咱们一定得保密,以后就让高山哥去卖,咱们家不掺和,以免走漏了风声。” “高山哥出面也是想好了借口的,他说是帮着别人的炭场往外卖炭,他只是挣个辛苦钱,这样就没人眼馋了。” 没想到女儿把事情全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半点不用他操心,丁三锁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就想着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忙的。 倒是不惦记高山会卖炭昧了银钱,他本性质朴,完全想不到那一茬,不过……烧炭总会冒烟的吧? 丁三锁压着嗓子,很是小声地问女儿,“二丫,既然是烧炭,肯定又是烟又是火的,会不会被村里人给发现了啊?”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俩把炭窑建在了深山的边缘处,村里人一般走不到那里,大型的野兽也不多见,很安全。” 见自家闺女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丁三锁也就真不惦记了,可他心里跟长了草似的,就想马上去炭窑那边看看。 “二丫,能领爹去炭窑看看不?我不捣乱,就是想去看看,看看我闺女弄出来的东西。” 既然都把事情交待了,丁小白自然不会再瞒着,何况以后烧炭,有很多地方要用到自家老爹呢,“走吧,我领你和娘亲去看看。” 丁三锁乐了,朝着女儿竖了个大拇指,“我闺女真行,了不起,比你爹强千倍百倍。” “行,从现在开始,爹都听你的,你让爹干啥爹就干啥,你让爹咋干爹就咋干,绝对服从指挥。” 嘴里说着话,已经开始急忙忙地穿鞋,没想到两个小的也蹦下地来,“我们也要去,我们也要去。” “好,好,好,都去,都去,小祖宗啊,可别喊了,正屋里的人都要被你们喊过来了。”李小禾吓得直摆手。 两个小家伙立马抿紧了嘴,丁小白弯下腰帮两个小家伙穿鞋,穿好了鞋,伸手在两个小人儿的脑袋上拍了拍,笑着道—— “先说好,去是去啊,你们两个的嘴可得给我严实些,漏了半点风声出去,咱们家就又得挨饿了。” 丁大壮和丁小朵忙不迭地点头,一家五口穿戴妥当,就朝山上去了,丁三锁还没忘了拿上自已干活的家伙什做个掩护。 天是真冷,一家人的心里却是热的,走得相当带劲,除了最小的小朵被老爹抱在怀里,连丁大壮这个小不点都不肯落后半步。 没想到丁三叔一家子都来了,高山赶紧迎了过去,把丁小朵接过来,放在自已垫了兔子皮的石头上坐着。 “高山,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对于高山的付出,丁三锁很感激,他太清楚了,要是没有高山,闺女再聪明也做不成这个事儿。 “瞧三叔说的,我和小白这是合作,互相受益,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你千万别跟我客气。” 丁小白好笑地看了高山一眼,这还是他第一次叫她小白呢,以前不是直呼丁小白,就是喊小丫头,老爹的面子果然不一样。 “你不用跟三叔客气,那丫头能干啥,瘦得风都能吹倒,还不是全指着你出力。”丁三锁亲热地拍了拍高山的肩膀。 高山也就不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了,“三叔,我正好有事儿想跟你说呢。”丁三锁赶紧道,“你说。” “是关于备料的事情,乡亲们都是在浅林子里拣柴火的,咱们不能从那边砍树,太显眼了,容易被人发现。” “从山里往外弄吧,树太粗,砍树的活儿一个人干不了,得有人帮忙,之前我和小白备的料子,都是以前砍倒了不用的树。” “就是这些砍好的树,锯成小段拿回来也是不容易的,实在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能干的活,手上磨起了泡不说,肩膀上也都磨破了皮。” “我也知道你现在忙着开荒地呢,不过咱们的窑小,一棵大树就差不多够烧一窑的了,每天砍树运过来,也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一听说女儿的肩都磨破皮了,手也起了泡,丁三锁不禁一阵内疚,李小禾更是立马就抓起了闺女的手,看到血泡就开始掉眼泪。 “娘怎么就这么粗心,就没看到你受了伤呢,还每天让你做饭收拾屋子,可真是心疼死我了。” 李小禾这一哭,倒是让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尴尬起来,当然,丁大壮还不算男人,男人说的是丁三锁和高山。 丁三锁有点不自在地道,“高山,你这么说就客气了,出了炭可是两家分钱的,我出点力有什么的,开荒也不是一天的事儿,慢慢来吧。” 有了丁三锁的加入,就不用丁小白再挨累了,几个人很快就分好了工。 上山备料的事情就由丁三锁和高山来做,备好了料丁三锁就可以回去开地了,炭窑还是丁小白和高山看着…… 第十七章 进槐树镇 “爹,你今天先跟高山哥学一学怎么看窑吧,明天我和娘要跟高山哥去一趟镇上,高山哥去卖炭,我和娘去买些家里要用的东西。” 丁三锁点点头,“中,爹会好好学的。”说完又有点心虚地问高山,“不难学吧?把炭烧坏了可糟糕了。” “哈哈,三叔,不难学,主要是掐好时辰就行,到了啥时辰就做啥事,只要这个别弄错,炭就烧不坏。” “有了这个窑啊,烧炭真是容易多了呢,感觉一个人能顶十个人用,烧出来的炭质量也特别好。” 对于丁小白能想出用窑烧炭的法子,高山还是相当佩服的,虽然小丫头一直不肯说出这法子是怎么来的。 他不知道的是,丁小白连爹娘也一样瞒了,理由跟对他说的一样,这是秘密,让他们不要追问。 “二丫,既然好炭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那咱们再多开一个窑呗,你爹我有的是力气呢。” 有了赚钱的法子,丁三锁自然想要多赚点,这也是人之常情,家里实在是太穷了,丁小白却摇了摇头。 “爹,咱们出的炭只是往镇上卖,镇上才有几家大户,能用多少炭?这是赶上年节好,兴发城出产的炭不多,咱们才拣了个便宜。” “再说那些人家也不一定就买咱家的炭啊,或许有人已经早早在兴发城里买好了炭备下了,咱们烧多了炭卖不出去有啥用,不是白费了力气?” 丁三锁和自家媳妇儿一样,是连槐树镇都没去过的,他自然想不到木炭也可以卖到更远的地方。 以前家里也去过镇上买东西或者卖东西,但这样的好事儿哪能轮得上他,大哥和四弟都抢着去呢,多少能抠出几个铜板喝点小酒。 所以丁三锁觉得闺女说得很有道理,虽然多少有些遗憾,但他还是听从了闺女的劝告,不再惦记着多开窑了。 余下的时间,丁三锁跟着高山学看窑,李小禾呆在这儿也没事儿干,就打算自已去开地了,多开出一分算一分呗。 丁小白就带着弟妹去陪她,到了娘亲开荒的地方,她才发现这里离自已每天下山的路口不远。 同样在山脚下,从路口往右走出三、四十米就到了,几乎是正对着自家的房后,离家里也就是隔着几十米距离。 “娘,怎么把地开在这儿了,离咱家也太近了吧?”丁小白其实是想说,离老太婆的家也太近了些。 “就是想要近一点啊,这样照顾起来也方便,中午也不用你大老远的来送饭,我和你爹回家吃就行了。” “再说你身子骨弱,也省得你大热天的来回跑,万一再中了暑,娘亲还不得急死呀。” 丁小白心里叹息了一声,爹娘的想法是好的,但跟老太婆的家离得这么近,等到有了收成,那一家人肯定立马眼红。 那一家都是懒的,靠着爹娘这么多年,哪还能种好地,肯定种得一塌糊涂,到时候少不了又是一番罗乱。 不过这话现在还真就没法说,事情没到眼前,就自家这对包子父母,肯定觉得自已想多了,亲生爹娘不至于的…… 转过天,丁三锁跟大女儿起早上了山,亲眼见着出了一窑新炭,他真是又激动又兴奋。 丁小白还特意检查了一下炭窑,毕竟只是在土里挖的,当时是冻土不会塌,可现在已经烧了两天了,真怕加热后土松了塌下来,那这一的窑可就瞎了。 好在她几番敲敲打打,发现经过快速加热,窑壁不但没松,还像是烧出了一层硬壳,她的担心才算是消了下去。 几个人又重新装好了一窑的木料,丁三锁跟着高山学着架火,又听他嘱咐了一遍,就留下来看窑了。 丁小白和高山各自背了一个背篓,高山的背篓是满的,丁小白的只有半篓不到,高山怕她背不动。 这一窑炭只损失了不到五分之一,手艺又长进了不少,看来从明天开始,就能满窑都是成炭了。 回家叫上了娘亲,又嘱咐了弟妹关好院子插好门,无论谁来都不许开,正屋的人也不行。 上次就是丁大山听到他俩说话声音,领着丁大江跑过来叫门,两个小的觉得堂哥来了不给开门不好,结果让人欺负得那叫一个惨。 李小禾抢走了女儿背上装炭的背篓,还要高山给她匀一些,高山没应,他是男人呢,虽然今年也才十三岁,个头却已经跟丁家三婶一样高了。 三个人也没再耽误,直接奔了槐树镇,丁小白以为槐树镇会离村子很远呢,结果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他们是步行的,没有坐牛车,所以也不用交车马税,进了镇子就跟高山约好地点分了手,他去卖炭,她和娘去买些家用。 昨天卖的银子都在她身上搁着呢,当然,她给藏在空间里了,只有藏在那里才是谁也偷不去的。 原本丁三锁怕她小孩子家家的,再把银钱揣丢了,就让她把银钱交上去,让李小禾收着。 结果李小禾看到那么多的银钱,东找西翻的,觉得藏在哪都不合适,好像只有带在身上才安全。 可是这么多的银钱,她又担心自已揣不好,就想着干脆让丈夫揣着吧,好歹一个大男人,总比自已揣着保准些。 丁小白不干了,虽然这几天丁三锁的表现不错,但那种愚忠愚孝的观念是深埋在骨子里的,一时半会儿的很难改变。 真怕他什么时候又昏了头,被老娘哭嚎几声,就把自家的银钱乖乖交出去,丁小白对他是半点也不放心。 “娘,我有地方藏,还能保证谁也找不到,银钱就放在我这里吧。”丁小白并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肯定句。 想着这些银钱都是闺女赚回来的,李小禾倒是没什么想法,却担心丈夫不高兴,赶紧看了他一眼。 丁三锁虽然还是有点担心闺女揣不住钱,但他和媳妇儿一样的想法,钱是闺女赚的,她想收就收着吧,大不了自已多提醒着些。 就这样,丁小白成了丁家三房的小金库,兜里有钱心不慌啊,不管是进了什么铺子,虽然衣着不怎么样,她的腰板却都挺得笔直。 偶尔也会遇到以貌取人的,看他们娘俩穿着撂补丁的粗布衣服,小二会粗言粗语,甚至不愿意理睬。 遇到这样的店铺,丁小白也不理他,只管看东西,有相中的就喊掌柜的来谈价,掌柜的说有伙计,她就高喊着伙计不理人,给人上足了眼药。 买好了针头线脑,锅碗瓢盆,丁小白就奔了一家卖布的铺子,“娘,咱们去买些布和棉花吧,做几套棉衣。” 他们一家人身上的棉衣,都是正屋那边替换下来的,就没有一件是保暖的,即便娘亲每年都洗好晾晒拍打,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身上还有穿的呢,别花那个钱了,等明年家里条件好了,再做新衣服也不迟啊。” 除了当姑娘的时候,在娘家做过两套新衣服,从嫁进丁家就再没见过新的,李小禾已经习惯了穿旧的,看见了新布料反而不习惯,更舍不得花这个钱。 “娘,弟弟妹妹都还小,衣服不保暖很容易得病,万一留下了病根,花多少银子也补不回来了。” “咱没钱也就算了,现在手里有钱,怎么也不能再让弟弟妹妹亏着不是,没必要让他俩受这个委屈呀?” “再者说了,换下来的旧棉衣也不是就扔了,咱家被子里的棉花也不够,拆下来的旧棉花可以絮进被子里呀。” “也可以用它做棉鞋做棉手套,瞧瞧咱们脚上的棉鞋,不是露了脚趾头就是后帮都磨烂,穿跟没穿似的。” “还有啊,你和爹爹每天去开荒,手都冻坏了,爹爹的手上都是口子,你耳朵上也长了冻疮,所以帽子和手套是一定要做的。” 丁小白不遗余力地怂恿着娘亲,赚钱不就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嘛,明明兜里揣着钱,却还要过之前那样的日子,那她赚钱干嘛呢? “棉手套?是什么东西?”李小禾好奇地问道,棉帽子她是知道的,可那个棉手套她却没听过。 “就是戴在手上保暖的啊,娘亲没见过吗?”丁小白万万没想到,这个时空竟然会连手套也没有。 之前高山给她用棉布条缠手,她只以为是因为家里穷,做不起手套呢,原来竟是根本就没这个物件。 “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过,你是听谁说的这个东西?”只顾着问问题,李小禾迷迷糊糊地就跟着丁小白进了布庄。 “噢,那个……我是听高山说的,他是听他爷爷说的,听说他爷爷出过远门呢,可能别的地方有这东西吧。” 趁着娘亲还没醒过神儿,丁小白赶紧指着柜台上的布料,“掌柜爷爷,这两种棉布多少钱一尺?还有这个棉花是怎么卖的?” 老掌柜的那边报了价,丁小白就习惯性地开始讲价,“您给便宜点吧,我多买些,这种粗棉的要一匹,这种细棉的要半匹,花纹的要十尺,还要十二斤棉花。” 第十八章 秘制烤麻雀 听到闺女报出来的数,李小禾着实是吓了一跳,开口就想拦着,丁小白却扯了扯娘亲的手,让她别说话。 老掌柜的看到妇人还真听了这个小女孩的,也就放心地跟丁小白讲起价来,一老一小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把李小禾都看傻眼了。 最后饶给丁小白三尺花布,三大圈棉线,一包缝衣针外带一个笸箩,算是做成了买卖。 “你个小丫头,鬼机灵呢,行了,算爷爷我大发善心,照顾你们一家了,以后买布可得想着到爷爷这里来。” 丁小白连忙点头应着,“那是当然,爷爷你人这么好,不只我以后买布要来,我回去也跟村里人说,买布就找你家的店,聚福布庄是吧?我记住了。” 老掌柜的一愣,很是惊奇地问到,“你认得字?”他记得没跟小丫头提过布庄的名字,她是怎么知道的? 丁小白这才发现自已说漏嘴了,赶紧往回找补,“噢,我是听路上的行人说的,就在进铺子之前,有人说聚福布庄,我听着名字吉利才进来的。” “这样啊。”老掌柜的释然了,他就说么,这么一个穷人家的小丫头,哪会认得字呢,能吃饱饭就不错了。 看到女儿又付出一大笔银钱去,李小禾心疼得不行,不过等她看到掌柜的把东西捆扎好,她又笑得忍不住了,终于可以做件新衣服穿了。 跟掌柜的说好一会回来取东西,两人就出了布庄,李小禾急忙着就让女儿领她往跟高山约好的地方走。 她是第一次来镇上,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反倒是指着闺女领路,一直是丁小白领着她东拐西转,出了这家进那家。 “赶紧的,别去太晚了,再让高山等急了就不好了。”她可不能让闺女再花钱了,钱哪经得住这么花? “娘,还有东西没买呢,你别急着走啊。”丁小白伸手把娘亲拽住,“油盐酱醋总要买的吧?” 可不是,把这个茬给忘了,家里连咸盐都没有,煮个白水菜都没办法,总不能天天只喝粥吧? 家里的那点咸菜,还是当初求了婆婆开恩,给正屋腌菜的时候,匀给了自家一点盐,让自已回家腌菜用。 结果只拿了这么一点点盐,婆婆就常打着这个借口少给自家拿咸菜,完全忘了当初让自已拿盐回去,她是连半棵菜都没给,萝卜都是拣人家地里不要的。 两人就又回去了之前买东西的那个百货铺子,这时候还没有专门卖调料的店铺,调料都是在日用百货铺子里带着卖。 “哟,这位小嫂子,这是来取东西了?看看还缺点啥不,我这儿东西全,家里缺啥都能补齐。” 店家相当的热情,能一次性买这么多东西,也算是大户了,之前倒是小看了这母女俩。 “我们还要再买些调料,店家你可得算我便宜些,别人家的价我都打听了,特意回来捧你的生意呢,以后常来常往的,你也不希望咱们只做一次买卖吧?” 店家笑得嘴角都快飞上眉毛了,“那是,那是,都需要啥,我帮你拿最好的,价钱也保准合适,绝不让你吃亏,我赚个辛苦钱就行。” 也不管娘亲有多不情愿,丁小白把各种调料都买了些,又去旁边的肉摊上买了一块大肥肉。 娘亲不让买油,说太贵了,那买块肥肉回家炸油总行了吧,炸剩的油渣子还能包包子吃,想想都要流口水了。 “娘,这里有卖点心的,给小朵和大壮买两块吧,就两块,也让他们甜甜嘴,他们还没吃过这个呢,上次大山他们吃,小朵馋得不行。” 听到女儿这么说,李小禾哪还能说不买,她比谁都心疼孩子,却不敢怪罪婆婆偏心。 只不过接下来,她再也不让丁小白瞎逛了,直接拽着她,让她把自已领到了约好的地点。 高山已经等在那儿了,可见他卖得挺顺利,丁小白还是直接先奔了背篓,看到空得见了底,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高山哥你可真厉害,赶紧把背篓好好磕一磕,把里面的黑灰磕掉,我跟我娘买了好多东西,得用背篓装。” 看了看两个背篓,木炭的黑灰哪是能磕得掉的,“我去借两个柳条筐吧,再借副扁担。” “那当然好啦,谢谢高山哥,让你费心了。”丁小白的小嘴那是相当的甜,把高山说得脸都红了,急忙转身就走。 丁小白一步不落地跟在他后面,李小禾赶紧拿起地上的背篓撂上,也追着撵了过去。 走了也就二、三十米的距离,高山拐进了一家酒楼,丁小白猜测,这应该是他经常来卖山货的地方。 “高山,又有野味来卖啦?”孙掌柜看到高山走进来,笑呵呵地跟他打着招呼,虽然野味卖得不多,但也好歹算是个菜式。 高山赶紧迎过去,笑着道,“孙掌柜,我这几天没上山,今天是来麻烦您的,想跟您借点东西用用。” “借什么东西,只要我酒楼里有的,你尽管开口。”孙掌柜倒是个热心肠,并不像那些尖酸刻薄的掌柜。 “您这里有扁担和柳条筐吗?我想要借一副,今天来镇上买了些东西,背篓弄脏了,所以过来麻烦您。” “有,有,有,这又不是什么精贵东西,正好有一副新的,你拿去用吧。”听到高山说背篓脏了,就明白他要装的是干净物件。 回身朝一个店小二吩咐道,“柱子,去把后院那副新的柳条筐拿给高山,别忘了带上一副扁担。” 叫柱子的小伙计颠颠地去了,孙掌柜就跟高山闲聊些有的没的,丁小白借机打量起这个酒楼来。 这是她穿过来后第一次出门,可得好好开开眼界,瞧这雕梁画栋的,装修比现代的酒店可是豪华多了,也就是差了盏大厅中央的水晶吊灯。 再瞧瞧这客流,虽说槐树镇是个小镇子,来酒楼吃饭的人却是不少,可见有钱人还是挺多的。 看够了酒楼里的排场,丁小白又把视线挪回孙掌柜这里,正好听他说到野味的事情。 “冬天里没什么蔬菜,酒楼里的菜式越来越少,客人们很是不满意,你要是能上山,就帮我打几只山鸡、野兔什么的,价钱不会亏了你的。” 虽然现在有了木炭的收入,但木炭只有在冬天里才卖得出去,而跟酒楼的合作,那可是一年四季的。 所以高山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下来,正巧柱子掀了后门帘,拎着柳条筐和扁担出来了。 “掌柜伯伯,麻雀你们收嘛,外酥里嫩的烤麻雀也是一盘蛮有档次的菜呢,我有一个秘制的烤麻雀方子,您有没有兴趣?” 趁着高山接过了扁担还没走人,丁小白赶紧嘴皮子利索地把自已突然想到的秘制烤麻雀抖落出来。 要是能卖上价钱,可不又能多赚上一笔了?她跟着高山守炭窑时,可是看见很多的麻雀在附近飞来飞去。 现代麻雀已经成了保护动物,什么烧烤、秘制的,想都不要想,但在这天高地阔的古代时空,她可是完全没有这个担心。 麻雀满天飞,你想逮多少就逮多少,冬天里看不到其它的鸟,感觉麻雀都要泛滥成灾了,也不知道大冬天的它们吃什么活着。 之前也问过高山,为什么不捕点麻雀呢,高山说是太难逮,它是天上飞的,匕首刀箭都不容易伤到它,又没有多少肉,为它费工夫不值当的。 可丁小白会逮麻雀呀,只要撒点米粒、再支个笸箩,麻雀就会憨傻呆萌地自投罗网了。 孙掌柜却是没兴趣,穷苦人实在饿了馋了,也会想办法逮两只麻雀充饥的,可费了老大的劲儿之后,都觉得不值。 “烤麻雀有什么吃头,又没有多少肉,烤起来干干巴巴的,肉不是嚼不动就是烤得糊成一片。” 丁小白摇摇头,“那是您的伙计手艺不行,要不说我有秘方呢,不强求您,我也是听您说了菜式少,替您急了,算了,我就是随口一说,伯伯再见。” 说完就拉起高山的胳膊,“高山哥,咱们走吧,我娘还在外面等着呢,别让她等着急了。” 已经被丁小白几句话勾起了兴致的孙掌柜,这时候哪会放她走呢,赶紧拽住了高山的胳膊。 小姑娘的胳膊他是不好拽的,不过她既然敢说自已的伙计手艺不行,肚里应该是真有点货吧。 “小姑娘,你先别急着走啊,咱俩的话都别说的太满,我也不说不买你的秘方,你也别说你的方子有多好,哪天来我这儿试试可行?” 倒是个诚心做买卖的,丁小白的心里就更有谱了,她也不拿搪,“行啊,明天我和高山哥再来镇上……” “到时候我亲手做一回炸麻雀给您尝尝,麻雀我自已带,不过调料、锅灶可得用您的。” 孙掌柜自然是满口子应下来,丁小白乐颠颠地跟着高山出了酒楼,回头望了一眼,乐得嘴都合不上了,是谁说天上不会掉银子的? 第十九章 又进银子了 吃货也有吃货的好处,随时随地都能逮着商机,丁小白肚子里可是有一大堆的菜谱呢,只要逮着个机会,就可以大展身手。 丁小白正美着呢,就被高山扯着袖子拽到了酒楼门边的角落处,脸上的表情不怎么好。 “小丫头,你怎么胆子这么大,也不跟我商量,就跟孙掌柜说供应麻雀,那小东西才贼呢,特别不好逮。” “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秘方的,是真有还是假有?我也是烤过麻雀的,真不怎么好吃,跟烤兔子差远了。” 丁小白赶紧狗腿地应着,“真有,真有,我还能说瞎话么,你以后还要跟孙掌柜合作呢,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高山一下子就红了脸,“我是怕你拖后腿么,我是怕你应了人家却做不到,让人操心的丫头。” 等在门外的李小禾,看到两人像是要吵起来的样子,赶紧迎上前,“这是怎么了,人家不借东西吗?不借就……” 刚想说‘不借就不借,吵什么呀’的时候,就看到高山手里拎着筐和扁担,要说出口的话一下子就噎了回去。 “娘,高山哥出手哪有不成的,东西自然是借到了,咱们赶紧回吧,下午我还有事做呢。” 她下午要逮麻雀,不过这话可不能跟娘亲说,不然她又该跟着担心,说自已是瞎胡闹了。 看到女儿心情很好的样子,并不像是吵架了,李小禾放下心来,赶紧跟在闺女身后,去铺子里取东西了。 买的时候也没觉得多,可这一集中起来,连丁小白都有些傻眼,怎么就这么老些呢,这可咋往回拿? 好在有高山这个能干的,看着堆成了小山的家用,他倒是左摆右放,左挪右塞的,往筐子里装了个七七八八。 “三婶儿,剩下这些锅呀、盆呀、罐呀什么不怕脏,回去用水刷刷也就干净了,装到背篓里吧。” 调料什么的就塞到陶罐里,盖上盖子也脏不了,一小包点心就用手提着,三个人走上了回程的路。 快到家的时候,别说是丁小白了,就是高山的脚步都加快了不少,他也替丁三叔一家高兴,日子总算能好过些了。 “咱们再走快点,别让正屋里的人看到了。”眼见着就要到家了,丁小白赶紧嘱咐着娘亲和高山。 她实在是信不过主屋的人,自已要是一直穷下去也就算了,只要让他们知道自家有钱了,那肯定是要凑过来扒皮的。 几乎是踮着脚小跑着进的家门,可惜两家现在只隔了着栅栏墙,再藏又能藏到哪儿去? “娘,娘,老三家买了好多东西回来,用挑子挑呢,也不知道是打哪儿发了财,怕是拣到银子了吧?” “你可是老三的亲老子娘,他要是发了横财,那可是要孝顺你的,自已偷偷摸摸地藏起来可不厚道。” 丁四锁的媳妇儿柳翠翠,咋咋呼呼地冲进了婆婆的屋里,收不住脸上的羡慕、嫉妒,极力地挑拨着婆婆。 只要婆婆能把老三家的东西拿回正屋,自然就少不了他们四房的一份,偏得的东西谁不想要啊。 丁老太太听到四儿媳妇的话,腾的一下子就从炕上坐了起来,手里的烟袋锅子差点没摔出去。 “你说老三家买了好多东西回来?他哪来的银钱?”没人比她更清楚了,老三两口子身上,是一个铜板都没有的。 “你要是不信可以去看看啊,媳妇儿可是看得真真的,那个克死了爹娘的高山帮他们挑回来的,满满一挑子不说,李小禾自已还背了些呢。” 那就是真的了,丁老太太两眼放光,可这光亮只闪了一下就灭了,老三分家了,里在警告过她别再伸手,她还咋去收老三家的东西? 光是老三两口子还好说,可他们还有那个不要命的死丫头呢,自已要是敢拿了他们屋里的东西,那死丫头是真敢拼命的。 “先不急,这个事儿咱得琢磨琢磨,你去把老大、老二、老四都叫来,总不能让老三家白得了好东西。” “哎。”柳翠翠乐颠颠地去了,欺负老三一家已经成了习惯,她完全没觉得自已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的。 三房这边还不知道自已家又让人惦记上了,看着娘亲和姐姐往炕上摆放东西,丁大壮和丁小朵乐得直蹦,捂着小嘴低声欢呼着。 “三婶儿,这是今天卖的银钱,你收着,我就先回山上去了,东西你们慢慢归置,挑子就放你们家,明天我和小白去镇上的时候再顺路拿走。” 高山把装银钱的小皮袋子递了过来,李小禾却没有收,“这次卖的银钱归你,昨天我们家不是收了钱嘛。” “那不一样。”高山把钱袋子塞进李小禾的手里,“今天卖的银钱比昨天多,你们家用钱的地方也多,还是你先收着。” 看娘亲还要再推辞,丁小白把钱袋子接了过来,“银钱先放我这儿,等会儿我再跟高山哥算。” “高山哥,你也别急着走,我这就把粥熬上,很快就好,咱俩吃了饭再去山上换我爹,下午就不用他再上山了。” 见丁小白挽留得实心实意,想想也不差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高山也就规规矩矩地坐到炕沿上等着了。 不是他没规矩,非要坐人家的炕沿,实在是丁小白家根本就没有凳子,家里人吃饭都是坐在炕上用炕桌吃的。 丁小白手脚麻利地把粥熬上,又帮娘亲把调料摆到橱柜里,说是橱柜,其实也就是爹爹用几块木板做了个粗陋的木头扁柜,再钉到离炉子不远的墙上。 回头看娘亲把布料、棉花这些都收到了炕上的木箱子里,针头线脑的也都藏好了,丁小白就笑起来。 娘亲再说性子软,再说不敢违逆老太婆,小心思还是有的,有那样的一个婆婆,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会藏东西,总得为家里的几个孩子想想。 “娘,把肥肉切成小块先冻上吧,晚上发点面,就用白面发,明天用肥肉炸点油梭子,咱们包点油渣子菜包吃。” 李小禾先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跟着又‘唰’地一下把头转过来,“包子?白面包子?” 家里啥时候有白面啦,二丫头不是馋傻了吧?婆婆那么偏心,怎么可能给自家分白面,十斤白米还是里正帮忙硬要过来的呢。 “今天在镇上买的呀,也没买多,就买了五斤,留着咱家改善伙食用,明天先吃顿好的。” 丁小白这话把李小禾说得一愣一愣的,却把高山给逗笑了,这小丫头也太有主意了,看把三婶子给心疼的。 丁小白却不再管娘亲如何心疼自已瞎花钱,拿过那个装点心的小油纸包来,朝着小兄妹两个晃悠。 “呐,大壮,小朵,看姐姐给你们买什么好吃的了?猜得中姐姐就给你们吃,猜不中姐姐就自已吃喽。” 丁小朵一把扑过来,“姐,姐,是点心对不对?肯定是点心。”她上次在奶奶屋里见过的,只不过是看着堂哥堂姐们吃。 “我们小朵真聪明,就是点心,来,给你一块,再给哥哥一块。”丁小白把油纸包打开,给两个小家伙各分了一块。 “给,你也吃一块。”又拿了一块递给高山,高山赶紧推拒,这是买给孩子吃的,他哪能贪嘴。 “让你吃你就吃,又不是什么好点心,等以后咱们赚了更多的钱,买更好的点心回来吃。” 丁小白确实不怎么看得上这包点心,实在是太粗糙了,也就是比馒头强上那么一点。 “赶紧拿着呀,人人都有份儿的,两个小的一人两块,我们大人一人一块,我按着人头买的。” 听到丁小白把自已归到了大人的行列,高山差一点又笑出来,赶紧伸手把点心接了,李小禾的嘴里也被丁小白塞了一块。 高山这才悄悄地松了口气,把嘴里的那口点心咽了,真好吃,虽然他自已过日子,没什么负担,可也是第一次吃点心呢。 “不能再吃了,这两块留着你们下午吃,不然一会喝不动粥了。”丁小白打开了弟弟又伸过来的小手。 把油纸重新包了起来,塞进被子中间藏好,两个小家伙就蹭啊蹭啊地挪到被子旁边,悄悄守着去了,把丁小白乐得不行。 趁着李小禾放桌子盛饭的时候,丁小白掏出钱袋子来数了数,老天,今天竟然卖了一大一小两锭银子,还有一块散碎的银角子,外加好多铜钱。 “这是十五两银子,银角子是一两的,铜钱是二百四十文。”高山赶紧坐过来,给丁小白报了数。 “噢,那加上昨天的,一共的收入就是二十六两五百九十文钱,除以二,每人就是十三两银子又两百九十五文。” 为难的看着手上的银子,太整了,有点不好分啊,丁小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家的菜刀,难道要用刀砍开不成? 高山不知道‘除以’这个词是啥意思,却知道她是把银钱一分为二了,又看到她傻乎乎分钱的样子,到底还是笑出声来。 第二十章 设阱逮麻雀 高山伸手在那个大银锭子上点了一下,然后往丁小白的方向推了推,“不用急着给我分银子,给我我也没地方搁。” “我那屋子整天没个人,我一年有一大半的时候在山上,一小的时候在镇里,放银钱不安全,你就先拿着吧。” 看到丁小白飞速挑起的眉毛,他赶紧接着解释,“我不是不收银钱,是先放在你这里,你帮我记着数就好。” 这倒是可以的,想想高山那个独自建在林子里的小木屋,确实是不太安全,没人去就算了,一旦有人起坏心,那是一偷一个准的。 “那行吧,我就先帮你收着,不过咱们得记个帐啊,不然时间长就没个准数了,明天去镇上得想着买点纸笔。” 她这话一说完,屋子里半天没有动静,“那个吧……我的意思是说,咱们得开始学着记账了,以后应该还会赚到更多的银钱,总要立个账的,你们说对吧?” 丁小白有点心虚,竟然又说错话了,自已要是真敢直接把账记出来,娘亲恐怕就敢立马晕倒。 把小皮钱袋还给高山,他明天还要用呢,丁小白伸手进怀里,把空间里的小布袋子拿出来,“又发财喽。” 全家人都跟着她一起乐呵呵的,高山有点羡慕地看着这一家人,他的家里只有自已,太安静了,三叔家才像个家的样子。 吃完中饭去山上换了丁三锁回来,高山去看炭窑,丁小白就拿着笸箩和糙米,去旁边雪地上设陷阱了。 先扫出两块雪地来,撒上米粒,盖上笸箩,再用一根拴了绳子的短木棍,把笸箩支起来。 “你这样的法子真的能用?麻雀贼着呢,怎么会自已钻进来让你逮,你这个陷阱也未免太简陋了些。” 高山突然出声,把专心致志支笸箩的丁小白吓了一跳,笸箩‘啪嗒’一声就扣下了,功亏一篑。 “喂喂喂,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好不好?你就不能提前出个声,白搭这么半天了。”丁小白横了他一眼,抱怨道。 高山赶紧将功补过,三两下就把笸箩给支了起来,“这个好弄,我来帮你搭,你别生气,你看,好了。” 这下子丁小白更生气了,人比人气死人啊,怎么人家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到了自已这,手脚就像是木头做的一样。 “小丫头,你的这个陷阱真的有用吗?”高山抬头看了看天上盘旋的麻雀,他有点不太相信呢。 “别洒了这些米粒,却没逮着半只麻雀,那可真是太浪费了,等咱们走的时候,把米粒扫起来吧,洗洗还能吃。” 被高山这么一说,丁小白一下子想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时候没有人用这个方法逮麻雀了,敢情是心疼米呀。 “你对我也太没信心了,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有这些米粒,麻雀肯定会自投罗网的。”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逮个麻雀跟孩子啊狼的有什么关系,你自已在这逮吧,我去看窑了。” 高山无奈地摇摇头,径自走了回去,半路还没忘了回头提醒,“要是冷了就过来暖一暖,别冻着了。” “知道了,别再出声了,把我的麻雀都给吓跑了。”丁小白不耐烦地朝高山摆了摆手。 高山讪讪地走开了,也不再理她,由着她胡闹去,林子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有轻轻炸响的火苗声,与隐隐约约的风声应和着。 “高山,高山,你快点来呀,我逮着麻雀了,你帮我把它们拿出来,我怕它们跑了。” 感觉没有多大会儿的工夫,丁小白就朝这边大声地喊着,高山‘嗖’的一下蹦了起来,大步朝丁小白的方向跑去。 当他知道两个笸箩里,都各扣着三、四只麻雀时,真是有点呆住了,“没想到还真的管用。” “当然管用啦,本姑娘出马,一个顶俩,赶紧的,别这么多废话了,赶紧帮我把麻雀捉出来,哎呀我忘了带东西装它们了。” 这个当然难不倒高山,他去附近找了些细长的草叶子,当然得选那些有韧性的,不容易断的。 把麻雀一只一只从笸箩里抓出来,手法又快又利落,抓住麻雀就用草叶子绑住腿脚,三四个捆在一处,想跑也跑不了。 “来,你教教我怎么用,没想到这个陷阱这么好使呢。”高山绑好了麻雀,也来了兴致。 “没什么难呢,只要别心急就行,得等着麻雀放下了戒心,开始认真吃食了,你再拉这个绳子,就能扣住它们了。” 高山试了两次,手法就比丁小白娴熟了,扣了一个多时辰,两人就逮了四十多只麻雀。 “好了,够了,万一人家酒楼不收,咱们自已也吃不了这么多。”丁小白叫了停,高山才把逮到的麻雀装进了笸箩里。 “这些米粒扫起来吧,扔了怪可惜的。”看着地上的米粒,高山还是有些心疼,丁小白却摇了摇头,“留着给麻雀们吃吧。” 高山有点理解不了小姑娘的心思,这又是逮人家,又是同情人家的,到底是想怎么样啊? 丁小白可不管他是怎么想了,能够满载而归,她的小心脏都要乐翻了,晚上可以给弟弟妹妹加点肉了。 “我不给你留麻雀了,大晚上的你应该也懒得做,下山的时候直接去我家吧,我给你留饭菜。” 也不给高山拒绝的机会,丁小白捧着笸箩就往山下走,高山赶紧接过了笸箩,把人送下山去。 李小禾收拾出来五只麻雀,片了肉下来,用咸野菜炒了,骨架熬了一锅汤,可惜没有菜,只能往汤里下了点咸萝卜条。 如果旁边住的是别的邻居,李小禾也能去借两个土豆,或者一棵白菜之类的,奈何邻院住的是婆婆一家。 他们三房过的苦,村里人都知道,以前也有人看不过去,给他们送过萝卜白菜黄瓜什么的,结果被丁老太太堵着门给骂了。 “心眼子被泔水堵了的下烂货,埋汰我们家吃不上饭么,给我儿子家送菜,显着你了,安的什么心啊?” “邻里乡亲给评评理,这心眼子得有多坏,想让我们家坏了名声呢,有我这个当娘的在,还能让自已的儿子吃不上饭吗?” “脏心烂肺的东西,都是些看不了别人家好的腌脏货,想要把我虐待儿子的名声传出去,没门,老娘我坐的端行的正,谁敢说我一句不好来。” 这么三番两次的,谁还敢往丁三锁家送东西,李小禾当然也不敢出去借了,婆婆知道了会打死她的。 “娘,真好吃。”虽然只是骨架熬的咸萝卜汤,丁大壮还是吃的甜嘴巴舌的,粥都多喝了一碗。 “嗯,嗯,真好吃。”丁小朵也在一边附和着,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娘亲,“娘,我还想吃肉肉。” 李小禾赶紧把炒咸野菜的肉挑出来,拣到儿女碗里,丁小白只吃了一块,就把肉又夹给了丁三锁。 “爹,你每天干的都是最重的活,等以后咱家有了钱,我每天都给你炖肉吃,这样才有力气干活。” 丁三锁眼圈发红,儿女虽然年岁还小,但都相当的懂事,这也是他疲惫的人生里,最大的安慰了。 “好,爹就等着我闺女孝敬了。”说完夹了一片肉在嘴里,却把剩下的又都夹给了孩子们。 虽然生活还没有彻底地改变,但一家人的温馨甜蜜,还是让丁小白开心不已,这样的家人,给了她努力前行的动力和勇气。 第二天一大早,丁小白让娘亲帮她处理好了三只麻雀备着,做菜她可以,可论起收拾这些活物,她却是有点怯手。 和爹爹一起上了山,留下爹爹守窑,丁小白和高山又背着炭下了山,顺路回家取了昨天借酒楼的扁担和柳条筐。 进了槐树镇,两人没有像昨天似的先分开,“我陪着你一起去酒楼,然后我再去卖炭。” 想想高山跟孙掌柜比自已熟,有他陪着到底方便些,丁小白就点头同意了,“行,等我见过了孙掌柜,你再去卖炭。” 酒楼还没有开业,孙掌柜的却是已经在等着了,“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早来,赶紧进来吧。” 说完就去帮忙接丁小白的背篓,没想到一下子沉了手,赶紧往背篓里看了看,“这装的是木炭?好炭?” 高山赶紧回道,“嗯,好炭,我帮炭场卖的,给您带的麻雀在这里。”他递出手上拎的一只竹篾筐子。 在村子里的时候,大家都不讲究,可出来就不一样了,对待孙掌柜这样的人,高山还是会用‘您’来称呼,以表达尊敬之意,礼多人不怪么。 孙掌柜却没顾上装麻雀的竹筐,“这些炭是你拿来卖的?有主儿了没有?没有就直接卖给我吧,东家正等着用呢。” 细问之下才知道,东家的老母亲回老家省亲了,结果没想到这里竟然买不着炭,老人家哪受得住这个冷,一下子就病倒了,正四处买炭,等着急用呢。 第二十一章 秘制炸麻雀 听孙掌柜问得急,高山眨了眨眼睛,脸上也露出了略显焦急的神色,怎么看都像急孙掌柜所急。 “倒是跟人说好了,不过那家应该也不急在这一天,我明天再送一篓给他也行的,既然老太君急着用,就先匀给您吧,。” 说完摘下自已背上的背篓,“您能用多少,先紧着您,剩下的我就给人家送过去,再跟人好生说说,缺多少明天再补。” 赶上这样的好事,孙掌柜哪能往外推,“都要了,都要了,你也别送一半留一半的了,明天一着给人家补齐吧。” “柱子,赶紧给秤秤这是多少斤炭,我好给高山算钱。”孙掌柜一迭连声地喊着。 连门都没出,就把这一篓半的炭给卖出去了?也太好卖了吧,丁小白在一边乐呵呵地看着。 别说,高山这小子,还真有点商人的精巧劲儿,瞧瞧刚才的应对,明明还没有买主呢,却让孙掌柜领了他好大一个人情。 今天窑里出的炭没有废的,总共是十八斤半多一点,高山想给孙掌柜把零头抹了,孙掌柜反倒给凑了十九斤。 截了别人的胡已经够不好意思的了,哪能再小气,对丁小白态度也比昨天更热情了,“丁姑娘,你是先歇一歇,还是直接去厨房?” 来酒楼就是为了露一小手的,趁热打铁当然最好,所以听到孙掌柜出声询问,丁小白就应了去厨房。 不过她跟孙掌柜提了个不算大的要求,就是让孙掌柜的允许她用厨房里的食材,能再给她提供一点蜂蜜就更好了。 没听过炸东西还要用蜂蜜的,不过小姑娘说了是秘制,也可能是有些特殊的手段吧? “行,只要炸出来的麻雀能好吃,你提什么要求我都满足你,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就好。” 当了十几年的酒楼掌柜,孙掌柜对新鲜吃食自然是相当感兴趣的,成不成的总是先尝个鲜嘛。 得取了允许,丁小白就拿着娘亲收拾好的三只麻雀进了厨房,孙掌柜的让厨房里的厨师和小工先撤了出来。 对于这么会看事儿的孙掌柜,丁小白从心底起了敬重之心,反倒有点忐忑自已的手艺了。 万一弄砸了,倒是瞎了孙掌柜的一片心意,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这个时空,也不知道自已的手艺是不是还一如从前? 家里穷的连熬粥都得用烧水的锅,更别说费这么多的油练手了,就算是丁家正屋,也没见有超过半碗油的时候。 可不管心里如何忐忑不安,事情总是要做的,拍了拍胸口,做了两个深呼吸让自已平静下来,丁小白就开始忙碌了。 首先去一边的筐子里拿了两个土豆,去皮切碎,又找了一块纱布松松地包了,泡进一个大粗瓷碗里。 其实如果想要油炸出来的肉不硬,也没什么难的,只要在淀粉水里轻轻地过一圈,给肉裹上一层薄薄的水膜,肉就不会硬了,表皮反而会更酥脆。 只是丁小白发现,这个时空里还没有淀粉这个东西,那她只能自已创造一下了,虽然时间上有点紧,难度倒是没有。 把土豆泡好后,她就找出一个小盆来,兑进了各种调料,让她遗憾的是,只有葱蒜没有姜,看来是不知道如何在冬天里保存。 葱虽然是冻的,总比没有强,蒜么,丁小白打算如果炸制成功,就管孙掌柜买几头,回家去发蒜苗,也能给家里添个菜。 不是丁小白吝啬,想在孙掌柜这里占些便宜,像这种需要在秋天里储存,留着过冬用的食材,大家都是提前储备好的,临时可没地儿买去。 调制好了腌料,就三只麻雀放进去抹匀,不时的再翻一翻就行了,剩下的就是找个空灶,烧干锅后倒上油。 没用大火,腌制麻雀和自制淀粉都是需要时间的,丁小白也就不急,慢悠悠地脱着时间。 闲着有些的时候,看到旁边有晒干的元荽,也就是现代的香菜,还有干花生米,丁小白计上心来。 抓了一把花生米扔进油锅里,等油锅的温度升上了,花生米也就熟了,捞出来沥油。 先一步泡进水里的干元荽,已经有点泡发了,丁小白又用另外的一个火灶,烧了点热水焯了一下。 总算是出来一点香菜本身的味道了,丁小白叹息了一声,这没有蔬菜的冬天,可真是太难熬了,什么都得晒干了才能留到冬天。 把元荽过凉水,理顺,切成小段备用,丁小白就去检查土豆粉了,实在是家里没有土豆,不然应该提前备好的。 拎起纱布包在水里涮了几涮,又用力把纱布包拧紧,攥出碎土豆里的最后一点水份。 用剩的碎土豆也没舍得扔掉,装进笊篱里,在油里过了两遍,炸成了金黄,调制了一点椒盐撒好,纱布也顺便帮人家洗净晾好。 又再等了一小会儿,把大粗瓷碗里沉淀的水倒出去一多半,果然就看见底下积了一小堆白色的土豆淀粉。 这些就够用了,往淀粉里加了一点点盐,其它的就不用搁了,麻雀的腌料里都有。 拎起麻雀在搅匀的淀粉水里滚了滚,就直接下进了油锅,油遇了水有点崩溅,好在不太严重。 即便这样也还是把丁小白吓得东躲西躲,她现在本来就枯干瘦小,没什么看头,若是脸上、手上的再添几个疤…… 我的妈呀,想想都恐怖,就在丁小白一边乱蹦一边翻炸麻雀的时候,听到了有人敲厨房的门。 “丁姑娘,你要的蜂蜜拿来了。”丁小白赶紧跑到门口,“来啦,是柱子哥呀,谢谢你,给我吧。” 接过蜂蜜,把锅里炸得差不多的麻雀捞上来,让它凉一凉,然后抹上浅浅一层蜂蜜,再在淀粉水里滚一圈,下锅二炸,三两下就捞出来。 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成品,卖相不错,再拽了一块肉尝尝,是记忆里的味,外酥里嫩,咸香里带着似有若无的蜂蜜的鲜甜味,妥了。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丁小白飞快地把另外两只麻雀也炸制好,中间还抽空用刚才备好的元荽和花生米,拌了个糖醋口味的凉菜。 大厅里正等得着急的一群人,看着丁小白端着盘子出来,赶紧迎上去,香味在打开厨房门的时候,就已经飘散出来了。 孙掌柜抢先接过一盘炸麻雀,另一位厨师则端走了那盘糖醋花生元荽,椒盐香酥土豆块也不知道被谁抢了去。 丁小白活动了几下手指,这个小身子板确实太弱了,不过是同时端了三个盘子,手指头就累得像是快要抽筋了似的。 “好吃。”没等丁小白再回身去取剩下的两只麻雀呢,就听到孙掌柜大喊了一声好。 “真那么好吃吗?”厨师和小工们围得更紧了,十几只手伸出去,抢盘子里的麻雀。 趁着他们七嘴八舌的功夫,丁小白又端了两个盘子出来,“高山哥,这个给你吃。” 丁小白直接把其中的一盘麻雀递到了高山手里,高山一愣,“这不好吧?咱们可是……” “可什么是,这是第一只,实验品,我试吃过的,缺了一块,也不好再拿给他们吃,你赶紧吃吧,别等着他们过来抢。” 说完丁小白又给他递了个眼色,小声道,“不吃白不吃,咱们自已家的麻雀,何必都便宜了别人。” 高山忍不住弯了唇角,再不客气,拎起来就送进嘴里,丁小白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让让,让让,我话还没说呢,怎么就给吃没了?”看着只剩下几根骨头的空盘子,丁小白一脸的无奈。 “孙伯伯,我还有话要说呢,炸麻雀要是这么个吃法,那可是半点格调也没了,咱家这是酒楼,菜品好歹得上些档次吧。” “你说,你说,我听着。”孙掌柜赶紧让她说话,刚刚那个炸麻雀真是太好吃了,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是谁说烤麻雀又硬又糊的?扯淡。 “您看,像我手里的这盘烤麻雀,在盘子空白的位置上,用碧绿的菜叶摆出垂柳的形状,是不是就好看多了?” “我不会雕花,如果让大师傅用红心萝卜雕一朵小玫瑰花,衬在柳枝的旁边,那就更漂亮了。” “再取个好听的名字,比如……黄鹂鸣翠柳?孙伯伯您看,这格调是不是就上来了。” “当然,您也可以用蛋清打沫蒸熟,做成白云的形状,名字就换成白鹭上青天,也是可以的。” 孙掌柜一拍巴掌,“丁姑娘,你这个想法真是绝了,让你这么一搭配,这菜品的档次还真是立马就上去了。” “你这次带了多少麻雀来,我全要了,就是这个方子的价钱,咱们得好好谈谈,来来来,咱们去里屋。” 接过丁小白手里的盘子,孙掌柜就往屋里走,把围着的一众人馋得不行,刚才可还有没吃着的呢。 “行了,这里没你们的事儿,该干嘛干嘛去吧,我和丁姑娘有正事呢。”孙掌柜的一边领路一边挥手撵人,“边去儿,别挡路……” 第二十二章 是心意不是施舍 “哎,这位小兄弟,分我一点尝尝呗。”有人发现高山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盘子,立马围了上去。 “对不起,没有了。”高山把最后一口塞进了嘴里,冒着油的嘴让这些人气愤不已,“也太小气了。” 高山抱歉地朝四周点了点头,就往丁小白的方向去了,路过柱子的时候,往他手里塞了一块带肉的骨头,柱子赶紧捏在手心里跑了,够兄弟。 屋子里双方很快谈好了条件,孙掌柜用三十两的银子,把丁小白的秘方给买走了。 别看三十两银子挺多的,实际说来还真不算贵,因为这其中最贵的秘方是制作淀粉的方法。 至少到目前为止,在这个时空里是绝无仅有的,比抹蜂蜜贵重多了,不过丁小白没有跟孙掌柜提到淀粉的其它用途。 酒楼的银子可也不是白花的,当然还有特别要求,自已高价买下了这个方子,丁小白就不能再卖给别人了,也不能向别人展示手艺,自家吃的当然不算。 对于孙掌柜的这个要求,丁小白还是很能理解的,当然满口子的应下,诸如此类的方子她多的是,在她这儿不算秘方,她很是舍得。 “丁姑娘,以后的麻雀供应也还得麻烦你,起码得保证我们酒楼每天至少有十只麻雀的量,可行?” 丁小白这边点头应着,那边高山就赶紧拦着,冬天设陷阱还行,到了夏天,鸟有了吃食,哪还会傻傻地钻进她的笸箩里。 “我心里有数,大山哥别担心,我既然答应了,就肯定做得到,十只不算很大的量。” 说完又看看掌柜的,“孙伯伯,如果我们能多供应,您能不能多收啊,您家的酒楼除了槐树镇,在其它的地方还有没有?” 这可真是让孙掌柜求之不得,如果丁小白真能多提供些麻雀,他就能把这个秘制炸麻雀推广到自家的其它酒楼。 大冬天里多了这样的一道菜,想来会让酒楼增加不少收益,自已在东家面前可就算立了一大功了。 “当然有,附近的几个大城里都有,连京城里都有一家呢,丁姑娘放心,你能供多少我就能收多少,不过每天最少也不能少于四十只了。” 还是定下一个保底的数量最好,不然推广了菜谱却没有原料,那推不推的还有什么意思,反倒惹东家不快。 “好咧,合作愉快!”丁小白伸出小巴掌,要和孙掌柜击掌为盟,把孙掌柜逗得哈哈乐。 双方愉快地签定了合同,一共签了两份,先是卖秘方的一份,这个可是重中之重。 丁小白如果违约,将要一百倍地赔偿酒楼的损失,丁小白心里嘀咕着,真是够狠的,不愧是奸商。 另一份是供货合同,丁小白让高山按了手印,她的理由是,酒楼一向收高山的野味,麻雀也是野味,自然也得由他提供。 合同签好,双方各执一份,孙掌柜拍了拍高山的肩膀,“小姑娘真不错,人品好,你小子很有福气呀。” 高山也觉得自已有福气,他不嫉妒也不羡慕丁小白用秘方赚了钱,他只是为她高兴,却没想到她卖秘方是为了让自已供货。 虽然一只麻雀卖不了多少钱,几文而已,但只要酒楼一直开着,他就一直有着固定的收入,可以说是有了个稳稳当当的饭碗了。 “孙伯伯,麻雀一共是四十只,刚才吃了三只,您给算三十五只的钱就行,我先去教后厨做炸麻雀了,您选个人吧。” 好歹也是秘方,想来孙掌柜不会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所以这人选就得由他来挑了。 “对了,卖炸麻雀的时候,配菜也要选好,荤素搭配可以解腻,像是我刚才端上桌的糖醋花生元荽和椒盐香酥土豆块就很合适。” “那个土豆块是做炸麻雀剩下的食材,扔掉也浪费了,不如合理利用起来,给酒楼加个小菜也好啊。” 听丁小白提到这两个菜,孙掌柜突然就拍了下桌子,把丁小白吓了一跳,以为自已说错啥了呢? “我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丁姑娘,这两个菜我们店里能用吗?我可以付你银子的,真不知道元荽和花生米还能拌到一起去,土豆也能做成香酥的。” 听到两盘拌菜孙掌柜也要给钱,丁小白还真是佩服古人的诚信,不过这钱却是不能收的,赶紧摆手拒绝。 “两个拌菜而已,哪能收您的钱,只是您这店里一时没想到罢了,这又不是什么秘方,孙伯伯太客气了。” 没想到丁小白会毫不犹豫地拒绝自已的提议,孙掌柜更是起了结交之心,不见钱眼开,才是真质朴,才能真守信。 “丁姑娘不收钱是丁姑娘的心意,伯伯我可不能得了好处不表示,做人不带这样的。” “酒楼到底是做生意赚钱的,既然用了你的法子赚钱,就没有白用的道理,总要给些好处才行。” “你既然说不卖方子,那咱们也不签合同了,我给姑娘二两银子,算是伯伯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推不过,丁小白收下了银子,倒也不心虚,毕竟这个菜是自已第一个做出来的,即便菜式简单,可在别人的眼里,也是自已的原创啊! 这边留下高山结钱,丁小白就去后厨教人做菜了,厨师的手艺可比她高出太多了,所以教起来半点不费劲儿。 末了,孙掌柜还送了丁小白十几个蒜头,两个人才从酒楼里走出来,出了酒楼的门,高山还有点晕晕乎乎的呢。 怎么都感觉天上掉下来一个大馅饼,直接就砸在了自已脑袋上,直等到出了槐树镇,高山才算是完全清醒了。 “小丫头,这桩买卖是你跟孙掌柜谈妥的,合同不该由我签,以后这份收入,还是得归你,呐,合同你拿着。” 高山从怀里掏出合同来,丁小白却不接,“麻雀差不多都是你逮的,以后也由你来逮,既然是你交货,合同由你来签不是正合适嘛。” 高山却很坚持,“你别跟我推辞,我不逮麻雀还能逮别的呢,山鸡、野兔、傻狍子……林子里多的是。” “再说现在还有木炭生意,这个才是大头,我都借了你这么大的光了,哪能再占你的便宜。” 听高山提到木炭,丁小白正了脸色,“高山哥,木炭虽然现在看着赚钱,其实工艺非常简单,本金也是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也就是人力算点钱。” “一旦让人知道只需要建个窑,它就很容易烧制,炭窑立马就会遍地开花,木炭很快就会变得不值几文钱了。” 所以木炭的生意不是长久之计,一看就会的手艺都不算真正的手艺,这也是丁小白为什么不赞成老爹想要多开窑的原因。 一是防着做大了排场大容易暴露,二也是担心烧得多了价格会掉下来,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讲究个物以稀为贵。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又靠什么来维持生活呢,山上的野味并不好打,价钱又低,特别是冬天,你维持温饱都难吧?” “有了这份和酒楼的供销合约,就算木炭的生意做不下去,你也能有一份安稳的生活保障,别把我的心意当施舍,我们是朋友。” 丁小白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高山又怎么能再拒绝,只能把这份好意用心地领了。 想着丁小白自家都是温饱难计呢,却还顾念着自已,高山的心里不禁热腾腾的,等以后自已有了能力,定然十倍百倍地偿还小丫头的这份心意。 “高山哥,世间唯有食物,才是永远不会没落的商机,人总是要填饱肚子的,这是生存的基本。” “何况又有谁不贪恋美食,不稀罕口腹之欲的,只是有些人自律得好,有些人却是穷得吃不上而已。” “所以等咱们有了钱,就要想办法多买地多打粮食,有了这个基本保障,咱们才能活得随心和自由。” 这道理高山懂,如果他手里有钱的话,早就买地置产了,奈何他一个人打猎,没有帮手,没办法捕猎大点的动物,所以一直没能攒下钱来。 说起攒钱,高山又担心起麻雀的供应了,“丫头,冬天这些日子倒是不愁逮麻雀,可是天暖和了要怎么办呢?” 每天至少四十只麻雀的量,高山真是不敢保证,以前打不着猎物的时候,他也试过逮麻雀裹腹,可实施起来确实有点难。 “不好逮咱们就养啊,到时候别说是每天四十天,就是更多咱们也能供应得上,你怕个啥?” 高山一脸的不敢相信,“养麻雀?麻雀还能养?喂饱食它就飞走了,难道还能飞回来等着你宰?” 丁小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我说了养麻雀么,咱们可以养别的啊,比如说鹌鹑,鹌鹑你知道吧?……” 只是很随性的一次谈话,可让丁小白万万没有想到的,她竟然成了铁口直断,一语成谶,没过多少日子,正屋那边就发现了炭窑的秘密…… 第二十三章 家被搬空 炭窑的事情被正屋知道,自然就是一通的上窜下跳,他们哪能错过这样的机会,当然,这是后话了。 不过在他们还没有上窜下跳之前,折腾、找茬就已经开始了,这次是趁着三房的家里没大人,只有两个小不点看家,简直是无耻至极。 丁小白和高山两人原本兴高采烈地进了村子,结果走到离丁家不远处,就听到丁小朵撕心裂肺的哭声传了过来。 不用想就跟正屋的人有关,对于正屋没完没了的折腾,丁小白真是忍耐到了极限,那一大家子根本就是缠人的毒蛇,没完没了,阴魂不散的。 丁小白急得不行,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急匆匆地跑进家门,就看到两院间的栅栏隔墙完全塌了,树棍子七零八落地摊在地上。 拎起一根散落的树棍,丁小白直直地就要往正屋冲,被高山一把抓住手腕,“先去看看大壮他们俩,问清楚怎么回事再说。” 丁小白一跺脚,到底还是听了高山的,先回了自家屋里,一进了屋,丁小白的眼睛都红了。 丁大壮和丁小朵的脸上,明显有着指痕,头发也都散乱着,衣服被撕破了好几道口子,露着黑乎乎的棉花,要多惨有多惨。 “哎哟,乖啊,不哭了,姐姐回来了,不怕不怕。”丁小白心疼的哟,把两个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完全忘了自已这时候也才八岁呢。 再抬头看自已的家里,跟遭了劫一样,木箱子翻了,橱柜也掉了,别说新买回来的东西,连自家原有的都没了影儿,这回可真叫家徒四壁了。 “跟姐姐说,谁来咱们家了,谁把你们打成这样的,又是谁把咱家的东西都给搬空了?” 丁小朵趴在姐姐的怀里,揪着姐姐的衣襟,哭得一抽一抽的,“是奶奶,奶奶来了……” “带着大伯、大娘、四叔、四婶,把咱们家的东西都搬走了,我和哥哥拦不住,他们把我的头发都拽掉了。” 丁小朵指着自已的小脑袋,丁小白小心地拨开乱发,果然有铜板大的一块地方,露出了头皮,还渗着细小的血珠。 “姐,疼……你轻点。”小丫头疼得直哈气,丁小白的眼泪刷的一下就出来,无论如何也忍不住。 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泪,伸手摸了摸丁大壮的脸蛋,颤着声音道,“大壮,让姐姐看看,你伤哪儿了?” “哥哥肚子疼,四婶儿打我,哥哥过来护着,被四叔踹了一脚,当时都疼得起不来了,丁大山和丁大江还在一边拍手叫好。” “我去找他们算账,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四五个大人打两个小孩子,还是人吗?” 弟弟、妹妹的惨状,让丁小白有了杀人的冲动,正屋里的那些人,他们打了弟妹,就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只是她现在不敢离开,大壮疼得直哼哼,肚子是人身上最柔软脆弱的地方,小家伙现在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这一着急,倒让她想起自已的空间来,也不知道池塘到底是不是灵泉,上次她喝了里面的水,也没见自已的身体有什么变化。 可那毕竟是空间里的水啊,就算是不能治病,起码也能缓解点疼痛吧?小家伙的样子太让人心疼了。 赶紧把两个小家伙安抚好,让他们好好躺着,丁小白起身去拿碗,才想起家里现在哪还有碗了,连水瓢都没了踪影。 这群畜生,压根就没打算让自已家过上好日子,时时刻刻都要欺上门来,这个家分不分的还有什么用,吃亏的总是他们三房。 假装伸手在缸里捧了水上来,要不是水缸太沉,恐怕也得被那帮不要脸的给抬走吧?丁小白暗暗地想。 “大壮,来,喝点水。”扶起大壮,把手掌举到小家伙面前,把空间里的水引到掌心里。 勉强喂着大壮喝了一点,小家伙哼哼的声音轻了些,看来池塘水还是有点作用的。 喂完了弟弟,丁小白站起身,冲动劲儿过去了,她现在无比的冷静,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死是活,做个了断吧! “你帮我看着他们俩,我出去一趟,要是我爹娘回来了,你让他们在家里呆着,别出屋。” 高山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丁家正屋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这已经不是欺负人了,这是要人命啊。 这大冷的天,衣服被子半点没给留,吃饭的锅碗飘盆也全被拿走,这是打算让这一家人冻死饿死吗? 还有大壮和小朵两个,打孩子也没有这么打的,这是下了多狠的手,才不过只有几岁呢。 “小白,你听我说,你一个人再强硬,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咱们现在得找人帮忙,一味逞强是没用的。” “他们今天既然敢来,那就表示他们没什么怕的,就是要耍赖到底,你就算是不怕死,也不过只有一条命。” “可你要是出了事,大壮和小朵要怎么办,你爹娘护得住他们吗?他们两个以后靠谁?” 这句话才是最关键,她之前不是没有强硬过,但那边不是照样又欺负上门了嘛,暂时的胜利又有什么用。 “是的,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不然我拼了命也没用。”丁小白颓丧地坐回炕沿,用手揉了揉额角,头疼得厉害。 “你先别急,我去找里正,里正手里有分家文书,总会为你们家做主的,我再去多叫些乡亲们来,这次干脆立个断亲文书。” 断亲文书就有用了吗?丁小白完全不抱幻想,她得想个法子,让正屋再不敢打他们家的主意,只是脑子里一团乱。 “你听话啊,等我回来,我马上就回来,很快的,你千万别冲动,别做傻事,知道吗?你还得照顾大壮和小朵呢。” 高山走得相当不放心,可不走又不行,嘱咐了又嘱咐,才疯跑着去找里正了,半路上遇着回家吃饭的丁三锁夫妻俩,大喊着让他们赶紧回家。 看到高山的慌张模样,李小禾就懵了,呆呆地看了丈夫一眼,就开始没命地往家跑。 丁三锁也反应过来,追着媳妇儿往家奔,村里有人有那些好事儿的,听到这边的动静,也跑着往丁家的院子这边来看热闹了。 没隔上一会儿,高山就把里正带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群乡亲,只是到了院门前,丁家的正屋里却是半点声音也无。 倒是丁老三家的屋里,传出来压抑的哭声,里正带着高山进了他家的屋门,就见李小禾正搂着两个孩子,哭得快要噎过去了。 丁三锁听见有人进屋,抬头看到是里正,想要说什么,却又红着眼圈低下了头。 丁小白看到他这副样子,气得心、肝、肺、眼睛、鼻子哪哪都疼,有这样当爹的么,孩子被欺负了,他连跟人诉个苦都不敢。 站起身刚要说话,高山急走两步到了她身边,压低声音道,“你先别出声,听听里正的意思,他帮不上忙咱们再发火不迟。” 听到高山说出‘咱们’两个字,丁小白心里的那股火气,意外地平息了,重新坐回炕沿上抹眼泪。 高山轻轻抚摸了一下丁大壮的肚子,“大壮,肚子还疼吧,能不能把今天的事情跟里正太爷说说?” 丁大壮往里正的方向看了看,点了下头,小脸紧跟着就皱了起来,明显那个点头的动作,抻着了身上不知道哪一处的伤。 丁小朵从娘亲怀里钻出来,小小的人儿站在炕上,紧握着小拳头,被扯破的衣服在前襟上耷拉着,眼睛哭得肿成了核桃,嗓子也哭哑了。 “哥哥没力气说话,他肚子疼,我替哥哥说吧,今天奶奶来了,还带着大伯、大娘、四叔、四婶、二堂哥和三堂哥,大伯家的大堂姐也来了。” 小丫头掰着手指头数着,就怕落下了谁,平时胆子小小的一个,这时候为了哥哥,却忘了害怕,变得格外坚强。 连李小禾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了,这还是平时一听到奶奶的声音,就吓到打战的小女儿吗?是一看到自已,就钻到怀里寻求保护的小丫头吗? 这一刻,李小禾无地自容,她发现自已竟然没有一个四岁的孩子勇敢,她保护不了自已的儿女,他们就选择了自已保护自已。 再看向坐在炕沿的大女儿,只见她红着眼眶,却仰着头,一脸骄傲地看着小女儿,时不时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儿,并伸展着双手,做出了保护的动作。 原来,孩子们已经不愿意再依靠自已了,也是,懦弱的自已能给他们什么依靠,自已真不配做他们的娘。 没人知道这一转眼的工夫,李小禾就想了这么多,丁小白的心里却在数落着,来的人还真不少,差一点就全家抬了。 丁大锁家一儿一女,大女儿丁小蓝,二儿子丁大山全来了,一个也没落下,丁四锁家就一个儿子丁大江,也是全家出动了。 不过这样数下来,丁小白蓦然发现,丁二锁家没人出现…… 第二十四章 朗朗乾坤 以前她还没察觉,现在想想,之前自已家的人被正屋欺负,好像确实没看到二伯家的人出现过。 那边丁小朵还在继续跟里正太爷爷讲述今天的事情,只是速度慢了不少,大概是有点累了,毕竟一个四岁孩子,又刚刚经历了那样一场可怕的浩劫。 “他们敲我们家的院子门,姐姐嘱咐过了,不让我们随便开门,我们就没给开,也不敢出声答应,结果他们就踹倒了篱笆墙。” 想到当时的一片混乱,栅栏墙全都被踹倒了,飞起一片烟尘,那个阵仗,太吓人了,感觉房子都要塌了似的,小丫头忍不住又哭起来。 但知道事情还没讲完,也不管眼泪噼哩啪啦地往下掉,勉强控制着自已的声音,让大家能听清她说的话。 “他们又踹坏了我家房子的门,开始搬我们家的东西,那是娘亲和姐姐新买的,可我和哥哥拦不住。” “四婶因为我拦她,就过来扯我的衣服,扇我的脸,还揪我的头发,我的头发都被揪掉了一绺,呐。” 小丫头举起自已的手,小小的手里,握着一小绺黄黄的头发,再低下头,大家就看到她的头顶,露了一片渗着血珠的头皮。 “我的小可怜儿呀。”一个颇有些年纪的老妇人,哭着就挤到了炕前,伸手把小丫头抱住。 想要伸手去摸摸她的头,伸了半天手,却是没敢,怕她疼,只能抱紧着小丫头哭,惹得丁小朵的眼泪掉得更急了。 里正重重地咳了一声,“你别跟着添乱,听孩子把话说完,不把事情听明白,我怎么给他们一家子做主。” 听到里正这话,丁小白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位老妇人应该就是里正的媳妇儿,她得叫三奶奶。 三奶奶性子平和,因为不喜欢听人说长道短,嚼那些没用的舌头,所以不怎么爱出门,也是怕给当里正的丈夫添乱。 年纪大了之后,儿女都孝顺,她就更不爱出门了,今天是看到高山跑去叫人,她才跟过来的。 当年高山家里的亲戚不愿意收留他,她就挺心疼这个孩子的,即便不喜欢多管闲事,对他也是多有照顾。 今天看到他跑来,以为别人把他怎么样了呢,这才跟着丈夫一起过来了,没想到会看见这样一幕。 虽然丁小白没有原主的记忆,但是她在病好之后,恶补了很多相关信息,就怕自已啥时候露馅,没想到还真有能用上的。 “三奶奶,您可得给我们一家做主啊。”丁小白大哭着,做势就要跪下去,老太太手里抱着小朵呢,只能冲旁边的人摆手,让人把丁小白扶住。 “做主,做主,你放心吧,今天这事儿三奶奶管定了,我还不信没处讲理了,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跟前儿又一位妇人附和道,“就是,咱们半坡村最是讲究正义理法,这样的事可不能瞒过去,让别村的笑话。” “你们一家人就放心吧,咱们里正绝对不会偏着谁的,出了这样的事儿,丁婶子那边总得给个说法。” 高山凑近丁小白,压着声音,“这位是王大娘,我原先的邻居。”看到小丫头的表情,就知道她没认出人来。 丁小白赶紧点点头,“王大娘,谢谢你怜惜我们姐妹……”王大娘也红了眼圈,“可怜的丫头。” 三奶奶回头帮丁小朵抹了抹眼泪,“小朵,你接着说,把话说清楚了,奶奶给你做主,还没天理了呢。” 丁小朵就听话地点点头,“四婶打了我,哥哥就来拦着,四叔就过来踹了哥哥一脚,踹在了肚子上。” “哥哥被摔出去好远,当时都喘不上来了气了,我害怕极了,万一哥哥被四叔一脚给踹死了,我就没有哥哥了啊!可二堂哥和三堂哥还拍手叫好,说死了拉倒。” 想起那一幕,丁小朵还在后怕,一下子跪到哥哥身边,拉起哥哥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该说的都说的,丁小白趁机掀了丁大壮的衣服,众人看过去,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丁大壮的衣服下,一大块的青紫,几乎盖在了整个肚皮上,一个六岁的孩子,哪个大人能下去这样的狠手。 立刻就有人大声喊着,“丁老四还算个人吗?二十多岁的老爷们,上脚踹一个六岁的孩子,天打雷劈呀。” 三奶奶伸手把丁大壮抱起来,“走,三奶奶抱你说理去,今天不给个说法,咱就跟他们没完。” 李小禾赶紧抱起小女儿,紧跟在了三婶子身后,她的动作没半点犹豫,让丁小白很是意外,嘴角就往上弯了弯。 如果能借着这件事,让娘亲为母则强,弟弟妹妹的这遭苦也算是没白吃,以后就有保护他们的人了。 再看向丁三锁,虽然表情还有些顾虑,但到底还是站了起来,跟在了妻子身后,这也算是个不小的进步吧。 “丁家弟妹,你把门打开,咱们说说今天的事儿,躲着不是办法。”里正抢先一步拍响了正屋的门。 结果拍了半天,门里一声没应,里正的耐性也用完了,丁石头这一家子,可真是不知好歹。 “我过来是想帮你们解决问题的,既然你不想解决,那行,我直接把事情报到衙门去,自然有人跟你说话。” “私闯民宅,打砸伤人,抢夺财物,哪一条都够坐牢的了,你们一家子就等着衙差来锁人吧。” 里正说完,转过身大手一挥,“都走吧,散了散了,接下来的事不归咱们管了,头顶上有青天老爷呢。” 他这一句话的话音没落尽,丁家正屋里就传出一声尖利的哭嚎,“没天理了啊,我去儿子家还要被告官呐……” 接着屋门就被打开了,丁大锁的媳妇儿吴红艳站在门口,“里正叔,这是家事,怎么还要经官呢?你还是进来说话吧。” 这话说的,不说经官能开门么,丁家这一屋子的泼皮无赖,他真是不想面对,以前没发现丁家人坏到这个程度啊。 传老婆舌道长短啊,手脚不干净小偷小摸啊,这些都跟丁家人不挨边,除了对老三一家刻薄点,其它的都还好,还觉得他们家的家风挺正呢。 现在一看,这就是一家子窝里横的,跟外边的人家不牵扯是没胆量吧,对付起自家人来,可真是不手软。 里正气得一跺脚,到底还是跟进去了,今天这个事儿,真要去告官,也未必告得赢,毕竟是亲娘去拿儿子的东西,也不知道衙门会咋个判法。 想着能在村里解决就尽量在村里解决吧,有他在,总能尽可量地帮三锁一家多争取些利益。 没想到丁家老太太还知道先发制人了,看见里正进了屋,立马用力拍着炕席哭嚎,“这是要逼死人呐,我不活啦……” “当娘的都不让进儿子的屋了,这还有说理的地方吗?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儿子就要逼死亲娘了啊,天理何在啊。” 丁老太太搬空了儿子家的东西,看着亲孙子挨打,她也真敢说朗朗乾坤,就不怕遭报应?不知道在哪学的词儿。 可这话却是比直接拿刀子杀人还狠,这个时候最讲究的就是孝道,儿子逼死老子娘,要人命了啊。 可见丁老太太对丁三锁这个儿子是真的没有半点情分,才不管这话会不会让他背上不孝的罪名,会不会因此受到惩罚呢。 丁三锁的脸色被骂得铁青,人也有些摇摇欲坠的架势,被旁边的丁富贵看到,赶紧伸手把人扶住。 “三锁,三锁,你怎么样,你别吓我啊。”跟着就看到丁三锁翻了白眼,人也往下堆。 “爹,你快看看三锁兄弟这是咋啦?不会是被气死了吧?”听到丁富贵这一喊,所有人都往这边挤过来。 丁老太太也被吓得不敢出声了,只要老三不死,她怎么磋磨都没关系,一旦把人骂死,她不慈的名声可就洗不掉了。 “这个挨千刀的,死了也不让我消停。”丁老太太几不可闻地小声嘀咕着,丁小白却是听了个满耳,眸光越发寒冷。 “掐人中,赶紧掐人中。”人太多了,里正一时半会儿的挤不过去,只能大声高喊着,让儿子给三锁掐人中。 掐得都快要出血了,丁三锁才哼了一声醒了过来,眼泪跟着就淌成了小河,他这回是真的死心了。 在娘亲的心里,不管他做到何种程度,娘亲也绝对不会念他一句的好,不会留一丝儿的好念想。 他其实就该在生下来的时候被浸死,这绝对是娘亲的心里话,而不是生气时的口不择言。 “看热闹的都出去吧,全都挤在屋里解决不了问题,都出去,去院子外面等着,会有结果的。” 看到丁三锁醒了,里正赶紧着往外撵人,高山也帮着往外劝,看热闹的才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却不肯出院子,都在院子里挤着。 高山和丁富贵合力关上了屋门,隔住了探头探脑的人,屋子里才算是清静了,一时间却又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第二十五章 丁三锁的醒悟 丁三锁已经被人扶到一张凳子上坐下来,低垂着头,看不见表情,可周身的低气压,却是让屋子里的温度隆了几分。 “废话不说了,咱们就直接来谈谈今天的事情怎么解决吧,丁家妹子,你把三锁的家给砸了,说说应该怎么补偿。” “补偿个屁。”丁老太太拍了一把炕席,“他姓丁,就算是把他分出去了,我也是他亲娘老子。” “怎么,老丁家的人,还进不了丁家的屋了?一笔写不出两个丁字,到什么时候,他的家我也是随便出入。” 丁小白看着丁老太太,眼睛里像是要射出两把刀子,这时候想起来是亲娘,是一家人了,抢东西打孩子的时候怎么不这么想啊? 只是她这边刚张了嘴,那边里正就说话了,“你还好意思说你是亲娘,我就问你一句,你对大锁、二锁他们也这样吗?” 边说边下意识地往丁三锁家的方向指了指,心里的那股气愤就顶了上来,他是真没见过这样的娘。 “你会把他们的家都搜刮干净吗?锅盆碗筷、衣服被褥什么的都搬走,连个舀水的瓢都不给留吗?你会吗?” “你不会,你舍不得,因为那是你儿子,可你怎么就舍得对三锁这样?你这是让他们一家死啊,还敢说别人要逼死你?” 三奶奶抱着大壮坐到了炕沿边,掉着眼泪掀开衣服给丁老太太看,“大妹子,你们怎么下得去手的,这么小的孩子。” 丁老太太看着丁大壮肚子上的那一片表紫,也是半天没回过神来,她是经常打孩子,但没真想要他们的命啊。 “做人得凭良心,你们一家子良心是肯定没有了,但也不能猪狗不如啊,这也就是三锁,换成是我,把我的孩子欺负成这样,就是爹娘我也跟你拼命。” 三奶奶的话,让丁三锁的眼里暴起一团寒光,是啊,儿女的命都要没了,他还孝顺个屁呀。 他这个亲娘,是死也不会放过他的,不眼看着他们一家死,她就不会罢休,他们这哪是母子,分明就是仇人。 “娘,我最后喊你一声,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陌路人,一个不能善待我孩子的人,也不配得到我的孝敬。” “你敢!”丁老太太没想到老三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个儿子对自已一向都是恭恭敬敬的,不管是打是骂,除了偶尔替儿女求饶,半句嘴也不敢回。 “我有什么不敢,你刚刚不是说了,我活着就是要逼死你吗?我觉得你也是要逼死我,所以咱们娘俩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哎……”里正长长地叹了口气,“到底是把人逼急了啊,早就说做人留一线,丁家弟妹,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后什么悔,我是他娘,他只要姓丁,我就进得他的门,拿得他的东西,我就不信姓丁的还进不了姓丁的门了。” 这是又把话给说回来,既然她根本就不想讲理,那就别讲理了,丁小白蹬了鞋子就上了炕。 “行,既然你说了,只要姓丁就能进姓丁的门,那我们进这个门也是应该的吧,我们进的也是姓丁的门呀。” 说着话,她就拽过炕角的褥子铺好,摆好枕头,接过娘亲手里的丁小朵,让她躺好,给她盖上了被子。 “你也说了,就算我们家分出去了,你依然还是我爹的娘,那你别的儿子能住在这栋房里,我们也一样住得,我爹也是你儿子呀,多合理。” 说完就去炕梢的柜子里翻找,她记得有一次二伯家的大儿子丁大河摔伤了,老太婆就是在这个柜子里找的药。 好像是这瓶,丁小白把一个小小的青瓷瓶拿在手里,朝大壮招招手,“大壮,过来,姐姐给你上药。” “别怕,以后奶奶家就是咱们家,奶奶的东西就是咱们的东西,随便用,反正都是姓丁的。” 耍赖谁不会呀,就是没脸没皮呗,命都要没有了,谁还怕这个,名声?名声是什么东西?能当饭吃吗?还是能当被盖? “你疯了?”丁老太太一脸震惊地看着丁小白,“你把药给我放回去,那可是我花了三十多个铜板配的好药。” 这时候一个铜板能买两三斤土豆、白菜什么的,三十多铜板真是好钱了,可丁小白根本不理她。 “娘,我饿了,你去做饭吧,都要过午了。”说完又转向三奶奶,“三奶奶,把大壮给我吧。” “今天谢谢你们过来帮忙了,既然奶奶不愿意我们分家,还认我爹,那我们就留下来孝敬她。” “你敢?你个丧门星、赔钱货,欺负人欺负到我屋子里来了,我老婆子什么没见过,这是我的屋子,你赶紧给我滚。” 丁老太太抓起手边的烟袋锅子,就朝丁小白砸了过去,丁小白早有防备,拿起个枕头挡了,接着就把枕头狠砸了过去。 “凭什么不敢,我已经这么做了,你能把我怎么样?以后你怎么对我,我就会怎么对你,你就擎着吧,擎到你死为止。” 说这句话的时候,丁小白的声音里半点狠劲儿也没有,一脸的平静,却是把满屋子的人都给震住了。 “爹,娘,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呀,快到炕上来暖和暖和,这大冷天的,开什么荒啊,家里十几亩地呢。” “反正那地原本就是你们俩种你们俩收的,只是以后别再傻了,出了力却让别人收成果。” “等下次收完了地,咱就直接拉粮去卖,自已种的地自已还做不了主了?手里有了钱,看谁还敢再欺负咱们。” “你们俩赶紧上来呀,万一再有人打大壮和小朵,你们也能护着些,不想你们好的人,你们也犯不着对她好,养条狗还知道感恩呢,你们图个啥?” 丁小白说完就施施然地下了地,看着娘亲蹬了鞋子,坐到了一对小儿女的身边,她把那个烟袋锅子塞进了娘亲的手里。 “有人动手你就拿这个抽他,别手软,你手软别人也不会领情,只会欺负咱们欺负得更狠。” “我去做饭了,大壮,你今天受伤了,想吃啥,姐姐去给你做,面疙瘩好不好,再炒个咸肉白菜。” “咱们一家五口,一碗半面足够吃了,大白菜就切半棵,妥了,你们等着啊,我马上来,以后就自已顾自已。” 丁老太太终于相信丁小白是来真的了,这是真想赖在自已屋里不走了,她还能真打死她不成? “小贱人,你给我站住,立马从我屋里滚出去,敢动我一粒米,看我不打死你,你个脏心烂肺的东西。” 已经走到门口的丁小白,慢悠悠地转过身,“好啊,我等着你来打死我,打不死我就点了你的屋子,让你们一家子不得好死。” 丁老太太感觉一股寒气扑到了身上,忍不住打了哆嗦,“里正大哥,我要分家,赶紧把他们给我分出去。” 丁小白乐了,“你是不是老年痴呆了啊,死老太婆?我们已经分家了,是你自已说分了没用的,就这样吧。” 说着又想起了屋里剩下的两个人,“你们俩的账咱们慢慢算,日子长着呢,谁也别放过谁。” 吴红艳和柳翠翠被吓得堆在了墙角,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对不起,二丫,不是我们想抢你家的东西,是婆婆让我们去的啊。” 丁老太太听到这话,立马感觉心口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这两个混帐玩意儿,一点担当都没有,还没怎么着呢,就把自已给卖了。 “回来,死丫头你给我回来,里正大哥,分家,不是,断亲,我要跟丁三锁一家断亲,我们两家从此再没瓜葛。” 这回连里正都无语了,这是个什么娘啊,前脚砸了人家的屋子,抢了人家的东西,后脚就要跟人家砍断亲情。 高山嘟囔了一句,“老天爷真是没长眼,这样的人才该遭雷劈,劈那些树有什么用?树还能用来盖房子呢,这人却只配下油锅……” 他还没嘟囔完呢,天空上响起了一串噼啪声,跟着就是一声炸响,大晴的天也阴了下来,院子里的人吓得哭爹喊娘,四处逃窜。 丁老太太这回算是彻底给傻住了,哪还敢再叫嚣半声,自已这是真的要遭报应了么,不然大晴天里哪来的雷? 屋里这回是彻底安静了,差不多得有一盏茶的工夫,丁老太太才缓过神儿来,“赶紧断吧,断了干净,孽缘呐。” 有了老太太的这句话,里正赶紧让儿子回家取纸笔,又让他直接把村老请过来,给断亲做个见证。 村老哪还用请,早就有村人传了消息过去,已经等在院子外面了,听说请人,直接就进了屋。 “丁孙氏,你先把拿了三锁家的东西还回来,别少了啥的再费劲折腾,咱们现在就签断亲文书,以后你和三锁一家就真的没有关系了。” “丁三锁从今天起,自立门户,重立家谱,他就是那一脉丁家的开山之人,上头再没有长辈,你可有异议?” 第二十六章 一波未平 听到里正说丁三锁的头上再没有长辈,丁老太太盯着他的目光,猛然间凶狠得像要把他这个人撕裂开一样。 丁三锁看着丁老太太,有些怔忡,眼睛也是越来越红,丁小白赶紧上前一步,用自已瘦削的身体,把丁三锁挡在了身后。 事情好不容易走到了现在这一步,她绝不允许那个男人再反悔,谁离了谁不能活呢,何况还是个对你满怀恶意的人。 看着站出来的死丫头,丁老太太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快滚快滚,我没异议,一家子扫把星,赶紧把霉运都带走吧。” “行,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咱们就签文书吧,从此两个丁家,往不往来的看你们自已。” 半坡村当然不止两个丁家,连里正和村老丁老太爷也都是姓丁的,丁家在半坡村是大户,差不多占了村里的一半。 一个姓氏往往都是亲戚套亲戚的,但丁老太太家的这个丁,在村子里却并没有亲戚,他们家从丁石头他爹那辈才搬来这里。 所以里正嘴里的两个丁家,是单指丁老太太和从他家里分出来的丁三锁一家,他们从此就两姓丁了。 里正把断亲文书写好,照样一式三份,看着所有人按了手印,就掏出怀里那份还没盖官衙红章的分家文书,当着大家的面销毁了。 “行了,断亲文书我明天就拿去衙门盖印,也省得再出罗乱,丁孙氏,三锁家的东西呢,是你拿出来还给他们,还是让他们自已翻?” 到了手里的东西再拿出来,那感觉跟割肉似的疼,丁老太太真是万分地舍不得,喘了三五口粗气,才朝两个儿媳妇儿示意了一下。 两人倒是半点没耽搁,麻利地开始往外搬东西,这一家子瘟神,赶紧送走了吧,死丫头真疯起来,自已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东西很快就堆在了正屋炕上,丁小白检查了一遍,发现少了那匹细棉布,还有切成块的肥肉,白米和细白面也不见了。 “三爷爷,还缺两匹细棉布,两斤肥肉,十斤白米,十斤白面,其它的不缺了。”既然想克扣,那自已就多报点。 “哪儿来的两匹细棉布,明明只有一匹。”丁老太太怒了,想讹她,死丫头还嫩点,这是她家呢。 里正和几位村老都笑了,“丁孙氏,还扣了什么就赶紧拿出来吧,最后没脸儿的还是你。” 丁三锁想说‘算了’,到底是亲娘呢,计较到这个份儿上,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他不想让人戳他的脊梁骨。 可看到躺在炕上的两个小儿女,他到底没有开口,东西是大闺女挣回来的,也是她争回来的,没了大闺女,他们全家都得挨饿,他没那个脸说话。 看到东西齐了,丁小白又道,“三爷爷,我们还想再拿些土豆、萝卜和白菜,不然这个冬天过不去。” 想着丁三锁家连棵土豆也没有,也确实有点过份,里正也不等丁老太太静态,直接给他们做了主。 “行,去窖里拿二百斤土豆,二百斤白菜,五十斤萝卜,省着点吃,好歹把这个冬天顶过去。” 丁小白这才满意了,菜是爹娘种的,窖是爹娘挖的,凭什么不要啊,不要白不要,没有看着别人吃,自已饿着的理儿。 “我去请乡亲们进来帮忙搬东西,也不用帮忙拿别的,帮我们把土豆和白菜拿够数了就成。” 丁老太太知道事情已经改变不了了,也只能坐在炕上气得牙疼,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就是了。 没占到老三家半点便宜,反倒搭出去四百多斤菜,虽然土豆、白菜、萝卜这些不值几个钱,可给了老三家,她就是心疼得不行。 “对了,三爷爷,我想请问您一声,咱们村里有没有闲置的宅基地,我家想要一块,现在自已顶门立户了,有资格跟村里申请一块吧?” 里正拧了拧眉,“宅基地倒是有,自已村里人买,价钱也便宜,但都不在村里了,村子就这么大的地方,都占着呢,怎么,你家想盖房啊?” 对于丁三锁家的情况,村里就没有不知道的,一个铜板没有地被丁老太太赶出了门,拿什么盖房子呀。 丁小白笑了笑,“三,爷爷,您看哈,我们两家断了亲,再住在一处就有点不太好看了,就算起了隔墙,那也是一个院子啊。” “何况……还是这样品性的一户人家,我是真不敢住得这么近,谁知道他们什么发疯,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丁老太太一脚把枕头踹到了地下,差点掐腰蹦到地上,“我们家什么品性啊,你说说我们家什么品性?” “全村人的都知道,我们老丁家没拿过别人家一根针一条线,没说过别人家半句闲话,用得着你嚼舌头。” 家里自然不会没说过别人家的闲话,只不过是半起门来说罢了,说高兴了还能骂上两句呢。 丁小白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是谁,把我们家都搬空了,现在还敢说没拿过别人家一针一线,真够大言不惭的。” “呸,你个死丫头,那是我儿子家,是我拼死生下来的一团肉,是别人家吗?也就碰上了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扫把星,才搅得家宅不宁。” 丁老太太真要被气疯了,“以为我多想留你们似的,那屋子再破也是我们老丁家的,你们不想住,赶紧给我滚出去,我劈了烧火也不留给你们。” 丁小白也不示弱,“像谁稀罕住似的,四处漏风,也就只有你这样当娘的,才舍得让自已的儿孙住那样的房子。” “你放心,就那个破房子,我们一天也不会住了,就算去睡野地,我们也不会再去住那里。” “至于屋里原有的东西,我们一样也不会带走,咱们彻底分个干净,你也别再找理由,说我们占了你这个,用了你那个。” “爹娘当牛做马这么多年,你们老丁家一屋子人都是躺在我爹娘的汗水上享福的,多大的恩情都够还了,再也别说我爹娘欠你的,要欠也是你欠他们的。” 丁小白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没有的灰尘,“娘,过来挑东西,除了咱们新置办的,原先旧的全都不要了,咱不占他们的便宜。” “既然断亲,那就断个干干净净,省得日后有人念叨,咱们靠着他给的这点破家当才能活下来。” “不就是白出了二十多年力么,不就是人家半点不感恩么,有什么的,手脚是咱们自已的,他们留不下。” “让全村人看看,咱们家谁也不靠,就靠自已,能不能活得好好的?日后有人提起,也得说咱们活得有志气,说我爹活得顶天立地。” 李小禾不等着闺女说完,就赶忙着过来挑东西了,丁小朵也从炕上爬了起来,伸手轻轻地摸了哥哥一下。 “哥,你先自已躺着啊,我去帮娘亲和姐姐,一会儿再来陪你,等把东西挑拣好,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她是真不愿意呆在这里,把手心攥着的那绺头发,小心的塞进衣兜里,衣兜被拽破了,头发怎么藏都露出个小尾巴,小丫头很是沮丧,只能勉强塞好。 见娘亲有妹妹帮忙,挑拣的速度还挺快的,何况也确实没有多少东西,丁小白也就没伸手,转过头继续跟里正说话。 “三爷爷,挑拣剩下的东西,都是我和娘亲新置办下的,是跟高山哥借的银钱,也就是买了些急用的。” “好在没敢乱花,还有点剩余,您看咱们村谁家有秋菜收得多的,匀我们一些,我们花钱买,好歹把这个冬天挺过去。” 听说是要花钱买,里正点了点头,别说,丁三锁家的这个大闺女,还真是个硬气的,说半点不占便丝毫也不占了。 “这个好说,谁家都能匀出一点来,今天晚上先在我们家拿几棵白菜、土豆,不收你们钱,明天我帮你问问乡亲们,你们再花钱不迟。” 几棵白菜虽然不多,但有里正这句话,丁小白还是很感激的,“谢谢三爷爷,我们一家人……”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屋子里就闯进一对三十几岁的中年夫妇来,“拿我们老高家的钱,去贴补别人家,高山,你是不是个傻子啊?” 看见闯进来的这两人,高山的脸色立刻就不好了,丁小白也是一脸懵,这两人又是谁? “大伯、大娘,你们怎么来了?”听到高山的问候,丁小白一拍脑门儿,我去,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来人是高山的亲大伯和大娘,但在高山夫妻前后脚病逝之后,里正想做主把高山放在他们家养。 虽然高家是已经分了家的,但到底是血亲不是,想着看着亲弟弟的面上,高老大怎么也能照顾侄儿一二。 哪知夫妻二人看到弟弟两口子因为重病,家里不仅半点存银没有,地也卖了出去,甚至还背着外债。 一点便宜占不着,他们又怎么肯把高山这个拖油瓶领回家,浪费自已家的粮食把他白白养大……? 第二十七章 一波又起 高老大两口子,一肚子的精打细算,是那种看着聪明,实际却鼠目寸光的,只能看到眼前的那么一丁点。 想着搭钱养大高山,还得帮着他娶妻生子,怎么算都是他们吃亏,就没算算养大高山的这些年,他又能帮他们赚回来多少。 遂拿分家做借口,对小高山置之不理,从那以后,高山再没登过他们家门儿,他们两个自然也从来没管过高山。 哪怕是那年冬天的夜里,高山家的老房子被压塌,乡亲们都来伸手帮忙了,高山差一点被活埋,他们也没为高山把家门打开。 丁小白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在这样的时候跳出来啊,不然打死她她也不会拿高山做借口,结果撞枪口上。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事情怎么就没完没了了呢?丁小白表示头很疼,太让人恼火了。 “我们怎么来了?你说我们怎么来了?”高山大伯高大锤,用力踢了一下脚边的凳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和你大娘要是不来,你是不是想把家当都贴补给别人家呀,你这孩子是不是傻?真是太让人操心了。” 丁小白的嘴角都快要撇到天上去了,她果然没猜错,这夫妻俩无缘无故地冒头,是奔着银钱来的,财帛动人心呐,千古至理。 “可不是?没有长辈照看着就是不行,你这么大手大脚的,以后可拿啥娶媳妇儿,真是让人操心。” 高山大娘孙巧巧也赶紧接了丈夫的话,看着炕上摆放的新棉布、新棉花、新的锅碗瓢勺,她眼睛都快黏在上面拿不开了。 这些东西得花费多少银钱啊,这个败家侄子,有钱不知道孝敬大伯、大娘,却傻乎乎地去孝敬别人,真是个分不清里外拐的。 “你看,到了真章,也只有自家长辈才能为你着想,别人都只是想占你的便宜,也就你这孩子实诚,轻易地相信别人。” “以后有大伯、大娘照顾你,帮你守着,再不会让你被别人骗了,赶紧的,把银钱交到大娘这里,大娘帮你收好,攒下了给你娶媳妇儿。” 这么不要脸的人,丁小白算是见识了,不对,她这是第二次见,丁家老太太自然是要排在第一号的。 真是极品处处有,今年特别多啊! 高家夫妇的出现,原本就引起了一拨小骚动,再听到这夫妻俩的话,人群里响起一片鄙视、笑骂的起哄声。 丁小白弯着嘴角乐了,看来,不只是自已看出了这对夫妇极品,乡亲们的眼睛也是雪亮的。 “当年没收留这孩子,今天你们俩就没资格说这样的话,孩子自已个儿赚的钱,爱咋花咋花,爱给谁花给谁花。” 说话的是王大娘,丁小白这下子确定了,高山当初不是安慰她,王大娘对高山确实好,不愿意看到他受半点委屈,受别人半点算计。 “还腆着脸说自已是人家大伯呢,孩子挨饿的时候你给过一粒米没有?挨冻的时候你给过一片瓦没有?” “我要是你,早就找个尿桶浸死了,活着被人戳脊梁骨,丢不起这个人,脸皮也不是这么个厚法儿,夜里都不敢出门吧?” 这时候的人最是相信鬼神,王大娘这话里话外的,是说高大锤夫妇愧对了高山,怕高山爹娘找他们报复。 高大锤两口子被骂得背上起了一层白毛汗,只能硬梗着脖子冲王大娘嚷道,“我跟我侄子说话,有你这外人啥事?” 王大娘乐了,“我可不是外人,我给高山做过饭、补过衣,帮他盖过房子,高山帮我家打过柴、收过粮,还给我让过宅基地……” “你们为他做过什么?高山登过你家的门儿没有?真要论起来,我跟高山可比你们两口子亲近多了。” 村里人也一起随声附和着,“可不是,我们哪家没给高山塞过饼子、地瓜、小青菜的,你们给过他啥?” “听到人家有钱就贴上来,真是太不要脸了,我们村儿里怎么有你们这样的人,真是丢了我们半坡村的脸面。” 乡亲们七嘴八舌地越骂越来劲儿,丁老太太和两个儿媳妇倒是看起热闹来,连一直猫着不露面的丁大锁和丁四锁,也从旁边屋里悄悄探出头来。 丁小白看到事情有些跑偏了,赶紧往回收,“谢谢叔叔、伯伯、婶子们眼明心亮的,能站出来替高山说句公道话。” “我也说几句,高山的银钱是借给我们的,不是给,他也不过就是看着我们一家人没吃没住的,可怜我们一下。” “而且总共也没有多少铜板,高山的情况大家伙儿还不知道么,自已也不过就是混个温饱,哪还有多的,高大伯和高大娘多虑了。” 说完转过头看向高山大伯,“高大伯,这么多年了,你还能惦记着高山,可见是真心疼他……” 这话立马就把看热闹的乡亲们给说得笑成了一片,这么多年了不管不顾的,今天却是惦记上了,惦记的自然不是侄子,怕是惦记侄子兜里的银钱吧? “既然心疼他,我就替他求大伯、大娘一件事,高山哥前两天设陷阱时伤了手臂,这些日子都不能上山打猎了。” “不能打猎就没了进项,可光是昨天看郎中,抓药就花了半两多银子,听郎中的意思,还得再抓两回药才成,不然极有可能落下病根。” “可高山哥现在实在是拿不出银钱来了,买药买米却又都是需要钱的,两位长辈既然这么心疼侄子,就把他接回去住些日子吧,相信肯定会照顾好他。” 高家大娘不干了,“接他回去住?凭什么啊,又不是我让他伤的,我们家可没有多余的粮食再养个闲人,你好心你养啊,我家可不……” 没等高家大娘把话说完,高大锤就伸手拽了拽媳妇儿,然后露出一个看起来十分憨厚的笑容。 这笑容还挺有欺骗性的,要不是经历了前头的事儿,丁小白还真会以为高大锤是个好伯伯呢。 只听见他笑着对丁小白道,“我自已个儿的侄子,接回去是应该的,就是吧……你大娘刚才也说了,我们家也不宽裕,多个人吃饭确实有点吃力。” “你看,是不是把高山借给你们家的银钱先还回来,我就有钱买药买米了,也委屈不着我家高山了不是?” 丁小白抱歉地笑了笑,“要是知道高山会伤着胳膊,我们家哪会借了他的银钱,现在已经买了东西,想还也还不上啊?” “眼下我替高山哥求的,不就是因为没有银钱,两位长辈又惦记心疼晚辈,才想让两位长辈照顾的么?” “怎么,高山没有银钱就不是您两位的侄子了?不能够啊!瞧高大伯这么面善,高大娘又这么爽利,咋看都不像是见到钱才眼开的人呐。” “那就辛苦两位了,你们放心,我们家更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会抓紧着赚钱,把借高山哥的还上。” “虽然总共也就几百个铜板,但我们家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还钱还得再等些时候,实在是抱歉了。” “而且这些钱根本不够高山哥抓药的,就是能立马还上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可见家里有长辈的依靠多重要了,有你们两位在,我们家也能少些愧疚。” 听说高山借给丁三锁家才几百个铜钱,可他看病治伤一回就要半两银子,这买卖怎么算也划不来呀? 高大锤脸上的憨笑,转眼就没了个干干净净,“我们和高山已经分家了,我们没义务照顾他。” “既然他把银钱借给了你们家,由你们家来照顾他才是应当应份的吧,把责任推给别人,真不厚道。” “媳妇儿,赶紧着,家里还熬着苞谷粥呢,看热闹都看忘了,别烧干锅了再点了房子,孩子们还饿着呢。” 说完转身就向外走,跟后面有狗撵似的,孙巧巧这时候也醒过味儿来了,合着丁家这丫头是帮高山算计自已呢。 “真是晦气,银钱没拿着,还惹得一身骚,差点弄回家个白吃饭的……”孙巧巧一路小跑着去追自家爷们儿了。 看到两人很快就跑没影儿了,一屋人也都是笑得前仰后合,丁小白不禁也跟着笑弯了嘴角,又赶紧收住。 朝着高山的方向看过去,那张紧抿着嘴唇阴沉的脸,让她立马心生了悔意,虽然她是想帮高山治治他那对极品的亲戚,可这样的应对,却是撕开了他的伤疤。 接收到丁小白的目光,高山立马收起了自已的情绪,一脸平静地道,“你还有心思管我呢,先想想自已今晚住哪儿吧?” 他家虽然能够收留丁三叔一家,但他是一个人住,家里没个女人操持,总归是不太方便。 丁小白赶紧把刚刚那点打了胜仗的小得意收起来,她现在得先把自已这一家子人的吃住解决了。 “三爷爷,菜的事儿咱们好商量,您得先帮我们家找个住的地儿,谁家有空房子的,您帮忙牵个线,我们家会付租金的……” 第二十八章 自已的家 听到丁小白说付租金,丁老太太差点脱口而出,让他们继续住在杂物间,把租金付给她多好,凭什么好事儿就让别人家得去啊? 可这话在嘴里打了无数个旋,最后还是生生咽了下去,她要真敢说出来,半坡村她恐怕就住不下去了。 “你家的这个情况,乡亲们都见着了,但凡有这个条件的,谁还能不帮一把,千万别提钱不钱的,伤感情。” 里正这话,把丁老太太的脸皮割了无数刀,虽然没见血,她却感觉已经鲜血淋漓,她还真不知道,自已的脸皮竟然没有想象的那么厚。 “不过我也知道你们一家不愿意拖累大家伙,说来也巧,我家隔壁老孙头,上秋的时候,被她闺女接到城里去住了。” “女儿、女婿都孝顺,就不打算回来了,房子正空着,刚捎了信给我,让我帮着找人家卖了呢,也算是你们一家运气好,就先住进去吧。” 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儿,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了有没有?丁小白立马点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那可太好了,谢谢三爷爷,我家不白住,会付房租的,您也代我谢谢孙爷爷,真是借他老人家的福气了。” 丁小白兴高采烈,李小禾守着东西也弯了眉毛,连丁三锁都松开了苦涩的表情,有点激动地搓了下手,“那就赶紧搬吧。” 听到丁三锁说搬,能伸手的乡亲都过来帮忙,一人一件就把炕上的东西拿空了,丁老太太看得恋恋不舍,她还没捂热乎呢,东西就没了。 “小宝贝,三奶奶抱着你,咱们回家喽。”李小禾抱了丁小朵,三奶奶就伸出了手,去抱躺在炕上的丁大壮。 高山赶紧抢上前,“三奶奶,大壮沉手呢,给我抱吧,外面路滑,您自已小心着些。” 三奶奶却是把他闪到一边去了,“你手伤着呢,别再抻着了,这些事儿用不着你,你好好养着吧。” 高山刚才去帮忙搬东西时,就被乡亲们给撵开了,没想到这会儿三奶奶也让边上呆着去,他这伤情可真是坐实了。 可这件事又没办法开口解释,小丫头虽然撒了谎,却是为了帮自已出气,这个情无论如何都得领。 最后他只能跟在三奶奶身后,一只手虚虚护着,把老人家连丁大壮一路送到了老孙头的家里。 里正已经用钥匙开了老孙头的屋门,除了屋子里有些浮灰,基本没什么好收拾的,也才空了不到三个月,直接就能住人了。 丁小白快速地打量了一下,房子没有丁老太太家的大,只有正屋,没有厢房,不过有很大的对面屋,带着一个宽阔的堂屋,边上一间小厨房。 前后院倒是都挺大的,前院拾掇得挺干净,有两间仓房,后院是一大片菜地,这位孙爷爷倒是个过日子的人。 “好,真好,太好了。”李小禾不知道怎么才能表达自已现在的心情,这会真是自已的家了,虽然是暂时租的,那也是家啊。 已经有麻利的大嫂子,从家里拿了抹布来,先把东屋的炕席抹干净了,好有个地方放东西。 看着乡亲们放下了手里捧着抱着的物件,一家人喜气洋洋,半点也没有被撵出家门的愁苦劲儿。 里正却是皱了皱眉头,家和才能万事兴啊,也不知道丁三锁一家分出来,日子能过成啥样? 里正他们这一辈人,最是看不得家族离散,都是不老死绝不允许分家,他自已家就是四世同堂了,还挤在一处住呢。 老孙头家这个房子,他已经打算买下来了,只要把院里的隔墙打通,两家就能并成一家。 只不过现在有了丁三锁家这事儿,那就晚些时候再刨墙,让他们先住着,至于租金不租金的,他倒是没放在心上,帮人就是帮已,给小辈积点福吧! “三奶奶,王大娘,陈嫂子,能不能请你们帮个忙啊,帮我娘把棉被做出来,不然晚上没得盖了。” 好在家里买了棉布、棉花这些,要不然这大冬天的,没个铺盖还了得,就算烧一宿的柴也是白搭呀。 “行,有什么不行的,也不过就是絮絮棉花缝缝针,在家里做的也是这些活,我们吃完了午饭就过来。” 丁小白赶紧转着圈的鞠了一躬,“那就谢谢各位奶奶、大娘、嫂子了,晚上我家会备饭,多少是个心意,各位别嫌弃,一定要留下。” 知道她家连一根针都没从丁老太太的手里拿出来,这份感谢可见是心意十足了,哪能不捧场。 “不嫌不嫌,做多少我们吃多少,做少了我们可不依。”三奶奶虽然不太出门,性子却是又良善又爽快。 又有几个后生从家里抱了柴来,一人一抱,不多,可也够丁家用上个两三天的了,算是解了眼前的急。 “谢谢各位乡亲,等过些日子家里宽裕了,一定请大家伙来喝酒,等到开春能盖房的时候,再请大家伙吃顿好的。” 丁小白的承诺又亲香又实在,不管男女听着都大笑了起来,“那可好,我们就等着了,吃不到嘴去可不行。” 大家乱乱地应着,笑着道了别,丁三锁和李小禾夫妇领着两个儿女,把乡亲们一直送到了大门外。 “爹,赶紧的吧,有柴有火的,赶紧把炉子生着,屋里太冷了,大壮还病着呢,咱们能坚持,这俩小的可忍不了了。” 见丁三锁还在望着乡亲们的背影,丁小白把他一把扯了进来,想感谢有得是时候,干巴巴的看着有啥用。 只是等一家五口进了屋,高山已经把东屋的炉子点上了,正在生西屋的火,丁三锁赶紧过去帮忙。 “三叔,这里我来吧,你去挑担水回来,赶紧先烧些热水,不管是喝还是洗漱,都用得着,水缸是现成的,就是没有水。” 他最清楚丁家现在都有些啥,既然把丁老太太的东西都还了,那就是连水缸都没有了,好在老孙头没把缸搬走。 原本挑水这活该是他去的,但刚刚才说他胳膊受了伤,怎么也得装上几天才行,他倒不怕人说,是怕连累丁家被人戳脊梁骨。 “哎,哎,我这就去。”丁三锁一迭连声地应着,却发现自已家里没有水桶、扁担,又赶紧小跑着去里正家借了。 李小禾看着只有一袋子底儿的白面,脸都皱到一块去了,只有这点粮食,够吃几顿的? 不过同时也庆幸着,闺女让自已昨晚上发面,今天早起蒸包子,自已没舍得,才幸运地把这点白面留了下来。 “娘,你别为粮食发愁,只要有钱,什么粮食买不来,下午抓紧时间把被做好,明天咱们娘俩再去趟槐树镇,这回借三爷爷的牛车去。” 李小禾却立马摇着头给否了,她知道二丫头手里有钱,但别人不知道啊,突然又买回一大堆的东西,咋跟乡亲们说呢。 “那有什么难的,就说跟三爷爷家借的呗,咱们家新立门户,自然是啥都缺,不买齐了根本没法儿办日子,这事儿藏不了。” “我一会儿就去三爷爷家借,等到开春的时候,咱们多还些就是了,不会让三爷爷家亏着的。” 对于管别人借钱,李小禾还是觉得抹不开面儿,却被高山劝住了,“婶儿,脸面虽然重要,咱们也得先把日子过起来不是,大人怎么都成,有孩子呢。” 看了看躺在凉炕上的儿子,李小禾咬了咬牙,是啊,自已能熬得住,大壮却不一定能熬得住,为了孩子,她还顾啥脸面。 “中,娘听你的,借钱的时候也跟你一起去,省得你小孩子家家的,人家再信不过。”这一想开,也就没什么做不到的了。 “娘,趁着爹挑水没回来,你去靠油吧,好在有新锅,直接把油梭子炸出来,大壮和小朵还能吃几口。” 说完又美滋滋地笑起来,“娘,看我多有先见之明,让你事先就把肥肉切好了,现在直接下锅就行。” “就你聪明。”李小禾虚点了下大女儿的小脑袋瓜儿,就去拿锅拿粗瓷罐儿,把锅掸净,手脚麻利地把肥肉块下了锅。 丁小白则去看弟弟了,虽然炕是凉的,但李小禾把棉花卷摊开,让大壮躺在了上面,身下倒是并没有特别凉。 “大壮,肚子还疼不疼?”看到弟弟皱着小眉头,很艰难地说出了不疼两个字,丁小白就知道他还疼着呢。 “姐姐帮你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很严重,要是很严重的话,咱们一会就去看郎中,可不能把伤耽搁了。” 丁小白并不懂医,但是现代的时候去医院,却是看过医生做检查,知道按压之下患者会有感觉,痛感越是强烈,就有可能伤得越重。 掀起弟弟的衣服,在他的肚皮上不敢太轻也不敢太重地按着,“这里疼不疼?这里呢?是这里疼还是这里疼?” 问了一溜十三遭,丁小白都快把自已绕晕了,也没整明白丁大壮到底伤得重不重?到底是哪儿疼? 第二十九章 这事儿挺神奇 小家伙是按哪都疼,又都说疼得不厉害,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怎么疼了,还是怕姐姐担心,疼也忍着。 丁小白这心里可就完全没了底,一时间也闹不清他到底是肚子里头疼,还是肚皮上的淤青疼。 可这时候已经过午了,就算是送到镇上的医馆,也得等吃过了午饭的,总不能全家都饿着去镇上吧?那可是连背弟弟的力气都没有了。 让丁小朵陪着哥哥,丁小白自已则径自去了西屋,关了西屋的门,她立马进了空间。 丁小白现在已经顾不上会不会被家人发现了,弟弟的伤势太让她担心,眼下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了。 可进了空间了依旧是束手无策,明知道空间里的雾是能治病的,但她不知道怎么把雾拿出去呀? 这些雾气,大概只有在她这个宿主遇难的时候,才会自动发功吧?她又是吹,又是扇,又是动意念的……这些雾气却是完全无动于衷。 那就只剩下小池塘里的水了,丁小白把水捧着喝了一口,仔细地品了又品,怎么也感觉不到有什么特别的功效。 但现在的情况,她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一会烧水的时候,就把水换成空间里的水,管它有用没用,先用了再说。 有了决定,丁小白就打算从空间里出来,随手把手心里剩余的一点水泼到了地里的植物上。 一扭头的余光里,却突然好像看到有一丝雾气飘走了,雾气?丁小白赶紧定睛细看。 她这才发现,那些土地上种着的开着浅花的不明植物,时不时地会有一丝雾气飘出来。 她又赶紧捧了一大捧水,朝一棵植物浇下去,结果就看到植物顶上飘出了一片雾,这片雾飘离了植物,就朝空间的雾壁上集聚了过去。 原来空间里的雾气,是这些植物产生的啊!而池塘里的水,应该有着增加植物产生雾气的功能。 那是不是说,这些植物才是空间里最珍贵的东西?因为有了它才有雾气啊,看来自已以后得多来空间里浇水了。 丁小白心里激动得不行,强压着蹦起来的冲动,雾气带不出来,带出两棵植物来也好啊,总能有点用的。 快速地采下两株植物来,藏在了怀里,迅速地出了空间,心里轻松了一些,情绪也跟着稳定了,丁小白就发现,自已之前的疲惫和焦虑半点也没有了。 看来空间真是个好东西,不管是水的原因还是雾气的原因,总之它们是对自已的身体有好处的。 丁小白同时还明白了,即便这个空间是自已身上自带的,但她进来的效果和在外面的效果大不一样,进来空间对自已的好处更大。 “娘,大壮说他还有点疼,我去左右邻居家里看看,有谁家存着草药的,花钱买一点儿回来,好歹先给他熬上。 这时候的人家,有个头疼脑热的,没谁会舍得花钱请郎中,都是在山脚浅林子里薅些草药,自已熬了灌下去,实在拖不得了才会去花钱看病。 所以一般人的家里都会备些草药,李小禾也就没觉得大女儿这么说有什么不对的,点头让她去了。 丁小白原打算在门外的小路上走两圈就回来,拿出空间的植物出来顶数就好,没想到刚走到房头,遇上了陈嫂子。 陈嫂子就是那个第一个拿了抹布帮忙打扫卫生的勤快嫂子,干起活来手脚麻利,半点不惜力。 “二丫,你这是要干嘛去呀?”陈嫂子看到丁小白,很是热情地打着招呼,她很喜欢这个有主意更有主见的小姑娘。 “我想问谁家买点草药,大壮的肚子还有点疼,想着能不能吃点药顶一顶,实在不行就只能去镇上看郎中了。” 陈嫂子一拍手,“你还想找谁家呀,我们家里就有,夏天的时候,我家小子闹肚子,吃了很管用,走,跟我家拿去。” 闹子肚和内伤能是一回事儿么?丁小白真是不知道怎么应声才好了,不过这个不打紧,能拿到草药才是正事儿。 看到陈嫂子手上拿着一个粗瓷大碗,丁小白赶紧道,“嫂子这是要去哪儿呀,别耽搁了你的事,要不等你办完事情,我再去找你吧。” “病哪有能等的。”陈嫂子扯住丁小白的胳膊就把人给拉上了,“赶紧的,磨唧个啥,有这工夫药草都取来了。” 还真是,两人走了没几步,就到了陈嫂子的家,她家就住在下一趟房的第三个院子,丁小白没进屋,站在院门口等着陈嫂子取了草药出来。 “走了,我正好要去买豆腐,咱俩一路。”怪不得刚才会遇上呢,原来陈嫂子是要去买豆腐的。 “我把草药送回家,也跟你去买块豆腐吧,晚上的时候做菜用,不然我家还真没什么吃的。” 家里什么都没有,丁小白正犯愁晚上拿啥做菜呢,听到陈嫂子说豆腐,倒是能凑个菜,不免就有些急,豆腐一般也就卖一上午。 “行,你快着点,我等你。”换成陈嫂子等在丁小白家的大门外,丁小白急急地跑进屋,也捧了个粗瓷大碗出来。 卖豆腐的人家在村东头,离得也没多远,其实整个半坡村从村头走到村尾也没多少路,毕竟是个只有七、八十户的村子。 两人买完了豆腐,又约好下午去丁家做被褥,就各回各家了,丁小白端着豆腐进了门。 见娘亲在东屋的炉子上烧了水,正要在西屋的炉子上熬粥,两个炉子都烧得旺旺的,一进堂屋就是一股热气。 明明就没有盘炕,真不知道每间屋还弄个炉子有啥用,感觉烧得再热,热的也只有堂屋吧? “娘,家里没什么菜,中午就做疙瘩汤喝吧,正好用炸油梭子的锅,锅里的剩油炒点咸野菜炸锅,再倒水……” 话说到一半,丁小白突然闭了嘴,家里现在还哪有咸野菜了,都还给丁家正屋了啊! 即便那些野菜是娘亲趁着种地歇息的空儿自已挖的,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全还了回去,丁家老太太可是半点也没觉得受之有愧,完全就是理所应当。 “你别担心咱家没菜招呼客人了,刚刚你爹去里正叔家借水桶,里正叔就让他家富贵大哥送了些白菜、土豆过来。” 说话的工夫,高山从门外进来,前襟沾了点泥,就知道他是往地窖里送菜去了,果然,后边跟着丁三锁。 “里正叔可真够意思,竟然让富贵大哥送了一挑子菜过来,够咱家吃上十天半月的了。” 听到丁三锁这么说,丁小白立马就愣了,她还打算一会儿过去借钱呢,没想到人家先把菜送来了,那一会是去借钱呢,还是去还钱? 哎呀,不管了,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反正已经欠了里正家这么多的人情,也不差再欠一次了。 丁小白发现自打穿到了这个时空,自已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不由得有点脸红,赶紧转了话题。 “爹,你和娘今天回来得还真是时候,不然咱家被搬空了不说,我奶也还不知道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呢。” 一提起老娘,丁三锁就很是不自在,心里非常的矛盾,有反抗了娘亲的愧疚,又有着不再被压制和虐待的轻松。 不过被女儿一问,他更觉得今天这事儿挺神奇的,“我在山上看着炭窑,突然就觉得不安起来,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呆也呆不住……” “我就担心你娘出了啥事儿,她一个女人家,自已在没人的山脚上翻地,到底是不让人放心……” “我就想着,窑烧得好好的,我又刚掐着时辰添了柴火,不如下山去看了你娘再回来,心里也能安稳些……” “结果见了你娘,她是没事儿,可她说她也心慌,我立马头皮都要炸起来了,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儿呢?……” “既然我们俩没事儿,那肯定就是家里出事儿了呀,我们俩就赶紧往家跑,跑到半路,就遇上了高山。” 还能有这种事,也太不可思议了吧?这鬼鬼神神的,丁小白感觉自已不信都不行了。 不说爹娘的心电感应,就说丁老太太耍泼时候的那个晴天霹雳,真是炸得太是时候了,不然那老太婆还真不一定松口松得那么快呢。 更别说自已会穿到这个时空来,身上还带着个空间,哪一样都是丁小白解释不了的,这也让她对生命更加地敬畏。 “娘,水开了,我去给大壮熬药。”丁小白先晾了几碗水出来,备着大家喝,然后找出来个小陶罐,充当临时的药罐子,把药熬上了。 用的当然是从空间里采的植物,还有空间里的水,而陈嫂子给的草药,丁小白先放进空间里了。 人家不肯收钱,她也不忍心把人家的好意就这么扔了,先搁着吧,一切都弄妥当了,往炉子里架柴的时候,她突然弯起唇笑了。 自已刚才真是急傻了,用意念就能把空间里的草药拿出来,自已偏要提前采了两棵放进怀里,可见是急得懵了头…… 第三十章 手擀面条 药汤子熬出了两锅,第三锅刚加上水,李小禾做的疙瘩汤先好了,丁小白赶紧着端去给弟弟喝。 “大壮,来,把白面疙瘩吃了。”只要能吃饭,应该就没有大问题,小孩子是不会装病的。 “吃了饭咱们喝药,喝了药肚子就不疼了,咱们大壮就能吃好吃的了,明天姐姐去镇上,给你买很多好吃的回来。” 听到姐姐这么说,大壮立马有了精神,一碗疙瘩汤没怎么费劲儿就吃了下去,丁小白放了一半的心。 赶紧去了堂屋,把第三锅的药煎好倒出来,三锅药汤混在一起,分出一小碗来,小心地端进屋,结果没想到,大壮喝起汤药来,更是没费半点劲儿。 “姐,真好喝,我还想喝。”小家伙舍不得放下药碗,拿舌头把碗底下的药汁都舔了个干净。 丁小白笑着揉了揉弟弟的小脑袋,在药熬好的时候,她已经替弟弟尝过了,想着如果不好也先应在她身上,没想到竟然是甜滋滋的味道。 “这是药,再好喝也不能多喝,我们大壮这么听话,现在躺下歇着,等到晚上的时候就又有得喝了,乖啦。” 丁大壮听话地躺了回去,没一会儿就拉着妹妹的小手睡着了,丁小朵真是个好妹妹,就那么让哥哥拉着手,肚子饿了也不肯走。 丁小白感觉自已出了一身的汗,想着大概是这半天忙活的,走到门边,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下墙。 “咦?热的。”丁小白赶紧伸手又往里抚摸了一下墙壁,真是热的,不是自已感觉错了。 “爹,这墙怎么是热的啊?”丁老太太家里也有炉子取暖,却没有火墙这种设备,丁小白才会在看到火墙时这么奇怪。 “是火墙啊,这有什么稀奇的,咱们村里差不多一半的人家都用了火墙,说起来,第一个砌了火墙的,就是孙大爷家里了。” “孙大爷年纪大了,怕冷,前年就琢磨着砌了火墙,村里人还说他瞎折腾呢,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就他非要折腾出新花样。” “结果没想到,还真让他给折腾成了,有了火墙,这屋里可是暖和多了,所以好多人家都跟他学着也砌了火墙。” 说到这里,看到女儿的表情,就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了,丁三锁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奶奶怕花钱,说多少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也没怎么着啊,瞎折腾个啥,又是扒墙又是砌墙的,还费柴火,咱家才没有砌火墙。” 丁小白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没想到自已住的这间房子,竟然还是这个时空里火墙的鼻祖,这位孙大爷真是个过日子的人。 不过孙大爷能不能干跟丁小白没关系,她现在只想着能让自家过得更好,既然有了火墙这个先例,那是不是…… “爹,砌个火墙屋里就暖和这么多了,如果把炕也砌成像火墙这样的,是不是就更暖和了呀?” 被闺女这么一问,丁三锁倒是怔住了,他之前当然是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但现在想想,好像也不是不行。 看丁三锁愣在那儿,丁小白就眨了眨大眼睛,“爹,如果咱家起新房子的时候,能有一个烧得热乎乎的大炕,像火墙这么热乎,那得多舒服啊!” 闺女的话,让丁三锁的心里像是烧开了锅的沸水,这是女儿的愿望,他想要满足,无论如何,他都想要试试,“好,爹给你做。” 听到丁三锁的承诺,丁小白抿着嘴笑了,挽起了爹爹的手臂,“爹,咱去吃饭了。” 这个老爹虽然有点愚忠愚孝,却不是教不好的,起码能听进去自已的建议,知道好歹,现在可是越来越顺眼了啊! 丁小朵被哥哥抓着手,李小禾只能把小女儿的饭端到东屋的炕上来吃,丁三锁、高山、丁小白怕吵着大壮,去了西屋。 家里连个炕桌都没有,一人端着一碗疙瘩汤,很是有些可怜,几个人却是吃得很香甜,这可是细白面的,平日里哪吃得着。 吃完了饭,丁小白就安排着,“娘,你下午在家里做被褥,借钱的事儿晚上再说,我和高山着急去看窑,也不知道没人守着能不能行。” 一窑炭烧出来,可是值十几两银子呢,全家现在就指着木炭出钱,这事儿当然是最着紧的。 “去吧,去吧,你俩看好炭窑就行,家里的事情不用你们担心,有我和你爹呢,顾得过来。” 两人到了山上,检查了下炭窑,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放下心来,又给窑里加了些柴火,就跑去一边逮麻雀了。 今天的收获也挺丰富的,逮了五十多只,收入跟卖炭不能比,但它胜在长久啊,不分冬天、夏天,也没有什么淡季、旺季。 “哎呀……!”看到装进竹篾笼子里的麻雀,丁小白突然一拍脑袋,把高山吓了一跳。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高山担心地看着丁小白,这丫头一向沉稳,这是要出什么大事儿了? 丁小白扶着额头,“我忘了告诉孙掌柜,这炸麻雀就算是招人,也不能没限制地可着劲儿做,把人吃厌了,可就没得赚了。” “我还以为是啥大事儿呢,我们明天过去告诉他一声不就行了么,又不会一天就吃厌了,你这一声喊,我还以为天要塌了呢。” 高山笑着调侃了丁小白一句,丁小白气哼哼地瞪着他,“你说的啊,那你可得帮我想着,明天一定把这事儿告诉他,如果忘了看我怎么罚你。” 高山自然是满口子应承下来,这是他的生意,结果小丫头比他还着紧,比他还操心,这种感觉让他的心口滚烫。 等到送了小丫头下山,他比平时又多守了一个时辰,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能回报小丫头的这片心意,只能把眼前的事做得更好。 结果丁小白干等也不见高山回来吃晚饭,只能让丁三锁来喊,反倒又添了一番麻烦。 晚饭是白面的手擀面条,土豆丝卤子,细白面啊,多难得,兑上卤子吃一口,香得没边儿了。 又用白嫩嫩的水豆腐炖了个白菜,里面还加了些剁碎的油梭子,见着荤腥了,可真够丰盛的。 来帮忙做被的几个妇人,都被丁家这份大方给惊着了,对于这样的款待,当然是相当的心满意足。 想着丁家要是再有什么事,他们一定还来,不用要工钱,丁家这伙食就足够他们惦记的了。 高山的面条是等他回来现下的,热腾腾地出锅,熏得他差点掉了眼泪,有多少年了,没有这样一进家门就有人做好了吃食等着。 “快吃,坨了就不好吃了。”李小禾把饭碗往他的面前推了推,他连忙低下头,快速地把面条扒进嘴里。 “娘,你看看,白面啊,多精贵的东西,咱们家连着吃了两顿,所以说,这好日子不用急,很快就来了。” 李小禾连连点头,她现在信了闺女的话,只要自已努力,好日子也不是盼不着摸不着的。 丁大壮也过来凑热闹,“高山哥,面条好不好吃?你多加点卤子,味道可好了,可香了呢。” 喝了两顿药,又睡了一下午,小家伙此时很有些精神头,看样子好得差不多了,高山抬头冲他笑着道,“好吃。” 丁小朵也坐到了哥哥的身边,小大人似地道,“好吃就快点吃,别坨了,姐姐给你留了好多呢,锅里还有。” 高山连连点头,低下头‘呼噜噜’地扒得更快了,丁小白赶紧伸手敲了敲炕席,“你慢着点,别噎着了,手擀的面,一时半会坨不了。” 高山立马放慢了速度,丁小白就笑得不行,真够听话的,也就不再管他了,转头看向丁三锁。 “爹,明天还是你看窑,我和娘去镇上买东西,你看看都需要买些啥农具,咱们一次买足喽,省得再用东西的时候不趁手。” 听女儿说到农具,丁三锁的眼睛亮了,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做为一个庄户人家,农具和土地自然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何况大冬天里开荒地,没有趁手的工具真是费力气,他不禁随口就说出了一长串,把李小禾心疼得嘴角直抽抽,但到底还是没有出声拦着。 丁小白倒是一迭连声地应下了,半点没犹豫,一家人又商量着明天要买的应急物件,这一唠起来就有点晚了。 “赶紧着,送高山回去吧,天黑透路都不好走了,家里被子不够,不然应该留高山住一晚的。” 棉花和细棉布是有数的,只够做两床大被,一床小被,褥子只做了薄薄的一个,实在是没有余富的。 李小禾不放心高山一个人,赶紧撵着丈夫去送,高山哪用得着人送,两人推让着出了门。 出了丁家的大门,高山到底还是坚持着自已走了,丁小白干脆拉上爹爹去了隔壁里正家里。 也不用丁三锁说话,丁小白自已就大大方方地张了嘴,“三爷爷、三奶奶,我家想借些银钱和牛车,买些家里急用的东西……” 第三十一章 想认字吗 听到丁小白父女来家里借东西,里正倒是半点没打喯儿(没犹豫),知道他家里啥都缺,立马就应了。 半坡村的生活条件摆在那儿,没谁家特别有钱的,能这么侃快地把银钱借给一无所有的丁家,只这一点,丁小白对里正一家就感激不尽了。 借了东西当然要写借据,里正一家人客气地推辞着,又没借多少钱,邻里邻居的,未免太见外。 丁小白父女俩却是相当的坚持,说如果不写借据,这银钱就不借了,至此,里正对丁家父女更是高看了一眼。 里正研了墨,提了笔刚要写,就被大孙子给挤到了一边儿去,“爷爷,你说咋写,我帮你写。” 丁平安今年十岁了,是里正的大孙子,丁富贵的大儿子,前年送去了镇上的私塾,现在是家里认字最多的人。 有大孙子帮忙,里正当然退让到一边,他只粗浅地认得些常用的字,跟大孙子比起来还差着些。 可当年正是因为他认得几个字,才当上了村里的里正,要知道,那时候满村子就他一个认字儿的。 想想当年自已家里穷得过不下去,签了五年活契给人当小厮,机缘之下学着识了些字,倒让自已的处境有了改变。 所以他才尽可能地让儿孙也都认些字,现在自已有能力供孙子念书了,也算是没有愧对祖宗吧。 看着孙子站在桌前一笔一划地写借据,里正的一张老脸都要笑出花来了,既骄傲又开心。 而丁小白看着丁平安略为青涩的字体,心里却是感慨了一下,琢磨着怎么才能把自已识字的这份能力明正言顺地拿出来用呢? 前世她是学过毛笔字的,自然对繁体字不陌生,但只学了三年多,工作太忙,也就放下了,所以笔体比丁平安也强不了多少。 看着爹爹沾着红泥印了手印儿,丁小白拿起借据,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然后一脸羡慕地道—— “平安哥,你可真厉害,会写这么多字呢!”夸得丁平安红了脸,悄悄地往后挪了一小步。 丁小白就又转向里正,晃了晃手里的借据道,“三爷爷,您能让平安哥教我弟弟认字吗?” 没想到女儿会提出这样无理的请求来,把丁三锁吓了一跳,这时候的读书人可是了不得,哪能随便教给别人啊? 何况里正叔是花了银钱供孙子读书的,听说一年的束脩加日常笔墨纸砚的花销,差不多就是家里用度的一半还多了,人家凭什么教你呀? “二丫,别胡说……”丁三锁赶紧出声拦着,就怕闺女不知道轻重,让里正叔一家厌烦了。 哪想到丁小白根本没理他,自顾自地继续跟里正说话,“三爷爷,我想让弟弟学认字,只是他还小,我舍不得他每天往镇上跑。” “想着每天等平安哥下了学,我把弟弟送过来,让平安哥教他几个字,等他大些了,我也送他去镇上私塾。” “三爷爷,我不会让平安哥白白付出辛苦的,以后平安哥的束脩我家出一半,也不会占用他太多的时间,每天只要教两刻钟就好,您看看可行?” 每年二两银子的束脩,即便里正一家是全村收入最好的人家,可也是很大的一笔负担呢,有人愿意平摊一半,当然是好事。 可自家孩子也才刚念了一年多的私塾,怎么好意思去教人家,还收人家的束脩呢?里正可没这个脸。 “大壮要是真想学,你就带他过来,平安做功课的时候直接就教了,也不耽搁什么的。” “束脩这事可千万不要再提了,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哪受得起,教大壮就当是复习功课了,不费啥事儿。” 丁小白要的就是这个承诺,她能跟着过来才是最重要的啊,立马把一双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那可就多谢三爷爷了,我会每天晚上带大壮过来学习的,不过平安哥既然当了先生,我总得付些银钱……” 不待丁小白说完,三奶奶已经出声打断了她,“二丫头,三奶奶知道你是个要强的,可咱们两家只隔了堵墙,说这个就外道了。” “别说平安不一定教不教得好,就算真能教得好,也不费他什么多余的事儿,不过是多说两句话,多写两笔字罢了。” 丁小白还要再说,三奶奶已经推着她出了门,“就这么说好了,你要是非要给钱的话,那我就不让平安教大壮了。” 听到三奶奶这么说,丁小白只能做罢,不过里正家的这份情意,她牢牢地记在了心底,日后肯定是要数倍回报的。 回到家里,看到弟弟、妹妹已经钻进了被窝,两个小家伙正闹腾呢,萱萱软软的新被子,让他们兴奋得不行。 “二丫,你也赶紧洗涮了上炕吧,早点歇着,明天还要去镇上呢。”李小禾见大女儿进了门,就出声撵着她。 “娘,咱家现在有空屋子了,我就不跟你和爹在一起挤了,我去西屋里睡,宽敞,反正那屋也烧了炉子。” 以前跟丁三锁住一个炕是不得已,现在条件允许了,丁小白当然不想再尴尬,哪怕这个人是自已这个身体的亲爹,可到底是个成年男人。 她说着话就去抱那个小被子,被李小禾一把给按住了,“今天还是挤着睡吧,咱家没有多余的褥子,明天买了棉花和细棉布,你要是想搬再搬过去。” 丁小白这才注意到,大壮和小朵的身上,褥子是横着铺的,两个小家伙挤在一块儿,给自已留了一块空余,而爹娘的身下,却是光光的炕席。 她的眼睛不由得一热,不管到了啥时候,爹娘都是全心为孩子付出的那一个,前世里,她也是被爸妈捧在手心里的啊。 想着自已在渡轮上睡着了,结果稀里糊涂地就穿到了这个时空来,也不知道爸妈是如何的伤心和难过,丁小白的眼泪终于一对一双的掉下来。 “怎么了这是?”看到大女儿掉了眼泪,李小禾赶紧伸手把她搂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后背。 “娘知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家里家外都是你一手操持的,爹娘没用,让你小小年纪就为家里奔波。” “以后不会了,娘会挺起腰板站直了,好好地护着你们几个,再不让你们受委屈,被别人欺负。” 李小禾只是想要安慰大女儿,结果说得自已也掉下了眼泪,越说越恨自已当初的懦弱,让儿女们受了太多的苦。 站在地下的丁三锁也红了眼圈,他比谁都知道媳妇儿和儿女们受的委屈,可那边是他的亲娘,他又能怎么样呢? “姐姐,不哭,我会快快长大,长大了赚好多好多的银子,给姐姐买肉吃,让姐姐住大房子。” 丁大壮也爬出被窝扑了过来,抱住姐姐的胳膊,哭得稀里哗啦的,却还抽抽噎噎地许着承诺,丁小朵也啜泣着凑上前来。 看到自已把全家都惹哭了,丁小白赶紧抹了一把眼泪,抱过弟妹,“都是姐姐不好,快别哭了,姐姐这是高兴的,不是伤心。” 丁大壮和丁小朵不相信地看向姐姐,丁小白连忙也帮弟妹擦了擦眼泪,“是真的,咱家现在有自已的房子住,有银钱买吃的穿的,姐姐是高兴的。” 听到姐姐这么说,再看看房子,看看新被褥,看看姐姐的笑脸,两个孩子立马也破啼为笑了。 丁三锁这次倒是挺有眼色的,去温水里拧了块布巾递了过来,丁小白给两个小家伙擦干净了脸,然后把两人塞进了被窝,免得冻着了。 “大壮,你想让姐姐住大房子,让姐姐有肉吃,是真的吗?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吗?” 丁大壮眨着圆溜溜的眼睛,忙不迭地点头,“姐,是真的,我会快点长大,去城里打工赚钱,狗剩说了,他哥在城里打工,可赚钱了。” 丁小白捏了捏弟弟的小脸儿,摇了摇头,“大壮,给别人打工,再辛苦赚的也是小钱,你不是想要赚大钱么,那打工是肯定不行的。” 丁大壮有点迷糊,“那怎么样才能赚大钱啊?种地么?爹爹年年都种地啊,咱们家不还是吃不上喝不上,要饿肚子么?” 丁三锁让儿子说得脸颊发热,却又舍不得走开,也想听听大女儿到底有什么赚大钱的方法。 自打知道大女儿和高山弄了个炭窑,他就知道自家闺女是个脑筋聪明的,也打定了主意,以后要多听女儿的话。 “大壮,只有读书才能彻底地改变命运,你想啊,为什么读书那么浪费银钱,还有那么多的人家拼着饿肚子,也要供家里的孩子读书啊?” “先不说你读好了书,有可能考个状元,以后当大官,吃朝廷的奉禄、米粮,管辖着一方百姓,为黎民造福,为社稷出力。” “就只说你学会了认字,去外面当个掌柜的或者管事,每个月三、五两的月银,你要打多少小工才能赚得回来?一个月挣人家一年还带拐弯的,你想不想?” 第三十二章 雪中送炭 看着眼前的弟弟,丁小白声音轻缓地诱导着,仿佛怕自已声调高了,或语声严厉了,吓到这个柔软可爱的小家伙。 这个时空的女人没什么自由,更没什么地位,丁小白很清楚,她就算是再能干,想要完全撑起这个家也不容易,有着太多的不方便和不确定。 何况她早晚是要嫁出去的,丁大壮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他才是这个家的脊梁,只有他出息了,这个家才不会再怕任何的风吹雨打。 至于家里的那位老爹,虽然眼下看着有了改观,但他对丁老太太的孺慕之情,却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再次心软,把一家人拱手搭出去了。 所以丁小白希望自已这个弟弟能喜欢读书,考不考状元先不说,总之是不能做个睁眼瞎,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的。 丁小白可不是歧视农民,只是在她的心里,即便是做个农民,那也得做个高级别的,比如说大地主,家有良田千百顷的那种。 可见农民和农民的质量也不一样呢,但怎么样才能做到比别人出类拔萃?读书认字就显得很有必要了。 如果他能把书读出个样子来,那就更好了,考中了秀才不用纳田税,见了低级的官员不用跪拜,地位已是远远高出了普通百姓。 “真的吗?认了字就能赚大钱了?”大壮一心还在赚大钱上,“只要能赚大钱,我就学认字。” 丁小白倒不担心小家伙眼下一门心思想着赚钱,毕竟大壮还小呢,把吃穿当成头等大事,也没什么不对的。 等他再大些,又读了书,他就能明白更多的事理了,到时候不用自已教,书本就能教会他该做个什么样的人。 丁小白干脆直接以这个切入点鼓励他,“当然,读好书肯定能赚大钱啊,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大壮,以后我和爹娘、小朵可就指望着你过好日子了,你可是咱们家的小男子汉啊。” 丁大壮自然听不懂什么黄金屋、颜如玉的,但下意识里,也知道姐姐说的这个肯定是好东西。 立马‘啪啪’地把小胸脯拍得山响,“姐姐放心好了,我会好好认字的,然后赚好多好多的银钱,咱们盖大房子买肉吃。” 丁小白笑着点头,“姐姐相信你,不过认字很辛苦的,你可不能半路打退堂鼓,知道吗?半途而废是懦夫,姐姐不喜欢。” 丁大壮把小脑袋点成了鸡啄米,“我才不是懦夫,辛苦我不怕,姐姐就等着吧,我会让咱家过上好日子的。” 李小禾张了半天的嘴,想说念书太费银钱了,自家哪供得起?可听到儿女这样的对话,到底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已的儿子出息,听到了儿子的保证,她也就狠下心,哪怕是头拱地呢,也要把儿子供出来。 丁三锁跟媳妇儿也是同样的心思,心里下着决心,大女儿为大壮谋划了这么多,他这个当爹的可不能扯儿子的后腿,再苦也要坚持下来。 转身出了屋,丁三锁正要拴大门,就听到院门被拍响,叫门的人却是压着嗓子,“三叔,三叔,我是大郎,你开下门。” 要不是丁三锁就站在门外,绝对听不到叫门的人说什么,听到是二哥家的大郎来了,他赶紧把门拉开。 “三叔,我爹让我和妹妹过来看看你和三婶儿。”门开,丁二锁家的大儿子丁大河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妹妹丁小红。 屋里听到动静的李小禾也走了出来,“是大郎和三丫啊,赶紧进屋吧,外面齁冷的,看再冻着了。” 把两个孩子让进了屋,夫妻俩对视了一眼,都有点担心,不知道这大晚上的,二哥家的两个孩子过来是要干嘛? 实在是让老宅的人给搅和怕了,见到那面的人过来,就总是会想到不好的事情。 屋里刚要脱衣服的丁小白,也赶紧系好扣子,嘱咐弟妹躺在被窝里别动,自已则穿鞋下了地。 “大郎哥,小红妹妹,你们怎么来了?这大晚上的,万一路滑摔着可咋办?有事儿等明天白天过来再说多好。” 她也想不明白,二伯家的两个孩子这时候过来是要干嘛,这黑灯下火的,显得忒心急了些。 在丁小白的印象里,二伯一家在丁家正屋的存在感也不怎么强烈,不过肯定是要比他们三房好多了。 看着怯生生站在屋中间的丁小红,丁小白又忍不住在心里轻笑出声,也不知道丁家老爷子是怎么想的。 听听他给几个孙女起的名字——小蓝、小白、小红,真是没有半点上心的意思,要有多敷衍有多敷衍。 好在自家妹妹叫了小朵,不然起名叫个小绿、小黄、小粉什么的,可真是难听死了。 大郎丁大河倒也爽快,直接答了丁小白的话,“你也知道爷爷、奶奶的性子,要是白天过来,怕是他们又要闹一场了。” 没想到丁大河会说得这么直接,这让丁小白对这位比丁大山只大两个月的堂哥,立马升起了不少的好感。 那边李小禾已经端了两碗热水进来,没有桌子,就直接放在了炕沿边,“来,先喝口热乎水,暖暖身子。” 说完又拉过怯生生的丁小红,把冻得通红的两只小手握在手里搓了搓,“瞧瞧给三丫冻的,三婶给你捂捂。” 感觉到了手上的温暖,小丫头就往李小禾的怀里靠了靠,靠实了又觉得不好意思,再往外挪了一点,把丁小白看得直乐。 “三叔,三婶儿,我爹娘让我给你们送点钱过来,家里的余钱也不多,你们别嫌少。” 丁大河说完,就从怀里掏出用麻绳系好的一小串铜钱,粗粗看上去有七、八十枚的样子。 “好歹先买点米粮,把眼前的日子挺过去,等到开春要盖房,我和爹爹也会过来帮忙的。” 丁三锁和李小禾的眼睛立刻就湿润了,他们最知道丁老太太的为人,即便对其他的几个兄弟偏心,也绝对不会给他们留零花钱的。 很明显,丁二锁让儿女把家里私藏的铜板送了过来,希望能帮着三弟一家度过最艰难的这段日子。 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不管银钱多少,只是这份心意,就比多少银子都要重了。 平日里,地里的活也只有二哥能帮忙伸伸手,可他不怎么爱说话,丁三锁也就从不知道,二哥对自已是这样的心。 他微微哽咽着道,“大郎,你回去替我谢谢你爹娘,心意我收下了,可这铜钱我不能收。” 说着话把丁大河的手推了回去,“你们家也不宽裕,万一有个急情,没了银钱哪行?” “你让他们别担心我们一家,我们会自已想办法的,你看,现在不就有暖和的屋子住了么,吃的用的也会有的,总会有办法。” 丁大河却是说什么也不肯把铜钱收回去,“我爹说了,这钱一定要三叔收下,如果三叔坚决不收,那就当是借给三叔的,等三叔日后有了银钱再还也成。” 听到大侄子这么说,丁三锁也不好再把这份心意拒之门外了,只是铜钱揣进怀里,仿似有千斤重。 “好,你爹娘的这份心意,我和你三婶儿收下了,现在不说感谢的话,日子长着呢,总有我回报的时候。” 丁大河摆了摆手,“亲兄弟不要说这样的话,我爹娘不会想要三叔说报答不报答的,他们只会希望你们能把日子过好。” 说完就拉起妹妹的手,“天晚了,我和妹妹这就回去了,三叔和三婶多保重吧,弟弟妹妹们也要好好的。” 月亮照在雪地上,会反射出一些光亮,但到底路滑,丁三锁也不好再留这兄妹俩。 但不管丁大河如何拒绝,丁三锁还是亲自把这两个孩子送回了家,当然,他不会傻的送到老宅门口,而是远远地就站住了脚,目前兄妹俩进了院子。 丁三锁回到家拴好大门,突然感觉脸上凉了一下,抬起头,下雪了,先是零零星星的几小片,紧跟着整个天空就飘成了一片朦朦胧胧。 丁三锁赶紧跑过院子回了屋,拍打了几下身上的落雪,把屋门也插好,“下雪了,看样子还是场大雪,下得挺密的。” “爹,娘,咱家真是因祸得福啊,这要是还住在之前那间破屋子里,这么大的雪,怕是要冻个好歹的。” 听着大女儿这话,丁三锁和李小禾也不免庆幸着,想着往年下大雪的那些日子,一家人挤在一起,盖着破旧的棉被,还冻得瑟瑟发抖。 此时能有间暖和的屋子住,真是太幸福了,这一切,都是托了大女儿的福啊,以后,再不让女儿这么辛苦了。 又往炉子里架了些柴,全家人就上炕休息,好半天,李小禾轻声说道,“没想到,二哥平时不蔫声不蔫语儿的,到了真章竟然是个靠得住的。” “可不是呢,我也没想到。”丁三锁叹息了一声,夜色里,听得人心尖发颤…… 第三十三章 油梭子白菜包 丁小白伸手帮弟妹掖了掖被角,又把自已的肩膀也掩严实了,心里就开始想着刚才的事。 这大晚上的,二伯还让丁大郎领着三丫过来,肯定是要给丁大郎打掩护用的,装成哥哥淘气,领着妹妹出来玩儿,还真是难为这俩孩子了。 所谓患难见真情,也不过如此了,二伯一家能做出今天这样的举动,它日若是二伯有了难处,自家定当全力以赴地伸手帮忙。 转天,丁小白起来推开屋门,发现院子里的雪积了差不多有半尺多厚,自家老爹正用力地挥着扫帚在扫雪呢。 昨晚这是下了一宿的雪吧?好在现在天晴了,不然想要去镇上,凭着两条腿走,真不知道要走到啥时候去了,更别说背着东西走回来。 “二丫,齁冷的天,你敞着门干啥呢,赶紧洗脸,娘把水都兑好了,正温着呢。”李小禾一边揉面、拌馅,一边喊着闺女。 昨晚上发了面,今天早上要包油梭子白菜包,白菜和油梭子昨晚也已经剁好,就等着上手包了。 李小禾着实是有点心疼白面,连着吃了三顿,已经把那点白面吃光了,这吃的哪是包子啊,是钱! 丁小白赶紧洗漱好,满嘴柳条子的清苦味,让她忍不住呸了两口,超级想念上辈子的牙膏和牙刷啊啊啊…… 用力甩了甩头,想也是白想,还是帮娘亲包包子是正事,手脚麻利地包好上屉,十几分钟,白面包子的香味就飘了满屋。 炕上的两个小家伙,闻着香味就爬起来了,“包子,吃包子啦,有肉包子吃啦。”他们可是从昨晚就开始惦记了。 “哪儿来的肉包子,油梭子而已,姐姐今天去镇上再买些肉回来,给我们两个小宝贝包真正的肉包子吃。” 丁小白心疼两个小的没吃过好东西,一迭连声地承诺着,又一溜小跑地进了屋,手忙脚乱地帮弟妹把衣服穿好。 “动作快点,小心着凉,大壮你别玩儿了,赶紧穿好衣服。”丁小白揪过兴奋得有点过头,在炕上乱跑的丁大壮,按着给他穿上了棉袄。 连脸都顾不上洗,两个小家伙就跑到炉子旁边去蹲着,等着锅里的白面包子出锅了。 李小禾嗔怪地看了大女儿一眼,“你真是比我还惯孩子,也不知道咱俩谁才是当娘的。” 听了娘亲这话,丁小白就嘿嘿地傻乐了几声,照着她上辈子的年纪,比眼前这位亲娘还大一岁呢,娘亲过了这个年也才二十五。 怕锅里的热气滋着两个小的,李小禾急忙把他俩拎出老远去,“去洗脸,洗完了就有肉包子吃了。” 丁小白听到这话弯了唇,跟大壮还真是娘俩,油梭子也能算是肉?今天去镇上,一定多割些肉回来,两个小家伙正长身体呢,可不能亏着。 “娘,包子出了锅,我先给三爷爷家里送一盘过去,虽然没有多,总算表达一下咱家的心意吧。” 李小禾点了点头,里正叔对自家那是没得说,以后在村里生活,也得靠里正叔多帮扶,送点包子是应该的。 拿了个提篮,把一盘包子装进去,盖了一块干净的屉布,丁小白就拎着篮子去了隔壁。 听到敲门声,正在扫雪的丁家大儿媳妇赶紧喊着,“来啦,来啦,谁啊,这大清早的就串门子了。” 打开门,看到是隔壁丁家的二丫,她就赶紧往里让着人,“哎哟,这是起早就要走啊,我让你大爷帮你套车。” 她嘴里的大爷自然就是自家丈夫,里正的大儿子丁富贵了,丁富贵的年纪比丁三锁要大上几岁。 丁小白赶紧拦着,“大娘,我现在不走,是家里蒸了包子,我送过来几个,别嫌少,也就是给三爷爷、三奶奶尝尝。” 听说是给自家送东西,富贵媳妇儿就愣了愣,丁小白家有多穷,他们家最是知道,没想到还能想着往自家送东西。 “大娘,快接着吧,我就不进去了,急着去镇上,我回去还得拾掇拾掇呢,一会儿再过来。” 富贵媳妇儿连忙接过丁小白递过来的提篮,“哎,好,好,好,我这就把东西空出来,你一会儿过来时直接取吧。” 看着丁小白进了自家门儿,富贵媳妇儿才拎着提篮扭身回了院子,“爹、娘,二丫给咱家送包子来了。” 她是真没想到丁小白会给自家送东西,昨天家里借给隔壁银钱,她还确实有些想法呢…… 想着丁家穷成那样,借了钱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还上,所以跟丈夫嘀咕了小半夜,被丈夫给刺儿了好几句,心里很是不平。 现在看到手里的提篮,不禁为自已的小心思红了脸,丁家这是省了自已的口粮,送过来表达谢意的吧? “哎哟,这白胖的大包子,赶紧的,给我大孙子们分着吃了。”看着盘子里堆成小山模样的大包子,三奶奶赶紧拉过几个孙子、孙女。 “娘,你也吃,二丫说了,是特意给你和爹送的,这么多呢,加上孩子也够吃了,妞妞,给奶奶挑个大个儿的。” 听着大儿媳妇的话,看着小孙女儿一边呵气一边递过来的包子,三奶奶笑得合不拢嘴,赶紧接了。 “快看看烫了手没有?这是刚出锅不给咱送过来了呀。”自家孩子都是孝顺的,丁家也是好的。 “奶奶,丁三叔家是查着数送过来的,咱家每人一个正正好,都吃吧,别推让了。”丁平安查了数,包子明显是按着人头来的。 不说里正家分吃包子,丁小白一家已经吃好了早饭,哄妥了想跟去镇上的小兄妹俩,丁小白就跟高山和爹爹上了山。 炭窑已经熄了火,木炭也已经凉透了,正是装篓的好时候,只不过这次的背篓里,提前垫上了厚实的旧棉布。 布块很大,多余的顺着篓口搭在外边,把木炭在背篓里装好,搭在外边的棉布重新搭回来,正好能把木炭盖得严严实实。 当然,这两块旧棉布是高山从家里拿来的,像是床单的样子,丁小白家里现在连块补丁布都拿不出来。 之所以要把木炭盖得这么严实,是因为里正要跟着他们一起去镇上,他要去趟衙门口,有两件事要办。 一件是把丁三锁和丁家老宅的断亲文书盖个红章,正式分成两家,再一件是要把丁三锁一家的户籍单立出来。 都是自家的事,大冷天的辛苦里正,丁三锁一家很是不好意思,但这事儿是早晚都要办的,自然是早一天比晚一天要好。 只是这木炭的事情,还是要瞒着些的,财帛动人心,毕竟人心是隔着肚皮的,越少人知道越能少些麻烦。 丁小白两人背着炭篓子下了山,接了娘亲和里正,高山就赶着牛车上路了,路上走得有点艰难。 因为下了一夜的雪,即便有牛车,路也是相当的不好走,偶尔遇上雪窝子,还得下车去铲上几锹雪才行。 好在路程不算远,赶着牛车,到了镇上的时间,跟平时走路也没差上太多,存好了牛车,里正就径直去了衙门口。 丁小白和娘亲则直接去镇上的铺子里买东西了,高山自已去交货、卖货,做得熟了,倒也不用丁小白跟着。 等高山再回到牛车这边的时候,牛车已经差不多要被装满了,这次没用高山去取货,而是让各个铺子把东西送到牛车这里,可是方便了很多。 “高山哥,你回来了,那你陪着我娘在这里归置归置东西吧,倒出咱们坐的地方,顺便等三爷爷,我再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 不等高山说话,李小禾就急忙着开了口,“二丫,你还想买啥呀,已经买得够多的了,连点心、零食也买了不少。” 自家这个闺女花起钱来真是大手大脚,自已拦都拦不住,李小禾心疼得不行,已经开始惦记,要不要把闺女的管家大权收回来。 “娘,是必须要买的东西,我去去就来,很快的。”丁小白说完,也不等娘亲拒绝,小跑着就走了。 李小禾担心地推了高山一把,“你赶紧去陪着,二丫一个人我不放心,这街上人多,乱着呢。” 虽然昨晚刚下过了一场大雪,可镇上的行人却没见少,哪像村子里,下过雪就几乎见不着什么人影儿了。 在李小禾的心里,高山是常来镇上的,有他跟着闺女,就不担心会出什么事儿了,她倒是忘了,高山也才十三岁呢。 高山自已也不放心丁小白一个人,赶紧着追了上去,刚刚追到她的身后,就见她拐进了一间书画铺子。 这个地方高山可是从没进来过,不禁心里有些怯,但看着丁小白进去了,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进了门。 “小二哥,我想买些笔墨纸砚,不需要太贵的,能写字就行,你看看给介绍些价廉物美的呗?” 听到丁小白这么说,再看看她身上穿的补丁衣服,小二就撇了嘴,穷成这样还想买纸笔,怕是饭都吃不上吧?真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第三十四章 看走眼了 铺子小二半点儿没瞧上丁小白,但碍于自家做的是买卖,虽然心里嘀咕些有的没的,到底没有直白地说出来。 “小妹妹,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咱家铺子是卖笔墨、书画的,买油菜米粮,去旁边的铺子吧。” 丁小白也知道小二看不上她这样的穿戴的,看人下菜碟,从古到今,什么时候也少不了。 “我就是想要买笔墨,麻烦小二哥帮我挑拣些实用的。”丁小白也不跟他计较,只是把自已的要求又重新说了一遍。 小二不耐烦了,“我说你这小丫头是听不懂话是怎么的,你知道一只毛笔、一打宣纸要多少钱么?” 边说还边挥起手往外撵人,“赶紧出去吧,别在这里捣乱了,我这儿忙着呢,没空哄你玩儿。” 扬起的巴掌差点打在丁小白的身上,高山立马怒了,大步迈上前,一把挡开了小二的手,把丁小白护在了身后。 “哎,你这小子,胆敢到我们家铺子闹事,活得不耐烦了吧?我这就叫人去报官,逮你下大牢,看治不死你个小兔崽子。” 丁小白却是理都不理他,扬声对坐在里边的掌柜道,“掌柜的,我想要买些笔墨,您帮忙给挑挑,我买的多,您给实惠点儿。” 听到丁小白喊了掌柜的,小二的气势立马软了,赶紧着把声音压了下来,“喊什么掌柜的,我不是在呢么?” 丁小白横了他一眼,“你在有什么用?帮我挑笔墨了吗?店里有你这样的小二,难怪没什么生意上门,狗眼看人低。” 那边掌柜的已经听到声音过来了,看到眼前的场面,不用谁说什么,就猜出了个大概情况,不由得狠狠地瞪了小二一眼。 “上门就是客,你是不是又以貌取人了,跟你说了多少次都没记性,再有下回,直接撵了你出去。” “赶紧的,还傻愣着干嘛呢,给两位客人倒茶陪罪,这么没眼色,要不是看你家境贫寒,又要赡养爹娘,真不该留你。” 听到小二也个穷苦人家的,丁小白就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过眼前这位掌柜的,倒是个心善的。 “掌柜伯伯,不用倒茶,我还急着回家呢,您看看帮我挑些实用的纸笔,刚开始学字,不用太贵,可也要好用些的。” 掌柜连忙应着,把丁小白两人领到了一处台案前,“小姑娘,你看看这里的纸笔怎么样?都是价格合适的。” 丁小白把挂在架子上的毛笔拿下来,仔细地看了看笔头,用手指轻轻地捋顺了两下,又轻轻地捻了捻。 “掌柜伯伯,这个毛太软了,初学的人不好用吧,有没有稍微硬一些的?笔也要粗一点的,这么细,新学的人不好握。” 掌柜的眼里闪过一道诧异,“小姑娘,你学过写字吗?怎么知道初学之人该用什么样的笔?” 这是又露馅了?丁小白赶紧摇头撇清,“我没学过写字,不过我要送弟弟去学写字,所以就提前了解了一些。” 掌柜的这才释然了,他就说么,这么小的一个小姑娘,穿着又这么破旧,怎么可能有余钱学认字。 “是要给你弟弟用的?太粗了小孩子也握不住,你要是信得过伯伯,伯伯就帮你挑两支笔可好?不挑贵的,给你挑好用的。” 丁小白连忙点头,她虽然学过写毛笔字,但初学的时候都是老师帮忙挑的纸笔,她只知道些大概,确实挑不好,“那就谢谢伯伯了。” 掌柜的伸手从笔架上取下两只粗细恰好的,“就这两只吧,等把这两只笔用秃了,字也就练得差不多了,可以换好一些的笔了。” 丁小白赶紧接过毛笔,连声道谢,又让掌柜的帮她挑了些练字的棉纸,新学的人,用宣纸太过浪费了。 掌柜的还真没想到,这个看着衣衫破旧的小姑娘,竟然是个大客户,买了整整两大刀的棉纸,而不是像那些穷书生似的,一次只买一小打。 掌柜的赶紧让小二帮忙把棉纸包了,“赶紧的,帮这位姑娘把东西送过去,小心着些,别浸了雪。” 小二也已经被丁小白的出手给震着了,赶紧一迭声地应着,拿过一个旧包袱皮,把棉纸仔仔细细地包好。 “掌柜伯伯,我还要买些墨和砚台,您也帮我一起挑了吧,虽然不能挑太贵的,但墨要能晕开的,太次的不行,练不出字来。” 掌柜的笑了,“小姑娘可真是个精明的,放心吧,伯伯保管给你挑又合用又便宜的。” 对于这个又精又灵的小姑娘,掌柜的着实是喜欢得紧,自然给她挑了最好用的,还饶了一块便宜的墨给她,让丁小白开心不已。 “伯伯,您人这么好,我就再买一本入门的书吧,您看是三字经好,还是千字文好?或者先买百家姓?” 说着话,丁小白就朝墙上的书架看过去,眼睛在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上打着转,有些拿不定主意,三、百、千都是这时候识字入门的书。 掌柜的这次能够确定,自已是真的看走眼了,这个小姑娘绝对不简单,她说不认字,肯定是骗自已的。 说不得,是哪个大宅子破落了,但大户人家的底蕴还在呢,只看小姑娘不卑不亢的气度,也不像是农家院里出来的。 “我看就千字文吧,里面的字多,还有些连贯性的语句,用着应该合适,三字经太初级了,恐怕小姑娘用不到。” 丁小白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想要反驳,她可不想这一打眼的工夫,自已就一再地露馅,轻易地被人给看穿了。 但想到自已把书拿回去,短时间也不会拿出来用,毕竟家里还得再装一阵子穷呢。 等自已有机会拿出书来,大壮应该已经学会三字经了,那多买一本三字经回去,确实浪费,干脆也就不说话了。 接过掌柜递过来的书,丁小白算好了银钱,心里也有点滴着血的心疼,太贵了,超出了她的预估。 怪不得这时候的人念不起书,就买了这么点东西,竟然花掉了五、六两的银子,够普通农户吃喝上好几年的了。 心疼归心疼,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现代的时候不是有一条警世名言么——穷啥不能穷教育!所以这笔投资是无论如何不能省的。 “谢谢伯伯,以后再买笔墨,我一定过来找您。”丁小白恭恭敬敬地给掌柜的施了一礼,就冲掌柜的没有以貌取人,他就当受这一礼。 “姑娘快快请起,不过是举手之劳,哪当得起姑娘一礼了,以后家里再用笔墨这些东西,尽管来找伯伯。” 丁小白谢了又谢,这才跟着小二出了书画铺子,高山跟在旁边,眼睛盯着丁小白,一转不转的。 “你倒是看着路啊,看我干什么,一会儿摔了可别赖在我身上啊。”丁小白伸手拍了高山一下。 这一下把高山给拍醒了,想着小丫头一向伶俐聪明,跟掌柜的谈这些书啊笔啊什么的,也不算多了不起的事吧?应该是自已想多了。 他自然想不到丁小白此时心里也在腹诽着,她打算自已去买笔墨纸砚书,就是想要偷偷地藏在空间里,哪想到高山会跟过来呀? 如果没人跟着,她只要先少少地拿出一些给丁大壮用着,爹娘也就不会太过心疼,更不会引起高山对自已的怀疑,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 两人再回到牛车这边,看着小二送过来的厚厚两刀棉纸,李小禾都有点傻眼了,闺女这是要干嘛? “二丫,咱家糊窗户可用不着这么好的纸,何况窗户也只有一扇破的,你爹昨天已经拿木板补好了,你咋又买回来这么多?” 这么雪白的棉纸,糊窗户多可惜呀,闺女真是越来越会败家了,就算是糊窗户,黄棉纸就成了啊。 丁小白搂住娘亲的手臂,撒娇地晃了两晃,“娘,这是给弟弟学字用的,不是糊窗户用的,弟弟以后可是小先生了。” 虽然心疼银钱,但是听到‘小先生’三个字,李小禾脸上的笑容就藏不住了,自家儿子也要成为读书人了啊。 一想到这个,她心里立刻骄傲起来,银钱就退居了第二位,什么心疼不心疼的,瞬间就丢到了脑后。 “嗯,是得给你弟弟多买些,让他好好练字,以后考个状元,也给我和你爹脸上贴贴金。” 小二听到这话,刚想要习惯性地撇嘴,真当状元是那么好考的呢?整个西秦国,三年也才出一个而已,可不是大风说刮就刮来的。 可一想到丁小白刚才的出手,赶紧收起了自已的轻视之心,人家爱咋想咋想,又关他啥事了?自已这看不起人的习惯,以后得改改了。 “既然东西送到了,那我就回去了,铺子里还有活计等着我呢,您几位一路好走,以后常来我们铺子光顾。” 丁小白赶紧拿了一个糖人递给他,“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小二哥拿着吃吧,谢谢你帮我们送东西过来。” 第三十五章 又气又眼馋 接过小姑娘递来的糖人,小二再次明白了不能以貌取人这个道理,做人大方不大方,果然跟衣着没什么关系。 他见过太多的有钱人,他也足够卑躬屈膝,可那些人又有谁愿意多看他一眼?更别说赏他糖人了。 可见品性才是做人的根本,他看不上的穷苦人,未必就低贱,而他费心讨好巴结的人,对他却也是不屑一顾的。 在那些人的眼里,他的地位大概也是跟眼前这位贫寒人家的小姑娘等同,小二哥从此改变了他待人接物的态度,这自然是后话不提了。 小二哥刚刚离开,里正就颠着小步跑了过来,远远地喊着,“等急了吧,办户籍的人临时有事出去,时辰就拖得晚了。” 高山快步迎过去接,里正都是当爷爷的人了,他还真怕把里正给累着,小心地扶着人坐到了牛车上。 牛车在路上吱吱扭扭地艰难前行,车上的几人却都是兴致勃勃,几边的事情都办得顺利,自然没有不开心的。 高山赶着牛车,里正坐在一边车辕上,车上的娘俩搂在一起,腿上盖着一床旧棉被,亲热地说着话。 “二丫,今天买了这么多的棉花和棉布,回家娘就给你做套新棉衣,女孩儿家家的,可得穿得暖和些。” 说完又朝赶车的高山喊着,“高山,回头婶子也给你做一套,省得这大雪嚎天的往山上跑,再把你给冻着了。” 没想到丁家婶子还带了自已的份儿,高山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嘴里却紧忙着拒绝。 “谢谢婶子了,我身上的棉衣挺暖和的,不用重新做,你留着给大壮和小朵妹妹做吧。” 李小禾豪气地挥了下手,“他们有他们的,你的是你的,买布的时候就带出来了,你就别管了,保管你有新衣服穿。” 说完又皱了皱眉,“你们俩应该再做双新鞋子,踩了雪一进屋就化了,连双换的都没有哪能行。” 丁小白看了看自已补过脚趾头的破棉鞋,这样软底的鞋子根本就不适合走雪路,何况还是全布面的,根本就不保暖啊。 抬头看了看高山,看见他的膝盖上补的两块皮子,突然计上心来,“高山哥,你家里有皮子吧?” 既然他是村里唯一的猎户,那肯定是攒了少不的皮子,想着自已很快就能穿上小皮靴,丁小白立马来了精神。 “皮子?只有两块兔皮,你要干啥,做毛领子么?那可不够,等我再去给你猎两只兔子的。” 听到高山说没有皮子,丁小白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不是打猎然后往镇上卖吗?那卖了肉,皮哪儿去了?” 高山挑了挑眉,“我都是整只的兔子、狍子、鹿子啊这样卖的,混不吝的过秤,没留过皮子啊。” “家里的那两张兔皮,还有一张是咱俩上次逮的呢,余下的一张是我自已吃剩下的。” 平时好不容易逮点小猎物,高山哪儿舍得留下自已吃,都拿去酒楼卖钱了,自然没有余下的。 丁小白气得直接捶了他一下,“你是不是傻,猎物卖给酒楼,也只得了肉钱,皮子却白白给人留下了,怪不得吃不上饭呢。” 听到闺女说这样的话来,李小禾赶紧拍了她一下,“别胡说,什么奸啊傻的,咱们这边卖野味都是这样卖的。” 听到娘亲这么说,丁小白却是撇了撇嘴,果然是奸商啊,白得了毛皮,却让别人说不出话来。 “以前是以前,从现在开始,再卖野味就剥了皮卖,皮毛咱们自已留着,这大雪的天,做几双皮靴子穿多好啊,暖和还不怕湿。” “皮靴子?”李小禾来了精神,她听过皮靴子这东西,那可是有钱人才穿得起的,听说一双皮靴子就要好几两银子呢,贵得还有几十两的。 丁小白点点头,“对啊,高山哥会打猎,咱们把皮毛自已留着,做几双皮靴子多好,白给了人家酒楼,人家也不见得领情,说不得还嫌剥皮费事呢。” “高山哥,你自已会不会硝皮子啊,光留皮子可没用,我听说只有好好硝过的皮子,才能又柔韧又轻软,不然是不得用的。” 高山大声应道,“我会啊,家里的皮褥子就是我自已硝的,酒楼那里剥下来的毛皮,一时找不到人硝,也都是找我帮忙。” 听到这话,丁小白更是扬声骂了一句‘真傻’,好处都给了别人,还要替别人白白出力干活,真是个憨的。 高山听到这句‘真傻’,不但没生气,反倒是弯起唇角笑了,他哪里听不出小丫头这是在心疼自已白做工呢。 “酒楼每次叫我过去硝皮子,都会做两个好菜,留我好好吃一顿,孙掌柜是个好人,挺照顾我的。” 丁小白撇了下嘴,到底没再说什么不好听的话,有些道理她也明白,人与人的相处,有时候吃亏就是福,心眼不可能都长在自已身上了。 可眼见吃了亏,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的,但高山自已不觉得,她说多了反倒不好,以后多看着他就是了。 “高山哥,趁着下大雪,或许有什么动物会出来找食儿吃,咱们去打些野兔、傻狍子什么的吧?” “打到了猎物就硝些皮子做皮靴,以后你上山也不怕冻坏脚了,我爹下地开荒也不怕再生了冻疮。” 丁小白也就是这么一说,她听爹爹说过的,山上的猎物不好打,高山又是一个人,没有帮手,自然也就没打过几回大猎物。 麂鹿、狍子之类的只是丁小白的美好愿望,但是打些兔子、山鸡什么的,应该还是有希望的吧?如果能猎到只狐狸就更好了。 没想到小丫头要做皮靴,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已上山穿,高山就乐得合不拢嘴了,高声应到,“成,下午我就去山上转转。” 应完了才反应过来,“你刚才说咱们?你也要上山么?那可不行,虽然冬天里动物不多,可保不齐就钻出个大活物来呢。” 丁小白乐呵呵地道,“哪就那么巧了,要是真来了大活物,我就躲到树后边,不给你添乱,我保证。” “你就带我去吧,高山哥,我还没看过大雪覆盖的山林子啥样呢,一片大雪地里蹿出只山鸡来,肯定很好看。” 听不得丁小白软声软语地央求,高山就求救地去看丁家婶子,希望三婶儿能帮着劝劝。 李小禾最知道闺女的脾气,她决定了的事儿,几乎就是没个更改的,不带着她去,说不准她能自已偷跑着去呢,更危险。 只好叹了一声,“二丫既然想跟着去,你就带上她吧,不过二丫可得记住你自已说的,进了山要听高山的话,不许乱跑,更不能逞强。” 丁小白自然是一迭连声地应了,高山甩了一声响亮的空鞭子,牛车的速度就快了起来,大概老牛也知道要到家了。 到了家门口,几个人就忙着往院子里搬东西,里正也喊了家里人出来帮忙,一时间,丁小白的家门口倒是格外的热闹。 附近的各家邻居听到声响,也都好奇地出来看热闹,这大冬日的,闲着也是无聊。 有那热心肠的,自然是紧忙伸手帮着搬东西,有那心里嫉妒的,看着丁家买了这么些东西,嘴里就忍不住说些着三不着俩的话。 三奶奶听见不乐意了,“会说话就说两句,不会说话就回家猫着去,怎么就看不得别人好了?人家买东西干你们啥事儿?” “三锁家怎么从老宅搬出来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不买些柴米油盐的他们怎么过日子,一家子吃啥喝啥?等着饿死吗?” 一个嘴碎的婶子就小声嘀咕着,“都净身出户了,哪来的银钱买这些东西,说不得就是当初在老宅那边昧下的呢。” “呸!”三奶奶重重地呸了一口,“我说钱家侄媳妇儿,你没那善心帮别人,不代表别人没有……” “丁家弟妹的手有多紧,咱们半坡村有谁家不知道的,三锁两口子怎么可能昧得下银钱,你说话得摸着良心。” “实话跟你说,买东西的银钱是我们家借给三锁的,丁三锁也是写了借据的,要不要拿给你看看啊?还是你有那好心,想帮三锁家还钱?” 听到丁三锁买东西的银钱是借的,几个长舌头的女人到底是息了声,灰溜溜地走了。 自然也有被训斥了不甘心的,有一个妇人就直接奔了丁家老屋,去给丁老太太报信儿去了。 她当然也不是安了什么好心,不过是看热闹不怕乱子大罢了,到什么时候都有那气人有笑人无的,拿搅和别人家的日子当乐趣。 果然,丁老太太听得三儿子一家都净身出户了,竟然还买回一牛车的好物件,真是两眼发红,又气又馋。 这些东西都该是她的,自已是老三的亲娘,他有啥都该给她这个娘老子送来,不送来就是不孝! “不行,我得过去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就直接搬回来,老四媳妇,你跟我过去,不信我相中了啥他敢不给的……” 第三十六章 新家请客 见婆婆净说些蛮横不讲理的话,虽然以前见得多了,她也没少跟着溜缝儿,可自打三伯哥一家搬出去,柳翠翠总感觉跟以前不一样了。 眼见着婆婆又是拍炕席,又是摔枕头的,柳翠翠怕砸着自已,隐晦地往后退了半步,才小声道—— “娘,三哥一家签了断亲文书,里正也说不让咱们再去搅和了,三哥家从现在开始分枝另过,跟咱家已经没有关系了。” 丁老太太听到四儿媳妇这话,大声地呸了一口,“签什么书他也是我儿子,也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不认我就是不孝子。” “我看他敢给我撂个脸子看看?他要是真落下个不孝的名声,闺女可就没人要了,儿子也找不着好人家的闺女,他绝对不敢。” 听到自家婆婆咒得这么狠,柳翠翠的心头一跳,第一次觉得老太婆心太狠,这哪是亲儿子啊,根本就是仇人,完全看不得三伯哥家有一点好。 这么想着,她就又往后退了一步,心里嘀咕着,以后说不得也得离这个老太婆远着点。 不是柳翠翠多心,万一哪天碍着了她的利益,说不得自已也会被她这么毫不留情地刻薄对待呢,谁又说得准。 看四儿媳妇退了又退,半点也没有跟自已过去的意思,丁老太太气得抓过炕上的条帚疙瘩就砸了过去。 “没半点精骨囊的玩意儿,不过是让你跟我去搬点东西,又不用你出头,这点胆子都没有,熊货。” “那个死丫头抡两回菜刀你就怕了,不过是个八岁大的娃娃,吓唬人玩呢,咱们还治不了她了?” 话是这么说,想到那死丫头抡起菜刀不要命的样子,苏老太太也有点萎了,咬牙切齿地道,“死丫头,我早晚要她好看。” 看婆婆不再提去三伯哥家的事,柳翠翠赶紧找了个借口溜了,她真怕婆婆把自已捎带上。 要闹她自已闹去,只要不少了自已的好处就成,她可犯不着再去惹二丫头,那真是个狠茬儿,敢下死手的。 丁老太太却是惦记上了老三的家当,怎么也想不明白老三家哪儿来的钱,可就这么放任着她又怎么会甘心。 管它呢,反正老三走到天边也是自已的儿子,遂把家里的几个儿子都叫了过来,围在一起商量。 不说丁老太太这边咬着牙琢磨三儿子家的事儿,只说丁小白这边,卸好了东西,就又请了三奶奶他们几个人。 “三奶奶,几位大娘、嫂子,还是得再麻烦你们一回,下午过来我家再帮着做些被褥。” “之前做的不够用,弟妹的棉袄棉裤也辛苦几位帮忙做一套,小孩子不禁冻,身上的衣服都没棉花了。” “晚饭照旧留在我家吃,今晚咱们炖肉,三奶奶、大娘、嫂子可别客气,到时候多吃些。” 听到丁家要炖肉招待他们,再想想丁家饭食的实诚劲儿,妇人们都快要流出口水了,嘴里却是齐声拒绝着—— “可别,乡里乡亲的,帮忙做个被褥有什么的,真要谢我们啊,熬一锅菜粥就成,能吃顿饱的我们就知足了。” 村里各家能吃上饱饭就算是家境不赖的了,一天两顿稀粥的不在少数,丁家老宅一天能吃上三顿饭,在村里已算不错。 当然啦,丁小白他们一家五口不算人头的,丁老太太偶尔发了善心,早饭才会给那么一碗稀粥,可这样的好事一个月也不见得能有一回。 爹娘下地种田是出大力气的,可也得要饿到中午才会有饭吃,娘亲不知饿晕在地里多少回。 而剩下的两顿饭,合成一顿米粒都不够别人家一碗的,丁老太太对待他们一家的态度,就如同对待阶级敌人。 说她跟丁三锁是亲娘俩,哪怕丁小白知道这份血脉是千真万确的,她也只当成是个笑话听。 跑题了,话再说回来,村里各家也不过在过年的时候,才会舍出银钱买上一条肉,这不年不节的,哪好意思让丁家用肉招待他们。 丁小白赶紧道,“我们家这不是才搬了新房子么,好歹也得庆祝一下不是,我们自家也要吃顿好的呀,算是燎锅底儿了。” “也不是单留你们,你们家里的叔伯大爷也请过来,咱们一起吃顿饭热闹热闹,我娘可是买了一坛高粱酒呢。” 听到有酒喝,几家的爷们都有些意动,里正也是咂吧了一下嘴儿,就替大家伙应了下来,“那成,晚饭我们就来叨扰了。” 在路上的时候,李小禾就已经跟闺女商量好了,不过是压着声音,没让里正叔听到,想给他个惊喜而已。 这时候自然是接过了话茬儿,热情地邀请着,“必须的啊,家里孩子也都带过来,都别做晚饭了啊,来家吃。” 看着几家人都是笑得满脸红晕,乐呵呵地散了,李小禾就觉得闺女说的对,这顿饭必须得请。 要想在村里好好地住下去,总得交几家能说得上话、帮得上忙的朋友,真有了啥事儿,好歹有人伸伸手啊。 就像自家现在这么困难,甚至可以说一无所有,别人在自家身上捞不到半点好处,可他们还是愿意伸手帮忙,这就是仗义和善良啊,是值得交往人家的。 娘俩又再谢过了里正一家,还了人家的牛车,就挽着胳膊回了自家院子,高山已经先放好粮食,把粥熬上了。 早上还剩了几个包子,李小禾架了笼屉,放在粥上一锅热了,就忙着跟女儿商量晚上的菜单,到底是自家第一次正经请客吃饭呢。 “娘,家里就这些东西,也不用多费什么心思,用肉炖一大锅萝卜土豆,锅边多贴点二合面的饼子……” “炒个酸辣土豆丝,再炒个大葱鸡蛋,炖个白菜丸子汤,四个菜也就足够了,只要量做足了就成。” 李小禾点点头,也是,这样的菜色,就算是过年都富富有余了,想来乡亲们也没什么可挑的。 她就是有些心疼鸡蛋和肉,照闺女这样的说法,今天买回来的肉和鸡蛋,一顿就能吃个差不多,毕竟家家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 几个人抓紧时间吃了中饭,丁小白就跟高山往炭窑去了,留下李小禾一个人整理买回来的东西。 大壮和小朵倒是能帮上点娘亲的忙,在三奶奶他们过来之前,好歹把东西都归置妥当了。 这一趟依旧没买箱子、炕柜、饭桌、凳子什么的,只买了一个临时用的炕桌,到底舍不得乱花银钱。 李小禾是想着,趁冬天没什么活计,让丈夫上山去砍上一两棵树,这些木制的东西自家就能打。 丈夫的手艺不错,老宅里好多东西都是他做的,可惜没有半样能带出来,现在自已有家了,打一套家具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只不过晚上请客,就要跟邻居们借着桌椅用了,碗盘什么的也得借上一些,自家买的不多。 丁小白此时正忙,顾不上娘亲的烦恼,她和高山两人没有直接上山,而是回了一趟高山的家。 毕竟想要上山打猎,得带上些趁手的工具,匕首是高山常带在身上的,弓箭却是得回家取。 对了,还得背上背篓,不然打到了猎物也没地儿装,好在高山家的背篓够用,换下了装炭的,还有别的。 丁小白把早上包炭的旧棉布泡上了,两人才各背上了一个背篓,正要出门,高山又返身给丁小白找了顶棉帽子。 山里不比山脚下,地势高又杳无人烟,比浅林子里又要冷上许多,不戴帽子只怕要把耳朵冻坏了。 两人到了山上,丁小白把揣在怀里的包子递给爹爹,让他今天下午继续辛苦些,看着炭窑,她要和高山去山里。 丁三锁自然是不允的,甚至说要自已跟着高山上山,让闺女留下来看窑,就怕闺女进了山再出点啥事儿。 奈何丁小白坚持,怎么也劝不住她,丁三锁气得都不跟闺女说话了,像个耍脾气的小孩子似的,看得丁小白直乐,也很感动。 “爹,你赶紧吃包子吧,再晚我们上山可就赶不回来了,黑了天留在山里会更危险。” 果然,一听到闺女这么说,丁三锁也顾不得再耍脾气,赶紧撵着两人要走就快走,别磨磨蹭蹭的。 丁小白却一定要看着老爹把包子吃完,又再教了他如何逮麻雀,这才放心地跟高山往山里去了,一路上兴奋得不行。 “我要去打猎了啊!”走得看不见老爹的影儿了,丁小白忍不住大吼了一声,震得树枝上的雪都掉了下来。 这一副孩子样,把高山笑得够呛,小丫头一向鬼心眼儿多,又每天为家里的事情操心,都忘了也只是个八岁的小丫头呢。 她这样敞开了的欢喜,还真是高山第一次见,高山不免有些纵容,让她喊够了,这才出声嘱咐—— “在这里喊两声没事儿,到了林子里可不能再喊了,万一把什么猛兽给惊着,我一个人可制服不了。” “到时候咱们俩别说猎兔子、逮麂鹿做皮靴了,直接就变成了人家肚子里的晚饭……” 第三十七章 打到狍子 明知道高山是在吓唬自已,丁小白还是赶紧捂住了嘴巴,赶山的人都有些忌讳,她还是配合些的好。 压着嗓子低低地回应着,“知道了,知道了,不会再喊了,你赶紧前边领路吧,再磨蹭天都黑了。” 也不知道谁磨蹭,高山笑着摇了摇头,大步往山上走去,七拐八拐的就走到了那日的陷阱处。 “咦?陷阱在这里呀,我后来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这林子都长得一样,根本分辨不出东南西北来。” 丁小白边说边兴奋地跑到了陷阱旁边,一探头,就看到陷阱里有只灰毛兔子在蹦跶。 “咦,快看,有只兔子哎,还活着呢,赶紧的,把它抓上来。”丁小白连忙伸手指着兔子大声喊。 高山由着她高兴,自已则手脚麻利地下去了陷阱,拿根备好的里层软树皮,把兔子的爪子系了,装到背后的背篓里,再利索地爬上来。 丁小白扒着筐子看了半天,“这只兔子没受伤哎,不如咱们把它养起来吧,你说好不好?” 那天肚子饿,抓兔子是为了吃,现在有能力赚钱了,丁小白就有点舍不得把兔子吃掉了。 “行,你说咋样就咋样。”不过是只兔子,高山自然没有放在心上,何况想要把兔子养起来的人是小丫头呢。 如果可以,他愿意满足小丫头的所有愿望,对一个愿意把自已放在重要位子上的人,他不在乎为对方付出多少。 得到了许诺的丁小白,一定要把兔子放在自已的筐子里,高山怕她背着沉,却拗不过她,只好随她去了。 “那天在柿子树那儿看到你,不是你找过去的,而是你迷了路,是吗?”想起小丫头那天从树上掉下来,高山就忍不住乐了。 “可不是呗,我原本是想去找那个陷阱的,结果陷阱没找到,却走到了柿子树那儿,也算是机缘吧。” 能找到柿子树,给弟弟、妹妹弄点新鲜吃食回去,丁小白还是很开心的,要不是丁家老宅的那些人捣乱,就更完美了。 两人边说边走,聊得倒是挺愉快的,只是偶尔有风吹过,刮下树枝上的雪,呛得丁小白直咳嗽。 高山就不让她再说话了,小丫头之前掉进过冰窟窿,之后又为家里的事操心费力,身子根本没有养好。 对于自已的身体,丁小白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有雾疗空间在呢,每天晚上进去呆上一个时辰,她感觉自已已经好多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丁小白的兴奋劲儿过去,人也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两条腿更是酸得有些抬不动。 山路原本就不好走,又下了一夜的雪,每一次抬腿都要破开积雪,即便有高山开路,丁小白的小体格也有些承受不住了。 “马上就要到了,那边是开阔地,易于打猎,你还能不能再坚持一下了?”不敢把小丫头一个人留在这儿,又担心她走不动。 “我可以的,还能坚持。”丁小白咬着牙道,结果下一步就踩滑了,差点摔个大马趴。 高山眼疾手快,直接把小丫头拎在了手里,看她喘得不成样子,干脆直接牵住她的手往山上走去。 虽然这样有点于理不合,不过这里已经进了山,也不怕有人看到,他只怕小丫头脸皮薄,把自已的手甩开,可不领着她真不放心。 高山却是想多了,这么难走的路,有人牵着,自然省去不少力,丁小白可是十分乐意的。 她一个现代人,穿着吊带满街跑都不在乎,只是跟人牵个手,完全没有负担好么,自然也就忽略掉了高山的不自在。 “你的手跟冰一样,赶紧往我袖子里伸一伸。”感觉到小丫头的手冰冰凉,高山立马顾不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了。 一门心思担心她被冻着,抓着她的手腕,就把她的手往自已的袖子里送,丁小白却是被他给提醒了,猛地一拍脑门儿。 “哎哟喂,瞧我这记性,老早我就说要做几副棉手套的,竟然完全忘到脑后去了。” 高山抓着她拍脑门的那只手,直接给扔到了一边去,“怎么总是一惊一乍的,忘了再做就是了,老是拍自已的脑门儿,别把自已给拍傻了。” 听到高山这么说,丁小白抬起腿就想踩他一脚,结果没到了小腿的雪,让她抬都费劲,更别说找目标踩了。 这可把丁小白气坏了,嘴里便半点不饶人,“你说谁傻呢?这世上就没有比本姑娘再聪明的了,能遇着我,你就偷着乐去吧。” 高山连连点头,“是,是,是,丁二丫最聪明了,是我说错话,不过,你先跟我说说,那个手套是啥东西?” 丁小白立马就洋洋得意起来,“你看吧,我就说我最聪明了,你们连手套是啥都不知道,手套、手套,当然是戴在手上的了,我……” “嘘——”高山突然松开了手,然后轻轻地‘嘘’了一声,丁小白吓得立马就后半截话咽了下去。 高山拉弓搭箭,几乎没怎么瞄准就射了出去,丁小白这才看到不远处,一片雪雾腾了起来。 原来,他们俩已经走到了那处开阔地,高山眼尖地发现了第一只猎物,一只花尾巴的雉鸡。 高山把不再扑腾的野鸡捡了回来,丁小白一边看一边佩服地夸着,“高山哥,你箭法好准噢,正中了鸡脖子。” 把野鸡扔进了背篓里,高山嘱咐道,“你就在这里呆着别动,背靠着树,看着这俩背篓,我去前边看看有什么猎物,有事你就喊我。” 眼前是开阔地,只要小丫头喊他,他就能听得见,回头也能看到人,他倒是不怎么担心有危险。 见小丫头听话地点了头,高山帮她又系了系帽子,就躬着身子小跑着去寻找猎物了,丁小白站在原地津津有味地看着。 很快的,她就又看到高山搭箭了,果然还是一箭即中,怪不得要找开阔地呢,利于开弓射箭呐。 只是接下来,再没有了这样的好运气,转了很久,也没再遇到猎物,高山才失望地转身回来,“看来今天只有这些收获了。” “打到两只野鸡也不错了,咱们不卖,留着自已吃吧。”不然自已买鸡也是要花钱的,还没有野鸡的味道好。 高山自然没有不应的,现在有了木炭的收入,两只野鸡也就没什么舍不得的了,“行,咱们留着自已吃。” 说完又往空旷处看了看,很是遗憾地道,“竟然没打到兔子,平时都是兔子多,野鸡少的。” 虽然打到两野鸡也算是不错的战果了,可小丫头是奔着毛皮来的,竟然落了空,高山心里是相当的不满意。 “没事儿,没事儿,咱们不是还有个没受伤的兔子呢么,先养着,等到啥时候再抓一只,配成对,让他们生了小兔子,咱们要多少毛皮没有?” 兔子繁殖起来可是相当快的,只要养好了,说不得也是一笔好买卖呢,丁小白不由得又动起了心思。 她这边思虑已经跑到没边儿了,那边高山却是偷偷地红了脸颊,这生小兔子的话,哪是一个小姑娘家随便说的。 “天马上就要黑了,咱们赶紧下山吧,不然三叔儿该着急了,他没进过山里,找过来的话更糟糕,万一迷路就惨了。” 丁小白还真怕老爹找上来,赶紧点头,高山帮小丫头把背篓背上,收好弓箭,重新牵住她的手,就要往山下走。 结果一步都没迈出去呢,就听到耳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高山的心里一紧,这个声音绝对不是兔子或者野鸡的响动。 用力在小丫头的手上捏了一把,压着声音道,“你就靠着这棵树,我不喊你你就不要动,记住了没有?千万不许动。” 丁小白也听到了声音,连忙点头,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给高山添乱,高山麻利地摘下了背篓,朝着空阔的地方大力地甩了过去。 如果是大型的猛兽,会奔着血腥味过去的,背篓里的两只野鸡,是眼下最好的诱饵了。 结果东西是扔出去了,却没有预想的动物跑出来,反倒是四下里一片寂静,高山一时间也不敢乱动了。 就这么静了好一会儿,悉悉索索的声音才又重新响起,高山紧紧地贴着树干,眼珠却是转得飞快,朝着声音的来处迅速地找过去。 等他看到了那个庞然大物,紧张的表情立马消散了,嘴角却是越弯越大,手背到身后,摘下了弓箭。 丁小白靠着树干不敢乱动,只听到高山‘嗖、嗖、嗖’地连射了三只箭出去,跟着人也跑了出去,她这才小心翼翼地转头去找。 “丫头,是狍子哎,真是好运气,竟然遇上了一只傻狍子,这回你想要做几双靴子就做几双靴子。” 高山拖着那只狍子跑了回来,很大的一只,不只是成年的,还是只相当健硕的,也难怪高山会这么高兴了。 他射箭的时候很小心,三只箭都射在了脖子上,这样就不浪费皮毛了,小丫头想用哪块就用哪块…… 第三十八章 孝顺儿子 看到竟然猎了这么个大家伙,绝对是意外惊喜啊,丁小白兴奋异常,乐得嘴都合不上了,围着狍子来回地蹦跶。 “我的天,狍子哎,酒楼的孙掌柜这回可要高兴了,不过,这么大的一只,咱们怎么才能把它运回去呀?” 高山自然也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开心地抬手刮了下丁小白的鼻尖,“我看最高兴是你才对吧。” 手指刮过鼻尖,沁凉的触感让高山蓦然警觉,这个动作太冒犯了,自已实在不该如此。 赶紧轻咳了一声,掩藏好自已的不自在,才压着嗓子里的微痒道,“雪这么厚,折几只树枝拖着就行了,倒是不难运回去。” “不过咱们得动作快点,别被什么猛兽闻到了血腥味,可就难逃脱了,赶紧着,弄好了下山。” 傻狍子的出血量,跟野鸡自然是不能比的,即便是这么冷的天气,一时半会儿的伤口也冻不住,多亏了是箭伤,伤口小,若是刀伤就更危险了。 高山向来手脚麻利,半刻不耽误,飞快地折好了合用的树枝,用软树皮绑在了一起,做成了一只简易的爬犁。 丁小白帮忙把狍子挪到爬犁上绑好,高山又跑去把两只野鸡连着背篓捡回来,就赶紧拽着爬犁下了山。 多亏是下山,拽着爬犁半点不费力,两人无惊无险地就回到了自家炭窑,丁小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丁三锁看到两人竟然猎了只大狍子回来,也是吃惊到不行,狠夸了两人几句,把丁小白得意的呀…… 看到女儿的表情,丁三锁自已也不甘示弱,“你们的收获是不小,可我的也不差啊,看看,我逮了八十多只麻雀呢。” 看到筐子里挤得直打架的麻雀,丁小白也不得不朝自家爹爹伸了个大拇指,“爹,你这是逮了一下午吧?” 丁三锁傲骄地点了点头,“从你们俩走我就开始逮,刚刚才收工,怎么样,有点成绩吧?” “有,有,有,太有了。”丁小白伸出大拇指,连点了好几下,然后跟高山对视了一眼,齐齐地笑起来,爹爹也太实在了些。 三个人等到了天黑,又检查好了炭窑,这才拉着狍子下了山,快到山脚的时候,丁三锁就要往高山的家里拐。 “三叔儿,直接拉到你家去吧,小白要做皮靴,皮子正好能用,至于狍子肉是留是卖,您做主就成,反正我现在也是在您家里吃饭的。” 丁三锁赶紧摇头,“那可不行,狍子是你猎到的,自然是归你,至于二丫头想用皮毛,你把皮毛留给她就好了。” 高山自然是不肯答应的,如果不是丫头要上山,他不可能猎到这只狍子,何况他这些日子又一直在丁家吃饭,可是没有交过一个铜板的伙食费呢。 两人谦让来谦让去的,丁小白最后拍了板,“好了,好了,都别客气了,高山哥,就拉你家去。” 高山还待说话,丁小白抢在他前面道,“就算你把狍子给了我们家,也得在你家收拾了啊,难不成要拉到我们家院子里剥皮拆骨不成?” 高山这才没话说了,这么大个家伙,拉去丁家的院子收拾,确实不太方便,也容易让邻居们看到,有些话就不好说了。 “那行,就把狍子先拉到我家去,收拾好之后要怎么处理,咱们到时候再商量,反正天冷也不怕坏。” 事情说定了,高山就跟三叔儿把狍子拉回了自已家,连野鸡一起锁进了屋子里,才又跟着他们回了丁家。 还没走到家门口,老远的就听到家的方向传来喧闹声,看来屋里正热闹呢,丁三锁赶紧加快了脚步。 丁小白拉了拉高山,让他也快着些,“你怎么慢了呀,快着点,帮我爹回去招待客人。” 原本高山是有些犹豫的,丁家待客,自已就这么去了,身份上会不会有什么不方便啊? 毕竟村里有人说自已命硬,克死了爹娘长辈,挂着这样的名声,是会被很多人嫌弃、忌讳的。 哪想到小丫头不但让他快些走,还要让他帮着三叔儿待客,一股暖流瞬间从头到脚地包裹住了他。 这是他独自生活这么多年以来,接收到的最大善意,还没有半点索求和交换的条件。 村里的乡亲们虽然也很善良,帮过他不少,但在很多时候,他们还是会顾虑到他的身份,有意无意地把他忽略掉。 “哎,来了。”高山大声地应着,步子也迈得大了起来,这回反倒是他拉着小丫头快走了。 看到丈夫进屋来,李小禾赶紧递过来一条热乎乎的布巾,边让他擦手,边推着他往东屋走。 “可算是回来了,赶紧的,菜都做好了,里正叔帮忙招待着呢,你们两个赶紧进去吧,桌上少了主家可不讲究。” 见三婶儿也是很自然地就把自已让进了屋,高山心里那最后一点担忧也消散了,脸上的笑容格外地灿烂起来。 不说东屋如何地推杯换盏,丁小白洗了手就去了西屋,只见屋里坐了一炕的人,炕上摆了两个炕桌。 妇人们坐在一个炕桌边,另一桌是各家的孩子,每个人捧着一个碗,碗里是夹好的各样菜,倒是不会因为夹菜打架了。 “二丫头回来啦,赶紧上炕吧,菜都是刚端上来的,正热乎着呢,赶紧过来吃,侄媳妇儿也别忙了,都上炕。” 三奶奶出声招呼着李小禾和丁小白,李小禾赶紧扯下了围裙,坐到了炕沿上,丁小白却是坐到了孩子那桌。 “三奶奶,婶子、大娘、嫂子,你们吃你们的,让我娘好好陪着,这桌孩子我来照顾,你们就放心吧。” 有两个妇人看着自家比丁小白还要大上一两岁的孩子,都是只知道不管不顾地闷头吃东西,连自家弟妹都不知道照应,不禁齐齐地叹了口气。 “小禾弟妹,你是怎么把二丫教得这么好的,瞧瞧我们家那个,比二丫还大一岁呢,却赶不上二丫的一半懂事。” 李小禾赶紧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腕,“孟嫂子,话可不能这么说,别让孩子听了心里不好受。” “说实话,我倒是羡慕你们家妮子,这个年纪不知愁才是福气呀,我们家二丫是操心太多,都是我们做爹娘的没用,拖累了她。” 丁三锁家的情况,全村几乎没人不清楚的,要是没有他们家二丫头的强势,怕是在老宅那边被压得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 所以听到李小禾这么一说,孟嫂子和姜嫂子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哪有爹娘不疼孩子的? 自家孩子立事晚,也真算是一种福气了,大不了慢慢教呗,心里想明白了,也就有心情宽慰别人了。 “来,来,吃菜,这个炖肉是真香,小禾弟妹的手艺是真不错,不过嫂子劝你一句,你也别想那么多。” “有个能干的闺女,到底也让你少操心不是,这家里家外一把手,不知道让我们多少羡慕呢。” “再说了,不说眼前你们两口子就享了女儿的福,就只说日后二丫若是嫁出去了,那也不是个吃亏的,少了你们多少的惦记呀。” 这倒是句实诚话,嫁女儿最怕到婆家受气,没几年就被磋磨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自已不就是个明晃晃的例子么。 这话招人听,李小禾立马顺心不少,“嫂子们说得对,不过那都是几年后的事了,咱们今晚只管敞开了量吃,吃饱吃好。” 一顿晚饭就在这样欢乐、轻松的气氛中过去了,男人的酒还要再喝一会儿,女人们就帮忙收拾好了西屋,带着孩子们先回去了。 李小禾赶紧张罗着铺被褥,打算把三个孩子先安置在西屋里睡了,时候可是不早了呢。 她这边刚把被褥铺上,那边丁三锁不知找了什么借口离了席,轻手轻脚地进了西屋,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你怎么过来了,这边有我呢,孩子们不用你操心,赶紧过去陪客人吧,别让里正叔他们觉得咱们怠慢了。” 丁三锁忙点头应下,人却不往外走,挪挪蹭蹭地到了炕边,想要说什么又不好说的样子。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有事儿你就说呗,咱们自家人有什么不好说的?”李小禾很是奇怪地问道。 丁小白接过娘亲手里的活,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娘亲猜不着不等于她猜不着,这个孝顺儿子肯定又惦记起他亲娘了。 心里的腹诽还没有落尽,丁小白就听丁三锁小声道,“那个……我是说……今天咱家做了好吃的,是不是……是不是给老宅那边送点过去,到底是长辈。” 虽然这话不好开口,但有了开头,也就越说越顺了,到了最后,丁三锁的头都昂了起来,自已孝顺爹娘有什么错的? 哪想到他这一抬头,就看到媳妇儿脸上闪过的那一丝纠结和愤怒,刚升起的那点理所当然,立马又变成了心虚。 “我的意思是……就是吧……那边总归是爹娘,对咱们再不好,那也是……生养我的娘亲不是?” 第三十九章 羊入虎口 李小禾盯着丈夫看了半天,眼里浮上了一层薄雾,又再退了下去,最终无奈地扬了一下手—— “我这就去把饭菜装好,一会儿你自已送过去吧,我就不跟你过去了,家里有客,总得留个人守着。” 听到媳妇儿应了,也不介意她不陪着自已一起过去,丁三锁立马高兴起来,“小禾,还是你最知理。” 说完又觉得自已高兴得有点过,伸手扯了下媳妇儿的袖子,“我知道你受了太多委屈,可那到底是我娘啊,你是个好媳妇儿。” 丁小白却把手里正铺着的被子‘啪’地甩到了一边,“成,你既然还想跟那边打连连,我们也不拦着你,你说的对,那边到底是你爹娘。” “可要是因为你的决定,让他们觉得那个亲断不断没什么意义,又打着占便宜的心思缠上门来,那你就回老宅跟他们过吧,我们不在乎跟你再断一次亲。” 这话说得太狠,丁三锁听得脸都白了,大手‘啪’的一下拍在了炕沿上,脖子上爆起了青筋,“我是你爹,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看到丁三锁拍了炕沿,丁小白一下子就从炕上站了起来,瞪圆了一对大眼睛,居高临下地盯视着他。 这回丁三锁要想跟她对视,就必须得仰着脖子了,气势被闺女压了下去,丁三锁气得手都有点抖了。 刚想开口骂上两句,丁小白已经抢先出声,堵住了他的嘴,“你是我爹又怎么了?我为什么不能这么跟你说话?” “你还是先想一想,自已为这个家做过什么吧,白吃白喝的人,凭什么做我们的主,还要把我们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拱手让出去?” “现在的自由是我豁了命争取过来的,你愿意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蹂躏、欺凌,那是你自已的事儿,别把我们四口带上。” “做丈夫保护不了妻子,做父亲保护不了儿女,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摆当爹的臭架子,对着那边的人,你可是只会屈膝服软,对我们倒是趾高气扬了。” “你可别说你每天头拱地地干活养活我们,你是在为那一大家子人卖命,他们吃饱喝足了,我们可还饿着肚子呢。”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没有你这个儿子的名头在,她又凭什么欺负我们?我们又凭什么受着?” “你要回便回,没人拦你,这个家没了你,或许能过得更好呢,起码娘亲不会再随便被人扇巴掌,我们也不会无故地被打骂。” 丁三锁的脸从煞白一片,瞬间变得一片血红,大女儿的话,让他羞愧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咱家现在的一粒米、一滴油都是我赚回来的,谁家八岁的丫头,大冬天穿着露脚趾头的鞋子爬雪山、挖炭窑、砍大树?跟我摆谱你也真好意思。” “让你送菜已经是给你面子了,你要当孝子没人拦着你,但你要是再连累到娘亲和弟妹,继续让他们受苦,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一脸凛冽的大女儿,让丁三锁无言以对,要不是知道东屋里有客人,女儿刻意地压低了声音说这些话,他真是要直接撞墙了。 可闻着屋里飘得四散的香气,丁三锁到底还是不甘心,“二丫,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你爷爷、奶奶,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也没有你。” “虽然你奶对我一直不算好,但好歹也把我养这么大了啊,哪有儿子吃香喝辣,却置长辈不顾的,没有这个理儿啊?” 丁小白笑了,“是啊,你是儿子,一心惦记长辈没错,可你想没想过,你要孝顺的长辈,是一般的长辈吗?” “他们吃香喝辣的时候,可管过咱们一家五口人的死活?你跟娘亲流血流汗当牛做马的时候,他们可曾怜惜你们一点儿?” “全家的田地都是你和我娘在种,那边十几口人躺着吃现成的,可偏偏吃不饱的也只有咱们家,这是亲爹亲娘能做出来的事吗?” 看着这样的丁三锁,丁小白也没了耐心,这样的人就活该被欺负,一身的软骨头,她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算了,不跟你说这些了,说了你也不明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古人诚不欺我,我就不该试图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我不会挡着你送东西,更不会拦着你孝顺,我只是提醒你一声,一旦你又把他们的贪婪勾起来,那你就一个人承受代价吧,我们不会再奉陪。” 说完扯了娘亲一把,“娘,咱们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天上不会掉馅饼的,咱们可没工夫操这些闲心。” 扭头又冲吓得躲到墙角的两个小家伙招了招手,“大壮,小朵,过来睡觉了,看谁睡得快,明天还有糖人吃。” 两个孩子看看爹爹,又再看看姐姐,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听了姐姐的话,跟着姐姐能吃饱啊,跟着爹爹只会饿肚子,还要时不时地挨打。 “姐,三奶奶今天给我做了一套新棉袄,还绣了花呢,我拿给你看看,我都好多年没穿过新棉袄了。” 丁小朵献宝似的跑到墙角,把新棉袄拿过来跟姐姐显摆,当然也有着讨好的意思,希望姐姐不要再生气了。 看到小闺女的新棉袄,李小禾终于泪奔,她不在乎自己受多少苦,可她为儿女们委屈。 小闺女马上就要五岁了,却从来没有穿过新衣裳,眼前的新棉袄,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件新衣裳,想想就心酸得不行。 三个孩子从小到大,都是捡人家穿剩的,布料糟得补都不好补了,可家里甚至没有一块可以补破洞的布料,连缝衣针都是在给老宅干活的时候,偷偷藏下来的。 就凭这一点,她就再也不想过回从前的日子了,所以这次她决定站在大女儿这边,抹了把眼泪,李小禾爬上炕去帮小女儿试穿新衣。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丁三锁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有点进退不得的尴尬和为难。 恰巧此时,院子外面传来敲门声,东屋的酒喝得热闹,不免声音嘈杂,却还是被他听见了,他赶紧趁机跑了出去。 走到院子里,丁三锁用力地搓了几把脸,让发烧般的红晕退了下去,这才走到院门处,把大门打开。 “大郎?”没想到站在门外的,是二哥家的大郎,丁三锁的心头不由一紧,昨天来过今天又来,是想把借出来的银钱要回去吗? 他倒不是舍不得那些铜钱,家里现在的收入不差这几百文了,他是舍不得这份难得的兄弟情谊。 “赶紧进来吧,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丁三锁关好门,边把丁大河领向西屋,边小声地问道。 进了堂屋,听着东屋里的人声喧嚣,丁大河皱了皱眉头,拧着眉进了西屋,丁小白赶紧穿鞋了下地,出声解释到—— “今天算是搬家撩锅底,请的都是这些日子以来,伸手帮了忙的乡亲们,算是还些恩情。” 她还真怕这位大堂哥误会,昨天才把银钱借过来,自家今天就大吃大喝,搁谁见了心里都不会好受的。 李小禾也赶紧下了地,“大郎,我去给你盛些菜来,今晚有炖肉,你多少吃些,一会再给你爹娘端回去一碗。” 丁大河知道自已是误会了,赶紧摆手,“不用了,三婶,我今天过来是有要紧事跟你们说。” 说完扬眉往东屋的方向看了看,又抬手朝那边指了指,“不知道现在说话方便吗?我要说的事情……” 丁小白赶紧急走两步出了屋,拎水壶进去给客人倒了一圈水,才对高山挤了挤眼睛,高山很机灵地跟在她后面出了屋子。 “家里有点事,你帮忙照顾好客人,如果有人出来,想办法让我知道,有些话不方便让人听了去。” 丁小白悄声地嘱咐着高山,这个屋里只有他能全心托付,也是唯一能让她完全放心的人。 高山连忙点头,“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客人的,你那边要是有什么应付不了的,也记得喊我一声。” 丁小白伸手做了个‘ok’的手势,也不管高山看不看得懂,转身就急慌慌地又回了西屋,她有种要有大事发生的不祥预感。 进屋关好门,冲着丁大河点了点头,丁大河深吸了一口气,又往屋角的方向挪了挪,这才开口—— “我长话短说,今天有人去跟奶奶嚼舌头了,说你们不知道怎么就发了家,买了不少好东西回来。” “奶奶把家里人都叫到了一起,商量着要过来搬东西呢,我爹让我过来给三叔、三婶儿透个话,让你们有个准备。” “就这个事儿,你们自已想想办法吧,我这就回去了,要是被奶奶发现我过来这边,又要一顿吵闹。” 丁大河办事也是干净利落,事情说完,半点犹豫没有,转身就朝外走,只是还没等打开门呢,就听到二丫妹妹嗤笑出声。 “看吧,我怎么说来着,你还惦记着要给那边送菜去,不送人家还惦记呢……” 第四十章 丁小白的打算 突发的状况让丁三锁懵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娘亲为了来搬自家的东西,竟然把全家人叫到一起商量对策。 抬眼看看四周,这个小屋刚刚才有了点家的模样,就有人惦记着要把它搬空了,而这个惦记他的人,还是他的亲娘。 要说不伤心是假的,丁三锁的心口一阵阵的发疼,仿佛像是被人用刀刺了个对穿,留下个空洞,灌冰冷的风。 果然让二丫头给说中了,娘亲那边的贪婪和狠绝,即便断了亲又怎样?也断不了他们想占自家便宜的念想。 丁小白却感觉这药下得还是不够猛,既然打了脸,那就打得再狠些吧,省得有人总是记吃不记打。 “行了,您赶紧去做您的大孝子吧,我们绝对不拦着,不过我刚刚说过的话可是算数的。” 听到二丫妹妹的话,丁大河猛地回过头,愣眉愣眼地看向丁三锁,一脸的不敢相信。 “三叔,你不是要去奶奶那边吧?你们一家闹了大那么大动静,好不容易才脱离出来,那边正找不着借口再跟你搭上呢,你倒还想着再回去受罪?” ‘啪啪’,丁小白赞赏地拍了两下巴掌,要不担心被东屋客人听了去,她都想要朝天大吼几声了。 “果然是旁观者清,大河哥都看明白这里头的弯弯道道了,也就你一个人还看不透,既然你非要羊入虎口,我们也真拦不住。” 感谢丁大河这位神助攻,他今天真是来得太是时候了,把自已憋在嗓子眼里,不敢直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丁大河目光却是转向了丁小白,二丫妹妹说话什么时候这么文绉绉的了,听着又懂又不懂的。 结果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了脸色灰败的三叔,丁大河立马抬腿走人了,眼下的情况,他可不好继续留在这儿。 丁大河前脚一出门,丁三锁紧跟着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他一心想着拿碗肉去讨老娘的开心,让她知道儿子出息了,不像从前那么窝囊没用了,分出来也能过上好日子。 可这还没等转过身呢,脸就被老娘打得啪啪响,他过的再好有啥用?没人想看他过得好。 “我是不是她捡来的啊?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怎么就看不得我过舒坦日子呢?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丁三锁嘴里无意识地嘟囔着,双眼盯着墙壁,眼神空洞,仿佛失了魂魄,找不着方向了。 “三哥,三锁哥,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啊,这不是还有我呢么。”李小禾用力拍了两下丁三锁的脸,想让他回神儿。 “你别想那么多,她又不是今天才这么对你,她不要你我要你啊,还有咱们的孩子,我们都会陪着你的,一直陪着你。” 看到这样的丁三锁,李小禾害怕了,不管这个男人怎样懦弱,怎样盲目地听他娘亲的话,他到底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生活尽管困苦不易,两人也携手并肩走过了这么多年,在自已委屈、不甘的时候,都是他陪在自已的身边,给予自已安慰和温暖。 李小禾真是不敢想象,他要是倒下了,自已一个人还能不能撑起这个家?她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恨那个狠心的女人。 同样是儿子,就算没有多喜爱,也不至于往他的心上扎了一刀又一刀,身体上的伤痕容易愈合,可是心上呢? 都说有狠心的儿女,没有狠心的爹娘,可自家男人偏偏摊上了这么一个没心没肺,恶毒贪婪的娘亲。 丁小白冷眼看着,半点也没有过去安抚的意思,一个大男人,过了二十几年倍受欺凌的生活,却还是看不清那点儿事,又有什么值得可怜的? 什么受苦受难,都是他自找的,自已也不过刚刚穿过来半月有余,还不是把日子闹了个天翻地覆,把自由抓在了自已手里? 何况她现在也顾不上同情他,脑子里想的都是丁老太太又要耍什么花招了,又想要拿什么手段对付他们一家人了? 她没敢直接闯进家里来抢东西,应该是怕了里正和族老们的警告,那后面隐藏着的后招,会不会比往日更恶毒? 丁大河没有说出丁老太太具体的行动计划,想来是二伯一家不想参与的态度太明显,让老太婆有些警觉,所以把自已的算计瞒了二儿子。 这么想着,丁小白的脑子就转得越发快了,突然,‘咔嗒’一声,脑子里有一根弦断了。 丁小白蓦地睁大了眼睛,捏紧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空气,她知道老太婆想要干嘛了…… “二丫……”李小禾担心地看向大女儿,要是大女儿再出什么事,她真是应付不了了。 “娘,我没事儿,你不用担心我,咱们把爹……”丁小白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东屋开门的声音。 跟着就是高山的声音,很响亮地传了过来,“三爷爷,你这是要干嘛去,去茅厕吗?我陪你。” “不用你陪,我又没喝多,这才多点酒,你也太小瞧你三爷爷了,我去看看三锁,怎么上个茅厕这么半天还没回来。” 丁小白赶紧伸手把屋门打开,“三爷爷,我爹喝多了,我和我娘正要扶他上炕躺下呢。” 说着话就从西屋走了出来,“三爷爷回去喝酒吧,让高山哥陪,高山哥,缺啥少啥你喊我一声。” 高山赶紧应着,伸手过来虚扶着里正的小臂,里正摆了摆手,表示不用,“三锁喝多了啊,那今天就到这儿吧,大家伙儿也都喝得差不多了。” 转身推了高山一把,“你不用扶我,我好着呢,去屋里告诉你那些叔伯们一声,今儿天晚了,以后有机会再喝吧。” 屋里人早听着了动静,都赶紧把手里的酒碗喝了个干干净净,又舍不得地舔了舔嘴唇,才纷纷起身穿衣服,前后脚地走了出来。 “我们也喝好了,三叔,一起走吧,二丫,替我们跟你爹娘说声谢谢,今天这酒菜准备得太好了,我们就先走了啊。” 李小禾也急忙出了屋,她一边解释着丁三锁喝多了,一边和闺女把众人送出了自家大门外。 丁小白紧跟着里正,想着把他送到家门口,单独跟他说上几句话,可看他脚下也有点拌蒜,就知道他也是没少喝,算了,明天再找机会说吧。 高山年纪小,没喝多少,就替了丁家母女俩,把喝得有些多的乡亲挨个送回了家,自已也直接回家去了。 李小禾三步并做两步跑回了屋,担心丈夫又出什么状况,丁小白却是不紧不慢地拴好了大门,想来爹爹今天是不会去老宅那边了。 丁三锁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脑袋正浸在一盆冷水里,把李小禾吓得一把把他揪起来。 “这大冷儿的天,要是沾染上风寒可咋办?你说你折腾个啥,想给那边送东西你就去,我们不拦着,不想去就上炕睡觉。” 丁三锁突然一伸手,把媳妇儿抱进了怀里,搂得紧紧的,一头一脸的水,顺着他的脸流进了李小禾的脖子。 “哎,你干嘛?”男人的动作吓了李小禾一大跳,赶紧伸手用力推他,“别这样,孩子在呢。” 丁小白却是动作麻利地抓起一块布巾扔了过来,跟着转身进了西屋,“娘,我看着弟弟妹妹,你照顾爹吧。” 李小禾脸上飞起一片红霞,把布巾按在丈夫的脑袋上,自已却是软软地靠在丈夫身上,没再挣扎。 不说这夫妻说了一晚上的话,丁三锁到底想开了没有,丁小白却是好好地睡了一觉,转天一早就去找里正了。 “这么早出去干嘛了?”李小禾正在架柴做饭,看着大女儿从外面回来,顺口问了一句。 “没干什么,出去溜个弯散散心,娘,再做粥别光搁高粱米,剌嗓子,好歹掺些精米,糙米也成啊。” 丁小白打了个岔,没跟娘亲说实话,事情没有确定结果之前,还是先瞒着爹娘吧,毕竟自已现在也只是猜想。 不管老宅那边想干什么,这一次都不能轻易放过了他们,不然这一家子癞蛤蟆,就又要黏上来了,丁小白的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娘,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做手套的事吗?你今天就做几副出来吧,咱家每人做一副,再加上高山的。” 不想让娘亲担心,丁小白就又拣起了别的事儿说,边说边凑到娘亲身边,跟她形容着手套的样式。 至于具体要怎么裁剪怎么絮棉花,那就要看娘亲的手艺了,丁小白只会缝扣子、补补丁这些简单的,其它的针线活免谈。 “怎么还有露手指的呀,那能暖和吗?”听着闺女的形容,李小禾也觉得这是个好东西,只是……闺女的想法有点特别。 “有时候做点精细活,戴着手套就会不方便,我也不是要真的露出手指头,只是说手套的上半截做成活动的。” 看娘亲听得认真,丁小白干脆蹲到娘亲身边,真跟她详细地解释起来,“我的意思是这样的……” 第四十一章 丁三锁再出事 “手心这里缝两个绊扣,手背这里也缝两个,解开扣子翻过去系上,手指头就能露出来了,方便活动,冷了再重新扣上就行……” 李小禾听着闺女给自已解释了半天,没有见过实物,全凭着想象,她不免听得半糊涂半明白的。 “行了,行了。”李小禾侧身捏了下大女儿的脸蛋儿,小脸儿有些皴,完全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嫩滑,不免心疼起女儿,大冬日里每天的奔波。 “我大致知道是怎么个事儿了,容我再琢磨琢磨,不过得等到晚上才能做,白天我跟你爹还得继续开荒呢,不然开春咱家可没地种了。” 被大女儿无视了好半天的丁三锁,早就等在一边了,听到媳妇儿这话就赶紧蹭过来半步,带着点讨好的说—— “二丫着急着戴,你今天就别跟我去地里了,留在家里做手……那个手套吧,开荒也不急在这一日两日的。” 丁小白原本真不想理这个爹爹,可听了他的话,还是叹了口气,扭头向他看过去。 “爹,我觉得吧……你最好还是重新开一块地,老宅后面那块地不稳当,别辛苦了一遛十三遭,却白费了力气。” 丁三锁很高兴闺女愿意搭理他了,可闺女说的话,他却有些没听明白,顿了半晌才道—— “二丫,你给爹说说,怎么个不稳当,爹脑子慢,想不了那么多,这块地已经开出来一大块了,扔下了实在太可惜。” 丁小白想说跟老宅离的那么近,老宅那边说不得会惦记,可事情没有发生,这话怎么说都有挑拨的嫌疑。 何况眼前这位还是个大孝子,自已要是说多了,他免不了又会觉得自已是因为对老宅那边有偏见,故意说些是非。 要不是这具身体跟这个男人有着割舍不断的血缘亲情,她真不想管这个男人的事儿,太愚了,简直愚不可及。 可她借用了别人身体,帮她照顾好家人,也算是最好的报答吧,想来丁小白的在天之灵,也希望能看到家人平安幸福。 “算了,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你愿意开就开吧,以后真要出了什么事,咱再想办法,或许直接买些熟地回来种,也是一样的。” 反正自已手里现在有余钱,花上个二、三十两,买上几亩上等田,也不是多难的事儿。 不让他把亏吃到嘴里,说什么都是白说,尤其是涉及到老宅那边的事情,他是撞了南墙都不一定回头呢。 见闺女不愿意多说,丁三锁不免有点讪讪的,以为大女儿还在生昨晚的气,就赶紧解释道,“我昨晚没给那边送菜去。” 她是差那一碗菜么?丁小白被他给气乐了,不想跟他再多说,转身去帮娘亲洗菜了,却哪里想到,她再次的一语成谶了。 吃过了早餐,李小禾果真留在家里做手套了,丁三锁则美滋滋地挑拣出要用的农具,都是崭新崭新的呢,他能不乐么。 丁小白把自已穿戴好就去山上了,她打算以后都不让老爹再插手自已赚钱的买卖,或者干脆背着他做。 俩人各干各的,互不干扰,也挺好的,看他还有什么话说,反正自已能赚到钱,就算爹娘挣不出口粮来,不是还有她么! 给高山递了早餐,他接过去快速地吃完,就半点不耽误地背上两个篓炭,满的背在背上,多半篓的背在身前。 看着他这个背法,丁小白就有点担心,“你自已背两篓子炭能行吗?要不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她是背过炭篓的,虽然每次都背装不满的那一篓,可走到镇上的时候,肩膀也被压得疼到不行,后腰也有些吃力。 “没事儿,这才多点儿东西,我拿得动。”高山的样子看上去挺轻松,丁小白却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到底也才十三岁呢,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背着这么沉的东西,走上那么长的一段路,真怕压坏了哪儿。 伸手帮他把背篓往上托了托,“等再过些日子,咱们也买辆牛车吧?手里的银钱也攒下了一些,有辆牛车咱们能轻省不少。” 眼下却是不行的,老宅正看着自家眼红,买了牛车怕是更要刺激着他们了,起码也要等到把这次的事情处理过后再说。 小丫头高兴就好,高山倒是无所谓,“成,你喜欢就买,不想买也没关系,我以前猎了狍子、麂鹿什么的,也是自已背进镇上去,比炭篓沉,我照样背得动。” 看着眼前这个小少年,这么小小的年纪,就过着这么辛苦的日子,丁小白突然感觉鼻子有点发酸。 自已十三岁的时候在干嘛?跟老妈撒娇买花裙子,跟老爸要零花钱去买棒棒糖,跟同学偷跑出去看电影…… “你别逞强,长身体呢,万一累坏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累了就放在路边歇歇,不用一气儿走到镇上,咱不着急。” “哎,我记得了。”高山乐呵呵地应了,小丫头的关心和嘱咐,总是能说到他的心坎里,心窝里暖着呢。 目送高山下了山,丁小白就检查了一下炭窑的火,正合适,用不着她就近守着,她便拿着笸箩去逮麻雀了。 如果上午她就能把麻雀逮好,下午的时候就能把高山空出来,还有一只傻狍子和两只山鸡等着处理呢。 她这边忙活得热火朝天,没想到家里那边已经闹翻天了,丁大壮爬上山来找到她的时候,着实是把她吓了一跳。 这大冷的天儿,小豆丁一个人找上来,肯定是家里出大事儿了,不然娘亲不会让他一个人上山来的。 丁小白吓得要死,弟弟只跟自已来过炭窑一次,这雪大林深的,要是走迷了路,上哪儿找他去,大雪嚎天的,窝在哪儿都是一个冻死。 “你怎么自已上来了?”一把搂过弟弟,丁小白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了,不带这么吓人的。 丁大壮滚得一身雪,可见路上走得很辛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哪还顾得上跟姐姐解释,他是怎么上来的? “姐,爹爹晕过去了,呜呜……被人抬了回来,娘亲哭得……呜呜,差点闭过气去,你赶紧回家看看吧。” 爹爹晕了?丁小白一时有点缓不过神儿来,丁三锁虽然长年挨饿受冻的,身子骨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也就是瘦了点儿。 而且一早上跟他说话的时候,看着他挺精神的呀,怎么突然就晕了呢?开地累着了?还是昨天的事情把他刺激着了? 丁小白脑补了一大堆,手上却是半点没停,紧忙着把手里的东西归置了,又再检查了一遍炭窑,就抓住大壮的小手下了山。 连跑带颠地进了家门,就听见屋里人声嘈杂,显见有不少乡亲们来帮忙了,可这时候帮忙,恐怕是越帮越乱。 “老头子,三锁这么半天还没醒过来,让富贵套车去请郎中吧?别再给耽搁了。”是三奶奶的声音。 “三婶儿,你先别哭了,瞧把小朵都给吓着了,三叔晕着,家里就指着你呢,二丫没在,不是还有我们帮忙呢么。”是陈嫂子在劝娘亲。 “娘,出什么事儿了?”丁小白急忙开门走了进去,就看到娘亲正坐在炕沿边,拉着男人的手哭呢,丁小朵则趴在爹爹的腿边抽泣着。 “二丫,你回来了,可真是太好了,赶紧过来劝劝你娘,这时候光哭有什么用,赶紧想办法让你爹醒过来呀?” 王大娘一见丁小白进了屋,赶紧一伸手就把她拽到了炕沿边儿,急急地推到了李小禾的身边。 三奶奶也紧忙拉住丁小白的手,“丫头,你回来的可太是时候了,还想着上哪儿去找你去呢。” 虽然只是个八岁的小丫头,但眼下俨然成了丁家的主心骨,也不怪大家都盼着她回来,这些日子她的表现,也真是让这些大人们放心。 丁小白却是心里一突,听三奶奶和王大娘的意思,没人让弟弟去找自已,大壮这是自已找过去的? 想着自已曾经嘱咐过弟弟,炭窑的事儿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哪想到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小家伙仍然能保守住秘密,还真是个有担当的。 不过眼下也顾不上他了,看着王大娘已经拿过扫炕笤帚在帮他掸雪,丁小白也就放心地不再管他。 “我爹怎么样了?”丁小白走到炕边,看着躺着炕上晕迷的男人,胸部起伏均匀,呼吸却略微有些缓慢。 “二丫,你回来了,快看看你爹这是咋了?躺了好半天了也不醒。”看到大女儿,李小禾立马抓紧了她的手不肯放开。 “娘,我爹肯定没事儿,你别担心。”丁小白抬手抱了娘亲一下,“这有我呢,你去带小朵和大壮洗把脸,大冷天的,脸都哭皴了。” 听大女儿提到两个小的,李小禾才急忙着收了泪,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领着两个孩子去洗脸了。 看着娘亲离开,丁小白直接伸手按上了爹爹的人中,她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先试试再说吧,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第四十二章 趁热打铁 “哎哟,真是的,我们怎么就忘了给三锁掐人中啊,全都给吓懵了,倒让二丫一个孩子想起来。” “可不是,一屋子大人都没一个顶事儿的,帮忙都没帮到正地方,也真是够没用的。” 身后响起三奶奶和王大娘的声音,丁小白就知道自已没做错,起码村里的人知道,掐人中是救人的手段,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瘦小的身体没有多少力气,丁小白使了最大的劲儿,对于丁三锁来说却是刚刚好,换成个大人,怕是一着急,要把人中给掐出血了。 没一会儿,丁三锁的嗓子‘咕噜’了两声,跟着是一声轻咳,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窗外的阳光正烈,隔着窗户照进来,依然带着浅浅的、晃人眼睛的金黄,好巧不巧地打在丁三锁的身上,暖洋洋的。 “哎哟,醒了,三锁,三锁……”里正赶紧上前一步,大声叫着丁三锁,看他有没有反应。 “我这是……怎么了?”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群脑袋,丁三锁的目光从朦胧渐渐变得清晰。 “还怎么了,你晕过去了呗,怎么叫也叫不醒,可把我们大伙儿都给吓坏了,真怕你就这么过去了。” “要不是你们家老太太嚎了那么一嗓子,又凑巧被人听到,真不知道你会怎么样,谁能想到你大冷天的还在地里呀?你也算是个有福气的。” 想着当时丁大锁扔下昏迷在雪地上的弟弟,飞快地跑走了,连老娘都顾不上,里正真是气得心肝肺都疼。 可看着丁三锁现在这副脆弱的样子,这话到底被他压在了舌头底下,不敢在这个时候给他添堵。 而听到里正叔这么说的丁三锁,一下子把之前的事情全想了起来,眼睛里瞬间浮上了一层水雾,跟着眼泪就滑出了眼角。 “这是怎么话说的,醒了是好事儿呀,可不带哭的,是不是哪里难受啊,要不还是去请郎中吧?” 里正赶紧接了陈嫂子递过来的棉布巾,替他擦眼泪,这大男从哭起来,看着比女人哭还让人难受。 “里正叔儿,我……我不想活了呀!”丁三锁猛然嚎出这么一嗓子,把屋里人都给吓着。 “爹,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你怎么会无缘无故晕倒的,是不是我奶那边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听里正提到丁家老太太,丁小白就知道保准没好事,再看爹爹的表现,事情要不是因老宅而起,丁小白摘了自已的脑袋当球踢…… 男人并不回答,只是个哭个没完,丁小白心里的预感就更加强烈了,事情必定是有关丁老太太,那是亲娘,这个男人才没脸说出来。 “爹,都是村里的乡亲,有什么事儿不能说的,正好三爷爷、丁家太爷爷他们都在这儿,准能给咱家做主。” 男人顾忌老宅的脸面,她可是用不着顾忌的,让更多的人看到那些人的嘴脸不是更好么? 老宅一次次地挑事儿,乡亲们都是亲眼见的,自然就会更怜惜自家,以后再有个什么事儿,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自家一边。 里正也看不上丁三锁这哭唧唧的样儿,“大男人有事儿说事儿,怎么还不如个孩子呢,有我和丁叔儿在,不会白看着你受欺负的。” 丁三锁赶紧用袖子堵住了嘴,好一会儿才把抽噎咽了回去,泪眼朦胧地看向里正,明显心里有些挣扎。 “有话就说,我们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才能给你做主,你也没必要遮着瞒着的,就你们家这点儿事,村里乡亲哪有不知道的,你还怕被谁听去了不成?” 对于丁家老宅那边,里正真是越来越看不上,亲儿子摔在地上,亲娘和大哥却都是立马就逃了,完全没有要救人的意思。 这哪里还有半点人性?更别提亲情了,要不是有乡亲听到声音赶过去,丁三锁怕是要直接冻死在地里了。 丁三锁也总算是挣扎出了结果,“里正叔,我……我今天去开荒地,结果……结果我娘领着大哥等在那儿,说……说那荒地是用他们家的农具开的,那地得归他们家……” 听到男人说了‘他们家’三个字,丁小白像是被人‘啪嗒’一声打开了心上的锁,立马轻松了下来。 这三个字说出口,就代表着这个男人终于把自家和老宅分成了两家,看来这次的打击很有些致命啊!难怪哭得这么惨。 丁小白真是感激老宅的一再相逼,让自家爹爹进一步看清了他们的嘴脸,可同时也有点诧异。 她以为老宅那边会等到地里收粮的时候,才会蹦出来找茬儿呢,哪里想到他们为了逼迫丁三锁,竟然会这么的迫不及待。 “归他们家?你和侄儿媳妇刚开的荒地?”里正根本不敢相信自已听到的话,他怎么也想不出,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 要知道,冬天里开荒是十分辛苦的一件事,地冻得实诚,刨起来不是一般的费力,但凡家里能维持生活的,谁也不愿意去遭这份罪。 丁三锁一家急着开地,实在是因为家里没有半分收入,怕耽搁了春天的播种,才顾不上辛苦,头拱地想在冻土里刨食儿。 里正真是理解不了,这要是搁在别人家,爹娘不知道该咋心疼孩子呢,偏偏丁家老宅不但不帮忙,还要逼得丁三锁一家走投无路,到底图个什么呢? 丁石头一家平时可是很顾名声脸面的,行事一向小心,没听说平时占谁家的小便宜,更不会乱嚼别人家的舌头根。 怎么到了丁三锁这儿,就不管不顾了呢?这可是她亲儿子,她生产的时候,自家婆娘还去帮忙接生了,这个肯定错不了。 可她对这个儿子欺负起来简直是不择手段,仿佛不把这一家子逼死,他们就誓不罢休似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真不知道他家日常维持的那些好名声有啥用?只要虐待儿子媳妇这个名头坐实了,谁还敢嫁女儿去那样的人家?谁又敢娶了他家的女儿过去? “我去找石头大哥,咋能这么办事呢?村里有规定,谁开的荒地就归谁,你们现在都是两家了,衙门盖了大印的。” 丁三锁却是伸手拉住了里正,“里正叔,大哥说我开地的时候还没断亲,用的都是家里的农具。” 丁老太爷听得忍无可忍,大大地‘呸’了一声,“没断亲也是分家了啊,农具是分给你们的,那就是属于你们自已的东西,怎么就是他家的了?” 丁三锁依旧不撒手,声音嚅嚅地道,“我娘说那是我爹硬要给我的,她没同意,分家的时候可没说包括这些农具。” 这操作真是无敌了,丁小白连‘不要脸’都懒得骂,老宅的人为了榨干他们一家,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根本就是半点脸面也不想留了。 里正和丁老太爷面面相觑,赵家的二老太爷、丁家大爷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都是无语地说不出话来。 见一时间没人说话,丁小白站了出来,“算了,不过是才开出来的那么一丁点儿地,不要就不要了,以后咱们开地离他们远点儿就是。” 因为心里早有准备,丁小白倒是没觉得这事儿有什么接受不了的,没在秋收的时候才来闹,自家都算是占便宜了。 “三爷爷,正好您和几位村老都在,能不能给我家个准话,我们家可以买下哪块地做宅基地?” “以后我们就在自家宅子的附近开荒垦地,用的都是自家的农具,想来老宅那边也就没话说了。” 眼下,趁热打铁正是好时机,抓紧机会博同情,若是能把宅基地和田亩定下来,可就是意外之喜了。 丁小白早就相中了一块地,就在高山家房子正对着的山脚下,好大的一片空地,跟谁都不挨着,真是没有再好的了。 “村子里是没地儿了,村头外边也不好建房子,那就在村尾挑吧,出了村子往西,你们家无论相中哪儿块地,只要是没主儿的,我都应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已没有尽到里正的责任,没有照顾好丁三锁,他给了他们一家最大的选择权。 就等这句话呢,丁小白兴奋地道,“真的可以让我们自已选吗?那可太好了,三爷爷,我想要村尾出去,山脚下大红松树边儿上的那块地。” 山脚这片都是浅林子,很少有那种粗壮参天的大树,偏偏有一棵大红松树长得茁壮茂盛,丁小白一说,大家就知道是哪儿了。 “我是想着吧,既然要建房子,那不如直接挑块开阔点儿的地,就算现在没钱建大房子,留着以后扩建也好啊。” 一直站在边上没说话的高山,听到丁小白这话,很是意外地眨了眨眼睛,那一处离自已家可是相当近的。 看里正半天没回应,丁小白就拧紧了两只手,一副有点无措的惊慌模样,“三爷爷,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还是那里有人家定下来了?” 里正赶紧摇头,“没有,没人定下来,我就是觉得吧……” 第四十三章 丁三锁的决心 里正话说到一半,犹豫着不说了,这可把丁小白紧张得不行,那可是她千挑万选的好地方,拿不下来就太可惜了。 好在里正并不是不想给,他是另有考量,“我是觉得那里离村子有点远,建了房子不免孤零零的,不如挑个离村子近点儿的地吧?也能有个照应。” 丁小白想要的,可不就是离村子远一点么,看老宅那边还有什么借口,把自家开的地再说成是他们家的? 所以笑着道,“三爷爷,也没离多远,不过就是二、三百米的距离,快走几步就到了,我喜欢那里的空旷,而且离河边也近呀。” 村外的那条小河,过了村子就拐了个弯,离山脚更近了,所以丁小白选的地方,不管是挑水吃用还是浇田,都很方便。 当然了,丁小白很不信任河里的水,又是洗衣又是刷物件的,肯定不干净,她现在做饭都是尽可能把水换成空间里的。 等家里建了宅子,第一件事就要打个水井,还得深一点儿的,才能保证全家人的用水安全,这可是重中之重。 听到丁小白解释了选地的原因,里正也就没什么不能应的了,给哪块地不是给,还不如直接卖个好给丁家呢。 遂转头去问几位村老,“丁叔,赵二叔,大哥,你们看丁家选的这块地可行?虽然远了点,可到底不算是出了村。” 丁老太爷一锤定音,“有什么不行的,反正那边也是空着,三锁家想要就给呗,他们一家大概也是烦了,离得远反倒清净些。” 不得不说,丁老太爷看得还是挺明白的,这话简直说到了丁小白的心坎里,可不就是烦了么! “谢谢太爷爷,等我家在那边盖了房子,一定请您和叔伯们去喝酒,让您喝上几大碗。” 丁老太爷就笑得露出满嘴没剩几颗牙的牙床子,“那敢情好,我一大把年纪了,没什么惦记的,也就惦记着几口酒。” “好咧,肯定少不了您喝的。”丁小白乐颠颠地接口道,丁老太爷就笑得更高兴了,“真是个机灵的丫头。” “三爷爷,还得辛苦你们几位长辈,明天陪我们一家人去看看地方呗,量出个大小来,再麻烦您帮忙去衙门里给造个册。” 宅基地的事情,就这么三言两语地定了下来,丁小白很高兴自已抓住了这个好机会,简直是老天爷送来的福利。 送走了帮忙的乡亲们,李小禾才重新坐回到了炕沿边,抓着丈夫的手流眼泪,她是真替自家男人委屈。 丁三锁抬手去帮她擦泪,李小禾赶紧躬下腰让他擦,丁三锁哪里看不出媳妇儿的配合,极轻地叹了口气。 “媳妇儿,又让你难受了,对不起,我也是没想到,娘亲对我会做得这么绝情,半点儿不留余地。” 早已经躲到门外,留了空间给爹娘独处的丁小白,却支着耳朵偷听着屋里两个人的说话。 “我原本还想着,老宅那边都是不会种地的,开春忙过了咱们家,我就去那边帮忙,现在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听到老爹竟然用了‘自作多情’这个词,丁小白不由得一乐,这是真给逼急了吧,也不知道是打哪儿听来的词,用得还挺对。 去西屋给两个小家伙送糖人的高山,正好从西屋走出来,看到小丫头在偷笑,就知道她是在偷听屋里说话。 立马轻踮着脚步走上前,伸手捂住了丁小白的耳朵,压着嗓子道,“怎么能偷听大人说话,太失礼了。” 说完才察觉自已的双手正放在小丫头的脸颊上,可不是更失礼?不由得双颊爆红,松了手大退一步,也因此惊着了屋里的人。 李小禾帮丈夫掖了掖被角,红着脸急忙走出来,“瞧我,乱得都忘了做午饭了,你们俩去歇着吧,我来做饭。” 丁小白看着眼前的两个大红脸,不由得笑到停不下来,边笑边伸手推了娘亲进屋,“我来做午饭,你去陪爹说话吧。” 跟着又用下巴指了指高山,朝西屋呶了呶嘴,“你进屋去陪那两个小的玩儿,午饭很快就好,咱们吃了就上山。” 李小禾这才注意到闺女正在熬药汤,只是空气里飘散的是一股子淡淡的甜香味,“这是给你爹熬的汤药?” 丁小白点了点头,“是啊,怎么说也是晕倒了,天儿又这么冷,就算没真的病了,喝点药汤预防预防也是好的。” 屋里的丁三锁,听到这话,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二丫头表面上不爱搭理自已,可到底还是惦记自已这个当爹的。 想着自已三番两次地让女儿失望,失望过后,女儿还能想着关心自已,丁三锁满满的都是愧疚。 娘亲对自已的态度,和女儿对自已的态度,简直就是鲜明的对比,自已怎么就迷了心窍,看不清好歹呢? 抬手抽了自已一巴掌,同时也下定了决心,从今天开始,和那个家彻底决裂,他不能再让女儿伤心了。 丁小白忙着做饭做菜熬药,却是不知道经过了今日,屋里的那个男人彻底想开了。 很快把饭菜拾掇好,端进了东屋,“娘,你照顾爹爹吃饭吧,吃完了饭让他把药喝了,应该就没什么事儿了,大壮和小朵那边有我呢。” 李小禾对大女儿甚是放心,也就不担心西屋的一对小儿女了,想要喂丈夫吃饭,丁三锁哪里肯,坚持着要自已吃。 “我又不是不能动,哪还用你喂饭吃,不过就是晕了一下,已经完全好了,你别担心我,赶紧吃自已的吧,这些日子又瘦了。” 李小禾也不跟男人争执,扶他坐起来,倚到被子上,又夹了一筷子菜到他的碗里,“行,你自已吃吧,呐,这个醋溜白菜味道很好,爽口。” 不说东屋里的夫妻俩,彼此说着暖心的话,只说丁小白端着饭菜进了西屋,往炕上一看,立马沉下了脸。 “说了马上就吃饭,谁让你们吃点心的?”两个小的不知道节制,这要是吃点心吃饱了,哪里还吃得下去饭? 看小丫头真生气了,高山急忙接过话头,“这事儿怪我,我看到窗台上放着点心,就做主拿过来给他们吃了,你别跟他们生气。” 说完动作迅速地把两个孩子手里的点心收了回去,“咱们先吃饭哈,这些点心等下午饿了的时候再吃。” 丁小白自然知道高山不是随便的人,肯定是两个孩子吵着要吃点心,高山才会拿给他们的。 不过看到两个小家伙,都怯怯地望着她,她立马就心软了,昨天特意买了点心,不就是想给他们吃的么。 吃的时间不对,自已就好好地教他们呗,干嘛要凶他们呢?这点心虽然不咋样,可对于他们来说,到底是新鲜吃食。 这么想着,丁小白的声音也跟着柔软下来,“点心只是饿的时候垫垫肚子,要吃饭了,就不能再吃点心了,知道吗?” 见姐姐跟自已耐心地解释,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两个小家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姐姐,我们听话。” 小孩子太乖,也让人心疼,丁小白揉了揉两个小脑袋,“这些点心有什么好吃的,等有时间了,姐姐亲自给你们做,保证比这个好吃一百倍。” 她是真没看上这些所谓的点心,不过是在面里加了点糖啊蜂蜜什么的,面粉粗得很,跟现代的甜发糕有得一拼。 “真的吗?太好啦,我们又有点心吃喽!”丁大壮一下子从炕上跳起来,一边拍手一边蹦跶。 “你给我小心着点,别撞翻了炕桌。”丁小白伸手去抓大壮,高山抢先一步把大壮拉到自已的身边坐下。 两人领着两个孩子吃饭,丁小白又想起个事儿来,“高山哥,过几天跟我爹上山的时候,多砍两棵树吧?” “家里没有饭桌,没有炕柜,连个箱子也没有,衣服、被子、杂物都没地方放,太不方便了。” 新建的小家,真是啥啥都缺,爹娘又舍不得银钱买现成的,也就只好自已出力打造了。 “行啊,今天下午我把那只孢子收拾了,留下咱们自已吃用的,剩下的明天送去酒楼,让孙掌柜也高兴高兴。” “后天下午我就上山去砍树,保证让你们家尽快用上箱子、柜子的,你就放心吧。” 说完又有点担心,“三叔后天能好利索么?不行就往后延两天,别再把三叔给累着了,刚才可是晕了那么半天呢。” 丁小白撇了撇嘴,想说晕一下算什么病,不过是气急攻心罢了,但这么说自已爹爹到底是不太好,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扭过头嘱咐两个小的,“大壮,小朵,下午别忘了喂兔子啊,要是把它饿死了,咱们可就没有小兔子了。” 丁小朵比哥哥更喜欢小兔子,抢着道,“我会好好喂的,姐姐放心吧,不过,我要喂多久,咱家才能有小兔子啊?” 丁小白愣了愣,这个问题还真有点不太好回答,她现在超级想念‘十万个问为什么’…… 第四十四章 搞定宅基地 看到小丫头也有被问卡壳的时候,高山着实是乐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出声替她解了围。 “它现在太孤单了,等我再逮到只兔子来陪它做伴,就会有小兔子了,小朵别着急啊。” 丁小朵高兴地拍起小巴掌,“那高山哥哥可要快点帮我抓兔子啊,我想要小兔子呢,肯定很可爱。” 丁大壮立刻也凑趣到,“我也要,我也要。”丁小白点了点他的小脑门儿,“都有,都有,赶紧吃饭吧。” 两个人哄好了孩子,抓紧时间吃完了饭,就背上背篓上山去了,到了炭窑,高山想起今天卖炭的银钱还没交给丁小白呢。 “丫头,给,这是今天卖的炭钱,你收好。”高山拎着皮钱袋,举到丁小白的眼前晃了晃。 就看到小丫头从怀里掏出了个小布袋,把银钱装进布口袋,重新在怀里揣好,然后把自已的皮袋子还了回来。 高山挑了挑眉,“你到底把钱藏哪儿了,不会是随身带着吧?你别多心啊,钱放在你那里我很放心,我就是有点好奇。” 话说出来之后,他就觉得自已是发傻了,每天的进项有十几两呢,小丫头这么一点点的个子,都揣在身上还不重死了,何况也揣不下呀! 丁小白得意地弯了唇角,“你既然信得过我,那就别多管了,我把银钱藏在了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除了我,保证谁也找不到。” 对这个精灵古怪的小丫头,高山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就算她真把东西给藏没了,他对她也发不出火来。 “咦?你上午就逮麻雀了啊?我还想着我逮了麻雀再回家收拾那只傻狍子呢,这下我倒是省工夫了。” 丁小白朝他做了个掸灰的动作,“那你就赶紧回家收拾去吧,我可还等着皮子用呢,先给你和爹爹做两双靴子是真格的。” 这两人不是上山就是下地的,大雪天,脚下最是需要保暖,可这话听进高山的耳朵里,意思可就大不一样了。 他很开心这种被小丫头时时刻刻放在第一位的感觉,说真话,比被人揣了一兜银子还要高兴。 “行,那我就回去弄皮子了,你自已守在这里小心点,我要是弄得快了,就上来陪你。” 丁小白忍不住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又不是第一次守窑了,你担心个什么劲儿,赶紧走吧。” “早干完也不用再回来了,都不够折腾的,到了时辰我就回家去,你记得去家里吃晚饭,别费劲自已做了。” 转过天,高山去酒楼送完了麻雀、狍子肉,又卖完了炭回来看窑,丁小白一家就跟着里正一行人去看她向往的宅基地了。 当丁三锁看到闺女要买下那么大的一块地,简直是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那块地看着得有丁家老宅的三、四个大。 “二丫,咱家也就五口人,哪用得着这么大块地方建房子了。”丁三锁犹犹豫豫地出声,想要打消闺女的想法。 屋子大了自然费银钱,不只是买地要花银子,青石、土坯、木料这些,也是又费工又费力,而且屋子多了闲置着也没用啊。 丁小白哪会让他三两句就给打消了想法,“爹,这块地已经出了村子,比在村里买地要便宜上好多,自然是多买些才划算。” “以后大壮结婚生子,给你和娘亲生上十个八个的孙子,屋子小了哪能装得下,到时候再想买宅基地,可不知道能不能买得着了?” “而且这地儿空旷,没人争抢,院子可以围大一点,到时候不管是种菜还是种花,都随咱们自已的心意,多好啊。” 说完还没忘了向里正和村老们询问,“三爷爷,太爷爷,等我家起了房子,往外圈院子不用花银钱吧?是不是跟开荒一个意思?” 丁老太爷捻着稀稀拉拉的几根胡须道,“这个当然是不用再花银子的,只要没碍着左邻右舍就行。” 丁小白乐了,当然碍不着,她选的这个地方,可是半个邻居也没有,到时候一定可着劲儿,圈出个大院子来。 再说李小禾听到‘十个八个孙子’,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还是二丫想得周到,是得盖个大点的房子,不然住不下可咋办?就买个大的。” 里正和几位村老听了都有点哭笑不得,几十年后的事儿呢,这也打算得太早了吧? 倒是没人觉得丁小白一个姑娘家,不该说出这样伤风败俗的话,什么十个八个孩子的,是她一个没出阁的姑娘该说的么,多伤闺誉啊! 可见强势有多重要,无形中就有了话语权,这要是换成别人家的闺女,肯定得被家里禁足个三五月,半步不让出门。 丁家人咋打算是人家自已的事,里正他们到底是外人,也不好说太多,只等着他们自已做决定了。 最后自然还是听了丁小白的,娘亲一早就已经站到了她这边,弟弟、妹妹更是唯姐姐的马首是瞻,丁三锁的想法完全被忽略掉了。 里正好心地提醒了丁小白一句,半坡村从来没有谁家置办过这么大一片宅基地,即便比村里的宅地便宜,也比田亩便宜,可需要的银钱还是不少的。 “谢谢三爷爷,虽然得花银钱,我还是想把这块地买下来,即使眼跟前儿还建不起大宅子,留着以后慢慢建也好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日后有别人也相中了这块地方,然后买走了,我家就算有能力扩建也没办法了,那多可惜,不能冒这个险。” 她早早的就已经想妥当了,既然要盖房子,那最起码也要盖一个二进的宅院,八、九间的屋子,不然真是白折腾一回了。 里正虽然觉得,不可能再有人愿意到离村这么远的地方来盖房子了,但就像二丫头说的,万一呢?他不想也不能担这个责任,犯不上的。 “成,你们自家人没意见,我当然也没意见,二丫说得也不能说没道理,谁能猜到以后的事儿呢?” 也不知道丁小白的嘴是不是真的开过光了,几年以后,衙门传下令来,不允许村镇再随便增建宅基地,说是防备有流窜的不安定人员,随意在村屯里落户。 如果有特殊的情况,比如说娶媳妇儿需要盖房的,或是亲戚举家来投奔的等等,需要去衙门里报备审批,当然还需另加些税钱。 这些都是后话了,那时候的丁家早已经盖好了自家的大宅院,税不税的跟他家没关系,丁三锁也只能叹服自家闺女的眼光长远。 眼下是大冬天,没法儿盖房子,丁小白就预交了些银钱,跟村里把这块宅基地定了下来,打算开春的时候把银钱交齐,过了春播就盖房。 有那看热闹的,根本不相信丁家盖得起房子,都觉得这一家人心里没数,身无分文的就妄想着盖大宅院。 不免都起着哄跟丁三锁嚷嚷,问他在哪儿偷偷发了财,想盖大房子就能盖房子,不如教教大伙如何发财吧? 里正听着村民的吵嚷,表情很是有些奇怪地朝丁家人的方向看了过去,正好迎上丁小白的目光。 丁小白朝着他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他就笑了,只有自已一个人知道的秘密,让他有种睥睨众生的自豪感。 搞定了宅基地,又让老爹在宅基的周围,标出了自家要开的五亩荒地,并得到了里正和村老的认可,丁小白一身轻松了。 只要丁家老宅那边不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他们家的好日子就指日可待了,反正自已手里有钱,自然心里不慌。 一家五口回到家,李小禾拿着里正叔写的那张收条,简直舍不得放手,丁三锁只能凑在她身边,抻着脖子过干瘾。 “娘,看够了就给我吧,别再弄坏了,这可是银子呢。”丁小白到底还是从娘亲的手里,强势地把收条拿了过来。 对于让大女儿收这些重要的东西,李小禾倒是完全放心的,至少到目前为止,她就不知道女儿把家里的银钱藏在哪儿了,果然隐秘。 安身之处定了下来,丁小白前所未有的轻松,爹爹也开始老老实实地守在家里打家具,她就开始折腾起自家老娘了。 做棉手套、做皮靴子这些,她脑子里的想法虽然挺多的,可要说到付诸实践,还得老娘大显身手才成。 生活有了盼头,当然得先把自家人的吃穿照顾好,不求如何的奢侈华贵,起码也得吃好穿暖才行啊。 弟弟妹妹穿上了新棉衣,一个软萌,一个可爱,她就想把他们打扮得更漂亮点儿,比如说得有双漂亮的小皮靴,才配得上他们的新衣服。 不说丁小白把皮子拿到了手,如何跟老娘鼓捣,只说高山去镇上卖炭,这几日剩回来的是越来越多了。 高山愁得直掉头发,可一时间也想不到好办法,只能更勤快地去敲人家的门,希望能有人照顾他的生意。 只是几天跑下来,让他大失所望,仿佛镇上的有钱人都集体失踪了…… 第四十五章 丁小白的新盘算 “高山哥,把这副手套戴上试试吧,看看暖不暖和,皮靴明天也差不多能做好了,到时候你就能全副武装,再冷也不会被冻着了。” 要是搁在平时,被小丫头这么关心,高山早就在心里高声地欢呼雀跃了,可现在他哪有这个心思。 急得拽住小丫头的袖子摇了两下,“丫头,今天剩了整整一篓炭回来,比昨天又少卖了,这可怎么办呐?” 一天十几两的进项,突然就缩水成了几两,高山怎么可能不急,好日子也溜得太快了。 丁小白踮着脚,把手套的绳子挂在高山的脖子上,然后帮他试手套,嘴里慢悠悠地道—— “镇上也就是这么大的消费量,不是咱们早就想到的事情么,能顺利地卖出那么些炭去,已经很不错了,做人得知足。” 小丫头之前确实是这么说过的,高山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可事实摆到了眼前,还是忍不住地会着急。 “咱们总得想想办法啊,烧了炭卖不出去,也不能就这么积攒着,要不我去兴发城碰碰运气吧,城里人多,有钱人也多,也许能卖得掉呢?” 丁小白立马打消了他的念头,“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谁家还能在这时候买炭啊,该存的肯定都存好了,没存的就是没钱存。” 高山脑子转了转,出声问道,“如果咱们降点价钱卖呢?有那花不起一两银子买一斤炭的,咱们就便宜点卖呗?” 丁小白赶紧道,“千万不可,外面的炭场出炭率那么低,炭卖得便宜了就不赚钱,咱们要是把炭卖低了,那可就是跟炭场结仇了。” 同行本来就是冤家,自家这头没掉价,别人还不能多想,只会以为是正当竞争,可一旦掉了价钱,那可就不好办了。 “是我想错了。”高山也知道自已有些急了,真跟那些炭场对上,他们只有吃亏的份,能开炭场的,多少都有些背景。 可看到差不多已经积了两窑的炭卖不出去,他又怎么能不急,偏偏却是一丁点儿的办法也没有。 “高山哥,做生意得沉得住气,特别像是木炭这种东西,最是有季节性,赶在年前卖了批好的,咱们已经是赚了。” “现在出的木炭,积攒些也没什么的,到了开春的时候,倒春寒是最冻人的,抓住那个时机,咱们还能再卖上一批。” “所以你不必费那个力气去兴发城,雪天路不好走,就算是雇个牛车,跑一趟兴发城也得好几天,路上再遇上个啥事儿,不值当的。” 让小丫头这么一宽慰,高山总算是静下心来,也有心思琢磨手套这个新物件了,果然暖和呢。 “这个绳子是干嘛用的?”高山拽拽脖子上的那根绳,他这么大个人了,戴个手套还能戴丢了不成? “你出门干活的时候,万一不方便戴手套,摘掉了又没有地方放,它可就起大作用了。” 丁小白示范给他着,“你看,把两只手套背到身后,这么扭两下,它就被挂在身后了,完全不影响你干活,也不会被搁在地上弄脏了。” 高山亲手试了一下,果然好用,“你个小脑瓜儿怎么长的,可真聪明,这样的法子都想得到,多了根绳子,真是又放心又省事儿。” 丁小白吐了下舌头,她可不敢居这个功,上辈子的手套就有很多这样的设计,她不过是借鉴了一下而已。 为了不让自已尴尬,赶紧转了话题,“既然木炭不太好卖了,高山哥就隔两日去一次镇上吧,也省得大雪天的这么辛苦。” “不行啊,炭是卖得少了,可酒楼的麻雀还是得坚持送的,孙掌柜昨天还跟我说,想让我再多供给他些麻雀呢。” “听孙掌柜的意思,你的这个秘制炸麻雀,在他们东家的其它酒楼里也打响了招牌,有点供应不上呢。” 养殖其实是一项很好的赚钱途径,虽然赚的是辛苦钱,却是稳定有保证,特别是像这种有人收货的情况下,只要肯吃辛苦,就不会赚不到钱。 只是眼前上哪儿去买鹌鹑啊?她原本是打算着,等开了春,麻雀不好逮了,就让高山往远了走一走,看看能不能买些鹌鹑回来。 “高山哥,你暂时还不能答应孙掌柜多供货,麻雀只能越逮越少,增量是不可能的,咱们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谁家卖鹌鹑。” 高山也有点犯愁,野生的麻雀再多,也架不住每天好几十只的逮,他们现在逮麻雀,就已经得往大山里走一走了,山边的麻雀少了很多。 至于鹌鹑,他只打过两三只野生的,根本不知道谁家养这东西,甚至不知道小丫头说的自已养,是不是真的可以? 有些事情急也没办法,只能慢慢打听了,以后再去镇上,多跟人问问,或许能听到什么意外的好消息也不一定呢。 幸好现在麻雀还供得上,没急到火烧眉毛,慢慢踅摸就是了,高山也就没再继续自寻烦恼,跟丁小白聊起了轻松的事。 “丫头,兔子皮和狍子皮哪个好用?我今天去酒楼,孙掌柜无意间提起,他手里有好多的兔皮。” 丁小白心头一跳,立刻满眼惊喜,“真的,那咱们跟他买点儿呗,狍子皮只能做硬皮靴,软靴子还是兔皮儿更好点。” 前世里的软皮靴,大多是羊皮的,现在手里没有羊皮,只能拿兔子皮代替了,娘给小朵试着做了一双,还挺不错的。 “孙掌柜跟我说的意思,就是让我帮忙往外散散话,有想买的去找他,你要是想买,我明天就去问问。” 丁小白恼火地皱了皱小鼻子,“咱们自已打的猎物,皮子白给了人家,还要再花钱买回来,想想就生气……” 听到丁小白的抱怨,把高山乐得不行,他当时给酒楼送猎物的时候,哪想到日后会用到啊。 “你也别气了,酒楼里的皮子也不全是我的,也有别村送过去的,还不都一样是白给,就这规矩,没办法。” “这次我送的狍子是剥了皮的,孙掌柜不但没说什么,反倒用净肉的借口,给我提了些价钱,已经很够意思了。” “孙掌柜还说了,如果是我自已用皮子,会给我算便宜些,如果我能帮忙卖出去,差价算我的,咱们也算是得了些实惠。” 好吧,孙掌柜是个好的,丁小白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已了,毕竟她已经开始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跟可能得到的利益相比,买皮毛的小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高山哥,既然孙掌柜给咱们便宜了,那咱们就跟他多买些皮子吧?” “多买?你要那么多皮子干嘛用,那么大张狍子皮,还不够做靴子的吗?”高山有点好奇地反问到。 “哎呀,你就甭管了,只问孙掌柜手里有多少兔皮,如果不是特别多,咱们就都要了,最好能有个一、二百张的。” “一、二百张?”高山惊呼,一百张兔子皮,那能做多少毛领子,做多少双皮靴呀?这丫头又想要弄什么鬼。 丁小白扯了扯高山的袖子,很神秘地说道,“高山哥,木炭年前是没什么赚头了,咱们总得想些其它的办法不是?” “我现在就是想要用这些兔子皮赚钱,至于能不能赚到,我现在还不敢打包票,总要试试嘛。” “反正你先把我要的兔子皮搞定了再说,没有兔子皮,说啥也是白搭,所以现在弄不弄得到兔子皮,可是咱们继续发财的关键噢。” 看小丫头一副笃定的模样,高山哪有不帮她的,别说她还是为了赚钱,就是为了让她开心,他也愿意为她做这些事。 “行,我明天就去镇上找孙掌柜,如果他手里的兔子皮不够,我就去别家酒楼看看,总能帮你凑够数。” 丁小白就开心了,“那就辛苦高山哥了,等你忙完了这个事儿,什么时候咱俩再进趟山呗,想办法猎几只兔子,活的那种。” “我还想着赶快给家里的兔子配上对,早点生下些小兔子来,如果实在找不到鹌鹑的话,干脆就让孙掌柜卖炸兔子。” “要是嫌兔子的个头大,不好炸,那换成烤兔子也行啊,烤兔子我也有秘方的,大不了我不收方子钱。” 高山盯着小丫头,眼睛一眨不眨的,他想帮丁小白,却不想让丁小白为他的事情烦心,可小丫头总是在为他打算,他心里暖得仿佛像是要烧起来一般。 眼前这个小丫头,明明跟自已没有半点的血缘关系,却像是家人一般,给了自已娘亲走后最大的温暖。 再看看自家的那些所谓亲戚,只想着占自已的便宜,自已没有银钱傍身,他们就对自已不管不顾、不闻不问的。 “高山哥,你发什么呆呢,听到我说话没有?咱们……”话说到一半,丁小白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高山醒过神儿,赶紧出声询问,丁小白伸出食指按在自已的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再用手朝后指了指…… 第四十六章 做靴子呀 丁小白侧耳凝神静听,片刻后,就见她朝着高山身后的浅林子,扬声大喊到,“谁在哪里,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林子后面立刻响起一片沙沙的踩雪的声,有人在偷看,被发现了想逃跑,高山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扭身他就要追上去,被丁小白一把抓住了手腕,他跑得太急,差点把丁小白给带倒了,吓得他赶紧停住脚步。 扶稳了丁小白,高山急慌慌地问道,“你怎么样,抻了手没有,扭了腰没有,有没有哪里疼的?” 丁小白忙不迭地摇手,“没有,没有,我哪也不疼,没伤着,你别担心,我好着呢。” 看丁小白确实不像是伤着哪儿了,高山就沉下了脸,“你拉着我干嘛,万一让人把咱们烧炭的方法学去了可咋办?” 如此鬼鬼祟祟地出现,自然不会是好人,肯定是心怀鬼胎的,不用想,能跟到这里,自然是想打炭窑的主意。 丁小白拍了拍他的小臂,让他稍安勿躁,“来的明显不是一个人,你追不上倒还罢了,万一追上了,他们会等着让你抓吗?受了伤可咋办?” 钱是身外之物,赚钱的方法也不是只有烧炭这一条,若是因为这个让高山受了伤,丁小白是绝对不允许的。 高山一时间又是感动又是不安,赶紧转了心思,“我总进山里打猎,自认为耳力还不错,怎么你先发现了人,我却没听到声音呢?” 丁小白就乐了,“我是先看到了在雪地上晃过的影子,凝神才听到声音,你没有防备,他们又不心,自然没听到了。” “没事儿的,高山哥,就算他们看到窑了,不知道烧制过程中那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像是火候、时辰什么的,也烧不出好炭来。” 高山却没有丁小白这么乐观,“万一来的是炭场的人呢?烧过炭的人,只要回去多试验几次,总能尽快地掌握方法,你不也说这个不难学么?” 见骗不过高山,这样的解释不能安他的心,丁小白也只能叹了口气,她哪能不知道被人学去的后果。 “高山哥,这里已经是深山边缘了,外人不可能走到这里来,就算迷路也迷不到这么偏僻的林子里,所以来人不可能是炭场的人。” “能走到这里的,只能是村里的人,不过他们既然能跟过来,还躲着不出声,自然是打定了出卖炭窑的主意,跟炭场还真是不无关系。” 这话倒是对,高山点点头,继续听她说,“能想得到上山偷窥到的人,必定是心里有盘算的,他们暂时不会领着外人来,以后就难说了。” “心里有盘算的?”高山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跟踪我们上了山,看我们在做什么,然后把咱们炭窑的秘密卖给炭场?” 答案如此明显,丁小白看着他没答话,高山的眉毛就打了结,好半天才轻轻地说道,“是丁家老宅的人?” 丁小白低下头,露出点伤心的模样,踢了踢地上的雪,“我也不敢肯定,但是八、九不离十吧,我想不出村里还有谁会想到跟踪我们。” ‘啪’,高山一掌拍在了树干上,震下来一片的积雪,“他们还真是没完没,躲都躲不开了,抢不去你们家的东西,这是又想着来偷了。” 对于丁家老宅那边人的无耻,丁小白现在已经很适应了,反倒没高山这么生气,自已也不希望高山因为这件事憋闷。 “不管来的是谁,总不会让他讨了好去,你放心吧,我自有秒招对付他们,贪婪是会遭到报应的。” 看到丁小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高山的脑子里灵光一闪,“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他们那边会来人来偷看炭窑了。” 丁小白当然不会承认,“我可没有那个先知先觉,只是信不过那边的人,总担心有个万一什么的,就提前做了点准备,哪知道还真就让我猜中了呢。” “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瞒着我。”高山伸手点了点丁小白的脑门儿,结果小丫头没防备,竟被怼得朝后倒了下去。 高山赶紧伸手去捞,还是慢了半步,看着小丫头直直地砸进雪里,把高山给心疼地哟,恨不得直接给自已一巴掌。 “摔疼了没有,都怪我,下手没轻没重的。”拽起丁小白,上上下下的替她拍打,就怕留下一片雪花,让小丫头着了凉。 “没事儿,没事儿,摔雪里又不是砸地上了,一点儿也不疼。”看出了高山的紧张,丁小白赶紧宽慰到。 兔子皮很快就有了着落,孙掌柜的手里就有一百三十多张兔子皮,高山又在别的酒楼买了六十多张,凑够了二百张。 这么快就拿到了皮子,丁小白开心得不得了,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些皮子会便宜到了让人不可思议的程度。 完整的也才八文钱一张,打猎破坏了完整度的,一张皮子只要两、三文,总共也才花了不到五百文钱。 白送的皮子还真是不值钱,可经过自已的加工,成品可能会卖到几两甚至十几两银子,这是啥样的利润啊? 马克思说过,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可以让人铤而走险,犯下任何罪行,自已这个买卖,利润差不多有几千倍了,简直就是没本干赚,哪能不让她兴奋。 “娘,娘,你看看我拿什么好东西回来了。”踩着自已的小皮靴,丁小白一股风地跑进了自家东屋。 跟在她身后的,是挑着担子的高山,担子里自然是收购回来的兔子皮,满满上尖的两柳条筐。 “收到这么多呀,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工啦?”看着两大筐的兔子皮,李小禾也是乐出了眼角的笑纹。 丁小白把小脑袋点成了鸡啄米,“当然了,你去请人吧,昨天答应了愿意过来做工的那些人,都可以叫过来了。” 跟高山商定了买皮子,丁小白就把自已的打算跟娘亲说了,想要做出合格且漂亮的成品,自然还得娘亲出手。 只不过娘亲一个人远远不够,她就让娘亲去找了三奶奶、王大娘、陈嫂子她们这些针线好的,问有没有愿意过来做短工的。 冬日里的农家,正是无事可做的时候,家里没有任何进项,男人们就会出去打零工,虽然挣不了多少,也总算是给家里添了些柴米钱。 现在听说丁家要请她们这些女人去做短工,每日的工钱比男人们打零工还要高些,自然都是乐不得地应下来。 “行,我现在就去跟她们说,让她们明天吃过了早饭就来上工。”李小禾嘴里应着,脚下半点不耽误,话音落尽,人已经走得没了影子。 高山看着三婶儿兴冲冲地出了门,忍不住出声问道,“丫头,你和三婶到底要做什么东西呀,竟然还要请短工?” 丁小白也没想瞒他,之前不说,是怕买不到足够的皮子,那这个生意也就没得做了。 “做靴子呀,你看我脚上的这双小皮靴好看不?”丁小白抬起一只脚,举给高山看。 靴子用了皮子原本的白色,鞋尖和鞋边儿上绣了漂亮的嫩黄色的迎春花,靴口镶了一圈灰色的皮毛,靴底用的是两层狍子皮。 这时候没有橡胶,她之前想过用木头做鞋底的,结果让爹爹试验着做了一块鞋底型的木板,太硬了,不回弯,靴子又不像木屐,根本没法穿。 其实在丁小白穿着靴子出现在高山面前,他第一眼就已经看到了,小丫头的任何一点变化,他都会第一时间发现。 完全不用刻意地去观察,搭眼就能看出不同来,这时候自然也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好看啊,很好看。” 高山的回答让丁小白很满意,“既然你说好看,那你说如果我拿这双靴子去镇上卖,能卖多少钱呢?” 高山的眼神瞬间就亮了,这么漂亮的靴子,肯定能卖出不少银钱的,但具体卖多少,他却是说不出。 “算了,不难为你了,等我娘把靴子做出来,我再按照漂亮的程度定价格吧,反正不能卖得太便宜。” 做鞋子最废手了,何况现在要做的是皮靴子,娘亲的手被扎破了好几处,代价可是相当高的。 所以价格绝对不能定得太低了,总要对得起娘亲的付出才行,而且这么漂亮的靴子,价格太低也对不起自已隔着时空带过来的现代创意呀。 “唯一遗憾的就是颜色太单一了,皮子也没办法处理得光亮,显得有点灰突突的,只能靠着绣花来遮掩这个缺陷。” “可是用针线绣皮子又太不容易了,真是又累人又耽误工夫,如果能把皮子染成各种颜色就好了。” “即便没有光亮,总不至于灰突突的,也就不用多费心思往上面绣花了,可惜没办法。” 高山乐了,小丫头没办法他有办法呀,“我认识一个人,他会给皮子染颜色,还能把皮子弄得很光亮,就是他教我怎么硝皮子的,算是我的半个师傅……” 第四十七章 焦虑的两个人 “真的?”听到高山说有办法,丁小白怪叫了一声,高兴得恨不得把高山抱进怀里。 “哎哟,高山哥,你可真是大救星,赶紧的,我们现在就把皮子挑过去,让这位高人帮咱们染色吧?” 高山挠了挠脑袋,“你听我把话说完啊,他虽然会染皮子,但只会染红色、棕色和黑色这三种颜色……” 还是心急得没把高山的话听完,丁小白已经在忙不迭地点头了,“行的,行的,三种颜色就足够了。” 说完就伸手捞起一边的扁担,搁在高山的肩膀上,“你快点带我去吧,明天就想要开工呢,靴子要在年前上市才行呢。” 三种颜色真的足够了,别说对方会染色,就只说他能把皮子弄成光亮的,手艺也已经逆天了啊,这可是没有任何科学技术的古代。 看小丫头这么心急,高山赶紧挑起了担子,“那我现在就过去找他,你在家等我的消息,不过一天的时间恐怕不够,你让打短工的晚一来过来吧。” “什么我等消息啊,我得跟着你去才行,我要看看他染出来的皮子是什么样的,哪种染出来好看,咱们就把那个颜色多染一些。” 听说小丫头要跟自已去,高山停了脚,“我师傅住在临村,得走好远的路呢,还得翻一个小山坡,你不能跟着我去。” “你就放心吧,我会帮你挑颜色的,我总不至于连哪个好看都看不出来,你就等在家里吧。” 丁小白哪会同意,如果挑不好颜色,有可能就卖不出好价钱了,所以坚持着要跟过去。 正在高山犯难的时候,李小禾回来了,高山赶紧让三婶儿劝劝小丫头,别让她去吃这辛苦、冒这个险。 李小禾自然也是担心女儿的,“二丫,翻山越岭的确实不好走,万一掉进雪窝子里,再冻坏了可咋办。” 丁小白却是不管两人怎么劝,都一定要跟过去,最后在院子里做农具的丁三锁进了屋,说陪着闺女一起去,这事儿才算定下了。 有了丁三锁陪着,李小禾也算是放了心,又赶紧跑去通知三奶奶她们,定好了让她们后天再过来。 丁小白三人都要走出村子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们三个人都走了,山上的炭窑谁来看啊? 丁三锁一拍脑袋,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这些日子闺女没用他看窑,他才一时没想起来的。 “我回去找你娘,让她去看一下午带明天一天,你看行不行?”丁三锁给女儿出着主意。 “不行。”丁小白摇了摇头,“娘亲没看过窑,她哪知道啥时候添柴,啥时候撤火,高山哥,你动作快,还得辛苦你。” “你现在去山上看看,估摸着时辰把柴架好,晚上让柴火自已灭吧,炭搁在窑里一天也坏不了,明天就不烧了,停一天。” 想想这个办法也算可行,只要把柴火估算好,不过是少了撤火那一环,想来对木炭的质量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父女俩就等在山脚下的浅林子边上,看着高山跟个小猴子似的,迅速地爬上山去了。 事情办得相当顺利,高山那半个师傅,是个很热情的人,不然也不会看到高山孤苦伶仃,就把糊口的手艺教给他了。 丁小白把他屋里染好色的皮子反复地对比着看了又看,最终选择了多做棕色的,红色次之,黑色最少。 知道丁小白等这些皮子急用,他也没有耽搁工夫,接过皮子就立马干了起来,高山和丁三锁帮着打下手,干些杂活。 丁小白则包下了一日三餐,虽然只有萝卜、白菜、土豆这些,调料也没几样,她还是尽量调着样儿的给三个人做。 上辈子工作占去了她大部分的时间,而剩下的那点闲暇时光,丁小白就都用在了研究菜肴上,她不想工作那么辛苦,还要亏待自已的肚子。 李伯伯真是个实在人,紧赶慢赶地用一天半的时间,把皮子染好了色,又做了光亮处理,即便有高山和丁三锁的帮忙,他也累得够呛。 好在有丁小白的好手艺,才让他把这小两天的时间坚持了下来,丁小白也有个意外的收获,就是在李伯伯家发现了一张野猪皮。 原本她还担心皮靴的底子不够用呢,毕竟狍子皮只有一张,还给爹爹和高山各做了一双靴子。 现在有了这张野猪皮,倒是解决了大问题,问明白李伯伯没有特殊的用处,她就心满意足地把皮子买了下来。 “要不是你们急着回去,我真想多留你们几天,二丫这手艺真是让人惦记,这一走,我就再也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李伯伯放心,等到天气暖和了,路也好走了,我再过来看你,给你做好吃的饭菜,如果伯伯有时间,也可以去看我们呀。” 丁小白一张小嘴,把李明涛哄得快要找不着东南西北了,直把三个人送出村大老远才罢休。 当然,染皮子的工钱丁小白没少给,眼见了李伯伯的辛苦,为了她点灯熬油地连轴转,辛苦费是一定要给的。 为了早点赶回家,他们是在皮子染好后,连夜出的村,黑夜里的雪路更加难行,三个人都滚了一身雪,好在是安安全全地回到了家。 没想到他们这么晚到家,李小禾手快地做了一锅白菜炝锅的疙瘩汤,三个人又饿又冷,热乎乎的汤面吃得半点不剩。 当晚,高山就睡在了丁家,李小禾没让回去,她领着孩子们住在西屋,丁三锁跟高山两人住了东屋。 一觉睡到了天大亮,直到有人来敲门了,三个人才爬出了被窝,两个小家伙食指刮脸,羞姐姐是个小懒虫,这是丁小白平时逗他们的话。 来人是三奶奶,倒是个性急的,一家人赶紧着吃了早饭,丁小白就开始跟娘亲和三奶奶几个人商量靴子的样式。 样式不用做太多,几种就好,省得有人挑花眼,鞋码做了最常穿的大小,接下来的活儿,就交给娘亲和几位奶奶、大娘了。 丁家的靴子做得热火朝天,高山却是各种的焦虑,木炭卖得越来越不好了,家里的炭都堆了半院子。 炭窑前些天被人偷窥,时刻担心着再有人来,鹌鹑至今为止也还没有着落……简直就是各种烦心。 而安排好了做靴子的事情,丁小白倒是挺安心的,白天去看看窑,晚上就领着弟弟大壮去里正家,跟平安学小半个时辰的字。 因为里正家坚决不收银钱,丁小白就带了一打棉纸,两条青墨做拜师礼,虽然不是正式拜师,好歹这也算是启蒙了。 平安受到了如此的尊重,自然是教得极其认真,却偶然间发现,丁小白学得又快又好。 不止自已教过的字,她学上两遍就会读会写,自已读给两人的书,她跟着念两遍,上面的字也几乎就能学会了。 这让丁平安的压力倍增,原本以为凭自已念了一年多的私塾,教丁大壮这个小毛孩子绰绰有余,哪想到高手竟然是陪学的这个呀。 丁小白之所以表现得这么抢眼,就是想尽快地向外人展示自已识字的本领,以方便接下来跟人交流。 不管是谈生意还是签文书,总不能一直装成睁眼瞎呀,好在这时候的民风纯朴,很少有骗人的,不然她现在都不知道要眼睁睁地被人骗过多少次了。 丁平安感觉自已每天在私塾里拼命用功,也赶不上丁小白的学习速度,他简直都要崩溃了,只有去找自家爷爷倾诉。 可是里正却顾不上搭理自家大孙子,他正忙着呢,高山自然也就不会知道,这里还有个人,比他更焦虑。 里正这两天安排了村里七、八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让他们盯紧村里的路口,若是有陌生人出现,就赶紧来报给他。 这一天的晌午,他终于接到消息了,‘嗖’地一下站了起来,“把轮值的几个人都叫上,跟我走。” 来报信儿的是嘎子和二彪,今天是他俩当值,听到里正叔吩咐,嘎子赶紧跑着去叫人了。 里正和二彪则悄悄跟上了那几个陌生人,待这几个人进了丁家老宅的院子,里正气得牙痒痒,“真是个吃里爬外的。” 二彪自然不知道里正叔生的是什么气,“叔儿,咋了,这几个人不是来石头叔家串门的吗?咱们干嘛要跟着他们啊?” 里正也不理他,只叮嘱他躲好,别让人给发现了,很快的,丁大锁和丁四锁就跟着这几个人走了出来,一行人出了院门就直奔了山上。 里正带着二彪赶紧继续跟上,半路和叫人的嘎子汇合,人多,目标有点大,就不敢跟得太紧。 好在里正知道他们要去哪里,看他们在浅林子里消失了踪影,也没有特别的心急。 几个跟过来的年轻人,不免都有点懵,不知道里正叔这是在搞什么秘密活动,可个个都带着点小兴奋。 多刺激呀!年轻人小声地嘀咕着,结果上到快过浅林子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喝骂声…… 第四十八章 亏死他们 一众年轻人正有点愣神的时候,里正自然也是听到了山上传来的喝骂声,脸色一变,扬手一挥…… “赶紧的,快着点上去,别让高山吃亏了,被人在家门口欺负了,咱们村的脸可丢到姥姥家去了。” 大伙儿这才反应过来,可不就是高山的声音么,知道了那几个人是来找高山麻烦的,小伙子们急了。 不管平日里跟高山亲不亲近,这时候都得冲上去,总不能让外人在自已村子里把人给欺负了啊,不然多没面子,还真当半坡村是好欺负的。 几人奔着声音就跑了过去,没一会儿就找到了,入眼正看到高山把丁小白护在身后,跟那群人对峙着,旁边有个架着火的窑坑。 “丁大锁、丁四锁,你们两个要干嘛?带着外人来欺负自已村里的人么,这是不打算再在咱们村里混下去了?” 里正年纪大了,最后一个爬上来,气势却是最足的一个,即便有点气喘吁吁,可喝骂声却是半点不弱。 “里正叔,你怎么来了?”丁大锁搓着手,有点讪讪地迎过来,“我们家弄了个窑,我娘让我领人来看看。” 不等丁小白这边有表示,高山先就大大地呸了一口,“呸,这窑是我建的,什么时候成你们家弄的了?脸呢?” 高山虽然个子长得比一般男孩子要高壮些,但到底也才只有十三岁,跟丁大锁这个成年男人比起来,还是要矮上一些的,但气势可是半分没弱。 丁大锁脸上一红,眼珠却是赶紧一转,“什么你建的窑,明明是我三弟家建的,自然就是我们家的。” 说完抬手往后一指,“这位大哥是开炭场的,想跟我们家学学烧炭的技术,这可是为民造福的好事儿呀,咱们自然得支持不是?” “要是能烧出更多的炭来,大冷天里,让老百姓都不再挨冻,那是积了多少的功德呀?藏着掖着可不够光明磊落,这不,我就把人领过来了。” 看丁大锁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里正差点没上去烀他一巴掌,就他这样好吃懒做的也敢说什么光明磊落,真是呸了! “丁大锁,你收了人家多少钱,就要把咱们全村的人给卖了?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丁大锁被里正给问愣了,“里正叔,这是我们自家的事儿,跟咱们村里人有什么关系呀,您老糊涂了吧?” “谁老了?谁糊涂了?你放什么狗屁呢?”里正气得骂了脏话,“你个四六不知的玩意儿,真是气死我了。” “二丫头老早就跟我说好了,打算把炭窑好好地弄一弄,等做出些经验,就把方法教给咱们村里的乡亲们,带领大家一起赚些银钱。” “你现在领着外人来偷技术,不是把全村人卖了是什么?要是我没及时赶到,你是不是还想带着外人跟山子和二丫他们俩动粗啊?” “亏你还口口声声说跟二丫是自家人,自家人有这么欺负自家人的么?你个没皮没脸的东西,太无耻了。” 里正气得都有点发抖了,再也忍不住,抡起巴掌就扇了下去,丁大锁没防备,打得他一个趔趄,摔到了雪地上。 没想到里正会直接动手,丁四锁吓得立马就躲到了那几个陌生人身后,结果被人一把拎了出来。 “你躲什么躲,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不是说你们自家的买卖么?我可告诉你们俩,收了我们的银钱,别想着事情就这么算了。” 说完气得踹了丁四锁一脚,把丁四锁也给踹趴在了地上,这才伸手到怀里掏出张纸来,朝里正抖了一抖。 “这是我们买炭窑的合约,我不管你们怎么解决这件事儿,这个炭窑现在归我们了,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已处理。” 里正看着那张抖在冷风里的纸,半天说不出话来,丁家老宅可是真够狠的,下手竟然不留半点余地。 原本只以为他们偷偷地卖了炭窑的技术,赚点花头就完了,没想到他们把炭窑直接给卖出去了,现在让他怎么说? 半天没说话的丁小白,却是从高山的身后探出头来,朝着这几个男人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哼,他卖他的炭窑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管他要去就好了,这个炭窑是我们的,我们也是报备给里正了,所以谁也别想动。” 这回轮到那个拿着合约的人愣住了,他这还是头一回拿着合约被人给怼回来呢,签了回约还有不好使的吗? “小姑娘,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他们两个收了我们的银钱,说了带着我们过来看炭窑,以后炭窑就归我们了,这可是有白纸黑字的证据。” 丁小白乐了,“行啊,你要是这么说,明天我也带着人去你们炭场,说那个炭场让我卖了,也拿张破烂纸当证据,你们的炭场可就成别人的了。” 被丁小白这么一说,里正蓦然醒悟,可不是么,虽然丁大锁哥俩跟人签了合约,但炭场不是他们的啊,哪就凭白地由得他们卖了? “我给丁三锁家做证,这个炭窑是丁三锁跟老宅断了亲后自已开的,在我这里报备过了……” “还说等着做熟捻了,就把技术交给村里,所以现在这个炭窑,不止不是丁家老宅的,它还是属于整个半坡村的,我看看谁敢拿走。” 虽然炭窑简陋到不行,但里正知道它是真能出银钱的,不然丁三锁家也不可能那么快就还上了自家借给他们的银钱,还置办了那么老多的东西。 既然是条能发财的路,丁小白还答应了明年让他带着全村致富,他怎么舍得就这么轻易地拱手让出去,现在可不是仗义的时候。 “你们……”合约竟然都不好使了?领头的汉子气得要发疯了,可眼前这位是半坡村的里正,有里正出面,他再气愤再眼红,却也是毫无办法。 把字据揣进怀里,转身就又朝丁四锁踹了过去,没想到这两个家伙竟然敢骗自已的东家,卖了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反正我们是给了银钱的,你们哥俩必须得给个说法,不然这事儿完不了,我们东家可不是吃素的。” 跟着汉子一起过来的那几个人,此时也是义愤填膺,炭场开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呢,回去跟东家可怎么交待? 本以为是个容易的差事,几个人是抢着过来的,想着办好了这趟差,轻轻松松地就能得几个赏钱,哪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眼见着鸡飞蛋打不说,很有可能回去也没好果子吃,自然是不肯放过丁家哥俩,围上来就把两人一顿胖揍。 两人被揍得哭爹喊娘,拼命求饶,那副惨样让里正的心里软了软,可一想到全村人的利益,到底还是硬起了心肠,没让村里的小伙子们上去帮忙。 丁四锁又翻又滚地躲着身上的拳脚,好不容易从人堆里钻出了个空隙,直接抱住了里正的大腿。 “里正叔,我们错了,不该见钱眼开,做下坑害村人的事,求你饶过我们哥俩这一次,帮我们一把吧,好歹咱们是一村的人啊……” 不得不说,丁四锁的脑子没白长,起码不是个糊涂蛋,眼下的情况,他知道只能服了这个软,才有可能得到里正的帮助。 里正看他鼻青脸肿的样子,眼泪鼻涕的糊了一脸,到底还是忍不下心,让身边的小伙子们去把人给拉开了。 丁小白和高山站在旁边,一直冷眼看着,如果这次里正帮了他们家,那她就会信守诺言,把炭窑的事情交给村里人。 即使木炭卖不出现在的价格,可也是一份额外的收入,多少能改变一下乡亲们的穷苦生活。 可万一里正不帮忙,任由丁家老宅的人作妖,那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她会砸了这个炭窑,以后跟村里人再无瓜葛,闷头发自已的财。 “几位兄弟,这事儿虽然是丁家兄弟的不对,但你们没有打听明白情况,就冒然付了银钱,真要说起来,两边都有错。” “就像二丫头说的,如果我们拿着一张契纸去你们炭场,说有人把炭场卖了,是不是你们的炭场也能归了我们呢?显然是不行的。” “既然这样,那就让他们哥俩把银钱还给你们,事情到此为止吧,得饶人处且饶人,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江湖再见呢?” 那个领头的大汉却是不肯干休的,重新把那张合约拿了出来,往里正的眼前举了举。 “这位里正,你是认字的吧,看看上面写的,他们说炭窑是自家的,所以我们才付了银钱。” “你再看这里,特意标明了的,如果他们违了约,是要返还十倍银钱的,谁能想到他们吃了豹子胆,敢骗我们东家呢?” 这话听得丁小白差点笑出声来,果然按自已想的来了,生意人哪有肯吃亏的,这回看丁家老宅要怎么办? 一次就亏死他们,看他们还敢不敢再得瑟?坏人总是要遭报应的,老天开眼了啊……! 第四十九章 撵出去吧 丁小白提前跟里正通了气,就是预埋下了这个伏笔的,以防着老宅那边的人出阴招,果然中了啊,上赶着来跳坑了。 她自然是半点儿愧疚也没有的,如果丁家老宅不乱伸手,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报应了,自找的,活该! 想到老宅那边召集全家开会,商量着如何对付他们三房,不以牙还牙都对不起老太太的用心险恶了。 虽然解气,丁小白还是咬了咬牙,跟孙掌柜的比起来,她觉得这位炭场的东家,真算是个厚道人。 要知道,她跟孙掌柜签的合约,违约可是要赔付一百倍的银钱呢,这位东家只要求赔十倍,真是菩萨心肠。 不说丁小白脑子里转的这些个念头,那边丁四锁已经跟里正撒泼打滚、痛哭流涕地求起情来。 “里正叔,你可得救救我们一家子啊,我们哪有那么多的银钱还啊?砸锅卖铁也凑不够啊,这是逼我们全家去死啊。” “十倍?这也太多了吧?”虽然不知道丁家老宅拿三锁家的炭窑卖了多少钱,但是返回十倍,这却是里正绝对没想到的。 “多什么多?既然签了合约,当然就是束缚双方的,如果他能把炭窑卖给我们,我们自然是用不着他们赔银钱的。” 领头的大汉说完又气得踹了丁大锁一脚,“要是赔不出银子,就等着被我们东家拆了骨头喂狗吧!” 丁大锁听到对方这么说,吓得差点尿了,也不知怎么的,脑子就突然开了窍,跟头把式地爬起来,一把抓住了半天没说话的丁小白。 “二丫,你就把炭窑卖给他们吧,救救大伯和四叔,你可是我们的亲侄女儿,不能见死不救啊,会遭天谴的。” 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逼迫她就范,半句不提拿自家炭窑卖了银子揣进兜里的事儿,还真当自家是好欺负的,任他们为所欲为呢。 高山哪舍得让小丫头被欺负,已经掰开了丁大锁的手,挡在了丁小白的面前,不让任何人再碰到她。 丁大锁也是个窝囊的,好吃懒做惯了,没半点力气,竟然直接被高山给甩了出去。 丁小白则再次从高山的身后探出头来,皱着小鼻子,很是嫌弃地看着丁大锁道—— “你卖我们家的窑都不怕天谴,我怕什么,天真谴了也有恶人顶着呢,银子又不是我收的,跟我说不着。” 没想到自已都出声求这个死丫头了,她竟然半点不心软,丁大锁忍不住抬起手,就朝丁小白打过去…… 高山一把抓住了丁大锁的手,常年上山打猎,力气比丁大锁这个只知道瘫在炕上擎现成的懒虫,不知要大了多少。 被高山抓着手腕摔到了雪地上,丁大锁狼猾地爬起来,顿时感觉颜面全无,带着一头一脸的雪,指着高山骂道—— “好你个兔崽子,克爹死娘的玩意儿,竟然敢打我,还真把老三家当靠山了,死老三也是被我踩在脚下的烂东西。” “你个天煞孤星,不得好死的,老三不过是利用你给他们家出力罢了,两口饭就给你哄乐呵了,你还真有奶就是娘。” 丁小白最恨这种拿别人伤疤大嚼的人,完全不管别人会不会痛到撕心裂肺,只图自已的一时痛快,没人味,该死!果然是该遭报应的。 “我们家利不利用跟你有啥关系?有你说话的份吗?就算他有奶就是娘,好歹我们家还给他吃饭了呢,你给了他什么?” “就会空手套白狼是不是?就像现在这样,拿我们家的窑去卖钱,明明是我家的窑,钱却揣进了你的兜里,真当大家都是傻子呢?” “强取豪夺也要有那个本事,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本事从我们家手里抢东西?别拿老太婆压我,为了活命,我可是谁也不在乎,爹娘都不行。” 想着当初分家的时候,死丫头确实没有顾及半点老三的态度,丁大锁不由得白了脸,死丫头狠起手来,还真是个谁也不顾的。 “所以……自已的事儿自已解决去吧,你赔不赔钱跟我完全没关系,原本还想帮你说两句好话来着,可现在么……哼!” 丁小白叉着腰,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高山僵着脖子朝她看过来,眼眶一点点开始泛红,青白的脸色却逐渐地变得红润起来。 就因为自已被人骂了,小丫头不顾危险,毅然从自已的身后迈出来,开口就跟自家大伯硬刚,火力全开。 面对着比自已高出差不多半个身子的成年男子,小丫头气势半分不弱,她才八岁呢! 高山虽然红了眼睛,眼眸却亮得惊人,这个无数次挡在他的前面,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他身前的小丫头,注定是他要付出一辈子,用心爱护的人。 伸手在小丫头的头顶按了按,“你别担心,我没事,不过……这个炭窑恐怕要有事了。” 说完,就见高山拎起了手边的镐头,半点没犹豫地对着炭窑就砸了下去,只抡了几镐头,炭窑就塌成了一片废墟,熊熊燃烧的火堆也被埋进了泥土里。 “行了,这下子谁也别惦记了,有能耐的就自已回去鼓捣吧,我和二丫头就不奉陪各位了,丫头,走,我们下山。” 高山的决绝让一众人都震惊了,丁小白却是笑靥如花,她刚刚就是这么想的啊,大不了砸了窑,一了白了,没想到高山会比她先动手。 里正是一群人里最先清醒过来的,看高山背起了装好炭的背篓,丁小白也跟了上去,他赶紧伸手把人给拦了下来。 “二丫,事情还没解决完呢,你先别走,既然事情是丁大锁哥俩引起的,你的损失自然要由他们来赔。” 看着全村人的希望被砸没了,里正心里恨不得生撕了这两个半坡村的叛徒、败类,哪还会再想着可怜他们,替他们平事、背锅就更别想了。 “这几位兄弟,你要找赔偿就去找他们家,虽然我是半坡村的里正,可这件事我保证不插手,你们之间有合约,自已的事儿就自已解决吧。” “不过我现在要先带他们回村,解决我们村里的事情,见利忘义,罔顾亲情,我们半坡村绝对容不下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 里正说得大义凛然,挥手让几个小伙子抓了丁大锁兄弟俩,带着一起下山,以防着半道跑了。 “高山、二丫,咱们直接去祠堂,半坡村的叛徒不配住在半坡村,嘎子,你快一步回村,把乡亲们都叫到祠堂去。” 这话把丁小白说得心花怒放,要是丁家老宅能被撵出半坡村,他们一家可就真的解脱了。 怕只怕自已家里那位爹爹,到了此时还看不开,万一心里一软,张嘴替老宅求情,那是有可能得罪了全村人的。 不管丁小白心里怎么想,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村子里,炭场的人当然也跟了过来。 事情没解决,他们哪敢就这么回去了,东家还不得罚死他们啊,别人不了解,他们可是最知道东家的手段了。 看到祠堂里来了大半的村民,都是家里能做主的,里正重重地咳了一声,“乡亲们,今天有个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说一下……” 里正把丁小白如何找到自已,跟自已商量如果他们家炭窑试用成功,就把炭窑交给村里,让全村人得福利的事情全说了。 “跟大家伙实说吧,三锁家早就还清了我们家的银钱,日子也是眼见着过起来了,这些可全是炭窑的功劳。” “现在,丁大锁和丁四锁把不属于他们的炭窑卖给了外人,甚至带了外人欺上门来拿窑了。” “这可是明目张胆地强取豪夺,搁谁身上也受不了啊,三锁家气愤之下,砸了炭窑。” “乡亲们,就因为这两人,咱们全村的福利没了,额外的进项落空了,你们说怎么办吧?” 说完指了指被按在牌位前,给列祖列宗下跪的丁家兄弟俩,他是把人给带回来了,怎么处置,先看看乡亲们怎么说吧。 半坡村里有哪家不穷困的,一个铜板都能攥出水来,里正家和丁家老宅算是好的了,也不过是一天能吃上三顿饱饭的程度。 眼见着要到手的银钱,因为丁家兄弟的背弃和贪婪,就这么飞走了,没有谁不被气到脑瓜顶儿冒火的。 “这样的人渣还留在村里干嘛,一条臭鱼腥了一锅汤,带累着全村人过不上好日子,撵了吧……” “就是,半点亲情都没有的人家,又哪会对咱们这些村里的乡亲有半点好心,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让他们家在咱们村里住下就是个错误,说不定当初他们就是被原来的村子赶出来的呢?一家子祸害,赶紧撵出去吧,省心。” “也不能这么说,歹竹出好笋,三锁一家就是好的,能想着替咱们全村人琢磨进项,咱们可不能忘恩负义。” 乡亲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已的想法,祠堂里一片同仇敌忾的气势,可是把丁家老宅的人吓得够呛…… 第五十章 往事不堪回首 看着眼前的混乱景象,丁石头整个人都凌乱了,他不知道要怎么去处理眼前的这个情况,老爹老娘不在了啊,谁来帮自已? 好一会儿,他才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抖着手去捅自已的二儿子,“二锁,赶……赶紧的,回去找你娘,咱家……咱家要被赶出村去了。” 丁石头一边撵着丁二锁,一边腿软的差点直接跪到地上,几十年的隐私,一幕幕地浮上了心头。 当年,自家被赶出住了几辈子的村子,老爹带着娘亲和他,还有差点诱着他私奔的媳妇儿孙氏,逃难般逃到了半坡村。 一路上的辛苦,丁石头至今难忘,他不是个能折腾的人,更没有自家爹爹的气魄和强硬。 那时要是没有爹爹,他是绝对没有胆子走出村子的,那他现在的结果会如何?奸夫淫妇已经被沉塘了吧? 丁石头紧紧地攥了攥拳头,孙氏年轻时也没有多美貌,却不甘心当个一辈子清苦的寡妇,就勾搭上了自已。 而他打小就窝囊不顶事儿,几个兄弟里数他没出息,自然也没有谁家愿意把闺女嫁给他的。 眼见着年纪就奔了二十,家里急他也急呀,眼见有个女人主动投怀送抱,他哪有不应下的。 人家一招手,他立马就扑上去了,却不想孙氏看中的,正是他的软弱没脾气,多好掌控啊!两人一拍即合。 被爹娘发现他跟一个小寡妇好上了,自然是死活不答应,结果他却像鬼迷了心窍一样,终于强硬了一回。 最后事情闹大,孙氏又说自已怀上了,不娶她她就去告官,说他强奸民女,谁也别想好。 丁石头这才知道,自已沾上了个什么样的人,却是想甩也甩不掉了,一下子懵住,完全不知道自已该如何是好。 可此时已经不是他想不想娶的问题了,未婚先孕本就是最大的丑事,何况对方还是个寡妇,事情又被闹了出来,也算是丑到了极致。 这个年代虽然不是不允许寡妇再嫁,但如果想嫁的话,必须是原来的夫家和自已的娘家都同意了才行,她自已的意愿是无关紧要的。 可关键就在于,孙氏的原夫家若是能同意,孙氏也就犯不着私下里勾搭丁石头了,她要的就是把事情坐实,也是个能狠得下心的。 村里人哪容得下这样的事,怕因为他们俩坏了整个村子的名声,那各家的闺女可就难嫁了,自然不会成全他们。 村民一致的意见就是沉塘,让这件事在村里悄无声息地湮灭,最后死无对证也就没事了。 好在爹爹舍不得他这个儿子,再没用也是亲生的呀,只能求了里正和村老们,让他们老两口带着这个儿子离了村。 临走时,老娘哭得肝肠寸断,为了这个儿子,她要舍下其它的三个儿女,哪个不是她的心头肉呢。 这也是娘亲不待见孙氏的原因,因为她的不顾廉耻,使得丁家离散,有可能再无骨肉团圆之日。 如果不是请了郎中来,证明她真的怀了丁石头的骨肉,丁石头的老娘是断然不会带着她一起的。 可话也要分说两头,孙氏虽然是耍了手段进的丁家门,但她对丁石头还算是不错的,吃喝穿戴上都照顾得很好。 丁石头虽然性子软和,却不是蠢到没脑子,自已生性懦弱,事事不愿意也不敢出头,要不是有孙氏顶着门户,爹娘去世后,他真不知道会过上啥样的日子。 所以丁石头才会对她愧疚,说起来都是可怜人,她不想年轻轻就守寡,一辈子无儿无女的过到老,又有什么错呢? 再仔细想想,丁石头也没有什么资格一味地怨怪她,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怎么没去勾搭别人?还不是自已给了她机会。 当年自已任凭娘亲对她打骂欺凌,甚至在难产生下老三的之后,老娘不肯给她求医问药,自已都没敢求上半句,丁石头不是不后悔的。 想到老三,丁石头抬头找过去,没想到就对上了老三的目光,目光里的凄然和不相信,让他心头猛地一颤。 他何止是对不起妻子,也对不起这个儿子啊,自打他出生,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妻子把心里对婆婆的所有怨恨,都倾泻在了这个儿子身上,甚至连累到了孙子、孙女,在妻子眼里,老三一家就是仇人。 这么多年他一直装聋做哑,眼看着三儿子一家活到了尘埃里,现在他又有什么脸面求他。 不管丁石头怎么想,村民的审判可是一直没有停歇,波及到自身的利益,每张嘴都成了杀人的刀子。 丁家老太太赶过来的时候,丁家老宅的罪过差不过已经被定下了,她二话没说,直接跪到了里正面前。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如果自已一家被撵出村子,接下来的日子将会过得怎样艰难,她可是经历过一次的人,从头开始太难了。 这也是她在这么多年里,严厉地管控着家里人,不许他们在村里嚼舌头挑拨事非,更不许占别人便宜,以防被人抓住把柄的最大原因。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只是欺负欺负自家儿子泄愤,竟然会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真是祸从天降了。 那个死丫头,肯定是早早就做了扣等着大锁他们往里钻呢,黑心的糟烂货,白养她这么大了,半点良心没有,出生就该直接淹死。 “里正兄弟,老大和老四也是为了给家里添个进项,他们也没有想到,老三是想把炭窑交给村子里呀。” “也怪我和孩子爹没有把孩子看紧了,要是早知道他们动了这样的心思,怎么也得拦下来。” “老三到底是自家兄弟呢,就算炭窑没打算给村里,那也是他一家养家糊口的来源,哪能就想着给卖了呢。” 丁老太太直接把自已摘了个干净,想着这样才能有机会替两个儿子说话,更能表示卖炭窑这事,没有想让全村断了财路的意思。 可乡亲们听了丁老太太这话,各个都是直撇嘴,她说不该惦记老三家,到底是亲兄弟,这话谁信呢? 她自已欺负起这个三儿子来,也是半点不手软的,前些天差点没把三儿子欺负死,他们全村人可都是亲眼见证的。 “里正兄弟,你给他们一次改过的机会吧,我和孩他爹回去好好管教,再不让他们犯这样的糊涂了,你帮着跟乡亲们说说好话。” 说完又扭头看向四下的乡亲,“乡亲们,都是穷给闹的,俩孩子也是想帮帮家里,并不是诚心坑了大家伙儿的。” “眼见着要过年了,家里半个铜板都没有,这个年难过呀,乡亲们不也是因为手头紧,才这么着急的么?” “拿人心比自心,你们就放过我这两个孩儿吧,他们也是想让家里能过个好年,才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丁老太太抬手抹起了眼泪,“好在也没真的造成什么损失,窑被砸了没什么的,再让老三家弄一个,教给大伙儿就是了。” 不得不说,丁老太太的一番唱念做打,到底是让大部分村人心软了,何况她最后还给出了一个似乎是很好的弥补办法。 一部分村民就出声道,“也是的,都是穷闹的,既然没闹出什么大事儿来,那就算了吧。” 跟着又有人帮腔,“就是,就是,也没真的造成什么损失,让三锁再弄个窑教咱们不就行了么。” 丁三锁站在一边也是直搓手,他是想着不再理会老宅的人了,他们能对自已狠心,自已又何必上赶子被欺辱。 可听到村民想要把那一家人赶出村去,他不禁又动了恻隐之心,到底是自已的亲爹娘,亲兄弟。 忍了又忍,就要张嘴帮忙求情,结果一把被闺女拽到了身后,看着眼前小小的身子,张了一半的嘴,到底还是合上了。 丁小白扬了一下手,“怎么,我们家的窑被人凭白无故地卖了,合着大家伙就打算睁只眼闭只眼的过去了?” “你们口口声声的说没有损失,大不见小不见就算了,真是好笑,是你们没有损失吧?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窑可是我们一镐一镐刨出来的,大冬天的冻土,我们一家人磨出了多少血泡才弄出了那么一个?我们家的损失又该怎么算?” “都睁着眼看热闹,想一分力不出就拿到好处,天下哪有那样的美事儿?把我们一家当傻子呢,这么好糊弄?” 转头看向里正,“三爷爷,我只要您一句公道话,那边拿了卖窑的钱坑了我们一家子,这边却是等着擎现成的福利看热闹,我们家又该怎么办?” 看了半天热闹的炭场一伙儿人,此时也不怕乱子更大,趁着半坡村的里正和乡亲们都在,他们也得赶紧讨个说话才成。 “还有我们,炭窑说好了卖给我们,我们也是花了真金白银买的,现在却说要教给你们整个村子的人,拿我们东家当猴耍呢。” “违约要赔十倍的银钱,这哥俩是你们半坡村的人,里正你也得给句话,我们也好办事儿不是?” 第五十一章 欺人太甚 各个都让里正给句公道话,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也没想到啊,村里人三言两语就被丁老太太给蛊惑了,转眼间就站到了丁老太太的阵营里。 既然这样,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就像二丫说的那样,还想得好处,还想装好人,好事儿都让你占了不成? “我也没什么说的了,炭窑是三锁家的,他们愿意帮助村里的乡亲,那是他们一家善良大度,不帮也是做人的本分。” “既然大家也觉得这事可有可无,三锁家帮不帮的无所谓,以后大家伙就别惦记了,三锁家以后开不开窑,都跟咱们没关系。” “至于这几位兄弟,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既然你们有合约在,那照着合约办就是了,我们村子是不会插手的。” 有了里正这话就好办了,炭窑的人直接抓住了丁家两兄弟,“走,带我上你们家去,拿了十倍的银钱算完事。” “若是拿不出,就带你们去见官,嘿嘿,到时候可别怪我们兄弟心狠手黑,蹲大牢是轻的,看不剥了你们两层皮,再拆了你们的骨头。” 丁老太太还不知道有十倍还钱这回事儿,此时听说了,捂着胸口差点昏过去,她家哪有那么多的银钱。 更何况,她一向是只进不出的,揣进了兜里的银钱,又如何能再掏出去,眼珠一转,就瘫坐在了地上,哭嚎着拍起了大腿。 “要死了啊,我们老丁家的窑我们还卖不得了,你个死贼人,贱骨头,看着有人想害死你兄弟,你半个屁都不放,还算是人吗?你个丧尽天良的……” 原本还想着为自家兄弟说情的丁三锁,听着老娘的一番哭骂,眼睛都快要瞪得脱眶了。 到了这个时候,娘亲不是跟他商量,怎么把兄弟救下来,竟然还咬着自家的窑是他们老宅的,不卖窑就是丧天良,这个人真是自已的亲娘吗? “娘……”他哆嗦了半天,好不容易喊出了这个字,却被丁老太太扬声给打断了。 “别叫我娘,我没你这样的儿子,亲兄弟要被下大狱了,你竟然眼看着却见死不救,你个狠心狗肺的糟烂玩意儿,一副黑下水。” “不对,这根本就是你们一家子做下的扣,就是想把你兄弟折腾进去受苦呢,你个挨千刀的下贱货,黑心烂肺的,生下来就该淹尿桶里浸死。” 骂完见三儿子又再哆嗦了一下,脸色青紫,整个人都呆住了,丁老太太这才满意了,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站了起来。 “赶紧的,跟几位兄弟说说那炭窑是咋回事儿?别让他们白走一趟,这事儿不就了了么。” 丁三锁被骂得目瞪口呆,完全反应不过来了,丁小白却是沉着一张墨黑的脸,上前了半步。 “成啊,让我把炭窑的事说给几位哥哥、伯伯们,也没什么不行的……”这话听起来像是有些服软了。 老宅的人和炭场的人同时露出了笑模样,异口同声地道,“那就赶紧说呀,等什么呢?” 见他们各个都是一副心急的样子,丁小白脸上的阴沉,倒是一点点晕开了,最后甚至弯起了唇角。 “这位大哥,炭窑是我家的,你想要拿到有关炭窑的技术,总得跟我这个正主打商量吧?” “一文钱没见着,我为什么要把炭窑的技术交给你们,我吃饱了撑的,要做活雷锋吗?” 活雷锋是啥,在场的人没谁听得懂,但丁小白话里的意思,炭窑这位领头大哥倒是听明白了。 他抬起腿就踹了丁大锁一脚,“还不回家把东家给的银子拿出来,再磨蹭一会儿,可就是十倍的银子了。” 丁大锁赶紧扑到老娘身边,丁老太太却哪里甘心,“死丫头,就几句话的事儿,你磨唧个什么劲儿。” 丁小白却是不理她,“那就随便吧,你们该要钱要钱,该还钱还钱,跟我们家都没关系,爹,高山哥,咱们回家了。” 看到丁小白抬腿就往外走,所有人都急了,不只是炭窑的人和丁家老宅的人,连村里人都急了。 “二丫,二丫,别就这么走了啊,不是说要教村里人烧炭的么,你给咱们个准话儿呗,啥时候教?” “就是就是,有钱大家赚么,藏着掖着的可不好看,何况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可是有里正做保的!” 真是一群贪得无厌的,丁小白缓缓地转过了身子,摊开了双手,“我家的窑没了,砸烂了,我没办法教你们了。” 立刻又有别的乡亲跟着追问,“砸了就再重新建一个呗,说了教我们的,不能说话不算数呀。” 没说话的乡亲们,也都一脸期待地看着丁小白,似乎都在等着她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 里正抚了抚额头,心里那点为村民谋福利的心思,淡到了天边儿去,这样的乡亲,别说是丁小白了,他也是看不上的。 “这话你们还真好意思说?你们谁家有了赚钱的门道,恐怕也不会摊开来给大家伙说吧?人三锁家有那个心,那是大善,是心疼大伙儿,可你们呢……” 后赶来的三奶奶和王大娘几个人,这时候也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看到村民们这边想得好处,那边又装好人的丑陋模样,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三奶奶抢着站了出来,“重建一个窑干嘛?建起来再等着被人卖么,真当三锁一家是傻子呢?” 王大娘接口道,“建了让别人捞好处啊,多明显的事儿,可不就是把三锁一家当傻子么,踩了人家卖好,还想人家教手艺,亏不亏心呐?” 听到这话,有些乡亲抹不下脸儿了,“又不是我们一家得好处,全村的人都得,是大家的福利,我们惦记些怎么了?” 陈嫂子一张脸涨得紫红,臊得不行,忍不住上前一步骂道,“你们凭什么惦记呀?二丫家是欠你们了还是咋的?” “凭什么他们一家被欺负了,你们不光看热闹,还替欺负她的人说话,回过头又要他们一家分你们好处,脸呢?” 被骂了的乡亲们,一大半也都是红了脸,心虚得很,可到底还是不甘心,眼瞅着到手的好处就这么飞了,凭什么呀? 就又有人梗着脖子站出来,“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就不信你心里不惦记,以为这时候说好话,二丫头就能把炭窑的秘密偷偷告诉你了?做梦吧。” “有里正在,炭窑的手艺就是大家伙儿的,谁也甭想独吞了去,就是三锁家自已想保密,那也是不成的。” 丁小白给气乐了,“合着我家糊口的手艺,还非得上赶着教给你们?不教还不行了?这是哪家的规矩?” “就算是磕头拜师,手艺都不见得能学全,师傅还要留一手保命呢,我们家凭什么就得白教给你们啊?” “真想问一句,你们家里的银钱,我若是开口就要,你肯给吗?手艺就是银钱,这个道理你们不会不懂吧?” 她的话音一落,里正跟着接上了,“丁家的炭窑自然是丁家的,就算有我这个里正在,也不能抢了人家的窑说是村里的。” “我要真那么做了,跟丁家这两兄弟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他们赚了好处归了自已,我赚了好处平分给了乡亲们罢了。” “都是抢了人家的东西,只不过我没攥在自已手里而已,本质上没什么不一样的,说实话,我真没那个脸。” “都散了吧,各回各家。”里正心情萧索地摆了摆手,眼前的这些乡亲,让他看了心烦。 转头看向丁三锁,“三锁,这次是叔儿对不住你,没把事情处理明白,白费了你们一家的心意。” 丁三锁其实还糊涂着呢,他并不知道大女儿之前把炭窑的事情交待给了里正叔,这时候也只能懵懵懂懂地跟里正客气地说着‘没关系’,就带着女儿回家了。 正忙着做靴子的李小禾,舍不得工夫去看热闹,所以一个人留在家里闷头做活,没想到丈夫和女儿这么快就回来了。 “怎么回来的这么快,村里出啥事儿了,里正把大家伙儿都叫到祠堂去了。”李小禾没放下针线,抬起好奇地问,她还不知道村里开会跟自家有关系呢。 丁三锁拿过媳妇儿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也顾不得孩子们都在屋呢,把媳妇儿的手紧紧地握在手里。 “小禾,这次我是真的放下了,我也不是那没脸没皮不长心的人,他们一再的伤我,这次算是到头儿了。” 说着话就有点哽咽,强压着情绪,把祠堂那边发生的事情,都跟媳妇儿学了一遍,半点没瞒着。 李小禾算是听明白了,明明是大哥和四弟觊觎自家的炭窑,婆婆为了救他们,反倒把自家男人说成是狼心狗肺的,真是欺人太甚了。 还有村里的乡亲们,闺女想把炭窑的手艺交出来,自然是想让乡亲们的日子都好过一点儿,可没拿到好处就上脚踩,真当他们一家是任人拿捏的了……? 第五十二章 就到这儿吧 老宅的心狠手黑,李小禾是见识过的,乡邻们的厚颜贪婪,更是让李小禾大开了眼界。 在李小禾的心里,村里的乡亲们都是纯朴的,没想到竟然会做出如此厚颜无耻的事来,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果然是财帛动人心啊。 不过经历了这些事,李小禾反倒想开了,“算了,既然没人领情,咱们又何苦做那费力不讨好的事。” “以后就自已过自已的日子吧,值得帮的咱们就帮一把,不值得咱们伸手的,咱们也不必多管,谁也不是挨了骂还不记仇的。” 这话真是说到丁小白的心坎里去了,爹娘要是早有这样的认知,何苦被人欺负了这么多年。 “小禾,我们回来了。”丁小白正想顺着娘亲的话,说点什么呢,结果被这一声招呼给打断了。 三奶奶和王大娘、陈嫂子、林婶子等几个人走了进来,看着李小禾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听说了。 她们之所以特意晚回来了一会儿,就是留出点富裕的时间,让李小禾了解事情的始末。 三奶奶先出声安慰了李小禾一句,“小禾,村里乡亲们闹腾的这事儿,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都说人心隔肚皮,这回也算让咱们看清了他们都是啥样的人,不过就是两边都想做好人罢了,结果哪边也没捞着好。” 王大娘接着道,“可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咱们以后少搭理他们,刚才三锁兄弟走了之后,都拉着里正叔求情呢,早干嘛去了?” 王大娘最看不上那样的人,得了便宜还想着卖乖,又想得三锁兄弟家的好处,又不想得罪丁家老宅的人,合着好处都让他们拿了,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呢。 陈嫂子虽然性格直爽,但今天这事还是让她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也不知道三婶儿一家子会不会因为这事,连她们也一起不待见了。 看到陈家嫂子和林婶子几人悄悄地打着眉眼官司,稍稍有点手足无措的模样,丁小白就忍不住笑了。 “陈嫂子,林婶子,英子姐,丁大嫂,你们别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你们的为人我娘都知道,咱们合作咱们的,跟外边的事儿没关系。” 几人顿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陈嫂子拍了拍胸口,“可把我担心死了,真怕那些不要脸的,把咱们这事儿给搅黄了呢。” 听到陈嫂子用‘不要脸’来形容村里的乡亲,把屋里的人都给逗笑了,三奶奶的大儿媳妇儿丁大嫂捶了她一下,“别乱说话,小心被人听了去。” 陈嫂子撇了撇嘴,“这是在三婶子家里,有什么好小心的,能进这个屋的,那就不是外人。” 这话可是招人听,几个人再次开心地笑起来,边笑边蹬了鞋上炕,围坐成一圈开始忙活,屋里渐渐安静。 这时候的丁小白,已经和爹爹去了西屋,“爹,这回窑也没了,咱家也没什么可忙的了,你就安安心心地琢磨你的家具吧。” “给我和妹妹做两个漂亮的箱子,要雕漂亮的花儿,还要一个挂衣服的柜子,再加一个梳妆台……” 丁小白掰着自已的小手数着,丁大壮也跟着凑热闹,“爹,爹,我也要个柜子,你给我雕个竹子花样的。” 听着儿女们吵吵闹闹,快要掀了屋顶了,丁三锁心里暖洋洋的,眼泪却是差点掉下来。 大女儿的心思,他又如何不知,这是在分散自已的情绪,不想让自已伤心呢,没想到自已这个当爹的,还得让儿女们操心。 “二丫,你不用担心爹爹,爹这回是真的想开了,不会再为那边的人伤心难过了,没谁是挨过十回巴掌还不嫌疼的,那得多没记性啊。” 说完伸出大手揉了揉女儿的发顶,“我闺女真是长大了呢,不只能帮着爹爹顶门立户,还知道安慰爹爹了。” 丁小白脸上一红,她可不是真的小孩子,两辈子加一起,好歹也三十出头了呢,被人揉来揉去的像什么话。 “爹,那你照看着家里吧,我和高山哥去趟镇上。”说完就起了身,正好躲过了丁三锁的手掌。 丁三锁倒是没在意这个,“二丫,咱家的炭窑真的不弄了吗?那家里的进项不是断了?” 炭窑毁了,他觉得挺可惜的,毕竟是炭窑帮他们一家子度过了分家后最难的一关,不然家里哪会有眼下的光景。 “不弄了,原打算多烧些炭攒着,贴年根儿或许还能再赚上一笔,可看眼下,想赚也安生不了,还是算了。” “不过没了炭窑还有别的,赚钱也不只有那一条路子,我这回去镇上,就是想看看还有什么别的机会没有?” 对于炭窑被砸,丁小白倒是没什么心疼的,能让丁家老宅闹个鸡飞蛋打,才是让她最开心的事儿,坏人就该遭报应。 还有帮村里创收的事儿,之前她还担心万一效益不好,自已会不会落下埋怨,现在也一身清了,真是没有再好的了,就到这儿吧。 “二丫,要不,爹跟你一起去镇上吧,就算爹不会找门路,可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爹跑跑腿总还是行的。” 二丫这么小小的一个孩子,却要为家里的温饱奔波,丁三锁的心里,委实很有些不好受。 对于迈出村子,去向未知的地方,丁三锁的心里不是不忐忑,但面对着八岁的女儿,却由不得他再胆怯,他到底是当爹的。 丁小白没打算带着丁三锁出去,可看到爹爹真挚中带着些许不安和请求的眼神,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行啊,爹想去就跟我们一起去吧,这下子我倒是轻省了,不用背着炭篓累死累活的了。” 听到女儿这么说,丁三锁微黑的脸上,瞬间露出了笑容,搓着一双大手,憨憨地道,“中,中,爹爹背木炭,我闺女歇着。” 他是这个家里的大家长,本就该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奈何之前听惯了老娘的话,事事都依着老娘,不然哪用女儿小小的年纪,就扛起养家糊口的担子? 他现在终于把老宅放下了,自然想用自已的实际行动,来弥补自已曾经的过错,弥补自已心里对妻子和儿女的愧疚。 看着爹爹去换出门的皮靴子,丁小白转头叮嘱了弟弟一声,“大壮,你看着妹妹些,姐姐回来给你们买好吃的。” 丁小白不愿意叫弟弟二郎,那是丁家老宅那边的排序,她更愿意叫他大壮,叫妹妹小朵。 正认真写着大字的丁大壮,听到姐姐这话,赶紧回过头来,“姐姐放心去镇上吧,小朵听话呢。” 丁小朵舔了舔嘴唇,红着小脸儿道,“我听哥哥的话,姐姐快去快回,我想吃麦芽糖,姐姐给我买吧?” 丁小白上前两步,捏了捏妹妹的小脸蛋,“这个时候哪有麦芽糖,有也是陈的了,姐姐给你买糖葫芦吧?” “糖葫芦是什么东西?好吃吗?”丁小朵好奇地问着,然后咂吧了两下嘴,姐姐说好吃的东西,一定错不了。 被妹妹这么一问,丁小白眨了眨大眼睛,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她去了镇上几次,好像真没看到有卖糖葫芦的。 可她记得看到过有卖山楂果的呀,对了,是在药铺里看到的,就上次去镇上买调料的时候,她去药铺买了桂皮、香叶什么的,打算留着烀肉和炖菜用。 看来,这时候的人,还只是拿山楂当药用,是不是不知道山楂果也是可以当水果零食吃的呀? “高山哥,除了做药,没有人吃山楂的吗?”丁小白扭头问着高山,他经常去镇上,应该更清楚这些。 高山应道,“原本也有人采来吃,不过山楂那么酸,又有别的水果可吃,渐渐也就没人吃它了,只药铺里还有卖,听说熬煮了,可以治小儿积食。” 原来是这样,不过只要有山楂果就成,没有现成的糖葫芦她可以自已做呀,做这个她还是挺有经验的。 上辈子丁小白算是个嘴馋的,偏又矫情,嫌外面的东西不干净,闲着的时候就很爱自已做东西,糖葫芦就是其中之一,点心、小菜什么的就更不在话下了。 “行了,姐姐去镇上买山楂果,回来给你们做糖葫芦,保证你们吃了这回想下回。” 丁小朵把小脑袋点成了鸡啄米,一迭连声地让姐姐快去快回,把丁小白逗得不行。 三个人到了镇上,高山先去推销木炭了,丁小白则带着爹爹去逛集市,冬日里的集市很是有些萧条。 这大冷天的,不是急用,没谁愿意出来,把集市从头转到尾,也没看到什么值得丁小白上心的。 看来也就只能等到临近过年的那几天,集市才能热闹些了,丁小白却也没什么失望的,意料之中的事。 “爹,咱们再去铺子里转转吧?反正来都来了。”丁小白招呼着爹爹,领先朝着一间卖布料的店铺走了过去。 前边赫然正是聚福布庄,丁小白第一次来槐树镇,跟娘亲买布的地方…… 第五十三章 手套生意 “宋爷爷,我来啦。”一迈进聚福布庄的门,丁小白就乖巧地朝拨拉着算盘的老掌柜打招呼。 看到是丁小白,宋掌柜立马放下了手里的算盘,笑呵呵地迎了过来,这小丫头他是真稀罕。 小小的年纪,却意外地乖巧伶俐,聪明懂事,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让人忍不住就软了心思。 “哟,丁姑娘来啦,今天想买些什么布,是要做被褥还是做衣裳?爷爷帮你挑最好的,抱歉,这位是……?” 丁三锁赶紧躬身抱拳施了一礼,“我是二丫头的爹爹,今天陪她来镇上,宋掌柜这厢有礼了。” 宋掌柜赶紧还了一礼,“原来是丁兄弟,赶紧这边坐,我们店里正好新进了一批布料,你们爷俩好好挑挑。” 说完就赶紧着把丁三锁父女俩请到了靠墙边的椅子上坐下,喊着小二沏壶茶水送过来,别慢待了客人。 因为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新置办的,丁小白在布庄里着实买了不少的布料,所以也算是大客户了,宋掌柜免不了更热情些。 丁小白赶紧扯住宋掌柜的袖口轻摇了一下,“宋爷爷,您先别忙了,我今天过来不是要买布的……” “噢?”宋掌柜轻‘噢’了一声,“难不成小丫头是想爷爷了,特意来看看我老头子,那我老头子可真是受宠若惊了。” 知道老掌柜这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丁小白自然不会介意,笑着道,“宋爷爷,我是小辈儿,既然来镇上了,看您是必须的呀!” “我这次来镇上呢,是有一笔生意想找人合作,一时又想不到哪家合适,这不是想请您老帮忙拿个主意嘛。” 听到小丫头要谈生意,宋掌柜来了兴趣,他可是不会小瞧眼前这个小不点的,别看年纪不大,骨子里精着呢。 丁小白也没磨叽,“是这样的,宋爷爷,我有一批皮靴子要出售,镇上的店家我都不太熟,您看看我找哪家合作更合适些?” 丁小白的话音没落,宋掌柜的目光已经向她脚上看了过去,小丫头的脚上可不正穿着一双皮靴子么。 只看了一眼,宋掌柜的脸上就露出了惊艳的表情,他不是没见过皮靴子,可这么漂亮的还是头一次见。 本色的皮靴子,一看就很柔软,硝皮子的手艺绝对不一般,靴面绣了些小巧的花样,很是讨人喜欢。 靴筒刚及小腿肚的位置,脚踝被紧紧地包裹住,看着就暖和,靴筒边镶着一圈蓬松的兔子毛,可爱到不行。 “哎哟,这靴子可真好看,你要卖的就是这样的靴子么,姑娘小姐们肯定喜欢啊?”宋掌柜的惊叹了一声。 惊叹过后,他自然也看出了这里面的商机,到底也是做了几十年的老掌柜,这点儿眼力还是有的。 “丁姑娘,你既然想找人合作,不如就跟我们铺子合作怎么样?老朽不是奸滑之人,绝不会亏了你的,价钱咱们好商量。” 丁小白却很是坚定地摇头拒绝了,“宋爷爷,不是我不想和您合作,实在是您这铺子不适合啊。” “您看,咱家卖的大都是些棉布料子,走的就是普通消费群体,这和我的皮靴子不搭呀?” 宋掌柜哪能不知道不搭,这一双皮靴子起码得卖上十几两银子,而他的铺子,来来往往的哪有几个富贵人。 可他又实在是眼馋,不想错过这份有着明显利润的生意,想着大不了多吆喝吆喝呗,没想到小丫头早已经看出这里的门道来了。 “咳咳……”宋掌柜不禁老脸一红,赶紧收起了心里的算计,这要是只为了自家铺子打算,却耽搁了小丫头的买卖,也真是有点亏心呢。 端杯喝了口茶,掩饰了一下内心里的尴尬,宋掌柜这才重新开口,“马上年根儿了,你这买卖肯定好做,老朽也是有点眼红了呀。” 听宋掌柜说了句大实话,丁小白忍不住笑了,“宋爷爷,要不我做些手套给您吧,年前也许能赚一波好钱。” 不是不想跟宋掌柜合作,只是在这个北方小镇上,她的皮靴子绝对算得上是奢侈品了,摆在普通的铺子里卖是绝对不可行的。 可看到宋掌柜很是有些遗憾的表情,丁小白又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自家另立门户正艰难着,老掌柜照顾她很多的。 不想让老掌柜失望,丁小白的脑子立马开动起来,很快地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虽然只是一波短线,但好歹有得赚不是! “手套?”宋掌柜没听过这东西,丁小白就把挂在自已脖子上的手套拿了出来,递到宋掌柜眼前。 “您看,就是这个东西,主要是戴着方便,不妨碍拿东西、拎东西,要是做细致的活儿,手掌这里还能打开,您瞧,这样……” 丁小白今天正好戴了翻指手套,忙给宋掌柜做了个示范,“怎么样,是不是挺好用的?也有不用翻指的,像我爹这样的。” 说完又用手套往椅子扶手上拍砸了两下,传来闷闷的‘噗噗’声,“手套里面是加了棉花的,大冬天里出门也不怕冻着手了。” 这时候大冬天里出门,想暖手的话都是用手筒的,两只手插进一个棉花或皮子做的圆筒里,别说拎东西了,就是走路滑一下,都来不及把手抽出来。 所以手筒这东西,完全不适合普通老百姓用,只有有钱人家出门才戴那个,毕竟贵人们出门都是坐马车的,东西也有下人给提着。 看丁小白戴着手套,捧起了茶杯,稳稳当当地喝了一口,宋掌柜忍不住又是一声惊叹,皮靴子是好东西,这个手套也不差呀。 “这个手套好,简直太实用了,你说你这小丫头的脑袋瓜子里都装些啥,真是让人又羡慕又嫉妒。” 宋掌柜豪迈地一拍大腿,“来,给爷爷我弄个几百双来,年前咱们好好地走一波。” 丁小白道,“还真得直接就上几百双,毕竟是很容易被人学去的手艺,也就能赚个新鲜。” 宋掌柜当然清楚这里面的道理,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布料生意,最知道这些布艺的产品,很容易就会被人学了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开口就要了几百双,后面肯定不会接着定货了,丁姑娘可不要生气啊。” 丁小白挥了下手,“宋爷爷可千万别这么说,生意就是要有赚头才做得,谁会做赔本的买卖啊。” 两人没几句话的工夫,就把生意定了下来,宋掌柜急忙着去写了合约书,注明布料和棉花先赊给丁小白,结账的时候从货款里扣除。 倒不是丁小白付不起布料钱,实在是各种花色的布都要拿一些,品种太杂了,算起钱来有些麻烦,这才先记账的,宋掌柜之后可以慢慢算。 签上字画了押,两人的买卖就做成了,看着从始至终都是小丫头在谈,那位当爹的半句不插言,就知道小丫头在家里也是个能当家做主的。 宋掌柜虚点了下丁小白的额头,有点耿耿于怀地道,“你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我就说你认字么,你还糊弄爷爷我。” 丁小白赶紧解释道,“宋爷爷,我可没骗您,第一次来您店里的时候,我确实不认字,这是前些日子跟里正家的哥哥学的,不信你问我爹。” 丁三锁急忙出声替女儿证明,“是啊,里正家的孙子在镇上私塾里念书,我家的闺女和小子,现在正跟他学认字呢。” 这倒也解释得通,宋掌柜点了点头,不管小丫头从啥时候学的认字,只要能写能念,那就是值得敬重的,读书人多金贵呀。 宋掌柜也没在这事儿上纠结,“丁姑娘,你的皮靴子确实好看,只不过若是在槐树镇卖,价格上恐怕要差一些,不如拿去兴发城卖吧?” 听到要卖到城里去,丁三锁整个后背都挺直了,槐树镇他都是第一次来,兴发城又该是多远的地方?又该是个啥样子? 可他这时候不敢出声询问,刚刚女儿跟人家谈生意,明明老掌柜说了皮靴子可以放在他铺子里卖,女儿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真是有点不太懂。 也正是因为不懂,所以他没敢出声,怕搅了女儿的生意,最后看到老掌柜的也认同女儿的意思,就知道自已没出声是对的。 “我也知道卖到城里去,价钱会高上一些,但那边没有熟人啊,爷爷您也是知道的,不认不识的,万一被人坑了,想找人说理都难。” “我今天过来找您,不就是想着您在镇上头面熟,能帮我做做靠山,心里才有底么,还请宋爷爷千万帮丫头这个忙,给牵个线,不会让您老白辛苦的。” 其实要论在镇上的地位,酒楼的孙掌柜肯定要高于布庄宋掌柜的,但孙掌柜经营的是酒楼啊,跟穿戴总隔着一层,反倒是经营布庄的宋掌柜更合适些。 “说句话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丁姑娘不要跟爷爷客气,你既然开口了,这个忙爷爷肯定是要帮的……” 第五十四章 酸菜是啥 知道只要自己求上门,宋掌柜肯定是会帮忙的,老人家是个热心肠,丁小白只是没想到,他能帮得这么彻底,帮得这么恰当好处。 “丁姑娘,我们东家在兴发城也有布庄,经营的都是些高档的绸缎绫罗,走动的也都是些有钱有权的贵人,正好搭配姑娘的皮靴子,你看怎么样?” 竟然有这样的好事儿?简直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丁小白不等开口应声,先就已经笑靥如花了。 “那感情好,谢谢宋爷爷,如果能把皮靴卖到兴发城去,那肯定是一笔好买卖,这回丫头我可是要赖上您老了。” “您老一定得帮我牵成这个线,辛苦您啦,回头我亲手做些点心孝敬您,肯定比镇上的点心铺子里卖的还好吃。” 丁小白话里话外地暗示着,不会让宋掌柜白帮这个忙,宋掌柜哪能听不出里头的意思,却没把话说破。 他是真心想帮这个小姑娘的,和她接触了几回,也多少知道了些小姑娘家里的事。 被老宅的人欺负,净身出户正难着呢,能帮忙他哪能不帮,举手之劳而已,又不是多难的事儿。 至于好处什么的,宋掌柜倒是真不怎么在意,有钱赚当然是好事,他又不是跟钱有仇,只是有些其它的打算罢了。 你想啊,能让东家的铺子多些赢利,东家自然是亏不了他的,他又何必在小丫头这里捞好处,穷人家的日子难过,他忍不下心。 只是这话现在还是不说的好,免得拒绝早了,让小姑娘心慌,觉得自己不会真心帮忙,反倒不美了。 “那爷爷我可就等着吃你的点心了。”这也就是答应帮丁小白牵线了,而且把握还相当的大。 丁小白赶紧站起身,给宋掌柜深施了一礼,表示感谢,毕竟这回帮得可不是小忙,人情欠得有点大呢。 宋掌柜连忙伸手虚扶了丁小白一把,“跟爷爷你还客气啥,先这么着吧,后天来我铺子听信儿。” 说完跟着又解释了一句,“到年根了,我们东家按例查帐,正走在路上呢,明天能到咱们镇上,不得不说,你这丫头也真是个有运气的。” 自已确实是好运气,丁小白乐得见牙不见眼的,“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啊,这是沾了宋爷爷的福气呢,那我和我爹这就回去了,后天我们再过来。” 又再谢了宋掌柜,丁小白才领着爹爹去了凤鸣酒楼,就是孙掌柜管着的那间酒楼,高山卖完了木炭,会在凤鸣酒楼等他们。 宋掌柜喊了小二跟着,帮着把布料和棉花一起送了过来,到了酒楼,高山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了。 “哟,丁姑娘,这大包小裹的是买了些啥呀?”孙掌柜看到丁小白进来,笑呵呵地跟她打着招呼。 “孙伯伯好,我和我爹买了些棉花和布,酒楼这些日子的生意可还好?”丁小白也是快走了两步,笑着迎上了孙掌柜。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近前,孙掌柜跟丁三锁抱了抱拳,算是打过了招呼,嘴里却在忙着回丁小白的话—— “好,好,托丁姑娘的福,生意好着呢,别人家都眼馋得不行,丁姑娘若是有时间,再教厨房两样菜可好?” 虽然丁小白的年纪小,孙掌柜可是半点也没有看低她,这小丫头做菜的天赋,那实在是不得了。 “行啊,孙掌柜想学荤菜还是素菜,想要简单点的还是繁复点的?”丁小白倒是应得不客气。 丁三锁吓得赶紧扯了扯女儿的衣袖,家里之前连饭都吃不饱,哪见过什么食材,可不敢说这么大的话。 “来两样荤的吧,不用太复杂,大冬天的,齁冷,吃荤的抗冻。”孙掌柜听到丁小白愿意教,已经乐得眉开眼笑了,哪还顾得上丁三锁的小动作。 小丫头教的几道菜,可都卖得相当好呢,就是天气越来越冷,叫凉拌菜的人少了许多。 “抗冻的菜啊……?要说热乎就得数炖菜了,氽白肉怎么样?再来个得莫利活鱼?”丁小白看过酒楼的菜谱,知道哪些菜是酒楼没有的。 “氽白肉是啥菜?还有那个活鱼?客人大多不太喜欢吃鱼呢,味道太腥了,怎么做都是一股子土腥味,不会太好卖吧?” 虽然挺相信丁小白的手艺,可说到做鱼,孙掌柜就有点拿不准了,总不能不顾客人的口味吧? 除了小炸鱼,腌渍好过了油,酥酥脆脆地掩了腥味,口感还行,那些炖的、清蒸的鱼几乎没人会点,也就是穷人家吃不上肉,才会拿鱼顶顶。 “鱼肯定是会腥的呀,但要看怎么做了,孙掌柜放心,我做的活鱼,肯定不会有半点的腥味,还格外地鲜香滑嫩,不如我先做一盘,您试了菜再说。” 听丁小白说得这么肯定,孙掌柜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何况不还有试菜呢么,真若不好吃的话,再让小姑娘换一种呗。 “那可是再好不过了,都需要什么材料,丁姑娘跟我说一下,我这就让厨房去准备。” “也不需要什么,酸菜、五花肉、鲫鱼或鲤鱼一条、一块豆腐,一把宽粉,剩下的就是葱、姜、蒜这些调料了,对了,得上药铺买点八角和桂皮回来。” 这时候的人,还不知道很多药材也是调料呢,平时做菜的调配料简单得很,味道自然要差上好多。 “酸菜是啥菜?”没想到孙掌柜没顾上买药材的事,倒是问起了这个,丁小白立马懵掉了。 这时候连酸菜都没有么?老宅的时候,一片白菜帮都归不到自家来,丁小白哪知道会连这个都没有,只当是丁家老太太吝啬,只让他们家吃咸菜呢。 没有酸菜,那还做什么氽白肉?丁小白不禁有点颓了,谁知更让她懵的还在后头呢…… “还有那个宽粉是啥东西?咱们镇上有卖的吗?我怎么没听说过?是农家院里特有的?” 在吃食上,孙掌柜自认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好歹做了这么多年酒楼掌柜的,何况为了更好地经营酒楼,东家还特意领着他去外面开过几次眼界呢。 此时的丁小白,哪还顾得上孙掌柜心里的郁闷,她自己都圆不上自己的话了,正犯愁呢,现在让她咋接? “那个……”丁小白下意识地揪了两下头发,跟在她身边的高山,立马抓住了她的小臂,把她的手拉下来。 “别拽头发,多疼,都散了。”高山轻声地嘟囔了一句,跟着很自然地伸手帮她捋顺了头发。 “能教就教,不能教就不能教,没什么大不了的,有我呢,孙掌柜不会为难你的。” 高山压着声音,在丁小白耳边小声地叮嘱着,他最是看不得小丫头为难,总觉得让她万事随心就好。 一切有他呢,总会护好她,不会让她再饿着。 也不知怎么的,明明高山这话对眼前的事情没什么帮助,丁小白却莫名地就安了心。 “孙伯伯,酸菜就是一种储存白菜的特殊方法,是我娘无意间发现的,您不知道也正常,过后我可以教您渍酸菜的方法。” 丁三锁听了女儿这话,忍不住拧了拧眉,家里也就这几天才有了属于自己的白菜,他怎么不知道媳妇儿什么时候弄了那个酸菜? 丁小白可不知道她爹的心思,还在继续跟孙掌柜说着,不过一个小小的善意谎言,孙掌柜也不会特意去印证。 “酸菜有着跟白菜不一样的味道,一会儿做菜的时候,我先想办法速成一下,您大概地尝一下滋味吧,等有了真正的酸菜,味道会更好。” “至于宽粉,不是咱们这边儿的东西,没有就没有了,那个东西短时间弄不出来,做鱼有它多一种口味,没它多放些豆腐也是一样的。” 丁小白避重就轻地把事情遮了过去,可不就像高山说的,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孙掌柜倒也没再继续追问,眼下还是先让小姑娘把菜做出来是真格的,别的以后再说。 “丁兄弟,找个雅间您先歇歇,我让人给您备上茶和点心,麻烦您候一候,等下要辛苦您家闺女了,我先让人去准备食材,一会儿过去陪您喝茶。” 等一等倒是没什么关系,丁三锁只是很担心女儿,应了人家这么大的事儿,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这可是大酒楼啊,哪是自家能得罪得起的。 见爹爹向自己看过来,目光里有着太多的担心和不安,却强忍着不问出来,是怕当着孙掌柜的面,乱了自己的打算吧? 不管丁三锁面对老宅的人时有多懦弱,多可气,但他对自家的儿女倒是真心疼爱着的,丁小白的心里不免一软。 “爹,你和高山哥去雅间等着吧,我去厨房了,很快就好,你别担心,等我做好了菜,你也尝尝你家闺女的手艺。” 得了女儿这话,丁三锁的心里松了松,女儿是个有主意的,她能这么说,应该是不会出什么差错了,可他到底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第五十五章 酸香氽白肉 “你自己小心些,爹去那边屋里等你,别怕啊,有事儿你就喊爹一声,爹立马就到。” 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厨房的方向,女儿小小的身影早已经看不见了,被高山领着去楼上雅间,丁三锁一路都走得不安稳。 他在这边为女儿挂着心,喝一口茶就往门口瞄一眼的样子,丁小白自然是看不见的,她此时正忙着烀肉弄酸菜呢。 氽白肉的主要材料就是酸菜和五花肉,丁小白先把五花肉洗好,放到清水里煮上,看见旁边有大骨头,也顺手扔进锅里两根,再赶紧回身来弄白菜。 她知道有一种酸菜速成的方法,在烧开的水里把白菜烫一下,烫到大概五六成熟,挤干水分放到一个干净的容器里。 往烫过白菜的水里加些醋,根据个人口味选择醋的用量,重新把水烧开后,倒进煮好的白菜里,水与白菜持平就好,密封。 然后把容器放置在一个温度稍高些的环境里,二十四小时后,味道浓厚的酸菜就做成了。 但再速成也需要一天的时间啊,眼下的丁小白,也只能凑合着先弄出个相似的味道了。 没时间浸泡搁置,煮白菜的时候,她就直接就往水里加了大量的醋,希望酸味能直接进到白菜里一些。 她挺庆幸的,好歹现在有醋这个调味料了,不然她可就真的没办法了,巧妇也难做无米之炊不是? 烫好的白菜关上火,装进干净的盆里继续泡着,那边五花肉也煮得差不多了,关火拿出来晾凉。 天气这么冷,丁小白端着五花肉去后院转了一圈,肉就凉得差不多了,回到厨房把肉切成薄片,煮肉的汤汁也用碗盛好备用。 跟着就是切酸菜了,这个丁小白拿手,她能把酸菜帮片成三层切丝儿,细得很呢,她唯一担心的就是酸菜的口感。 这个比速成还要速成的酸菜,不过是个替代品,希望不会因为这个,让她的氽白肉失了水准。 切好了酸菜,丁小白麻利地倒油,把忽姜蒜、八角爆香,跟着放进酸菜丝进行翻炒。 很快就炒出了酸菜特有的香味,丁小白才算是放心了,把备好的肉汤倒进锅里,大骨头也一并进锅,加入盐啊,花椒粉啊这些调料,然后大火。 汤开后加入五花肉,再换成中火炖个十五分钟左右,也就差不多好了,丁小白把火候调好,赶紧转身去收拾鱼了。 结果发现不是鲤鱼也不是鲫鱼,放在盆里化冻的是一条草鱼,草鱼也一样用,想来大冬天的,要的又急,鱼这种不受人待见的食材,也不是太好买。 麻利地把鱼收拾干净,改刀、控水、过油,把过好油的鱼盛出来,锅里留少许的油,切好的葱段、姜片、去皮蒜爆锅,放入干辣椒和大料。 丁小白很开心能有辣椒、大料、胡椒、花椒这些调料,虽然大部分都是药用的,但有就比没有强啊。 这个时空的技术虽然比较落后,加工后的物产很少见,像是粉条、酸菜、松花蛋、料酒啊这些都没有,但地里天然生长的东西倒还挺齐全的。 真是万幸,自己生活的不是个正常的历史朝代,不然这样的年代里,好些农作物应该都还没有传进来,自己的嘴可是要亏大了。 炒出香味后,添水,放鱼,加调料,盐、酱油、大酱这些都不缺,没有料酒倒是一大憾事,只能拿黄酒暂代了。 这一步需要炖煮差不多二十分钟,丁小白把炉灶里的柴处理了一下,调成小火模式,豆腐切成大厚片备用,看到旁边有土豆,丁小白也削了一个切成块。 这边忙完,那边的氽白肉也正好可以出锅了,找了个干净的白瓷钵盆,丁小白把氽白肉盛进钵里,垫上一块棉布巾,直接端去了雅间。 倒不出手来,只能用脚踢了踢门,门立马被打开了,高山站在门里,看到丁小白,赶紧伸手把她手上的白瓷钵盆接了过来。 不等钵盆放到桌上,一股带着酸酸味道的特别香味就传了过来,桌边的几个人,都忍不住起了身,朝冒着袅袅热气的钵盆里看去。 丁小白道,“别干看着了,赶紧动筷尝尝,我给你们盛汤,说实话,这个汤才好喝呢,用它泡米饭,我能吃两碗。” 丁三锁挑了挑眉毛,他长到这么大,也就是从老宅分出来的这些日子,他才吃过几顿米饭,酸菜什么的更是见也没见过,自家闺女真是吹得没边儿了。 心里的胡思乱想,可没耽搁他品尝闺女的手艺,夹起一块白肉放进嘴里,肥而不腻,真是香死个人了。 那边孙掌柜却是先夹了一筷子酸菜,肉他经常吃,这个叫酸菜的他可是第一次见,自然要先尝它。 嗯,果然跟白菜的味道不一样,鲜香脆嫩,咀嚼的过程中,一股淡淡的酸香味在舌头上滑过,不禁让人食欲大增。 见丁小白盛好了汤,几个人急不可耐地拿起汤匙喝起来,丁小白赶紧出声,“慢着点,小心烫啊!” 哪还有人顾得上这个,烫得直吐舌头,也舍不得把勺子放下,没一会就都喝得额头见汗了。 看似简单的一道汤菜,不知是不是丁小白做得巧妙,汤浓肉烂,菜酸入味,简直令人沉醉其中。 看到大家在行动上认可了这道菜,丁小白高兴之余,还有一点些微的小遗憾,要是再能有点粉条加进去,肯定会更好吃的。 “你们别好吃不撂筷啊,还有一道得莫利鱼呢,别等我端上来的时候,你们吃不下了。” 丁小白边说边小跑着去了厨房,高山立刻放下碗筷,紧跟在她身后一起出去了。 打开锅盖看鱼炖得差不多了,把大片的豆腐和土豆块下进去,还有特意留出来的五花肉片也不能落下。 重新调好火炖了一小会儿,把掰好的白菜扔进锅里咕嘟着翻几个滚,连汤带鱼盛进一个大大的鱼瓷盆里,撒上事先泡好的芫荽,齐活。 拿过棉布巾刚要伸手去端鱼瓷盆,旁边伸过一双手来,从她手里把棉布巾接了过去,端起鱼瓷盆就往外走。 知道是高山,丁小白也没跟他抢,跟在他后面,两人前后脚进了楼上雅间,屋里的几个人已经等得迫不及待了。 鱼瓷盘刚刚放好,几双筷子就同时伸了过来,但还是等孙掌柜先夹了一筷子鱼肉,其他人才跟着动筷。 细细地品着嘴里的鱼肉,孙掌柜边吃边点头,嘴里含含糊糊地道,“嗯,嗯,好吃,半点腥味也没有,鱼肉软嫩鲜香,好吃。” “豆腐和土豆也好吃呢,汤汁都炖进去了,鲜香味儿特别的足,掌柜的您也尝尝。”跟着一起品尝的赵大厨,吃得是赞不绝口。 虽然差了宽粉这个主要配菜,但看大家吃的撂不下筷子,可见这个菜也是成功的,丁小白这会儿是彻底放心了。 很快鱼瓷盆就见了底,孙掌柜意犹未尽地放下手里的筷子,“丁姑娘,这两道菜你必须教,太好吃了。” “那行,赵伯伯,咱们去厨房吧。”既然孙掌柜留了赵大厨在这里,想来就是让自己把这两道菜教给他的。 上次的菜就是教给的赵大厨,想来赵大厨是孙掌柜的心腹了,毕竟厨师并不都是签死契的,很多菜谱还需要保密,以防流传出去。 “你别急呀。”孙掌柜看着转身就要出去的丁小白,真是有点哭笑不得,“虽然丁小姑娘不把钱当回事儿,可咱们还是坐下来谈谈的好。” 知道孙掌柜是玩笑话,丁小白回过头也笑着道,“我拿钱可当回事儿呢,孙伯伯给少了我可不干。” 屋里的人都听乐了,丁小白转身回了座位,赵大厨则先一步去厨房备料了,买菜谱可不是能摊开来聊的事儿,他一个厨子,当然得知情识趣地避出去。 两个人是打过交道的,价钱上自然没什么好计较,上次什么价这次就什么价,三言两语就谈妥了。 只是听说渍酸菜的方法是丁小白娘亲无意中发现的,是只有丁家才会的手艺,孙掌柜立马额外又给了二十两银子。 这钱当然不是白给的,付了银钱就算是买断了,丁小白家除了自己吃,这个方法再不能教给别人。 丁三锁在旁边听着,心跳如擂鼓一般,没想到只不过是两道菜的做法,竟然就这么金贵呢,几十两银子进账,真有点吓着他了。 “孙伯伯,速成的酸菜只适合应急用,酸菜还是自然渍成的口感更好,我两样都教给您,咋用您自己看着办吧。” 小姑娘这么大方侃快,孙掌柜还有什么说的,忙不迭地点头应下来,丁小白也不磨叽,转身又朝门口走去。 她才迈出门,就听见有人调笑着问道,“咦,你怎么在这里?没看出来呀,小丫头还挺有钱的嘛,竟然吃得起酒楼里的饭菜。” 高山一个箭步就冲出了雅间,伸手扯过丁小白拽到了自己身后,抬头怒目瞪视着眼前的这伙人…… 第五十六章 孙掌柜的皮靴 高山已经把丁小白护到身后了,雅间里的其他几个人才反应过来,丁小白怕是遇着什么事儿了。 “赶紧的,出去看看外面咋了?”孙掌柜的位置离门最近,第二个出了雅间,丁三锁几乎是贴在他身后跟了出来。 “咦,孙掌柜?”来人看到孙掌柜从雅间里出来,不禁面露诧异,看向丁小白和高山的目光立马就不一样了。 “不知道是孙掌柜的客人,小的莽撞了,还望孙掌柜的见谅。”来人恭恭敬敬地给孙掌柜施了一礼。 “这不是佟大彪么,你们东家又派你出来办什么差事了?”孙掌柜笑着和来人打招呼。 佟大彪是炭场的第一打手,镇上的人都清楚,也都很给他几分薄面,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么。 “是去收笔债,就是……”佟大彪伸手指了指丁小白,“这位小姑娘的什么亲戚,您跟这位姑娘……?” 眼前正是去半坡村买炭窑的那伙人,所以高山才会如此警惕和抗拒,没想到跟孙掌柜倒是认识的。 孙掌柜点了下头,“我跟丁姑娘有生意上的合作,她可不是个会欠债的人,这里头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吧?” 丁小白脆生生地接了话,“没有误会,是老宅那边的人出幺蛾子,跟我们家没关系,已经弄清楚了。” 孙掌柜点点头,“那就好,我就说么,丁姑娘虽然年纪不大,心里可明白着呢,不会办糊涂事儿的。” 没想到孙掌柜对这位小姑娘的评价会这么高,不过想想她在山上时的临危不惧,在祠堂里的舌战村人,佟大彪也就没那么诧异了。 “你的债要回来了?”没想到他还没说话呢,丁家小姑娘倒是先出声询问了,还真是个不怕事儿的。 有孙掌柜的面子,佟大彪赶紧应道,“嗯,老宅那边说没现银,丁家兄弟给我们打了十倍还钱的欠条,不过……” 佟大彪皱了下眉,又看了眼孙掌柜,到底还是多了句嘴,“丁姑娘,你们家就是那边的三房吧?那边好像商量着要去你们家要钱还债呢,你小心着些。” 听佟大彪这么说,丁小白的眉毛都快竖起来了,真是没有再恶心人的了,老宅那边还真是没完没了,记吃不记打的货。 既然他们没脸没皮、厚颜无耻,那自己也不用再跟他们客气了,“佟大叔,你们这是过来吃饭呀?” 听到小姑娘叫自己大叔,佟大彪倒是笑了,小姑娘厉害的时候是真厉害,这嘴甜的时候也是真招人稀罕。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么小个丫头就这么泼辣,可见也是穷日子给逼的。 “是呀,忙了一上午,我们过来吃个饭,吃完饭就回炭场交差了,丁家好歹签了欠据,不然我们回去可要挨罚了。” 如果事情办没办好,东家可是个会手软的,处罚起人来,那是皮鞭、棍子、拳头一样不少。 不过话也得两头说,东家虽然手段狠辣,但对自己的人倒是大方,从不会亏了他们。 只要是出来办差,都会额外给些银钱,办完事了就可以来酒楼里吃顿好的,所以只要东家安排差事,炭场的人都会争抢着来。 “那你们先吃着,等吃完了饭,我和你们一起去炭场,有笔生意想跟你们东家谈谈。” 佟大彪一愣,这么丁点个小姑娘,有什么生意可谈的,还要跟自己东家谈,开玩笑呢吧? 正要开口呵斥小姑娘的不自量力,余光却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孙掌柜,佟大彪到了嘴边的揶揄和嘲讽立马统统咽了回去。 小姑娘既然能跟孙掌柜谈生意,凭什么就不能跟自己东家谈呀,佟大彪也是个有眼色,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就变了。 “好的,我们吃完了饭就去楼下柜台等丁姑娘,丁姑娘先去忙自己的事吧,咱们一会儿柜台那里碰头。” 丁小白谢过了佟大彪,让爹爹他们重新回雅间等着,自己就快步地奔了厨房,得赶紧着把菜教给赵大厨,别误了接下来的事。 回了雅间的丁三锁,很是有些忧心忡忡,他不知道女儿突然要去炭场的用意,更担心佟大彪那些人会对女儿不利。 他可是亲眼见的,在半坡村的祠堂里,那些汉子是怎么修理大哥和四弟的,又是怎么恐吓自家老爹的,一个个的都不是什么善茬儿。 “三叔,小白心里有主意呢,您别担心,不是还有我跟着呢么,不会让她出事儿的。” 看出了丁三锁的紧张和不安,高山出声劝慰着,他相信小丫头去炭场肯定有她的目的。 小丫头最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他只要看护好她就行了,至于说拦着她,那不是他会做的事。 “我也跟你们俩一起去。”丁三锁这次很坚决,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女儿要跟这些糙汉子们去炭场,他无论如何也是要跟着的,他放不下心。 高山还想出声再劝,就看到孙掌柜递过来的眼色,孙掌柜自然是好心,人家到底是父女俩,高山一个外人少掺和才好。 丁家的事情高山最清楚了,但当着孙掌柜的面,他还是适时的闭了嘴,反正有小丫头呢,丁三叔去不去的,小丫头说了才算。 雅间里一时静默下来,各自喝着茶,想着自己的心事,静寂了片刻,孙掌柜这个主人先醒过神儿来,可不能慢待了客人。 “对了,高山,你之前在我这里买走的皮子,都做什么用了,我这儿存的皮子就不少了,你又买了别家的,要那么多皮子干嘛?” 听到孙掌柜问起这事儿,高山赶紧放下手里的点心,“您不说皮子的事情我倒是给忘了,小白给您带了双皮靴子来。” 高山也不等孙掌柜的接话,起身就出了雅间,动作麻利得让人想拦一下都没来得及。 孙掌柜无奈地笑了笑,他刚才不过是随便挑了个话头而已,哪想到还问出了自己的好处呢。 “瞧瞧这个急性子,也不等我接个话的。”孙掌柜抬手指了指雅间的门,转头看向丁三锁。 “三锁兄弟,要多谢您家闺女了,啥好事儿都能想着我,也不知道您怎么教出来的孩子,聪明漂亮不说,还这么懂事知礼,真是让人羡慕得不行。” 丁三锁不知道女儿给孙掌柜做皮靴子的事,这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些啥好,只能憨笑着点头。 高山去的快回的也快,想来皮靴子是跟木炭放在一起的,搁在了后院伙计们的休息间,倒是没多远的距离。 “孙掌柜,这是小白特意帮您挑的样式,一早就叮嘱过我了,让您一定要穿上试试,若是不合脚的话,她再给您换一双。” 高山边说话边扒开了沾着炭灰的油纸皮,看来真是装在炭篓里带过来的,怕弄脏了,外面裹了好几层。 靴子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高山手上沾了灰,只能捧着油纸,把靴子送到了孙掌柜的面前。 “哎哟,这靴子做得还真是好看呢。”孙掌柜把皮靴子拿在手里,前前后后地摩挲了好几下,稀罕得不行。 刚才高山出去的时候,孙掌柜就已经注意到了,丁三锁的脚上也穿着双新皮靴,而自己手里的这双,明显比丁三锁那双要精细多了。 果然就听到高山说,“小白让三婶先做了三叔和我的,手艺熟练了才做的您这双,您赶紧试试吧?” 孙掌柜把头摇成了波浪鼓,“不用试,不用试,看着就合脚。”就算是自己穿着不合脚,拿去送人也是好的呀,多贵气。 皮面格外地柔软,上面绣的竹子青翠繁茂,皮底很是柔韧,比普通的皮靴更厚实,靴筒的灰毛镶边尽显大气。 咦?靴子里边还加了棉花,摸着都暖和,这是怎么做到的,孙掌柜也有皮靴子,却是单的,穿的时候要配上一双棉袜做里子才行,肯定没这个暖和呀。 只是……“这皮靴子一瞧做工就是高档货,竟然还能在皮子上绣花样,真让我开眼了,得不少银子吧?我可不能白收。” 他跟丁家丫头虽然已经有过两次合作了,但都是一手钱一手货的买卖,无功受禄这样的事儿,他可承受不起。 做生意最怕天上掉馅饼,哪有不劳而获的好事儿呢,即便是让他很信任的高山和丁姑娘,孙掌柜也有着防备之心,便宜总归不是那么好占的。 “孙掌柜,在您这儿买的那些毛皮,就是用来做皮靴子,小白说您给了那么合适的价格,给您做双靴子表示感谢是应该的。” “您就别担心价钱了,虽然往外卖肯定是便宜不了,但给您做一双的本钱倒是不用多少。” “人工是自家的,皮子是您优惠的,您就放心收下吧,跟我和小白您还客气啥,赶紧试试合脚不?” 听到高山这么说,知道那丫头肯定事先跟这小子对好了词儿,孙掌柜心里不由得一暖。 别看两个都是小孩子,这心思可真周到,怕自己不收呢,“那行,我这就穿上,别瞎了你们俩的心思。” 第五十七章 秦龙飞的手段 孙掌柜麻利地把靴子蹬上,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大雪嚎天的,就这么给我背过来一双靴子,感动得要哭了。”。 说完就嘚瑟地踩在地上来回地走着,“哎哟,没有再合适的了,早早就知道我鞋子的大小了吧?早就打主意给我做靴子了吧?小丫头真是个心细的。” 孙掌柜这回是真感动了,脱下靴子仔细地擦着鞋底,嘴里咋咋呼呼地正感慨着,雅间的门被推开了,丁小白走了进来。 “孙伯伯,我完活了啊,赵大叔说他学会了,要是有什么遗忘了的,你再让高山哥去问我。” “好,好,你这丫头办事我还哪有不放心的,我让账房去取银子了,马上就来,白赚了双靴子,嘿嘿,谢谢丫头。” 听孙掌柜的语气,丁小白就知道他对靴子很满意,“跟我您还谢什么呀,要说谢的话,我们还得谢您这么多年照顾高山哥呢,不然他一个人得多难。” 高山的眼里瞬间就升腾起一片潮湿的雾气,雾气阻挡了他的视线,却挡不住他内心里的温暖和感激。 抬起头把泪意忍回去,他可是男子汉,这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视线清明了,才向丁小白看过去,眸光柔暖。 其实丁小白这么说,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不过是拿着高山做借口,给了孙掌柜一个收理礼物的理由。 当然,高山现在帮她那么多,她是拿高山当亲人待的,替自家人说句感谢的话,不过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她说得很是自然而然。 “你们两个小家伙,刚说不让我跟你们客气,转眼又跟我客气上了,倒显得我小气似的。” “他打猎我买山货,不过是彼此照应罢了,也就是你这小丫头懂事,举手之劳还要放在心上。” “行了,咱们也别客气来客气去的了,以后还要常来常往呢,说多了可就生分了,呐,这是菜谱的钱,你收好。” 丁小白接了银子,也不再逗留,答应了弟弟、妹妹们要早点回去,结果现在节外生枝,又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了,她这心里正急着呢! 去楼下柜台找了佟大彪,高山又去后院取了炭篓,丁小白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出了凤鸣酒楼。 “爹,您一个人能把这些炭背回去吗?”来的时候是两篓半的炭,结果现在原封未动,可见高山这一早上是白忙了。 看着眼前这些炭,丁三锁轻叹了一声,果然像闺女说的,木炭现在也不好卖了,那炭窑的有无倒也真没那么重要了。 “背倒是能背回去,不过我想跟你一起去炭场。”丁三锁没说自己一定要去炭场的原因,丁小白却哪能想不到他是为什么。 “爹,你放心吧,没事儿的,佟大叔他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是去谈生意,又不是去捣乱,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佟大彪赶紧跟丁三锁保证道,“丁兄弟,我们也是拿东家的钱替东家办事,无缘无故的当然不会为难丁姑娘。” “我不是不放心佟兄弟,只是闺女年纪还小,就算比别人家的孩子懂事儿早些,我这个当爹的也还是会担心。” 这倒是实话,儿行千里母担忧,做爹娘的哪有不担心孩子的呢,“那就一块儿去吧,也没多远的路,我帮丁兄弟背着炭。” 佟大彪人虽长得有点凶,接触其来倒完全不像外面看起来的样子,性子很豪爽,也挺热心肠。 他边说话边已经拎起炭篓背上身了,“走吧,别耽搁太久了,我们东家还等着听回信儿呢。” 这趟差办得不算好,没把炭窑拿到手,但能让丁家兄弟签了十倍赔偿的欠条,也算没白走这一趟。 丁小白原本是不想让爹爹跟着的,就怕他听到自己谈的是什么生意会心软,可眼下也不好再磨叽,佟大彪已经走出酒楼大门了。 佟大彪没说错,炭场比丁小白想象的要近,出了槐树镇又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样子,佟大彪就指着一处冒烟的处所喊着‘到了’。 离得炭场大门还挺远呢,就看到炭灰飘得雾蒙蒙一片,这样的烧炭环境,工人的健康根本没办法保证。 看到丁小白停下了脚,佟大彪以为她是嫌炭灰太脏,不愿意往里走了呢,赶紧伸手指着不远处的院子道—— “丁姑娘,咱们不用进炭场的,呐,再走个三五步,看到那个院子了么,我们东家歇在那里。” 已经有个汉子先跑过去叫门了,院门跟着被打开,门里笔直地站着四个皂衫的汉子。 佟大彪领着丁小白一行人进了院儿,“丁姑娘,您和丁兄弟、小兄弟先在这儿稍等一下,我进去知会我们东家一声。” 这是该有的礼节,丁小白当然不会有什么不满的,只是这样的阵式,让丁三锁越发地紧张起来。 “丁姑娘,我们东家有请,几位请进来吧。”这大冷天的,丁小白还真怕被人晾在院子里,结果没一会儿佟大彪就出来喊人了。 进了屋,直接就见到一间相当阔亮的大厅房,有寻常人家四、五个堂屋那么大,顺着墙的四周,排了满满的一圈椅子。 只见两个椅子中间,都有一个四方的高脚茶几,想来这里应该就是炭场说事儿的地方了,一个小型会议室的模样。 对门上首是三张高背椅,正中的一张上,此时正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身形高大粗壮,浓眉大眼,下颏一把胡须梳得顺顺溜溜。 这人明显年纪不是很大,仔细看应该不会超过二十二、三岁,却因为留的那一绺胡子,让年纪往上飘了飘,一身穿着倒是干干净净的。 这跟丁小白心里的想像有点差距,一个是年纪上有些轻了,再就是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不修边幅。 大概是因为看到佟大彪他们就先入为主了,觉得他们东家应该跟他们差不多的气质,多少带着些流氓的痞气。 但真相就是,高大、强壮、留胡子是她意料中的,干净整洁、轮廓分明、气宇轩昂是她意料之外的。 这人不但不委琐,出乎意料的,还很有些正义凛然的气势在呢! “见过秦东家。”丁小白朝着上首的人轻施一礼,在路上的时候,她就已经跟佟大彪打听过这位东家的姓名了。 “好说,好说。”秦龙飞半点没怠慢,抬手一抱拳,眼神也跟着瞬间亮了起来,这个小姑娘有点意思。 听佟大彪说,有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要跟他谈生意,他还当佟大彪跟自己瞎扯来着。 现在看到跟来的两个男人,都安静地站在她的身侧,随着她一起行礼,明显看她行事,倒是多信了几分。 “听大彪说,你想跟我谈点生意,我倒是有点好奇,你有什么生意要跟我谈的?”秦龙飞直切主题。 对方如此主动,丁小白自然也不会磨叽,“秦东家,您不是想要买炭窑和烧炭的技术吗?我要跟你谈的就是这个。” 原本还紧张得半垂着头的丁三锁,听见这话‘嗖’的一下就抬起头来,看着女儿的脸上满是惊诧。 大哥和四弟不是已经把自家的炭窑给卖了么,二丫咋又来卖一回呢?这么想着,丁三锁立马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上首坐着的这个男人,一看就不是个吃素的,更不会是好糊弄的,闺女这胆子可是太大了。 秦龙飞听到丁小白这话,也是忍不住就笑也了声,哈哈大笑了几声之后,脸色转眼就黑沉如墨,变脸之快让丁三锁的心里抖了又抖。 他想也没想,一步抢到女儿身前,把她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自己身后,虽然脚软得有些站不住,却还是咬牙站得笔直。 “小丫头,你家的窑我已经花银子买了,你这是想要来卖二遍?真当我秦龙飞是冤大头,让你们丁家人耍着玩儿呢?” 丁小白抓着爹爹的两只袖子,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秦东家,您这话才是跟我开玩笑的吧?” “早就听说您做生意一向眼睛雪亮,怎么可以拿这话来诳我一个小姑娘,丁家哥俩收了你的钱不假,但那是他们和您的生意,跟我没关系。” “现在的情况是,丁家兄弟收了钱却没窑卖给您,不然佟大叔上哪去收那十倍的欠款?” “我是炭窑的正主,我的窑我说了算,现在送上门的生意您是不想要了?那行吧,既然您没有诚意,就当我这趟没来。” 丁小白也不废话,转身就朝外走,丁三锁转身想跟上,脚下却迈了个趔趄,高山赶紧伸手把人扶住,三人的脚步坚定。 “小丫头脾气还不小,我的地儿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秦龙飞的大掌朝着茶几上用力一拍,门口的几个大汉立刻把人给拦住了。 丁小白侧过头冷笑了一声,“果然是草莽英雄,我还真当秦东家如传闻那般仗义公道呢,原来也不过是传闻而已。” “在我的地盘上还敢这么跟我说话,胆子不小啊,看来你是不知道我秦龙飞的手段?”…… 第五十八章 秦龙飞服气 第五十八章 秦龙飞服气 眼见小丫头被人拦下了,不硬闯也不惊慌,转过头来依然的不卑不亢,这样的胆色,比那个脚下拌蒜的大男人可要强上好多了。 秦龙飞对丁小白的兴趣,又再上涨了几分,不过他还不想就这么放过小丫头,这么点个丫头,倒是激起了他的胜负欲是怎么回事儿? 他身高腿长,几大步就走到了丁小白的面前,高山松开丁三锁,返过身坚定地插进了两人中间,仰起头,“你想干嘛?” 又一个让秦龙飞出乎意料的,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小少年,顶大天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即便他的身量足够高,也骗不过秦龙飞的眼睛。 秦龙飞轻蔑地一笑,“哎哟,这年头,小孩子都成精了不成?一个两个的都敢到我眼跟前儿嘚瑟了,是我老了吗?” 丁小白伸出手,用力把高山拽到自己身后,“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我们做什么了,你就在这儿喊打喊杀的?” “我不过是来跟秦东家谈个生意,你想谈就谈,不想谈就算,嘚瑟两个字从何谈起?我没那个资本,秦东家也不必凭白安在我身上。” 丁小白真是有点气狠了,话语连敬语都省了,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这种人还能做成生意?真是让人开眼了。 此一刻,秦龙飞在丁小白心里的那点好感已经飞散得半点不剩,这就是个自我认知度直飞天际的无知衙内、自大二世祖,真不配丁小白放在心上。 而小丫头面对自己半点不畏惧的模样,却让秦龙飞不由得心生钦佩,胆子确实够大,真是让他刮目相看了。 秦龙飞用力地拍了两下巴掌,“好,好样的,巾帼不让须眉呀,不对应该说自古英雄出少年,这么小小的年纪,就能有这样的气魄,真是不错。” “赶紧的,不是要跟我谈生意吗?来,这边坐,我看看你要怎么跟我谈,我可跟你说,想占我的便宜可是没那么容易的。” 男人的态度转变得有点快,连一向镇定的丁小白都有点懵了,不过她可是半点没犹豫,直接就跟了上去。 人家都夸她有气魄了,她可不能丢了自己的脸,要谈就谈,本姑娘还会怕了你不成? 丁小白自动地忽略掉了,她就算是不想谈,也出不去这个门的现实,大喇喇地坐在了下首的椅子上。 高山和丁三锁完全搞不清眼下的情况了,但看到丁小白已经在左侧边的椅子上坐好,他们俩也赶紧跟过去坐下。 秦龙飞心里暗暗点头,小丫头穿戴虽然普通了些,但礼仪方面倒是挺讲究的,还知道以右为尊,客人居左呢。 “丁姑娘是吧?刚才多有失礼,还请你见谅,这么小的年纪就要跟我谈生意,我多少也要考量一下的,你说是吧?” 对于这样的解释,丁小白完全不领情,“这算是什么考量,秦东家想跟我谈生意,直接谈就是了。” “生意么,不过是你来我往,有意向就坐下来好好谈,不靠谱撵走就是了,若无礼也算考量的话,那我无话可说了。” “好,好,好,都是我的不是,我向丁姑娘道歉,不该对你无理,还请丁姑娘见谅,那咱们现在就来谈生意吧,如何?” 没想到秦龙飞还真能放下身段来跟自己道歉,再端着的话,倒显得自己小气了,“行,谈正事吧。” 要说谈生意,丁小白真是没怕过谁,穿越过来之前,她可是公司谈判桌上的主力干将,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没见过? “丁姑娘,丁家兄弟来跟我谈的时候,说是家里有个炭窑,成炭率相当的高,品相也非常不错,我才付了银钱的。” “刚刚听大彪说,为了不让丁家兄弟得逞,你们把炭窑砸了,说炭窑是你们家的,那咱们现在还谈什么呢?” “而且大彪也看到了,不过是一个就着地势挖的简陋窑洞而已,我们试着挖一个就成了,你窑都没了,现在还有什么资本跟我谈呢?” 丁小白一听就乐了,“秦东家要真是这么想的,我就更无话可说了,如果只是挖个炭窑那么简单,以你们炭场的人力、物力,又何须花钱去买?” “秦东家不是外行,这里面的门道自然清楚,烧炭看着简单,却是个技术活儿,挖个窑简单,想要烧出好炭,不出废炭,可就不简单了。” 秦龙飞一只手支起了下巴,“那丁姑娘就跟我说说吧,怎么样才能烧出好炭来,还能不出废炭,我这里可要洗耳恭听了。” “想拣现成便宜么,糊弄小孩子呢?”丁小白说完这话就红了耳朵,她现在可不就是小孩子么,一时激动,倒是忘了。 轻咳了一声,赶紧往回找补,“秦东家要是时间多的是,愿意自己挖个窑慢慢玩儿,那咱们就别在这儿磨洋工了,忒没意思。” 没想到小丫头三两句话就占了上风,自己要是不服软,小丫头真可能不跟自己谈了。 秦龙飞心里很是有点诧异,听佟大彪说,他们三房是被丁家老宅赶出来的,净身出户,连根针都没拿走,家里穷得很。 可看小丫头的架势,生意谈不谈得成的很是无所谓,并不像急着要钱的样子,而且那个‘磨洋工’是啥思,是让自己别磨叽了么? “丁姑娘倒是个心急的,我总得看看你说出来的法子合不合用,才能决定这生意做不得成啊?” 丁小白冷哼了一声,“做生意本身就是有风险的,秦东家啥时候听说,卖方子还要先把方子给人看,对方才决定买不买的?” “而且就算我的法子好用,你的人却偏偏用不好,烧不出好炭来,难道也要算到我头上不成?你这话简直就是没道理。” 竟然半点也唬不住小丫头,秦龙飞这时候是真服气了,也不知道这家人是怎么养的孩子,那个爹明明就是个不出头的啊? “又是我错,丁姑娘消消气,你就说吧,炭窑的技术想卖多少银子,如果我们完全按照你的方法做,能不能保证我们出整窑的炭,而且都是好用的?” “那是自然。”丁小白傲气地答道,反手朝高山摆了一下手,“把咱们的炭篓拿来,让秦东家看看咱家炭的质量。” 看高山去门口拿炭了,丁小白心里庆幸了一下,多亏爹爹一定要跟来,不然还真拿不出样板货来显摆呢,不过……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东西? 炭篓拿过来了,高山把盖在上边的旧棉布打开,秦龙飞探身一看,眼睛就冒出光来。 他也不嫌脏,一伸手就抓起一根炭来,拿着炭又捏又捻,然后不住地点头,很满意的模样。 “果然是好炭,怪不得丁姑娘这么有底气,这买卖我做了,只要丁姑娘能保证我能烧出一样的炭来。” 说完把炭扔回炭篓,抓过一块棉帕子擦了擦手,跟着扬声喊过佟大彪,大声地吩咐着—— “大彪,去让账房拿银子,快着点,再拿纸笔墨砚过来,我这就跟丁姑娘签合约书。” “哎,好咧,我这就去。”见丁家小姑娘真跟东家把生意谈成了,佟大彪格外地高兴,这人可是他带回来的。 乐颠颠地返身就走,走了两步回过头,佟大彪憨笑着问道,“东家,让账房支多少银子啊?” 秦龙飞怒瞪了他一眼,“给丁家兄弟多少就给丁姑娘多少,难道还能亏了丁姑娘不成?” 佟大彪拍了一下脑袋,乐呵呵地刚要应下,丁小白却是不紧不慢地出声了,“佟大叔,您先等等。” 话落,丁小白转头看向秦龙飞,“秦东家,我的价码跟那两兄弟可不样,我把炭窑的技术卖给您,可就是堵了我自己糊口的路子。” “那兄弟俩是无本的买卖,我可不是,我不只要教你们垒窑,还要教你们如何烧炭,这些丁家兄弟能教你们吗?我们的价码自然不会是一样的。” 这话把秦龙飞堵了个哑口无言,好半天才嗫嚅着道,“我跟丁家兄弟买的也是烧炭的技术啊,不然买个没用的窑回来干嘛?” “可你们买到了吗?他们没技术呀?连窑都没有哪来的技术,只能说你被他们骗了,这事儿您得找他们算账去,跟我可没半点关系。” “秦东家,您是聪明人,应该很清楚,买了他们的窑,你们得自己琢磨着盖窑,琢磨着烧炭,也不知道得费多少功夫,才能找出合适的规律来。” “买我的技术就不一样了,我能让你们直接就盖出合格的炭窑,第一窑就能烧出好炭,不会浪费半点材料,您觉得哪个更划算?”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要说明,我教给你们的烧炭方法,不会再有这么大的烟尘,工人会减少生病的机率,您也不必隔上三、两年就淘换一批工人。” 秦龙飞这下子是彻底服了,小丫头竟然连炭场经常要换工人都知道,想来对烧炭是真的门儿清,不知她知不知道自己还要顺便赔上一笔医药费呢? 第五十九章 有人烧伤 “你想要多少?”既然丁家小姑娘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秦龙飞也就直接开口问了。 跟明白人没必要磨叽,他也就不再跟丁小白兜圈,丁小白听了伸出两只小手,十个手指头,“丁家兄弟的十倍。” 秦龙飞乐了,“你不是想要替丁家兄弟报仇,把他们的债再赚回去吧?我可是听说,丁家老宅对你们家特别不好,你这是以德报怨?” 丁小白呸了一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还没缺心眼到那程度,被人欺负了还任劳任怨的,我不是圣母,也不当傻子。” 圣母是啥,没人听得懂,但傻子是啥,在场的人可是没有不明白的,丁三锁更是直接就红了整张脸。 虽然知道闺女不是特指着他说的,可他过去对老宅做过的那些妥协,还真是只有傻子才能做得出的,一朝醒悟,不堪回首啊。 “行,十倍就十倍,这些钱你要咋花是你的事,我管不着,只要你把我的人教好,能烧出好炭来就成了。” 丁小白自然是忙不迭地点头,既然收了钱,该教的她不会落下半点,不过多说无益,出了炭就是最好的证明。 签字、画押、收钱,整个过程丁三锁都没有说一个字,这让丁小白既意外又欣慰。 看来爹爹这回是真的把老宅放下了,没有开口替老宅争半分利益,那自己以后对这个爹爹可以再好点儿。 丁小白的签名是工整的小楷,经过这些日子的学习,她对繁体字掌握得越发熟练了,而看着丁小白的字,秦龙飞的笑意也更浓了些。 把合约书小心地收进腰间的内袋,自然是直接收进了白雾空间,没有哪个地儿比空间里更保险了。 好事成双,拿到了合约、看清了爹爹,丁小白高兴得眸光闪亮,水汪汪的大眼睛,亮得似乎要滴出水来,让人不禁有些恍惚,小丫头还挺漂亮的。 “秦东家,既然事情谈妥了,我和我爹就先回去了,您让人备些石料、青砖、糯米水、细沙土这些,我明天过来指导工人盖窑。” “也不用备得太多,够盖一间炭窑的材料就差不多了,记得把材料放在暖和些的屋子里,不然不等炭窑盖好,材料就要被冻上了。” “现在是冬天,其实不适合盖窑,不过咱们先勉强盖一间试试吧,主要目的是教会您手下的人用窑,让他们把技术学会了。” “等到年后开春,天气暖和了,您就可以让人多垒几个窑,想出多少炭都随你心意。” 秦龙飞脑袋有点迷糊,停顿了一下才犹疑地问道,“你的炭窑不是就地挖的么,怎么听你刚才说的意思,是要用砖砌呀?” 丁小白弯着唇就笑起来,“我就地挖窑是为了省钱,不过是凑合着用,家里穷得饭都吃不上了,哪有钱买砖盖窑啊?” 这话把秦龙飞也给说乐了,“原来如此,我还当炭窑就该在地里挖呢,那咱们就说定了,接下来辛苦丁姑娘,明天我派车去接你。” 有车接谁还走路哇,丁小白也没跟秦龙飞客气,爽快地点头应下了,这性子真是对了秦龙飞的脾气。 “秦东家,那咱们今天就先别过,明天见啦,高山,你和爹爹去背炭篓,咱们回了。” “还背什么炭篓啊,就留在我这儿吧,下午有人过来买炭,我直接帮你卖掉。”秦龙飞倒是仗义。 丁小白赶紧摆了摆手,“不用了,这点小事儿哪用得着麻烦秦东家呢,家里也没剩多少炭了,我们自己慢慢卖吧。” 替自家卖炭,很明显会占了秦龙飞炭场的销售额,不是大事儿,她没必要凭白占人便宜,欠下人情债。 当然,没有多深的交情,这样的便宜她也不好意思占。 “嗨,多大点的事儿呀,来我这儿买炭的都是整车整车的装,还差你这三筐两篓的了,大彪,秤秤丁姑娘的炭,给丁姑娘报个数。” 佟大彪倒是个能干的,三两分钟的工夫,就气喘吁吁地跑回屋来,丁小白都要想朝他翘个大拇指了,这效率,得赞一个! 哪想到他喘着气一开口,就把屋里人都吓了一跳,“东家,不……不好了,炭场有人烧伤了,伤了三、四个。” 秦龙飞倏地站起身,“伤了三、四个?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烧得严重吗?”说着话人已经大步走出去了。 佟大彪赶紧跟上,“说是烧炭的时候突然起了大风,又转了风向,工人们没有防备才伤着的。” “两个轻伤,燎了头发烧了手,还有两个稍重些的,伤了手不说,还把脸给烧坏了,看样子伤得挺厉害,疼得直哼哼。” 被火烧哪有不疼的?可秦龙飞也不敢耽搁,几乎是小跑起来了,丁小白三人一时间倒是不好离开了。 “走,咱们也去看看。”丁小白朝两人一招手,扭头就走,丁三锁伸手想要拽住女儿,阻止她乱来。 毕竟这是人家炭场的事,他们去了又能帮上什么忙,别再出什么危险,反倒给人家添乱。 但丁小白走得太快,他一愣神儿的工夫,小丫头已经扯着高山追出去了,丁三锁也只能跟上,他得护好女儿,别让她伤着才好。 受伤的工人已经被送进炭场一进院门侧边的房子里了,屋门口围着老大一圈人,丁小白人小也灵巧,三两下就挤了进去。 屋子里面的陈设很简陋,除了空地上有两个大柜子,就只有一个大通铺,明显是工人们临时休息的地方。 “东家,您来啦,狗蛋和胜子烧了手,没有多严重,大林和地瓜却是被烧了脸,情况有些不太好。” 说话的人一脸乌漆麻黑,应该是刚才救人的时候给烟火熏着了,此时一说话,显得牙特别白,让人心里不由一悸。 “去请郎中了没有?伤口处理了吗?”秦龙飞的语气有些急,受伤几人的痛苦呻吟,让他有些心浮气躁。 炭场因为到处都是明火,经常有人被火燎到,毕竟每天都跟火打交道,简单的处理方法还是有的。 但这么严重的烧伤还是第一次,秦龙飞很怕应对不好,心里不由得就有些发急。 来炭场上工的都是些穷苦人,也都是家里的主劳力,真要伤得重了,一家子今后的生活恐怕都难以保证。 “正在处理呢,我让他们用冷水多冲洗几次,等冲洗好了,再抹些大酱、酱油,剩下的就只能等郎中了。” 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平时的小烫伤都是这么处理的,至于这么重的烧伤有没有效果,他们也都不知道了。 丁小白听到这样的处理方法,立时皱紧了眉,冷水冲洗浸泡的方法是正确的,可以快速地物理降温,帮助烧伤处散热,并保持清洁。 但是用酱油涂抹却是不可行的,老百姓的偏方并没有什么科学依据,反倒很容易造成感染,甚至使创面加深。 “秦东家,伤口用冷水多冲几遍是对的,酱油就不要抹了,可能会造成感……”想着感染这个词可能没人懂,丁小白犯了难。 “凤鸣酒楼有个伙计生炉火时被烧伤,抹了酱油伤口更疼了不说,伤口也是越烂越大,遭了老大的罪,最后还留了一块大疤。” 高山适时地举例说明,真是解了丁小白的急,“嗯,这就是伤口被感……染的后果,所以还是不要抹酱油的好,最好还是等郎中过来,抹专用的烫伤膏。” 秦龙飞的眉头皱得都快要打结了,冷着声音吩咐,“再派人去催,让郎中快点来,记得带烫伤的药膏。” 吩咐完又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这镇上也没离多远,怎么这么慢呢,都是些白吃饭的。” 等人自然是心焦的,屋里没人敢再出声,就怕了东家的霉头,好在本就不远,郎中很快就到了,检查了几个伤者的患处,倒是点了点头。 “知道泡冷水,也没有用力搓洗,处理得不错,我这里有些草药,捣烂了帮他们先敷上应应急,烫伤膏要明天才能配好。” 秦龙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先生手里没有现成的烫伤膏么?手上的伤倒也罢了,这脸上的伤可是耽搁不得。” 即使受伤的都是男人,可万一脸上留了难看的疤,别说日后与人相处了,就是想要找份工都难,谁会愿意跟面相狰狞的人打交道啊,怪吓人的。 那边两个伤到脸的工人,自然也听到了这边的对话,哀嚎的声音不禁更大了起来,听得人心里不是个滋味。 郎中当然知道伤口越快处理越好,但他手里确实没有配好的药膏,只能轻声地叹息着解释—— “这大冬天里的,雪下得这么厚,哪想到会有人烧伤啊,烫伤膏搁久了就不好用的,所以备的就不多。” “谁知道就凑巧了,李员外家的小儿子贪玩烧伤了腿,昨天来药铺,把药膏都买走了。” 秦龙飞刚要张嘴说话,郎中就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了,“您也别指望着去李员外家要剩余的药膏了,没戏!” 第六十章 江湖救急 郑郎中心里有数,烫伤膏本来就备的不多,就算秦龙飞亲自去李家讨要,也拿不回来多少,别说是四个伤者,一个轻伤恐怕都不够用的。 何况镇上没人不知道,李员外家的这个儿子可是宝贝得不得了,李员外是眼瞅着奔四了才有的这棵独苗,那药膏还不可着劲的用啊。 别说是秦龙飞和在场的工人们了,就是丁小白听了这话,都忍不住地叹了口气,这伤拖一天倒是死不了人,可伤口的恢复肯定是要被耽搁的。 到底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丁小白上前两步,靠近秦龙飞,压低着声音开口道—— “秦东家,我……这里有点特效的草药,也不知道管不管用,眼下这样的情况,您看要不要试试?” 秦龙飞立马就点了头,半点没犹豫,“试,丁姑娘还需要什么东西么,你尽管开口,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虽然今天是他第一次跟这位丁姑娘见面,但以他识人的眼光完全可以肯定,小姑娘是个做事有分寸的。 如果她完全没有把握,绝不会只因为同情,就给自己找上这样的大麻烦,起码她得有五成的把握才会站出来。 “也不需要什么,让人帮我找一副药炉药罐,再找一个捣药的钵子就好。” 丁小白其实也没有多少的信心,不过是想着自己空间里草药,总好过郎中临时捣的药汁,姑且试上一试吧。 “丁姑娘这边请,隔壁有现成的炉火,其它的东西我让人去准备,很快就好,辛苦丁姑娘了。” 秦龙飞把丁小白三人领到了隔壁屋里,同样是一个大通铺,但比起那间要干净许多,陈设了多了些,想来是小管事们用的。 “二丫……”丁三锁此时整个人都战战兢兢的,先一步拽住了女儿的袖子,“你……这……” 他想问问女儿有把握吗?万一治不好再沾上了可咋办?人家郎中都给开了草药方子,干嘛还要强出头啊?知不知道他这个当爹的都要担心死了。 可秦东家就在身旁站着,这话他又怎么好直接问出来,急得都有些结巴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女儿,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爹,你就放心吧,我这里有几株草药,就是当初大壮肚子疼时用的,效果不是很好吗?” 丁小白说着,从怀里掏出几株草药来,绿盈盈的草株上,甚至还带着些潮湿,枝蔓上开着一小片淡雅的小花。 草株明显是极新鲜的,仿佛刚从地里摘下来,看着那几株草药,秦龙飞眸光连闪,他可能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这大冬天的,漫山遍野看过去,除了松树的针叶,那是连个绿星都看不到的,枯草都少见,哪里来的整株的新鲜药草。 丁小白也知道当着外人的面,拿出这东西来有些不保险,没办法,江湖救急,她到底不能放着外面的几个伤者不管不顾。 “二丫,这草药是治肚子疼的,哪能拿来给人治烧伤,爹知道你是担心那几个伤者,可你也不因为这个就乱来呀。” 丁三锁没心思去看细节,这些草药是新鲜是枯槁都跟他没关系,他现在只为女儿担心着。 “爹,这草药本来就是治外伤用的,当初我是病急乱投医,实在没办法,才试着大壮用了。” “没想到吃了之后也有效果,想这这些草药不一般,所以你就放心吧,我向你保证,治不好也绝对治不坏。” 丁小白现在也只能这么说了,善意的谎言而已,管它是治肚子疼的还是治外伤的,有用就成。 父女说话的工夫,已经有人把熬药的小砂锅和捣药的药钵都送了进来,丁三锁这回想拦也拦不住了。 “用我帮忙吗?”佟大彪放下东西问,秦龙飞挥了挥手,“不用了,我在这里就可以了。” 他不想再让别人看到丁姑娘的这份隐秘,她能当着他的面拿草药出来,就是没有瞒着他的意思,却不表示她不忌讳旁人。 丁姑娘不对自己遮掩,应该也是有意让自己见识这草药的珍贵,眼见了才能为实,这是怕自己对她不放心吧? 想来要不是为了救人,她是绝不会把这个秘密暴露出来的,足见这个小姑娘心性的善良,是个可以交心做朋友的人。 有了这样的信任,秦龙飞又怎么能让别人把事情瞧了去,立马就把佟大彪给打发了。 没想到外表粗犷的秦龙飞,能细心地照顾到这一点,人果然是不能只看表面的,丁小白赞赏地朝他的方向瞄了一眼过去。 结果两人的目光那就么恰好地撞在了一起,丁小白也不尴尬,轻点了下头,表示了感谢。 话不用明说,心照不宣让彼此更安心,秦龙飞的回应是去安抚丁三锁,好歹也是丁姑娘的爹爹,让他安心也是让丁姑娘安心。 “丁大哥,丁姑娘也是不忍心看那几位兄弟受苦才肯帮忙的,所以不管治好治不好,我都保证她不会受埋怨,更不会受牵连。” 丁三锁哪还顾得上秦龙飞的示好,有点腿软地退到了一边,担心地看着女儿开始忙碌。 火是现成的,丁小白拿着砂锅去屋角的水缸里装水,避开了人,趁机装了一小锅空间里的水过来。 没一会儿,药锅里就飘散出清甜的草药香气,在每个人的鼻端萦绕着,让人的精神都跟着舒缓了,秦龙飞的目光更加深邃。 高山那边已经把留下的另外三株草药捣成了黏黏的糊,“小白,看看捣成这样行了吗?” 高山捧着药钵,丁小白往里瞟了一眼,“可以了,高山哥拿过去让他们敷在伤处吧。” “告诉他们不用敷得太厚,能盖住伤处就行,敷好了晾一晾,然后用纱布缠两层,免得药被蹭掉,没有纱布就用白色的细棉布。” 高山应声去了,秦龙飞从头至尾没有再说话,直到丁小白把药熬好,他才抢上前一步,帮忙把碗倒进了几个备好的瓷碗里。 有了大壮的经验,丁小白已经知道空间里的草药有多神奇,自然是用不着熬成三锅再混合那么麻烦了。 两人端着碗出了屋,等丁三锁反应过来,屋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赶紧也颠颠地跑去了隔壁屋。 伤者都已经敷好药了,效果可以说是立竿见影,都说不怎么疼了,伤处清清凉凉的。 几个人再喝下清甜的药汁,从心里往外地舒服,悲伤、沉闷的气氛都跟着消散了一大半。 “没想到丁姑娘还有这样的好药材呢,大林和地瓜真是有福气,这伤肯定好得快,谢谢丁姑娘了。” 佟大彪是真心替炭场的兄弟们高兴的,知道这样的药材肯定价值不菲,丁姑娘舍得拿出来,他自然也要替兄弟们道声感谢。 通过伤者的反应,丁小白心里也有了底,“我毕竟不是大夫,也不敢保证敷了这药就不会留疤,但这药肯定是有用的。” “先敷一天看看效果吧,明天再请郎中给几位大叔看看,效果若是不明显,就换成郎中的烫伤膏。” 不等郎中说话,秦龙飞就做主道,“不用换了,丁姑娘这药肯定好用,不过要麻烦丁姑娘再给他们熬上几天药了,辛苦你。” 自己明天也是要过来的,不过是顺便的事,有什么辛苦的,丁小白刚要路秦龙飞客气几句,那边郎中急急地开口问道—— “虽然我不知道姑娘给用了什么草药,不过看几位兄弟的反应,确实应该比我的方子管用,如果方便的话,能让我看看方子吗?” 这是抢了人家郎中的饭碗了?光顾着救人,倒是把这茬儿给忘了,丁小白不禁局促起来。 “郎中大叔,真是对不起,我……”不等丁小白说完话,秦龙飞一摆手就给截住了。 他态度很是温和地对郑郎中道,“用的是丁姑娘家里祖传的方子,今天倒是赶得巧了,也是他们几个运气好。” “大冷的天,还麻烦先生你跑这一趟,我替兄弟们谢一声,大彪,付双倍的诊费给郑郎中,派辆马车送人回去,路上小心些。” 这话听得郑郎中脸上泛红,做为一个医者,哪能不知道这种不传之秘的药方有多金贵,自己也是一时没忍住,才出声问了不该问的。 不过自己什么也没干,车接车送地走了这么一趟,就得了双份的诊金,郑郎中还是挺高兴的,乐呵呵地谢了秦东家的大方,抬腿走人了。 转过身,秦龙飞吩咐炭场的管事安顿剩下的事儿,丁小白这才知道,刚刚那个熏黑了整张脸的人,就是炭场的总管事,洗净了脸,倒是个面相温和的人。 秦龙飞领着丁小白三个人,再次回到了炭场外的那个院子,把几人让进了屋,除了佟大彪,他没留其他人。 “大彪,你去安排人烧壶热水,沏我平时用的那个茶,别拿错了,再让人上些新做的点心来。” “动作快着点,然后你去门口守着,谁也不许靠进,我跟丁姑娘有事要谈。” 第六十一章 开玩笑呢吧 听到东家的家排,佟大彪面色一凛,用东家专用的茶待客,这客人在东家心里的地位可就不一般了。 再加上东家特意叮嘱,让自己守好门户,以防被人打扰,可见东家要谈的事情有多秘密了。 “知道了,属下马上去安排。”佟大彪跑步出了屋子,没一会就有人端了几盘点心上来,佟大彪则亲自端了茶壶茶碗。 “丁姑娘,丁先生,高少爷,请用茶。”佟大彪连称呼都换了,更是小心翼翼地给几个人斟好茶,倒退着出了门,亲自守在了门外。 对于佟大彪的表现,秦龙飞很满意,别看这人外表凶厉粗野,其实做事很细心,这也是他愿意派佟大彪出去办差的原因,从没出过纰漏,靠谱。 不过这阵势让丁三锁更加的不安了,紧紧挨在女儿身边,恨不得眼珠都不错开半分。 丁小白赶紧拍了拍他的手背,让他别担心,她不相信在她帮了秦龙飞以后,秦龙飞会做出卸磨杀驴的事来,何况秦龙飞还等着她教人砌炭窑呢。 “丁姑娘,穷人家的日子不容易,若是伤着了哪一个,我搭些钱事小,连累了他们之后的生活可就是大事儿了。” “你今天是帮了我一个好大的忙,若是没有你的草药,后果不堪设想,我更不知道会为此愧疚多久。” “所以我得感谢丁姑娘,一会我让大彪去账房取一百两银子,钱不多,丁姑娘一定要收下。” 秦龙飞自然是看出了丁小白手里草药的珍贵,那是花银钱也买不来的,烧伤的工人能遇着丁姑娘,真不知烧了几辈子高香才得的运气。 丁三锁听到一百两银子,整个人已经傻掉了,这边他家大闺女却已经在连连地摆手拒绝。 “秦东家这是说哪儿的话呢,我这不也是赶上了么,治不治得好还两说呢,秦东家千万别跟我客气了。” 秦龙飞的态度却非常坚决,“丁姑娘,银子你必须收,我还有事求你呢,你不收下我可就不好意思开口了。” 听到秦龙飞这么说,丁小白倒不好急着表态了,“有什么事您说,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必不会推辞。” “是我一个朋友的外甥病了,全身的骨头疼,路都走不了,访遍了西秦国的名医,都查不出病因来,你看看能不能……?” 丁小白挑了挑眉,“秦东家,我不是大夫,药理药性都不懂,只不过是意外得了几株特别的草药,可不敢说包治百病。” “您朋友既然能遍访名医,说明家世肯定不一般,有财有势都治不好的病症,我是真不敢献丑了。” “您也知道的,我家里就是普通的农民,没有丝毫背景可言,富贵人家的事情真不好沾,治不好倒没什么,万一给治坏可就了不得了。” 丁小白的顾虑秦龙飞哪能不清楚,这样的事情没有人愿意挨上边儿,何况丁小白又不是郎中,她更没必要涉这个险。 “丁姑娘,我跟这位朋友是磕头的交情,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可以替他向你担保,不管治好治坏,都绝对不会为难你。” “孩子还小呢,才三岁,每天疼得不停哭叫,却医治无门,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真是心疼死了。” “无论如何,还请丁姑娘试一试,眼下的情况,说句不好听的,死马当成活马医吧,我也就是想拼个万一。”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丁小白真是没办法再拒绝,何况那还是一个只有三岁的小孩子。 “行,那我就试试吧,孩子在镇上吗?”不是丁小白多此一问,能遍寻名医的富贵人家,住在槐树镇的机率真是不大。 “在呢,得了信儿说附近有个医术高手,结果见到了人,还是没看出个子午卯酉来,白折腾了一趟。” “正巧孩子的外祖母心情郁结,来槐树镇上散心小住,回程路上就拐了个弯,把孩子送过来跟外祖母亲香两天,明天就要回去了。” 秦龙飞的心里也在庆幸,事情还真是巧了,要不是今天炭场有人烧伤,他也不会知道丁姑娘身上带有神奇的草药。 “那咱们这就过去吧。”听说孩子就在镇上,丁小白比秦龙飞还心急,话音没落就站起了身。 早一刻治好孩子的病,就能让孩子少遭一会儿的罪,三岁的小孩子,哪受得了那样的折腾,听着都不忍心。 见丁姑娘只是开头略微犹豫了那么一小下,就决定了替孩子治病,秦龙飞已经不止是感激了。 更多的是钦佩,佩服她的勇气和决心,也佩服她的柔软和善良,这样的决定,几乎可以说是惹祸上身了。 几个人自然也没再耽搁,让人备了马车,就一路奔着镇上去了,马车一直行到了槐树镇的东面,在一个阔大的宅院前停下了。 秦龙飞熟门熟路地叫开了门,“四……钧少爷今天怎么样,可好些了?我带了个人过来看看。” 门房听秦龙飞说带了人过来,赶紧把大门敞开,家里少爷得了难治的病他是知道的,秦公子亲自带过来的人,他可不敢怠慢。 也不用人领路,秦龙飞带着他们直接就到了二门,“去请三公子过来,就说我领人过来看钧少爷了。” 看守二门的嬷嬷一听这话,一溜小跑着就去请人了,很快的,一个二十左右年纪的翩翩公子迎了出来。 来人身姿挺拔,纤眉修长,凤眼斜挑,鼻梁笔直,薄唇嫣红,头戴一顶青玉冠,身披一件火红狐狸皮大氅,显得整个人越发的白晰清隽。 丁小白惊异于这位贵公子外貌的优秀,五官的清秀俊朗、身姿的颀长笔挺,再搭配上奢华的衣着饰物,衬得阔大的院子都失了颜色。 真是太出彩了,这是丁小白自打穿到这里来之后,见到的最帅气最好看的男人,没有之一了。 下意识地看了秦龙飞一眼,这位的身姿也十分挺拔,可跟眼前之人比起来,却明显壮实了很多,线条过于粗糙了。 也不知道如此精致俊秀的男人,是怎么和这位粗犷彪悍的大汉成为好朋友的,气质差太多。 即便丁小白的心里不得不承认,秦龙飞除了下巴上那一绺胡子有点碍眼,把他扔进男人堆里,也绝对是个出类拔萃的人了。 “驰骏,我带了人来看钧少爷。”丁小白胡思乱想的工夫,秦龙飞已经迎上过去,跟来人拥抱了一下,大手拍得对方后背啪啪响。 “有谱吗?”俊公子仿佛对秦龙飞的重手毫无所觉,冷着表情问了一句,目光不带感情地扫向丁小白三人,最后定格在了丁三锁的身上。 在他想来,如果是名医,必定经风霜打就,年纪是一定要有的,就算是丁三锁,他也嫌年纪轻了些,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没谱,试试吧。”那么奇怪的病症,多少名医都治不了,丁姑娘的草药也不知道好不好用?秦龙飞自然不敢把话说满。 俊公子半垂着头,无力地捏了两下太阳穴,明显看出他的失望和无奈,笔挺的身姿似乎都塌了一些。 “试了太多大夫,手段层出不穷,四……钧少爷这罪遭大了,若是半点谱也没有,我看就不必试了。” 看着好友的伤心和难过,秦龙飞瞬间坚定了自己的信心,咬了咬牙道,“这个有一半谱的。” 俊公子忽地一下抬起头来,就看到秦龙飞目光闪闪地看着他,一半的谱啊,那就是有一半的希望啦! 再次看向丁三锁,俊公子眼里的不信任已经变成了渴望,人也朝着丁三锁的方向走了两步。 “不是他。”秦龙飞赶紧上前把人拦住,“我说的是这个丁姑娘,这位丁大哥是丁姑娘的父亲。” 搬着人转向丁小白,“丁姑娘,这位就是钧少爷的舅舅,张弛骏张公子,特意陪着钧少爷过来寻医的。” 丁小白轻施一礼,态度不卑不亢,“见过张公子,不知道小少爷在哪里,可否带我过去看看?” 此时的张弛骏,表情已经完全失控了,眼前这个小姑娘,顶大天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吧,让她给小钧看病,开玩笑呢吧? “龙飞,要不是咱俩从小长到大的交情,我这会已经直接把你打出去了,小钧的病可不是开玩笑的。” 秦龙飞回了他个大白眼,“你也说咱们从小长到大了,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么,我是那不靠谱的人吗?” “可这……”张弛骏指了指丁小白,这么丁点大的小丫头,说她会治病,谁会信呐? “张公子,外面这么冷,有话咱们进去说吧。”丁小白跺了跺脚,这大冬天的,站在四处蹿风的院子里说话,傻了吧。 兄弟也是想为自家分忧,张弛骏不好过分坚持,“噢,丁姑娘请进,丁大哥和这位兄弟也请。” 二门一般是不让外男进的,但丁姑娘年纪小,家人肯定不会放心,一会儿叮嘱人多看着些吧。 一行人进了二门,顺着一条回廊走了好远,经过了五、六个小院子,才终于到了一扇大门前…… 第六十二章 张家老夫人 第六十二章 张家老夫人 丁小白仰头看着精致雕花的檀色木门、门头上硕大的匾额,以及青砖灰瓦的高大院墙,就知道这里住着的该是这家的长辈。 张驰骏叫过一个守在院门口边的小丫头,“小翠,去跟母亲通报一声,秦公子请了大夫来,让屋里的内眷都避一避。” 看着小丫头急匆匆地跑进了屋,丁小白轻摇着头叹了一口气,希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吧?遂转头看向张弛骏—— “张公子,我不是大夫,也不懂医术,你不要报太大的希望,我只是应了秦东家的邀请,过来试一试。” 听到小姑娘亲口承认了不是大夫,也不会医术,一时之间,张驰骏倒真是不知怎么接她的话了,只能狠狠地瞪向秦龙飞。 眼看好友就要暴走,秦龙飞上前一步把人抓住,“弛骏你听我说,我不会胡乱把没用的人带进来的。” 手上用力,把人往旁边拉开两步,贴近了张驰骏的耳朵,“丁姑娘身上有一种神奇的草药,你一定要试一试。” 见张弛骏看自己的眼神越发凌厉,似乎在说,‘我什么珍贵的草药没见过,还神奇,逗我玩儿呢吧?’ “是真的,钧少爷治病这么大的事儿,我能跟你开玩笑么,大夫看了那么多,也不差试这一回了,万一有用呢?” 秦龙飞这个‘万一’把张驰骏给说服了,好友确实不是个胡来的人,不过小姑娘自己说不会医术,这真是让他太矛盾了。 “小少爷病了很久吧?想来也试过很多药了,我理解你不想让他再受苦的心情,自家孩子哪有不心疼的。” “不过我的药就跟糖水似的,而且保证吃不坏人,张公子姑且试一试吧,肯定没坏处的,也许我们有见证奇迹的机会呢?” “跟糖水似的?”什么草药能跟糖水的?丁小白不说还好,听她这么一说,张弛俊就更加地不信她了。 自从外甥得了这个怪病,遍请了京城的御医、各地的名医不说,坊传的世外高人也不知见了多少,草药汤子更是喝得没数,就没见一个是不苦的。 外甥是被人下了毒的,御医一早就验了出来,却查不出中了什么毒,更没有治疗的手段。 张弛骏痛恨自己的无能和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外甥受罪,要不是牵挂着外甥的病早治早好,他早就全力以赴去查凶手,将之碎尸万段了。 所以自然是不愿意外甥冒任何风险,被各种的汤药、针灸试来试去,每次出访名医,他都是确定了又确定。 “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磨叽呀,心疼孩子可不是这么个心疼法,秦东家是你的朋友不是?你不信我还不信他吗?” 看着男人犹豫不定的模样,丁小白心头终于浮起了些怒气,试就试,不试就不试,大男人不该有决断么? 这大冷的天儿,谁喜欢在外面挨冻啊,要不是秦龙飞求着她,何必走这一趟,结果还被人嫌弃。 “算了,我看你干脆就别信了,反正我心里也没底。”要不是心疼孩子小,丁小白真不会答应过来的。 “爹,高山哥,咱们走吧,答应了大壮和小朵早点回去,这都过饭点了,他俩肯定不开心了。” 丁小白再不停留,转身走的那叫一个麻利,丁三锁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样的人家,可不是他们小门小户能招惹得起的。 三人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往二门的方向直直地去了,秦龙飞见张弛骏没有挽留的意思,也只能叹息了一声。 “我去送送吧。”人是他请过来的,不对,应该说是他求过来的,现在落了人家这么大个脸面,他总要去解释几句。 知道钧少爷金贵,弛骏的想法秦龙飞能理解,并不会怪他,要不是见张家人用尽了手段还是束手无策,秦龙飞也不可能求着丁姑娘过来这一趟。 依着钧少爷的身份,他这么做也是冒了风险的,要不是跟弛骏打小一起长大,换成任何人,他都绝不会多管这个闲事。 “丁姑娘,等一等。”秦龙飞一边高声喊着,一边大步撵出了院子,丁小白没办法听而不闻,只能无奈地停下了脚步。 “丁姑娘,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我替弛骏跟你道歉,大冷天的,让你白走了一趟。” “不过请你理解一下,看过了太多的大夫,孩子受了不少的苦,却见不到结果,做长辈的可不就越发的谨慎了么。” 丁小白笑着摆了摆手,“我理解的,秦东家不用多解释,谁家没有孩子呢,不过是太心疼罢了。” “好了,您赶紧回去看钧少爷吧,不用担心我,我没那么小气的,您就别跟我们在这儿耽搁工夫了,都不是闲人,我记得出去的路,不劳您送了。” 说完再次转身,心里却莫名浮起了一丝烦躁,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她平时可是最不耐烦磨磨叽叽的。 谁知她刚迈出去一步,就又听到身后有人朝她喊着,“丫头,丁家丫头,你等会儿,听老身说句话……” 听声音是个老人家,气喘吁吁的,明显是小跑着追过来,丁小白只能再次停下脚步转过身。 只见两个丫鬟扶着一位锦衣华服的老夫人,正一路跑过来,后面还跟着一溜的丫头、婆子。 “丫头……呼呼……老身是来……呼呼……请你回去帮我……看看我那小外孙的……” “刚刚我儿子……对你无礼,老身替他跟你……赔个不是,还请丫头你大人大量……” 老人家的气息不匀,喘得厉害,说话都断断续续的,还不忘了敛身施礼,丁小白赶紧抢在她礼成之前,把人扶起来。 再怎么心生怨怼,她也做不到对一位老人无礼,“老夫人请起,劳您这一路追过来,奈何小女子才疏学浅,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吃了那位张公子的闭门羹,知道张家对这事非常谨慎,丁小白自然不会因为听了老夫人一句好话,就再次倒贴回去。 并不是义气之争,是因为这事儿原本她就没有十足的把握,又何必强出头,万一失了手,后果真不是她一个穷丫头能担得起的。 虽然她心里很是可怜那个小孩儿,但因这点善心就把脑袋伸到铡刀下,她还没傻到那个地步。 “丫头,你听老身一言。”老夫人听到丁小白毫不犹豫地拒绝,伸手就牢牢抓住了她的手,像是怕她跑了似的。 “我儿跟我说了,你没有十足的把握,可就算是这样,我也想请你试一试,我那外孙儿太可怜了啊……” “每天疼得吃不下睡不着,哭得嗓子都哑了,看了多少大夫,喝了多少苦药也不见好,我儿也是心疼孩子,才……” “丫头,你就看在老身的薄面上,别跟我儿计较,帮我去看看孩子吧,钧儿自小就听话懂事儿,哪想到会遭遇上这个,苦了我孙儿了。” 老夫人说着话,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是真心疼外孙儿,才会抓住一个丁点大的小丫头都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可见也是无路可走了,死活也要试上一试。 丁小白赶紧朝旁边的丫鬟一伸手,丫鬟挺有眼色,麻利地掏出块帕子递过来,一见那丝绸的料子,丁小白的嘴角就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老夫人,这大冷的天儿,在外面掉眼泪可使不得,别再皴了脸,我这帕子是干净的,您老要是不嫌弃,将就着擦擦吧。” 原本不想掏自己的手帕,怕老夫人身份尊贵,再多有嫌弃,可大冬天里用丝帕子擦眼泪,那不是开玩笑么。 “不嫌,不嫌。”正求着人呢,老夫人哪会嫌弃,赶紧接过丁小白手里的手帕,把脸上的眼泪蘸了蘸。 细棉的手帕软软的,贴在脸上很舒服,还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清淡香气,似有若无的,老夫人怔了怔。 香味虽淡却似乎很提神,老夫人郁结的胸口,此时好像开了道小口子,那些烦闷的感觉正在丝丝缕缕地被抽走。 忍不住把手帕放在鼻端,用力地吸了两下,老夫人一直提着的心,突然就有了着落,这个小丫头,或许真是钧儿命里的贵人呢。 “丫头……”老夫人的态度越发亲热,“外头冷,咱们赶紧回院子,屋里头暖和,咱们屋里说话去。” 说完也不管丁小白是不是抗拒,扯了人就往院子里去了,丁小白哪敢跟她使力,只能跟上前一步,扶住老夫人的手臂。 带着歉意地看向爹爹和高山,丁小白眼里全是无奈,兜兜转转了一大圈,还是要走这一遭,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跟着追出来的张弛骏,见母亲态度坚决,知道阻止不了,赶紧扶好母亲的另一只手臂。 再次回到那个院子,掀开棉门帘子的一刹那,热气扑面而来,丁小白打了个哆嗦,在外面冻得有点狠了。 这时候的气温,跟有了暖冬症候的现代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即便是穿着新棉衣,也挡不住严寒的侵袭,丁小白无比想念遮风挡寒的羽绒服…… 第六十三章 病重的钧公子 第六十三章 病重的钧公子 “丫头,赶紧的,这边有炭盆子,先来烤烤火,瞧这小手冰的哟,柳絮,去给丁姑娘沏杯热茶来。” 老夫人招呼着丁小白,并没急着让她去给外孙看病,而是先让她烤火取暖,可见不管多心急,该有的礼仪却是半点不差。 丫鬟、婆子自然不是摆设,一个把丁小白领到了炭火前,一个去沏茶,余下的就扶着老夫人往里间去了。 “丫头,烤暖和了就进来,老身先去看看我那小外孙儿了。”孩子病重,不到万不得已,老夫人几乎不错眼珠地看着。 丁小白也没客气,到炭盆边搓着一双发红的小手,她是有棉手套的人,要不是出于礼节,进了二门就摘了手套,她至于冻成这样么。 借着烤火的工夫,丁小白不着痕迹地把这个屋子打量了一圈,果然是权贵人家,屋子大就不用说了,屋里奢华精致的摆设,她也就在电视剧里见到过。 不过电视剧里用的都是道具,而她现在看到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古董,哪一件都应该价值不菲。 那个看着不起眼的落地插花大梅瓶,恐怕就是什么官窑、汝窑出产的吧?老远看着都光泽莹润,绝对不会是寻常东西,却只配在墙角落里呆着。 “老夫人,小的就说让小的去请人,您还非要亲自去,这大冷天儿的,别再把您给冻着了,那我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老夫人前脚进了里间,里间就响起了说话声,声音很轻,似乎是特意压着的,但因为屋里很安静,丁小白又耳尖,倒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忍不住挑了挑眉,不会这么巧吧?听声音是熟人呢,他怎么会来这里的,还登堂入室了? 耳熟的声音,让丁小白好奇地往里间那边看过去,就看到从里间走出来一个人,这人看到丁小白,立马就愣住了。 “丁姑娘?怎么是你呀?”来人惊呼出声,却发觉自己叫声有点大,赶紧抬手捂住了嘴。 张驰骏和秦龙飞同时抬起头来,两人都是一脸的意外,“怎么,孙掌柜认识丁姑娘?” 来人可不正是凤鸣酒楼的孙掌柜,“东家,秦公子,丁姑娘跟咱们酒楼有合作,前些日子酒楼的秘制烤麻雀,就是丁姑娘的方子。” “我今天过来见东家,也是因为丁姑娘又教了后厨两道菜,都是最适合冬天里吃用的,正想着趁东家在镇上,请两位过去尝尝菜呢。” 没想到张驰骏竟然就是凤鸣酒楼的东家,那孙掌柜出现在这里也就不奇怪了,这是汇报工作来的。 “没想到秘方就是丁姑娘的,真是失敬了,之前的失礼之处,还望丁姑娘见谅,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以貌取人了。” 丁小白这时也已经烤暖和了,搓着小手走了过来,“张公子客气了,没什么见谅不见谅的,我不是大夫,公子有疑虑很正常。” “我也只是受了秦东家的邀约,过来试一试的,至于能不能真的有效,那也得试过了才知道。” “丁姑娘是来帮小公子瞧病的?”孙掌柜听了这话是相当的意外,他没想到秦老夫人去追的人,竟然就是丁家姑娘。 “我哪有资格给人瞧病,不过是因缘际会,赶个巧罢了。”丁小白不可能当着孙掌柜,说出草药的事情来。 秦龙飞赶紧接上话,“可不是么,就是凑巧了,丁姑娘今天去我的炭场谈事情,无意中聊到钧公子的事儿,我就硬把人请了过来。” 丁小白去秦龙飞的炭场谈生意,这事儿孙掌柜是知道的,有秦龙飞出面解释,他也就识趣地没有往下深问。 “那一会儿这里忙完,丁姑娘跟我们东家和秦公子一起回酒楼吧,我让人把饭菜备好,你们去了就能吃上热乎的。” “早都过了饭点儿,丁兄弟、高山你们忙了一上午,肯定都饿了,丁姑娘还有东西留在我那儿呢,正好取走。” 让孙掌柜这么一提醒,丁小白才想来,做手套的棉花和布料还搁在酒楼呢,怪不得她老觉得忘了点什么事情,这脑子忙得都欠费停机了。 又再摸了摸肚皮,可不是饿了么,丁小白腹诽着,本打算今天早些回家陪弟妹的,结果事情接二连三,等这边忙完,赶回家直接都能吃晚饭了。 “怎么,几位还没吃饭吗?是我大意了,我这就让人去准备,哪能让客人饿着呢。”张弛骏回身就要叫人。 丁小白赶紧出声制止,“我先去看看钧公子吧,孙掌柜的不是说,一会儿回他那儿吃么,就别麻烦家里的。” 跟在这园子里留饭比起来,丁小白更愿意去酒楼,起码那里是公开场合,身心都能放松许多。 再加上听到里间里不时传出的低低呻吟,她就更不愿意耽搁,什么也没有治病重要啊,小家伙还在遭罪呢。 丁小白说完就往里间的方向指了指,“我现在能进去了吗?” 张弛骏看紧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丁姑娘请。” 老夫人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见到丁小白进了屋,就拉起她的手道,“先吃几块点心垫垫吧,别饿坏了。” 丁小白摇了摇头,“不急,饭晚一点吃有什么的,还是先看看钧少爷的情况要紧。” “那就辛苦丫头了。”老夫人牵着丁小白的手,领着她绕过了门口的一座大屏风,抬头赫然是一座阔大的床帐。 丁小白快步迈到床前,就见到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孩子,小小的一团,整个人抱在一起,低声地哼哼着。 想来是太过虚弱,连哭闹打滚的力气都没有了吧,看着小家伙可怜的模样,丁小白的鼻子泛起了酸。 眨了眨眼睛,把眼睛里的水雾散去,伸手轻轻地捋了捋小家伙的头发,“钧公子,你都哪里疼,能跟我说说吗?” 小家伙闭着眼睛并不答话,也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痛到不想说话,只是哼哼的声音没有了。 “真是个懂事儿的小家伙。”这么难受情况下,知道来了陌生人,还能挺住不呻吟,这心志也是颇为了不得了。 而听到丁小白管钧公子叫‘小家伙’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轻挑了下眉,明明她也才七、八岁而已,却像个小大人似的。 丁小白不是医生,望闻问切这些她不都不懂,孩子既然不愿意说话,她也就不逼着他说了。 “老夫人,能麻烦您让屋里的人出去吗?”丁小白回头向老夫人提了个要求,有些秘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屋里已经清过一遍了,连家里人都没留下,哪还有什么人,除了老夫人、张弛骏和秦龙飞,也就剩下些丫头、婆子,都是平日里得用的。 但老夫人还是明白了丁小白的意思,抬手朝外挥了挥,让这些侍候的人都下去。 贴身的大丫头还迟疑着要不要留下,结果老夫人一个冷厉的眼色,她立马飞快地退到了屏风外。 见屋里没有闲杂人了,丁小白也知道不能连老夫人和张弛骏也撵出去,床上病着的可是人家的亲骨肉。 侧身避开众人,丁小白伸手进怀里,掐了一簇小花出来,二十几朵小花开成一簇,小小的花球还没有一颗汤圆大。 “我这里有漂亮的花,钧公子要不要看一眼,很漂亮的,是你平时没有见过的花哟?” 半跪在床边,丁小白把花球举到钧公子的鼻子前,希望小家伙能闻到花香,希望他能开心一些。 丁小白其实并不清楚,花香的味道也有着奇妙的功效,就像老夫人闻到了她手帕上的香味,立刻神清气爽了许多。 对于自己的空间,丁小白还没有完全的了解,只是单纯的知道它很神奇,也许能帮到需要帮助的人。 如她所愿,钧公子在闻到花的那一刻,‘嗖’地一下就睁开了眼睛,犹豫地看了一下丁小白,就把鼻尖直接贴在了那一小簇花球上。 秦钧都不知道自己疼了多少日子,自打有了这个怪病,他就度日如年,可在闻到花香的这一刻,他整个人都松缓了。 不是不疼了,只是好像疼痛不再是唯一让自己专注的事,他可以分出心神去关注别的,比如眼前这一族淡雅的小花。 “谢谢姐姐,这花儿可真香。”小家伙轻声地感谢着,声音里带着些暗哑,看他表现出的坚强,怕是在夜里没人的时候,才会悄悄地哭吧。 钧公子抬起小手,看样子是想把花接过去,可手伸到一半,突然就停了下来。 仿佛是发现了自己的失礼,钧公子羞得小脸儿泛起了一抹久违的血色,怎么可以不问自取,太不应该了。 “接着啊,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丁小白自然发现了小家伙对花的渴望,这算是有作用了吧?起码因为这花,小家伙对外界有反应了。 满意地抬头向秦龙飞示意,想告诉他自己的草药应该会有效果,就看到留着一绺小胡子的粗犷男人,瞠目结舌地愣在当地,那是个什么表情……? 第六十四章 张弛骏的接连意外 很意外看到一个傻愣住的秦龙飞,丁小白赶紧把目光转身张弛骏的方向,结果发现他的表情也没比秦龙飞好到哪儿去。 丁小白终于有点慌了,心情忐忑地又再去看老夫人,没想到老夫人的表情跟他们俩几乎如出一辙。 心底一片冰凉,丁小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吗?让这几个惊到如此程度? 她完全懵掉了,急忙转回头去看钧少爷,小家伙的精神头很好啊,比刚才的萎靡不振好了太多,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这……这……”老夫人哽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弛骏,娘没看错吧,那是咱们钧儿吧?” “母亲没看错,钧儿的手动了,儿子也看到了。”张弛骏的声音虽然没有哽咽,但却听出颤抖得厉害。 丁小白心里的石头瞬间放下了,原来是好事儿,吓了她一跳,不过也因为这样,她更加心疼眼前这个孩子了,小家伙竟然痛到四肢都不能自由活动。 “钧公子,都说是礼物了,可不能浪费了我的心意。”丁小白干脆直接把花塞进小家伙小小的掌心里。 钧公子紧紧地攥着花球下细细的枝杆,把花放在鼻尖下深深地嗅着,舒服地弯了弯唇,“谢谢姐姐,礼物我很喜欢。” 虽然仅仅是弯了下唇,并没有露出笑容来,但老夫人的眼泪已经掉得噼哩啪啦的,除了叫疼以外,多久没有听到小外孙儿开口说话了。 伸手揉了揉小家伙软软的发,丁小白温声道,“姐姐还会熬糖水,很好喝的糖水,别人都没有,钧公子要不要尝一尝?” 钧公子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丁小白就笑了,“姐姐现在就去给你熬,你尝过了再回答姐姐好不好?” “嗯。”钧公子低低地应了,又觉得自己这样太不矜持,几不可见地往后缩了缩,眼睛却眯成了月牙。 可爱的小模样把丁小白萌的不行,忍不住又在小家伙的发顶揉了两下,才从床边起了身。 “老夫人,能给我安排一间屋子么?再备一套药炉药锅,有炉火就更好了,我给钧公子煎药。” 不等老夫人回答,张弛骏已经抢着出声了,“孙兴,去给丁姑娘拿药锅,丁姑娘请跟我来。” “是,主子,小的去去就回。”一个清脆的少年声音传过来,丁小白左右踅摸着,刚才进屋的时候,她并没有看到任何男性家丁,也不知道刚才这人藏在哪儿了。 拿药锅真不算什么大事,外间的丫鬟、婆子谁都能做,张弛骏却直接吩咐了自己手底下的人,可见他的心急了。 丁小白被领到了院子里的一间厢房,房里的炉火很旺,熬药的砂锅也很快被送了进来。 秦龙飞自然是陪着张弛骏一起过来,其他人都被挡在了门外,就算是丁三锁和高山,也只是被安排在刚才那个屋子的外间坐了。 当丁小白从怀里掏出带着湿润气息的新鲜药草,秦龙飞已经没了第一次见时的惊讶和兴奋,却不意外地看到了好友的眸光流转。 “钧公子你可真厉害,一大碗全部喝光了呢,喝了我的糖水,你的病很快就能好起来了,有没有很开心?” “这回相信我没有骗你了吧,我熬的糖水很好喝的,我弟弟也爱喝呢,病好了还要让我熬,怎么劝都不听。” 看着很快把药汤喝得见底的小家伙,丁小白不吝自己的夸奖,还把大壮搬出来说事儿。 “姐姐,好喝,骨头都没那么疼了。”钧公子虽然只有三岁多,可小小年纪的他经历了太多,又怎么会不清楚这个小姐姐是来给自己治病的。 “真没那么疼了么?”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快,丁小白激动得都岔声了,没有比见效更让丁小白开心的了。 “嗯,好了很多,外祖母,我想靠一会儿。”钧公子撒娇地朝老夫人伸了伸手,他躺了好多天,太累了。 “哎,好的,我外孙儿要靠一会儿。”老夫人抹了一把眼泪,亲自上前把外孙抱着坐起来,垫了两个厚厚软软的靠垫让他倚着。 “丁姑娘,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了,一会儿我就把礼物备上,姑娘可不要嫌弃,诊金也会一并帮姑娘装好。” 张弛骏用了个‘装’字,这诊金就可想而知了,必定少不了,丁小白赶紧着就要开口拒绝。 张弛骏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语速飞快地道,“不知道丁姑娘方不方便,留在家里小住几日?” “姑娘放心,母亲会亲自照顾你的,绝不会让姑娘受半点委屈,若能住到钧儿病愈,我们也就放心了。” “我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无礼,但请丁姑娘体谅一下我们的心情,丁姑娘若是有什么要求,请尽管提,家里有什么困难我们也可以帮忙解决。” 张弛骏的请求是对丁小白说的,眼睛看着的却是丁三锁,这位到底是丁姑娘的长辈,丁姑娘留不留得下来,还得看这个男人的意思。 所以他特意提到了‘家里的困难’,在他看来,丁小白身上的草药虽然让他惊讶,但想来不过是因缘际会所得。 起码到目前为止,他没看出丁家有任何的背景可言,所以老实地说,感激归感激,他对丁家并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之前听秦龙飞说起丁家的现状,一家子身无分文地被老宅撵了出来,住所都是跟村里暂借的,那现在最缺的应该就是黄白之物了。 丁三锁一个乡下人,又是一副唯唯诺诺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就算是开口讨要金银,想来也说不出多大的数目,不是张弛骏小瞧人,身份和眼界摆在那儿呢。 何况就算丁家狮子大开口又如何,能换了钧儿健康,多少银钱都是值得的,自家不缺那点银钱,就算缺了,身后不还有姐姐呢么! 结果他说了这么一大通,丁三锁不但没有半点急切和兴奋,甚至连想表态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把目光转向了自家闺女。 张弛骏心里叹息了一声,这是没听懂自己的话?怪不得被老宅欺负得净身出户呢,这个男人不只性子懦弱,脑筋也不太够用,还不如个小姑娘。 其实丁三锁并不是心里没主意,他知道不该把女儿留下来,只是一向听老宅的话听习惯了,突然之间没有自己可以做主的意识而已。 “对不住,张公子,家里还有些事等着我回去处理呢,确实不方便留下来,不过我明天约好了去秦东家的炭场,会顺便过来探看钧公子的。” “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上的药我都备好了,刚刚熬的是三碗的量,剩下的那两碗,到了时辰让人热热给钧公子喝下去就成了。” “至于张公子说的诊金、礼物什么的,大可不必,秦东家请了我过来,我也不过就是给秦东家一个面子,张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丁小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张家许下的诸多好处,她的坚决不仅让张公子吃惊非常,连老夫人都是相当的意外。 “丁姑娘……”以为小丫头想不到自家的许诺有多重,老夫人想要出声解释,丁小白却是抬了抬手。 “老夫人,钧公子能遇上我也是缘分,而我所做的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身上带着草药,若不能用来救助他人,那再好又有什么用。” 丁小白真没把治病救人当成多大的事儿,她很清楚,自己又不是大夫,能救到人不过是侥幸。 笑着跟钧少爷摆手道别,然后转过了身,“既然钧公子的病情有了起色,我也就放心了,我和我爹这就回去了,几位不必相送,明天见吧。” 话落,丁小白不再停留,私自朝外间走去,丁三锁仿佛也是松了一口气,拽着高山立马跟上。 三个人走得挺急,转眼的工夫就走到院子里了,张弛骏几人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眼前已经没人了,赶紧大步追了出来,正巧听到丁三锁的话。 “二丫,做得好,不愧是爹的闺女,当时真怕你起了贪念,张嘴管人家要好处呢,咱家虽然穷,却不能占这样的便宜,趁火打劫的事儿咱不能干。”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听进张弛骏的耳朵里,他的脚步不由得顿了顿,眼里的目光马上就不一样了。 那个他看不起的懦弱男人,竟然有着一颗如此善良、大义的心,这让他颇感意外。 张弛骏第一次认识到,自己识人的眼光是不是很差劲?竟然一错再错,先是看错了丁家的女儿,接着又看错了丁家的爹。 “三叔,你这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别看小白一扑心地就想着多赚钱,像是掉进钱眼儿里的守财奴似的,其实她压根就不是见钱眼开的人。” “她拼命地赚钱,不过是想让家里过上好日子,所以她赚钱都是赚得光明正大的,从没亏过心。” “没见她治好了秦东家炭场的工人,人家许了百两银子,她看都没看,直接拒收了么?” 这少年……又是一个让张弛骏意外的! 第六十五章 糖葫芦是什么 不蔫声不蔫语,时时护在小丫头身后的少年,说话竟然如此铿锵有力,眼界和心胸竟然也是如此阔朗。 这位丁姑娘,她身边的人……真是没一个简单的,张弛骏心里感叹了一声。 “你许了银子她没收吗?”张弛骏小声地跟好友问了一句,那可是一百两银子,他虽然看不入眼,但对于穷人家来说,可就是一笔不小的巨款了。 秦龙飞点点头,“嗯,没收,不过我把银子放在马车上了,一会儿送他们回家的时候,会让他们带走的,诊金总是要付的么,不然不是凭白欠下了人情债。” 人情债最难还,特别是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张弛骏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若是有人挟恩图报,肯定就是了不得的大事儿了。 可好友话里其它的提醒,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来,被人小看了,免不得就有些傲骄。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心里没数么,还能贪了丁姑娘的诊金不成,何况她治好了四……钧儿的病,付多少银钱的礼都是轻的,我又怎么会小气!” 简短几句对话的工夫,两人已经追上了丁小白一行,“丁兄弟,说好了去酒楼吃饭的,可不能让孙掌柜白等了。” “就是,就是,说好的事情咱可不带反悔的,听说出了新菜品呢,可得好好尝一尝,既然是丁姑娘的菜方子,肯定差不了。” 一左一右把丁三锁夹在中间,两个年轻人释放着热情,不让他有开口拒绝的机会。 张弛骏更是扬头吩咐道,“孙旺,去备马车,别忘了给丁姑娘放个炭盆,她年纪小,别冻着她了。” 有他们一起出行,自然得给丁小白单独备一辆马车,男女七岁不同席,虽然丁小白只有八岁,也得避嫌不是。 丁小白这时根本顾不上炭盆不炭盆的,好奇地想知道张弛骏这话是对谁说的,除了他们几个,身边哪里还有人? 结果她这边正踅摸着,人就在他们前边不远处出现了,身形不算魁梧,却得高挑,远远地一抱拳,“属下就去准备。” “他打哪儿出来的?”丁小白抬手指着前方,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的不敢相信。 小说里总能看到中国功夫飞檐走壁什么的,电视里演的更是假得一匹,亲眼所见这还是第一次。 “他就在咱们身边,只不过藏得好,不注意看不到而已。”张弛骏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他没有深说的意思,丁小白也就不好再细问。 马车都已经到了酒楼了,丁小白还在回味着之前的一幕,对于那种来去无踪的功夫,心向往之,轻功啊,多神奇! “东家,秦公子,丁姑娘,丁兄弟,高山兄弟。”孙掌柜早早就迎在了酒楼门口,抱拳跟几人打着招呼。 “您几位楼上请,雅意我已经留好了,酒菜也都已经备好,我这就让人上菜。”孙掌柜亲自把几人请进了雅间。 几个人刚刚坐好,小二已经端着菜进来了,第一道就是酸菜氽白肉,“东家,秦公子,先尝尝这个菜。” 孙掌柜殷勤地给自家主子介绍着,“这就是丁姑娘教给厨房的酸菜氽白肉,汤汁酸香,五花肉软嫩,酸菜爽脆。” “不过眼下酸菜还没有渍好,用的是速成的酸菜,味道可能会差一些,等酸菜渍好了,味道会更鲜美。” 这些话自然是丁小白说的,孙掌柜现学现卖,说得也是有模有样,顺便还跟东家讲解了一下什么是酸菜。 张弛骏和秦龙飞尝过了酸菜氽白肉,都是赞不绝口,热乎乎的汤汁喝下去,肚里暖了一片。 他俩身上都是有功夫的,自然不怕冷,但汤汁带来的温暖,还是让人非常舒服的,而嘴里酸香软嫩的味道,更是勾起了萎靡已久的食欲。 “丁姑娘果真心灵手巧,竟然能腌渍出这么独特的菜式来。”张弛骏吃得舍不得撂筷子。 “这可不是我的点子,是我娘想出来的,冬天也就是萝卜、土豆、白菜这些,吃来吃去也就腻了,我娘就琢磨出了酸菜,算是大冬日里换个口味。” 丁小白嘴里说得条理分明,心里却在警惕着,回家记得马上跟娘亲对口供,再渍上一缸子酸菜,可不能让这两个人精子起了疑。 不说丁小白心里如何忐忑,一桌子菜倒是很合胃口,都是店里的招牌,丁小白几乎吃到撑,几个男人却还在推杯换盏地聊着。 看着几杯酒下肚,跟两位公子哥也能谈上几句的爹爹,丁小白挺欣慰的,看来爹爹也不是完全木讷的人,完全是被老宅的人给压了性子。 “爹,你和张公子他们慢慢吃,我出去转一下,很快回来,张公子,秦东家,您两位慢用。” 吃得酒足饭饱的丁小白,起身跟大家打了声招呼,就想要单独行动了,张弛骏赶紧跟着起了身。 “丁姑娘,你一个人恐怕会迷路,我让小二叫后院的洒扫婆子陪你,你稍等一下,马上就……” 丁小白一听就知道张弛骏是误会了,对方肯定以为自己是要上茅厕呢,所以即便有些担心,话也是说得不清不楚。 “不麻烦张公子了,我只是想去街上逛逛,不用人陪的,从家里出来前,答应了给弟妹买些零食回去。” 听说丁小白要去买零食,张弛骏就更是一迭连声的阻拦了,“这大冷天儿的,买个零食哪用丁姑娘亲自去。” 说完就朝门外吩咐着,“孙昌,去给丁家的小少爷、小小姐买些零食,买好了直接装在车上就行。” 张弛骏现在叫的这个人,是他出了二门后就跟在他身边的二人之一,丁小白现在知道了,张弛骏身边有两明两暗。 暗处的两个人随时随地跟在身边,旁人却看不到,明的两个人却像普通长随一样,出来进去的跟着,二门里那种内宅,也要守规矩地候在外面。 丁小白哪好意思这么凭白地使唤人,急得直摆手,“不用麻烦孙昌大哥了,我还答应了弟妹给他们做糖葫芦,得去药铺买些材料呢。” “去药铺买材料有什么难的,丁姑娘列个单子,让孙昌照着单子采买就好了,不过丁姑娘说的那个糖葫芦是干什么用的,是给小孩子玩的么,还要用到药材?” 丁小白抚额,这几百年的代沟真是了不得,“糖葫芦不是用的,是吃的,就是用红果挂上糖浆,再用竹签串起来的一种吃食。” “红果?丁姑娘去药铺要买的就是红果吗?那么酸的东西怎么能吃呢?”听到新奇的东西,两位公子哥都来了兴致。 丁小白只能耐心地解释着,“红果本身确实够酸,但挂上了糖浆以后,厚厚的糖皮包裹住了酸,酸甜彼此融合,味道很是爽口呢。” “还有这种吃法?”听到丁小白的形容,两个大男人都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同时起了心思,算计着能蹭到这样吃食的机率有多少? 吃过了丁小白出方子的菜,现在对于小姑娘的手艺,他们俩都是信服的,可让他们张嘴要吃食,还是给小孩子做的吃食,未免有点太丢脸了。 “那个……丁姑娘,既然是小孩子喜欢的吃食,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你,给我们家钧儿也做一些,我会付钱的。” 很快,张弛骏就想到了一个超级无敌有用的借口,果然,丁小白丝毫没犹豫地就应下了。 “当然可以,不过是几串糖葫芦,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钱就不用了,钧少爷病着呢,给他做些吃食也是应该的。” “所以说我得自己去逛街,我还想去铁匠铺子定制几样工具,如果明天工具能拿到手的话,后天就能做些特别的点心了,到时候也给钧公子带一些。” 听到丁小白说要定工具,张弛骏就更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去了,“既然需要丁姑娘亲自去,我也不拦着,不过还是让孙昌陪你走一趟吧。” “孙昌比你懂行情,做工具需要用到什么材质的材料才能结实耐用,要花费多少银钱才划算,你都可以跟他合计着来,有商量起码不至于吃亏。” 这倒是真的,对于铁匠铺的定价丁小白并不是很熟,更分不清熟铁生铁那些,有个懂行的人陪着,她倒是能省些心。 “那就谢谢张公子了,也谢谢孙昌大哥,这大冷的天儿还要辛苦陪我出门。”丁小白礼貌地道了谢。 只是等到出酒楼的时候,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高山不放心丁小白,无论如何也要跟着一起去。 三人先去了铁匠铺,孙昌果然懂行,丁小白想要做筛面的网、搅蛋的笊篱和烘焙的模具,孙昌立马推荐了最实用的打制材料,铁匠都夸他懂行了。 说好了明天过午就来取货,孙昌抢着付了全款,丁小白也没太坚持,她明白张弛骏想要回报的心情。 几人跟着又去药铺买红果了,只是没想到,去的正巧是郑郎中坐堂的药铺,免不了又是一番寒暄。 第六十六章 再次合作 郑郎中惦记丁小白手里的药方子,那么有效果,做为一个医者,心里自然是痒痒的。 所以他拉着人不愿意放走,东拉西扯、不着边际地聊了好半天,心里存着某些不切实际的期翼。 其实他心里非常清楚,做的都是些无用功,无论如何,人家也不会拿出方子来与他共享的。 就像他手里的方子,也不会无故地给了别人不是?方子就是郎中的命,是医者赖以生存的基本。 所以最后只能恋恋不舍地把人送出了药铺,丁小白一行都走出好远了,郑郎中还舍不得回铺子呢。 顺着药铺往酒楼走的这一路,孙昌就有点刹不住车了,见啥买啥,恨不得把几条街的吃食都买上一遍。 丁小白和高山左拦右挡,最后还是买下了十几种,每样的数量还都不少,连丁小白都拎了满手,孙昌更是肩背手提的。 “孙昌大哥,您要是再买我可就生气了,小孩子家家的能吃多少东西,搁久了就不新鲜了,多浪费钱啊。” 孙昌却完全没有这个觉悟,“这数九寒天的,东西不冻就不错了,你还担心搁坏了不成,没有的事儿。” “再说这些东西也不单单是买给少爷、小姐的,您家的长辈也有份啊,难道只看着孩子们吃么。” “邻里乡亲处得好的,丁姑娘也分一些过去,算是谢谢人家平日里的照顾了,礼多人不怪,预存个好人缘呗。” 没想到孙昌把回礼都想到了,丁小白心里已经不止是感激,“谢谢孙昌大哥,替我想的这么周全,不过还是买得太多了啊……” 三个人就这么争争抢抢地回了酒楼,孙昌果然没把东西搬上楼给主子过目的意思,一股脑地全都放进了马车里。 丁小白想要给钧公子分出一些,孙昌拦得十分坚决,“丁姑娘,我们府里啥也不缺,您真不用惦记小公子。” 想想孙昌说的也是实情,凭着张公子的家世,家里能缺了啥吃食?何况钧公子身娇肉贵的,说不定他从来不吃这些街上的东西呢。 重新回到楼上,丁三锁他们也已经撤了席面,孙掌柜上了茶水,正在跟自家公子显摆丁小白给他做的皮靴子呢。 “公子您看,样式好看不说,靴子又软又厚实,皮子里面絮了棉花,肯定比别的靴子要暖和。” “还有这加厚皮的鞋底,肯定隔凉啊,听丁姑娘说是狍子皮呢,多难得,她是真舍得用料,这手艺也好的没话说。” 没等张弛骏这位东家接上话,秦龙飞就抢先道,“孙掌柜,你说这是丁姑娘送给你的?她有没有说只是特意给你做了一双,还是做了很多双?” 正要推门的丁小白,听了这话就弯起了一边的唇角,这个秦东家,不愧是生意人,脑子转得倒是快,应该是已经想到什么了。 “这个我倒是没问,不过高山在我这里买走了好多皮子,说要做靴子用,想来她应该是做了很多双吧?” 一边的丁三锁就点了点头,“我媳妇请了村里的几个妇人,正在家里忙着做靴子呢,听我家二丫说,是想要买到城里去。” 秦龙飞的眼睛亮了,“卖到城里去?跟人谈好了么?如果没谈好的话,这买卖不如交给我吧?” “秦东家您一个卖木炭的,怎么还想要涉足衣帽生意呀?小心贪心不足蛇吞象噢。”推门进来的丁小白,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这时候的鞋子和衣帽还没有分开经营,都是放在一起卖的,或者是在成衣店里,或者是在布料铺子。 “丁姑娘小瞧人了不是?我难道就只配烧炭卖?跟丁姑娘交个实底,在下手里的生意多着呢,可不只那个小小的炭场。” “那也不成了,秦东家说晚了,之前我已经跟镇上聚福布庄的老掌柜说好,他明天会跟他们东家谈合作的事情。” “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家的皮靴就要拿到兴发城里,他们东家经营的绸缎铺子里去卖了,价钱想来会比在镇上高出许多,人家主动帮忙,我总不好食言呐。” 秦龙飞的唇边浮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丁姑娘就这么有把握,布庄的东家肯定会和你合作?” 丁小白自信地点了点头,“当然,我家的靴子又美观又耐穿又暖和,布庄的东家不会那么没眼光的。” 秦龙买偏头对上张弛骏的目光,两人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倒是把丁小白给笑懵了,自己这是又说了什么傻话了? “你们俩这笑得明显有问题呀!赶紧说,有什么猫腻是我不知道的,当着我的面笑成这样,很打击我的知道吗?这是在嘲笑我的智商低?” 秦龙飞和张弛骏当然不知道智商是个啥东西,但先一步搞清楚状况的两个人,自然是有资格嘲笑蒙在鼓里的丁小白了。 “丁姑娘,看来你是逃不了再跟我合作一次了,祝咱们俩合作愉快。”秦龙飞抖着下巴上的胡子,挑眉歪嘴地做了个丑到极致的鬼脸。 明明一个糙的汉子,做出这样的动作,竟然没有半点违和感,丁小白真是惊叹了,更惊叹的却是他话里的意思。 “等等,秦东家,您能把话说得再明白一点吗?我现在很糊涂啊,咱俩怎么就要再合作了,我都说了已经跟别人谈妥了啊?” 张弛骏见丁小白急的有点上头,赶紧站出来替好友解释,“丁姑娘,你说的那间聚福布庄,也是龙飞的产业呢。” “你的?那个布庄也是你的?骗我的吧?”她明明听到宋老掌柜的说,他们东家明天才到槐树镇的,何况…… “如果你真是布庄的东家,宋爷爷会不知道炭场跟他是一个东家吗?我有点不信呢。” 好不容易占了一回上风,秦龙飞笑得很开心,“丁姑娘,真没骗你,两处生意都是我的。” “我手底下的生意向来一码归一码,只有同一行业之间才会有联系,像是镇上的布庄只知道城里、京里的布庄一样,不同行业之间,都是各做各的。” “我也确实跟宋掌柜说了我明天到,是因为我这次想要先到炭场那边去巡查,我并不是坐守炭场,也是天前刚到的槐树镇,所以宋掌柜说的也算是实情。” 秦龙飞又想到了什么,轻咳了一声,“没想到就赶上丁家兄弟这事儿了,早知道丁姑娘跟他们是亲戚,我哪能……” “停!”不等秦龙飞说完,丁小白就抬手示意他停住,“老宅是老宅,我们是我们,秦东家不必混在一起。” “您该如何做不是有规矩的么,不然还要合约书干嘛?我和老宅之间的事我们自己解决,和秦东家没关系。” 丁三锁张了张嘴想说话,看了看女儿,又再看了看秦龙飞,伸手在大腿上重重掐了一下,强忍着把话咽了回去。 他也清楚,如果这回帮了老宅了,老宅那边得不到教训,肯定还会再有下一回,甚至变本加厉。 老宅从没把他们一家人放在眼里,可在老宅就要受到教训的时候,他偏偏还会有些不忍心,他自己都有点恨起自己的是非不分和软弱来。 丁三锁的动作相当隐秘,既然是家丑,自然不愿意让外人看见,但丁小白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她从打断秦龙飞说话起,就密切地注意自己的爹爹了,而爹爹的表现让她越发的满意。 这个男人,终于从老宅的精神管制下挣脱了出来,知道忍下胡乱的同情,把他们这个小家放在了心里的第一位。 不是丁小白心狠,实在是老宅做事太过分,那边恨不得三房一家人饿死才好,看不得他们攒下一文钱,吃糠咽菜都觉得奢侈了。 ”既然秦东家就是聚福布庄的东家,那这回倒是省事了,咱们来谈谈合作的事情吧。” 丁小白也不耽误工夫,直接说起了正事,“皮靴您也看到了,我们脚上都穿着呢,您以为如何?” 秦龙飞自然是满意的,不然他也不能立马就起了合作的心思,“不错,样式新颖,暖和舒适,花样别致……” “丁姑娘,我很奇怪这些花样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明明一样是迎春花、腊梅花、青竹……怎么你家的花样子就这么的与众不同呢?” 丁小白能说实话么?显然不能,这可是现代写意融合了动漫q版的画法,看着是花是竹,偏偏又不会像写实那么刻板,更灵动也更鲜活。 “有什么不同的,不过是每个人的画法不一样,画出来的物件就有所不同罢了,您只说对这些靴子满意不满意吧?” “当然满意,丁姑娘明显是打算抢在年前卖一笔好钱呢,那我再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可以交货,能交多少数量呢?” 直入主题,这是丁小白最喜欢的,“我算过了,最晚在十二天后交货,不然年前售卖的时间就太紧了。” “至于数量,我尽可能争取多出些货吧,但可以给秦东家一个底数,保守估算,一百五十双最少。” 第六十七章 焦心的李小禾 丁小白给出的这个数字,秦龙飞还是满意的,如果只是三、五十双的扔到市场上,那可能不等掀起丝毫水花,就要销声匿迹了。 他要的可不只是这样,“丁姑娘,你是只想出这一批货呢,还是有打算想要长期经营这个?” 这么精致好看的皮靴子,利润是显而易见的,秦龙飞的脑子已经开始飞快地盘算起来,若是做得好,这将又是一个高回报的项目。 秦龙飞有点跃跃欲试,“想要放长线的话,咱们就要妥善地商量出一个合作方案来,若只是一锤子买卖,那就要想办法拿到最大的利益。” 丁小白的眼睛倏地亮了, 不过转瞬就又暗了下去,“我倒是想要长期合作,不止是棉靴子,单皮鞋我也有好多的想法呢,只不过……” 她没有供应皮子的渠道啊,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凭高山一个人,又能猎到多少皮子回来,何况丁小白也不希望高山太过辛苦。 所以她再想把生意做大也没用啊,没有皮子一切都是枉然,丁小白不由得格外沮丧。 “丁姑娘是担心没有原材料吗?”秦龙飞一下子就明白了丁小白的难处,“这个没关系,只要你想继续做这个生意,皮子我来提供。” “你有皮子?”丁小白突然发现,这个秦龙飞简直就是个百宝箱,好像不管她想要什么,他都会给她变出来。 “他当然有。”一边的张弛骏笑着出声,替秦龙飞答道,“西秦国最有名的皮货商就是秦家二公子了。” 这个答案让丁小白也笑弯了唇,“这可真是太好了,如果秦东家能提供皮料的话,我当然想做长线。” 丁小白不止想做皮鞋,她还想做皮包,这时候的人出行,拿的都是布包,讲究点的提个柳条编的箱笼。 若是赶上下雨天,直接就能浇个透湿,管它里边装的是点心、衣裳还是书本,都会被淋得不成样子。 如果有了皮包就不一样了,只要做得精细一些,就能起到防雨的作用,也省得那些学子们,出个门得把每本书都用油纸裹上好几层。 “不过我还有个问题想一声秦东家,您是不是什么行业都有涉猎?”有此一问,实在是因为丁小白心里太过好奇。 秦龙飞摇摇头,“不是,我只做餐饮以外的,餐饮类的弛骏在做,我们俩的生意不交集。” 这也是两个人的默契,并没有提前商量过,却有意无意地就岔开了方向,彼此绝不涉足对方的生意。 原来如此,丁小白却不苟同,就算是好朋友,同做一行也没关系,相互扶持和协作,或许能得到更大的利益呢? 但这样的话丁小白不会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和交友方式,也许他们做的,就是最适合他们的。 “秦东家,既然如此,咱俩就商量商量合作的条款吧,你有什么想法和意见,都可以提出来。” 两人瞬间进入了洽谈模式,张弛骏起身,“我去酒楼里转转,有些日子没来了,丁大哥和高山兄弟,要不要跟我一起?” 谈生意当然是有隐密性的,张弛骏很有眼色地打算离开,丁三锁和高山即便想陪着丁小白,也不好拒了张弛骏的邀请,反正也就是在附近走走。 孙掌柜让人取了笔墨纸砚,就跟着东家几个一起离开了,安静的氛围,让丁小白很快就和秦龙飞谈好了合作意向,合约签得十分顺利。 当她再次和爹爹、高山坐上马车时,正如她之前所预测的,天色已经临近黄昏,到家真要吃晚饭了,好巧不巧地还下起雪来。 “大壮和小朵肯定等急了,答应了他们早点回来的,偏偏一天里出了这么多的事儿,计划果然是没有变化快。” 丁小白有点焦急,那边丁三锁比她还急呢,“你娘肯定得担心咱们仨,现在又下起了雪,她可别傻傻地出了村来接才好。” 还真让丁三锁给说着了,李小禾见丈夫和女儿一等二等地不回来,担心得不行,隔一会儿就要跑到村口来看看。 “那里有人呢,是我娘吗?”临近村口时,丁小白赶紧打开车窗往外看,还真就看到村口有个人影。 “是,是你娘。”丁锁也趴近了窗口,马车越驶越近,人影也就越来越清晰了。 “秦伯伯,麻烦您停一下车。”丁小白朝赶车的把式喊着,又朝李小禾招手,“娘,这里,你赶紧上车来。” 没想到丈夫和女儿是坐着马车回来的,李小禾迟疑着自己该不该上车,丁小白已经打开车门,把娘亲拉了上来。 关严车门,一边帮娘亲拍打着身上的雪花,一边把娘亲按坐到座位上,“娘,这天儿多冷啊,你怎么还出来接,冻着了可咋办?” “我这不是担心嘛。”李小禾牵着女儿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看女儿一切都好,才算是放下了心。 “我和爹在一起,能出什么事儿?再说还有高山哥呢,反倒是你,接出村来让我们更担心。”丁小白十分不赞成娘亲的行为。 “娘错了,下次不会了,这不是因为你们走时说中午就回,结果这天都擦黑了还不见人影,我心里着急么。” “咦?车里堆的这些是什么?给家里买的东西吗?也太多了吧?二丫你又瞎花钱,怎么就改不了这大手大脚的毛病呢?你这个当爹的也不管管。” 被娘亲训斥了,丁小白也不生气,反而乐呵呵地跟娘亲显摆,“这些都是别人送的,你闺女厉害吧,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呢,人家非要上赶子送东西,我也拒绝不了啊。” 知道女儿不是那分不出轻重的,这话十有八九是在开玩笑,李小禾只能宠溺地点了下她的小鼻子。 说说笑笑间,马车就到了自家大门口,听到外面的动静,穿得圆滚滚的大壮和小朵就跑了出来。 “我就说姐姐回来了么。”大壮看到姐姐,直接就扑了上去,高山赶紧站在丁小白的身后,帮她搪了一下,不然真有可能被这个小皮球给撞倒。 “就像我不知道姐姐回来了似的。”丁小朵也不示弱,跷着脚抱住了丁小白的另一只胳膊。 感觉被两只树袋熊给缠住,自己这个小身板简直是寸步难行,“能松一松吗?亲爱的小宝贝们,也让姐姐喘口气儿的。” 被叫了小宝贝,丁大壮一下子红了脸,丁小朵也是红着小脸儿点头,“嗯,我去帮爹爹拿东西。” 真是个懂事的,看到爹爹往下搬东西,立刻就去帮忙了,看着她挑了个大包裹,想拿又拿不动的模样,把丁小白笑得不行。 “我也去帮忙,爹,这个给我拿。”丁大壮也抢上前去,他可是男子汉,绝不能落在妹妹后面。 两个小家伙吵吵嚷嚷,院子里一下热闹起来,好在帮工的妇人们都回家做晚饭去了,不然见到丁家买这么多东西,恐怕真要吵翻天了。 赶车的秦把式帮忙把东西都搬到了屋里,拒绝了丁三锁的挽留,赶着马车回镇上了,这大雪的天,越耽搁越不好走。 东西太多,十几个包裹和提盒,怕被人看到了不好,直接都搬到了西屋的炕上,以防着做饭的妇人有动作快先回来的。 大壮和小朵这两个小的,真是半刻也不能等了,蹬了鞋就往炕上爬,随便拽过一个包裹就开始翻拣。 “别忙着看东西,先把先棉袄脱了,看一会再捂出汗来,着了风可不得了。”李小禾揪着一对小儿女,把他们的棉袄扒了下来。 “姐姐,姐姐,是麦芽糖哎?”丁小朵举着手里的麦芽糖,她盼望好久了,姐姐说现在的麦芽糖不新鲜,她才没坚持让姐姐买,没想到姐姐还是给自己买了。 “娘,娘,这是烧鸡?”丁大壮这边也扒开了一个油纸包,浓重的肉香一下子就溢了出来,“娘,咱们有烧鸡吃了。” 李小禾赶紧把油纸重新包好,“哎哟……我的小祖宗,赶紧收起来,一会儿香味飘出去,可就没你的份儿了。” 不是李小禾小气,自家刚搬出来,啥啥都缺,到处都要花钱,吃顿细粮都舍不得,这样整只的烧鸡,她哪舍得分给别人,想要留给自家孩子慢慢吃呢。 “娘,孙昌大哥给买了三只烧鸡呢,够咱家吃的,一会儿拆开一只,砍一半给里正爷爷家送去,其它帮工的大娘婶子们也都分一块。” 丁小白把那只烧鸡又打开了,拽下两块连着酥皮的鸡肉,塞到大壮和小朵的嘴里,两个小家伙美得眯起了眼睛。 “孙昌大哥是谁?”李小禾拉住闺女的手,“怎么可以凭白收人家的东西,太没有礼貌了。” 见到媳妇儿误会了,丁三锁赶紧把这一天的事情,从头到尾跟媳妇儿学说了一遍,又指着炕上的一堆东西道—— “这些都是张公子吩咐手下给孩子们买的礼物,算是谢礼,没见都是些零嘴吃食么,咱二丫没收人家的钱。” 第六十八章 不能说的苦衷 见眼前除了吃食就是孩子们喜欢的小玩意儿,可见丈夫说的没错,女儿虽然出手救了人,却并没收人家什么贵重的谢礼,李小禾这才放了心。 可紧跟着眉头又蹙了起来,“二丫,草药是陈家侄媳妇儿给咱家的,那人也应该算是陈家救的,这些礼物咱可不能收,赶紧给陈家送去。” 说完连忙制止了还在拆包裹的小兄妹俩,开始麻利地重新打包,整理到那只被扯掉两块肉的烧鸡,李小禾的眉毛直接打了结。 只听她嚅着声音道,“怎么就给人动了呢,这可不行,三哥,你明天再去镇上一趟,买只烧鸡给人还回去。” 看到弟妹望着烧鸡,馋得都要流口水了,却都忍着没有出声跟娘亲讨要的小模样,丁小白心疼得不行。 赶紧朝着自家爹爹眨了眨眼,示意他先别说话,跟着挽上娘亲的手臂,“娘,你别急呀,我还有话没说呢。” “陈嫂子当初是给咱家拿了草药不假,但她给的草药并不好用,只是在山上随便采的普通药草,又没有经过醅制,几乎没什么药力。” “我之后给大壮用的,是咱们自家的草药,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好的效果,吃上就有用了?” “所以即便你感谢陈嫂子赠药的恩情,挑几样零食表达下心意也就行了,真要都搬过去,陈嫂子怕是还要吓一跳呢,肯定不敢收。” 李小禾听了闺女这话不免有点生气,“小孩子家家的不许撒谎,咱们家哪来的草药,二丫,你一向懂事儿?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谎话了?” “娘,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别急,听我跟你说。”见娘亲脸色阴沉得吓人,丁小白赶紧抓住娘亲的手,撒娇地摇了摇。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有一个藏钱的地方,很隐蔽吧?”这话闺女说过,李小禾当然记得,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草药就是在那里发现的,我今天救人用的也是那个草药,不然钧公子遍访天下名医都没治好的病,陈嫂子的草药又怎么能治得好?” 这话听着有理又似乎哪儿不对?愣了好半天,李小禾才琢磨过来,“既然陈嫂子的药治不好人,凭什么你的药就能把人治好了?” 没想到自己绕来绕去也没把老娘给绕糊涂,丁小白既不想跟娘亲说谎,又不实话实说,不禁有点犯难了。 但娘亲一再地逼问,这事不交待清楚明显是逃不过去了,丁小白咬了咬牙,从怀里掏了一株药草出来, “娘,你看,就是这个草药。”背着大壮、小朵姐弟俩,丁小白把开着花儿的草株举到了娘亲的面前。 这棵药草是她连根拔的,根茎上带着泥,花团上笼着潮湿,叶脉上甚至还带着一两滴露水。 “娘,你看,这样的草药怎么可能是陈嫂子家的草药能比的,更不可能是后头山上随便能长的……” 李小禾看着草药,惊得瞠目结舌,这可是大冬天,这样新鲜嫩绿的药草是哪里来的? 丁三锁既便已经看到过了,但这么近距离的再看一次,还是震惊不小,好在高山及时拉了他一下,他才没有像媳妇儿一样,惊讶得合不拢嘴。 “这个……你怎么……”李小禾好不容易醒过神儿来,伸手想把草药接过来细看,结果就见女儿直接把它又塞回了怀里。 丁小白是把草株又重新种回去了,之前连根拔出来,就是怕浪费了,赶紧种回去,也许还能活得了。 即便知道空间里的花草会循环生长,丁小白也不愿意暴殄天物,那是对空间的不尊重,是对资源的无理浪费。 何况这几天还要继续使用这些花草,若是跟不上它生长的速度,罢园了可就惨了,这样的宝贝再也没地儿寻去。 “娘,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的藏宝地在哪儿?一路上我是如何保存它的?这些话你暂时能不问吗?” “女儿有不能说的苦衷,又不想欺骗你和爹,所以只能选择不说,对不起!但我向你保证,绝不做违背良心的事,更不会做害人的事。” “你能相信我吗?如果有一天,到了我可以把事情跟你和爹交待的时候,我会毫无保留地跟你们说清楚。” 丁小白不是不相信娘亲,她相信李小禾,即便知道了空间的秘密,也是不会把事情宣扬出去的。 她选择不说是怕吓到娘亲,空间的事毕竟不合常理,甚至是过于妖异了,绝对不在爹娘的承受范围之内。 李小禾看着女儿诚恳的表情,好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女儿的秘密不只这一株鲜草,也不只一个藏东西的隐蔽处。 好像是在那次差点淹死之后,小丫头就有了变化,整个人突然变得刚强、大胆了,以一已之力,抗住了老宅的欺凌,以瘦弱的身躯护住了他们一家人。 之后,上山挖窑烧炭,鼓捣高山猎皮子收皮子,跟着她爹翻山越岭求人硝皮子,给皮子上色,再拿回来做皮靴子…… 还有,去镇上跟那些自己看了腿都打颤的老板、掌柜们谈生意,甚至还帮人瞧了病……? 现在想想,这样的转变未免太大了些,其实是不正常的,可这样的女儿并没有让她感觉害怕,反而让她心疼。 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女儿是被老宅的人给欺负狠了,自家爹娘又指望不上,才不得不用瘦小的肩膀扛起这个家,做这些大人都很难做到的事。 要担起一个家有多辛苦,没人比李小禾更清楚了,如果做爹娘的有担当,女儿又何必小小的年纪就受这些苦,李小禾既羞愧又难过。 “二丫,是爹娘拖累了你,让你受苦了,娘不问,娘什么都不问,娘相信我的宝贝儿闺女,你这么聪明懂事,自然不会做错事!” 丁小白被李小禾紧紧抱住,整个人都有点错愕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地就过了关。 其实这样的转变并不容易,是丁小白还没能体会一个做母亲的心情。 一个母亲,儿女的所作所为再出乎意料,也永远不会被妖魔化,她只会心疼懂事太早的孩子吃苦太多。 “你娘说的对,你如果不想说就不说,我们不会逼你的,只是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以后我和你娘会多帮你,我也会跟那边……” 丁三锁没说出自己会跟那边怎么样,但丁小白知道他想承诺什么,只不过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让他的忤逆说不出口。 这样的表态已经让丁小白很满足了,“爹,只要他们不再招惹咱们家,咱们自然也不会理他们,各过各过的,挺好。” “您和娘就放心吧,有我在,肯定让咱家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丰衣足食,良田千顷。” 说完抱紧娘亲,在她的怀里用力地扭了两下,“娘,我今天又谈了一笔生意呢,你闺女厉害吧?” 有生意就有进项,自家现在没有地,也就没有出产,对于女儿能谈成生意,李小禾当然是相当开心的。 至于女儿说的那些保证,丰衣足食已经实现了,至于良田千顷,李小禾夫妇俩只当是女儿美好的愿望,这个是真不敢奢求的。 “厉害,我闺女最厉害了,赶紧跟娘说说,又谈成了什么生意,看来咱家要过个好年了。” 拍了拍闺女的小脸蛋,比之前长了点肉,但还是太瘦了,脸上还有被寒风吹打的皴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养回小孩子该有的细嫩柔软。 “娘,咱们还是把这些东西先收拾好吧,摊在炕上可不成样子,一会儿三奶奶他们来了,再把她们给吓着。” “嗯,嗯,我闺女说的对,先把东西收了。”李小禾也知道这些东西太招眼,可不是装大方的时候。 几个人赶紧忙着收捡东西,大壮和小朵看得恋恋不舍,却都老实听话地一动不动。 “你俩先一人拿一个麦芽糖吃,马上就开饭了,零食吃多了耽误吃饭,点心、糖果什么的留着明天再吃。” “吃完了饭姐姐给你们俩做糖葫芦,保证你们好吃到吞舌头,现在你们要听话,好不好?” 兄妹俩忙不迭地点头,姐姐是不会糊弄他们的,她说好吃就一定好吃,两个小家伙立马就开始期待了。 该吊房顶的吊房顶,该进柜子的进柜子,还有些不怕冻的,像是肉包子、卤肉、烧鸡、麦芽糖、硬糖块这些,就收到了后院房檐下的一个大水缸里。 这时候的农户,院子里都会搁一个大小缸,夏天的时候用来储水,冬天就用来储存食物。 比如饺子、豆包、馒头、豆腐这些,都可以拿出来冻上,冻好后放进缸里储存,盖上盖子压上石头,也不怕有小动物来偷吃。 高山拎着大包小裹去房后的工夫,李小禾已经麻利地把烧鸡弄好了,切了一半让丁小白送去隔壁,剩下的一半拆散了装成两盘。 里正家接到丁小白的礼物,大人客气地推让着,小孩子却眼巴巴地咽口水…… 第六十九章 糖葫芦新鲜出炉 丁小白送过来的可是半只烧鸡,这么贵重的吃食,里正一家当然是客气地拒绝,丁小白自然也不会再把东西拿回去。 “平安哥匀出自己的时间教我和弟弟认字,三奶奶和大伯娘去我家做鞋子也很是辛苦,只是一点感谢,三爷爷千万别客气,我家里也留了的。” 硬是把半片烧鸡留下,丁小白就急忙着跑出去了,三奶奶追到大门口,她已经跑进了自己大门。 “这孩子……”三奶奶的语气听着像是数落,嘴角却是翘着的,大儿媳妇笑着把她扶进了屋。 扭身坐到炕沿上,三奶奶感慨地道,“三锁一家子待人真是厚诚,对他们有一分好,他们想方设法地还回来三分、五分,甚至更多。” 里正听到媳妇儿的话,也是直点头,“可不是么,平安教他们姐弟俩认字可不是白教,二丫头是给送了笔墨纸砚的,还没少送。” “你跟富贵媳妇在他们家做靴子,人家也是说好了给工钱的,既然是赚钱,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三锁两口子太客气了,这礼咱真不该收。” 三奶奶笑眯眯地接道,“收是不该收,但人家真心实意地送,咱们拒了反而生分,以后多照顾着他们些,有好吃的也多想着隔壁,人情不就是有来有往么。” 这话可是说到骨子里去,里正很是赞同,“嗯,咱以后跟三锁家好好相处,他们家是知恩图报的,而且看眼前这势头,以后的日子怕是要红火起来喽。” 丁小白虽然不知道里正一家的这些想法,但知道里正一家都是厚道人,能在自家最落魄的时候伸把手,这份恩情足够记一辈子的了。 回了自家屋,李小禾已经把二米粥盛上了,自家蒸好的两掺馒头被一起冻到后院去了,桌子上现在摆的,是热好的肉包子。 “赶紧坐下吃饭吧,一会儿丁婶子她们就要来干活了。”李小禾招呼着闺女上炕吃饭。 给几个孩子各塞了一个肉包子,她才自己拿了一个,“哎哟,全肉馅的哎,可真是香得流油了。” 跟着又皱了皱眉,“全肉的包子得好几文钱一个吧,竟然买了三、四十个,得花多少钱呀?” 丁小白看着弟弟、妹妹大口大口地吃得嘴角流油,也跟着皱了皱眉,却不是嫌包子贵。 “这肉包子的味道太一般了,也没见怎么好吃,过两天咱自己包点,肯定比这个香。” 这时候的人还不怎么会用调料,像是五香粉这些现代常用的,他们都还不会用呢,只用盐和馅,最多加点荤油,味道自然差着好多。 “哎……我说你这孩子,全肉馅的包子你还嫌弃,不知道的还当你是大家小姐呢,咱们这庄户院儿,能吃上白面就不错了,吃得上肉得给祖宗烧香磕头。” 李小禾还在纠结钱的问题,丁小白最不在乎的也是这个,“娘,钱咱们可以赚,身体是自己的,吃好喝好才能身体好,身体好才能赚更多的钱不是?” 见女儿又是一套歪理,李小禾都懒得理她了,“好,好,好,你说的对,我不跟你争这个,赶紧跟娘说说,你那个新生意是啥?” “手套啊!”丁小白咬了口包子,嘴里含糊不清地道,“我跟聚福布庄的宋爷爷说好了,年前供应他一批棉手套。” “棉手套啊,这个倒是比做靴子简单多了,你拿回来的那一篓子棉布和棉花就是打算做手套用的吧?” 丁小白点点头,“是啊,宋爷爷怕咱们自己买布花色太单调,干脆每样都给扯了点,赊给了咱家,等到送成品的时候再一起算账。” “赊的材料啊,那倒是挺好的,都不用出本钱了,不过你三奶奶他们忙着做靴子都忙不过来呢,人手上不凑数啊。” 李小禾已经开始盘算起来了,到手的生意当然不能推出去,没人会嫌钱少的,但怎么安排还是个愁人的事儿呢。 “不行就她们几个做皮靴子,我一个人做手套,起点早贪点黑应该也能做出一些来。” 听到娘亲竟然想要这么安排,丁小白吓得赶紧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结果噎得上一口气儿没上来…… 吓得李小禾咚咚地给她拍背,高山赶紧跑去倒了碗水来,李小禾喂着闺女喝了,丁小白才算是缓了过来。 “娘,你这是想要累死自己么,我应了宋爷爷几百双手套呢,你一个人怎么做得过来,不眠不休也不可能啊。” 李小禾气得又拍了她一下,“不能就不能,咱们再想法子呗,你急成这样干啥,真要是噎坏了……” 李小禾的眼睛都红了,“咋就没你操不到的心呢,还真当娘要钱不要命了,会不分白天黑天的做呀!” 丁小白嘿嘿笑了起来,“娘,是闺女想差了,你别生气啊,不过你说要自己做,我是绝对不赞同的。” “既然活计多,那就再雇几个短工,记得多雇一个,把你自己腾出来,你只负责监督就好。” “娘,你可别当我这话是开玩笑的,你要是跟着一起忙,肯定就没时间检查成品的质量了。” “要是有浑水摸鱼,东西没做好的,外观看不出什么,穿到脚上试着不舒服,戴在手上露了破洞,影响了声誉,可不是多雇一个人那点小钱儿能弥补的。” 经过了现代商战的惨烈竞争,丁小白最是知道质量的重要性,这个真马虎不得,特别是皮靴子,那可是长线的买卖。 “不管是靴子还是手套,每一双都要过你的手亲自检查,娘,这可不是个轻省的活儿呢。” 听女儿说得严肃,李小禾也正视起这个问题来,虽然雇到家里的都是信得过的,但做得多了,保不齐因为太辛苦就偷点懒,谁又敢打保票呢。 “行,就照你说的办,明天娘再去村里找几个人来,我就是有点担心,咱们刚刚把村里人给得罪了,他们不愿意来帮忙怎么办?” 丁小白却是不怕,“娘,这大冬天正是农闲的时候,出去打短工都没什么活儿了,谁会跟钱有仇啊?” “你就放心吧,只要你开口,肯定都是抢着来的,所以你现在需要担心的,不是没人来,是怎么拒绝那些自动上门的。” 怎么可能,人总得要点志气不是?不管李小禾怎么想,找人也得明天呢,这事儿就暂且放下了。 快速地喝着粥,咬着肉包子,菜都来不及吃上两口,就已经有人来敲门了,李小禾赶紧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了嘴里。 “来了,来了。”嘴里塞得太满,差点喷出来,丁小白赶紧把娘亲按住,“娘好好把这口吃了,我去开门,急个啥呀。” 来的是陈嫂子,一进屋就闻到了烧鸡的味道,鼻子用力地耸了两下,忍住了没开口。 余下的人也跟着来了,闻到香味都忍不住朝四周踅摸了一圈,然后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丁小白看着又是心酸又是好笑。 “正好你们都来了,呐,孩儿他爹今天去镇上,买了只烧鸡回来,大家一人分一块,不多,别嫌少啊。” 李小禾端出留出来的那盘烧鸡,其实也没有几块了,就是一点心意,王大娘先开口拒绝了。 “别说多啊少啊的话,有你这份儿心,我们就知足了,谁要说嫌弃,那可是心里太没数了。” “赚着你的工钱,还连吃带拿,我们可没这个脸儿,这么多人,一人一块半只鸡也就没了,还是留着你们自家吃吧。” 其余的几人也忙着摆手拒绝,李小禾一人手里硬塞了一块,知道大人是舍不得的,“没有多的,一人一块,赶紧送回家去给孩子吃吧。” 不接也就算了,烧鸡拿到了手里,没谁再舍得放下,毕竟是孩子们平时吃不着的好东西。 “那我们可就不跟小禾你客气啦,我们去去就回。”几个人小跑着出了门,跟着撒丫子往家跑,完全顾不上地上积雪路滑。 原本吃完了饭,高山就要回去了,结果听到丁小白说要做糖葫芦,说什么都要留下来帮忙。 想着他一个人回家也没意思,回去也是睡觉,想留下就留下吧,“留下就不能看热闹啊,得帮我干活。” 丁小白洗好了山楂,高山去核儿,两个小家伙跑前跑后地帮倒忙,丁三锁那边也迅速地把女儿吩咐的竹签子削好了。 多亏这些日子在做家具,倒是不缺材料,他又找了一块铁皮,洗涮晾干,按照女儿的吩咐,拿到外面冻了一下。 在铁皮上薄薄地刷了一层米粥,米粥受凉风干起层,就成了简易的米皮,那边丁小白也把糖熬好了。 串好的山楂伸进锅里裹上糖,放到米皮上快速地打个滚,然后放着别动,晾一会儿,裹着米皮的糖葫芦就做好了。 为了让糖皮增加酥脆的口感,高山把做好的糖葫芦拿到院子里,两个小家伙馋得不行,非要跟出去看着,好在天冷,糖葫芦很快就新鲜出炉了…… 第七十章 丁老太太登门要债 毕竟天气寒冷,等糖稀冻脆并没用上多大工夫,大壮和小朵却已经馋着直绕圈,丁小白赶紧每人分了一根。 “成了,成了,一人一根进屋吃去吧,注意着别把糖渣子掉到炕上、衣服上,黏黏的不好弄。” 两个小家伙齐齐地高声应着,举着糖葫芦就蹿进屋里去了,这是怕人抢吗?丁小白失笑。 “爹,你和高山哥也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要是味道还成,咱们就再多做点,给大娘、婶婶们拿上几根,钧少爷那边也多送些。” 见女儿做了十几根,自己吃一根也不打紧,丁三锁才带着些舍不得地接过女儿递过来的糖葫芦吃了。 他这辈子就是这样,除了保障自己不饿死,吃的喝的都要留给爹娘和兄弟们,若再有剩余,那就要全部留给孩子。 这么毫无顾忌、毫无负担地吃,说起来还真是第一次,冻脆的糖皮咬进嘴里咯嘣咯嘣直响,先是甜,后是酸,跟着酸甜融合,这滋味…… “爹,好吃不?”不容丁三锁有更多的回味,丁小白已经在旁边迫不及待地问起来。 “好吃,太好吃了,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多亏我们家二丫了,多做点,给秦东家和孙掌柜也带去些。” 得到了爹爹的认可,又见高山也是急忙着点头,丁小白就知道自己的手艺没丢,立马高兴地又去熬糖稀了。 丁三锁和高山连忙把手里的糖葫芦插回栅栏缝,跟着小丫头一起忙活,一个串签子,一个做米皮,配合默契。 “爹,你去做个草棒子吧,找一根粗点的棍子,尽量长些的,一头捆上厚厚的干草,用来插糖葫芦,这栅栏缝不好插,都掉下来两根了。” 栅栏根处堆着积雪,是丁三锁一早扫到那边,因急着跟闺女去镇上,还没来得及清走的。 掉下来的两串糖葫芦就落在了积雪上,可到底也是脏了啊,丁小白想扔掉,丁三锁和高山哪舍得,又是糖又是红果的。 两人各自抢了一根,摘掉米皮,吹了吹,几口就吃下了肚,丁小白都没来得及阻拦。 这边插好了糖葫芦,那边的妇人们也收工了,看到小刺猬一样插着糖葫芦的草棒子,又新奇又眼馋。 临出门,每人手里都攥了两根糖葫芦,笑得合不拢嘴,给这样的东家干活真是不吃亏,谢了又谢地才各自散去了。 丁家院子一下子安静下来,高山也该回去了,丁三锁把人送到门外,跟着麻利地把一只裹着油纸的烧鸡塞进了他的怀里。 高山哪里肯收,自然是慌忙地推辞,刚刚吃饭的时候,因为留下的烧鸡少,丁三锁夫妇都没舍得下口,他可是看得真真的。 丁三锁一手按住高山胸前的衣服,一手推着他的后背,不让他挣扎,推着人送出去老远。 “是二丫让我给你的,别跟叔争啊,让人看见了不好,晚上饿了就叨两口,二丫说给你当宵夜的。” 至于宵夜是啥,丁三锁也搞不明白,反正自家闺女说的都是对的,听着就行了,“对了,明早记得过来吃饭。” 听说是小丫头特意嘱咐留给自己的,高山就不想争了,用手摸着胸口鼓囊囊的一团,乐颠颠地往家的方向跑去。 丁三锁转身走回家,返身正要把院子大门闩上,结果门外一股大力,差点把他给推倒了。 “谁?”丁三锁踉跄了一步,下意识地就抡起手里的门栓,这么晚了还要硬闯进来的,自然不是什么善类。 “哎哟,你敢打我,娘,老三打我。”先闯进来的人影往后一蹿,就躲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后。 丁三锁听到声音的同时也看清了人,心里不由一悸,果然又被堵上了门,只能哑着声音道,“娘,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丁老太太冷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些颤抖地道,“你说我怎么过来了,坑了老娘还想当成没事儿人一样,想的真美呢。” 她可不是因为怕了老三才抖的,实在是冻得有些狠了,要钱自然是得早点来,所以她跟老大和老四吃过晚饭就过来老三这边了。 哪想到远远就看见村里的妇人们陆陆续续地进了老三家的院子,不想让人看见她欺压老三,只能先等在外面,只是没想到等了这么久。 虽然在丁老太太的心里,来管儿子要钱是天经地义的,但潜意识里,她还是知道这事儿不地道的,更不想让村里人抓了把柄,看了热闹。 “你赶紧的,拿一百五十两银子出来,帮我们把债还了,今天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不然我跟你个不孝子没完,连老子娘都坑,真出息。” 丁三锁听了娘亲这话,从心口一直冷到了脚后跟,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人就是他的亲娘。 把他们一家净身出户就算了,偷着卖了他家的炭窑,引得全村人都恨了他们家也可以不计较,到底是亲娘,生了他,养了他的。 可断了他家的进项,还能把因此欠的债算到他的头上,毫不心虚地让他拿一百五十两出来,心呢? 杀人不过头点地,欺人欺到这份儿上,丁三锁也是被老娘震惊了,闺女说得不错,老宅一窝就是没长心的,不逼死他一家就没完。 “娘,我们刚搬家出来,啥都需要置办,手里哪有什么银钱,这事儿我真帮不上,天这么晚了,又齁冷的,你赶紧回去歇着吧。” 话音没落,丁老太太已经一脚踹了上来,结果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到底是上了年纪。 好在丁四锁眼尖,及时伸手扶了老娘一把,可觉得丢了脸面的丁老太太,立马就发疯了。 “你个扫把星,糟烂货,方得我们老丁家不得安宁,咋不生下来就死了呢,白浪费了那么多的粮食把你养大,竟然还敢对老娘动手,黑心烂肺的玩意儿……” 丁三锁的心彻底凉透了,原来在娘亲的心里,他都不算老丁家的人,他们才是老丁家,那自己呢?拼死拼活了这么些年,儿女媳妇跟着受罪,他到底图个啥? 丁老太太嘴里骂着还不解恨,手脚并用地扑了上来,丁三锁再气恨也不敢真的对老娘还手,只能不断地往后躲闪。 “死老太婆,你再动一下手试试?我跟你说过的吧,我们家人谁也别想动,你怎么就记吃不记打地半点不长记性呢?” 丁小白不知道啥时候从屋里出来了,此时正隔在爹爹和丁老太太中间,手里拿着一把扫帚,扫帚把儿此刻正顶在丁老太太胸口,丁老太太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你个作死的贱丫头,敢跟长辈动手,是真不想要名声了?当初掉河里就不该救你,忘恩负义的下贱货……” “是你救的我吗?是我爹应了翻几倍还你,才拿到了十个铜板,之后更是千万倍地还回去了,你莫不是忘了我们家净身出户了吧?嘴还敢这么脏!” 丁小白哪能容她骂下去,扫帚毫不留情地抽向丁老太太的嘴,嘴脏就该打,把丁老太太吓得拼命往后躲,到底是摔了。 因为丁三锁起早把院子里的雪扫得很干净,都堆到栅栏根儿上去了,丁老太太这下是实实诚诚地摔在了冻土地上,那叫一个疼啊! 只听她嗷地一声惨叫,一时间哪还站得起来,嘴里却是骂得更凶了,“你个不孝子,看不见老娘被你闺女欺负哇,还不替我揍她?” “当初真不该把你生下来,你个扫把星,咋不早点死了呢,生下来就该浸死,不浸死也该饿死,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还不给我揍那死丫头,你是死人呐……” 原本丁小白没想把丁老太太逼得太狠,做势要抽她,她躲开也就完了,吓走她才是目的。 结果听到丁老太太骂得这么阴损,丁小白真是怒从胆边生,骂她她还能不在乎,但她爹在老宅那边任劳任怨了一辈子,还要受这样的唾骂,真是没天理了。 “让你骂我爹,谁给你的胆子骂我爹,要说狼心狗肺,你们一家子才是,论起忘恩负义,谁又比得上你们一家子了?” “没有我爹和我娘种地打粮食,你们全家都得饿死,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还这么诅咒亲儿子,你个老东西真是半点人味都没有,就剩下一张臭嘴烂皮了?” 丁小白手里的扫帚向地上的人狂抡过去,半点不手软,抽得丁老太太连声呼痛,扬着手臂左拦右挡的,完全顾不上再骂人了。 看着老娘在地上翻滚躲闪,丁三锁的心里竟然涌上一丝快意,但这样的感受也只是一闪念,心里更多的还是难受。 到底不忍心,上前一步拦在了女儿的身前,“二丫,算了,到底也是你奶奶呢,别理他们了。” 说完转身挥了挥手,想让老娘带着两个兄弟赶紧走,结果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好不容易爬起来的丁老太太,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敢撺掇死丫头不理老娘?不孝子,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反了天了这是……” 第七十一章 不要脸的丁老太 “不过是一块臭肉,若不是我好心生下来,你早都烂成渣了,哪还有机会护着这个下贱的破烂货……” “别当老娘我不知道,那个骚娘们肯定是带着死丫头去卖肉了,嫩肉才能卖出好价钱吧?不然银子哪能来得这么快!有吃有喝的,哼,一家子不知廉耻。” “你个吃软饭的还好意思站在这里跟老娘叫板,真是有够不要脸的,咋不撒拨尿自己浸死呢,我倒还省心了,呸!一窝脏的烂的……” “管不住家里的狐狸精也就算了,倒学会忤逆长辈,算计家人了,坑了我们还敢当没这回事儿,咋不喝口粥噎死你,掉井里淹死你呢……” “老天真是不开眼,就你们这一家子糟糠破烂玩意儿,死也没个好死的,还怪我咒你,自甘下贱,就该不得好死……” “赶紧的,拿一百五十两……不,拿二百两银子出来,今天这事儿就算翻过去了,反正你家大小狐狸精来钱也快,不差孝敬老娘这一点,不然老娘跟你没完。” 丁老太太骂得兴起,哪还顾得上嘴里冒出些什么话来,怎么过瘾怎么来,丁三锁脸上却已是一片死灰。 诅咒他也就算了,想不到娘亲不但恶毒地诅咒他们一家子不得好死,还出言侮辱自己的妻女。 儿女还都这么小,那可是她的亲孙子孙女啊,媳妇这些年更是陪着自己吃苦受罪,半点好儿都没捞着,娘亲怎么忍得下心说出这样的话来? 看到丁三锁拳手攥得死死的,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战栗了起来,丁小白真怕他一下子气狠了,直接晕过去。 “爹,爹,没事儿的,不过是被人骂上几句,有什么的,咱不气啊,看你闺女的,这就把他们几个烂人打跑。” 顾不上制止丁老太太,用力地揉搓爹爹的胸口,李小禾也顾不上躲了,满脸眼泪地跑出来,帮忙给丈夫捶背揉胸。 闺女之前叮嘱自己,让自己别出屋,省得被老太婆粘赖上,哪想却听到了婆婆如此地糟贱自己,若不是被两个小的拽着,她直接就撞墙了。 眼下丈夫的状态不好,她顾不上自己的委屈,可尽管顾不得自己,也还是边顾着丈夫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到爹爹终于是缓上了这口气,丁小白拍了拍娘亲的后背,无声地安慰了一下,缓缓地回转过身来,朝着洋洋得意的老宅三口人伸手一指—— “你们若是不赶紧滚,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这是我家的院子,是丁三锁的家,你们凭什么闯进我的家里来撒野?” “我们两家已经断了亲,衙门里备了案,我爹也单立了门户,以后再无关系,而你们现在的行为,就是私闯民宅,罪过可不小,你们……” 丁小白话说到一半,她的手上就是一轻,跟着就看见扫帚被抡圆了,老宅三口几扫帚就被打出了门去。 这战斗力爆表了啊,丁小白都看呆住了,自家爹爹也太彪悍了吧,扫帚被他舞得虎虎生风。 自己就算举个菜刀也不过就是吓唬吓唬人,战斗指数弱得不是一点半点,被老爹秒杀了啊! 丁老太太一时间也傻住了,要不是丁大锁和丁四锁拽着她,她恐怕还要再被三儿子抡上几扫帚。 “他……他竟然真敢打我?”丁老太太远远地指着站在门口的丁三锁,一脸的不可置信,跟着就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老天爷啊,你老人家看没看见啊,亲儿子打亲娘老子了,你还不一道雷把他给劈死,这忤逆不孝的子孙,留着就是祸害呀……” “行了,行了。”老太太的哭声被打断,里正从他们家的院子里走了出来,呵斥住了丁家老太太。 “我说老嫂子,你差不多得了,这时候想起是亲儿子来了,欺负三锁一家,不给饭吃的时候怎么没想着那是你亲儿子、亲孙子啊?” “至于欠债的事儿,别说三锁家没那么多银钱,就算是有,人家又凭什么替你们还账啊?” “你们抢了三锁家的炭窑,断了三锁一家子的财路,人家还没说什么呢,你倒还有脸上门来要钱?” “还有你刚刚那都是说的些啥呀,胡乱编排自家儿媳妇、亲孙女儿,亏你说得出口,三锁一家子丢了脸面,你这张老脸上就有光了?” “真没见过你这样当长辈的,我都替你们老宅那边臊得慌,赶紧的,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大锁、四锁,扶你娘回去吧,别站这让街坊四邻看笑话了,你俩也不知道拦着你娘胡说八道,这丢脸的可是你们,人三锁一家行事正着呢。” 被里正这么一说,丁老太太三口才发现,附近的门后、窗后都躲着人呢,他们一家的行径全被人看在了眼里。 何况里正说的再对不过,她骂了三锁媳妇儿,若是被人当了真,老三家是难堪了,她院里的婚娶也一样不容易啊,也是骂得兴起,完全忘了这茬儿了。 “里正,你可不带偏心的,明明是老三一家砸窑坑了我们,让我们欠了外人一屁股债,这钱不找他们还找谁还?” 丁老太太没理也要犟三分,轻易服输可不是她的性格,借着里正的话,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雪地太冷了,她刚才真不该坐下去,屁股都冻木了。 “老嫂子,你是真有脸呐,合着你偷卖了三锁家的炭窑还有理了,卖不成还得他替你担着?” “不讲理的人我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我真是头回见,我跟你说,就这炭窑的事儿,全村人都恨着你家呢,你断的可不是三锁一家的财路,而是全村的。” “我要是你,就回家老实眯着,再也不出院子,以防着哪天被谁背后扔了石头,回头连个正主儿都找不到。” 丁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偷卖炭窑,损害的是全村人的利益呢,老三一家就算是被埋怨,也不过是占个小头。 村里乡亲可不会像她这样,什么错都直接安在老三身上,不分青红皂白的,但要是让她就这么走了,她又哪儿会甘心。 “我不管,那窑又不是我砸的,凭什么把事情赖在我身上啊,窑是老三的,出了事儿就得他担着,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这钱就得他替我还。” 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丁老太太干脆耍起泼来,一副还也得还,不还也得还的架势,就是赖上了,怎么着吧! 里正彻底被激怒了,“合着你还真是给脸不要啊,三锁家已经跟你们断了亲,这父债子偿轮也轮不到他。” “至于炭窑,你自己清楚,没有你们一家子捣乱也砸不了,大不了把乡亲们都叫出来,让他们评评理,看看他们更恨谁。” 说完也不屑于再跟丁老太太说话,根本就说不通,“三锁,回去歇着吧,甭理他们,要是他们还闹,明天我陪你去衙门。” 去衙门就是去见官,就是去告状,丁老太太再无赖,见官她还是怕的,升斗小民最怕的就是打官司。 真要进了大牢,别说一百五十两,就是再翻上几番,怕也不容易把人捞出来,更别提还得挨板子受罪呢,那可是亏大发了。 用力地拍了拍屁股上粘的雪,丁老太太气哼哼地道,“里正你就偏心吧,我养这么多年都没把老三养熟,他早晚有负了你的一天,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里正也冷哼了一声,“我的事不劳老嫂子费心,你还是管好自家孩子吧,若是再来三锁这里闹,我定然诉到衙门口,撵了你们一家子出这半坡村。” 丁老太太听到里正语声决绝,心下不由得一悸,看来真是把里正惹恼了,以后可要更小心着些,不然真被撵出村去,想再活得像个样就难了。 一家三口到底是灰头土脸地走了,里正看向丁三锁,“三锁,别在乎你娘说的话,我们大家伙儿心里明镜似的,是不是啊,乡亲们?” “是!”看热闹的乡亲们齐声应着,里正笑了,“你看,乡亲们的眼睛都雪亮着呢,没人会把她的话当真。” 可里正也知道,别看乡亲们现下应得响亮,背后这话还是得传上几天的,村里最不缺长舌妇,农闲正是家长里短的好时候,不是有意难为谁,就是过过嘴瘾。 丁小白自然也看出了眼下的情势,心思飞快地转了转,趁着扒门看热闹的人没散,她抢上前一步。 “大娘、婶婶们,我家里接了镇上老板的活计,还缺几个做手工的,不管饭,每天五文钱工钱,一天一结,有愿意的明天来我家报名吧。” 这可是赚名声的好机会,拿了自家的工钱,自然也就堵上了他们的嘴,有做不上工的,恨也是恨老宅,是老宅害得他们没了炭窑可做,跟自家可没关系。 “二丫,你看我行不?”丁小白的话音一落,就已经有人搭茬儿了,“多重的活儿我都能干,保证不偷懒,你行行好,家里冬粮不咋够呢……” 第七十二章 长大的空间 数九寒天的冬日,乡亲们都没什么进项,能有机会给人家打短工,工钱还是每天结算,自然求之不得,躲着看热闹的人一下子都冲了出来。 那位嫂子的话音刚落,就有男人跟着嚷到,“二丫,怎么光要女人啊,有没有我们这些汉子能干的活?我们什么苦都能吃,有好事儿可别把我们落下。” 一下子围上来这么多的人,里正赶紧出面拦着,“都回吧,今天晚了,明天起早来三锁家报名,留谁不留谁的,还得看三锁和三锁媳妇儿的。” 丁小白听到里正这话笑了,“三爷爷,您明天要是不忙,过来帮我爹和我娘选人吧,在咱们村里,您老人家是最公道的。” 被夸公道自然高兴,里正也愿意帮丁家这个忙,何况这还是个证明他权威的好机会,“行啊,要是不嫌三爷爷多管闲事,明天就过来帮你爹。” “谢谢三爷爷!您老事儿忙,操心的事情也多,平日里请都请不来的,哪会嫌弃,求之不得呢。” 有了里正的帮忙,也就不怕用了这个不用那个的得罪人了,丁小白心里高兴着呢,嘴也甜得很,好听话不要钱地往外冒。 天色确实晚了,乡亲们即便舍不得,也都被里正和丁三锁一家劝了回去,丁家的院子重新归于平静。 老宅过来闹事的被撵走了,招工事情也放出了口风,事情算是比较顺遂,只是李小禾的情绪一时半会儿的还稳定不下来。 她确实有点气狠了,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卖了人还逼着人帮忙数钱,天下哪有这样的理儿,这不是熊瞎子敲门,熊到家了么。 不过丁小白有招儿,转移娘亲的注意力就行了,老宅那些人,真不值得为他们生气。 “爹,娘,咱们还有事情要忙呢,得赶紧渍一缸酸菜出来,不然孙公子和秦东家若是起了疑,咱家的下场可好不了。” 李小禾的注意力立马被女儿这话给吸引了过来,“怎么回事,什么酸菜?怎么就下场不好了?你惹谁了?” “娘,是这样的……”丁小白也不管娘亲都问了啥,自顾自地把自己教给凤鸣酒楼新菜式的事情说了,更是没忘了把孙弛骏和秦龙飞的精明睿智提了又提。 李小禾一听就急了,“那还不赶紧的,你这丫头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多鬼主意,也不知道跟爹娘先商量商量。” 说完就吩咐着丈夫,“三哥,赶紧去菜窖里取白菜,我把水缸刷出来,连夜把酸菜渍上,别真让人拿错了。” 说完又转头看向女儿,“二丫,这渍酸菜不难吧?一晚上做得完不?”丁小白连连点头,“做得完,做得完。” 李小禾这才放了些心,“那你明天去镇上的时候,要记得买口水缸回来,不然明天家里可就没水喝了。” 一连气地吩咐,说得李小禾都口渴,接过女儿递过来的一大杯温水,一口气喝掉,全家人就忙活起来了,两个小的都没落下,帮忙择掉坏叶子。 好在现在家里不缺白菜,跟村里人又买了些,洗洗烫烫地很快就把酸菜渍好了,丁三锁寻了一块好大的青石,夫妻把它刷洗干净,压在了白菜上,完活。 “妥了。”丁小白拍拍胸口,“总算是能放下心了,那两个又精又灵的,一旦被逮到,绝对露馅。” “娘,万一哪天那两人真来了咱们家,千万记得渍酸菜的方法是你无意间想出来的,可别说岔了。” 李小禾忙点头,“好的,好的,娘记住了,你就放心吧,不管谁来,娘都绝对不会掉链子的。” 没想到娘亲活学活用的还挺好,连‘掉链子’都学会了,丁小白听得哈哈直乐,抱着娘亲的胳膊撒了一会儿娇。 她很感激娘亲对自己的宽容,自己说了有些秘密不能说,娘亲就真的不再问了,比如这个酸菜,娘亲心里肯定有疑问,却半句都没有深究,这就是亲娘吧! 回到西屋上了炕,困倦便席卷而来,丁小白清楚,这是一天累得狠了,马不停蹄地处理了太多事,她这个小身板有些承受不住。 可正因为太累了,丁小白躺进了被窝并没有马上睡觉,而是忍着困意,待弟弟、妹妹睡熟后,进到了空间。 闪进空间的瞬间,整个人立马就松缓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累狠了的原因,她感觉今天提神醒脑的效果比以往都要明显些,真想呆在空间里不走了。 丁小白很早就已经察觉到,空间会潜移默化地滋养自己的身体,这副柔弱削瘦的小身板,因着空间的原因,已经变得越来越健康了。 虽然不清楚这到底要归功于喝了小池塘里的水,还是因为空间里雾气的作用,总之自身的改变她是看得见的。 皮肤没有之前那么晦暗生涩了,开始有了一点弹性,干枯的发质也顺滑了一些,土黄的发色也有了转黑的趋势。 最重要的,是她长了个子,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她还是能感觉到的,因为新棉衣的衣袖和裤腿都变得刚刚好了,之前娘亲可是特意给留长了一点。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变化,而这样的变化,丁小白自然是很满意的,乐颠颠地在空间里溜达了一圈,就开始认劳认怨地给花草浇水。 悄悄定制的小喷壶很好用啊有没有?即便现代的东西带不过来,丁小白也想要尽量提高自己的生活品质。 缺什么少什么就花钱做呗,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赚钱她可是熟手,没在怕的。 只是顺着地垄来回溜着浇了几趟水,丁小白突然站住了,目光从左往右打量了一遍,又再从右往左瞧了一回…… 总感觉空间里有什么不一样了,可一时半会儿的她又看不出到底哪里不一样,丁小白有点挠头了。 点着指头数一数,小池塘还在那里,开着浅色小花的不知名植物也还在,萦绕着雾气的墙壁也在那里,没缺啥少啥,可也没多了啥。 丁小白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喷壶,真要说多了什么,就是她不时往空间里填加的这些东西。 像是手里的喷壶、装钱的大木箱子、装合约的小匣子、晒雾气的躺椅,还有两个装些零碎吃食的小竹篮。 是的,空间虽然一直明亮,但这里没有太阳,可如果闭上眼睛去感受,依然会感觉到周身暖洋洋的,丁小白就应景地管它叫晒雾气,而不是晒太阳。 雾气?对了,是雾气,丁小白倏地把目光向雾气墙的方向看了过去,雾气墙离得远了,那也就是说,空间长大了? 丁小白撒开腿朝雾气墙跑过去,怪不得她觉得哪里不一样,原来是刚才她浇水的时候,要多走出去两步。 跑到雾气墙的跟前,丁小白就有了新发现,墙附近的土地扩出去了一米左右,此时长着刚露头的幼苗。 可别小看这一米,整个空间的外围都扩张了一米,那可是增加了好大的面积呢,差不多翻了一倍有余。 哎?不只是花草田增加了面积,小池塘也跟着一起长大了,足足扩了半米出去,平静无波的水面上,竟然也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来。 看来空间的所有功能都增进了一步,只不过,丁小白想不明白这样的转变是打哪儿来的? 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干脆一挥手,算了,反正空间是自己的,它也跑不了,何必费这个脑筋呢,它在变好又不是变坏,有什么可纠结的。 心大的丁小白,立马把这个问题丢到脑后去了,勤劳地把空间里的花草都浇灌了一遍,又费力地拎了一桶池塘水,去雾气墙边洗了个澡。 虽然空间里没有别人,但让她赤裸裸地站在空地上洗澡,还是太考验她的神经了,躲在墙边算是掩耳盗铃吧。 把自己洗白白,换上干净衣服,丁小白就美滋滋地跑到躺椅上去晒雾气了,原本没想睡的,结果躺了没一会儿,竟然就舒服地睡着了。 不过她完全不担心自己会因为睡过头而被人发现,她还发现了空间一个更大的秘密,就是不管她在空间里呆多长的时间,外面的时间是静止的。 这可真是一个超级大的bug,让她无形中增加出好多的时间来,还不会占用她自己的生命长度。 说句不着调的话,如果想要长生不老,只要一直呆在空间里就好,直接就永葆青春了。 唯一让她不满意的地方,是她进到空间的这一瞬间,她会在原地消失。 虽然她的消失在别人看来,只是眨眼的功夫,但也是会让人起疑心的,所以她并不是随时随地都可以进到空间里来,起码身边有人的时候不可以。 好在她还能用意念进入空间,随时取放空间里东西的,想要什么拿什么,实话实话,这个功能已经有点逆天了。 所以,不能随时随地进到空间里缓解身心疲惫的这点小遗憾,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人得知足不是?不然会遭雷劈的。 第七十三章 招眼的礼物 香香地睡了一觉,醒过来的丁小白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起身帮弟妹掖了掖被角,才重新躺下。 把一天的事情过了过脑子,突然冒出了个奇怪的想法,她今天利用空间的草药救了几个人,空间的生长会不会跟这个有关呢? 想到自己在空间外救人,空间也能察觉到,丁小白的后背‘唰’地冒出一层冷汗,太诡异了吧,或者说太神奇了吧,它是怎么办到的? 打了个冷战后,丁小白用力地甩了两下头,不让自己再想这些有的没的,空间的生长对自己只有好处,她又何必做这些无谓的担心,简直是自寻烦恼。 不过空间里那些救人命的花草,是不是应该给它们取个名字,不然总管它叫药草,很没礼貌哎,也有一点尴尬,似乎有点对它不尊重。 功效那么厉害,简直是包治百病,不如就叫它仙草吧,丁小白翘了翘唇角,会不会太直白了点? 虽然它的确是仙草,医治效果比苦长几百年的人参、灵芝还要厉害,直叫也有点落俗套。 不如叫仙灵草吧?叫起来的感觉挺仙儿的,听起来又沾了点地气,就它了!丁小白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 正当她美得在炕上翻来翻去,就听到东屋的门轻响了一下,吓得她赶紧闭上了眼睛。 有人走了进来,丁小白听脚步声就知道是娘亲,她这几天发现,自己的耳力和眼力比之前敏锐、凌厉了许多,可以肯定是空间滋润的效果。 感觉到娘亲给她和弟妹检查了一遍被子,就悄悄地回去了,丁小白闭着眼睛没再睁开,恍恍惚惚地重新进入了梦乡。 再次睁开眼,窗子外透进朦朦胧胧的光,撒在地上泛着轻浅的白,安安静静的,看来今天醒得有点早了。 大冬天里从被窝里爬出来,真是有够考验人的,即便丁小白骨子里是个成年人,每天的起床对她来说也是很挣扎,无比地想念有暖气的时光。 好在爹娘已经起来了,昨晚压好的炉火已经重新燃了起来,用脚把藏在被角下的衣服勾出来,热乎乎的,倒是让寒冷褪去了不少。 快速地把衣服穿戴好,叠好被褥下了地,炉子上已经在熬着粥了,另一个灶上蒸着一锅馒头,不用想就知道是两掺的。 到了现在,娘亲也舍不得单用白面蒸馒头,说是太奢侈太浪费了,从前家里一年也难得见一次白面,能吃上两掺的已经是造化。 丁小白对这些倒是不计较,只要不是太过分,粗粮、细粮混着吃,对身体更有好处。 堂屋里萦绕的蒸腾雾气,莫名地让丁小白的心尖泛起柔和的暖意,这就是家的感觉吧! “娘,早上炒个醋溜白菜吧,再拌个萝卜丝。”丁小白推开东屋的门,就看见娘亲坐在炕上给皮子绣花。 “娘,说了不用你自己动手的,都雇了短工了,干嘛还要累着自己呀。”把娘亲手里的绣花针拿开。 看着娘亲指尖上的水泡,丁小白心疼不已,虽然是绣花的老手了,在老宅的时候,没少给那边绣东西,但用普通的针绣皮子,确实有点吃力。 知道女儿是心疼自己,小不点儿的年纪就这么懂事,李小禾摸了摸女儿细软的发丝,心思软得一塌糊涂。 “二丫别担心,娘这不是闲着没事儿么,就想着动上两针,等上工的人来了,娘就不动手了。” “现在也不用你动手,走,咱俩做菜去。”原本想要自己做菜的,让娘亲歇着,这会儿硬是把娘亲给拉上了。 边走心里还嘀咕着,今天去镇上,一定记得看看有没有绣皮子的针,普通的绣花针有点软,不吃劲儿,娘用着费劲,别人也一样,如果能买到钢针就好了。 娘俩儿一起动手自然快,没一会儿就把饭菜摆上了桌,两个小的还在睡,也没叫他们,丁小白和高山陪着爹娘吃了早饭。 “娘,我和高山哥这就走了啊,今天你和爹爹受累,记得选人要选利索、能干、不偷懒儿的,可别抹不下面子,见谁都收,那被坑的可是咱们自己。” 李小禾连连点头,“娘知道,你都嘱咐好几遍了,娘还能记不住?再说不还有你爹看着呢么,差不了的。” 丁小白对自己这对爹娘是真不放心,虽然打从出了老宅,两人都有了不少的长进,可真遇到事儿,也不知道行不行? 不过这事儿涉及到村里乡亲,只能交给他们去办,自己干涉过多,他们夫妇俩必然会失了威信,日后可就不好管教雇工了,雇熟人做工就这点不好。 结果走到大门口,门外一片嘈杂,丁小白硬是没敢开门,高山弯了弯唇,“刚才我来的时候,外面已经等了不少乡亲,怕是把门给堵住了。” 真让丁小白当初的话给说中了,抢着上门来做工的人忒多了,一大早就把丁家的院门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丁小白重重的喘了一口气,才伸手把门拉开,“叔伯婶娘们,让一让,堵着门了,大家按先来后到排好队,不然可谁也不收了啊,等三爷爷过来了就选人。” 看到门开就要往里挤的妇人们,听到丁小白的喊话,不情不愿地开始排队,有几个人因为先后的顺序起了点摩擦,好在没一会儿就调整好了。 见都贴着墙根儿排好队了,丁小白舒了一口气,让高山当先开路,跟着高山走出了院子。 高山手上捧着一个不小的匣子,匣子里装的倒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就是昨晚做好的糖葫芦。 原本打算直接举着草棒子的,结果发现草棒子出门太不方便,被乡亲们看到了,你是送还是不送?再则用手举着也太累了,没办法固定。 正巧昨天买零食的时候,有两样是用匣子装的,丁小白就选了一个稍大些的,四面垫了油纸,把糖葫芦一层一层撂上去,裹了米皮的糖葫芦,撂在一起也黏不上。 结果两人还没走出去几步呢,丁小白就耳尖地听到了马蹄声和车辙声,知道是秦龙飞派车来接她了。 回头看了看自家门口老长的队伍,丁小白拉上高山就开始跑,打算在马车驶进这条小路之前,跑出这些人的视线。 可两条腿又怎么可能跑得过车轱辘,马车转了个弯就到了,已经有人在喊,“哎哟,大马车哎,你们看到没有,是马车,不是牛车。” 跟着就又有人喊起来,声音里的羡慕掩都掩不住,“真的是马车,这一大早哪儿来的马车?是要上谁家去的?” 凑热闹的人自然少不了,“咱们村儿谁家有这样的亲戚啊,不会是老梁家的豆瓣回来了吧?” 又有一个人道,“听说那豆瓣去了吴财主的府上做丫头,混得挺不错呢,如今都被派去伺候大夫人了。” 妇人们的咕囔声越来越响亮,想装听不见都不行,丁小白干脆把步子慢了下来,反正已经躲不过了,又何必把自己累得半死。 拍了拍小胸脯,这个身子骨还是太差了,总共也没跑上一百米呢,就已经喘得跟牛似的,快要上不来气儿了。 “吁——”车把式看到丁小白和高山两人,赶紧把马车停了下来,“丁姑娘、高山少爷,对不住,小的来晚了。” “秦伯伯,您这是说哪儿的话,是我和高山哥出来的早了,麻烦您起个大早来接我们俩,辛苦。” 即便是对着一个赶车的把式,丁小白说话也是非常的客气,做人矮三分总是没错的,这个矮不是巴结讨好,是人情世故。 果然,听了丁小白这话,车把式笑得格外灿烂,即使明智身份低微,又有谁不愿意被人高看一眼呢。 “快点上车吧,别站在外面挨冻了。”车把式朝两人喊着,没再多说,高山把手里的匣子先放到了车上,又回身把小丫头扶上了马车。 两个人在马车里坐稳,马蹄子踢踏了两下,车子就晃悠悠的起程了,丁小白却发现,马车并没有调头,依然是朝着自家的方向。 “秦伯伯,怎么不调头啊,不是说好了去秦东家的炭场吗?”丁小白撩了下车帘子,确定了马车是往自家去的。 “丁姑娘,车里还有些东家和孙公子备的礼物,得先卸下来,总不好再拉回镇上去。”车把式嘴里回着话,马车自然也没停。 在来之前,他可是受了东家的嘱咐,无论如何得把这些礼物留下来,不然唯他是问。 原本还担心丁家坚决不肯收呢,现在看到有这么多的老乡在,想来丁家应该不会在人前推来拒去,让外人看了热闹,这差事倒是方便了。 马车直接驶到了丁家大门口,车子进不去院子,丁小白只能下了马车,直接去屋里叫爹爹了。 眼下这样的情况,肯定是瞒不过众人的,她还真不好推拒,只盼着礼物别太招人眼才好。 结果自然是让她失望的,打开了马车后半截的货厢,里面绫罗绸缎、菜肉点心、鸡鸭卤味、粮油小吃…… 第七十四章 愤怒的丁小白 礼物等同于小百货,简直是应有尽有,明明看着不大的货厢,怎么就装了这么多的东西。 丁小白看得扶额,却半句话也讲不出,这时候不管说了什么,都有可能成为别人饭后的谈资。 只能盼着不说不错吧,希望别猜得太离谱就好,当然,现实让丁小白再一次地失望了。 口舌如刀剑,刀刀入肉也不过如此了,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也少不了看热闹不怕乱子大的。 “哎哟,原来是奔着三锁家来的啊,是哪家送来的东西呀?真是吃的用的穿的戴的都齐全了。” “可不是呗,真不知道三锁家还有这样的亲戚呢?怎么住在老宅那边的时候,咱们没有见到过呀。” “怎么非得你们见过?三锁家自打搬出老宅可就翻身了,听说弟妹去过两趟镇上呢,结交了什么权贵,还要跟你们这些乡下婆娘交待么,别眼皮浅地让人笑话。” 已经有人看着东西眼馋,心里泛酸了,不阴不阳的话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想是昨天丁老太太说过的污浊之词,此时都被人想了起来。 心里的怒火蹿起了三丈高,丁小白的面上却是半点不显,看了一圈嘁嘁喳喳嚼舌根的人,平着声音道—— “东西是镇上的东家送来的,因为要过年了,我爹跟东家商量,把工钱换成了年货,省得我们家再去镇上买了,东家好心,派车帮忙送了过来。” “至于那些绸缎,咱们农家人自然是用不着的,那是东家要做的另一部分手工,等到有人被招进我家做工,就知道它的用途了。” 丁小白的声音越说越冷,那些嚼舌头的妇人,这时候也才想起来,自己是来报名做短工的。 想着没有管住自己的嘴,胡乱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立马后悔不迭,没谁会跟钱有仇,只希望丁家二丫头没发现那些话是自己说的才好。 秦把式这时候也已经发现,自己恐怕是给丁家添了麻烦,慌得半声不敢吭,急忙着把各式礼物搬进了院子。 “既然是招工,我就希望能找些老实、稳妥的人,东家心善,下的单子多,一天忙到晚都是做不完的活计,可没功夫让人嚼舌头。” 那些说闲话的人,丁小白又岂能没看见,真当她的眼睛、耳朵是白长的,简直是欺人太甚。 还没进自家的门呢,就想着看自家的笑话,嚼自家的舌头,这样的人怎么能留!丁小白可不是圣母。 正巧里正夫妇俩走了过来,丁小白伸手指给里正看,“三爷爷,这几位婶婶,还有这几位大娘,这两位姐姐,咱们就不招了,其余的您帮我爹、我娘选选。” 里正挑了挑眉,他刚出自家的院子,对于这边的情况还不太清楚,不像昨天晚上,他是提前站在院子里偷听了,才站出来有理有据地给三锁家撑了腰。 不过看了丁小白指出来的那些人,里正还有什么猜不着的,都是平日里喜欢念叨别人家长短的。 “好咧,有你这交待,三爷爷心里也就有数了,再不济还有你三奶奶呢,加上你爹娘,选的人肯定差不了。” 丁小白点了点头,又扬声道,“三爷爷,来的人多,咱家不可能全都用上,不如先从家里困难的开始选吧,也算是帮她们应应急。” 这话丁小白没背人,里正最了解村里人的情况,有他在,就应该失不了公允,见里正点头应下了,丁小白又转向来报名的乡亲们—— “选不上的各位大娘、婶婶们,你们也不用泄气,我家还会继续接东家派过来的手工活儿……” “到时候再请各位来上工,只要有手艺,就不怕被埋没了,二丫在这里先谢谢各位长辈们。” “不过我丑话说在头里,我家绝对不要偷奸耍滑的,更不会要舌头长到嘴外边的,不干不净不利不索的也免谈,只要勤快肯干、利落干净,我家随时欢迎。” 这话说得一部分人脸色大变,一部分人却乐得合不拢嘴,就算这次选不上,下次也是有机会的,二丫说了,只要认干就行。 看到二丫头几句话就把躁动的妇人们安抚了下来,里正心里暗暗地竖了一个大拇指。 丁家这个小丫头,真是不得了啊,心眼儿来的忒快,还能用在刀刃上,他一把年纪了都不得不服气。 看着王大娘、陈嫂子她们,帮着爹爹和秦伯伯把车上的礼物都搬进了屋,丁小白跟里正摇着手道别。 “辛苦三爷爷了,我回来给您老打酒喝,晚上过来家里吃饭吧,把几位太爷爷和大丁爷爷都请过来。” 丁小白这样的安排,更是让里正赞叹,这小丫头,行事半点不失礼,知道雇人的事情经几位村老过了明路,就不会再有半点争议了,一顿饭的笼络,忒值。 看到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丁小白又再跟娘亲对了个眼色,这才放心地上了马车,高山跟上。 一路上,车厢里都静得很,丁小白没像平日里的叽叽喳喳,高山也就跟着一声没有,只安安静静地陪着她,他看出小丫头不开心了。 马车进了槐树镇,又出了槐树镇,没一会儿就到了秦龙飞的炭场,秦龙飞早已经候在他歇息的院子外。 他身后的一众人,齐刷刷地站得笔直,没一个敢出声儿的,能被东家亲自候在路边迎接,这位丁姑娘可是头一份儿。 “来了,丁姑娘。”马车停下,秦龙飞直接迎到了车辕边,亲手帮丁小白掀了车门帘子,丁小白也不用脚凳,利索地跳下了马车。 “秦东家早上好,劳您久候了,我先去看看昨天几位受伤的叔叔、伯伯,再去教您的人砌窑。” 秦龙飞赶紧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走在前边带路,“不急,不急,倒是麻烦丁姑娘了,这边请。” 还是昨天的那间屋子,轻度烧伤的两个正坐在炕边闲话呢,那两个重些的,虽然躺在炕上,不过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看到丁小白随东家进了屋,几个伤患连忙起身,两个伤重的要穿鞋下炕,被丁小白给拦住了。 “不用起,不用起,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们的恢复情况,效果如果明显的话,我就去给你们煎药、捣药……” “如果效果不行,就得再请郎中过来看诊了,毕竟我不是大夫,不会诊病,只是有幸得了个烫伤方子。” 几个伤患一迭连声地道,“好,好着呢,还请丁姑娘帮我们煎药吧,辛苦丁姑娘了。” 像是怕自己说得慢了,丁姑娘就会甩手不管了似的,两个轻伤的更是举起自己的手。 “丁姑娘您看,一晚上就结痂了,以前我们炭场也有人被烧伤烫伤,类似这样的伤,可没有好的这么快的,都是伤了几天还淌水流脓呢。” 看着患者的伤处,确实已经结了痂,伤口处也没有任何腐烂、化脓的迹象,丁小白算是放下心来。 又去查看了那两个伤重的,两个人怕吓到小姑娘,还不愿意给她看呢,只说比昨天好了很多。 丁小白坚持着检查了伤处,烧伤确实挺吓人的,但她参与了昨天的处理,所以今天看到患处见好,反而没感觉有什么可怕的了。 “看起来确实起效了,那我就再去给你们煎药,还是跟昨天一样,外敷的一天一次就可,喝的汤药每天三次。” 说完丁小白就去了隔壁屋子,果然已经清了场,除了她和高山、秦龙飞之外,就再没有别人了。 有了昨天的经验,不用小丫头多嘱咐,高山接过药草,很快就捣成了泥状,拿过去给四个患者敷了。 “丁姑娘,我替那两个伤重的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就算我赔偿他们一些钱物,他们以后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高山前脚离开,秦龙飞后脚就开口道谢,他是真的很感谢丁小白,毕竟他还有良知,不会对手下人的生死不管不顾,也不认为什么事情都可以用钱来弥补。 “秦东家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如果别人身上也带着我这样的药材,想来也会跟我一样伸手相助的,世上还是好人多。” 丁小白给自己发了张好人,可这话在秦龙飞听来,却是感触颇深,换成是他,身上若怀有此等宝物,恐怕做不到像丁姑娘这样的无私无畏。 怀璧其罪的道理,聪明人没有不懂得的,明哲保身才是生存之道,而丁姑娘,她选了为良心冒险,这才是让秦龙飞最敬佩之处。 “药熬好了。”因着仙灵草的强大功效,只用一锅煎出来就行,不必太过细致,倒是省了工夫。 丁小白准备把熬好的药汁倒出来,秦龙飞抢先一步接过手,“我来吧,小心烫着你。” 有了昨天的经验,秦龙飞麻利地把药汁分成三份,其中一份又分成四碗,摆在了托盘里,“走吧。” 盯着几个伤患把药喝完,丁小白也没再耽搁,直接就让佟大彪领她去了事先备好的屋子,很大的一间空屋…… 第七十五章 人贵有自知之明 偌大的屋地上,沙土、条石、青砖、熬好的糯米水,都已经分片摆好,工具也都堆在了墙角,等着随时取用。 秦龙飞的行动力是真不错,手下的人也得用,令行禁止,有手段也有魄力,此人着实不容小觑。 丁小白指导着工人和泥沙,主要是比例要适当,她前世里研究过炭窑,所以这些程序对于她来说不陌生。 “泥沙掺上糯米水要多翻搅一会,黏合的效果才会更好,一个是为了安全,一个是为了密封效果。” 丁小白简单地解释了一句,这话当然是对张东泽张管事说的,她怕工人觉得自己事儿多,胡乱应付。 当然,这是丁小白多虑了,她把自己的要求提出来,张东泽就会吩咐手底下的人去办,没人敢敷衍,由此也可见秦龙飞在这些人心中的地位。 “那你们先忙着,我趁这工夫去外面寻一处建窑的地方,叔伯们下点力,辛苦了。” 和泥沙的工人们齐声应着,丁小白就出了屋子,选址这事儿没什么难的,所以她才没有让秦龙飞事先准备。 “就是这块地吧,把上面的明火挪走。”丁小白选了炭场里一块正在烧着木料的最大一处炭堆。 “丁姑娘相中了这块地啊,早知道我昨天就让他们把地空出来了,也省得今天现挪,倒是耽误工夫了。” 张管事,一边喊人过来把明火挪走,一边跟丁小白道歉,觉得自己是没有提前做好工作,同时也暗暗可惜,这样一挪地儿,这批炭的出产恐怕又要低了好多。 “张伯伯,这事儿可不怪您,是我故意没说的,只有上面一直烧着明火,下面的地才不会是冻的,挖起地基来才会容易些。” “您要是真让人昨晚就挪了地方,我选的地方就不会是这一块了,怎么也是得麻烦这一回的。” 让丁小白这么一说,张东泽才算是明白了,合着小姑娘是故意的,立马诚恳地一抱拳,“还是丁姑娘聪明,小人倒是忘了冬天冻土这回事儿了,真是愚钝。” 丁小白摆了摆手,“术业有专攻,第一次参与砌窑,有些事情想不到很正常,我也不过是占了之前挖过窑的便宜而已。” 简单地解释了几句,丁小白也没跟张管事再多客气,拿起根树枝,按照自己心里的设计画了一个范围。 “照着我画的形状,挨着边缘开始挖地基吧,越快越好,天太冷了,趁着土地还没冻上。” 窑场里除了炭多就是工人多,挖个地基自然不是难事,又是丁小白划好了区域的,照着做就是,不过半个多时辰的工夫,偌大一个地基就挖好了。 接下来起地基这样的事情,可就用不着丁小白了,那是真正的术业有专攻,懂泥瓦的工人才是主力。 到于那些泥啊、砖啊、石头的,这时候就显出好处来了,好多工人为之前的胡猜红了脸,都悄悄地赞叹起了丁姑娘的巧思。 之前把这些粗沉之物折腾到屋子里,任谁看都是多此一举,石头、砖头的又不怕冻,自然很是遭到了一些人的抱怨。 可到了用的时候,方才明白此举的好处,因为没在室外冻过,不会沾水成冰,很容易就被糯米浆泥沙黏住,砌起来真是省了不少的事儿。 以前也偶尔有在冬日里盖房的,每砌一块砖石,都要用开水淋过了才行,比起只是把它们折腾进屋子里堆着,简直是麻烦太多了。 丁小白可不知道那些工人已经从抱怨转变成了感激,趁着工人起地基的工夫,她抓紧时间跟砌窑的师傅讲解了盖炭窑的一些特殊要求。 比如烟囱开在哪,不需冒烟的时候如何封闭,在哪里开窗用来测试温度最合适等等,这时候没有温度计,只能人工测试温度,小窗的位置可就相当重要了。 秦龙飞请的几位师傅都是成手,丁小白的要求又不是特别难,自然是一听就懂,再加上人手足够,很快的,半上午的工夫,一座炭窑就初具规模了。 见秦龙飞过来视察成果,丁小白就出声叮嘱他,“秦东家,让工人在四周点些火堆,别吝着烧柴,现在需要温度。” “也不用连着片烧,隔几步点一处明火堆就成,目的是让炭窑尽快干燥成型,大冷天儿的别给冻住就好。” 不用泥瓦匠指点,只要稍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冬天不起房子,原因就是抹砖的泥沙等不到自然风干就会被冻住。 等到开春后天气转暖,冻住的泥沙会被迫解冻,从而皴裂出大小不一的口子,这些裂口会透风不说,承重也有可能出问题,很不安全。 何况烧炭的窑洞在最大火势的时候,对密封有很大的要求,一个不起眼的小口子,都有可能让一个炭窑毁于一旦,从而功亏一篑。 秦龙飞自然是没有不应的,张管事也赶紧着事情安排了下去,丁小白又绕着炭窑转了一圈,确实没有看到什么疏漏,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有火堆的加温,放上一天一宿应该就可以了,明天我再过来教你的人怎么用这个窑。”秦龙飞点头说好。 去屋里洗过了手脸,丁小白就打算离开了,“秦东家,我还赶着要去钧公子那边看看呢,就不在你这儿逗留了。” 结果就见秦龙飞让人递过来两包衣服,“你跟高山兄弟换了衣裳再过去吧,砌窑弄了一身的灰土。” 虽然不是自己亲自动手和泥砌砖,但跟着跑来跑去的,难免衣服会被弄脏,秦龙飞这衣服又送的实心实意,丁小白也就没有拒绝。 去了烧饭婆子那屋换好了衣服,高山已经等在外面了,秦龙飞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对了,秦东家,我给钧公子带了自己做的糖葫芦,顺便也给您带了些,您看是留在这边,还是一起放在孙府?” 昨天就听丁姑娘说,要给弟妹做糖葫芦,没想到还能带上自己,秦龙飞高兴得不行。 “留下,留下,若是拿到那边去,还不得全让弛骏给吃光了,我可得给自己留点好处。” 说完就眼巴巴地等着丁小白把糖葫芦拿出来,高山去了马车上,把那个匣子捧下来,打开,里面自然就是一串串表皮晶莹剔透,内里红灿灿的糖葫芦了。 “秦东家,给您留十串吧,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吃,如果喜欢的话,过几日我再做了给您送来。” 听说自己能留下十串,秦龙飞很满意,赶紧让人也找了个匣子过来,铺上油纸,把十串糖葫芦摆进去。 丁姑娘说了要冷冻着才行,他更是亲自跑到院子里,找了一处稳妥的地方安置好的。 “佟大彪,你可得给我看好了,少了一串我就跟你没完,听到没有?” 虽然丁姑娘说这不过是普通吃食,但在秦龙飞眼里可是精贵得紧,毕竟是谁也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东家放心,小的一定把您的糖葫芦给看住喽,谁敢偷吃我就撕他的嘴。”说完,佟大彪自己先咽了下口水。 “佟大叔,辛苦你了,呐,这串给你尝尝,昨晚做的不多,下次我多做些,给您和其他叔伯们送过来。” “哎哟,丁姑娘真是客气了,那小的恭敬不如从命,可就候着了。”嘴里说着客气话,手上却是半点不慢,佟大彪动作迅速地把糖葫芦接了过去。 把东家和丁姑娘、高公子送上了马车,佟大彪举着糖葫芦刚咬了一口,旁边一只手就把糖葫芦给抢了过去。 “哪个混蛋抢我的糖葫芦……你个臭小子,赶紧还我……哎哟,不带这样的,给我留一颗……” 马车刚刚行出去,后面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丁小白撩开车帘,就看到院子门口抢成了一团,把她逗得咯咯笑起来。 秦龙飞冷哼了一声,这也太丢脸了,一群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转头他也憋不住笑了,新鲜东西谁不稀罕呢? 马车疾驰,三人很快到了孙府,熟门熟路地驶到了侧门停下,老夫人的贴身大丫鬟红绫,已经早早地等在侧门处。 原打算侧门开了就直接进府的马车,被红绫拦个正着,重新给带回到正门前,正门大开,高高的门槛也已经卸了下来。 这待遇未免提升得太快了,一时间,丁小白有点懵,她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昨天差点被赶出去的情景。 秦龙飞跟孙家相熟,上回他带着两人过来,虽然进的也是正门,却是下了马车走进去的,那已经算是很有脸面了。 丁小白此时如何作想不打紧,马车已经直接从正门驶了进去,秦龙飞挑眉看向丁小白,笑得颇有深意。 “丁姑娘,看来您已经是孙府的贵客了,连我都要借您的光,不然这卸了门槛的大门,真不是我能进的。” 丁小白连道不敢,虽然知道秦龙飞这是在跟她开玩笑,可她心里却是真的惶恐,有些另眼相待,不一定是她此时的身份受得起的,人贵有自知之明! 第七十六章 花球的妙用 丁小白对孙府没要求,只要把钧公子的病顺利治好,她也就功成身退了,不过是一时的心怀慈悲,跟孙府这样的人家,她不希望再有瓜葛。 即便不知道孙府确切的身份,可光凭着他们家的规矩,以及老夫人、孙公子待人的态度,丁小白也猜得出个八、九分来,非富即贵是一定的了。 马车驶到了二门,又有绿蕊迎着,这下子连秦龙飞都不得不正了脸色,不过严正的表情下,泛起一丝丝压制不住的喜意。 趁着红绫和绿蕊说话的工夫,秦龙飞低着声音道,“丁姑娘,看来钧公子的病情有起色了啊。” 虽然他跟孙弛骏的交情不错,但如果能因此事,让他被孙家长辈更看重,以后的行事可就越发自在了。 “若四……钧公子的病真被丁姑娘治好了,我另给姑娘包个大红包,算是我的谢礼。” 丁小白听着这话笑了,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她又不傻,如此的接待规格,自然明白是个好兆头。 “好啊,秦东家的面子可不能不给,到时候您千万别吝啬,红包给少了本姑娘可是不收的。” 见丁小白还能笑得出来,秦龙飞放心了,真怕小姑娘被这样的阵仗给吓住,毕竟就算她再聪明,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农家小姑娘。 “二公子,丁姑娘、高少爷,三位里边请!”两个丫鬟交接完,绿蕊就领着他们往老夫人的院子去了。 听了这话丁小白才知道,这位秦公子在家是行二的,就是不知秦家又是什么样的背景,想来跟孙家也差不到哪里去,不然走动得不会这么自然。 丁小白没有料到,不久之后,她就知晓了这位秦东家的底细,西秦国四大家族秦、商、吴、赵之首,秦家嫡二子。 因为跟随先祖建国立业,被先祖赐了皇姓,虽然经过了几代皇权更迭,不再如当初那般被皇上视如臂膀,但百年世家,势力仍然不容小觑。 “丁姑娘来啦,赶紧请进来。”丁小白刚刚迈进屋门,老夫人的声音就从里间响起,跟着更是亲自接了出来。 “老夫人您太客气了,我一个小辈,哪用得着您亲自来迎。”丁小白赶紧上前,虚扶着老夫人回了内室。 此时的丁小白,真是非常感谢秦龙飞给她备了替换的衣服,不然脏兮兮地来孙府,别说是扶老夫人,遇着个丫鬟都得躲开几步。 人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嫌弃,丁小白不怕被人说成小家子气,她本就身份低微,但这样的身份她并不羞愧。 管别人说什么呢,赚钱才是硬道理,能让全家人吃饱穿暖,她又有能力做到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丁小白骄傲了。 只是骄傲归骄傲,基本的脸面还是要的,穷不丢人,邋里邋遢、不修边幅就有点太丢脸了。 “丁姑娘今天这身衣裳的料子不错,样式也不错,就是绣花少了些,老身让人给丁姑娘赶制了几套,希望丁姑娘不要嫌弃。” 丁小白虽然来自现代,但对于这些绸缎料子什么的还真是不太懂,毕竟现代的生活节奏快,工作繁忙,一切以舒服为主,日常的穿着除了棉布就是麻。 曾经请人做了一套旗袍,花了很高的价钱,听说是十分昂贵的绸缎,她却并不了解那是什么绸,也因为忙于工作,一直没有机会穿出来。 现在听到老夫人的夸奖,才知道了自己身上的料子不一般,不然以老夫人的见识,只可能略过不提,不会为了讨好自己一个小丫头,就胡乱地夸上这一句。 下意识地看了秦龙飞一眼,早知道贵重料子,她就该开口拒绝的,空间里有备着的换洗衣服,刚才却是忘了。 “让老夫人费心了,我一个乡下丫头,日常东奔西走的,好料子给我也穿瞎了,还是棉布的衣裳更适合我,多谢老夫人的心意,衣服我就不收了。” 跟老夫人接触过后,丁小白的感觉还挺舒服的,所以跟老夫人说起话来,很是自然顺畅,连拒绝都不会觉得尴尬。 “要说谢可是老身我要谢丁姑娘的,咱今天不说这个,衣裳都是特意按照你的身形做的,如果丁姑娘不接受的话,可就没人能穿了,那才真叫浪费呢。” 果然,老夫人并没有介意丁小白的婉拒,只是更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衣裳肯定是要送给丁小白的,她的尺寸,自然非她莫属。 “老夫人,我跟秦东家是合作伙伴,是要长期合作的那种,所以我们两个也算是朋友了,因为这个关系,秦东家相信我的为人,才会介绍我过来。” “既然我们是朋友,他是您的小辈,我自然也是,小辈帮您一点忙,您又何必放在心上,您要是真跟我这么客气,下次我都不敢来了呢。” 听到丁小白这么说,老夫人哈哈笑起来,“你这小丫头可真会说话,不过你既然能收了龙飞送的衣裳,不收下我老婆子的,老身可是会伤心呢。” 说完抚了抚丁小白头上的发髻,“你也说老身是长辈了,做长辈的自然喜欢看你们这些丫头小子穿得漂漂亮亮的,所以长辈的心意你可不能拒绝。” 刚见到丁小白的时候,老夫人就叫她丁丫头,那是为了表示亲近,有拉拢示好之意。 见识过了她的手段,今天一早就改口成了丁姑娘,是为了表达心里的尊重和感激,此时又再改回了小丫头,那就是愿意跟丁小白亲香了,感情又进一步。 这丫头年纪虽小,为人处事却是不卑不亢、不贪不占,又不失敏锐果敢,很合老夫人的胃口,性子颇像她年轻的时候,让她喜欢。 “老夫人,不是区别对待,收了秦东家的衣裳不收您的,刚才去炭场去帮秦东家弄炭窑,衣服弄脏了才换的这一身,是秦东家对我的补偿,意思不一样。” 听到丁小白的解释,老夫人笑得更开心了,“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是衣服么,老身给你你就接着,长者赐不可辞,知否?” 都这样了丁小白还能说什么,只好点着头应下,“多谢老夫人,那小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才对嘛,就应该听长辈的话。”因为外孙的病情有了转机,老夫人的心情格外好,多啰嗦几句也没有心烦。 “老夫人,钧公子的情况可有好转?我先去看看他可好?”丁小白还真怕老夫人先拉着她去试衣裳。 “好,怎么不好,钧儿之前晚上都疼得睡不着觉呢,昨晚连着睡了多半宿,中间都没醒,虽然说骨头还是疼,但到底是轻松了好多。” 说到外孙的病情,老夫人的声音就高了八度,原本只是想着死马当成活马医,无论如何都要试试,才不管不顾地把小姑娘截了下来,没想到竟然真的救了孙儿的命。 “钧公子,今天感觉好些了吗?”几个人进到里间,就看到靠在床头的小家伙,丁小白急忙上前一步问道。 “姐姐你来了,钧儿都等着急了,你看钧儿的花,要落了呢。” 秦钧顾不上回丁小白的话,而是懊恼地举起手里的小花球,花还没落,却明显已经打蔫了。 “你很喜欢这个花吗?”丁小白没想到钧公子会如此在意手上的花,连他自己的身体状况都顾不得答了。 “是呀,钧儿很喜欢,闻一闻这个花的香味,骨头都没有那么疼了,身上也有劲儿了,可惜,它要谢了呢。” 秦钧病了太久,疼起来割骨断筋一般,很久没有这么松泛、舒服的时候了,真怕这个花谢了,自己就又回到之前的状态。 “你说你闻了这个花,骨子就没有那么疼了?”丁小白很是吃惊,没想到淡雅清新的花香,竟然还有这么奇妙的功效。 提神醒脑她是知道的,镇痛什么的就有点超刚了,这么神奇的么? “是啊,昨晚半夜的时候,钧儿的骨头又疼了,钧儿使劲儿地闻花球,真的就没有那么痛了呢。” 听到钧公子这么说,丁小白才知道仙灵草的浑身都是宝,她之前煎药的时候,竟然把这些花球都掐断扔掉了,真是败家。 “不怕,姐姐这里还有。”丁小白把手伸进前襟摸索了一下,然后捏着一簇花球举到钧公子的眼前。 “谢谢姐姐。”秦钧高兴地接过新花球,旧的却也舍不得扔,急忙喊着外祖母,让人把有点蔫的花球帮他装进荷包里。 丁小白心下一动,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心疼眼前这个小不点,又从空间摘了几簇花球下来。 “老夫人,新鲜的花球不好保存,随便晒干了香味也不能持久,不知您府上可有会做香料的?” 听到丁小白这么说,老夫人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激动地连声应道,“有,有,有,都是熟手。” “那就好,您让他们把这几个花球试着做成香料吧,如果能行,就缝个香包让钧公子随身带着,应急的时候多少能管些用吧?” 第七十七章 都是人精 知道了花球的香味能止痛,老夫人哪里还有半点迟疑,扬着手高声把绿蕊喊了过来。 “绿蕊,拿着花球去安排,让他们小心着点,这些花金贵着呢,可没处再寻去,不得有半点闪失。” 丁小白没有反驳老夫人的话,仙灵草自然是不可能随随便便拿出来的,对于钧公子,她已经很是尽心尽力了。 “有了新花球,你现在能告诉姐姐了吧,身上什么感觉呀,骨头还疼吗?比之前疼得轻些了吗?还是没什么改变?如果哪里还有不舒服的,也要跟姐姐说啊?” 秦钧乖巧地点头,“姐姐,我已经好了很多,骨头虽然还疼,但我能忍住了,昨晚一觉睡到了半夜呢。” “就是后半夜的时候又开始疼了,我就使劲地闻那个花球,疼得就又轻了些,后来也不知道怎么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听到外孙子这么说,老夫人不禁红了眼眶,对昨晚值守的丫鬟婆子生起了怨怒,孩子疼了都没人知道,这就是失职啊,打几板子都不解恨。 好在这几个下人被换去休息了,没在眼跟前,当着丁小白的面,老夫人也不好直接喊人过来发作。 怜爱地抱过了自家外孙儿,在他耳边念叨起来,“你说你这孩子,又疼了怎么不跟外祖母说呢,还说一晚上睡得很好,外祖母都被你骗了。” 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小孩子,这么坚强真是让丁小白佩服得不要不要的,小小年纪都经历过什么啊,皇家果然锻炼人。 丁小白更心疼这个小不点了,“钧公子,姐姐知道你是懂事儿的孩子,疼了不说是不想让大人为你担心,姐姐欣赏你的坚强,可也得批评你,这次做得不对。” “糖水是可以让你不痛的,只是叫人端一下,能有多麻烦,不是安排他们在白日里轮休了么,你又何必忍着痛呢,你说是不是?” “下次如果再疼的话,一定要记得跟喊人进来,知不知道?完全没有忍痛的必要。” 原来还可以让自己不痛,以为糖水一天只能喝三次呢,那自己不是白忍了么,真是犯傻了,姐姐不是那些庸医,她的糖水可是很有效的。 秦钧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紧忙着点头,“嗯,我听姐姐的,下次再疼我就喊人进来。” 丁小白伸手揉了下他的小脸儿,“这才对么,你现在是病人,不必苛求自己,那姐姐去给你熬糖水了,你先自己玩儿一会吧。” “差点忘了,姐姐给你带了好吃的呢。”想起给钧公子带的糖葫芦,丁小白赶紧回身朝高山招手,“高山哥,把糖葫芦拿过来吧。” 进了孙府,高山还是有些拘谨的,听到丁小白叫自己,他才捧着手里的匣子上前一步。 就着他的手,丁小白打开了匣盖子,从里边拿出了一串亮晶晶、红灿灿的糖葫芦。 “钧公子,这个就是糖葫芦,好看吧?不光好看,还很好吃呢,你咬一口尝尝,先小口咬,外面是甜的,里面是酸的。” 新鲜玩意儿哪有小孩子不喜欢的,秦钧急慌慌地接过糖葫芦,直接就咬了一整颗红果吃进嘴里。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倒是小点口啊,又没人跟你抢。”看到外孙鼓着小嘴儿,嚼着很是费力的模样,老夫人又是着急又是心酸。 “钧公子,匣子里还有好多呢,别着急,小口小口的咬,才更能吃出酸酸甜甜的味道来。” “不过一次也不能多吃,你还太小,红果虽然开胃,但是吃多了也刺激,吃半串就好啦。” 秦钧下意识地把举着糖葫芦的手往后躲了一下,真像是害怕被谁给抢走了似的,可爱的小动作把丁小白给逗乐了。 “剩下的半串让人帮你拿到外面冻上,留着下午的时候再吃,不影响口感的,好啦,我去熬糖水啦,你慢慢吃。” 轻轻拍了下钧公子的头,丁小白起身去给他煎药了,屋子里有老夫人,还有一众丫鬟,她也不担心小家伙会噎着什么的。 还是孙弛骏陪她一起,等她端了药汁回来,秦钧已经把半串糖葫芦吃完了,还有半串举在手里,倒是个听话的,只是他不吃也不让人拿走。 “钧公子,喝糖水啦,把糖葫芦给红绫姐姐吧,让她拿到外面帮你冻上,屋里热,糖皮会化掉的,化了就不好吃了。” 恋恋不舍地看着手上的糖葫芦,糖皮确定已经有了融化的迹象,秦钧这才眼巴巴地把糖葫芦递了出去。 “看看,看看,现在钧儿就只听丁丫头的话了,连我这个外祖母都要排到后面去了。” 看着外孙子有了鲜活气儿,老夫人是开心的,忍不住就开起了玩笑,秦钧羞得直接钻进了老夫人的怀里,“外祖母——” 见到小家伙害羞了,丁小白赶紧替他解围,“小孩子都爱吃零食,何况还是新奇没见过的,哪能不稀罕,不过再稀罕也是外祖母最重要,是不是啊,钧公子?” 秦钧听了这话忙点头,小脸红扑扑地从老夫人的怀里钻出去,“姐姐最好了,钧儿就是这个意思。” 看到外孙脸上漾起的红晕,老夫人鼻尖发酸,笑容却更灿烂,自打钧儿病了,脸上就鲜少见到血色,求医求得已是心灰意冷,现在终于有了盼头。 “来,钧公子,喝糖水,你这身体病的时间有点久,这糖水恐怕要喝上一阵子呢。” 秦钧接过药碗,也不让人喂,自己端着就喝了个精光,“没关系,没关系,姐姐的糖水好喝,喝到老也没关系。” 老夫人嗔怪地轻拍了外孙儿一下,“什么喝到老,我们钧儿很快就病好了,咱们就不喝药了。” 秦钧连忙乖巧地点头,“嗯,嗯,钧儿的病马上就会好的,不会再让外祖母担心了。” 这样乖的孩子,哪有人会不心疼的,也不知道下毒的人是有多狠的心,竟然对一个几岁大的孩子下手。 “老夫人,您找个好大夫来给钧公子诊查一下吧,我不懂医术,也不知道这药到底有没有效果……” “现在看着止痛的效果是有的,至于治疗的效果有多大,我却是不知,还是请个名医来诊断一下更安心。” 听到丁小白这么说,老夫人赶紧朝候在边上的儿子摆了摆手,“骏儿,去请廖御医过来给钧儿诊诊。” 丁小白的眉梢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御医哎,这孙家的背景委实有点骇人,自己接下来更要小心行事,别沾了不该沾的才好。 “老夫人,我和高山哥回避一下吧,还是尽量别让外人知道我的存在,毕竟……” 丁小白没有把话说完,只是伸手指了指床上的钧公子,又再指了指自己。 屋里的这几个人,哪个不是人精?丁小白没有说出口的话,自然是没人会想不明白。 现在只有丁小白能治秦钧的病,若是有人想继续下手,必然会针对丁小白,丁小白若死,秦钧难生。 明知道连累了丁小白这个无辜之人,老夫人和孙弛骏心里已是十分愧疚,偏偏丁小白还是个精明的,把内里的关系看得清清楚楚,两人就更是羞愧得不行。 “丁姑娘,这次确实是给你添了麻烦,不过姑娘放心,屋里留下的这几个,都是信得过的,断不会有半丝闲言碎语传出去。” 说完看了看床上的外甥,孙弛骏一撩外袍,单膝跪了下去,“姑娘救了钧儿一命,在下无以为报,日后姑娘但凡有何吩咐,刀山火海也绝不推辞。” 万万没想到孙弛骏会来这么一出,丁小白赶紧朝他的方向虚扶了一把,“孙公子快快请起,这可万万使不得。” 高山已经机灵地抢上前一步,把孙弛骏扶了起来,嘴里也是急道,“孙公子千万不要如此,小白救人但凭己心,并没想着要得什么好处。” 听到高山替自己说出了心里话,丁小白欣慰之余,也赶紧朝着孙弛骏福了一礼—— “高山哥说的正是,孙公子只当我是医者父母心吧,没有其它,等钧公子大好了,这里是孙府,而我……是丁家丁小白。” 这就是丑话说在了头里,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把两家摘得干干净净,日后不打算再有往来,也让孙府没有了任何顾虑。 丁小白压根就没想着沾上孙府一星半点,而她的这番话,让老夫人对她这个农家小丫头,不免又再高看了一眼。 不在乎名利钱财,说得轻巧,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得到?可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娘,确实让她不得不刮目相看。 “老夫人、孙公子,我跟高山哥去厢房那边躲躲,等御医走了您再派人来叫。”再没停留,丁小白走得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可见心意之坚定。 廖御医给四皇子请过脉后,又再仔细地查看了殿下的眼瞳、舌苔、面色等等,面露欣喜之余,又是惊诧万分。 四殿下的毒虽然还没有解,但明显已经受到了控制,怎么可能……? 第七十八章 皇家秘辛 “不知靖国侯夫人是从哪里请到的名医圣手,又是用了何种药方呢?可否给在下一观?” 不等靖国侯夫人开口询问诊查结果,廖御医就急慌慌地先向侯夫人请教了,实在情况大出他之所料。 听到廖御医如此一问,靖国侯夫人笑了,这一次的笑是发自肺腑的,丁丫头的药果真有效呢。 “名医自有怪癖,骏儿好不容易寻来,给钧儿诊过病情,煎好了药汁就走人了,不但不愿意留下名姓,药方子我们也是没有见过的。” 听到靖国侯夫人这么说,廖御医不禁面露失望,如此高明的手段,奇效的方子,让他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心思了。 紧跟着又朝侯夫人一拱手,“既然留下了药汁,那就应该能查出方子,侯夫人可否把药汁拿给在下验看一下?” 靖国侯夫人挑了挑眉,摇了摇头,“老身和骏儿答应了要替那位先生保密,做人岂可言而无信,何况还是钧儿的救命恩人呢?请廖御医见谅。” “廖御医只需跟老身交个实底,这个药钧儿吃得吃不得?其它的就不需要廖御医费心了。” 廖御医脸上的失望之色更甚,只是老夫人话已至此,他也不好再三地探究,只能遗憾地拱了拱手。 “侯夫人,这药自是吃得,在下刚刚给四殿下把脉,毒素已经被控制住,只要坚持用药,毒素应该不会再反复。” “在下只是有点疑惑,初看这药力很强,轻易就把毒素扩散的路径给截断了,这可不是普通的药效能达到的效果。” “可若再探,这药力却又很柔和,没有伤到殿下体内的任何筋骨血肉,这药方当真奇也妙也。” “日常治疗重病,坊间多用虎狼之药,药物对病弱之身侵蚀不小,必先得家人应允才可行之,因为很多病人根本承受不住药力,不等药力起效已先丢了性命。” 这也是皇宫内院,御医们用药普遍温和的原因,治不好病没关系,千万不能给治坏了,治不好是病情严重,治坏了就是医术不行,皇墙之内,性命堪忧啊。 “所以这方子才着实难得,如此手段,是在下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既然有如此效果,那自然是要继续吃,千万不可断掉。” “如果这药能像我预想的那样,把毒素压制信的同时,还能将其逼迫至身体某一处,廖某就有信心帮四殿下把毒素彻底清除。” 廖御医查不出四殿下所中何毒,自然也就没有应对的手段,致使毒素每日扩散,经脉血肉骨骼无处不到,让人痛苦万分却不得解脱。 由此可见此毒是多么的凶悍,下毒者又是何等的阴损狠辣,拿这样的手段对付一个尚幼的孩子,其心可诛! 但这事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御医能置喙的,皇宫内院、朝堂高门的肮脏手段多了去了,说是对付小孩子,又有谁看不明白,这毒针对的是小孩子的身后之人。 不管是为了让那人悲痛伤心,还是让那人乱了心神,下毒之人都已经达到了他想要达到的目的,廖御医只能叹息一声,孩子可怜啊! 不过要是这个药真好用,真能像他想的那样,把毒素压迫至身体的某一处,不再四散乱蹿,即便不知是何毒,他也还是有把握能把毒素清除掉的。 他不站任何一派,他只是个御医,治病救人是医者的根本,但凡有一丝的希望,他也愿意伸手相救,不管这个人是四皇子还是其他什么人。 “你是说这个药确实有效,确实治得了钧儿身上的毒?”靖国侯夫人一脸的惊喜,她想要的就是这种肯定。 “眼下看着肯定是有效果的,但能做到哪种程度,还得看接下来几天的,如果它的功效只是控制,不能把毒素聚到一处,在下依然无能为力,又或者……?” 廖御医想说,或者那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医家圣手是可以把毒素根除的,毕竟能控制住毒素发展,已经是他达不到的能力了,还有后手也说不定。 靖国侯夫人却没有接他的话,“那咱们就再服几天药看看,如果真像廖御医预想的那样,就要辛苦廖御医了。” 廖御医忙点头,不再深问,躬身施礼退下了,靖国侯夫人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目光缓缓地转向了儿子。 “母亲,孩儿觉得廖御医应该没问题,这些年咱们府上的病都是他在医治,没查出他有何处不妥的,父亲也信他。” “至于他刚才问的那些话,在孩儿想来,身为一个医者,有了新奇的方子,都会想要打探一二吧?” 儿子这话说得也有道理,靖国侯夫人点了点头,“那咱们就再看看,你也让人盯紧着点儿,万一……” 万一那边有什么不对的,就要先下手为强,不能让消息传出一星半点儿去,不止为了保护自家外孙儿,还要保护丁家丫头。 到了眼下,母子俩都很清楚,丁小白就是秦钧的一道护身符,就算把秦钧保护得再好,如果没了丁小白,那也是白搭。 就像廖御医说的,这药能治好此毒便罢了,若是只能控制,那说不得钧儿这辈子都离不得丁小白了。 丁小白的耳力确实比之前敏锐了很多,但隔着几间屋子想要听到里间的说话,那也是强人所难了。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当老夫人再次把她请回里间的时候,竟然没再隐瞒,而是把自家的身份向她全盘托出了。 原来老夫人是当朝皇后的亲娘,是堂堂靖国侯夫人,而钧公子就是当朝皇帝的四儿子秦钧,皇后的亲生儿子。 皇后有两个儿子,四皇子是小儿子,嫡长子秦铮比秦钧大五岁,已经八岁了,学识不错,人也聪明沉稳,皇帝正琢磨着要立太子。 也就是在这个当口,皇后的两个儿子都被人下了毒,不过秦铮因为身边的人警醒,替他受了此毒,躲过了一劫,秦钧却是不幸中招了。 这其中的意味不能再明显了,不过就是太子之争,动手之人昭然若揭,数来数去也不过就那么几个。 但是证据呢?就算猜到了是那几个人,也需要证据不是?是某个人单独动的手,还是几个人联手所为? 想要查明确凿证据,肯定是需要时间的,可是秦钧等不得了啊,自打毒发开始,就是一日重过一日,皇后几乎哭瞎了眼睛。 皇上也是十分震怒,敢对皇家的血脉下手,他是绝对不会手软的,自是下令严查,偏偏线索一断再断,证据是越查越少。 皇后之前完全顾不上查案,如果儿子没了,查到凶手又如何?所以她只是忙着宣了御医宣名医,京城的大夫都被请了一遍,无果,皇后束手无策,心如死灰。 到了这一步,皇后再没有半点顾虑,狠下心,抱着最后一点希望,让弟弟带着小儿子出了京城,遍访天下名医圣手。 送出去或许还能搏个生机,搏不出也只怪皇儿没这个造化,而她,则开始不顾一切地施展手段,收拾那些有可能动手的人。 害了她儿子还想无事,太天真了,这次谁也别想逃,不用想,也知道京城里如今肯定是血雨腥风。 皇后为儿报仇,出手自然毫无保留,想到与皇儿也许再无相见之日,她的心都要疼出血来,没谁有资格再让她心慈手软?皇上也不行。 丁小白千想万想也不会想到,远隔着十万八千里,自己竟然参与进了皇宫内院的争斗,或者说是夺嫡之争。 真是无妄之灾,丁小白抚了抚额角,不过事已至此,担心也是无用,还是想想怎么把自己藏好吧?自己的小命才最要紧。 看着小姑娘听到如些秘辛,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惶恐、惊惧,只是露出了些许无可奈何,靖国侯夫人饶是经历丰富,也有点看不透她了。 “丁丫头……?”靖国侯夫人欲言又止,丁小白放下手,勾了勾唇角,对着侯夫人深深一福。 “老夫人,感谢您对小女的不欺瞒,不过这些事情跟我没有太大关系,您就当我没听过此事吧。” “我只是碰巧结识了秦东家,又碰巧有些稀罕的药材,才碰巧地救下了四皇子,如此而已,再无其它。” 没有企图,也没有埋怨,丁小白表现得平平淡淡,仿佛那些刀光剑雨,真的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小女只求救治四皇子之事,老夫人能帮忙隐瞒,小女一家贫民农户,委实担不起多大的事儿来,爹娘胆小得很。” 这话听得靖国侯夫人连连摆手,“说什么帮忙,这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是你帮了我们大忙呢,丁丫头放心,用药之事绝牵扯不到你身上。” 有了靖国侯夫人的保证,丁小白略略地放下心来,说是略略,是因为她明白,没有不透风的墙,靖国侯夫人再如何保证,也不过是尽力而为罢了。 孙弛骏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目光冷峻地向屋里的几个丫鬟、婆子看过去,眼如刀锋…… 第七十九章 认下干亲 被孙弛骏冷眼扫过,几个丫鬟、婆子头皮一阵发麻,背上仿佛结了一层寒霜,冷得都要被冻住了。 “看好自己的嘴,更别忘了咱们孙家的规矩,若是露出去半点风声,这屋里的谁也逃不了,主事之人,五服之内皆无活口。” 这不只是告诫,更是威慑,别想着收些好处就出卖府里的消息,若是有人敢为之,不只叫你有命赚没命花,家人也要受到牵连。 丫鬟、婆子齐齐跪下,即便都是平日里忠心得用的,此时也不免露出了惊慌之色,她们清楚公子这话不是用来吓唬人的。 “夫人放心、三公子放心,也请丁姑娘放心,奴婢们定把此事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里。” 这就是保证打死也不说了,就算有人逼迫,也会咬死了不松口,毕竟这样死的只是一个人,若是露了口风,那死多少可就说不准了。 孙弛骏看向丁小白,丁小白赶紧个蹲福,“多谢孙公子,您也别吓各位姐姐、嬷嬷了,都是老夫人得用的人呢。” 既然孙公子做了恶人,她就做个红脸吧,多少在这些下人心里留个念想,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就是彼此心照不宣了。 “那我这就回了,还得去取做点心的工具呢,约好了明天去见宋爷爷,给他带点心的。” “姐姐,我也要吃点心。”秦钧听到这话不干了,“姐姐不能偏心噢,做了点心也要给钧儿送一些来。” 哪有这么直白地管人要东西的,也就是丁姑娘了,小丫头年纪不大,家境也不怎么样,为人却是大方,出手从不抠抠算算的。 靖国侯夫人伸手虚点了一下外孙子的小脑门儿,“你个小馋猫,咱们府上什么点心做不出,偏偏要跟你丁姐姐讨要。” 丁小白哪会在乎几块点心,不说孙府一早还给家里送了不少礼物过去呢,就算没那些东西,她也不会计较这点面啊糖的。 是以赶紧站出来,替秦钧解围,“既然四皇子不嫌弃,我……民女明天做好了点心,就给四皇子带过来些。” 听到丁小白对自己的称呼,秦钧撇了撇嘴,“我可是叫你姐姐的,姐姐不能跟钧儿生分了,以后不要叫我四皇子,也不要叫钧公子,直接叫我钧儿便可。” “那可不成。”丁小白赶紧朝着秦钧一拱手,完全忘自己是个女子,这样的拱手礼是男人才做得的。 “天下礼数以尊卑为重,民女一介贫民,哪有资格跟四皇子如此相称,未免太过放肆,还请四皇子收回成命。” 秦钧听到丁小白这么说,小脸儿上的笑容收了起来,表情瞬间凝重、肃穆,小小的人儿,散发出来的气势压得人脊背微沉。 “姐姐救了钧儿一命,别说叫我一声钧儿,就是打几下骂几声,钧儿也该受着,姐姐又岂是那迂腐之人!” “之前姐姐跟外祖母都自称我呢,也没见姐姐有半点的不自在,莫非对上钧儿,姐姐就要区别对待了?” “钧儿也不提什么救命之恩,生分,只说姐姐的为人秉性,钧儿就仰慕之极,不如认个干姐姐吧,姐弟之间自然就没了身份差别。” 没想到四皇子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虽然丁小白对于所谓的皇权尊卑确实不在意,但那也只是在私下里。 真正对上这些权贵,她自然明白该小心应对才是,眼前到底不是人人平等的时代,逞强对于她这个小小的农家女,是半点好处也没有的。 正当她打算驳回四皇子的一厢情愿,不管四皇子有几分真心,这样的示好她都没资格也没本事接着,岂料靖国侯夫人说话了。 “钧儿这个提议甚好,若是认了干亲,丁丫头来往于府上就自由了许多,有了恰当的理由,自然也就没人会再胡猜乱想,不过……” 靖国侯夫人拧眉略微思索了片刻,“只是钧儿自己认下了姐姐,于丫头而言,总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不如老身认个干孙女儿吧,老身的孙女儿,看谁还敢小瞧。” “好啊,好啊!”秦钧第一个拍手赞同,就知道外祖母对他最好了,只要是他想要做的事,外祖母都会帮他做到。 小家伙靠坐了一上午,此时又是开心又是兴奋的,对于病中体弱的他,已是有些疲惫困倦,拍了几下小巴掌,就无声地歪到了床上。 “钧儿,钧儿,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靖国侯夫人一迭连声地问着,秦钧懒懒地眨了下眼,“没有不舒服,就是有点坐累了。” 靖国侯夫人这才放了心,亲自动手把外孙子抱着躺好,才重新转回头看丁小白,就看到丁小白的脸上写着满满的无奈和不甘。 丁小白当然不甘心了,认了靖国侯夫人做祖母,这自然是件大好事,有胆敢想要欺负他们家的,出手前可就要掂量掂量了。 只是……莫名其妙就比孙弛骏和秦龙飞矮了一辈是几个意思,虽然她现在的身体只有八岁,叫人一声叔叔也没什么,可这心里就是别扭。 孙弛骏却已经笑得一脸花儿了,“小侄女儿,叫声叔叔听听,以后有叔叔护着,谁再敢欺负你就直接砍了他。” 有人愿意罩着自己,做自己的大靠山,好处似乎更多呢,所以么……矮一辈似乎也没那么不能接受了。 丁小白不再犹豫,直接跪在地上,给靖国侯夫人磕了个头,“祖母在上,请受孙女儿一拜。” 丁小白当然不是因为想要攀附富贵才要认这个亲的,有了干亲这层保护,她过来孙府就有了充足的理由。 而且在表面上看,她又是个不懂医术的,自然也就没人会猜到是她治好了四皇子的毒,怎么想都更安全。 “哎,哎,哎,乖孙女儿,快到祖母这儿来,让祖母好好看,真是个伶俐的,等到过上几日,祖母办个认亲宴,让大家伙儿都过来,替我老婆子高兴高兴。” 这就是拿出架势要为丁小白撑腰了,只要让丁小白在镇上几家官吏、大户面前露露脸儿,以后在槐树镇,小丫头就可以横着走了。 靖国侯夫人不是不在乎身份名声的,不过只是在这个偏远小镇上办个宴会,既了了外孙儿的心事,又还了丁家丫头的人情,又能护她周全,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京城那边,想来只要自家人不说,消息不会传到那么远,丁家就算想要借她的势作威作福,也会有个限度。 靖国侯以为自己想的很周到,哪想到丁小白想也不想的就出声拒绝了,轻摇了下靖国侯夫人的手臂,带着点撒娇的口吻—— “祖母,有您老人家的认可,小白就已经非常开心了,认亲是咱们自家的事,与外人何干,没必要宣扬得人尽皆知。” 丁小白的话,让靖国侯夫人的老脸一红,想也没想,就把丁小白揽进了自己怀里。 “丫头,是祖母小人之心了,虽然咱们娘俩接触的时间不长,但祖母自信看人的眼光不差,丫头你就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丁小白却摇了摇头,“祖母这话说差了,有势谁不愿意借啊,以后小白可要仗着祖母的势,在槐树镇横着走呢,谁敢惹我我就削他,告诉他我祖母是谁。” “瞧你这点出息。”丁小白的话逗得靖国侯夫人哈哈大笑,秦钧也跟着外祖母一起笑起来。 “你呀……”靖国侯夫人揪着丁小白的发髻晃了晃,“你就是个开心果,净知道逗祖母开心。” 家里重新有了笑声,不是那种强做欢颜,而是发自内心的,孙弛骏眼里涩涩地泛上一层水雾。 这个小丫头,还真是他们家的小福星呢,既然母亲想要护着她,那自己这个当叔叔的,自然义不容辞。 丁小白可不知道这一会儿的工夫,孙弛骏的心思已经千回百转了,在她的认知里,这只是互利互惠的事儿,她不会太当真。 孙家给她些庇护,不再亏欠她,算是报了她的救命之恩,她借此有了靠山,不担心再被人欺负凌辱,足够了,做人不能太贪心,如此刚刚好。 “祖母,钧儿的药我多备了一些,如果他半夜又疼起来,就给他热点喝上,孙女儿这就告辞了,家里还一摊子事儿呢。” 虽然只有一天的工夫,也已经足够靖国侯母子俩,把丁小白的底细查个清清楚楚了。 所以侯夫人才会稍作犹豫,就替外孙儿应下了这门干亲,自然也就知道小丫头确实管着家里的大小事儿。 “去吧,去吧,祖母知道你忙,家里外头全靠着你呢,骏儿,安排辆稳妥些的马车,别颠着了我乖孙女儿。” 孙弛骏刚要应声,秦龙飞抢先一步,“不用侯夫人操心了,我家的马车一直候在外面呢,会把丁姑娘安安全全地送回去。” 听秦龙飞说他已经安排了马车给干孙女儿用,靖国侯夫人也就不再多事言了。 “那行,我就把这丫头交给你了,记得嘱咐车夫慢着点,我孙女儿金贵着呢。” 第八十章 一定要学会梳头 安排好了马车,靖国侯夫人又再拉起丁小白的手,她还有些事情要跟这丫头说—— “乖孙女儿,祖母让人把给你做的新衣服送到马车上,你安心收着,不然可就伤了祖母的心了。” “多谢祖母。”既然认下了干亲,丁小白自然不会再计较这些小事,几件衣服而已。 对于农家人来说也许珍贵,可对于靖国侯府来说,真不算什么,当然,心意她是领的,又不白眼狼,没心没肺。 “还有啊……”靖国侯夫人的话还没说完,“既然认了亲,祖母总要送你些礼物,就当是改口的红包了。” 说完朝身后的丫鬟摆了摆手,红绫上前一步,捧上一个小匣子,应该是在刚刚几人说话的时候去准备的。 “呐,丫头,这是镇上一间三进小院子的房契,另外还有镇子边上一处二百亩农庄的地契,是祖母给孙女儿的见面礼。” 打开匣盖子,里面只有两张薄薄的纸,可在场的人都清楚,这两张薄薄的纸张可是价值不菲呢。 “这可使不得。”根本没有接过的意思,丁小白直接就把匣子盖上推了回去,“祖母已经送了衣裳给孙女儿了,孙女儿很欢喜,不必再送其它的。” 靖国侯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长者赐不可辞,衣裳是昨天就给你备下的,跟今天认亲这是两回事。” “你这丫头是个有见识的,祖母不拿你当乡下的普通小丫头看,你也莫把老身当个古板之人。” “你很清楚,祖母送你的这点东西,在我们府上着实不算什么,你完全不必太过在意,也不必有什么负担。” “祖母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多了祖母也不给你,但保你一家衣食无忧总是要的,不然我这个靖国侯夫人的脸面往哪儿搁?” 丁小白这才把小匣子接在手里,却抽出了其中一张纸,“那孙女就不跟祖母客气了,不过呢,孙女只收这处宅院,那处农庄就不收了。” “祖母别急,您听我说,宅子收下好解释,如果有人问起,还能说是租用的,可谁也不可能租一处几百亩的庄子种粮食吧?还是带着农户的那种,忒奢侈了。” “祖母,孙女儿知道您是好意,只是,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于我家却未必是好事,眼红嫉恨的人多着呢。” “我总不能一直拿着祖母的身份压人不是?祖母总是要回京城去的,而且无缘无故地有了祖母这么个大靠山,说不得嫉恨之人更多呢。” “祖母能护得我一时,却不能护我一世,何况我相信靠我自己的双手能挣出一份家业来,各凭本事,就算有人眼红也只能是羡慕。” “所以,孙女儿谢祖母赏赐,留下宅院是感激,不收农庄是清静,明日孙女儿亲手做了点心孝敬您。” 听小丫头说她要自己攒下家业,靖国侯夫人半点不觉得她是在说大话,虽不是亲孙女儿,心底却凭添了一股自豪感,这是她的孙女儿呢,年少有为。 “好,好,好,祖母就等着我乖孙女儿的孝敬了,说实话,活了几十岁,还没吃过儿孙辈亲手做的点心呢。” 孙弛骏有点脸红,这里有奴有仆,哪用得着他们这些公子、小姐下厨房,就算他们想做,那些奴仆们也是诚惶诚恐,很怕他们伤着,还是甭添乱的好。 丁小白笑着岔开了话,“祖母,孙女会做很多种点心,做菜的手艺也还不错,等有机会,下厨做给祖母尝尝。” 祖孙俩真是越唠越投机,等丁小白再次说离开,靖国侯夫人拉着小丫头的手不肯松,竟是十分的舍不得。 “我看老夫人对你的喜欢是真心的,只不过……咱们和靖国侯府的差距太大了,等四皇子的病治好了,还是尽量远着些的好。” 上了马车,车厢里只有高山和丁小白两个人,高山才凑近了丁小白的耳边,低着声音说到。 没想到高山还能看到这一层呢,真是让丁小白有了意外的惊喜,若是搁在别人身上,这时候恐怕光顾着高兴去了。 靖国侯府啊,一般人哪能高攀得上,高山却能保持这份警惕这心,可见没被权贵荣华迷住了眼。 “高山哥,你别担心,我不是没有深浅的人,即便老夫人认了我做干孙女儿,也不过是为了让四皇子开心而已,我哪能不知进退。” 有了小丫头这句话,高山绷了半晌的心才算是落了地,伸手轻揉了几下丁小白的脑袋,“小白做事我总是放心的。” 丁小白还了他一个大白眼,“快放手,临出门红绫姐姐刚给我梳好的头发,还想着回家跟娘显摆呢,转眼你就给我弄乱了。” “没乱,没乱,我只是轻轻碰了一下。”高山慌忙着又去帮小丫头捋头发,自然是越理越乱。 小丫头的碎头发太多,也不知道红绫是怎么给梳成那么齐整的,到了自己手里就不行了,气得丁小白抬腿踢了他一下。 “是哥不对,回家哥再给你梳一遍,保证比红绫梳得还好看。”高山一边下着保证,一边在心里嘀咕着,自己一定要学会梳头。 铁匠铺是孙昌领着来的,做工自然差不了,拿到了定好的工具,丁小白很满意,除了没有烤箱,其它的好像都不缺了。 将要走出铁匠铺的时候,丁小白无意间问了送他们出门的掌柜一句,“您这儿有没有结实点的针呐?” 她本来是打算去杂货铺子里问的,这时候问起,不过是闲聊着嘴快多说了一句,没想到就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那些以为会很麻烦都不一定能搞到的绣花针,根本没用她踏破铁鞋,铁匠铺就给解决了,绝对是意外之喜。 “我们铺子刚帮人加工了一批特制的针,不过不是缝衣服的针,是绣皮子用的,听说是要贩到西北去,那边皮子多,做针的工艺却不行,姑娘可要看看?” 看,当然要看,她要的可不就是绣皮子的针么,真是没有再巧的了,“掌柜的,就是这针,能允给我一些不?我急用。” 孙昌领过来的人,掌柜的自然是没有不应,“可以啊,那位定货的商人过几天才走,我再帮他做一批就是了,不碍的。” 真是太圆满了,丁小白乐颠颠地把特制的绣花针买下来,虽然不是钢制的,但不知道加了什么材料,她试过了,确实比寻常的针结实耐用许多。 “谢谢掌柜,您可是帮了我大忙,以后但凡有什么需要定制的东西,我还过来找您。”丁小白心满意足地跟铁匠铺掌柜挥手道别。 东西都装上了马车,查查没有遗漏,两人就想要抢在午时前赶回家,虽然着急,却也没忘了买鸡蛋,这可是做点心必不可少的材料。 对了,还得买些酒、肉,晚上要请里正和村老们来家里吃饭,饭菜可马虎不得,不然还不如不请。 马不停蹄地又去采买了一些零碎吃食,这才急急忙忙地往家赶,一路上半点没耽搁,马车直奔了半坡村。 到了自家大门前,抬头看看天色,将到正午,回来的还算及时,起码午饭没被耽搁。 丁小白上前拍门,大白天的本不应该关着院门,村里就没这个规矩,农家院彼此串门是很正常的事情,都是敞着院门闩着屋门,不然敲门听不见,太麻烦。 但这事儿搁在丁小白家就不行了,担心老宅那边又过来闹事,所以即便是大白天,他们家的院门也是栓得严严实实。 “来了,来了,谁啊?”丁三锁的声音从院子里传过来,走到了门口,还没忘了小心地询问一声,他是真被老娘给闹怕了。 “爹,是我,我和高山哥回来了。”没想到女儿今天回的这么早,丁三锁赶紧打开了院子门,放两人进来。 跟在女儿身后关了门,才几步追到女儿身后,压着声音问,“不是还要去孙府看看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知道女儿今天要去帮秦东家盖窑,之后还要去一趟孙府,想着怎么也得过了午时才回得来,二丫头这是没去孙府?不应该呀。 “去过孙府了,钧儿的情况不错,昨晚睡着觉了,说是疼得轻了,今天还靠着床头坐了好长一会儿时候,饭也多吃了些。” “秦东家那里人手多,炭窑盖得很快,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完事了,所以我和高山哥到孙府就比预计的早。” 听到女儿这么说,丁三锁长松了一口气,不怪他惦记,孙府那样的人家,实在是不能随便招惹的,真怕女儿没把人治好,再被孙府迁怒。 “爹,我怎么看你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啊?”要说是担心自己,看起来又不像,似乎是又高兴又纠结。 没想到女儿这么快就看出自己不对了,急忙搓了下脸,拉起闺女就进了屋,“咱们进去说。” 屋里很安静,娘亲正在堂屋里做饭呢,“二丫回来啦,赶紧倒水洗洗,马上就能吃饭了,咦?你这是……?” 第八十一章 一匣子金元宝 听见女儿进屋的声音,李小禾嘴里招呼着,无意识地回了下头,结果就这一眼,再也挪不开了。 ‘嗖’的一下站起身,李小禾慌乱地在衣服上搓了两下手,“二丫,你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儿?” 被娘亲一问,丁小白才想起来,她还穿着秦龙飞给她备下的那身衣服呢,衣服很合身,真不知道看起来挺糙的一个爷们,怎么会如此细心。 朝着东屋看了看,屋里没人,看样子做活儿的都回家吃饭去了,丁小白放心地招呼爹娘,“爹,娘,咱们屋里说去。” 李小禾也顾不上锅里炒的菜了,直接把炒勺从炉子上端了下来,什么也比不上闺女被换了衣服重要啊! “赶紧跟娘说说,怎么就换了衣服,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二丫不怕啊,有娘在呢。” 人才迈进屋,门还没关严实呢,李小禾就抱住了自家闺女,眼泪成双成对地掉了下来。 丁小白无奈地拍了拍娘亲的后背,“娘,你这是想哪儿去了,你闺女我这么聪明伶俐,还能被人欺负了去?” 李小禾这才推开女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除了衣服换了一套,确实再没有哪里不对的,没看出哪有伤,情绪也不错。 “娘,你就是瞎紧张,没见高山哥也换了衣服吗?下回把事情问清楚了再伤心,省得浪费感情。” 李小禾去看高山,确实也换了身衣服,表情也看不出异样,这才松了口气,跟着嗔怪了女儿一句,“有你这么说娘亲的么,没大没小的。” 丁小白赶紧抱住娘亲的胳膊,“我这不是逗娘开心嘛,娘,我再跟你说个事儿,保证你更开心。” “先别转换话题,把换衣服的事情跟娘说清楚。”在李小禾的心里,女儿的贞洁是最重要的,啥也比不过这个。 见娘亲担心得放不下,不把事情交待清楚了,今天这事儿铁定没完啊,丁小白赶紧把自己教人砌炭窑弄脏了衣裳的事儿说了。 “呐,脏衣服我都拿回来了。”丁小白举了下手,发现自己手上只拿了那个匣子,脏衣服却忘在车上了。 “哎呀,忘了拿衣服,秦伯伯不会走了吧?”丁小白边说边往屋外跑去,结果就看到车把式拎着两个包袱站在院子里。 “秦伯伯,您怎么不进屋啊,在这儿等多冷,正好我娘刚做好饭,吃了午饭再回吧。” 丁小白伸手就去接包袱,车把式拎着包袱往后撤了半步,“小的给小姐送进屋去,不劳小姐亲自动手。” 说着就示意丁小白前边领路,他要在后边跟着,见到车把式突然如此客气,丁小白心里不免犯了嘀咕,感觉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儿。 两人进了屋,车把式把包袱恭恭敬敬地递到了接出来的高山手里,丁小白的疑惑更大了。 “秦伯伯,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能跟我说说吗?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不遗余力。” 车把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丁小白也不急着催他开口,只耐心地等着,能让他如此纠结的事情,肯定是不太好说的。 “那个……”车把式沉默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开了口,“小姐,我们东家让小的以后就留在您这儿,连车带人都归您了,一切听从您的吩咐。” “您要是拒绝的话,东家让我跟您说,这马车不是白送您的,东家说他欠了您的诊费,您又不肯收银钱,就拿这马车顶了,把我也一起顶在您家。” 没想到会是这样,也怪不得车把式一脸的不甘愿,秦龙飞家大业大的,好好的在大家大业做工多好,谁愿意落到丁小白这样的农家院里啊。 就算一样是做下人,那也愿意奔着高处不是?俗话说的好,宰相门前七品官,给什么样的人家做下人,就有什么的地位和待遇。 车把式不是瞧不起丁家,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富贵人,没资格瞧不起别人,只不过秦家的待遇一向很好,他着实舍不得。 逢年过节或者是有喜事,东家都会发红包,出门办差,时不时的还能得些赏赐,有时候赏赐都能是他工钱的几倍,他也是要养家糊口的人啊。 “秦伯伯,您看,我们家小门小户的,哪儿有地方搁马车呀,就算是在后园子开个门,丁点大个地方也搁不下这套车马不是?” “还有我们家这屋子,明摆着就只有东西两间,自家人都住不开,您要是留下来,是真没地儿安排,高山哥都得回山上去住呢。” “秦东家的心意我们领了,您回去跟他说,我们家一是没地方放车马,再一个,村里人要是看见我们家里养得起车马,那眼珠子得红成什么样?” “老宅还欠着东家一百多两银子呢,根本见不着我们家有值钱物件,若是看见这马车,那还不直接拉回去还债啊,这里里外外的,你们东家赔死了。” 丁小白这话把车把式给说乐了,虽然知道丁姑娘所言不虚,却也知道她这是成全自己,遂感激地道—— “那我就替我们东家谢谢丁姑娘了,以后有用车的时候,记得去炭场喊我一声,小的随叫随到。” 不是车把式敢做东家的主,东家既然都能把马车送给丁姑娘,那丁姑娘要是着急想要用一用,想来东家也是不会拒绝的。 “好啊,就这么说定了,秦伯伯吃了午饭就回去吧,把事情跟你们东家说清楚,他是不会为难你的。” 车把式哪还有心情留下吃饭,急着回去跟东家交待呢,丁姑娘一家都是好人,可这里确实不是他该留下的地方。 “不了,我这就回了,赶紧回去跟东家交差,炭场那边有饭,饿不着我的,谢丁姑娘为小的费心了。” 明白车把式着急回去的心情,丁小白也不强留,去屋里包了两个热腾腾的两掺馒头,“秦伯伯,拿着路上吃吧。” 送走了车把式,李小禾一脸震惊,“那位秦东家也太大方了吧,就算是付你诊金,也不至于连人带马的送一辆车吧?” “娘,您这就震惊了?”丁小白打开手里的匣子,拿出里面的一页纸来,冲着娘亲抖了抖。 “来,给您看看这个,这是镇上的一个三进宅子,听孙公子说,屋前屋后各有一个大院子,所有房屋加起来,大概有十二、三间。” 李小禾眼睛瞪得快要脱窗了,眨都不会眨,丁三锁自然也没好到哪里,丁小白和高山赶紧一人扶住一个,到炕沿边坐好。 “爹、娘,镇静,这还不算啥呢,老夫人还给了咱家镇子边上的一处农庄,二百亩上等良田,包括五家农户,是我坚持着没收。” 丁三锁夫妻俩好半天都没缓过神儿来,李小禾的眼睛瞪得又酸又胀,都快要流眼泪了,才一把抓住闺女的手,抖着声音问到—— “二丫,这些东西是孙府给的?赶紧还回去,高山,去看看秦大哥走远了没有,还追不追得上?” “娘,您别见着东西就先心惊胆战的,听我说,事出必有因,你闺女我可不是会胡来的人,今天去孙府……” 丁小白把御医怎么给秦钧看诊,靖国侯夫人怎么跟自己坦白家世,又是怎么认了自己做干孙女,一字不露地讲给了爹娘听。 “爹、娘,我讲的你们听懂了没有,老夫人就是靖国侯夫人,她是拿这些东西封我的口呢,让我不要乱说话,如果我不接受这些,她反而会心里不安。”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别说退了那处农庄,这个宅子我也是不会收的,再如何,拿人手短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至于认干亲,不过是靖国侯夫人为了哄他家外孙子高兴,当不得真的,您和爹也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对于靖国侯夫人认亲这事儿,其实在丁小白的心里,她知道起码有五分真心,并不全是敷衍。 之所以跟爹娘这么说,一是为了让爹娘心里踏实,还有一个原因,是不想爹娘有依赖之心。 虽然丁小白信得过丁三锁夫妇的为人,但财帛动人心,名利就摆在眼前,万一起了心思呢?孙府那样的人家,保持距离才是最安全的。 “二丫,这事儿不对呀?”以为自己这么说,爹娘就能明白了,哪想到爹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怎么不对了?”丁小白回想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好像没有漏下什么,也没有暗指什么,却见丁三锁已经起身跑出去了。 西屋的门开了又关,很快,丁三锁手里也捧了个匣子回来,一样的细致雕花,一样的紫檀木料,只是比丁小白手上的匣子大了好多。 “二丫,你看看。”丁三锁把匣子放在炕上,打开,一片闪闪的金光冒出来,差点晃瞎丁小白的眼晴。 “这是啥,金子?”即便丁小白是从现代过来的,她也不曾亲眼见到过这么多的金子,不是金条,是金元宝,丁小白第一次见到成堆的金元宝! 第八十二章 明天开始教你 拿起一个金元宝,下面还有一层,丁小白数过了,一层十个金元宝,两层就是二十个。 她掂了掂手里的这个,大概有二两重的样子,那这一匣子金元宝,就是四十两的金子? 丁小白也有些懵了,我的妈呀,这是足足四百两银子啊,她忙了这么些时候,加上高山的钱算在一起,也才赚了不过一百多两。 减去这些日子花用的,衣食住行、笔墨纸砚书,外加购皮子的钱,只剩下六十两不到了。 她是一定要置地,田地是农家的根本,爹爹想要开荒她不拦着,可凭他一个人,再辛苦也开不出几亩地来,头两年还没什么产出,指着那地得饿死。 她还要盖房,不只盖自家的,还要给高山盖一个,两家得挨着,格局就要差不多,不能亏了高山。 可太小的宅院肯定不行,要盖就一次盖个过得去的,不然等过后翻盖更麻烦,手里的银钱也不知道够不够。 结果孙府一出手就是四百两,这钱也来得太快了吧,她还没做什么呢,天上怎么就掉馅饼了,还是这么大个儿的。 “是孙府送过来的?夹在早上送来的那些礼物里?”丁小白看向爹爹,怪不得之前他的表情那么奇怪呢。 “是啊,我跟你娘收拾礼物的时候看到的,不只这个,还有一匣子首饰,有金有银的,我也没敢动,正想着等你回来后跟你说呢。” “二丫,这么的多金子和首饰,咱可不能收,我和你娘商量过了,得退回去,哪想到……” 丁三锁指了指丁小白手里的匣子,哪想到闺女自己又拿回了这个,这么重的礼,他着实有点受不住。 丁小白坐到爹爹新做好的凳子上,仰着脖子看屋顶,琢磨着孙家到底是几个意思,就算是诊金,这给得也未免太多了些吧? 不过想想四皇子的身份,丁小白又释然了,四皇子的命,那是多少银钱也买不来的,几百两银子,在孙府还真不算个事儿。 让爹爹把那匣子首饰也拿过来,看到只是些简单的簪佩、耳环,一对缠丝金镯算是最贵重的了,没有翡翠玉石之类的,数量也不是很多,她倒是放下心来。 “爹,娘,既然孙府把东西用这种方式送过来,咱们倒是不好再推拒了,不然就是不识抬举。” 听到闺女这话,丁三锁和李小禾都吓了一跳,再想想什么皇子呀、靖国侯啊,夫妻俩立马就慌得没了主意。 “爹,娘,我是这么想的,东西咱们先收着,但尽量别动,日后万一孙府有什么需要的,咱们再想办法还回去就是了。” 虽然不懂侯府到底是多大官,但也知道是很大很大了,李小禾为难地道,“人家那可是侯府,什么时候会缺这点银钱。” 丁小白乐了,“娘说的对,堂堂侯府,怎么会缺了这点银钱,那咱们还纠结什么啊,老老实实地收下就完了。” 丁三锁却是坚定的地摇了摇头,“二丫,这样的便宜咱们不能占,就算是眼下还不回去,日后总有机会还的,金子和首饰你收好,绝对不许动。” 看着爹爹面对如此重礼还能坚守本心,丁小白已经不止是敬佩了,简直有点肃然起敬。 说爹娘古板也好,自卑也好,要强也好,明明生活很是艰难,还能保持这份不贪不占的心,着实是不容易的。 “我知道了,爹,你放心,我会把这些金子好好收着,大不了等到孙公子大婚的时候,咱们当礼钱送回去就行了。” 丁小白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爹娘同时点了点头,“这个好,到时候咱们另外再备些礼,连这些金子一起送过去,想来侯府老夫人也挑不出咱们的理。” 又再掂了掂手里的金元宝,送到眼跟前儿了都不是自己的,还能更悲催么!不过爹娘说的对,只有自己赚到的好日子,还能挺得起腰板。 午饭过后,妇人们来家里上工了,丁小白突然发现,家里这些人都在做靴子,那手套谁在做? “娘,三奶奶和丁大娘怎么没来?身体不舒服吗?还有……”她朝东屋炕上指了指,“怎么没见人做手套啊?可别耽搁了交货。” 李小禾笑着跟女儿解释,“咱家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又是做靴子又是做手套的,着实有点挤,你三奶奶做主,把做手套的人领到他们家去了。” “噢,这样啊。”丁小白看了看自家的屋子,确实有点小,但眼下只能这么将就着,想要盖房,怎么也得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啊。 “是不是有点麻烦三奶奶了,不如问问村里谁家有闲屋子,咱们花钱租下来。”丁小白跟娘亲商量着。 “我也是这么说的。”虽然心疼银钱,但李小禾也知道,比起欠人情,花点钱更让人安心。 “不过你三奶奶说了,她家里有一间偏厦新收拾出来的,打算开春了翻新给平安做书房,正好空着呢,闲着也是闲着。” 这事儿听起来倒是靠谱,丁小白每天领着弟弟去跟平安哥习字,知道他是跟爹娘住一间屋,虽然有自己的卧房,空间却是极小的。 平安书读得不错,家里对他的期望也很高,给他准备一间清净屋子用来温书,应该是真的。 “既然三奶奶这么说了,那就先借着用用,反正也就是年前用这十几天,不过要记得给房租,总归是打扰了人家。” 见女儿对借房子的事情没有异议,李小禾忙不迭地点头,“嗯,知道,我打算等到借用完了再付房租,今天提了句房租,你三奶奶急了。” “那行,娘心里有数就好,我去做点心了,娘两边监督质量,来来回回的小心着些,别滑了。” 女儿这么贴心,李小禾的笑容根本收不住,“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我也走不了几趟,那边有你三奶奶看顾着呢,放心得很。” 知道娘亲心里有了安排,丁小白也就不再跟着操心了,看眼下的情况,娘亲的能力还是有的,希望能继续保持,别只是一时热血就好。 吃过饭的高山,哄着小朵睡着了,正坐在一边看大壮写字,每当大壮写一新个,他就问一句是什么字,默默记下来。 “你也想学写字吗?”丁小白小声地问道,高山认真地点了点头,“嗯,以后会经常陪着你出去,认些字或许能多帮你一些。” 他还没想过自己跟人做生意、谈买卖什么的,但看着小丫头跟人签合约,就觉得自己很无能。 合约上的那些字他都不认得,这让他很挫败,已经决定了要保护小丫头的,总不能被小丫头落下太远,难道他只配给小丫头当个打手吗?当然不。 高山希望自己能帮到小丫头更多,甚至可以在她不方便的时候,替她出头谈生意、签合约,所以自己要学会更多的技能,像是认字、打算盘、记账这些。 他看过小丫头写字,很好看的样子,他看过小丫头打算盘,又快又精准,他看过小丫头记账,画了很多条条框框,她会念给他听,可惜他不懂。 “高山哥,想学认字是好事,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自己,俗话说书中自有黄金屋,有知识就不会轻易被人骗,懂得多就会让人心生敬畏。” “不过你最好还是从头学起,大壮,你把之前平安哥求先生写的横、竖、撇、捺、折拿给高山哥,让他照着练习。” 这时候读书启蒙,都是直接从写字开始,对于初学者,着实是有点难度的,丁小白当然知道更好用的方法。 写字要先学会写笔画,横平竖直之类的,先把笔画练熟了,接下来学写字自然就事半功倍。 只不过她的字很一般,只能算工整,绝对算不上好,所以求了平安哥,让他的先生帮着写了笔划的字帖,让大壮照着描。 成效不错,描好了笔划才开始练字,现在写的字已经有模有样了,丁平安都夸他小小年纪却天赋过人。 不过直接教生字还是太慢了,如果不是怕太过出挑,丁小白都想教家里两个小的学拼音了,能把拼音学会,认起字来才真的快,甚至都不用特意教。 想到这儿,丁小白扭头看了看高山,高山年纪有些大了,真要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学起,他却是耽搁不起这个时间,那不如……? 丁小白突然就起了心思,出声阻止了大壮去箱子里翻笔画字帖,“大壮,你先等等,不用找了。” 丁大壮愣了愣,“怎么了,姐,你不想让高山哥学写字了吗?”一边的高山也紧张起来。 “不是,姐是另外想到了个法子,也许能让你高山哥学得更快些,不过姐得做些准备。” 说完,丁小白拍了下桌子,有点兴奋地道,“高山哥,你先帮我干活儿吧,等晚上我把东西准备出来,明天开始教你,保证你能学会更快地认字。” 丁大壮一听不干了,“姐,不带你这么偏心的。” 第八十三章 自制奶油 听姐姐说有办法让高山哥更快地学会认字,那自己岂不是要被比下去了?丁大壮哪能愿意。 平安哥可是夸了几次他学得快呢,说比自己当初刚认字的时候快很多,丁大壮因此很有些骄傲。 如果因为姐姐的原因,他被后学的高山哥比了下去,那未免也太丢脸了,小家伙心气儿不平。 “凭什么姐姐教高山哥更快地认字,却不教我啊,不公平。”大壮最信姐姐了,只要姐姐这么说了,那就一定能做到。 “还有我,还有我,姐姐也教我吧。”不知道是不是这边声音大了,明明已经睡着的丁小朵,也从炕上爬了起来。 “行,行,行,都教都教。”想想小朵过了这个年就五岁了,学拼音也不算早,那就带着一起教吧,学不学得会全看她自己。 两个小家伙齐声欢呼起来,高山在一边也抿着嘴笑得很开心,把东屋的李小禾都招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推门就看到小女儿在炕上蹦着,吓得李小禾赶紧过去拦,怕她一个不小心,从炕上掉下来。 “没什么,就是给他们讲了个笑话,娘去忙你的吧,大壮和小朵都听话,有我看着呢。” 丁小白把娘亲哄了回去,然后表情严肃地看向弟妹和高山,“我要教给你们的,是别人不会的方法,一定要保密,知道吗?谁也不能说。” 高山愣怔了一下,赶紧点头,他知道小丫头身上有很多秘密,这些事小丫头从来都没背过他。 不过她连爹娘都不能告知原因,他自然也不会开口追问,只希望有一天,小丫头愿意把自己的秘密与他分享。 “知道,知道,姐姐放心,我们什么也不说。”两个小的捂住嘴巴,唔唔地向姐姐表着衷心。 “好啦,小朵继续午睡吧,乖哈,大壮继续练字去,如果三个人里你能学得最好,开春之后我就送你上私塾。” “真的?”丁大壮惊呼一声,然后跳下凳子,连着蹦了好几圈,才拽住姐姐的手,满脸兴奋。 村里想送孩子去私塾的人家多了,可一年的束脩要二两银子呢,谁家掏得起呀,姐姐肯送自己去私塾,得有多难得,他自然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用功,保证会是学得最好的那个,我要去私塾跟先生念书,我要跟平安哥做同窗。” 丁小白捏了捏了弟弟的小脸儿,“好,记住你此刻的保证,只要你肯努力,姐姐保证绝不食言。” 丁大壮用力地‘嗯’了一声,丁小白笑容绽放,“那就行了,去写字吧,我和高山哥去做好吃的,你们乖乖的,第一个给你们吃。” 两个小家伙一起点头,看着小朵重新钻回了被窝,大壮也开始写大字了,丁小白两人出了西屋。 转过这个年,大壮就七岁了,就算没有今天这事儿,丁小白也打算送他去念书的,能让小家伙立下誓愿,不过是机会赶巧罢了。 “高山哥,你帮我把孙家送来的那袋子白面扛过来呗。”高山也不问为什么,应声去了装粮的仓房。 为了做点心,丁小白原本打算买一袋白面回来的,家里虽然有白面,但因为娘亲心疼,卖的时候就不多,又吃了些日子,没剩下多少了。 丁小白这边把盆啊、碗啊、筷子啊、勺啊的都准备好,利索地打了十几个鸡蛋,把蛋黄和蛋清分开。 蛋黄是一会儿要揉进面里的,而蛋清的作用可就大了,丁小白打算用它做出奶油来,当然不是真的奶油,但也差不上下了。 现代的时候,除了工作,丁小白最喜欢的就是自己琢磨吃食,因为外面的食材大多都要用到防腐剂,对身体的危害比较大。 特别像是奶油这种东西,很容易坏掉,所以防腐剂是一定要加的,再有就是那些无良商家,为了降低成本,会用一些劣质的奶油,更是有害健康。 所以丁小白在家里自己烘焙小蛋糕、小点心的时候,都是自己制作奶油,手法熟练得很,既经济又实惠,口感上也没差多少,主要是健康安全啊! 虽然只是手动搅蛋器,但很好用,没用上多大一会儿,蛋清就被搅得浮起了一层小泡泡。 放一点点盐,加一滴醋,再来一勺糖,糖是用砂糖撵碎的,这时候还没有绵白糖,工序也就多了一道。 加好了这些配料,继续用搅蛋器搅拌蛋清,打到有点黏稠的样子,再加进去一勺糖,继续快速搅拌。 等到比刚刚那次更黏稠了,最后再加一勺糖,继续搅拌,持续打上大约十分钟的时间,用搅拌器把蛋清挑起,能立住就算是做成了。 丁小白甩了几下酸酸的胳膊,高山也已经帮忙筛好了面粉,满满的一大木盆,“早知道搅鸡蛋那么累,换我来就好了。” 丁小白刚要回一句没关系,就看到娘亲从东屋走了出来,“能用得上这么多的白面吗?你想要做多少点心啊?” 李小禾要去三婶儿家看看做手套的情况,结果就被女儿的大手笔给震住了,半天没挪动步。 丁小白心虚地小声回了一句,“娘,孙府和秦东家送了那么厚的礼过来,咱们只是做些点心送过去,总不能太小气吧。” “还有啊,孙掌柜和宋掌柜那边,我们也是要送一些的,宋掌柜是我应好的,孙掌柜帮了我们那么多,总不好独独把他落下不是。” 听到女儿这么说,李小禾立马紧跟着问了一句,“那这一盆够吗?不够再舀一盆。” 娘,您这双标的也太明显了吧,合着您自己的闺女、儿子就不配吃一盆的白面了吗? “我心里有数,娘,你去忙你的吧,我先试着做些,好吃了再多做,总不能浪费了这些精细的白面不是?” 这话李小禾爱听,知道节俭,女儿是越来越懂事了,根本用不着她操心,她还是去忙自己的吧。 李小禾转身要走,丁小白又想起一事来,赶紧出声把娘亲叫住,“娘,您知道咱们村谁家有奶牛吗?奶羊也行,我需要些牛奶或者羊奶。” “奶牛可没人养得起,奶羊么……?”李小禾极力回想着有没有谁家养羊,此时正在下奶的。 “王大娘家就有一头下奶的羊,她家大嫂子上个月生了娃,听说……那个不够吃,王大娘就托人买了一头刚下过崽的羊。” 没等李小禾想明白呢,高山就先出声了,丁小白想也没想就冲进东屋去了,“王大娘,您家能不能卖点羊奶给我?” 丁小白突然闯进来,把屋里人吓了一跳,听说她是想要买羊奶,登时都乐了,到底是小丫头,这是嘴馋了呢。 “什么买不买的,家里的羊奶也吃不了,你自己去我家取吧,午时新挤的羊奶,丫头崽喝了一点,你嫂子喝了一些,还剩了小半钵,拿出屋外冻上了。” 丁小白赶紧道了谢,王大娘说是不要钱,她又哪能不给,备好十文铜板,就跟高山一起去了王大娘家。 “王大娘家的院子可真够大的。”推门进了院子,丁小白大略扫了一眼感叹道,比里正爷爷家都要大上一圈了。 高山伸手在院子中间划了一下,没说话,丁小白却看明白了,“噢,我忘了这茬儿了,对不起。” 王大娘家的院子,有一半曾经是高山家的,只不过他后来搬走了,这事儿他跟丁小白说过的。 “说什么对不起,我又不是没有住的地方,王大娘也没白用我家的院子,不过是两边方便罢了。” 房子的事情,高山是真没放在心上,他现在就一个人,住哪儿不是住,还不如就方便了别人,也算是还了王大娘一家对他照顾的恩情。 院子大门没栓,进出自由,但屋里的门还是要敲的,这是起码的礼貌,高山上前把门拍响。 “哎哟,是山子来啦,赶紧进来吧,大冷天的怎么想着过来了,有什么事儿吗?”来开门的是王家大哥王金虎。 “金虎哥在家呢,没什么特别的事儿,是想跟你买些羊奶,刚才跟王大娘说了的,大娘说有中午挤的羊奶没吃完,冻在外头了。” 高山几句话就把来意说清楚了,王大娘让他们过来买羊奶,不然不会知道鲜羊奶冻在了院子里。 “进来等着吧,怪冷的,我去给你们拿。”王金虎也没耽搁,一边往屋里让着人,一边就走出屋子,去拿羊奶了。 “我们就不进去了,身上凉,别冻着了小侄女儿,家里那边也等着我们回呢。”高山伸手帮着关上了屋门。 两人后退了一步,并肩等在了院子里,就见王金虎拐到屋后,没一会捧着个瓦钵过来了。 “呐,拿去吧,用完了记得把钵子还回来就行。”高山接过瓦钵,单手抱在胸前,另一只手把十文钱递了过来。 “不用,不用,家里的羊奶吃不了,每天都有剩的,你们又不是每天都来拿,说什么钱不钱的。” 第八十四章 鸡蛋饼和点心 王金虎说不要钱,丁小白又怎会当真不给,接过高山手里的铜钱,直接递到了王金虎的手里。 “金虎哥,我们可不是只用这一次,说不准真要每天都来拿呢,所以这钱您得收下,您要是不收钱,下回我们可不好意思再来了。” 听说以后要经常要拿羊奶,说不得是个长期的进项呢,王金虎犹豫了一下,到底有些舍不得,还是把铜钱接了过去,不过数了五文又还了回来。 “只有半钵羊奶,五文钱就够了,以后再想用羊奶,提前跟我说一声,我给你们留好。” 丁小白也没再推辞,王金虎既然收了钱,应该就是合理的价格,“那就谢谢金虎哥了,再见。” 王金虎也不过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被丁小白这么礼貌地道谢,就有点红了脸,慌忙摆手,“不谢,不谢,你俩慢着点,别摔了人,也别摔了钵子。” 憨厚的王金虎把丁小白给逗笑了,“金虎哥放心,摔不着的,有空去家里玩儿啊,我爹忙着做家具,都没空出来串门了。” 王金虎连忙应着,“行,一会儿我就过去,木工活儿我也会一点,说不得能帮得上忙呢。” 真是个实诚人,丁小白这边说着客气话,他那边已经当了真,不过这样的性子丁小白很喜欢,又认真地谢了一回,两人出了王家。 羊奶不比牛奶,直接用会有腥膻味,手里又没有杏仁去腥,丁小白只能把羊奶熬煮了两回,效果还是不太理想。 想了想,伸手进怀里,揪了两根仙灵草叶放进去,这下成了,搅了没两下,就飘出了鲜甜的奶香味。 丁小白赶紧把羊奶端下炉子,盖上锅盖,这味道要是飘进东屋去,王大娘问起,她可没法解释呢。 接下来就是丁小白一个人的活儿了,让高山帮自己架好火,摆好笼屉,就撵他进去看大壮写字了。 用笼屉蒸出来的点心,肯定没有用烤箱烤出来的好吃,但眼前条件不允许,丁小白也只能将就了。 羊奶、蛋黄、蜂蜜、撵过的砂糖,足足的配料搅进筛过的面粉里,揉了几个来回,盆上盖盆,要饧上半个时辰。 饧面的工夫,丁小白用另一个炉灶烙了几个鸡蛋饼,不加水,只用鸡蛋和羊奶和面,加了点砂糖,黏稠地搅了一小盆。 烙饼的平锅刷上薄薄的一小层豆油,李小禾舍不得买油,是丁小白坚持着买了些黄豆,去油坊榨了一小罐豆油回来。 家里之前都是不用油的,炒菜用米汤代替油炝锅,饼子干脆是不烙的,想吃干粮的话,直接就着炖菜贴锅贴,省油省柴又省力。 就算偶尔烙两张油饼,那也轮不到他们三房吃,现在他们一家搬出来了,丁小白自然不会还想过那种日子,李小禾却是一时半会儿的还改不过来。 不过有娘亲的监督,丁小白也是不敢浪费,所以只是刷了一层油底,把饼摊进锅,蛋饼摊得薄,熟得也快,很快翻了面,我的天,香的没边儿了。 不等丁小白叫人,大壮就自己跑了出来,踮着脚往锅里看,“姐,姐,做好了吗?可真香。”又大声解释着,“我写完大字了。” 丁小白点了下他的小鼻尖,“马上就好,别着急啊,出锅了第一个给你吃,进屋等着吧。” 丁大壮咧开嘴乐了,却不肯再进屋,亲眼看着蛋饼出了锅,被姐姐切成四瓣装进盘子里,他才亲自捧着进屋了。 “跟小朵一起吃啊,小心着些,刚出锅,还烫着呢。”丁小白在他身后扬声叮嘱着。 “你忙你的吧,屋里有我呢,会照顾他们的。”屋里传出高山的声音,丁小白立刻就收了声,有高山在,总能让她安心。 快速地把剩下的鸡蛋饼也烙好了,拿出两张来,按人数切成小块,端着给东屋送过去,“大娘、婶婶们也尝尝吧。” 这么精贵的东西,又是白面又是鸡蛋的,每人虽然只分了一小丫,妇人们也都相当知足了。 东西少,两三口的量,也不好往家里送,不过大家都小口小口地抿着吃,不太舍得下肚呢。 再大方也照顾不过来全村的人,能拿出这么好的东西招待大家,妇人们对丁家二丫头已是高看,觉得这丫头为人大方不小气,换成是她们,肯定舍不得。 李小禾回来的时候,推门就闻到了鸡蛋饼的香味,几步走到闺女跟前儿,“二丫,点心做成了?” “娘,您能不能叫我小白,不要叫二丫了,咱家现在单立了门户,干嘛还要跟着老宅那边顺着叫啊?” 名字的事情,丁小白抗议过好几次了,无奈效果不佳,她不只是不喜欢二丫这个名字,更不愿意跟老宅那边扯上关系。 李小禾拍了下脑袋,“娘这不是叫顺口了,一时不好改么,下次记得叫小白,不叫二丫了。” “二……呵呵,小白,给娘看看你做的点心。”差不点又叫错了,看娘亲窘迫的样子,丁小白乐得不行。 “娘,点心还没开始蒸呢,在等着饧面,这就好了,我先烙了几张鸡蛋饼,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丁小白边说边推着娘亲进了西屋,烙好的鸡蛋饼撂在一个大盘子里,蒙着一块洗得漂白的屉布子,摆在西屋炕头。 虽然不是火炕,但火墙还是好用的,挨着放总能温着些,丁小朵盘腿拄腮地坐在边上守着呢。 “小朵,你干嘛呢?那是咱们的晚饭,别再想着偷吃了啊,本来就没烙多少,再吃晚上可真就不够了。” “我没偷吃。”丁小朵不乐意了,噘起了小嘴儿,“小朵在看着鸡蛋饼,省得坏人来偷吃。” 自家屋里哪儿来的坏人,明明就是馋得不愿意离开,丁小白轻笑了一下,也不揭穿她。 丁小朵已经爬过来拉住娘亲,“娘,姐姐烙的鸡蛋饼,又甜又香,您尝尝,可好吃了。” “嗯,娘尝尝。”掀开屉布子,李小禾捏起一丫鸡蛋饼送进嘴里,甜甜软软的,比之前在镇上买的点心还好吃呢。 “这是饼?”明明就是点心么,丁小白点头,“是饼啊,不过是搁了鸡蛋、砂糖、羊奶,味道香浓了些。” 听到女儿这么说,李小禾心里涌上浓浓的期待,也顾不上女儿往里添加了多少好材料。 烙个饼都能这么好吃,那点心肯定更好吃啊,怪不得二丫嫌弃镇上的点心呢,真不是闺女吹牛,差着好多。 “你打哪儿学的这个手艺?”李小禾问出口就后悔了,她答应过女儿的,女儿说了有秘密,不到她想说的时候,自己就不该问。 “娘,以后告诉你。”对于不能宣之于口的事情,丁小白也是很抱歉的,但她真不想跟娘亲撒谎。 小说里那些晕倒了梦里见到白胡子仙人的桥段,她不光觉得幼稚,也觉得胡诌的理由是对爹娘的不尊重,那还不如不说。 “没事,没事,娘就是一时口快,知不知道有什么的,反正香了的是咱们自家的嘴,你能有这个手艺娘是开心的。” 见娘亲真的没有心结,丁小白才放心了,那边丁小朵看着娘俩唠嗑,小嘴噘得更高,她是想趁着娘亲尝的时候,也趁机再吃上一口,娘干嘛扯那些没用的。 “娘——”见娘亲实在是没有注意到自己,丁小朵终于忍不住了,扯着娘亲的衣襟摇了摇。 “哎哟,我家小闺女有什么事儿啊?”知道小朵叫自己干嘛,李小禾故意逗着小女儿。 见她的小嘴噘得放不下来,李小禾赶紧拿起一丫鸡蛋饼,在她的眼前晃了晃,丁小朵这才高兴了,接过蛋饼赶紧吃起来。 那边丁大壮看得嘿嘿直乐,但他是哥哥,自然不能跟妹妹这样撒娇,他是男子汉呢,馋也不能说,丢人。 “咱不吃鸡蛋饼了,一会儿还有更好吃的,这会儿要是吃多了,点心出锅可就吃不下了。” 高山哪能看不出大壮心里的不舍,小声地出言安慰道,丁大壮立马就开心了,可不是么,姐姐还要蒸点心呢。 把饧好的面又揉了揉,分别装进大大小小的模具里,上屉蒸就容易了,控制好火候,再注意好时间,点心很快就出锅。 比想象中的还要好上一点,没有因为是用笼屉蒸的,就变得黏糊糊,虽然跟烤箱比还差着些,但也算是很成功了。 丁小白挥了下手臂,很是得意,接下来就好做了,饧好的面,只要一锅一锅地蒸出来就行了。 “二……小白,今天就把点心蒸出来,明天送去……那边,不就都是冷的了吗?”李小禾有点担心,那边府里可都是贵人,肯定挑剔得很。 “这是咱家自己吃的,明早起来给他们现做,没见材料都有剩嘛,娘不用担心,就算这些点心拿过去也没什么的,我做的点心不怕冷,冷了一样好吃。” 她这可是现代的手艺,镇上的点心根本没得比,那些所谓的点心,说白了也就是细致些的干粮。 第八十五章 拼音字母卡片 想着之前给弟妹买的点心,搁冷了就变得硬硬的,还特别渣,丁小白实在不怎么待见,感觉也就是比馒头多搁了点砂糖和蜂蜜而已。 想到砂糖,丁小白有点动心,应该想个办法做出绵白糖来,省得做点心的时候,还得把砂糖撵碎了再用,冲个糖水也得搅来搅去的,麻烦。 这个她没做过,不知道能不能做得成,不过这也就是个突发奇想而已,做得成做不成的,也不是特别重要。 倒是平日用的盐巴,真要说起来,跟白糖相比,制作出细盐更重要吧?现在用的盐都是颗粒状,炒菜不容易化不开,拌菜更是要命,硌到牙是常事。 而且盐的质量也明显不行,色泽暗淡发黄,跟现代的食盐比起来,差了不是一两个级别。 如果能把粗盐提纯出来,让它变成细腻、洁白的精盐,那用起来可就方便多了,起码炒菜的口感就均匀多了啊。 丁小白模糊地记得,以前她看一篇报道,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只要把粗盐反复熬制、过滤、烘干,就能提炼出精盐。 以她现在的境况和能力,跟制作绵白糖比起来,提炼精盐的可行性更大呢,成功的机率会更高。 如果老百姓都能用上这样的食盐,她也算是造福人间了,不枉老天爷动了他的粗手指,让她穿越这一场。 不过她也很清楚,真要造出精盐来,就不一定是她能说得算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期中的利润是相当大的。 利润大就等同于风险大,自己只是一介小小的农家女子,身份低微,撑不起那么大个摊子来。 但凡有人眼热心动,手里又握着一星半点的权势,她的处境就危险了,甚至还有可能会连累到全家老小。 那若不经自己的手呢?自己是不是就牵连不上了,反正她也没想要靠这个赚钱,这就不是她一个人能担下来的事。 不如……等她试验成功了,就把这个信息递给孙公子,好歹他现在是自己的小叔叔了,算是自己给他的见面礼。 至于他是想赚钱还是想造福人类,就不是自己该管的事了,如果做了好事还能赚钱,丁小白也不是不乐意的。 她还没伟大到一心只为天下百姓,不计较个人的得失,她只是心里有数,没有金钢钻,不揽瓷器活。 当然,她也不是没想过秦公子,只是知道他跟孙公子分工明确,餐饮吃食上他不沾,所以这事儿只能便宜了孙弛骏。 丁小白不知不觉就想得出了神,李小禾用手指捅了捅女儿的腰,“小白,这锅到时候了吧?你发什么呆呢?” 被娘亲从思绪中叫醒,丁小白手忙脚乱地揭了笼屉,还好,因为是用蒸的,火候过了一点也没妨碍,若是烤箱,这一炉就惨了。 想着蒸出来的这些点心,都是要留给自家吃的,李小禾其实有些心疼,这么多精贵的材料,得花多少银钱啊! 不过尝过了萱软的点心,那些心疼什么的就暂且放到了一边,确实是太好吃了,甩镇上的点心铺子好几条街。 知道娘亲是这么想的,丁小白乐得肚子都疼了,这才哪到哪呀,不过是些普通的蒸蛋糕而已,她还有更牛的手艺没展示出来呢。 不过娘亲的聪明劲儿还是值得表扬的,学话学得特别快,像是‘甩几条’这样的俗语,自己随口说过就不记得了,她却能活学活用。 大壮和小朵喜欢那些小模子做出来的点心,小熊、小狗、小兔子……各式各样的小动物,他们都不舍得吃了。 丁三锁和李小禾则更喜欢大模具做出来的蛋糕,用刀切成方方正正的几块,一块的大小正好够解馋的。 把切好的蛋糕放凉,码在铺了油纸的篮子里,再仔仔细细地盖好,吊在靠窗边的屋顶,够家里吃上好久了。 给高山的那份自然提前留了出来,大大小小都包了一些,李小禾放在了窗台上,提醒他走的时候记得带。 丁小白自然也没忘了做奶油蛋糕,提前用点供品的红色(sai)拌了一部分蛋清,做出了几朵粗糙的小红花,摆在了奶油上面,勉强添个彩吧。 “哇哇哇,呀呀呀,姐姐,这个点心太好看,能吃吗?这个花,这个雪,都能吃吗?” 小姑娘就是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奶油蛋糕一完工,丁小朵就爱上了,不过首先想着的还是吃。 “当然都能吃,这个叫奶油蛋糕,里面的芯子跟刚才那些点心是一样的,只不过外面用奶油裱了花。” “但是现在不能吃,刚刚又是鸡蛋饼又是点心的,你和大壮可都没少吃,再吃晚饭肯定吃不下东西了。” “小朵听话,奶油蛋糕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再吃,到时候你是想选鸡蛋饼还是想选奶油蛋糕都随你。” 听到姐姐这么说,丁小朵纠结了,她两个都想吃啊怎么办?那边丁大壮已经替她回答了,“姐,我两样都想吃。” 丁小朵赶紧跟着点头,哥哥最好了,最知道她的心意,小姑娘跑过去,伸手把哥哥抱住,两人搂在一起蹦跶起来。 “行,你们想吃哪样吃哪样,吃撑了可别赖我,娘,你都听到了啊,别到时候吃撑的是他们,挨骂的是我。” 李小禾嗔怪地拍了大女儿一下,“娘什么时候骂过你,净胡说,行了,娘知道了,吃饭的时候看着他们点。” 收好了点心,丁小白又操起别的心来,“娘,晚上要请里正和村老他们吃饭,我和高山哥买了酒和肉,还有一些卤味回来,你看着掂量几个菜。” “千万别小气,冬天里没有青菜,肉就多做些,别心疼东西,一双皮靴子就把那点钱挣出来了。” “娘,咱家明面上是接了镇上东家的手工活,又在村里招聘短工,如果不在村老那里过了明路,以后有人眼红了来捣乱可咋办?谁会护着咱们?” 几句话就把李小禾那点心疼什么的,敲打得烟消云散,“娘知道了,就你操心,我这就去张罗晚饭,多炖些肉菜。” 转头看了看家里,只有东西两间屋,东屋里有妇人们做手工,家里剩下的人就只能呆在西屋,着实没有摆酒席的地方。 “让你爹去找里正叔商量一下,不如酒席就摆在他们家吧,菜咱们自家做,做好了直接端过去,没有几步路,也冷不了。” 这有什么不行的,丁小白当然不会反对,李小禾就去院子里找了丈夫,让他去跟里正叔说说。 丁三锁去了里正家,里正自然是满口子答应下来,虽然是三锁家的席面,但摆在自家屋里,他的脸上也是有光的。 不管里正家屋里如何热闹,自家的晚饭也是相当丰盛的,每样菜做好都留了一些,也是七个碟子八个碗呢。 两个小的上了桌就吵个不停,哪样都想吃,哪样都舍不下,李小禾拦了这个再劝那个,饭桌都快赶上战场了,整顿饭都没个消停。 俩孩子到底还是吃撑了,好吃的太多,又想吃肉,又想吃鸡蛋饼,又想吃奶油蛋糕,根本停不下来。 晚饭后,丁家依然不得清静,因为活计有些赶,所以晚饭后妇人们还得过来赶工,丁小白就领着两个小的出门溜达去了。 也没走远,房前屋后的溜了两圈,问小朵没那么撑了,就把两人领回了家,外面太冷,怕给这两个小的冻着呢。 趁着两个小的爬上炕,挨着火墙取暖的空档,丁小白坐到书桌前,动手裁了一些方形的小纸片。 丁三锁给儿子打制的这张书桌十分用心,边边角角都磨得非常光滑,桌面也是相当宽敞。 “姐,你裁纸干嘛?还裁得这么小。”丁大壮看到姐姐裁纸,立马从炕上爬下来,好奇地问道,这么小的纸片,不像是练大字用的啊。 “写点东西。”丁小白答得敷衍,手上正忙着,也顾不上跟他多解释,“到时间去跟平安哥学写字了吧,去吧,姐今天有事,不陪你了。” 还想看看姐姐到底要在小纸片上写什么呢,不过平安哥那边的功课可耽误不得,大壮紧忙地收拾好了纸笔,就过去隔壁了。 没了丁大壮在旁边打扰,丁小白很是出活儿,丁小朵还想着过来凑热闹呢,被李小禾哄了回去,不能耽误了二丫头干正事儿。 看看写好的一打拼音字母,四个声调也标注好了,丁小白很有成就感,举着卡片念到,“啊……喔……呃……” “姐,你在念啥?”丁小朵扒在娘亲的肩膀上,好奇地问到,丁小白摆摆手,“没念啥。” 趴回桌上又再写了两份出来,分别装进三个荷包里,高山和弟弟、妹妹每人各一份。 写完了这个,丁小白拿过那本千字文,大壮还没学到这本呢,她正好先把拼音帮他标上。 只是想像很美好,现实不太妙,古代的纸张很贵重,所以每页纸都写得密密麻麻的,完全没有给她留出标注的空白。 第八十六章 提成机制 书上没空地儿,看来只能重新写一份了,也好,就当是练字了,丁小白倒是想得开。 她的毛笔字写的不算好,能将就着写出整齐的小楷,水平却只是能看而已,还得多练。 仿了这些日子的字帖,丁小白的字还是有进步的,毕竟她原本有些底子,年纪又不是真的八岁,智商跟小孩子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拿过白纸,裁成书页大小,先是宽松些把文字抄了一页,又跑去平安哥那里,借了一支最细的毛笔,开始给文字标拼音。 错一处就要浪费一页纸,所以丁小白写得很小心,仔仔细细地尽量做到一处不错,就这样还废了两张纸呢,有点可惜。 大壮回来的时候,丁小白也才写了五、六张,进度有点慢啊,好在先要教他们拼音,之后才能用得上这本书,抄书的时间还有。 “姐,姐,你看看我今天写的字怎么样?平安哥又教了我三个字,夸我学的快呢。” 丁大壮拿出自己写的大字跟姐姐显摆,丁小白自然先是一通表扬,再提出一些不足,这样不至于打击到小家伙学习的积极性。 “嗯,姐说的我都记住了,那我再去写两张大字。”丁大壮就是这点好,识教,你只要指出他的缺点,他就会马上改,错不过宿。 看看书桌上唯二的两本书,家里的书还是太少了,弟弟学习挺用功的,相信很快就能把这两本书学完,特别是在他学会了拼音之后。 等哪天闲了,得再去一趟书画铺子,买几本地理志或历史、人文方面的书,既能让她了解这个朝代,又能让弟妹们长知识开眼界。 “瞧瞧咱们大壮多用功,以后肯定有出息。”跟着丁大壮一起回来的丁家大娘,也就是平安哥的娘,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出声夸赞。 丁大壮不好意思地笑了,歪着小脑袋道,“大娘,您可别夸我,我跟平安哥比还差得远呢,平安哥说私塾里的先生每天都夸他的。” 这话当娘的最爱听,丁大娘自然也很开心,儿子是她的希望,从眼下看,保不齐真能学出点名堂来呢,她也不多求,能中个秀才就知足了。 秀才虽然还不够格当官,却能免了地税粮税,虽然家里的田地不多,但能免了这些杂税,就能多余些粮食拿去卖,也是笔不小的进项呢。 更何况有了秀才功名,便可以见官不跪,上公堂不可用刑,这可都是天大的荣耀呢,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想想就让人心跳加快。 “大娘,您怎么还送大壮回来呀,不过是门挨门,走不上几步路,他自己回得来的。” 丁小白起身让着丁家大娘,把人让到凳子上坐着,又忙着去给倒了杯热水,放了一大勺红糖。 “哎哟,二丫可别忙了,我不是特意送大壮回来的,是我娘让我把今天做好的手套送过来,我听见你和大壮说话,才进来西屋看看的。” 听到丁大娘是来送手套的,丁小白赶紧起身去了东屋,做工的大娘、婶婶们正准备收工呢,李小禾站在炕沿边等着送人。 拿起丁家大娘送过来的手套,里外地检查了一遍,还真成,做工足够精细,没有毛茬儿线头露在外面,棉花絮的也匀称。 又再翻拣了几个,都还不错,没有偷懒糊弄的,可见寻个工不容易,做的都挺上心,当然,三奶奶也必定是用心看着了。 这让的工艺丁小白彻底放下心来,如果质量不过关,她是绝对不让出货的,总不能坑了宋掌柜吧。 “做的挺好,我明天就把这些手套拿去给东家看看,这样的质量,想来东家也挑不出毛病,丁大娘和三奶奶多费心了。” “丁大娘,你明天跟几位大娘、婶婶们说,每天做好八副手套的定额之外,如果还能多出活,每两副手套额外再付一文钱,不过要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 听说多做还能多得钱,丁家大娘把头点成了鸡啄米,“行的,行的,这可是个好消息,我明天一定把话给她们传到。” 说完她就乐颠颠地回去了,想着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婆婆,晚上她们熬点夜,怎么也能多做出两副来,婆媳俩就是又赚了两文呢。 丁小白看向做靴子的妇人们,见她们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忍不住就笑了,“这事我娘打算明天一早跟你们说的,没想到让我提前给说露了嘴。” 李小禾眨了眨眼,这事她之前并没听女儿说过,女儿现在这么说,大概就像之前说过的,是怕她在这些乡亲面前失了威严吧。 丁小白也抱歉地看向娘亲,她是突然想到了这一点,就直接说了出来,倒是让娘亲措手不及了。 “娘,咱不如就今晚一起说了吧,也省得婶子、大娘们惦记,晚上可就睡不着觉了。” 丁小白的话,把一屋子人都给逗乐了,不过笑归笑,没有人开口接话,都等着听她继续说呢。 “靴子比手套难做许多,咱们自然不能跟那边比,我和我娘商量好了,多做出一双靴子多得三文钱,不过还是那句话,一定要保证质量。” 六副手套才能提三文钱,一双靴子就提三文,虽然靴子确实比手套难做得多,但丁家母女能考虑到这个问题,并没有让她们吃亏,她们就已经很感激了。 等到把妇人们送走,李小禾嗔怪地拍了女儿两下,“你说你事先也不跟我透个口风,刚才吓得我都不敢说话了,就怕咱娘俩把话说岔了。” 丁小白赶紧跟娘亲道歉,这次的事儿真不是故意的,之前规定的八副手套算是保底,结果刚才她发现,在这个底数的基础之上,是可以多做出两副来的,也有人这么做了。 丁小白并不认为来做工的人会故意偷懒,但完成了定额就满足的人,肯定是大多数,毕竟规矩就是这么定的啊。 为了对默默付出的人表示鼓励,她才突然想到了增加提成机制的,俗话说,众赏之下必有勇夫么,虽然这句俗语用得不是特别恰当,但大概意思是差不多的。 手套生意是一锤子买卖,只卖年前这一茬,一定要做足数量才行,等到被人把手艺学了去,再做多少也没意义了,所以现在数量是关键。 李小禾当然知道女儿不是故意的,她也就是逗逗小丫头,并没有半点想要责怪的意思。 娘几个洗漱好上炕睡了,丁三锁才微醺着回来,丁小白抢在娘亲之前下了地,给爹爹开了门,没想到爹爹竟然没有喝醉。 这也才没有多少日子,爹爹就有了长进,知道了有些场合应该节制,席面是摆在了里正家,可爹爹能明白自己是主人,让丁小白对这个家的未来有了更多的期待。 给爹爹兑好了温水,让他洗漱打理,见爹爹人还清醒,丁小白就站在旁边陪着他闲聊。 “爹,金虎哥下午过来咱家帮忙做家具,我看着手法挺顺溜的,你看他的手艺可还行?” 丁小白和高山买羊奶回来没多大会儿,王金虎就过来丁家帮忙了,临走丁小白还悄悄塞了两块点心给他,让他拿回去给王大嫂补身子。 “我看还行,不比我差呢,真是有点没想到,像是正经学过的,可没听说王大哥家的孩子学过木匠啊?” “咱别管金虎哥是打哪儿学的,有手艺就成,我是想着吧,王大娘家生活挺困难的,能帮人家一把就帮一把。” 王金虎是真心过来帮忙的,对这些跟自家展示真心的人,丁小白都会想办法报答的,于她不过是多出个主意,于别人,就有可能拯救于水火之中。 “嗯,要是能帮就帮一把,金虎他爹最近得了一场大病,跟着他家老二、老三也病了,听说为了给他们爷仨治病,借了不少外债。” “也是巧,金虎的闺女又生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火,金虎家的没有奶水,你王大娘只得又借钱买了头奶羊,真是雪上又加霜了。” 家里穷困成这样,王金虎还能还回那五个铜板,人品实在是没得说,单凭这一点,丁小白就觉得自己应该帮他。 “爹,你再观察金虎哥两天,要是他的手艺确实成,人也稳妥,我就帮他出个主意,多了不敢说,养家糊口总是够的。” 现在的丁三锁,对自家大闺女那是盲目的信任,只要是她说出来的话,那就绝对错不了,“行,爹观察两天,要是个得用的,爹就告诉你。” 第二天,丁小白和娘亲天没亮就起了,脚不沾地儿的开始忙活,打蛋、和面、生火、架锅。 王大娘家的羊奶,也是一大早就给送了过来,昨天高山去还瓦钵的时候,就提前预定好了,十文钱买了一钵。 有了昨天的经验,忙是忙了些,但做起来倒是轻车熟路,等到高山赶早过来帮忙的时候,娘俩已经蒸了两锅出来。 既然要给人家送热乎点心,自然就得小心包裹,李小禾的阵势摆得很大…… 第八十七章 操不完的心 看着娘亲忙忙碌碌地翻找,先是拿出一条雪白的细棉被衬,又找出两条新做的小炕褥子,准备一会儿把食盒严严实实地包起来。 娘亲向来仔细,能舍得拿出两条新褥子,一条新被衬,只为了包几盒点心,可见孙府在她心中的地位如何了! 丁小白其实是想着,一会儿到了马车上,就偷偷地把食盒收进空间里,空间里的时间相对于现实时间,是不流动的。 等快到地方了再拿出来,食物的温度跟放进去的时候会保持一致,就肯定不会冷掉了。 结果看到娘亲已是仔仔细细地打好了包,她就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自己之前的小机灵还是太莽撞啊。 要真把点心藏进空间里,拿出来的时候跟刚出锅似的热乎,孙、秦那俩猴子精,必然会起疑心,不知道又会怎么想自己了。 但娘亲平常最会过日子了,别看现在出手大方,等自己出了门,她肯定会心疼东西的,丁小白不免还是出声劝了一句。 “娘,其实用不着这样,点心就算是凉了也不耽误吃,想来那边不会挑咱们的礼,你没必要浪费这么多新东西。” 李小禾却是摇了摇头,“那可不成,侯夫人既然认了你做孙女儿,你就得拿出孝心来,把侯夫人当亲祖母敬着。” “咱家的家世跟靖国侯府没法儿比,但做事总要面面俱到,让人看到你的用心,娘不愿意你被人看低了。” 丁小白瞬间泪盈于睫,仰了仰头,强忍着把眼泪逼了回去,跟着弯起唇角笑了,“娘,谢谢你!” “傻丫头,跟娘说什么谢不谢的,哪有当娘的不希望闺女好的,你一天是娘的闺女,娘就要护你周全。” 五屉点心,装了五个三层的食盒,两个小褥子都差点包不住,丁小白暗赞了一声自己的英明,买食盒的时候没小气,买了五个,不然可就不够用了。 “那这个奶油蛋糕怎么办?”李小禾指着女儿特意做出来的一只梅花蛋糕,奶油图案一碰就坏,实在是不太好处理。 奶油不是今天早上现做的,昨天下午用剩的奶油,被李小禾密封好后放在后院冻上了,早上拿回来重新打制一下,跟新鲜的一样。 “娘,就算现在有空的食盒,也装不下这个奶油蛋糕的,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早就做了准备。” 她让爹爹帮忙备了些大小不一的薄木片,钉了一个方形的盒子,做工不用多精细,盒子里外各粘了一层油纸,一个简易的蛋糕盒子就做好了。 因为蛋糕是要送给钧儿的,丁小白在油纸外还画了些卡通的小动物,十分的活泼可爱。 不过这个盒子并不很结实,属于中看不中用的,反正也就用这一次,太精细了也不值当,只是一路上需要小心地捧着,这个活儿自然交给了高山。 秦家马车依然来得很早,车把式特意进院子跟丁三锁见了礼,昨天丁家没有难为他,让他重新回了秦家,他是非常感激的。 虽然丁姑娘给的理由是家里没地儿放马车,但只要她想留,这么大个村子,哪里找不出个存车马的地儿来? 不管丁家人是不想占东家的便宜也好,还是真的怕村邻说闲话也好,这么大一份钱财摆在眼前,能够做到半点不动心,就足够他敬佩了。 “我们东家说,既然丁大哥不收马车,那就再送一盒首饰吧,昨天那一匣首饰可不够丁姑娘的诊金。” 丁小白这才知道,那一匣首饰是秦龙飞送的,她就说么,孙府既然送了金元宝,又何必再送些不是特别贵重的首饰过来。 看来秦龙飞是怕自己拒收,才送了一盒看起来不是很贵重的,想着再加上一套车马,价值也就差不多了。 当然,这个价值是秦龙飞心里的价值,搁在丁家人心里,已经远远超过预期了,他们甚至是啥也不想收的。 “秦东家真是太客气了,以后常来常往的,哪就差这些了,礼物还是免了吧?”场面话丁三锁还是能说上几句的。 又回身撵着女儿,“二丫头,赶紧的,别磨蹭了,大冷天儿让你秦伯伯等着像什么话。” “来啦,来啦。”丁小白转身跑进屋,手套、帽子的全副武装上,把自己围了个严严实实,才又急忙跑了出来。 车把式赶紧堵在屋门口,“小姐,我们东家让小的送过来的东西,小的可不敢再拿回去。” 见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架势,丁小白也了解他的为难,只好把匣子接过来,打开看了看,首饰比昨天那盒贵重了些,但也没有多离谱。 “爹,先收着吧。”就算她把这匣子首饰再拿给秦龙飞,应该也是还不回去的,不如先这么着,日子长着呢,礼尚往来吧。 想着礼尚往来,丁小白心里已经在琢磨有没有恰当的什么谢礼,这一琢磨,还真让她想出了一个。 不过得先看王金虎那边成不成的,也不差这几日了,等等再说吧,心意不分早晚。 见闺女说收下,丁三锁就没再纠结,伸手把匣子接到了手里,想着拿到屋里收好,等晚上二丫回来就再交给她,她藏东西的地方最保险。 丁小白回身就再往外跑,只是还没跑到大门口呢,却是一拍脑门,“哎哟,瞧我这记性,怎么就把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呢?” “高山哥,是不是好几天没给孙掌柜送麻雀了?咱们可是签了合约的,违约要赔很多钱呢。” 早知道家里能这么快过上好日子,说啥也不该跟孙掌柜签那样的合约,逮麻雀的银钱嫌得着实辛苦。 每天飞来多少麻雀不是人力能控制的,何况天冷路滑,大雪天爬山也有着一定的危险,何况现在逮麻雀,还要往深山里进一进,万一碰着凶猛的野兽呢? 高山一手捧着蛋糕盒子,一手晃了晃拎着的背篓,“没忘,里头装着呢,赶紧走吧。” 盯着那个背篓,丁小白愣了好半天,“高山哥,你啥时候逮的麻雀呀,我咋不知道呢?” 高山昨天跟她忙了一整天,晚上又过去里正的院子,陪爹爹待客去了,哪有时间去逮麻雀? “昨天晚上去山上逮的啊,赶紧走吧,咱们路上说,别让秦伯伯等着了。”高山呶了呶嘴,示意丁小白上车。 坐到车上,高山才跟丁小白说起了抓麻雀的事儿,昨晚去了里正家里,丁三锁和里正都不让他喝酒,让他专心吃饭,然后早点回家。 高山回了家,把点心在房梁上吊好,就拎着油灯上山去了,他可没忘了交麻雀的差事,只是没想到油灯更能吸引麻雀,抓得比白天还顺利呢。 “它们晚上都不睡觉的吗?”丁小白傻傻地问了一句,高山递不上话,他哪儿知道麻雀晚上睡不睡。 “高山哥,这样不是办法,咱们还是得找到能家养的鹌鹑,麻雀这种野生的小鸟,实在不是咱们能控制的,总觉得过了春天就不容易逮了。” “当初真不应该让你签那份合约,如果是我签的,以我现在的身份,也算是酒楼的半个东家了,想来就算交不上麻雀,孙掌柜也不会难为我的。” “对了,我家那对兔子抱窝了,很快就能生一窝小兔子,兔子长得快,很快就又能抱下一窝,实在不行,就先拿兔子顶一顶。” 高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心里又痛又暖,小丫头又精又灵的,可一遇到他的事情就容易犯傻,可见是有多担心他了。 “就算兔子抱窝快,想要供得上酒楼用,起码也得半年几个月吧,短时间借力是不可能的,再说它的个头,比麻雀大太多了,完全就不一个菜。” “不过你说得对,麻雀越来越难逮了,还真得想想办法,今天去了镇上,我就再去打听打听,有没有谁会有这鹌鹑的消息。” 其实如果再往深山里走一走,想必逮麻雀会轻松些,但一来这阵子有点忙,二来小丫头也不让他往深山里去,担心有危险,他也不想让她多惦记。 “孙公子……噢,我小叔叔和秦东家都是京里来的,见多识广,不如等会儿问一问他们,听没听说谁家养鹌鹑的。” “有那养着玩儿的也行,大不了高价买几对回来咱们自己养,听说鹌鹑繁殖得也不慢,咱们好好养,很快就能成规模。” 高山心里软得不行,又想要揉揉小丫头的鬏鬏,可一想到自己昨天非要帮小丫头梳头,结果梳了个一塌糊涂,这手就悄摸地缩了回来。 等练会了梳头再摸小鬏鬏好了,不然小丫头又要发彪,说自己把她弄丑了,不如……一会儿问问红绫姐姐? 没想到丁小白还真问对了人,孙弛骏真知道有一家养鹌鹑的,不过那家人养鹌鹑是为了下蛋,跟丁小白吃肉的目的是不同的。 “京里有些权贵人家,就愿意吃得与众不同些,小小的鹌鹑蛋看起来更精致,一口一个吃相也显得更文雅,所以销路还不错。” 第八十八章 人贵在自知 这人是在跟自己显摆他在京城很风光么,还是显摆他知道的秘辛多,瞧他提到鹌鹑蛋时,那股子兴奋的劲儿,真有够嘚瑟的。 “孙公……小叔叔,你不会忘了你的酒楼需要麻雀吧?只是高山哥每天提供的那点麻雀,想来是不够用的,何况山上的麻雀也是越逮越少了。” 孙弛骏这才知道,丁小白问起鹌鹑的事儿,是在替自家的酒楼做打算,他还当她是自己嘴馋想要吃呢,不免有些羞愧,老实地应道—— “小白放心,叔叔回京就去联系鹌鹑的事,无论如何也买个几十只回来让你养着。” 丁小白却是晃了晃小手,“小叔叔,既然鹌鹑要到京里才能买到,你不如就直接在京里养鹌鹑吧。” “你想啊,你在京里有酒楼,京城周边的城镇也有不少分店,反而是槐树镇这边没有几家,在这边养鹌鹑再运到京城去,反倒麻烦些。” “趁着现在麻雀供应的少,京城那边还不知道有这么一道炸鹌鹑的菜,你回京后赶紧把鹌鹑养起来。” “等到数量足够了,就让所有的酒楼在同一日推出这道菜,即使不能一鸣惊人,也能炒个热热闹闹,如此造势,想必酒楼的声望也能再上一层。” 炒作推广这一套,丁小白用起来最是得心应手,这不,三言两语的,就帮孙弛骏的酒楼想出了个精妙的推销创意,出其不意,相辅相成。 听丁小白几句话的工夫,就给酒楼规划出了一个新的远景,孙弛骏是极佩服的,这丫头,怎么看也不像个乡下的无知小农女,她打哪来的这些鬼主意呢。 孙弛骏很明白,这可不只是简简单单的一道菜,而是一个吸引顾客的新手段,仿佛清风过岗,不露声色,却可能瞬间繁花盛景,极其高明! “小白,叔儿听你的,回去就好好布置布置,肯定让这道菜一炮打响,必成酒楼的硬招牌。” “不行,我得赶紧让人去嘱咐孙掌柜一声,这边的炸麻雀就先停了吧,越少人知道此菜越好。” “小叔叔不用急,等把这批麻雀用光了再停也不迟,槐树镇距离京城有段距离,也就附近两个镇子的酒楼有此菜,兴发城都还没传过去呢,想不会露了风声。” 叔侄儿俩见面就聊得热火朝天,等在里间的秦钧急了,“舅舅,姐姐,你们能不能说完话了?我还等着呢。” 听到秦钧扯着嗓门喊他俩,怕把小家伙累着,俩人赶紧进了里间,靖国侯夫人也玩笑道,“啥事儿比我外孙儿还要紧啊?” 丁小白赶紧施礼道歉,没想到起个头就刹不住了,确实是她的不对,只好拿好吃的来堵人的嘴。 “钧儿,姐姐做了个新奇的点心,我家弟妹看了都稀罕得不行,尝过了味道更是放不下,你想不想看看是啥样的点心?尝尝好不好吃?” 秦钧连忙点头,“想,想,姐姐赶紧拿来给我看看,钧儿都等急了呢。”靖国侯夫人也附和着外孙儿,“可不,都等了一大早了。” 也不用丁小白叫人,高山几步走上前来,把手里捧着的点心盒子放到了床边的几子上。 “姐姐,姐姐,这上面的画是你画的?”还没等把蛋糕打开呢,只外的图面就让秦钧兴奋不已。 对于自己的画技,丁小白其实没什么信心,连国画、水墨她都分不太清楚,只是有那么点微薄的底子,才勉为其难地现个丑罢了。 “姐姐不会画画,为了让我们钧儿开心,姐姐可是倾尽全力了,钧儿不许笑话姐姐啊。” 秦钧急忙着摇头,“好看,好看,我很喜欢呢,怎么会笑姐姐,姐姐教我画这样的画好不好?” 这当然没问题,不过是米老鼠、唐老鸭、机器猫、维尼熊这些可爱的漫画形象,还有花仙子、哪吒之类的人物q版画而已。 丁小白没有专业学过美术,跟这个时代的名人画家比起来,画工技法那是完全上不得台面。 不过因为工作需要,她经常要参与一些设计,就特意去学了铅笔画,简单的素描是没问题的,正经地画个山水花鸟就强她所难了。 但只是些卡通人物,没那么多的技法要求,她倒是能画得像模象样,何况这些形象又都是别人没见过的,即便她画错了,又有谁知道呢? “那就拜托姐姐了,现在我能打开蛋糕了吗?”秦钧急切地问,有了外面的这些图画,他对里面的蛋糕更是期待。 “当然可以,让高山哥哥帮你打开好不好?”见秦钧点头同意了,高山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蛋糕盒的盖子。 “哇噢,太漂亮了,这就是姐姐做的那个……蛋糕?用什么做的?”指着雪地上开满红梅的图案,秦钧惊喜得都靠不住了。 想要更近地挨着漂亮蛋糕,秦钧直接坐直了身体,小屁股在床上蹭了又蹭,终于把自己挪到了床边。 靖国侯夫人吓得不行,“哎哟,我说小祖宗,你可小心着些,别再摔了。”她这边话音刚出口,丁小白已经过去护着了。 “对啊,钧儿,这个就是姐姐特意给你做的奶油蛋糕,不过姐姐这是第一次制作奶油蛋糕,还不算完美,等姐姐再练几回,到时候做个更大更漂亮的给你。” 丁小白这话不是胡说的,她已经问过娘亲了,知道这个朝代已经有了很多可食用的天然色素,用来给食物染色。 这些色素都是从植物里提炼出来的,没有现代的那些化学手段,绝对的安全、健康,要问她为什么只用了红色,自然是因为家里只有一种红色的呀。 等她想办法做几个挤奶油花的口袋,再多买几种色素回来,红花绿叶青山黑水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到时候就能设计出更多更好看的图案来了。 上辈子她没少做奶油蛋糕,花样她可是知道不少,手法也相当的熟练,反正用奶油作画,可比用毛笔在纸上作画要容易多了。 “这个已经很好看了,谢谢姐姐,只是这么漂亮的蛋糕,怎么舍得下口吃啊?”秦钧很是纠结。 “有什么舍不得的,以后姐姐会经常给你做,等姐姐筹够了颜色,这些小猫小熊小姑娘的,姐姐都能画在奶油上,到时候让你随便挑。” 说完转头看向红绫,“红绫姐姐,能麻烦你帮我拿把窄小些的刀来么?再拿几副碗碟。” 红绫急忙摆手,“小姐可千万不可再称奴婢姐姐,您现在是我们夫人的干孙女儿,身份尊贵着呢,哪是奴婢可比的,您直呼奴婢的名字便可。” 丁小白心里并没太在乎的干亲,在这个朝代却是很正式的,还真不是丁小白以为的那样,只是为了堵她的口,或是让秦钧安心。 这也是为什么靖国侯夫人会有片刻的犹豫,因为一旦认下了干亲,那两家就是实在亲戚,就是再也切不断的关系了。 也是因为红绫的郑重,丁小白才想起了古代的这些规矩,心里不禁涌上深深的愧疚,她才是那个以小人之心度人的。 “祖母。”丁小白的这一声,叫得情真意切,靖国侯夫人猝不及防,瞬间就明白了丁小白的心意,胸口暖成一片。 人贵在自知,小丫头如此聪慧伶俐,值得自己护她一生,这样的人不止不会扯家族的后腿,说不准什么时候还会帮到府里也说不定呢。 祖孙俩尽在不言中的工夫,红绫已经把丁小白要的东西端了进来,丁小白亲手切了一块蛋糕装盘,递给靖国侯夫人。 “祖母,孙女儿孝敬您的,祝您老福如梅花冬至,寿若松柏常青,儿孙平安健康,万事顺心如意。” 见她特意挑了一块梅花繁盛的,靖国侯夫人立马笑得合不拢嘴,笑呵呵地接过了蛋糕。 “承我孙女儿吉言,我老婆子就多活它个几十年,看我子孙繁茂,看我家国昌盛。” 丁小白没想把祝福上升到如此高度,不过祖母高兴就好,她并不求靖国侯夫人如何照看自己,只是夫人在这小镇上逗留时,她要把孝心做足,以还知遇之恩。 “呐,这块就给我们钧儿,祝愿钧儿早日康复,健康如初。”丁小白又给秦钧切了一块,秦钧笑眯眯地接了,却是抬手递向了孙弛骏。 孙弛骏朝他摆摆手,微笑着拒绝了,“舅舅不急,钧儿先吃,舅舅等你小白姐姐亲自切给舅舅呢。” 听了这话,丁小白在心里大大地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是半点不显,上手切了块几乎没有梅花的位置,“小叔叔请。” 看着白雪上零星一两点的梅花,孙弛骏唇角挑了挑,也不知道咋把这个小侄女儿给得罪了,明明白白地报复啊。 两人的小动作又岂能瞒得过靖国侯夫人,指着儿子盘子里的蛋糕,她少见地笑得停不下来。 红绫怕夫人笑得呛住,赶紧上前帮她抚背,绿蕊也是急忙接下夫人手里的盘子,放到一旁的桌上,怕她笑得端不住。 第八十九章 商人逐利 孙弛骏大口地咬了一块雪白的奶油,在嘴里轻抿着,眼睛却是看向了丁小白,一转不转的,眸光里一片柔和。 小丫头确实是个福星,只要有她出现,府里就总也少不了笑声,多日的沉闷,竟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高山挑了下眉头,有意无意地靠近了丁小白,好巧不巧地拦住了孙弛骏的目光,孙弛骏柔和地眸光里,闪过一道凌厉。 “我的呢,我的呢,可不能少了我的,小白姑娘,赶紧给我也切一块。”秦龙飞急吼吼地喊着,愣头愣脑地闯了进来,就怕少了他的那一块。 收到消息说丁小白先来了孙府,秦龙飞是片刻没等就追了过来,那丫头说了,今天带好吃的来,自己要是慢了,怕是都让孙老三给昧下了。 想想昨天留给自己的糖葫芦,那滋味真是妙不可言,要不是佟大彪被小丫头提前嘱咐过了,看着自己不让吃多,十串糖葫芦怕是一晚上就没影儿了。 果然,一进了外间就听到分东西,他还哪有不慌的,不管不顾地就跑进了里间,蛋糕虽然已经被切分,却依然好看得紧,看得他眼睛都要冒出光来了。 “要吃自己切,我侄女儿是你随便能支使的,小白,别理他。”孙弛骏想也没想就护上了。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丁小白可不想掺和进这两个幼稚男人的吵架里,“你们先吃着,我去给钧儿熬糖水了。” 丁小白返身就往外走,没走两步又站住了,“对了,我还做了点心,在外间桌上放着呢,趁着没凉透,赶紧拿几块尝尝。” “不过我做的点心不怕冷,就算是凉透了,吃起来口感也是非常好的,不过要记得好好保存,最好是放在阴凉的地方,不上冻就成,随吃随取。” 这话把孙弛骏给说得乐不可去,“就没见过你这么夸自个儿的,合着点心铺子都比不上你的手艺了。” 说完又反应过来,看了看手里精致的蛋糕,说不得点心铺子的手艺真比不上小丫头呢。 孙弛骏赶紧低头咬了一口手上的蛋糕,打算先尝尝味道再下结论,他刚才可是只咬了一口奶油,就已经满口生香了。 哎哟喂,这细腻、这柔软、这奶香……点心铺子还真是比不了,心里感叹,却故严肃,“行了,知道了,一会儿就拿来吃。” 丁小白这次实在没忍住,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而不是藏在心里偷偷地翻他,这人的嘴是真欠,有好吃的也堵不住。 高山自然是陪着小丫头的,没有孙府的人陪着,丁小白就用了空间里的水煎药,这样的效果肯定会更好的,当然,她也没让高山看到。 秦钧吃了一块奶油蛋糕,跟着又吃了一块小兔模样的点心,结果就吃得有点多,喝不下去药了。 丁小白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事儿还用她提醒么,好几个大活人在呢,难道是来看景的?竟然不知道照看好钧儿。 “丫头,都是祖母不好,一看钧能吃得下东西了,就不舍得阻止他,下次祖母好好看着。” 靖国侯夫人自动揽了责任在自己身上,确实是她放任了,孙弛骏也抢着道歉,“是我的疏忽,我这就抱着钧儿走动走动,很快就能喝药了。” 白痴么?你抱着走有什么用,又没浪费小家伙的体力,这样的智商,真是让丁小白着急,简直是无言以对! “祖母,我不是怪钧儿吃多了喝不下糖水,钧儿很久没有好好吃东西了,一次吃太多,他的胃会负担不了。” “还是请御医过来给钧儿看看吧?确定了没事儿才好,不然一会儿胀了胃,钧儿可能会很难受的。” 说完又转向秦钧,“钧儿,让红绫姐姐帮你揉揉肚子,别积了食才好,糖水晚点喝也没关系。” 山楂既开胃也助消化,这时候正好用得上,“如若你现在还能吃得下东,嚼两颗糖葫芦好不好?” 听到糖葫芦就口舌生津,小家伙立马乖巧地点头应了,丁小白又细细叮嘱,“不要多吃,只吃两颗就好,要记着嚼得碎些。” 见绿蕊去取糖葫芦了,丁小白才又转向孙弛骏,“钧儿的药还是尽量别拖太久,毕竟刚刚才控制住那个……” 孙弛骏面上一凛,是啊,毒性才刚刚控制住,如果因为喝药不及时,让毒性反复,怕是要出大事呢。 见孙弛骏脸色瞬间阴沉,丁小白赶紧又出声劝到,“你也别担心太过,吃了糖葫芦,说不得一会儿就能消化了,我之所以说得严重些,不过是防患于未然。” 秦钧这时候已经开始觉得胃里胀痛难受了,好长时间没有一次吃过这么多东西了,小家伙的肠胃确实有点受不了。 看着绿蕊把糖葫芦拿进来,孙弛骏担心地问,“钧儿已经撑了,这个还让他吃吗?” 丁小白坚定地点点头,“吃,助消化的。”说完接过糖葫芦,亲自看着秦钧小口小口地吃了下去。 “夫人,公子,廖御医请过来了。”红绫掀了门帘,一个婆子领着廖御医进了里间。 靖国侯夫人急急地道,“廖御医,赶紧帮我外孙儿看看,刚刚吃得有点多,撑着了,对病情可有妨碍?” 廖御医自是不敢耽搁,急忙着上前几步,给四皇子搭了脉,“还好,与病情无碍,只是有点积食了,给四殿下熬些红果汤吧,应该能好些。” 靖国侯夫人看了儿子一眼,没想到御医开的也是红果,小白丫头让钧儿吃糖葫芦果然是有道理的。 “钧儿已经吃了两颗红果,还用再喝红果汤吗?”孙弛骏出声询问,廖御医便摇了头。 “那倒不用了,给殿下熬红果汤,不过是为了方便下咽,一般小孩子都不愿意直接吃红果,口感太酸了,效果都是一样的。” 靖国侯夫人和孙弛骏同时松了一口气,双双放下心来,却看到廖御医有意无意地瞄了丁小白一眼。 为了表示对祖母的感激和敬重,丁小白今天特意穿了靖国侯夫人昨天赏赐的衣服,在一众的丫鬟、婆子里,自然就显眼了许多,不会被误会成丫鬟里的一员。 “噢,老身给廖御医引见一下,这位丁姑娘是我昨日认下的孙女儿,本打算办个认亲宴的,丫头说认亲是自家的事,就不打扰四邻街坊了。” 这话明着是夸丁小白懂事儿,暗里也是在帮她抬高身份,如此郑重其事地介绍给他人,她自然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原来是孙小姐,恭喜侯夫人,廖某这厢见过孙小姐。”廖御医朝着丁小白深施一礼。 即便只是靖国侯府的干亲,那身份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御医能比的,他还不至于连这点人情世故都看不清。 丁小白抬手虚扶了一把,“廖御医客气了,感谢您这许多日子以来对弟弟的看护和照料,接下来还要多多辛苦您。” 虽然不知道这小姑娘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但见她年纪虽小,却是说话客客气气,态度不卑不亢,且条理清晰,并无半分高高在上的倨傲。 对这位靖国侯府新晋的孙小姐,廖御医高看了几分的同时,忍不住猜测是哪家的小姐得了这天大的福分,这份气度也怪不得能被靖国侯夫人看上。 送走了廖御医,丁小白也跟祖母、钧儿道了别,她还要去秦龙飞那边,教他手底下的人用炭窑呢。 抢着多烧些炭备着,年根儿还能赶上大卖一拨不说,等到开春倒春寒,又是一拨售卖木炭的好日子。 就算秦龙飞不说,丁小白也知道他的心急,商人逐利,做生意不图赚钱那还有啥意思? 用炭窑烧出来的木炭,跟他们炭场露天烧出来的木炭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早点烧制出来,自然能赶着卖上一笔好价钱。 如果拉到京城里去卖,那价格说不定又会上调好多,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富豪权贵,炭贵点算什么。 说不得好炭供不应求,卖到京城去会有价无市呢,到时候能用得上好炭的,都有资格跟人显摆了。 想到这里,丁小白的小脑瓜,忍不住就又开始飞快地转起来,急不可耐地又要帮人出主意了。 她手把手教着烧出来的炭,质量当然最好,若是手段用得恰当,把销售方式设计到最出人意料,真有可能成为上流社会的专属炭供呢。 不论哪朝哪代,给上层社会特供的东西,那跟御用也就差不多了,越是被控制就越会被钻营,必然是让人想方设法都要得到的,以此抬身份显地位。 到了那时候,钱财还不是滚滚而来?赚取那些富贵人家的钱财,丁小白可是半点不会手软的,就这么决定了,她得好好帮秦龙飞谋划谋划。 原想着收了秦龙飞的礼,过几日在别处找个生意帮他赚回来,没想到这财路立马就来了。 拦了靖国侯夫人没让出来,几个年轻人到了外间,丁小白指着圆桌上的食盒,“小叔叔,咱们府上留两盒,给秦东家……” 第九十章 心生愧疚 “等等。”丁小白话说到一半,突然被秦龙飞抬手给阻止了,什么意思?丁小白奇怪地看向他。 “怎么弛骏就是小叔叔,我就是秦东家呢?不公平,你也得叫我一声叔叔才成。” 孙弛骏撇了撇嘴,“小白是我娘认下的孙女儿,是我孙家的孙小姐,跟你个姓秦的有什么关系?” 秦龙飞听到这话不干了,“我呸,你个忘恩负义的,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小白姑娘怎么会到这个院子里来?” 跟着又气哼哼地道,“小白姑娘之前可是跟侯夫人说过的,她跟我是朋友,因我是侯夫人的小辈,所以她也该是。” “怎么,现在她真成了侯夫人的小辈,倒把我这个应当的小辈撇到一边儿去了?这像话么,有你这么卸磨杀驴的吗?” 孙弛骏大声地笑着道,“好,好,好,咱不杀驴,不杀……驴。”秦龙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自己给骂了。 气得伸手点着他,“孙弛骏,你也别得便宜卖乖,反正小白是不会跟我生分的,是我先认识她的,没有我,她认得你是谁呀?” 见秦龙飞真有点急了,丁小白赶紧上前打圆场,别真吵起来才好,屋里可还有个小病号要休息呢。 “不生分,不生分,确实是认识秦东……”丁小白想说‘认识秦东家在先’,但想想秦龙飞正在跟这个称呼较劲,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不过她已经飞快地转起了小心思,“不如,我就直接叫您名字吧,如果您不嫌弃的话?” 已经心不甘情不愿地被逼着认了一个小叔叔,丁小白可不愿意再来一个,可又不想扫了秦龙飞的面子,再叫他秦东家,肯定要生气,那就直接叫名字好了。 “不嫌弃,这个主意好,那你就叫我龙飞吧,听着顺耳,朋友都这么叫我,我也直接叫你小白可好?不然姑娘来姑娘去的,听着就不像一家人。” 想着直接叫名字更显亲近,秦龙飞也就不计较什么叔叔、舅舅的了,大一辈有什么好,都被叫老了。 何况眼前这个丫头,哪有一点小孩子的样儿,谈起生意来头头是道的,说起道理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平辈论交应该更轻松。 “当然可以叫我小白,我家人也是这么叫我的,不过我还是叫您秦龙飞更好些,不然让别人听去,显得小女子太不知礼了,到底男女有别。” 听到丁小白说男女有别,秦龙飞差点喷笑出来,一个四处跟人谈生意做买卖的丫头,这时候倒想起男女有别来了。 孙弛骏暗自点了点头,小丫头还知道避嫌,也能分出亲疏远近,这让他很满意,毕竟从现在开始,她也是孙家的人了,说话做事都代表着孙家的颜面呢。 “既然称呼上没问题了,那我就继续分点心,府里留下两食盒,秦龙飞你拿一盒,剩下的两盒我要带给宋掌柜和孙掌柜。” 一听说自己才得一盒,宋掌柜那里竟然也是一盒,秦龙飞立马就不乐意了,“我怎么能跟宋掌柜数量一样,拿两块给他尝尝就不错了。” 孙弛骏也是同样不满意,家里看着留了两盒,好像是比别人多,可如果分成三份的话,他才一盒不到,还赶不上孙掌柜呢。 “小白,孙掌柜的就留在府里吧,等我去酒楼的时候,再给他带过去,省得你还得拐弯多跑一趟。” 丁小白哪能不明白他们俩的心思,她这一个头点下去,孙掌柜可能就再也吃不到她做的点心了,宋掌柜就算能得,也剩不了几块。 “你们两个别捣乱,孙掌柜和宋掌柜帮了我家很多,之前若是没有遇上他们,我家不定得过得多苦呢。” “吃水不忘挖井人,做人总要懂得知恩图报吧?不然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区区两盒子点心,已显单薄,若不是亲手所制,恐怕都拿不出手。” 两个男人完全没有被她带歪,异口同声地道,“就是因为是你亲手所制,我们才不同意你这么轻易地送出去。” 正较劲的两个人,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倒是达成了共识,不仅对望了一眼,跟着又是同声同气—— “不然我们去铺子里,买它个十盒八盒的点心,拿去送给两位掌柜的总行了吧?这两盒咱们就留下。” 说完就伸手去提盒子,结果被丁小白照着手背各给了一巴掌,两人装作疼得直呲牙,这丫头手真黑,半点没留情,不过于他们也不过是挠痒痒一般。 “你们别胡搅蛮缠好不好?就因为是心意,才要亲手做才好,行了,我做的点心我说了算,就是这么分的,你们不必再多言了。” 听到丁小白一锤定音,高山拎了食盒就走,他都没嫌小丫头给别人做点心呢,哪轮到这两个人说话了。 看他们对小丫头管东管西的,高山心里着实不爽快,但他的地位摆在那儿,哪有阻拦的资格。 见丁小白心意已决,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好像真给惹生气了,所以即便心有不甘,到底也没再出声,看着倒是可怜兮兮、委屈巴拉的。 丁小白当然也不是真生气,两盒点心而已,不值当! “好了,好了,一盒点心够吃几天了,要是你们喜欢吃,过两天再给你们做,又不是多费力气,别这么小气嘛。” 孙弛骏不开心地斜睨了她一眼,义正言辞地道“是因为小气才不让你送点心的吗?你小叔叔就这点肚量?你就是这么看你小叔叔的?” “小白,你知不知道自己转年就九岁了,好多人家的闺女像你这么大,都开始张罗婆家了,你呢,不光亲手给男人做点心,还要亲自去送,这像话吗?” 虽然真是因为小气才不让她送的,但她不该给外人送她自己做的点心这事儿,也是他这个做叔叔的该提点的。 这话把丁小白说得噎了半晌,她才八岁好不好,什么就要找婆家了,搁在前世,这个年纪才不过一个小学生而已,还是一年级的小学生。 可孙弛骏提醒的也不能说是不对,这个时代的女子,完全没社会地位可言,被约束的地方太多了。 听说有些女子只因丢了帕子,又被不相干的男人捡了去,名声就坏掉了,结局不是投河就是悬梁,因为她就算不寻死也会被唾沫淹死,寻了死还能给家里去掉污名。 丁小白虽然不怕这个,名声不名声的她不在乎,之前的凶悍之名不是也已经传开了么,大不了以后不找婆家就是。 可她不顾自己却不能不顾大壮和小朵,凶悍也就罢了,村邻知道她是为了保护家人,不得已而为之,可若她的名声被冠了那些污浊不堪的…… 更何况她现在是靖国侯夫人认下的孙女儿,她的一言一行同样也关乎着靖国侯府的声誉,她不再是一个人,必须要谨言慎行才是。 一时之间,丁小白有点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了,也许,自己真该收敛一些,之前想的还是太简单了,这个时代绝不会容许一个女人我行我素。 “对不起,小叔叔,对不起,秦龙飞,这次是我不对,我不该不体谅你们的心意,还对你们凶巴巴的,是小白失了礼数。” “可我已经答应了宋掌柜,今天给他送点心过去,我叫老掌柜一声爷爷,如果有人拿这个说事儿,就太不知礼了。” “至于孙掌柜那边,我跟他是生意伙伴的关系,礼尚往来没什么不对,我给他送东西的时候多了,前些天不还送了他双靴子么,今天还要送麻雀呢。” “不过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想当然,我还是年纪太小,经的事儿少,很多事情想的不周全,以后的为人处事,我会更注意些。” “现在想想,也真的很庆幸自己年纪还小,还没人想着把那些脏的臭的泼在我身上,感谢您二位的及时提醒。” “但这次的心意我还是想表达的,以后不会再这样莽撞了,毕竟我现在的身份……若再跟谁走礼,我尽量不自己出面。” 孙弛骏只是想吓唬吓唬小丫头,哪想到她却这么认真地给了自己交待,更没想到她几个念头之间,就把事情理得如此清楚明白。 站在里间门边的靖国侯夫人,听到丁小白说出的这番话,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孙女儿真是没认错,一说就通,一点就透,明白人才能活得舒心、长久。 骏儿也是个有担当的,知道该在适当的时候出言提醒,家里有了这两个孩子,倒是能让她放心许多。 靖国侯夫人正打算转身离开,哪想到事情突然就大反转了,她这边刚刚还在偷偷夸赞呢,那边的孙弛骏却已是心生了愧疚。 “小白,你别怕,小叔叔刚才是吓你呢,别说是在这么个小镇上,就算是去了京城,孙家的小姐也是横着走。” “谁敢说你半句不是,我定让他见不到隔天的太阳,送个点心算什么,就算是相中了哪个男人,小叔叔也给你抢回来。” 第九十一章 说到做到 孙弛骏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不然也不会在纨绔遍地的京城里,混得风生水起,这是秦龙飞显摆过的。 要知道,京城里的所谓纨绔,又有几个是真的纨绔,大多都是些逼不得已的保护色。 混迹其中的他,不但能把酒楼开遍整个西秦国,助力侯府财源广进,偏又无人动他分毫,可见他的为人处事何等精明。 所以他又怎会听不出,丁小白刚刚说出那样的话,是根本没把自己当成侯府的小姐,更没打算要依仗侯府这座大山。 小姑娘看得很清楚,侯府虽然认下了她,却不会真的想要给她什么助力,保护什么的也不过顺嘴说说罢了。 她若真拿靖国侯府这个名头出去招摇,头一个容不下她的就是侯府,起码在此刻之前,他孙弛骏就是这么想的。 明知得不到半分好处,却偏要顶着靖国侯府这顶大帽子,承担身为孙家人的责任是为何? 事事谨慎,处处小心,不能坏了靖国侯府的名声,不能丢了靖国侯府的脸面,偏又算不得靖国侯府的人,图的什么? 她什么也不图,这是侯夫人给的面子,是不得不承下的情,侯夫人想认下她这个孙女,全了孙家的恩义,她没资格拒绝。 所以即使心有不平不甘不愿,她也只能生生咽了,面上半点不显,她看得清自己的身份,也给得出承诺。 正是这样的表现,让孙弛骏捏紧了拳头,绷紧了下颌,他们到底把小丫头当成什么了? 一个当不得真的名份,却让无辜的女孩儿失去了最宝贵的自由,起因却是她救下了自家的至亲宝贝,还真是恩将仇报了! 不得不接受的侯府孙小姐的名头,戴上一道无形的枷锁,她便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随自己心意行事了。 既然无力抗争,那就坦然接受,不后悔做过的,接受拦不住的,这份心气儿,这份自傲,刺得孙弛骏心尖酸痛。 可也让他明白,在自己的潜意识里,他到底还是看低了这个小姑娘,而小姑娘的心里明镜似的。 以他们孙家在朝堂上的地位,难道会怕别人说这点闲话吗?会怕人以这样的小事攻讦吗? 京城里骄横跋扈的小姐多了去了,凭什么就让自家的女孩儿受委屈啊?说到底,只是少了这份真心而已。 这是看人软弱可欺人吗?外人还没张嘴呢,自家人先狠狠地踩上两脚,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这样的自己,连孙弛骏自己都看不起,半点担当都没有,连个小姑娘都不如,连算是个男人么? 从没有哪一刻,让孙弛骏这么坚定,他要护住这个小姑娘,护她一世周全! “说什么胡话呢!”里间的门帘倏地被掀开,靖国侯夫人大步走了出来,瞪了儿子一眼。 “你是做叔叔的,怎么能说出这么不分轻重的话来,教坏了小白怎么办?” 丁小白却是酸了鼻尖,抬手用力揉了揉,把鼻尖那点酸意揉散,唇角微微翘起。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有个人告诉她,她可以任性妄为,不要害怕,因为他会护着她。 爹娘也想护着她,但他们的能力摆在那儿呢,如果不是自己彪悍泼辣,他们怕是连自己都保护不好。 高山一直就在护着她,但他的身份低微,她清楚,若她遇险,他能为她豁出命去,但却不一定救得下她。 而这个她认识还没几天的男人,却坚定地告诉她,有我护着你,你可以横着走天下—— “小叔叔,谢谢!”这一句叫得情真意切,再没有半点的不甘心,哪怕孙弛骏只是嘴上说说,丁小白也愿意铭记这一刻。 “傻丫头,没事儿的,万事有叔叔呢。”看到了小丫头眼里薄薄的泪光,孙弛骏心里一软。 男人脸上的笑容变得分外柔和,语调都似乎轻了几分,“别怕,小叔叔说到做到。” 两个孩子的互动,让靖国侯夫人把剩下的话,直接咽回了肚子里。 儿子那话确实说得没谱,什么男人女人的,是他这个做叔叔的该说的么? 但她更清楚,以丁小白的心性,那样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自己的提点纯粹多余,遂挑起唇角笑了。 “小白,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谢谢两字休要再提,你是我靖国侯府的孙女儿,侯府必护你一生无忧。” “你也不用护着弛骏,还怕祖母揍他一顿不成?祖母刚刚只是气他话说得太粗鲁了些,别脏了我孙女的耳朵。” 孙弛骏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秦龙飞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丁小白上前两步,挽住靖国侯夫人的胳膊。 送了点心回转的高山,自然是把话听去了大半,看着屋里的暖意柔和,悄悄地后退了两步,站定在进门的屋角。 有人愿意护着小丫头,并且有能力护她一世周全,这本该是件让他开心的事,可他心里忽然就特别的不好受。 他更愿意以一己之力,护住小丫头一辈子,像她曾经小大人似地护着自己那样,而不是依靠别人。 可他也清楚地知道,以他的能力,小丫头若是真遇上了事儿,他是护不住她的,哪怕是拼上了性命…… 所以沮丧也不过一瞬间,高山转眼就想明白了,眼下陪在小丫头身边的是他,他尽心陪着便是,又何必想那么远。 如果真有一日,小丫头飞上枝头变了凤凰,他也只会为她开心,他所求的……不就是她一切安好么! “母亲,孩儿让您操心了,是孩儿的不是,您回去陪钧儿吧,我和龙飞陪小白去宋掌柜那边。” 靖国侯夫人摆了摆手,“行了,你们忙你们的去吧,年轻也该干点正事儿,别让我孙女儿受委屈啊,不然我可真揍你们几个小子。” 孙弛骏和秦龙飞连忙点头应下,目送靖国侯夫人进了里间,三人才转身出了门,高山默默地跟在了丁小白身后。 “我自己去见宋掌柜就行了,不过是一盒点心几句话,你们俩又何必跟过来?” 经过了刚才的事,丁小白不太想让他们俩跟着自己,她更想要静一静,所以上了马车就开始撵人了。 秦龙飞却是好笑地看着她,“小白,我要是不去,你今天这趟行程可就白走了,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身份?” 丁小白这才想起来,她今天要去宋掌柜处,就是要见宋掌柜的东家,而那位东家,此时就在马车里。 “我倒是把这茬儿给忘了,那便一起去吧。”丁小白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然后送两人笑了笑,把目光挪向了窗外。 秦龙飞瞪了孙弛骏一眼,今天这事儿就是他给弄糟的,非得说出那样的话吓唬小白,结果把人惹毛了吧?后面再补救也圆不回去了。 孙弛骏却是没他那个担心,小姑娘聪明着呢,自己摆明了立场,她不会接收不到。 丁小白此刻想的,却不是这两个男人脑补的事情,经此一变,她更加地坚定,万事还得靠自己。 马车里一时安静下来,‘哒哒’的马蹄声,即便是踩在积雪上,仍然清晰可闻。 “公子、小姐,到了。”车帘外响起车夫‘吁’的一声,勒住了马。 不待马车停稳,孙弛骏已经抢先一步跳下马车,回车抬起手肘,等着接丁小白。 丁小白没撂他的面子,可也不太愿意借他的力,只伸出了一个指尖,点在他的小臂上,自己稳当地跳下了车。 他之前能说出那样的话,她已经很满足了,至于接下来的路,她只想靠自己。 “哎哟,丁小姑娘来啦,老朽正等着呢,我们东家……哎哟,东家您也到了,不是说好了昨天到的吗?” 宋掌柜早早就侯在铺子门口了,正想跟丁小白抱歉一声,没想到东家就在小姑娘身后掀了车帘子。 颠着步赶上前来,想要伸手接东家一把,秦龙飞已经自己下了马车,“宋掌柜不必多礼。” 宋掌柜到了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东家竟然和丁姑娘同乘的一辆马车,这是怎么个情况? “东家里边请,丁姑娘,高山兄弟里边请,这位……公子,里边请。”他没见过孙弛骏,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能客气地叫一声公子。 孙弛骏朝宋掌柜的一抱拳,“老掌柜客气。”抬步就往铺子里走去,秦龙飞跟在了他身后。 宋掌柜的眸光闪了一闪,能走在东家前边,可见身份的不一般了,宋老掌柜不由得越发恭谨客气,落后一步跟着进了铺子。 几人在铺子里站定,就见宋掌柜小跑着掀了柜台后面的一张门帘,“去后院说话吧,已着人备好了茶水。” 孙弛骏客随主便,让去哪去哪,抬腿就进了后院,后院并不大,一小块空地,两三间屋子。 “这边请!”宋掌柜把几人让进了其中一间屋子,“屋子有些小,委屈几位了。” 屋子不大,但坐他们几人倒也没有多拥挤,丁小白接过高山手里的食盒,“宋爷爷,给您带的点心。” 第九十二章 太不给面了 见丁小白举着食盒递过来,宋老掌柜珍而重之地接了,他只当那日丁姑娘客气,没想到还真给自己做了点心。 “谢谢丁姑娘,老朽哪里敢当啊,下次可再不能如此客气了,生分了不是。” 嘴里说着客气话,宋掌柜的一张老脸却是笑成花一样了,每日客来客往,多是虚情假意,能做到丁姑娘这样的着实不多。 “宋爷爷,您这么说才是客气了呢,不过是自家做的一些点心,又不是多贵重的礼物,您不嫌弃便好。” “不嫌,不嫌,多谢丁姑娘!”宋掌柜把食盒摆到了东家面前,“东家,这是丁姑娘的心意,亲手做的点心,您尝尝。” 秦龙飞摆了摆手,“我已经尝过了,好吃得很,既是丁姑娘送给老掌柜的,老掌柜就好生收着吧,你家孙子有口福了呢。” 只当东家说的是客气话,做为铺面的掌柜,月银不少,偶尔给家里买些点心的能力还是有的,孙子也不缺点心吃。 但宋掌柜还是一迭连声地谢了,亲自把食盒提到了一边放好,才又走回到桌边站定。 “东家,这位是丁姑娘,前两天跟我们铺子谈了一笔生意,我正等着您来,好跟您禀报呢。” 不知道丁姑娘是怎么跟东家遇上的,两人又是否相识,宋掌柜不是多事的,自然就还是按着老规矩汇报。 “你说。”秦龙飞有点心不在焉,眼睛不受控制地老是往那食盒处瞟,好像里面的点心长了钩子。 “是这样的,丁姑娘家里做了些棉手套,打算拿到咱们铺子售卖,呐,就是她现在挂在脖子上的这个东西。” 还怕东家不知道手套是什么,宋掌柜往丁小白身上指了指,才发现她的手套别在了身后,现在只能看到脖子到两腑下的一截彩绳。 “麻烦丁……”刚想让丁小白把手套拿下来,给东家看看,那边高山已经拿出几副手套,摆在了茶几上。 “对,对,对,就是这个,丁姑娘这是有备而来呀,东家请看,这就是棉手套,戴着又暖和又方便。” 宋掌柜把棉手套往东家面前推了推,笑呵呵地捋了下胡子,小丫头年纪不大,办事真让人放心。 秦龙飞拿起一副看着大些的,戴在了自己的大手上,动了动手指,挺合适,青灰的颜色也不错,又好奇地去摆弄手背上那几颗扣子。 小姑娘的手套他眼馋好久了,一直没好意思张嘴,张嘴可就是要东西了,秦东家虽然脸皮厚些,到底也是要面子的。 那边孙弛骏也赶紧挑了一副看着顺眼的,戴在了自己手上,很怕慢一慢就不是自己的了。 “这副简直是按着我的手型做的,秦东家,你铺子里也不差这一副手套了吧,虽然颜色差强人意,我勉为其难收下了啊。” 不问自取的孙弛骏,半点也没有拿人手短的意思,还嘚瑟的举起戴着手套的手晃了晃。 丁小白眼疾手快地把他戴着的手套摘了下来,手套上的绳子缠住了他的手腕,他夸张地嗷嗷叫着。 “小白,不带你这样的啊,我可是你叔儿,咱叔侄俩的交情,还差了这一副手套不成?” 看着孙弛骏不甘又委屈的模样,秦龙飞乐得不行,结果刚笑了两声,他手上的也被人抢了去。 “小白,你这可是给我们铺子里送的货,自家的货,我这个东家戴一副怎么了?” 此时的秦龙飞,比孙弛骏还憋屈,丁小白撇了撇嘴,“咱们还没签合同呢,怎么就成了你家的货了?” “合同?”秦龙飞没听懂,丁小白赶紧纠正,“就是合约,契约,凭据,我刚刚说错了。” “那还不赶紧签。”秦龙飞食指用力敲了敲桌面,“赶紧的,宋掌柜,跟丁姑娘签合约。” 宋掌柜赶紧让小伙计去拿了纸笔墨砚过来,往东家的脸上看了一眼,又快速地瞄了丁小白一眼。 “丁姑娘,那个……咱们是不是先谈谈价钱,您打算多少钱出货,我们铺子又是多少钱销货才合适?” 看丁小白刚才对待东家的态度,两个人明显熟稔得很,宋掌柜这句话问得也就着实犹豫了些。 可在商言商,他是这间铺子的掌柜,现在不把话说明白,以后出了岔子,东家可是要唯他是问的。 “虽然用料只是些棉布,但这批棉布是上好的,棉花也都是全新的,再加上人工,本钱怎么也要将近三文……” 这时候的人工确实不怎么值钱,也就丁小白给的有点高,但棉花确实是很值钱的东西。 “不如这样,我五文钱批货给您,铺子里的价格您看着定吧,这方面您比我懂行,年前能销空就行。” 这个价钱倒是合理,棉手套很暖和,宋掌柜试过了,又实用又方便,肯定会有销路的。 只是……镇上到底还是穷人多,这个价钱对于一些穷苦人家来说,还是奢侈了。 “丁姑娘,咱们不如再备些二等、三等的棉布吧,一样结实,不过是粗糙了些,但价格上……” 丁小白听明白了,“行,就听宋爷爷的,我一会儿再拿些便宜的布料回去。” 俩人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定了,宋掌柜赶紧写了合约书,标明了一次性进货,转身拿给东家过目。 秦龙飞一挥手,“这个不用给我看,小白看着行就行了,不过……我想要那个手套。” 堂堂大东家,可怜巴巴地指着他看上的那副手套,就差咬手指撒娇卖萌了。 丁小白逗得不行,“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这样的手套,卖给寻常百姓还成,送给你和小叔叔就差了些。” “你们两人的手套,家里正安排做着呢,明天就能给你们拿过来,这两副就算了。” 听说自己的手套是单做的,孙弛骏悄摸摸伸出去的手,赶紧收了回来。 “小白,我想要个竹青色的……” “小白,我想要个湖蓝色的……” 两个骚包的,瞧瞧要的这俩色(sai)儿,大冬天竟然要戴这种鲜嫩的颜色,丁小白真是没话说了。 “免费赠送的,别那么多事儿啊,我选的料子,颜色、花样也是我选的,不喜欢就不要好了。” “要,要,要。”两个大男人异口同声地道,丁小白挑的样式,肯定差不了。 把这两个捣乱的男人搞定,丁小白继续说正事儿,“宋爷爷,我还想做些新样式的棉衣……” 家里那些绸缎的布匹,既着了村人的眼,便再留不得了,她都跟村人说了,那是镇上东家派的新活计,总得把事情落到实处才成啊。 “棉衣啊……”宋掌柜地搓了两下胡子,“咱们镇上大多都是自家做棉衣的,不管是棉的单的,姑娘您往这儿瞧,咱们铺子里也是备了几套现成的,却是鲜少有人问津。” 他自然是想帮丁小白的,只是普通的衣裳、鞋子这些,不论是穷人还是富人,大多都是在家里做的。 丁小白:“我说的不是这种普通样式的棉衣,您不是跟我说,兴发城里有成衣铺的么?他们都卖什么样的衣裳?” 宋掌柜:“自然都是些新款式,新花样,面料要好,绣样要独特,手工更要出彩,不然谁会到铺子里买成衣呢?” “我说的就是这样的衣裳。”丁小白忙不迭地点头,“如果我能做得出,您帮我想想,要送到哪里去卖才合适?” 宋掌柜朝自己东家看了一眼,他跟小姑娘说过的,东家就有布庄在兴发城,衣服鞋袜这些都有卖,这时候当着东家的面,哪敢跟她介绍别家的店。 “小白,你是要做绸缎衣裳吗?是不是要先进面料,本钱够不够?不够我先给你拿一些,别忙着拒绝,不是白送,要还的。” 孙弛骏抢先出了声,跟着又轻皱了下眉,想起了什么,“你不会是想要把我送过去的那些绸缎……” “就是!”丁小白斩钉截铁地道,“您当着全村人的面送那些绸缎绫罗,就差敲锣打鼓了,我还留得住吗?何况那样的料子我家留着也没用啊。” 听到小姑娘真是要把自己送去的料子卖掉,孙弛骏这心里就很有些不是滋味,好歹也是他的一番心意呢。 宋掌柜连忙朝丁小白使眼色,当着人的面要把人家送的礼卖掉,这也太不给面儿了吧? “小叔叔,我家住的就是个没几户人家的小村子,爹娘都是地里刨食的庄稼人,哪有机会穿那样的绫罗绸缎。” “再说就算有机会穿,村里人看了又该怎么说,现在还没穿呢,闲言碎语就已经满天飞了。” “东西实在不能留,又不好还回来,您的心意我是领了的,那不如物尽其用的好,卖了衣裳换成钱,也是您送的啊,心意是一样的。” 丁小白这话说的自然没错,何况她把事情做在了明面上,孙弛骏无话可说,可要说不别扭也是不可能的。 “问宋掌柜干嘛,直接送我铺子里去卖不就行了吗?”秦龙飞那边已经出声解围了。 第九十三章 从今天起 不想看着自己兄弟难堪,更是有心想要帮帮小白这丫头,何况这事对于秦龙飞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你的皮靴子是要送去兴发城的铺子里的,到时候连着衣裳一起就行了,顺带着,也不麻烦。” “你尽管出货,有多少我要多少,兴发城里的铺子卖不了,还有别的铺子呢,本公子别的没有,就是铺子多。” 有秦龙飞大包大揽,丁小白自然也就没必要再去烦扰别人了,一事不烦二主,有秦龙飞这个商业大佬在,再矫情就没意思了。 “那就麻烦秦东家了,小女这厢先谢过。”丁小白朝秦龙飞一抱拳,把秦龙飞给逗得乐不可支。 伸手虚点了下丁小白的小脑门,“这算是个什么礼,不伦不类的,没诚意,而且你是个女孩子啊,知不知道?这礼也忒粗鲁了些。” 丁小白吐了下舌头,瞥见气压有点低沉的孙弛骏,没敢还嘴,怕话多了挨呲儿。 “那就这么说定了,也不必再签什么合约了,过些日子我派人去取靴子,衣裳直接一手钱一手货。” 秦龙飞绝对没有想到,他只是一时好心,想顺手帮一下小姑娘,哪想到却是让他又多了一笔财路,还是笔大财,延绵不断的那种。 这当然是后话了,眼下,秦龙飞能看到的,就是棉手套的生意,这种小打小闹的买卖,秦龙飞自然是没有放在心上。 事情说完了,让宋掌柜收好合约,一行人就离开了铺子,马不停蹄地奔了凤鸣酒楼。 宋掌柜送走了东家,打开了食盒,拿了两块点心给小伙计,自己也顺手拿了一块尝鲜,只一口,表情就定格了。 口感如此细致、绵软、香糯的点心,他活了这么大年纪,是头一回吃到呢,不等手里的点心吃完,赶紧着先收了食盒拎起来,丁姑娘这礼有点大啊。 顾不得身后小伙计怨念的目光,宋掌柜叮嘱了一声‘看好铺子’,脚步急促地奔了后巷的家里,想着小孙子吃得甜嘴嘛舌的小样儿,宋掌柜就收不住唇角的笑意了。 不说宋掌柜这边奔回家去逗弄小孙子,丁小白几人已经到了凤鸣酒楼,孙掌柜正埋头理着账目,就听伙伴禀报东家来了。 孙掌柜赶紧放下手里的账册子,从柜台后面绕出来,还没等迎到门口呢,孙弛骏一行已经迈步进了酒楼大门。 “东家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事吩咐?”孙掌柜乐颠颠地上前打着招呼,这些日子的收入不错,不怕见东家,可也知道东家忙着小主子的事儿。 孙弛骏抬手指了指丁小白,“是小白找你有事,我和龙飞只是做陪的,你不用管我们。” 丁小白和高山赶紧跟孙掌柜见了礼,“孙伯伯,这些日子有劳您照顾,自家做了些点心,给您送了些过来,您别嫌弃。” 孙弛骏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自己都舍不得吃呢,还有人敢嫌弃,谁给的胆子? 这一声‘哼’,声音虽小得不能再小,但孙掌柜就站在东家身边,哪有个听不着的,登时汗毛都竖起来了。 茫然中带着点惊恐地向东家看了一眼,东家这是什么意思?这点心是让收还是不让收啊? 丁小白瞪了孙弛骏一眼,这人事儿可真多,看把孙掌柜给吓的,不过是几斤自己做的点心,至于的么。 “孙伯伯,您只管接着吧,这份是特意给您的,东家的份儿留在那边府里了。” 孙掌柜多精明啊,听丁小白这么一说,就知道恐怕是府里那边留少了,东家这是惦记呢。 刚想把手里的食盒递过去,转眼就起了心思,能让东家惦念的东西可是不多见,这点心怕是有特别之处,就有点舍不得了。 如此想着,便抬眼往丁小白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小姑娘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把东西收起来。 有了丁小白给做主,这点心孙掌柜也就收得心安理得了,他是少数知道丁小白被自家老夫人认做了孙女儿的。 既然有了侯府孙女儿的名分,也算是自己的半个主子了,自己听话是本分,想来东家也不会因为一盒点心,就找自己的不自在。 孙弛骏哪能不明白孙掌柜的心思,暗唾了一声,这个老狐狸,要成精了。 一食盒点心,送得也快,孙掌柜想要留饭,丁小白拒绝了,她还要赶去炭场那边指导工人烧炭呢,那可是正事,已经耽误到这时辰了。 孙弛骏却是看不得自家侄女挨饿受累的,直接吩咐了孙掌柜,做一桌席面送到秦龙飞的炭场去。 “不用这么麻烦,教工人烧窑也用不上多大的工夫,只开头看着封窑起火就成了,一会儿我回家吃就行,我娘会留饭的。” 丁小白赶紧出声拒绝了孙弛骏的好意,他们现在要出槐树镇,一会回家还要再从槐树镇路过,让酒楼送饭还不如回来吃呢,不够折腾的。 “那就等回程的时候来酒楼吃,孙掌柜,让后厨去准备吧,我们先去炭场。” 孙弛骏完全不理会丁小白的拒绝,等到坐上了马车,才扭过头认真地看向丁小白。 “小白,你是侯府的孙女儿,是我们孙家的人,小叔叔的就是你的,别把自己当外人。” 他还想说,我刚刚给过的承诺都是真的,从今往后,我会守护你,像守护钧儿一样。 这句话都到了嗓子眼儿,却卡在了那儿,有点羞于说出口,毕竟自己之前的心思有点不堪,还是看行动吧,说不如做。 孙弛骏都这么说了,丁小白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弯弯唇,欣然地点了头,当不当真就另说了。 小姑娘的头发还有些枯黄,面色也没有十来岁孩子该有的娇嫩白皙,但也不知怎么的,这弯唇轻笑,却让孙弛骏看出一抹惊艳来。 孙弛骏倏地把目光收了回来,心头却是一悸,狠狠地捏了一下手指,再抬头,小姑娘还是那个小姑娘,他刚刚眼花了吧? 到了炭场,管事张东泽已经带着一堆人等在门口了,正略带着些焦急地在炭场门口转着圈。 远远地看到马车,就小跑着迎上来,扬声道,“东家,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呀。” 秦龙飞也不等马车停稳,身手矫健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怎么,等急了?” 他知道张东泽是急着想要知道这炭窑好不好用?年前的这一拨生意,是一年里的大头,若真能烧出好炭来,年前年后可就赚大了。 “可不是等急了么,这新东西谁不惦记呢,兄弟们也都等着呢,要辛苦丁姑娘了。” 张东泽回了东家的问话,又赶紧朝着下了马车的丁小白施礼。 “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既然收了银子,自然要把事情做好,张管事尽管放心。” 这样公事公办的口气,倒是让张东泽放下心来,他还真怕这位丁姑娘没那个本事,却凭着巧舌如簧,骗得东家心软,不好用也不至于过分责罚。 丁小白也不怪张东泽对她没信心,一个八、九岁的瘦小丫头,搁谁眼里想有信心都不容易。 “秦龙飞,你这个管事不错。”丁小白忍不住顺口夸了一句,张东泽听见却是红了脸,小姑娘这是看明白他的小心思了。 没敢再说什么,恭恭敬敬地把丁小白引向昨天盖起的那座炭窑,两天的工夫就能对东家直呼其名,这位丁姑娘绝对不简单。 到了地方,高山直接过去指挥工人们开工,完全用不着丁小白,只在偶尔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过来问上三两句。 丁小白半步不离,盯得紧紧的,毕竟是大窑,百十来米的占地,跟他之前挖的小地洞不可同日而语,一窑出来就是几百上千斤的炭,也怕哪里出了岔子。 当然,盯归盯,丁小白只是心里有些紧张罢了,对于高山,她是完全信任的,更没有什么不放心。 高山很聪明,你教他做过的事情,他不但一学就会,还会在过程中总结经验,炭窑这个活儿,他绝对已经青出于蓝了。 选材、码放、生火、控温……一系列都安排好,后续的注意事项也都清清楚楚地写在了纸上,张东泽一条条地与高山细致地请教过,就提着一颗心,等着明天上午出炭了。 回程的时候自然还是去了凤鸣酒楼,不过也没耽搁多少时间,知道小丫头急着回家,就让她和高山赶紧吃完走人了。 孙弛骏和秦龙飞却是不急,送走了丁小白,两人又回到包间里喝酒叙话去了,对于丁小白,他们俩需要达成共识。 “这样好吗?”高山看着脚边的两个大食盒,这是孙弛骏特意让后厨准备的,说是带给小白的家人。 把秦龙飞的炭窑搞定,丁小白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懒懒地靠在后厢板上,虽然还没有出炭,但她很有信心,千百年的经验不是白给的。 “没什么不好的,这是在跟我表明态度呢,从今天开始,我才真正算是侯府的人了。” 第九十四章 这个叫拼音 答过了高山的问话,丁小白盯着车窗帘,好半天,才极轻地叹了一声,叹息里,有着只有她才明了的无可奈何。 她其实并不想真的跟侯府扯上多深的关系,毕竟那边连着宫里、朝堂,皇子都能被下药,谁知道还会有什么惊涛骇浪等着呢? 可先是有靖国侯夫人的迫不得已,后又有靖国侯三公子的表白心迹,她想要断了联系也是不可能了。 但是……真能靠得住吗?良久,她才又像是低喃似的嘟囔了一句,“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博同情换不来一世安稳。” 孙弛骏到底是正人君子,今天因为羞愧,对自己下了这样的保证,但若有一日,需要在自己和侯府之间做选择呢?答案显而易见。 丁小白甩了甩头,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给高山吃定心丸,“想那么多干什么呢,日后有什么事,侯府总要照应一下的,我到底是认了侯府这门亲。” 高山侧过头,认真地看着小丫头,轻声却又坚定地说道,“别的我不管,只要是你做出的选择,我奉陪就是,无论如何,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丁小白笑了,“是啊,有高山哥陪着我,我就什么也不怕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何况我也只是往坏里想,哪就会走到那一步呢。” 两人都是笑着说话的,车厢里的气氛却是莫名地沉重了起来,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艰难险阻等在前边,之前侯府里的那一幕,就让两人都湿了脊背。 沉闷归沉闷,高山的心却是落在了实处,小丫头没有拒绝他的心意,这就足够了,他只要好好地守在她身边就行了。 到了家,爹娘他们自然已经吃过了午饭,却还是给丁小白和高山留了饭温在锅里,这就是爹娘的牵挂吧。 把温着的饭菜端出锅,找个凉爽些的地方放好,丁小白就拉着娘亲进了西屋,她有个重要的决定要跟娘亲商量。 “娘,我今天又接了个生意,你还得在村里再招些人来咱家做工,眼下这些人是肯定不够用的。” 李小禾抬手把大女儿鬓边的一绺碎发掖到了耳后,轻叹了一声,“闺女,很辛苦吧。” 她太清楚了,能跟镇上的东家搭上线,绝不是件容易的事,那些有钱人的眼睛,都是长在脑瓜顶上的。 女儿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心劲儿,受了多少的委屈,吃了怎样的辛苦,才拿下的这些生意。 可女儿明明才这么丁点儿大,却要为家里的事情来往奔波,她这个当娘的哪能不心疼呢,都怪自己没本事。 “闺女,好日子不是一下子能过出来的,你不用这么急,咱们慢慢来,瞧瞧你,眼见着又瘦了。” 丁小白乐了,“娘,我哪儿瘦了,是你心疼我,才会觉得我瘦了,咱家现在每天都能吃上一顿肉,再说瘦,会被人打的。” 听到女儿这么哄自己,李小禾也跟着笑了,“瘦不瘦的娘还能看不出来么,你这是累的,跟吃不吃肉有什么关系。” 说完又拉起女儿的小手,轻轻地揉捏了一下,没有了冻疮的小手,不会一碰就疼了,但手上的那些薄茧,却不是一下子就能退得干净的。 “小白,这些生意已经足够让咱们家过上好日子了,谁也不能一口就吃成个胖子,你就别再东忙西跑的了。” 丁小白慢慢收起了唇角边的笑意,正了面色,“娘,这点生意不够,太不够了……” 这话把李小禾听愣了,这还不够吗?虽然现在还没看到什么进项,可等到这一批皮靴和手套卖出去,那可是好大一笔钱呢,女儿给自己算过的。 “小白,娘知道你心气儿高,可人得知足,咱家不过是乡下种地的普通人家,能接到这样的活计,赚到这些银钱,已经是别人比不了的了。” “娘!”丁小白反握住娘亲的手,“不够,远远不够,你还记得咱家的窑被卖,人被打,村里人是如何表现的吗?” “娘,咱们不惹别人,可挡不住别人来招惹咱们啊,到了那个时候,有谁来帮咱们呢?祠堂里的事儿,我不想再经历一回了。” 李小禾被女儿问得愣住了,嗫嚅着道,“他们……干嘛来招惹咱们啊?咱们又不惹他们。” “嫉妒呗,嫉妒最容易糊了人的眼,咱们家过得好了,那些过得不好的,自然就要眼红,看不得别人好的多了去了,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其它人家不说,就只说老宅那边的人,那是肯定又要闹幺蛾子的,您挡得住他们使坏吗?一个‘孝’字摆在那儿,咱家就完全束手束脚了。” 这话李小禾无从反驳,要不是女儿舍了名声不要,自家也捞不着现在这样的清静日子。 “还有像是高山大伯、大娘那样的人,还有那些在咱家炭窑被砸的时候,又想要讨好老宅,又想要占咱家便宜的人,您能挡得住吗?” 李小禾不说话了,她不想恶意地揣度别人,但家里这次招人时,即便是想来挣自家银子的,可也没耽搁他们说那些污七八糟的话。 丁小白再次摇了摇娘亲的手,语声坚定地道,“娘,所以我想过了,既然这样,咱们不如把生意做大,有了钱,咱家的腰板才能直起来。” “咱们多多雇佣村里的人,让全村的人都跟着咱家吃饱穿暖,到时候咱家就成了他们的衣食父母,就不怕没人站在咱们这边了。” “他们之前之所以讨好老宅的人,反过来踩咱们一脚,不过是因为在他们眼里,老宅比咱们更有经济实力罢了,万一有事,或许老宅能借得上力,咱们家却完全不够看的。” “那咱们就干脆做给他们看,让他们知道,只有依靠咱们家,他们才能受益,才能赚到更多的银子,村里乡亲不过是人穷志短罢了,到底不是多坏的心思。” 女儿能这么想,李小禾挺开心,她终究还是善良的,能帮到乡亲们,是件让她开心的事,她是穷怕了的。 而她更开心的,是女儿的宽容和大度,不是谁经过了那样的事,都能做到不计较。 李小禾:“行,既能帮到乡亲们,又能帮到咱们自己,娘还有什么可拦的,说吧,让娘做啥?” “娘,也不用你做啥,就是要再招些雇工,这次一定要手特别巧的,咱们要做些高档次、高品味的衣裳,裁剪、绣花、缝补都得是一流的才行。” 村里的妇人都是自己做衣裳的,谁也不舍得请人做,要说不会裁剪的几乎没有,但若是要手工一流的,那可得扒拉着挑了。 “应该不难吧?我让你三奶奶帮着挑人,村里有谁手巧的,你三奶奶肯定清楚,不行还有你王大娘呢。” 李小禾常年被圈在老宅,跟村里的妇人们没什么机会交流,谁的绣活儿好还真不清楚,挑人的事儿她得借助外援。 丁小白却并不担心,“娘也不用太紧张,不管招了谁,到了咱家还是得考较一下手艺的,也不怕谁滥竽充数。” “滥竽充数是啥?”乍一听到这词儿,李小禾完全没明白过来,不过对于女儿总是蹦出些新词儿,她也不觉得奇怪,只当是女儿出门多,见识也多了。 丁小白赶紧摆了摆手,掩饰地解释着,“就是不让人胡乱充数的意思,总之就是得有真本事,娘,招人这事儿你急着些,咱们最好是在年前出货。” 李小禾连忙点头,哪还顾得上新词儿旧词儿的,“知道了,我这就找你三奶奶商量人选去。” 见娘亲半刻不等,急慌慌地就去隔壁找人了,丁小白也不拦着她,这事儿确实挺急。 如果能赶在年前出货是最好的,时间上着实有点紧,但丁小白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若是凑不齐手艺好的,丁小白宁愿这趟买卖延后,也绝不能粗制滥造,她可是想要做长线的,所以真不是急的事儿。 “来,来,来,你们几个过来,我今天教你个新鲜玩意儿。”丁小白招手让高山、大壮和小朵都到自己的身边来。 从怀里掏出来三个荷包,每人分了一个,让他们把里边的东西掏出来,分别摆在炕上。 “呐,这个呢,叫拼音,只要把它学会了,即便是没学过的字,也能念得出来,以后你们就能自己看书,自己学字了。” 丁大壮拿起一个来,指着那个曲里拐弯的东西问道,“姐,用它就能随便看书了?不认识的字也会念?” 丁小白骄傲地点点头,这可是大中华千百年博大精深的文化,“当然,我会让你们见证它的神奇。” 说着挑出一张纸片,指着上面的拼音道,“跟着我念,啊——啊、啊、啊、啊(四声音阶)。” 虽然对姐姐说的这个有点怀疑,学字还得不用人教自己会?但丁大壮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念了,姐姐的武力值是不容怀疑的,他也好奇最终的结果。 第九十五章 长毛的豆腐 对于丁小白的话,高山自然是半点不迟疑的,至于丁小朵,则是看着好玩儿,跟着凑数的。 先教了起始的十四个字母,丁小白就让他们自己去背了,要求得会写会念,一个时辰后检查,不会的要打手板。 三个人紧忙着点头,挤到火墙边的炕头去嘟嘟囔囔了,谁也不愿意挨打呀,何况别人背得出,自己却要挨手板,多丢人。 放下这三人不再管,丁小白坐到桌边去画图了,她得抓紧时间画出几套衣服样子来,不然就算挑到了合用的人,让她们照着啥做? 现代的衣服款式多多,想借鉴啥样子都没人拦着,只要跟当下的衣服稍加融合就成了,这个对丁小白来说不难。 难的是毛笔实在不好用,软塌塌的,用它画画山水、花鸟还成,用它画衣服的设计图,可真就是太费劲了。 毕竟是需要用各种线条的勾勒来完成的,要是有硬笔还能好点儿,毛笔真是敬谢不敏。 丁小白原本就没什么画功,何况是用毛笔画这种细线条的图,着实是太难为她了。 想到硬笔,丁小白就格外想念现代时候的铅笔了,画这种设计图,铅笔才是最好的选项,要是能有橡皮就更好了,再有几根彩铅,简直完美。 想归想,丁小白也知道那不过是自己的白日梦,她又没有马良手里的神笔,想啥画啥来啥,何况就算是有神笔,她也未必画得出来。 没头苍蝇似的屋里屋外转了几圈,想着能用什么替代一下,最后只能俗套地盯上了炉口的细柴火棍。 穿越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拿个烧过的炭棍当铅笔使,可丁小白太清楚了,那东西根本就不好用。 之前她就试过,写出来的笔划粗细不匀不说,还很容易折,而且写过的字一碰就是一片墨黑,脏兮兮的。 可眼下也只能用这个了,挑了一根粗细看着稍微合适的,丁小白就开始了她的设计。 还没画上几笔呢,她就气得把炭棍扔到了一边去,完全不好用啊,弄了一手的脏污不说,纸上也是一团乱糟糟的黑,哪还看得出什么线条。 算了,磨刀不误砍柴工,还是先弄个好用的笔再说,不然这样的图画出来也不能用,只是浪费时间。 丁小白出屋洗干净手,又开始在堂屋里转来转去,到处踅摸,边边角角的哪儿都没落下,却是半点有用的都没有。 “咦?这是什么?”丁小白撅着屁股看墙角,就看到水缸后边的角落里,有一小簇白色的东西。 随手找了根细棍子,好奇地把那东西扒拉了出来,看清了是啥,丁小白一阵恶心。 那竟然是一块长了毛的豆腐,毛还挺长的,应该是娘亲切豆腐的时候,不小心掉进角落里去了。 刚想要把豆腐扔掉,丁小白却突然停住了,长毛的豆腐看着确实让人恶心,但却让丁小白想起一样吃食——豆腐乳。 她虽然不喜欢东西长毛,但豆腐乳却是她很喜欢吃的一样下饭小菜,为此还特意学了制作方法,当然,主要还是嫌外面的不干净。 说干就干,丁小白本就不是个拖拖拉拉的人,找出一个大些的木盆,捧着转身就往屋外跑。 “二丫,你这是要干啥去?”看到女儿捧着个大盆跑出来,丁三锁赶紧出声把她喊住。 “爹,我想去买几块豆腐,也不知道这个时辰还有没有的卖了?”丁小白嘴里回着话,脚下却是半步没停,怕人家关门了。 一伸手把女儿拽住了,“要买几块啊,爹去就行,这路上到处是雪,又踩得实诚,拿这么沉的东西,再把你摔着了。” 被爹爹把木盆抢走,丁小白也没跟他坚持,确实挺沉的,这还只是个木盆,没装豆腐呢。 从怀里抱出一把铜板来,就要往爹爹的衣兜里揣,“爹,买六块吧,多了这盆也装不下。” 王金虎很有眼色地把木盆接到了自己手上,“三叔儿,还是我去买吧,这活儿干到一半,你就别撂下了。” 丁三锁倒也没跟他客气,从女儿手里数过六块豆腐的钱,递给他,“行,那就辛苦你跑一趟了,小心着些,路滑。” 既然不用自己跑腿了,丁小白自然是转身回了屋,开始仔细回想做腐乳的方法和过程。 在她的记忆里,制作方法并不难,只是需要有点耐心,豆腐要发酵,所以得等待些日子。 只是这么一想,她就有点馋了,豆腐乳是一种很美味的食物,不仅营养丰富,而且有开胃和促进消化的作用,对身体是很好的。 不过很多人不会做豆腐乳,想吃只能去外面买,有些人又担心外面的豆腐乳加工不卫生,毕竟是需要发酵长毛的东西,只能选择不吃。 丁小白却是那种韧劲十足的人,工作上如此,生活上同样如此,既然想吃,又嫌弃外面的,那就自己学着做好了。 对了,她记得臭豆腐比腐乳的制作方法要简单很多,至少不需要那么多的配料。 自己虽然不怎么爱吃,但因为简单易做,前半部分的制作方法几乎跟腐乳的一模一样,她就顺带着做了些拿给同事们。 结果很多男同事都爱吃这口,也不知道爹爹会不会爱吃,不如也做些臭豆腐给他尝尝。 如果老爹也不爱吃,那就炸了,油炸臭豆腐丁小白还是挺爱吃的,她就是嫌弃炸的过程中,味道太重了些。 东想西想的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门口哐啷一响,王金虎端着一盆豆腐走了进来,整整六块,堆了满满一大盆。 “谢谢金虎哥,辛苦你了。”王金虎把豆腐盆放在了案板边的灶台上,丁小白客气地道了声谢。 听到这声感谢,王金虎却是红了脸,“不用谢,不用谢,买几块豆腐有什么好谢的。” 王金虎憨憨的样子,把丁小白给逗乐了,“金虎哥,我晚会儿再给嫂子装些点心,你回家前想着过来拿。” “不用了,不用了,昨天拿的还没吃完呢。”王金虎连连摆手,那么好的东西,哪能拿起来没完了。 “就那么几块点心,一天了怎么还有剩的?金虎哥,嫂子刚出月子没多长时间,吃喝上可不能省着,亏着了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被丁小白这么一说,王金虎那些拒绝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媳妇儿的身子比什么都重要,这次生闺女,着实是受了不少苦。 “金虎哥,你也别觉得不自在,像是欠了我家多大人情似的,两家人的交情,还不就是有来有往么。” “我这不也求着你呢么,明天早晨记得再给我送些羊奶过来,要不是你家里有奶羊,这羊奶我可是没处求去呢。” 王金虎这才稍稍舒坦了些,搓了搓手道,“那成,二丫,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你嫂子说了,那些点心很好吃,等她身子再养养,能下地了,就亲自过来谢你。” 一听王金虎这话,就知道这点心他没吃,好不好吃还是听媳妇儿说的,着实让人心酸。 “几块自家做的点心,哪还用得着特意来谢,金虎哥,你和嫂子不带这么客气的,这么点小事儿,别放在心上,生分。” 王金虎忙点头,他也觉得自己光在口头上谢来谢去的没什么意思,银钱他也拿不出,以后就多帮着三锁叔儿家干点活儿,偿还这份心意吧。 “金虎哥,你愿意做木匠活儿吗?我听我爹说,你的木工手艺还不错,以前拜过师傅?” 正打算转身出门的王金虎,就听到丁小白在身后问了这一句,连忙停下脚步,回过身摇了摇头。 “没有,我没拜过师傅,不过之前去给人打短工的时候,有木匠师傅干活,我抽空就去帮忙,跟着学了些。” 没想到不只是个肯学的,还是个有打算的,要知道,既然是打短工,自然不会有太多的闲暇时间去帮别人。 王金虎肯定是有了这个心,然后抓住了一切机会去尽量多学,当然,也可能是他心地善良,出手帮助了别人,人家也就愿意教他。 “那你想没想过靠木工活为生啊?”丁小白继续套话,就算是想帮王金虎一把,也得知晓他自己的心意才好。 “倒是想过,不过我没有师傅带,一般人家也不敢随便用我,我也怕自己担不起来,真要是出个差错,都没人帮补。” “不过这好歹是门手艺,我除了种地,也就会这个了,家里病了一个又一个,也没剩什么地了。” “所以就想着,等你嫂子过些日子能下地了,我就去寻个师傅跟两年,也不知能不能成?” 看来王金虎确实是想过以此为生的,这就好办了,丁小白还真怕他对木工活没兴趣呢,那样就只能另想它法了。 “既然你有心想继续学木工的心思,这些日子就好好跟我爹练练手吧,比出去拜师傅强。” “我可是听人说了,拜了师傅就是学徒,得有好几年赚不到钱,那不是白辛苦了……” 第九十六章 人要先留住 丁小白这话不是胡乱说的,这年头拜师傅,说白了就是给师傅做小工,不赚钱还要伺候一应的衣食起居。 这还是好的,更有甚者,若是遇着个渣师傅,打骂虐待更是随意,有了师徒这层牵绊,更是反抗不得,连个普通的下人都不如。 说不得熬到最后,师傅还要留下后手,让你学不着真东西,拿不到真本事,做了几年白工,可能连师傅都是白认了呢。 “这几天家里做了几样家具,在我看来,我爹的手艺还成,你就跟着我爹先练练手吧。” “反正你俩都没真正拜过师傅,谁也不用笑话谁,多切磋多实践,咱家不缺木料,好料没有,普通的后山上有的是。” “别不敢下手,实践出真知,做坏了大不了重来,以练代学,或许比你拜师傅还学得快呢。” 这话把王金虎给说乐了,谁家闺女这么说爹爹的,也就是二丫敢这么说话吧,三叔和三婶有点惯孩子呢。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脸上的笑容也格外的灿烂,但王金虎的眼里,却泛上了暖暖的雾气,暖得手脚都有点发烫了。 “二丫,也就你敢这么说你爹,三锁叔儿虽然没有认过师傅,可他的手艺却不是闹着玩儿的。” “那是跟大师傅干活磨出来的,随便锯一下砍一刀都是精细活儿,我还差得远呢。” “这样啊。”丁小白没有想到,自家爹爹还真是学过的,也不知道老宅当初都是怎么压榨爹爹的。 虽然之前不怎么待见自家爹爹的憨慢性子,但她不得不说,那个男人简直无所不能,种地、木匠、泥瓦匠这些活计,哪样儿他都是手到擒来的。 怪不得之前做出来的几样家具都挺上眼的,竟然还真是下过功夫了,这么说来,有爹爹这个师傅教着,丁小白的打算有可能会更顺利些。 “金虎哥既然说我爹的手艺不错,那应该就还行,你就先跟着我爹好好学吧,等手艺练熟了,过些日子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接些活计回来。” “我吗?给我找活?”王金虎一脸的不敢相信,自己这么一个没拜过师的半吊子,也能接到活计。 不过一想到二丫这些日子给丁家揽的活儿,王金虎的担心立马就收了起来,不信谁也该信二丫的,这丫头别看年岁小,本事大着呢。 “那可要谢谢二丫了,不过,也不知道我的手艺成不成,若是真有了活儿,还得让三锁叔帮我看看。” 这个不用王金虎说,丁小白就算是不会做木工活,看她总是会的,如果王金虎的手艺确实不合格,她自然也不会让他强出头。 “那咱们就先这么说着,你也别想着拜师傅了,你等着起家里的病人等不起,等你拜过师傅学会了手艺,黄瓜菜都凉了。” “明天我去镇上的时候,帮你请个好些的大夫过来,先把你爹和两个弟弟的病治了……” 看到王金虎要开口说话,丁小白连忙抬手阻止了,有些话不说比说出来更好些,她不想让这个男人失去自尊,穷不可怕,失去尊严才可怕。 “你别着急跟我提钱的事儿,你家的情况我知道,诊费算是我爹借给你的,等你赚了钱再还给我爹就是了。” 王金虎涨红了一张脸,连眼睛都是通红的,这是救命的事儿,二丫却偏偏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仿佛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让他都不知道怎么感激才好了。 “谢谢什么的就不必说了,我们家现在也是有了这个能力,若按着之前的条件,饭都吃不上,就算是想帮也帮不上你。” “你家一病就是三口,都是邻里邻居的,搁谁也看不过眼去,我们家也就是力所能及地伸伸手。” 这份恩情说着轻巧,实则却是欠大了,王金虎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努力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 丁家二丫说了帮自己,那就是希望自己一家好好的,这时候掉眼泪,倒是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 “好,我不说谢你,不过日后只要你有用得着我王金虎的地方,水里火里绝无二话。” 丁小白摇摇手,“我没想着让你报答,都说了是我借你的,日后赚了银钱还我就是,你可要记得有借有还噢。” “嗯,我一定记得。”王金虎重重地点了下头,转身回去了院子里,嘴角却扬得高高的,收也收不住。 爹爹和弟弟就要有救了,自家请不起好郎中,就算卖了家里的地,那些好药也用不起,哪想到一转眼就要见到光了呢? 心里一时兴奋得不行,嘴里就哼了两句,丁三锁有点奇怪地问他,咋突然就这么高兴了?他笑得眯了眼睛。 丁小白也不管王金虎是怎么跟自家老爹说的,自己转身就去捣鼓她的臭豆腐和腐乳去了。 先是把豆腐都拿了出来,撂在案板上,麻利地把它们都切成了两厘米的方块,放到笼屉上蒸。 水烧开后,大概蒸个五、六分钟就好了,把蒸熟的豆腐块拿出来,把水分沥干,然后把豆腐块放在通风的地方晾凉。 提前瞄好并洗好晾干的两个粗陶坛子,已经摆在了通风且阴凉的角落里等着备用。 先在坛子底部放一块透气的布,再把晾凉的豆腐块放进去,不要放得太拥挤,否则不容易发酵。 这也是明明一个坛子装得下的豆腐块,丁小白却用了两个坛子的原因,第一次做,她得小心着行事才行,希望一次就能成功。 虽然在屋里存放可能会有些味道,但室外的温度太低,会结冰,想要让豆腐块发霉长毛,自然只能放在室内。 豆腐块完全放进去之后,在坛口上放一个盖子,就不用再管它了,等着它自己发酵就好。 这个过程大概需要五到七天的时间,等到豆腐的表面长出长长的霉线,基本上就是发酵好了。 李小禾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闺女正围着墙角里的两个粗瓷坛子打转,那是买回来打算腌东西用的。 “小白,你又弄什么了?不是说要用这坛子腌鸡蛋还是咸菜什么的吗?”李小禾很清楚,家里现在既没鸡蛋也没青菜。 “娘,你回来了,我试着做了些小吃食,也不知道能不能成,这两个坛子您记得别动啊。” 女儿总会弄些自己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像是糖葫芦啊、奶油蛋糕啊这些,李小禾已经见怪不怪了,赶紧点头应下,“知道了,不动。” “三奶奶怎么说的,咱们村里有合适的人吗?我刚才边干活边想这事儿来着,如果村里没有合适的,也可以去附近的村子里找。” 只要钱到位,不愁找不到合用的,虽然拖些日子也没什么的,丁小白到底还是舍不得年前这个好商机。 李小禾忙道,“不用去别的村里雇人,你三奶奶说了,咱们村里有几个外村嫁过来的媳妇儿,手艺都是顶好的。” “听说在家里当闺女的时候,卖绣活也能赚不少银钱呢,嫁到咱们村的时候,带的嫁妆都是自己攒的。” 丁小白挑了挑眉,在她的记忆里,还真没记得有哪个村人家里,是靠着媳妇儿做绣活儿过上好日子的。 “既然家里条件不错,怎么就嫁到咱们村来了?而且手艺那么好,怎么嫁过来就不做绣活了?有钱都不赚的吗?不合常理呀。” 李小禾一脸的无奈,“嫁过来的这几个,都是跟夫家连着亲的,什么姑舅亲、姨表亲的,有这个人情在,咱村的人去求娶,有些人家就拒不了了。” “我也问了你三奶奶,为什么她们不再卖绣活儿了,原来绣品想要卖高价,只有好手艺是不成的,还得有好布料好绣线才行。” “咱们村这样的情况,拿钱去买些看着没用的绸缎啊彩线啊这些,有几家是舍得的。” 还真是,没有投入就没有产出,舍不得预支本钱,自然也就别想有收获了,没有钱是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的。 果然穷有穷的道理,媳妇儿都是经历过的人,村里人依然不能相信她们,也就只能怪村人的目光短浅了,只看得到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儿,但这些不是她该管的。 “娘,既然有人选了,明天你就跟三奶奶去把人请过来吧,考核一下她们的手艺如何,如果确实不错,就把人留下。” “我明天早些回来,到时候跟她们商量看看,能不能做出我想要的衣裳,不能也没关系,让她们先做别的,总之人要先留住。” 丁小白想得明白,这几个人的手艺即便没有达到她想要的那种程度,人也还是要留下的,先找些别的活计让她们做就好。 能让三奶奶看中并选出来的人,总是不会错的,起码在这个村子里应该是顶尖的手艺,不然以三奶奶为人和谨慎,不会随便点出来的。 丁小白现在手里最缺的就是人,哪怕手艺没她预期的那么好,大不了花高价雇个人,请回来带带她们就是了,总比新手要好用些。 第九十七章 不是小孩子了 人选有了初步的着落,接下只要看看她们的手艺过不过得了关就行了,丁小白也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 “娘,你去忙你的吧,也别太累了,那些人工可不是白雇的,我去屋里看看两个小的。” 知道娘亲不是个能闲下来的人,只要守在东屋,就肯定要绣上几针,拦也拦不住,丁小白也只能多叮嘱几句。 看着娘亲应下后回去忙了,丁小白进了西屋,高山领着两个孩子还坐在炕头上呢。 只不过现在没有排排坐了,而是围成了一个小小的圈,或者说是围成了一个奇怪的三角形。 “小朵,这个怎么念啊?”高山指着一张卡片问小朵,小朵看了看卡片,然后仰起小脸,“波——b、p、m、f的b。” 丁小朵一边念着,一边还用手在空气中画着笔划,高山立马夸奖道,“哎哟,小朵真厉害,都考不住你了。” 丁小朵高兴得直晃脑袋,夸完了丁小朵,高山又拿起一张卡片,举到丁大壮的眼前。 “现在轮到我们大壮了,男子汉,这个怎么读啊?一定要读对哟,不然就要被妹妹比下去了。” 丁大壮怎么可能让妹妹比下去,连说带比划地念着,“这个念一,一点一竖,一、一、一、一(四声音阶)。” 姐姐是教过他笔划的,横、竖、撇、捺、折,他跟平安哥学习的时候请教过,平安哥说先生没教过。 丁大壮为此还十分自豪过呢,先生都没有教过的东西,自家姐姐却是会的,那是不是说,姐姐比先生还要厉害? “正确,好了,现在轮到你们考我了。”高山闭起眼睛等着,丁大壮挑了一张卡片,举到他面前,“高山哥,睁开眼。” 原来是在互相考试,这个学习的态度还是值得表扬的,丁小白自然是不吝夸奖的,鼓励使人进步啊。 当然,夸奖归夸奖,至于成绩么……还是得自己亲自考过了,才知道他们学得怎么样。 把人挨个叫到书桌前,先是按顺利让他们默写,然后打乱了听写,然后是抽查阅读…… “不错,竟然都对了,奖励每人一根糖葫芦,不过一次考了不算完啊,记得要多写多背多念,以后还要随时抽考的,忘了可要惩罚打手板。” “啊——啊——”两个小家伙同时发出惨叫,“姐姐,要不要这么狠啊,万一睡了一觉忘记了呢?” 两个小家伙耍宝,把丁小白乐得不行,“忘了就说明你们练的少,记得不扎实,自然是要打手板的啊。” “你们几个给我记住了,既然学了就要学好,就要牢牢刻在脑子里,如果学会是为了忘,那还学它干嘛!” 丁大壮捂住自己的心口窝,“我可爱的姐姐到哪里去了,妹妹,现在这个是假的吧?” 丁小朵就也跟着捂胸口,“就是,就是,哎哟,我感觉受到了一万点伤害,姐,你得做好吃的补偿我们,不然我们就去娘亲那里告状。” 两个戏精,学这些乱七八糟的倒是快,就是不知道认真学习的成果会如何,丁小白轻拿轻放地挨个给了一巴掌。 “这是登鼻子上脸的节奏啊,看来不好好教训教训是不行了,还没考呢就这副样子,不如直接打手板吧。” 两个小的吓得一声嚎叫,直接就蹦到一边去了,高山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看看你平时都教了些啥,应到你自己身上了吧?” 屋子里笑闹成一团,把在东屋里忙活的李小禾都给招了过来,看到孩子们不是在打架,才放心回去了。 “姐姐,我刚刚都背会了呢,你是不是应该犒劳犒劳我呀,陪我踢会儿毽子吧?好久没陪我玩儿了。” 这时候能玩儿的东西不多,富贵人家或许还有些孩子能玩的精致小玩意儿,乡下人家的小孩子没那个待遇,也就剩下四处疯跑了。 丁小白心疼弟妹,就给两个小的做了鸡毛毽子,缝了沙包口袋,还做了个跳绳,让他们的童年能活泼一点。 被妹妹扯着手摇晃,丁小白只能告饶,“好了,好了,陪你玩儿还不成么,怎么就这么缠人呢。” “来吧,既然要玩,白玩也没意思,不如咱们来比赛吧,赌个彩头,谁输谁做晚饭,说好了,不许耍赖啊。” 设计图需要的画笔,丁小白想着明天去镇上再寻寻看,家里各自都找遍了,没有什么能代替的,再急也是白搭。 既然眼下没什么可忙的了,不如就陪妹妹玩儿一会,小丫头平时也没什么玩伴,丁小白自然不会拒绝她。 “我也要玩儿,我也要玩儿。”丁小壮当然是不甘落后的,他可是比妹妹会踢,有信心不会输,哪肯落于人后。 高山帮两个小的穿好了鞋子,丁小白也去柜子上取了鸡毛毽子,“走了,咱们去堂屋踢。” 堂屋除了左右两边的炉子,角落里的水缸,就是靠里一侧的灶台,中间的空地倒是挺宽敞的,踢毽子足够用了。 丁小朵抓过毽子要第一个开始,也没人跟她争,小丫头才四岁,一双小短腿,自然是踢几下就落了地。 按照她这个年纪,能踢成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可到底还是感觉有些委屈,噘起了小嘴,不太乐意地把毽子递给了哥。 “哥,你少踢两个啊,不然就要轮到我做饭了,我只会熬粥,你赢了我的话,可就吃不到好吃的饭了噢。”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在老宅的时候,要是娘亲和姐姐都忙,被奶奶派去干别的活了,丁小朵也熬过粥的。 小丫头不怕做饭,她不懒,扫地、收拾屋子这些活她都是常做的,就是有点不甘心输,虽然年纪不大,可也是要面子的。 被妹妹威胁了,丁大壮也不生气,笑呵呵地接过鸡毛毽子,毫不客气地踢起来,能赢谁会想着输啊。 看着哥哥超过了自己还在踢,丁小朵急得上前去拽哥哥,想让他少踢两个,丁小白却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她发现了个新鲜事儿,是她平时没有注意到的,“小朵,你会数数了?谁教你的?” 她之前只教过大壮数数,毕竟日后有机会去了学堂,学堂里也是有数学这门课程的。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自然是越早培养越好,她却是没有教过小丫头。 “哥哥教我的呀,不然谁陪他踢毽子,谁陪他跳绳,姐姐忙起来又不在家的,除了我就没人陪他玩儿了,他还不让着我点。” 丁小朵还在气哥哥踢得比自己多,回答起姐姐的问话来,也没多高的心气。怂耷耷的。 丁大壮想说自己有人陪,这些日子是因为才从老宅分出来,爹娘不让他随便出去,他才没去找小伙伴的。 虽然在老宅的时候,奶奶管的严,但出去拣柴、挖野菜的时候,他还是能找到小伙伴一起玩儿一会的。 可看看妹妹委屈的小表情,觉得这话要是说出来,妹妹肯定要伤心,这些天确实是妹妹陪着自己玩儿的。 所以到了嘴边的话,他还是憋住了没说,还往妹妹身边蹭了两步,摸了摸妹妹的头。 丁大壮这个表现,让丁小白很窝心,别看大壮年纪也不大,却是知道照顾妹妹的,很有个哥哥的样子。 丁小白走过去,捏了捏妹妹的小脸儿,小孩子恢复得就是快,这才搬出来没多少日子,小脸儿已经养过来不少了,已经有了滑嫩的手感。 “我们小朵可真聪明,哥哥一教就会了呢,来,给姐姐背十个数,如果一个都不错,今天的晚饭姐姐替你做。” “真的吗?”听到有人替自己做饭,丁小朵立马来了精神,她可不是躲懒不想做饭噢,是姐姐做的饭太好吃了。 看姐姐认真地点了头,小丫头赶紧挺着胸脯念起来,不仅从一到十都没有错的,甚至还一直背到了二十一,然后卡壳了。 丁小白大声地拍了几巴掌,表示了自己的开心和赞赏,“我们小朵可真棒哎,没想到都会数到二十了。” 被姐姐一夸,小姑娘也美滋滋起来,丁小白就继续鼓励道,“好好学,如果年前能数到一百,姐姐给你做条新裙子。” “真的吗?真的吗?”新裙子的诱惑真是太大了,丁小朵扒着姐姐的胳膊,“我肯定会背到一百的,姐姐答应的话可要算数噢?” “当然,姐姐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丁小白捋了捋妹妹弄乱的头发,小黄毛,柔软得让人心里都化成了一汪水。 那边丁大壮的毽子也早已经落了地,“姐,不带你这样的,人家踢毽子,你们却要分人家的神。” 姐姐和妹妹的说话,他自然会好奇,注意力也就分散了,不然他还能再多踢几个的。 “行了,不是赢了妹妹吗?”丁小白伸出手去,也想揉揉弟弟的头发,被小家伙一闪身躲开了。 “姐,我不是小孩子了,别揉头发,让人看到会笑话的。”丁大壮让开了姐姐的手,把小身板挺得笔直。 第九十八章 总能帮你寻着 丁小白被弟弟逗得乐不可支,六岁的小不点,倒是能装小大人,揉下头发都不让了。 “行,行,行,我们大壮长大了,是男子汉了,不能揉头发了,以后姐都不揉了。” 说是说做是做,丁小白嘴里应着,却完全没往心里去,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她都选择随心而为,不然日子未免太清苦了。 “轮到姐姐踢了,姐,给你毽子。”丁小朵把掉在地上的毽子捡起来,递到姐姐的手里。 她最爱看姐姐踢毽子了,也不知道姐姐怎么就那么厉害,毽子像是黏在姐姐脚上,怎么也掉不下来,还会踢很多花样。 “好咧,看我的。”丁小朵把裙子边卷起来,用左手提着,右手拎着毽子就要踢。 高山却是侧了侧脸,哼哼唧唧地道,“小白,把裙子放下来,哪个姑娘家随便撩裙子的,让人看到像什么样子,自己家里也不成。” 丁小白看了看裙子底下的棉裤,这封建余孽真是害死人,明明里面还穿着厚厚的棉裤呢,怎么就不像样子了? 不过想着这个年代的规矩,丁小白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裙子放了下来,入了乡自然就得随俗,哪怕她再不喜欢。 “看好了啊,花了眼可不算我的。”右手轻轻地把毽子抛起来,左脚抬起,接了毽子踢出去,换右脚,勾起踢高高,从身后接住再踢…… 丁小白上辈子工作很忙,加班加点是常态,余暇的时候并不多,自然没有多余的时间专门用来锻炼身体,她就想到了踢毽子。 用这个强身健体再好不过了,一个抓在手里的小玩意儿,用不着多大的场地,也用不着有对手配合,随时随地拈起来就能踢。 只要有几根鸡翎毛,几个稍重点的铜钱样金属片,再有两个小布块,就能轻松自制一个鸡毛毽子了。 等等,鸡翎毛……?丁小白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光,像是应该想起什么,偏偏又没抓住。 “姐,你输了啊,没我踢的多。”因为愣神,丁小白脚上的毽子落了地,丁大壮乐得一蹦三尺高,踢毽子,他还没赢过姐姐呢。 “姐姐,你怎么输给哥哥了呢?”丁小朵不甘心地摇着姐姐的胳膊,姐姐这是给哥哥放水了?不带这样的。 “小白,怎么了?”高山却是看出了不对,小丫头不会无缘无故走神的,眉头还皱得那么紧,急忙走到近前来,轻声问了一句。 “先别说话。”像是很重要的事情要被错过了,丁小白晃了晃手指,不让人打扰。 见她眯起眼睛,拇指弯起,顶在了太阳穴上,高山就知道小丫头在思考事情,看她拧眉的状态,应该还挺重要的。 “大壮,小朵,过来,高山哥陪你们玩儿。”高山赶紧把两个小的领到一边去,不让他们打扰姐姐。 他压着声音道,“高山哥教你们踢毽子,看,像高山哥这样,拎着毽子的这两根鸡翎毛,轻轻地一抛,抛高点,腿抬高,用脚的侧边接,像这样……” 这时正好靠近窗口,阳光照进来,笼照在高山的身上,毽子在空中飞舞,划出一道道弧线,闪过一道道耀目的光彩,很是漂亮。 这个情景若是被人无意间看到,定然会美到呆住吧,原因无它,这个毽子上用的鸡翎毛,并不是用普通家养鸡的。 这是高山猎野鸡的时候,看着好看,拔下来插在家里装饰用的,被丁小白看到给征用了几根。 对了,鸡翎毛,丁小白猛地转身,一把把高山正踢着的毽子抓在了手里,看着那几根鸡翎毛,眼睛都要发出光来了。 “小白,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感觉小丫头像是被什么给魇着了似的,高山不免有些着急。 “我没事,我没事,高山哥,你知道咱们村里谁家养鹅吗?”丁小白指着手里的鸡翎毛,兴奋得小脸儿通红。 “鹅?咱们村里没有。”高山摇了摇头,养鸡的倒是有几家,鸭子也有一家养的,就是没有养鹅的。 “没有啊……”丁小白满脸的失望,她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代替毛笔的东西呢,村子里竟然没有? “你是想吃炖鹅吗?咱们村里没有没关系呀,我去镇上给你买。”只要是小丫头想要的,高山总会想办法帮她寻着。 “不是,不是,我不是想吃炖鹅,我是想要鹅的翎毛,只要最粗的几根翎毛就好。” 她是想到了鹅毛笔,虽然不及钢笔、铅笔好用,但跟那些软趴趴的毛笔比起来,肯定是要好用得多了。 “原来你是想要鹅毛啊,做毽子用吗?这个鸡毛已经很好用了啊,不过你既然想要,我去帮你弄就是了。” 没想到小丫头并不是想吃鹅,只是想要几根鹅毛,这有什么难的,村里没鹅不代表别的地方也没有。 “酒楼里应该就有鹅的,我记得凤鸣酒楼里有炖鹅这道菜,既然有鹅,那就肯定有翎毛啊,我明天早点去镇上。” 困扰自己的问题被解决了,丁小白简直是一身轻松,又陪着弟弟、妹妹玩儿了好大一会儿,才挨个儿给洗了手,让大壮去写大字了。 晚饭虽然是她替妹妹做的,却也没费什么工夫,只焖了一锅白米饭,中午从酒楼带回来好几盘菜呢,热一热就好。 “姐姐骗人,说什么替我做饭,原来都是现成的啊,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我自己做呢,也省得你们觉得我偷懒。” 不知道姐姐中午带了菜回来,丁小朵觉得自己上了姐姐的当,领了姐姐好大个人情,真是太不划算了。 小姑娘梗着脖子的小模样,把丁小白逗得不行,立马服软,“好,好,好,这顿还算我们小朵做的好不好?” 小姑娘这才满意了,转过天,丁小白起得比平时更早了些,秦钧的病倒是不急了,已经趋于稳定,她急的是秦龙飞的炭窑。 虽然丁小白的心里很有底,但没有亲眼看到成炭出窑,她心里到底还是惦记着的,总要亲眼见到了才能完全放心。 还有一样急的,就是去镇上找鹅翎毛,如果能制出鹅毛笔来,画设计图可就顺手多了。 另外做豆腐乳的原料还差着些,她也得去镇上找找,红曲是别想了,肯定没有,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辣椒? 穿过来这些日子了,丁小白发现在这个时空里,很多原材料都是有的,并不像自己记忆里的古代,啥啥都还没从外国传进来。 只不过这时候的手工技艺低下,材料是有的,但因为缺乏加工的技术,倒是浪费了很多材料。 可她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能找到更好,真的找不到也没办法,只能看看有没有什么其它可以替代的。 毕竟在丁小白认知的历史里,辣椒好像是明朝末年才传入中国的,但她身处的这个时空是架空的,不属于任何一个历史朝代,真有奇迹也说不定呢。 “二丫……”叫惯了的,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改,“……小白,你怎么起这么早啊,就算是急着去镇上,这个时辰也太早了些。” 听到堂屋里的动静,李小禾赶紧着穿衣下地,结果就看到大女儿已经在堂屋里忙活开了。 “娘,我起来做点新鲜点心,钧公子喜欢吃奶油蛋糕,大壮和小朵也喜欢吃,我给他们做几个。” “你回去再睡一会儿吧,多睡会儿,时辰还早,早饭我顺手就做了,熬点粥,炒个小菜,不费什么事的。” 李小禾哪能让女儿一个人忙,简单捋了两下头发,就去打水洗漱了,她向来都是个能起早的。 “做奶油蛋糕不是得用羊奶吗?用不用娘去你王大娘家买,别去得晚了,他们家再做了别的用处。” 丁小白摆摆手,“我昨天跟金虎哥说好了,让他今天早晨给我送些过来,这时辰看着也差不多该来了。” 丁小白的话音刚落,就听到院子外有人敲门,怕惊醒屋里还睡着的人,她赶紧打开门应着,“来了,来了。” 又连忙关上门,穿得少,一冷一热的,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看来今天又是个大冷的天啊。 “你看吧,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我就说金虎哥不会太迟过来,知道我等着用呢。” 李小禾愣了愣神儿,有点疑惑地嘟囔道,“曹操是谁?你这又是金虎哥又是曹操的,到底谁送羊奶过来啊?” 听到娘亲的嘀咕,丁小白乐得完全控制不住,颤着声音道,“娘,曹操不是谁,我随口那么一比喻,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匆忙裹上了一件棉外衣,丁小白就跑出去开门了,“金虎哥,你等等,就来开门了啊。” 怕王金虎等着急了,回着话的工夫,丁小白已经跑到了院门边,麻利地卸下门栓。 结果门栓刚刚被抽离开,大门就呼地一下被人推开了,丁小白险险躲开,好悬就撞在了她的脑瓜门儿上。 “哎哟,金虎哥,你急什么呀,我这不是来了么,你总得容我个空不是……” 第九十九章 掐住她的脖子 真是没想到王金虎会这么莽撞,看着平时也不像这样的人呀,丁小白心有余悸地捂住自己的脑瓜门儿。 还好没撞到,这么大的力,要是被撞上了,自己这脑瓜门还要不要了……咦?这人谁啊? 丁小白数落到一半抬起头,却看到了王金虎身前站了一个人,一个她不想看到的人,更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来干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丁小白放下手,看着来人,声音冷冷地道,半点不客气。 站在眼前的,是大伯丁大锁家的大闺女丁小蓝,这丫头今年十岁了,比她弟弟二郎丁大山还大一岁,是丁家的头一个孩子,长孙女儿。 丁小蓝在老宅的时候,可没少欺负她和小朵,抢吃抢喝不说,也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儿。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这是我三叔的家,我这个做侄女儿的想来就来,还不能来自己叔叔家了?” 丁小蓝把胸脯挺得老高,十岁的小姑娘还没开始发育,可这个姿势也着实不太好看,跟在她身后的王金虎很是尴尬。 把头偏向了一边,又侧着身子躲了躲,让自己可以不看着丁小蓝,“那个……二丫,我过来的时候,正好在门口碰着大丫了。” 他知道三叔家肯定是不怎么欢迎老宅的人,可在门口碰上了,大丫更是直接敲了门,他也不好替三叔家撵人不是。 丁小白当然知道人不是王金虎领来的,接过他手里的羊奶罐子,递过去几个铜钱,“金虎哥,辛苦你了,害起了个大早。” “哪有,哪有,不辛苦。”王金虎接过了钱,想走又不想走,他怕二丫头吃亏,可这又是三叔的家事,好像轮不到他管。 “金虎哥,没事儿的,你回去吧。”丁小白哪能看不出他的为难,只王金虎这一下踌躇,丁小白就已经领了他的情。 “那……我就回去了,你们姐妹俩好好说话,那个……不用我帮忙叫三叔、三婶出来吗?” 到底是有点担心二丫头,脚下已经迈出去了两步,王金虎还是回过头又问了一句。 丁小白这时候已经麻利地系好了棉袄的扣子,知道丁小蓝不会凭白无故的上门,大概不会很快解决掉。 “不用了,金虎哥,我能解决的,你赶紧回家吧,这大冷的天,路又滑,别让嫂子担心你。” 见二丫头很是镇定的模样,确实没什么可让人担心的,王金虎也就不再犹豫了,小姑娘这些日子的表现,确实不是个随便能让人欺负的。 “哎哟,这才从老宅搬出来几天呐,就跟人勾搭上了,老宅的时候倒是没看出来,你个死丫头还有这门手艺呢?” 丁小蓝看着王金虎迈出门的背影,嘴里立马阴阳怪气地道,完全不觉得这样的话从她一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有多么的不合适。 似乎还不解恨,“也怪不得村里这几天传得风言风语的,才搬出来几天就发了家,这钱来得果然不明不白。” 说完又抬手往屋门处指了指,“就是不知道,是你的功劳还是婶子的功劳?你跟个豆芽菜似的,想来也成不了啥事儿,莫不是买一送一?” 虽然讨厌老宅里的兄弟姐妹,丁小白却也万万没有想到,丁小蓝是个如此龌龊卑鄙的,明明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啊。 咬牙忍下了想要打人的冲动,丁小白捧着奶罐子,转身进了屋,就看到娘亲攥紧双拳站在屋门口,身子抖做一团。 丁小白赶紧把手里捧着的罐子放在灶台上,扶着娘亲去西屋坐下,用手轻拍她的后背安抚。 “娘,这样的人咱不必理会,没理搅三分,扯老婆舌、传瞎话让她占全了,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说的话半句都不可信。” 她这边才劝了一句,堂屋的门就已经被人拉开了,“丁小白,你躲到屋里我就抓不着你了?” “哎哟,这一大清早的,就又是白面又是鸡蛋的,还有白砂糖,三叔家的日子可真是过起来了。” 丁小蓝竟然不请自来的进了屋,还不管不顾地在堂屋里叫嚷开了,完全没有半分顾忌,丁小白这下子可是真生气了。 拍了下娘亲的手,叮嘱她别出来,小孩子打闹无伤大雅,长辈出头就不妥当了,李小禾只能坐着不动。 丁小白转身出了西屋,关紧房门,扯着丁小蓝,硬推到了院子里,两个都是趔趔趄趄。 丁小蓝因为没防备丁小白直接动粗,才被她得手,丁小白是因为个子矮小,虽然是主动方,却在力气上吃了亏。 想着自己明明比丁小白高出一截子,却让丁小白得了逞,给撵出屋来了,丁小蓝如何能甘心。 “你个死丫头,胆肥了啊,竟然敢跟我动手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个扫把星,你个糟烂货,下贱玩意儿……” “明明就没胸没屁股的,有钱人都眼睛瞎了吗?豆芽菜也有人要?你这样的能卖出个啥价钱啊,是不是倒贴啊?还是看在你娘的面子上,千人……” “啊——”丁小蓝的还没骂完,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丁小白抡起栅栏边的一把扫帚,朝着丁小蓝没头盖脸地抽了过去。 丁小蓝一边忙乱地伸出手抵挡,一边岔了声地叫骂着,“你个死丫头,才出来几天呐,就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当初挨的打都忘了吗?” 仗着自己的身高,丁小蓝并没把丁小白放在眼里,她先挨的这两下,也只不过是没防备罢了。 在老宅的时候,这个死丫头可是只有挨打的份呢,自己怎么打怎么骂她都是不敢还手的。 还记得有一次,曾经扒了她的棉袄、棉裤,把她扔到后园子的雪地里,冻了半个时辰才让她回来,半夜起了高热,她都没敢跟三叔告状。 想着自己曾经的辉煌战绩,丁小蓝更是半点怯意也没有,看她一会反过把来的,不把这死丫头弄死的,弄不死算她命大。 “奶奶说的对,你个薄情寡意的小贱货,为了报复家里,都知道借刀杀人了,竟然联合外人欺负我们,白把你养大了,你还有良心么?” “咱家现在掏空了所有的银钱,爷爷又找人借了外债,才总算是把事情摆平了,你现在高兴了?” “你个千人枕万人睡的破烂货,小贱人,做了坏事还想要置身事外,我呸!美得你,看我今天不把你的嘴撕烂,把你的腿打瘸。” 不光是爹娘和叔叔、婶子们,就连自己和家里的兄弟姐妹都要去外面打工还债了,一想到这个,丁小蓝就恨得牙痒痒。 奶奶立了规矩,以后每人每个月都要交上定量的银钱,如果交不足数,就不准吃饭,饿着。 都怪这个死丫头,都怪三叔一家,把那个破炭窑给人不就完了么,砸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不是一样啥好处也没捞着么,还害得自家被乡亲们骂。 丁小蓝比丁小白大两岁,长得比她高,比她壮,此时心里带着压不下的激愤,自然也就没了那份怕挨打的顾忌。 挨了两下打,丁小蓝找准机会握住了扫帚柄,使大力抢下了丁小白手里的扫帚,反手抽了回去。 “我今天就要打死你个死丫头,看你还敢不敢再算计我们家,不要脸的小骚货,卖x的下贱坯子。” 丁小蓝嘴里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外冒,手下也是丝毫不留情,扫帚抡得那叫一个圆,所有的戾气都集中到了扫帚上。 丁小白到底是个子矮,虽然躲得灵活,也还是被扫帚狠狠地抽了两下,有一下还抽在了脸上。 被寒风一吹,更是火烧火燎的疼,恐怕是破了皮,丁小白这下彻底火了,不止是因为自己挨了打,更因为丁小蓝嘴里那些没遮没拦的。 发狠谁都会,但不要命的却是没几个,丁小白这时候完全被丁小蓝激起了心底所有的戾气。 自打穿来这个时空,她和家人不知道受了老宅多少气,明里暗里憋了多少委屈,都净身出户躲出来了,竟然还躲不过。 天理呢?既然没有,那就只有自己护着自己了,丁小白可不是个怕事儿的人,老太太那么凶狠她都没怕过,还怕一个黄毛丫头了? 人一旦豁得出去,自然也就激发出了无穷的潜力,身高不够怕什么的,丁小白闪开一扫帚,躬下腰,死命朝丁小蓝撞了过去。 “啊——”又是一声惨叫,丁小蓝摔了个仰巴叉,丁小白随即跟上,跳起来坐到了丁小蓝的肚子上。 这个冲劲儿可是不小,丁小蓝感觉自己像是要被压断了,肚子疼得不行,胃里也要吐出来了。 疼痛瞬间蔓延过全身,丁小蓝哭嚎着踢打,嘴里却是半点不服软,更是口不择言。 “你个死丫头,丧门星,下贱货,看我不让我奶、我娘揍死你的,不要脸的下贱坯子,丢了我们老丁家的门风,还敢跟我耍横,卖身的银钱很好花吗?” 她正骂得欢,一双小手伸出来,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第一百章 都是不讲理的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丁小蓝泼脏水,想着娘亲的委屈,丁小白若是再能忍住,她就不是丁小白了。 倾尽全身的力气压了上去,丁小白死死地掐住丁小蓝的脖子,既然敢来挑衅,那就不死不休吧! 还在哭骂的丁小蓝,突然就感觉自己上不来气儿了,甚至都感觉不到脖子上的疼,憋得她再也骂不出半个字来。 “你倒是骂啊,自己没能耐赚银子,就眼红别人的能力,随随便便往别人的头上泼脏水,行啊,这回你的报应来了。” 小小年纪就这么脏嘴烂心的,留着长大也是个祸害,丁小白完全不想手下留情,直接掐死了痛快。 至于掐死了丁小蓝自己又会如何,丁小白此时没工夫想,总之不能让人这么随便欺负到头上就对了。 何况她羞辱的还是自己的娘亲,若丁小蓝骂的只是丁小白,她大概也许不会发这么大的火。 到了这个时候,丁小蓝终于知道怕了,才知道奶奶为什么让家里人别轻易来招惹这个死丫头。 还真是个不要命的,就不怕杀了自己要偿命吗?还是她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死丫头还是人吗? “救……咳……救命……”丁小蓝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用双手去拉扯丁小白的手,也只不过换来一瞬间的喘息,求个救都喊不出来。 两人没说上两句话就打了起来,直到丁小白把人给按到地上掐住,也不过就是转瞬间的事儿。 李小禾听到声音不对跑出来,丁小蓝已经被掐得翻白眼儿了,李小禾被吓得心脏狂跳。 “二丫,二丫……”急切间,李小禾完全忘了女儿让她叫自己‘小白’,一颗心‘噗通、噗通’地跳得乱了章法。 “二丫,你松手啊,大丫要被你掐死了,听话,娘在呢,没人再能欺负你了,松手,乖啊。” 再怎么恨老宅的人,再怎么生气大丫骂出那些无中生有的脏话,李小禾也没有让她死的心。 何况下手的还是自己的女儿呢,二丫头是她心尖上的肉,用女儿的命去换那样一个卑劣龌龊的人,不值当的。 可此时的丁小白,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像是听不到娘亲的话,只是下意识地用力,李小禾急切之间,哪里拉得开。 正急得不行呢,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身边,双手抱上丁小白的腰,把她整个人都往上提了几分。 丁小白比丁小蓝的个子矮,身形也要瘦削一些,能把人掐住,靠的自然不只是一双小手,更多的是依靠全身的重量。 此时被人抱着腰拎了起来,手上按压的力量自然也就轻了好多,只剩下双手还不肯放开。 “小白,松手,听话,我在呢,这里交给我……”耳边响起高山轻缓的呼唤,不高不低,像是从远山传来,又像是近在咫尺。 李小禾费了半天力气也没有薅开的双手,不知怎么就缓缓地松了劲儿,一点一点地放开了。 丁小白的意识渐渐回炉,看着蜷着身子,干呕着咳嗽的丁小蓝,她的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甚至是有点可惜的。 这样的人,根本就是垃圾,干嘛不去死,留在这里碍人的眼,丁小白抬起腿就狠狠地踹了一脚。 丁小蓝正咳得厉害,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被踹了这一脚,连个疼都喊不出来,只全身哆嗦了一下,想是疼得狠了。 瞪了眼地上的人,丁小白恨声道,“没学会怎么做人,就别出来乱蹦达,小小年纪嘴就这么臭,可见已经烂到根儿上没救了。” “你是好是坏跟我没关系,我没义务教你怎么做人,报应早晚会找到你头上的,不过敢上我家来闹事,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这次只是个警告,看在我娘和高山哥的面子上,姑且放过你,丁小蓝你给我记住喽,没有下一次了,若你还敢,我绝、不、会、手、软。” 最后几个字,丁小白是咬着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的,丁小蓝哪里还敢再骂人,连回嘴都没有半句。 见丁小白被三婶和高山拉着,不能再拦自己了,丁小蓝忍着疼痛往院子外爬去,她刚刚差点死掉了,死丫头是真的想杀死她的。 这个认知让丁小蓝无比恐惧,丁小白再不是她心里那个好欺负的黄毛丫头了,她是魔鬼。 接下来的无数岁月,丁小蓝看到丁小白都是绕着走的,再也不敢靠近她半步,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当然,这是后话了。 李小禾死死地抱住女儿,怕她去拦着丁小蓝,只是抱着女儿的手抖得不行,她都要被吓死了。 正巧,里正和三奶奶跑进了门,年纪大了起得早,只是醒了却没起身,两人躺在炕上聊着丁家招人的事,就听到隔壁院子吵起来了。 现穿了衣服跑过来,这边已经完事儿了,丁家姐妹动手的突然,又是速战速决的,老两口赶过来时,想劝架都已经晚了。 看到乱成一团的院子,不由得双双愣在了那儿,这一大早的是在闹啥呢,这大丫咋还在地上爬呢?不是被打坏了吧? 不过这时候也没人理她,大家都去拦着丁小白,丁小蓝倒是畅通无阻地爬出了丁三锁家的院子。 左右瞄了瞄,见院子里的人都没出来,也顾不上村人怎么看自己了,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没命地往家里狂奔而去。 她以后再也不惹这个死丫头了,奶奶说得说,二丫就是个疯子,疯起来不要命的那种。 “三锁,这是咋回事儿呀?”里正看到衣服都没穿好的丁三锁,赶紧过去询问情况。 丁三锁也只比里正叔早了一步,刚开始听到声音时没当回事,想着有媳妇在呢,乱不起来,闺女也是个懂事儿的。 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两丫头没几话就吵了起来,跟着就越骂越难听,越骂越大声,他这才慌里慌张地穿衣服下地。 棉袄都没来得及穿,只是披在了身上,趿着鞋,一边跑一边系裤带,却还是晚了一步,等他跑到院子里,吵架的姐妹俩已经被拉开了。 这事儿其实还真不怪他,本来就睡得迷迷糊糊的,丁小白又特意把房门关得严严的,刚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没听得很清楚,等听清楚是吵架,已经来不及了。 “我这也懵着呢,等会问问小禾,怎么就打起来了?”丁三锁一边回着里正叔的话,一边帮女儿抚着背。 丁小白这时候已经没那么生气了,虽然没真把丁小蓝怎么着,可当时的那一股子狠劲,也着实解了恨。 拍拍娘亲的手,让她别担心自己,丁小白就过去扶了三奶奶,把老两口往院门外送。 “三爷爷、三奶奶,怎么把您两位都给招过来了,我这里没什么事儿,让您二老惦记了,请回吧,一大清早的,别再冻着了。” “家里现在有点乱,就不留您二老吃早饭了,等会儿做了新鲜点心,我给平安哥他们送些过去。” 三奶奶赶紧拒绝道,“送什么点心,我别一做点啥好吃的都想着我们家,把那几个小子都惯坏了。” 跟着在丁小白的手背上揉了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几眼,见二丫头除了脸上有一条微微隆起的红印子,别的就没什么了,才算是放下心。 “没事儿就好,这小模样可别给打坏了,脸上这道红印子,让你娘使劲儿给揉揉,再用热乎棉巾子敷一敷,应该就不要紧了。” “既然没什么事了,我和你三爷爷就回去了,有事记得叫我们啊,别硬挺着吃亏。” 三奶奶这是怕老宅那边的人起事儿呢,丁小蓝可是爬出门去的,肯定得回老宅告状啊,不说她伤得重不重,只说这脸就丢大了。 丁小白赶紧着谢过了,让二位老人家放心,不会有事儿的,里正老两口又嘱咐了几句,才提着半颗心回去了。 见里正都走了,看热闹的乡亲们也跟着散了,不过丁家的这通热闹,却是飞快地传了出去。 有向着丁小白家说话的,自然也就有不怕乱子大的,闲话传得满天飞,大冬天的都来回地串门不消停。 “爹,娘,咱们进屋。”见院子里只剩下自家人了,丁小白赶紧扶着娘亲进了屋,高山跑去关了院子门,反身拉上三锁叔,也跟着进屋了。 “小白,你怎么就敢下那么重的手呢?你奶奶和你大伯娘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可怎么是好?” 老宅那边没事都要搅三分,对自家是各种的找茬儿,女儿打了大丫,可不就是给了老宅一个现成的借口么,那边还不知道要怎么上门作呢。 李小禾真是担心得不行,心里乱做了一团,不过再乱也没忘了女儿脸上的伤。 让丈夫去隔壁讨了药油,给女儿揉了好半晌,感觉瘀痕被揉散了,才又赶紧拿热棉巾给敷上。 “好在没破皮,不然有可能落疤呢,你说你这孩子,跟那样的孩子计较什么呢,一个个都是不讲理的。” 第一百零一章 日子不能回头看 这是李小禾当着孩子的面,第一次说老宅那边人的不是,看来她也不是不知道当初自家人被老宅欺凌,只不过她忍惯了,啥事都搁在心里罢了。 “娘,你不必太担心,我保证这事儿会不了了之的,老宅的人绝对不敢来跟咱们要交待。” “丁小蓝就是有火没处撒了,才找上门的,老宅那边还了炭场的钱,家里被掏空了,还借了些外债,好日子没有了,以她的性子,不想泄愤才怪呢。” “不过奶奶和爷爷肯定知道是他们理亏在先,又不是咱们让大伯和四叔卖炭窑的,上咱家来撒泼,根本就是无理取闹,全村的人都在看着呢。” 虽然吵架的时候是东一句西一句的,但丁小白还是听明白了,老宅确实没有那么些存银,所以丁家老太太让家里所有人都出去做工,赚钱还债。 她之所以会这么吩咐,是因为他们家从来没跟外人借过钱,再苦再难都是一家人自给自足的。 就算耍威风,也是关起门来欺凌自家儿子,从不跟外人牵扯,可眼下竟然借了外债,丁家的清誉就要保不住了,老太太的面子如何过得去。 几十年前经历的那件事,让她知道讨生活的不易,好不容易在半坡村落了脚,她向来严厉地管束着家里人,不许乱嚼舌根,不许与人有金钱来往。 这么多年的维系,已然让她在半坡村竖起了一个高洁的形象,成了她的一个保护色,她又如何愿意失去? 自然是急忙着撵家人出去做工,争取快点把外债还清了,最好是不等着事情扩散开来,欠下的债务就能清了,如此才保得住自家的颜面。 但那一院子都是享受惯了的人,有哪个能够受得了做工的苦,肯定是表面上不敢顶撞,私下里唧唧歪歪。 丁小蓝一家四口是长子长孙女,更是还钱的主力军,自然忍不下这口气,丁小蓝没处撒火,可不就找上了丁小白泄愤么,以为捏了个软柿子呢。 借口是现成的,如果没有三叔家的炭窑,也就没有后面这些事儿了,不得不说,这是人性的最丑陋。 不问自身犯了怎样的错,一味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就像是乌鸦落在了猪身上,完全看不到自己黑,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不过丁小白确定老宅的人不敢找上门,理由却不是她用来安慰娘亲的这些,而是她知道,佟大彪会威吓那一家人,让他们别找自家的麻烦,否则后果自负。 有了这个前提,恐怕自作主张找上门来闹事的丁小蓝,回去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都风平浪静,老宅那边并没有人过来找茬儿,倒是听说丁小蓝被丁家老太太给收拾了,好几天都没起来炕。 几日的心神不宁过后,李小禾提着的一颗心好歹算是放下了,又让女儿说对了呢。 丁小白倒是顾不上这些,她要忙的事情多着呢,哪有工夫跟老宅的那些闲碎人揪扯不清。 当天早上打走了丁小蓝,又安抚过了自家娘亲,丁小白依然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没有半点打乱她的计划。 一边做了奶油蛋糕,一边做好了早饭,两个小家伙睡得沉实,竟然没被院子里的声音吵醒,最后却是被蛋糕的香味给叫醒了。 “姐,你又做奶油蛋糕了啊?”两个小家伙急忙着穿好衣服下地,迈着两双小短腿,就来堂屋找吃的了。 “先去洗漱,姐姐给你们把粥盛好晾上,一人再分一块蛋糕,要洗涮干净啊,不然蛋糕就没收了。” 两个小家伙争先恐后地去水盆边了,李小禾那边已经给一双儿女兑好了温热的水,帮着他们洗脸擦牙。 每当看到家人用牙粉擦牙,丁小白就觉得有点不忍直视,看一回就郁闷一回,什么时候能把牙刷琢磨出来。 可惜她不是理工科毕业的,不知道怎么制作塑料,更不知道怎么制作塑料毛毛,并把毛毛固定在牙刷棒的小洞洞里。 “小白,脸还疼不疼了?”等丁小白忙完了,坐到了饭桌边,跟着忙了一早晨的高山,才坐到她的旁边,端起饭碗低着声音问着。 “噢,已经不疼了,不过是被扫帚带了一下,没打结实,我娘已经帮我揉开了,半点不疼了。” 高山却是盯着红成一片的右脸颊,好半天也挪不开眼睛,胸口不停地起伏着,强压着心疼和愤怒。 这么近距离地看着,明显能够看到小丫头薄薄的皮肤下,泛起的一道道血丝,半边脸都微微苍起来了,这一扫帚打的可不轻。 高山小时候经常被打,对挨打非常有经验,像这样的伤势,刚打完看着没什么,用不上一天的时间,就会红肿泛青,严重的还会黑紫成一大片。 丁小白哪能不知道高山的担心,抬手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装得若无其事,“高山哥,真的没事,现在完全感觉不到疼了。” 高山没再说话,端着碗喝了一大口粥,遮挡住自己眼里,不让小丫头看到眼睛里藏不住的狠辣和凶厉。 “你也吃块蛋糕,我今天做的都是小块的,这块竹子花样是特意做给你的。”丁小白递过来一块四四方方的小蛋糕。 掌心大小的蛋糕上面,四面都涂抹着洁白的奶油,又用彩色的奶油做了竹子图案,翠绿的竹子从蛋糕的侧边一直延伸到表面,很是立体,真漂亮! “姐,我也想要竹子的。”丁大壮看着高山盘子里的竹子蛋糕,眼馋地跟姐姐撒娇。 “行啊,拿你手里的维尼熊跟高山哥换竹子吧。”丁小白指了指丁大壮手边的盘子。 丁大壮下意识地就把自己的盘子搂过来护住,他的小熊这么可爱,他才不会换出去呢。 “你逗他干嘛啊,小孩子可不就喜欢这些又好看又好吃的么。”高山把竹子蛋糕朝丁大壮递了过去。 丁小白伸手拦下来,“小孩子也该明白礼仪和规矩,他既然拿了自己的份,就不能再惦记别人的,大壮……” 看着姐姐严肃的脸色,丁大壮连忙狗腿地点头,“我有小熊熊了,不要高山哥的竹子了,高山哥你自己吃吧。” 丁小白点了点头,现在不是家里吃不上饭的时候,有点什么吃食都紧着这两个小的,眼下不缺吃不缺穿,那就得学着守规矩,出了家门可没人惯着他们。 “小白,大壮还……”高山还想再替丁大壮解释两句,看到丁小白绷着脸,赶紧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低头开始扒饭。 “姐姐,小蛋糕好漂亮啊,好像比大蛋糕还好吃哎,以后就给小朵做这样的吧,好不好?” 丁小朵年纪小小,却因为经历过老宅的那些日子,早熟得很,知道这时候该站出来调节一下气氛,替哥哥、姐姐解围。 丁小白宠溺地揉了两下妹妹的小脑袋,这个妹妹真是懂事儿,都是一样的蛋糕和奶油,哪有什么好吃不好吃的。 可这样懂事的丁小朵,也让丁小白更心疼她,小姑娘才多大呀,就知道看人脸色了。 “小朵喜欢就好,呐,赶紧吃吧,以后姐姐再给做别的花样给你,保证比这个更好看,也更好吃。” 把荷花蛋糕往妹妹的手边挪了挪,粉嫩的花瓣,浅绿的荷叶,俏生生地绽放在奶油的亮白背景下,让人喜欢得错不开眼珠。 “嗯,就知道姐姐最好了,等小朵长大了,也要学着做蛋糕,到时候小朵就做给姐姐吃,做个好大个儿的。” 小姑娘一手搂着蛋糕盘子,一手比划了一个大圆圈,笑呵呵地说道,荷叶蛋糕就已经很好看了,她都舍不得下嘴。 “好啊,那姐姐可就等着了,到时候小朵可不许忘了今天说的话噢,吃不到你做的蛋糕,姐姐是要找后账的。” 丁小朵听了这话,把头点成了小鸡啄米,“肯定不会忘的,有了姐姐小朵才有了饭吃,小朵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这话是打哪儿学来的?”好笑地点了一下妹妹的脑袋瓜,丁小白乐得不行,这么点大的小东西,竟然还会用成语了。 “我教的呀。”丁大壮用力地拍了拍胸脯,“三爷爷跟我说的,姐姐为了护着我们这个家,拼尽了全力,三爷爷让我记住姐姐的好,绝不能忘恩负义。” 童言无忌,可这话却是扎了丁三锁夫妻俩的心,是他们的懦弱和忍让,让孩子们受了太多的委屈。 当初他们若是能站出来替儿女们遮风挡雨,又何须大女儿小小年纪就护在家人面前,之后为了家人吃饱穿暖,更是东奔西跑,受了不知多少的苦。 丁小白不想让爹娘难受,及时出声打了个岔,聊起了王大娘家的小孙女,又说起了想要帮王金虎的想法,早饭在轻轻松松的氛围中结束了。 有些事不能深究,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日子就是要往前看,总是回头,总是后悔,那就只剩下苦,没有甜了。 第一百零二章 肯定丑死了 “娘,我吃好了,上午选人的时候你盯紧着点,有手艺好的一定要想办法留下来,多付些工钱也没关系。” 虽然是三奶奶帮忙挑的人,应该都是有谱的,但也不一定人人都想出来做工是不是? 可好手艺人不易得,若真是遇上有本事,又不愿意外出打工的,恐怕也只能银钱开道了。 想要把事业做起来,单靠丁小白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她是真想招揽几个手艺精湛的,手上有可用之人,心里才能不慌啊。 “娘,就算是遇到跟家里现在这些婶娘们手艺差不多的,也尽可能地把人留下,只要不是手艺太次就行。” “即便她们不能去做成衣,但咱们不是还有手套和靴子等着出货呢么,人再多些也没关系的。” 昨天就已经被女儿嘱咐过了,李小禾哪能还不清楚女儿的打算,“你放心吧,娘都记下了。” 丁小白起身去拿了准备好的点心盒子,里面自然是给秦钧准备的奶油蛋糕,侯夫人和孙弛骏、秦龙飞也都有份儿。 “那我这就去镇上了,会尽在午饭前赶回来,若是到了饭点没回来,你和爹爹也不用特意等,保不齐我们又被什么事情给绊住,镇上有吃的,饿不着我们。” 计划没有变化快,打算好了却也不敢说就能按时回来,不出意外最好,丁小白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就出发了。 依然是秦把式赶车来接了他们,一路先奔了炭场,去看秦龙飞的炭窑,没有在镇上停留。 丁小白和高山到的时候,炭窑正在出炭,一块块木炭晶晶亮亮的,看得人舍不得挪开眼。 “小白,你来啦,赶紧过来瞧瞧这炭,真是上乘,平时烧上几百斤的木头,也出不了几斤这样的,如今这一整窑都是上品的炭啊。” 管事张东泽比东家还要兴奋,佟大彪领着几个兄弟,也是兴奋得脸都红了,跟着张东泽忙前忙后的。 “有什么可激动的,我妹子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我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了,你们看,我就如此镇定,你们这一个个的,眼窝子太浅,成不了大事。” 丁小白斜睨了秦龙飞一眼,这人不是跟孙弛骏是兄弟么,现在叫自己妹子是怎么排的辈? 那边秦龙飞摇头晃脑地显摆着自己的先见之明,佟大彪却撇了撇嘴,悄声嘀咕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块炭出来的时候,高兴得都跳起来了,比哥几个可是兴奋多了。” “主子你也敢出卖,找打是不是?”秦龙飞一巴掌拍向佟大彪,佟大彪哪敢躲,结结实实地受了。 秦龙飞当然并不是真打他,手上也没用多少力,打完了人,就朝着四周乐呵呵地挥了挥手。 “去吧,去吧,都去,所有烧窑的、看窑的全部有赏,每人去账房领十个铜板,给家里孩子买糖吃。” 工人们齐声叫好,谢过了东家,出炭出的更有劲儿了,没一会儿就在炭窑外堆成了小山。 “秦龙飞,你让人烧几块炭试一试,如果不出烟才算是真的成了,光看着好看有什么用?” 话是这么说,但做木炭买卖的人都知道,品相好的炭,用起来效果自然也好,这一窑炭的品相,不好用的机率根本就是微乎其微。 不过小丫头既然提了,那试一试也无妨,亲自试验过了,卖炭的时候心里也会更有底气不是。 张东泽不等着东家吩咐,已经让人去拿了炭盆过来,闭着眼睛夹了几块炭进去,吩咐人点上。 应了前边那句话,好炭自然是好用的,点火几乎不用怎么费事,几乎是粘火就着了。 眼见着木炭很快就红成了一片,立马就有工人嚷起来,“这么好点,比咱们之前的炭强太多了。” 整个点燃的过程,不见有半点烟尘冒出来,直到木炭把自己燃成火红,这品质已经不再谁再说了。 丁小白的一颗心也是全然地放下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古人……噢,她身边的这些就是古人。 所以……老话诚不欺我?好像这么说也有点别扭,老祖宗诚不欺我?反正不管过去还是现在,说这话的人对于丁小白来说,都算是老祖宗。 回到了秦龙飞的休息处,给他带的奶油小蛋糕,他净了手,直接三两口就给吃光了,还咂了咂嘴,很是有些不过瘾的样子。 “怎么才只给我带了两块呀,明天多做些。”吃得甜嘴麻舌的,根本就是塞了个牙缝,还勾得心里直痒痒的。 “这是点心,不是正餐,偶尔吃吃就行了,当饭吃还了得,腻都腻死了,哪能连着吃,想吃过几天再给你做。” 屋里烧了炭盆,很暖和,也没起什么烟,不知道是挑的炭场里最好的炭,还是烧的丁小白之前送过来的那些炭。 丁小白解了围巾,摘了帽子,她怕自己捂出汗来,一会出去万一着了风,感冒可就糟糕了。 “你脸这是咋了?”完全忘了脸上还有伤呢,被秦龙飞这么一问,丁小白才觉得脸上又疼又痒的。 想起早上被人用扫帚抽了,扫帚还是人家从自己手里抢过去的,丁小白就觉得郁闷得没边儿了,却又不想让秦龙飞担心。 “噢,没什么,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摔了,好在没有擦破皮,不然伤口万一弄进了脏东西,说不准就要留疤了呢。” 丁小白说话的工夫,还下意识地用手捂了捂脸,又连忙把手放了下来,已经被秦龙飞看见了,想捂是捂不住了。 “摔的?”秦龙飞嗤笑了一声,“怎么摔能把脸摔成这样的伤?你给我再摔一次看看。” 秦龙飞打小练功,对伤势自然是极熟悉的,“丁小白,你觉得骗我有意思吗?还是觉得我人傻,好骗?” 半天没听到丁小白回话,秦龙飞就知道自己说对了,凑近了两步仔细观察了一下,他就已经看出来这个伤是被人打的。 “你这是被人拿什么东西给抽的吧,力气用的还挺大,打你这人怕不是下了死力气,血海深仇?” 小姑娘的伤处虽然被揉开了,但被直接抽中的地方,皮下泛出的血丝还是要比其它的地方明显。 “身上还有没有哪处伤到的,让我看看?”秦龙飞阴沉着脸,一边说一边用手捏了捏丁小白的胳膊,捏完了左边捏右边。 “嘶……”丁小白被丁小蓝抽了两扫帚,一下抽在脸上,另一下抽在了肩膀上,就这么被秦龙飞发现了。 “还有哪里伤了?自己说,不然我就一路摸过去。”发现丁小白还真有其它的伤,秦龙飞的怒火更加旺盛了起来。 可就算是丁小白的年纪小,他也不好上手挨处摸,捏了两只胳膊,已经是有些逾矩了。 他之所以没什么太多顾忌地直接上了手,还是因为丁小白跟侯府认了亲,有孙弛骏这个小叔叔在,两个人的关系相对算是很亲近的。 “没了,真没了,就挨了这两下。”看见瞒不住了,丁小白也只能坦白交待,还用力地甩了甩胳膊腿,表示再没有别处的伤。 这人的眼睛可真够利的,怕爹娘和高山担心,她明明已经用空间里的水悄悄地洗过脸了,脸上现在也是整片的红,怎么还能看出来是被东西抽打的啊。 见丁小白蹦跶的欢,确实没有伤得很重,秦龙飞的脸色才好看了些,但还是阴沉着脸色没有开晴。 “谁让你揉散了的?揉还不如不揉,白遭罪了,脸跟身体不一样,不抗劲儿,尤其是你们这些小姑娘的脸,娇嫩的很,越揉反而伤得重。” 还有这样的说法?丁小白完全不知道啊,想来三奶奶和娘亲也是不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在自己的脸上实践了。 她就说么,只是被抽了一扫帚,又没破皮,怎么用空间里的池水洗了一遍,又悄悄抹了两回,红肿还是下不去呢? 丁小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总不能承认自己蠢吧,只能吭哧了半天,才“……噢”了一声。 说完又觉得自己简直是气势全无,才受了这么点伤,可不能让秦龙飞看扁了,马上挺了挺腰板。 “现在已经不疼了,也就是还有一点点红肿,应该很快就好了,你别担心,真的没有多严重。” 秦龙飞瞪了她一眼,“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女孩子啊,又知不知道脸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有多重要啊?这脸明明又红又肿的,你还敢说没事儿?” “这样的伤,再等上一两个时辰,大概都不止会瘀青了,恐怕要发紫泛黑,肯定丑死了,到时候你可别嫌弃自个儿。” 他还有半截话没有说,瘀青泛紫都是轻的,若是一个寸劲儿伤得巧了,还有可能会造成面部偏瘫呢,到时候整张脸都会是歪的。 京城有个纨绔就是这个下场,他还只是被人扇了几个嘴巴呢,并没下重手,谁知就伤到了不知道哪根筋,嘴巴到现在还歪着呢,鼻子、眼睛也都偏到了另一边。 第一百零三章 罪不致死 一想到有那个不敢想的可能,秦龙飞真是觉得不能忍了,有他和弛骏两人护着的小姑娘,怎么还有人敢动手把她伤成这样呢? 这时候的秦龙飞,完全忘记丁小白虽然认下了侯府和他,却是没有知会给任何人的,而他和侯府也都是默许了的。 “谁打的?你爹?你娘?还是别的人?”秦龙飞有点压不住心里的火,声音又再冷了几分。 “不是,不是,我爹娘怎么舍得打我呢,疼我都来不及呢,是老宅那边的人过来闹事了。” 丁小白忙不迭地出声解释,她可不想让秦龙飞误会爹娘,从而在秦龙飞的心里留下坏印象。 秦龙飞挑了挑眉,“我想也是,你每天为那个家四处奔波,家里吃喝全靠你,他们要是还敢动手打你,我定然找上门去。” 跟着又拧紧眉头道,“老宅的人,是因为还债的事吗?”他那么聪明,稍动一下脑子,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原由。 “我叮嘱过佟大彪了,要钱归要钱,记得把老宅的人吓唬住,不许跟你们家为难的,怎么,老宅的人没听话?还是佟大彪没把事情办利索?” 想到有这个可能,秦龙飞的怒火就达到了顶点,厉着声音朝外高声喊道,“佟大彪,你给我进来。” 佟大彪今天起大早带人去的半坡村,小姑娘这会儿就顶着半边伤脸来了,可见那边是刚交了银钱,转过身就动手了。 不管是哪个原因害得丁小白受了伤,都是秦龙飞不能原谅的,自然要把事情查个清楚,然后给一记重锤。 看到秦龙飞压不住的低气压,丁小白赶紧往他坐的方向靠了靠,尽可能地跟他解释—— “不关佟大叔的事,而且有佟大叔的威吓,想来老太太那边也是不敢动手的,是我大伯家的女儿私自动的手。” 秦龙飞冷哼了一声,他就说么,那样的人家怎么禁得住吓唬,佟大彪的手段他是最清楚的,不被吓尿裤子都算轻的。 想来是家里大人在跟佟大彪办事的时候,没让孩子留在屋里,这个什么大伯家的女儿才不知道擅自行动的后果有多可怕。 “一个黄毛丫头也能把你打成这样,你可真是够出息的,也是,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真是不成样子。” “我看不如帮你寻个师傅吧,让他教你些强身健体的功夫,好歹以后不要被这些小丫头片子给欺负了,忒丢人了。” 被秦龙飞无情地嘲讽了,丁小白却并半点也没往心里去,她怎么会听不出他嘲讽里的关心。 所以丁小白此时把注意力都搁在‘寻师傅’这三个字上去了,这个才是她想要的重点。 “龙飞,你要帮我寻个师傅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也想练练筋骨呢,这副小身板太不禁造,掐人脖子都使不上力。” 听到丁小白叫了自己‘龙飞’,没有带上姓氏,秦龙飞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扬了起来,小姑娘终于肯表达对自己的亲近了。 “你还掐人了?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以为你只是被动挨打呢,不然怎么会被打成这样。” 就算是心疼这丫头,秦龙飞也还是忍不住要嘲讽上几句,他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样的亏,小姑娘也太不给力了,竟然被人欺负成这样。 “既然都动手了,那掐坏了没有?没掐死的话我替你再掐一次,假模假式的做样子有什么意思,一次把人给打趴下了才成。” 敢动他护着的人,那就是死有余辜,一个乡下丫头也敢这么跋扈嚣张,是他秦龙飞的见识少了么? “不用,不用,虽然没掐死,但也掐了个半死,想来她再也不敢跟我动手动脚了,就不用劳您大驾出马了,我自己已经解决了。” “就你?这也叫解决?”秦龙飞讥诮地斜睨了一眼,像是听了个多大的笑话。 “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敢说大话,人家好好地回家去了也叫解决?你逗我呢吧,合着你用的是伤敌一千自损一千八的路数,可真长脸。” 这是又被嘲了一回?话着实不好听,丁小白的心里却是暖暖的,只是一个小伤,却被人这么珍视,感觉真是好得要飞起来了。 嘴里却像是抱怨似地道,“秦龙飞,不过是小女孩间打架,要是劳你出手未免显得咱们太欺负人了,也大才小用了啊,杀鸡焉用宰牛刀,让人知道了笑话。” 这是什么歪理?打架还不兴还手的么?打不过就叫外援,这可是秦龙飞纵横京城多年得出的经验。 不过丁小白一副赖赖唧唧的小模样,还真是挺好玩儿的,秦龙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行,行,行,反正是你受欺负,不愿意让我出头就不出吧,以后要是再受了欺负,可不许来我这里告状,自个儿逞能去吧。” 听到秦龙飞终于放弃了为自己出头,丁小白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秦龙飞一出手,就没了轻重。 虽然也很生气丁小蓝满嘴的胡言乱语,甚至气到一时激愤差点杀了她,可现在气消了,就觉得不至于的,那丫头虽然讨厌,却还罪不致死。 看丁小白不是客气,确实没有让自己替她出头的意思,秦龙飞也就不再提这个茬儿了。 他自然有他放心的理由,丁小白虽然年纪小,却聪明伶俐,机敏过人,想挨谁的欺负也是不容易呢,这次应该是措手不及了。 既然丁小白不想再提这事儿了,那就翻篇,秦龙飞不是不识趣的人,转瞬就把话题再次拽回了之前的点心上,做出一副很是不甘心地样子。 “小气鬼,几块点心都舍不得给我多拿,那糖葫芦总舍得了吧,明天给我多做些糖葫芦送来。” 丁小白瞪了他一眼,“我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的,你支使人倒是挺顺手的,前天不是给你留了那么多么?” 秦龙飞伸出食指晃了晃,“那才给我留几根啊,都不够我磨牙用的,早就吃光了。” 丁小白气得直跺脚,“那可是红果做的糖葫芦,少吃些开胃,吃多了可是会伤胃的,你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不是叮嘱过你,一天不能超过两根吗?” 被个小丫头教训了,大男人秦龙飞有点脸红上头,说话都有点扭捏了,“我这不是……不是没忍住么,太好吃了。” 一个大男人贪吃成这样,真是让丁小白开了眼了,“行了,吃都吃了,还能怎么样,这几天多喝些养胃的粥,把胃养一养吧。” “我没觉得难受啊,应该没事的,我这身体好着呢,小白,我还想吃糖葫芦,你给我做吧,行不?这回我省着点吃。” 秦龙飞跟丁小白央求着,还没有哪样小吃食,能这么勾起他的兴趣呢,甜甜酸酸爽爽脆脆的,也不知道小丫头怎么想出来的做法。 “想也忍着,真没见过馋成这样的,没明显的反应不代表没有被伤到,你去问问大夫,一下子吃这么红果,对健康会不会有妨碍?” 听小丫头说得这么肯定,秦龙飞也知道小丫头不是在糊弄他了,可糖葫芦确实太好吃了啊。 见秦龙飞还是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想着他刚才护着自己时,又是心疼又是凶厉的模样,心口不禁软成一片。 舍不得不答应他,只能又好气又好笑地嘟囔道,“怎么跟个孩子似的,不过就是几口吃的,还真惦记上了,都没钧儿听话呢。” “行吧,我看看能不能买到什么其它的水果,这大冬天的,你可真会出难题,实在不行,我就给你做些红枣的糖葫芦。” “不过就算是红枣的,你也不能吃太多,红果吃多了不好,红枣吃多了同样没好处,糖浆吃多了一样也不好,要懂得适可而止,知道吗?” 秦龙飞哪还顾得上这些,新品种的糖葫芦才是重点好么,冲着丁小白一迭连声地问着…… “小白,你是说别的水果也能做成糖葫芦?苹果、梨子、杏子、桃子什么的都行?” 丁小白点点头,“当然,现在就是季节不对,不然葡萄、香蕉、桔子、龙眼这些也都能做糖葫芦呢。” “不过这些水果收获的时候,就又不是冬天了,糖葫芦冻不住,老天就是这么任性,所以你想了也是白想。” 真是想念现代时候的冰箱啊,就算是反季也不耽误自己吃糖葫芦,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结果却听到秦龙飞说道,“这有什么难的,咱家有冰窖啊,哪怕是大夏天里做糖葫芦也没关系,拿到冰窖里去冻着就行了。” 丁小白瞥了他一眼,心里忿忿的,有钱人真是拉仇恨,竟然家里就有冰窖,这不是让人羡慕嫉妒恨么。 听说这时候的冰块并不好保存,存冰的费用相当的大,所以在天气热起来的时候,一块冰能卖上好几两银子呢,这人却说得如此轻松。 “别说那么长远的事儿了,没用,眼下咱是没有水果,不是没有冰,好了,我先去看钧儿了,顺便再去镇上寻寻看,能不能淘换到些别的水果……” 第一百零四章 只是尽心而已 这大冬天的,对于能找到其它的水果,丁小白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尽人事听天命吧。 其实就算找不到别的水果也没关系,用红枣给这家伙做几串糖葫芦就是了,只要是自己做的糖葫芦,他肯定都爱吃,丁小白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 “我跟你一块儿过去。”见丁小白起了身,秦龙飞擦了擦嘴也跟着站了起来。 木炭出了窑,品相又那么好,接下来的销售和出产,想来都会很顺畅,何况又有张东泽管着,也用不着他操什么心了。 “你愿意跟就跟,我还能拦住你不成,你原本就孙府的坐上宾,你去了那边,只有被欢迎的份儿。” 知道秦龙飞跟侯府交好,丁小白自然不会拦着他,路途不远又有马车,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镇上孙府的宅院。 秦钧等了一早上都没见丁小白的影儿,早已经等急了,“姐姐今天怎么才来呀,是先去秦舅舅那里了吗?” 秦钧虽然贵为皇子,却家教极严,最是知礼守节,对于自身的长辈,从来不会直呼其名,而是放低了姿态论辈份儿。 当然,朝堂之上就要另当别论了,不过秦钧现在还小呢,上朝还需再等几年,等上了朝堂再论君臣吧。 结果两边没说上几句话呢,孙府的几人也发现了丁小白的伤,都是人精子,没一个相信她是自己摔的,连四皇子这个小孩子都不信。 “姐姐,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呀,别怕,要是挨了欺负你可一定要跟我们说,咱们府里的人可不能受这个气。” 好在这回有秦龙飞帮她遮掩,很快就话说圆了,顺利地度过了这一关,丁小白对秦龙飞可是相当地感激。 可现在不是感谢的时候,不然可就要把谎话给暴露了,丁小白赶紧把话题扯开,不再绕着自己的伤势打转。 “昨天不是给钧儿留了糖水么,姐姐今天也就没有急着来,先去炭场那边看了看出炭的情况,不然这心里总是有些记挂。” 秦钧懂事儿地点了点头,“我明白的,那秦舅舅的炭出得怎么样?听说按姐姐的主意建了炭窑,烧出来的炭就全是上品的了?” 一提到炭,秦龙飞就有点激动,抢了丁小白的话回了秦钧,“可不是么,一整窑都是上品炭,小白这回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孙弛骏侧过头看向丁小白,这个小丫头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啥?秦龙飞想了不知道多少法子都没干成的事,让小丫头轻轻松松就给做成了。 “既然姐姐帮了你大忙,秦舅舅可不能让姐姐白辛苦,得许给姐姐些好处才行,我听舅舅说,你这笔买卖可是赚大了。” 秦龙飞被挤兑了也不恼,照样乐得不行,“就知道向着你姐姐,不知道你秦舅舅开炭场花销多大呢。” “不过既然我们钧公子提了,秦舅舅也不是小气的人,肯定不会让你姐姐白辛苦的。” 秦钧这才满意了,不再挤兑他,转头看向丁小白,“姐姐,你今天又给钧儿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丁小白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何着你盼姐姐来,就是为了好吃的?姐姐可是太伤心了。” “没有,没有。”秦钧赶紧摇头否认,“我是因为想姐姐才盼着姐姐来的,好吃的是附带。” 这样的秦钧才像个小孩子,刚才他一本正经的点评秦龙飞的生意,让丁小白几乎产生出了错觉,那就是个身份显赫的上位者,过于早熟了。 “姐姐怎么会怪你,你这么可爱,呐,今天早晨新做的奶油蛋糕,上次那样分着吃太麻烦了,这次直接做了小的,吃起来方便。” 打开食盒,里面用小碟子装着一块块小小的奶油蛋糕,花色各异,看起来真是让人赏心悦目。 秦钧眼睛睁得大大的,都有点看不过来了,“姐姐,你做了这么多的花色啊,这是松鹤?这是荷花?这是小狗狗吗?我的天,比上次的还要漂亮。” 丁小白自豪地仰了仰小脑袋,当然漂亮了,她又踅摸了好多种天然的色素,现在可是什么图案都做得出来。 靖国侯夫人也让外孙儿说得起了兴致,走到床边跟着他一起看起来,还真是,十块点心,竟然是十个花色,没有重样的。 “姐姐,这个是小熊熊吗?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熊熊?”他看的熊都是黑黑的,蠢蠢的。 “你认得这是小熊?你怎么认得的,你见过真的熊吗?”丁小白有点意外,三岁的小孩子怎么可能见过熊呢? 今天早上的时候,为了这个熊,她可是跟弟弟、妹妹解释了好半天呢,甚至还给两人讲了一集维尼熊的动画。 “熊有什么不认识的,围场里有很多啊,还有老虎和狮子呢,父皇去围猎的时候,我们都是要跟着去的。” “当然啦,除了大皇兄自己骑马,我和其他的几个兄弟都是被人带着的,上次去围场,舅舅带的我。” 丁小白突然就有些鼻酸,秦钧才只是个三岁的孩子,没想到就已经被领到围场那样的地方去历练了,皇家果然不是好呆的地方。 “姐姐,下次再做蛋糕的时候,你给我做几个狮子和老虎的吧?还有小鹿、野鸡什么的,围场里都有呢。” 见丁小白半天没说话,秦钧以让姐姐为难了呢,连忙着改口,“姐姐,不会做也没关系的,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这个小熊熊我已经很喜欢了。” 秦钧的说话,把丁小白从突发的情绪里给拽了回来,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秦钧刚才说的是什么。 “没什么难的,姐姐我可厉害呢,练几下就会了,下次姐姐给你做奶油的大狮子和大老虎,现在你想吃哪个?” “我想要小熊熊,可我又舍不得吃它,怎么办啊?”秦钧看着食盒里的蛋糕,有点为难了。 “那咱们就拿两个,一个吃着一个看着。”花样多的是,丁小白完全不会纠结。 “钧儿,我们先把这个松鹤延年的拿给外祖母好不好?外祖母年长尊贵,这个花样正应景。” “这个山水花样的,就拿给舅舅吧,大丈夫开疆拓土,保一方顺遂安逸,寓意没有再好的了。” 虽然明知道这话只是丁小白逗钧儿的,可听进孙弛骏的耳朵里,就被臊得不行,他长年里东奔西跑地做酒楼生意,银钱是没少赚,还真没做过保家卫国的事儿。 “这个堤岸垂柳的,你留着自己吃可好,看着养眼也素净,维尼熊的就摆在床边看着。” 自己正挑得眼花呢,听到姐姐都帮自己安排好了,秦钧自然是高兴的,赶紧坐直了身体,亲自端了那个松鹤延年的出来。 双手捧着递到了外祖母的面前,“外祖母,这个蛋糕给您吃,祝您松鹤长青,岁岁今朝。” 靖国侯夫人双眸泛泪,几天前还病痛缠身的外孙儿,今儿已经能够起身孝顺自己了,真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接下了外孙儿手里的蛋糕,靖国侯夫人把朦胧的目光转向丁小白,“小白丫头,谢谢你!” 丁小白知道她谢的什么,“祖母,您认了我做孙女,我也就算是侯府的人了,自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我也只是尽心而已。” 一贯不卑不亢的态度,却让靖国侯夫人心里有些刺刺地疼起来,面对这个小丫头,她到底还是有些愧疚的。 明明就是她救了自家钧儿,小姑娘却是半点也没有以救命恩人居功的意思,看着是知分寸,却也是客气,这是还跟靖国侯府生分呐。 想想自己之前的做派,也就怪不得小丫头有现在这样的态度了,她太聪明,自己担心、顾虑的,她怕是比自己还要先想到,却不肯让自己为难半分。 不过日子还长着呢,也不必心急这一时半刻的回报,总有一日会让这丫头看到,自己待她是真心的。 “谢谢我的乖外孙儿,外祖母可不跟你客气喽。”接过红绫递过来的勺子,挖了一勺尖奶油放进嘴里。 不是特别的甜,却是香软滑腻,入口即化,温润的幸福感觉,像足了她此刻的心情。 “舅舅的呢?”见小家伙直接去啃他自己糕点上的奶油了,孙弛骏很是有些嫉妒,自己就这么透明的吗? “舅舅你是大人了,都不会自己拿点心的吗?”秦钧却是半点没给这位舅舅面子,已经欢快地吃起来,蹭了一嘴的奶油。 孙弛骏拿这个外甥没办法,只好任命地自己动手,把小白分配给自己的那块蛋糕拿了出来。 绿蕊赶紧上前一步,盖上了食盒的盖子,把剩下的蛋糕递了出去,会有专人拿去阴凉处放好。 “怎么就没人让一让我啊,孙弛骏,还是不是兄弟了?你就忍心让我这么瞪眼看着你吃?” 一口咬下了小半块蛋糕的孙弛骏,完全不理会秦龙飞的叫嚣,咽下了嘴里的蛋糕,才舒坦地斜睨了他一眼。 “你还能亏着自己个儿?我才不信呢!” 第一百零五章 等你活蹦乱跳 看别人看不清楚,看秦龙飞那一定是准准的,对于自己的判断,孙弛骏那是相当的有把握,何况他是有证据的,绝不会胡赖他。 “小白一早先去了你那里,拎过来的食盒里又空出了两块地方,必然是你已经把自己的份先拿了,我还没怪你吃独食呢,你还敢挑拣我?” 秦龙飞做势就去踢他,“过门就是客,不管我拿没拿,到了你的府上,你就该以客人之礼待之,不给吃还编排人,哪里是待客之道。” 孙弛骏轻轻一闪,就躲过了秦龙飞的这一脚,秦龙飞哪肯善罢甘休,跺脚晃头地道,“不带你这么埋汰人的,还是不是兄弟了?” 大概是觉得叫嚷的再大声,也完全没有攻击性,起不到威吓的作用,所以没喊上几句,整个人就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 孙弛骏躲得真当顺溜,可见从小到大,这个技能已经用得是相当熟练了,半点也威胁不到他。 边躲边还有工夫吃蛋糕呢,瞪着眼睛对秦龙飞做了几个气人的鬼脸,蛋糕已经被他飞快地吃光了。 意犹未尽地拍了拍手,“敢耽误我吃东西,这个篓子你捅大了知道吗?来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个人瞬间闹成了一团,你一拳我一脚地往来翻飞,也就是屋子阔亮,有足够的空间让他们闹腾。 闹得动静有点大,丁小白微微地皱了皱眉,这可是孙府,虽然不是京城的靖国侯府,规矩也还是挺大的,她有点替秦龙飞担心。 哪知靖国侯夫人和四皇子却像见怪不怪了,边吃蛋糕边看两人打架,乐得眉花眼笑的。 见没有发生不愉快的可能,丁小白悄悄转了身,去了之前的厢房,那里自然已经备好了她要用的东西。 高山自然也不会管那边闹成什么样,反正他是要半步不离地跟着小丫头的,不然他不放心。 熬药倒是费不了丁小白多大的工夫,大概也就是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就好了,托空间里仙灵草的福,工序不用那么复杂,三顿的汤药一锅就出了。 依旧把汤药分好,留出一份四皇子中午吃的,剩下的两份自然是依旧交给红绫,她会着人经管起来,这汤药的经手可是要再小心不过了。 重新回到主屋这边,秦钧和靖国侯夫人的蛋糕都已经吃完了,小家伙正趴在床边看那只舍不得动的维尼熊呢。 就知道男孩子会喜欢这个,今天的蛋糕,丁小白只有维尼熊做了两只,一只给了丁大壮,一只带过来给了小钧儿。 丁小朵其实也挺喜欢维尼熊,可跟那朵精致的粉红花瓣、嫩黄花蕊、莹翠叶片的荷花比起来,还是差着一些,倒是没让丁小白为难。 “钧儿这么喜欢维尼熊啊,姐姐下次再给你做,这只可不能留太久,下午的时候就吃了吧,过了今晚就要坏掉了,扔了可是很可惜。” 秦钧连忙点头,“嗯,我知道的,姐姐,我就再多看一会,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把它吃掉。” 丁小白伸手想要去捏一下秦钧的小脸蛋,小家伙真是太懂事儿了,没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孩子。 可手伸到一半,又瑟瑟地缩了回来,眼前这位可是皇子,自己得时刻注意着分寸,有些亲昵若是细究起来,都是大不敬的。 悄悄地搓了搓手指,竟然不能随便摸,真是有点可惜了,嘴里却是已经转到了其它的话题上,不再围着蛋糕打转了。 “钧儿,今天感觉身上还疼不疼了?是不是轻松了很多?要是还疼得厉害,一定要跟姐姐说知道吗?跟外祖母说也成。” 秦钧连忙点了点头,“让姐姐担心了,现在还有一点点疼,不过不严重,钧儿能忍住,姐姐放心吧,钧儿现在能吃能喝能睡的,想来很快就好了。” 就知道这孩子是个能忍的,要强得让人心疼,就算自己的药是仙草,吃进去也得有个恢复的过程不是,疼痛是能被减轻一些,却肯定还要持续一段时间的。 “钧儿,这朵花球你拿着,也不占地,没事儿就闻闻,想来能舒服很多,听祖母说,之前的两朵都已经做成了干花,用纱网装了挂在帐子里吧。” 知道了空间里的小花球也是有疗效的,丁小白对花球就珍视起来,总拿新鲜的出来太容易出纰漏的,现在能制成干花,倒是让她放心不少。 秦钧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被人时时刻刻关心着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在宫里的时候,每天被圈在宫殿里不许随便出去玩儿,也就只有母后偶尔哄哄自己。 “知道了,姐姐,你看,我腰上的这只荷包里装的就是做好的干花球,外祖母让我每天带着。” “另外不有一只装了干花球的荷包,外祖母帮我装在床头柜子里了,说等这只的香味淡了,就换那只戴上。” 小家伙才三岁多,转过了这个年才四岁,说话却是相当地清楚有条理,跟个小大人似的。 “若是这只的香味淡了,那只的香味也就差不多了,不如两只荷包都摆在面上,效果也能更好些。” 说完又去征求靖国侯夫人的意见,“祖母,您看孙女说的对不对,万一要是香味以后会消失,搁着不用就浪费了。” 靖国侯夫人拍了一下床板,“可不是这个理儿,我倒是忘了两个干花是前后做的,要是失了香味,自然也是前后脚啊,又不是不用就能留住香了。” 丁小白赶紧拉过侯夫人的手,放在自己的小手里揉了揉,“祖母干嘛拍床板啊,把手拍疼了可怎么办?” 靖国侯夫人伸出食指点了下小丫头的脑瓜门,“你个小丫头,这张小嘴甜的跟蜜似的,就知道哄祖母高兴。” 撒娇似的拿靠了靠侯夫人的肩膀,丁小白一副不好意思的娇羞模样,“您是长辈啊,做孙女的不哄您哄谁呢。” 跟着又轻叹了一声,“孙女知道您是担心钧儿的身体,不过看钧儿现在的情况,只要一直用着药,不等干花的香味消退,他的病可能也已经就好了。” 这话是靖国侯夫人最爱听,忙不迭地点头应和着,“就是,就是,借我们小白的吉言,过些日子钧就能康复了。” 丁小白重新面对秦钧,“钧儿,你现在只要坚持喝姐姐给你备理的糖水,应该很快就能痊愈了,你不要太多心思知道吗?” 秦钧照样点点头,他向来都是相信姐姐的,只要是姐姐叮嘱过的,他都会记在心里。 “那从明天开始,姐姐就不每天过来了,你要听外祖母的话,记得每天让廖御医过来诊脉,要多吃饭多休息,偶尔也要活动活动。” “姐姐……”听姐姐这么事无巨细地叮嘱,她人还没离开呢,秦钧就已经开始恋恋不舍了。 他太喜欢这个小姐姐了,不仅治好了他的病痛,还会哄他照顾他,给他做这么多好吃的,他怎么舍得她就不常来了呢。 丁小白到底还是没忍住,伸手揉了下四皇子的小脑袋瓜,像是平时对自家弟弟做的那样。 “姐姐家里还有很多的事要做呢,你现在身体的情况也稳定了,姐姐不是大夫,断病诊脉这些都不在行,即便留在府里,对你的帮助也不大。” “以后姐姐会在早晨给你把糖水熬好,让赶车的秦大伯去我家里取了给你送过来。” “还是中午、晚上两顿,明早一顿的量,我隔个四、五天就过来看你一次,你要快些好起来,知道吗?” 秦钧到底还只是个三岁多的孩子,心里舍不得,免不了就有些娇纵起来,扯着姐姐的袖子不肯撒手。 “钧儿,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等秦大伯过来送药的时候告诉他就好,我会提前给你做好了,在他取药的时候让他帮着一起带过来。” “你要听话啊,不要让姐姐担心,希望下次姐姐再来看你的时候,你是活蹦乱跳的小钧儿了,好不好?” 秦钧这才不情不愿地把手松开了,没有再说挽留的话,眼睛里却是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这样的依依惜别,看得几个大人都红了眼圈,可也知道丁小白不可能一直留在孙府,家里的一应大小事情,都等着她张罗呢。 秦龙飞很是心疼四皇子的小模样,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劝他,转了转眼珠,就想到了一个可以岔开的话题。 “对了,小白,你不是说除了红果以外,还可以做其它的水果糖葫芦么,弛骏这边就有水果,你带回去给钧公子做一些吧。” 孙弛骏听说其它的水果也能做糖葫芦,有点意外地朝着丁小白的方向挑了挑修长的眉尾,“什么意思?除了红果,糖葫芦还能用别的做吗?” 丁小白点了点头,“当然,任何水果都能做成糖葫芦的,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有我做不到的。” “别说是用水果了,就是用一些果脯、蜜饯类的小食,也一样可以做成糖葫芦。” 第一百零六章 冬日里的鲜灵水果 在现代的时候,糖葫芦已经成了一种文化,可用的原材料是千奇百怪的,丁小白见过蝎子糖葫芦,咸蛋黄糖葫芦,甚至饺子糖葫芦,简直就是世界奇观! 这话要是说给孙弛骏听,恐怕能惊掉他的下巴,就算现在没说,孙弛骏也已经一副打开新世界窗户的状态了。 “还能这样啊……!”孙弛骏的眼神都明亮了起来,“我还以为糖葫芦只能用红果做呢,我都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看新奇了。” 丁小白被他的样子给逗乐了,“没有你想的那么新奇,做法跟红果糖葫芦一样,不过是换了样材料而已。” 孙弛骏却不管这些,“咱们院子里还真有些水果,小白不如拿些回去,做几样新鲜的糖葫芦给我们见识见识?” 这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反正之前自己也想去寻些其它的水果呢,这下子倒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好啊,那就请小叔叔让人把水果端上来吧,我看看都有些什么水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是都可以做成糖葫芦的。” 以靖国侯府的实力,即便是大冬日的,有些水果储备也不奇怪,位高权重者总有些特殊的待,可现在这到底是大冬天。 这个年代的各项技术都相对落后,也就只比原始阶段强上那么一点点,对于水果的保存,肯定是相当的不容易。 所以丁小白就算相信侯府的实力,也还是很好奇的,想知道什么样的水果,才经得住路途上的折腾,还有反季节的保存。 红绫得了吩咐,叫个院里的小丫头,去喊蓝溪带人取水果了,靖国侯夫人身边的四个大丫头——红绫、绿蕊、紫晶、蓝溪,蓝溪是专门负责保管食物的。 之前丁小白送过来的糖葫芦啊,蛋糕点心啊,甚至是刚刚熬好的汤药啊,红绫经了第一手,之后也都是要交到她手里经管的。 没等多大会儿的工夫,不过是又跟钧儿说了几句话,蓝溪就带着人回来了,把水果仔细捧着端了上来。 因为刚才并没有在屋里,所以蓝溪并不知道水果是要给丁小白带走的,只以为是要请客人吃的,所以都洗得水灵灵的了。 并排四个盘子,一个盘子里装着三颗苹果,一个盘子里装了五、六个桔子,还有一盘子紫晶葡萄,最后一个盘子里,竟然装了十几颗荔枝。 丁小白真是佩服了,要说苹果和桔子,她倒是想到了,这两样北方也有出产,比其它的水果也更好存储一些。 但这葡萄和荔枝可就绝了,能在大冬天里保存得这么好,真算是一项奇迹了,看来古人的智慧也是不能小觑的。 看到丁小白亮闪闪的大眼睛,孙弛骏和秦龙飞两个大男人,忍不住都有点小得意。 他们以为小姑娘这样的表情,是不认识这些水果,乍一看到,免不了被这些水果给惊着了,结果就听丁小白说道—— “买噶,这葡萄和荔枝是怎么保存的?现在是严冬,是进了九的天气,外面可是大雪飘飘的呢。” 葡萄虽然在本地就有生产,可它本身就皮薄娇嫩,禁不得磕碰,又是从秋天储存到冬日的,依旧还能够这么晶莹饱满剔透,有点过于玄幻了吧? 还有荔枝,虽然它的外皮够厚够硬,耐储存一些,但它毕竟是南方的水果啊,得经过迢迢千里的路途才能运到北方来。 据说就算是在应季的时节,运过来也要烂掉一多半呢,不然也就没有‘无人知是荔枝来’这样的名句了,可见古时候北方人能吃到荔枝,是有多珍贵。 孙弛骏和秦龙飞都有点傻眼了,盯着丁小白轻点着果盘的嫩生生的指尖,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好一会儿,秦龙飞才回了神儿,惊诧着开口道,“小白,你怎么认识这些水果的,之前吃过吗?” 按照丁小白的家世和成长经历,别说是荔枝和葡萄了,就算是苹果和桔子,她都可能不曾见过,更别说吃了,毕竟这些都不是山野里随意生长的品种。 丁小白眨了眨漂亮的眼睛,知道自己刚刚又嘴快了,气得悄么么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让你嘴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嘶……那个……哈哈,我是在书上看到的,隔壁里正爷爷家的平安哥哥正在念私塾呢,里正爷爷疼孙子,给他买了很多书。” “我带着大壮跟平安哥哥学认字,我学得比弟弟快,闲下来的时候,就有机会翻看平安哥哥的书,是在无意中看到,南方产这种叫荔枝的水果,有插图。” “至于葡萄,我在我们家后山上就看到过,虽然没有这个葡萄的个儿大,但样子差不多,我爹说那叫山葡萄。” 丁小白的解释还算说得通,秦龙飞点了点头,“我就说么,你怎么会认识这些水果,特别是荔枝,就算是在宫里也不常见的。” 靖国侯府也是因为皇后的关系,才能有幸分到一些,这次因为四皇子在槐树镇,京城快马加鞭地派人送了过来。 即便是又包又裹地送过来,依然还是烂掉了不少,所以精贵着呢,一颗荔枝恨不得就值个把两的银子了,能端上来十几颗,已经是主家的诚意。 孙弛骏听了丁小白的解释,脑子里想的却不是这个,“你家里没有书看吗?得去隔壁借书?” 说完就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太多余了,丁小白家里的情况他又不是不了解,现在能吃饱饭,已经是丁小白拼了命才赚到的,哪还有闲钱买书看。 “我屋子里有不少书呢,都是已经看过的,搁着也是浪费,一会儿你过去多挑几本,拿回去看吧。” “真的吗?可以借我书看?”孙弛骏这话可是说到丁小白心坎里去了,她太缺书看了啊,很缺很缺的那种。 “当然是真的,小叔叔什么时候骗过你,尽管挑你喜欢的拿,说什么借不借的,不用还了,是小叔叔送的。” 孙弛骏这话回得很肯定,完全没有开玩笑,也是,他这人就是这点好,要么不应承,应承了就钉是钉、卯是卯,绝对不会说了不做。 “谢谢小叔叔!”没有哪次的感谢,比这次更真心了,“不过您能借我书看就已经很感激了,真的不用送,我自己抄一份就行了。” 弟弟、妹妹都还小,正是启蒙的阶段,太需要书了,她自己也需要多一些的书籍,用来了解这个世界。 秦龙飞看两人像是要深聊的架势,赶紧出声打断,他可是有更急的事儿呢,没见端水果盘子的丫鬟都累了么。 “你们等会儿再聊书的事儿,小白,你赶紧跟我们说说,这些水果能不能做成糖葫芦啊?我和钧儿还等着呢。” “出息!”丁小白笑骂了他一句,这么大个人了,却好像只有吃喝比天大,亏得他这样的吃货,还能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 “这些水果都能做,一会儿我去街上,再买些红枣、黑枣、果脯、蜜饯之类的,反正也要做,不如多给你们做几种,让你们尝鲜尝个够。” 这回不等秦龙飞应声,床上的秦钧先就拍起了小巴掌,先点了自己的餐,“姐姐可真厉害,我要吃荔枝做的糖葫芦,可以吗?” 这么可爱的小家伙,丁小白怎么可能拒绝他,“当然可以,明天早上就让我们钧儿吃到荔枝口味的糖葫芦。” 孙弛骏则朝蓝溪吩咐道,“蓝溪,正好你在这儿呢,去库房取些上好的红枣、黑枣、糖果、蜜饯来,拿给孙小姐。” 蓝溪赶紧应声去了,很快又端了七、八个盘子上来,各式各样的蜜饯、果脯应有尽有,在盘子里摆得满满当当。 丁小白突然笑了,她还想着去镇上的铺子里去寻这些东西呢,现在想来,就算是镇上的铺子,大概也没有孙府院子里的东西齐全吧! 哪怕靖国侯夫人只是过来暂住的,可倚着她的身份,自然也是不可能亏了她的,人都到这边来了,一应的吃食用具自然也是备得全全的。 而靖国侯府的储备,哪是槐树镇这样的小地方能比的,何况靖国侯府的身后,还站着一位现任的皇后呢。 “丫头,这些东西可够了,有哪样能做的,哪样不能做的,你自己挑拣吧,我老婆可是不懂这个。” 靖国侯夫人笑呵呵地指向那些盘子,她也让这几个小辈勾起了兴致,真不知道这些东西做成糖葫芦又会是啥样的? 有点好奇,毕竟红果那样酸酸的口感,平时根本不能入口,结果做成了糖葫芦,却是那样的美味,这些蜜饯、果子做成糖葫芦,又该是什么口味? “不用挑拣,都是能做成糖葫芦的,孙女儿回去就把这些糖葫芦做出来,明早秦大伯去我家,让他顺便取了送过来。” 得了丁小白的准信,所有人都是满心的期待,靖国侯夫人觉得孙女儿受累了,还没等吃着新鲜糖葫芦呢,先让人赏了她好几样首饰,真是意外收获。 第一百零七章 没有不珍贵的 “姐姐,这颗珠子送给你,你辛苦了。”四皇子秦钧看到外祖母赏了姐姐东西,他也不甘落后。 只见他从贴身的荷包里,掏出了一颗莹润的珠子,并不透明的白色质地,却隐隐泛着淡紫色的光泽,给人一种隐喻沉稳的高贵华美。 珠子递到了丁小白的面前,她一时不知道是该接着还是不接,秦钧出手,又是贴身荷包里的,怎么可能会是普通的物件。 不管是从东西的价值上,还是从秦钧的年龄上,丁小白都不怎么方便收下他的东西。 原因有两个,第一个是有点贵重了,一看就不是凡品,拿了会手软,会让自己有负罪感。 第二个是因为辈分,虽然秦钧贵为皇子,他赏出的东西没人敢不收,但他到底是名义上的弟弟呢,跟骗了小孩子东西似的。 “钧儿,外祖母的赏赐我是不得不收,长者赐不可辞,你的礼物就算了,自己攒着玩儿吧。” 既然这么为难,那不如只论辈份吧,小姐弟俩,姐姐给弟弟做点吃食是应该的,收回礼就有点过了。 被当成了小孩子,秦钧有点不开心,“姐姐,你给我们做了很的多糖葫芦,多辛苦的,这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总得让我表示一点心意不是。” “你不是也说了,让我攒着玩儿么,那我现在玩腻了,送给你拿去玩儿吧,玩腻了就扔了,反正我是不会收回来的。” 小家伙送礼送的很坚决,离手再不回收的意思,靖国侯夫人和孙弛骏也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 想来这珠子就算是珍贵,也还没到价值连城的地步,不然两位长辈已经该出声阻拦了,丁小白赶紧谢了秦钧,硬着头皮把礼物收下了。 孙弛骏明摆着没把赏赐东西当成多大的事儿,显然是做惯了的,丁小白那边收礼,他这边已经在吩咐别的了。 “蓝溪,让人把这些水果、蜜饯的都收起来装好,送到外面的马车上,一会儿给孙小姐带走。” 吩咐完才转过头,叫上丁小白,“走吧,这边没什么事儿了,我领你过去我那院子挑书。” 丁小白赶紧跟靖国侯夫人和四皇子秦钧道了别,颠颠地跟在孙弛骏的后面去了他的院子。 她太需要书籍了,书是一个国家喉舌,是一个时代的眼睛,而丁小白穿的太突然,对这个国家和时代的不了解,总让她有种步履维艰的困惑感。 但她暂时还没有余钱买书,家里刚刚起步,自己手里的那点银子,当本金都不太够呢。 不说接下来要进的皮料价值几何,只说现在打算要做的精品成衣的生意,就让她愁得直掉头发。 孙弛骏当初给的礼物虽然不少,十几匹布呢,但那也是在家用的条件下,若是做生意就差得远了。 照理还应该再进些高档的面料,但她现在着实是拿不出这笔钱来,只能先凑合着做几套出来,拿去秦龙飞的铺子看看效果。 孙弛骏的院子离靖国侯夫人的院子并不远,丁小白胡思乱想的这么会儿工夫,就已经走到了。 守院子的小丫头见三公子回来了,还带着客人,一个赶紧着往里请人,另一个则小跑着去通知屋里准备了。 孙弛骏的院子比她母亲的院子略小了些,但因为院子里的房间少,院子倒是显得挺阔亮。 他也没在闲事上耽搁时间,没理从正屋接出来的两个丫鬟,而是直接领着丁小白进了书房。 书房大概是不许人随便进的,那两个大丫鬟跟到了书房院子的门外,就没有再继续跟了,脸上的懊恼掩也掩不住。 丁小白偷偷地乐了,她是不是无意中看了场争宠的大戏,果然深宅大院里的丫鬟就没几个安分的,大概个个都做着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梦呢。 书房的空间不算小,没有外间堂屋,直接就是书房的正间,大概是能来书房的人,都是可以信任并谈正事的人,没有必要再分个里外。 房里一侧墙面的书架上摆满了书,丁小白看了,按照书的内容和功能分了类,比如文化以及诗词类的,历史和地理类,游记和话本类的等等。 而另一侧的墙面,刚是简单地打成了高低不平的几个格子,看样子是用来摆放东西的。 底下的向个格子里,摆放着几个高大的瓷瓶,每个里面装着满满的卷轴,应该是些画卷或书法的卷幅。 只是不知道,存放的是孙弛骏自己的手笔,还是他收藏的名家名品,想想这是槐树镇,名家作品的可能性不大。 上面的几个格子里,叠放着一撂撂的手稿,摆得并不整齐,像是没有精心收藏的意思,应该是孙弛骏自己练笔的纸张了,没想到这人还挺勤奋的。 屋子的正中摆放着一张大大的紫檀桌案,桌案前后面对面,各配了一把高背的雕花紫檀木椅。 椅子的座位和靠背,都摆着厚实的绸缎绣花座垫,应该是给主人以及尊贵的客人准备的。 屋子最里边的角落,是一张不算宽的床榻,被褥和枕头却是备得齐全而精致,想来是给孙弛骏临时休息用的。 “呐,这些书你随便挑吧,喜欢什么类型的都可以拿?”孙弛骏指了指书架上的书,蛮有兴趣地看着丁小白。 “我看到你的书都是有分类的,我可以挑一些地理志和史书类的么?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再给弟弟挑两本蒙学的书。” “这有什么不能的,你尽管挑,不过我以为你想要挑些话本呢,女孩子家的,很少有对历史、地理感兴趣的。” 看小姑娘的脸色有点僵,知道他是误会自己了,“别担心,我这么说不是因为这类书贵重,不想借给你看,纯粹就是有点好奇而已。” “这里的书你随便挑,没有什么珍奇的手稿,好东西都在京城呢,这里不过是我偶尔过来时,闲着打发时间用的。” 听孙弛骏这么一解释,丁小白才算是放心了,乐呵呵地去书架前挑书,书架太高,她个子矮,只能看到下面的几排。 尽管这样她也已经很开心了,因为就这几排的书,也已经足够她挑选的了,甚至还有些挑花了眼呢。 孙弛骏也不给她建议,只让她自己去挑,他是想看看,这个小丫头到底能不能看懂这些书。 按她的年岁,就算是认字,想来也没学多久吧,能认识多少呢?穷苦人家,一辈子不识字的比比皆是,她能识得字,已经很是让人出乎意料的了。 当然,这只是一般人的认知,但孙弛骏清楚,这个小姑娘永远有着让人大吃一惊的本事。 果然,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丁小白还是让他大开了眼界,让他对她的认知又上了一层新的境界。 只见小姑娘先顺着看书名,看中了就抽出来翻前序,前序顺眼的就接着看开头,再看结果,书页翻的飞快,很是有一套挑书的手段。 这是丁小白在前世里练就的本事,她是个工作狂,是毫不吝啬加班加点干活的,所以她没有太多闲暇的时间可以分配。 每次家里闹了书荒,想要买些新书看,她跑书店都是来去匆匆的,不知不觉就练出了这一手挑书的速度。 跟电子书比起来,她其实更愿意看实体书,窝在柔软的沙发里,捧着书,仿佛多了一种意境,满足了一种闲适,为数不多的悠哉。 但这样的机会太少了,她更多的时候是奔波在无数个出差的路上,如果没有需要捋顺的文件,就只能用电子小说来打发时间了。 虽然有点迫不得已的意思,但不得不说,她看电子书的时间更多,实在是太忙了,工作性质决定了她的生活方式。 这些当然都是孙弛骏不知道的,此时他盯着丁小白看,几乎快要被她的动作惊掉下巴了。 看她翻书的架势,绝对不是认识几个字可以做到的,想来这些书里的字完全没有难到她。 丁小白挑够再了十本书,就停下不挑了,又把这十本书快速地重新翻了翻,拣出了五本。 毕竟在这个时空,书本纸张都是相当金贵的东西,她不好意思拿太多,又有点割舍不下,只能精挑细选。 好在孙弛骏的藏书都做了分类,只选自己想看的类型就好,没被更多类型的书籍诱惑。 已经挑过了一遍,所以没费多大工夫,丁小白就把挑好的书捧给了孙弛骏看,“就这五本了,可以吗?” 见孙弛骏点了头,丁小白就把挑出来的书放到了桌案的一角上,回身去拿另外的五本,打算把它们摆回去。 “这五本也一起拿着吧,我都读过了,留在这里也是落灰,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等这些书看完了,你可以拿回来换其它的。” “可以吗?可以这样的吗?”如果以后还可以过来换新书,丁小白真是求之不得了。 那就表示这一墙壁的书,她都有机会看到呢,虽然孙弛骏说这里没什么珍贵的藏书,可在丁小白的眼里,书就没有不珍贵的。 第一百零八章 准备先预习 “当然可以,我的书我说了算,我说可以当然就可以,你尽管挑自己喜欢的,想拿多少就拿多少,拿少了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孙弛骏知道丁小白是个有分寸的小姑娘,就算自己让她随便拿,她也不会真的搬空自己的书架。 这话还真说到丁小白心坎里去了,她自然不再客气,把这十本书撂在一起,又打算去挑别的书,结果就听到了孙弛骏下面的话。 “小白,你不觉得你把自己绷的太紧了吗?赚钱养家虽然很重要,但你也不能每天只想着这一件事,只为这一件事奔波忙碌,完全不知疲倦。” “没有人会不知道累的,谁都不是铁打的,你要学会适当地休息,看看书,种种草,绣绣花什么的都好。” “除了赚钱,你还有很多的事可以做啊,所以你多挑几本书没关系的,小叔叔的藏书还有很多。” 没想到孙弛骏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让丁小白迈出两步的脚停下了,兴奋的心也不再‘怦怦’乱跳。 眼前那一面墙的图书,仿佛突然成了一片魔障,恍惚着把她拽回到了现代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自从进了公司,几乎每天都是第一个到公司的,也几乎都是最后一个走。 甚至忙得太晚了,就干脆直接睡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连着几晚不田回家是常事,绝对配得上她‘拼命三郎’的称号。 她并不是缺钱到了吃不上饭的地步,正好相反,她家的条件还不错,爸妈给她准备了房子和存款,随便打个小工,都够她好好生活一辈的了。 只是……性格决定了她慢不下脚步,她喜欢工作,喜欢为了工作废寝忘食,更喜欢成功时候的那种荣誉感。 可也正因为她对于工作的过于热爱,才有机会穿到这个时空来,就算她不想承认,她其实也清楚,自己是过劳而死的。 工作起来不分白天黑夜,忙起来吃了上顿顾不了下顿,本身就是一种透支生命的行为。 她是仗着年纪轻,便毫无顾忌地为所欲为了,结果生活根本没给她后悔的机会,直接让她一睡不醒。 如今她重新活了一世,还想要重蹈上辈子的覆辙吗?孙弛骏一句话让她慌了乱了,也许她真该好好地反省了。 这么拼命地接生意赚钱,真的只是为了改变家里的生活环境吗?她现在手里的钱,不够家里吃饱穿暖吗? 很明显,不是的,半坡村的普通农户,若不没有遇到什么意外,一个月的生活费平均起来也就几个铜板。 而她空间里有几十两银子,跟富人家的消费是比不了,可就照一般贫农之家而言,就算一辈子再没有其它的收入了,也足够一家五口过到老的。 她之所以会这么忙碌,其实是重新开启了上辈子的工作状态,奔波惯了,一开始就停不下了。 可这样的工作态度,她不应该带到这个时空里,这边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飞机没有火车,不需要保持那么快的节奏。 去一个城市需要坐在牛车里晃悠很多天,邮寄一封信大根需要一两个月才会被收信人接到,这才是属于这里的生活。 它有着独属于它自己的轻慢步调,不急不缓地转着车轮,带着温暖和幸福走向未来。 “是我心急了吗?”丁小白低声地问着自己,她知道不是心急,是不甘心,她不甘心自己就这么跟那个世界分开,她想要证明自己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这是第一次,丁小白正视自己穿越的事实,面对一个真相是一件非常恐怕的事,她却不得不面对。 “小白,小白,你怎么了?哪里不对了?”丁小白的状态太不正常了,让孙弛骏有点被吓到。 他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却像是给了丁小白多大的打击,想来想去,都没找出自己说了什么重话。 高山更是吓得不行,原本只是小心地站在门边,尽量减少存在感的他,几乎是瞬移一般到了丁小白的身边, 而跟着他们一直过来,这时候正躺在榻上闭着眼睛休息的秦飞龙,听到孙弛骏变了声的腔调,也一下子跳下了榻。 “怎么了,你刚才说什么惹到小白了?”秦龙飞几大步跑到近前,想要把小丫头抱住安慰,却又没敢,只握住了她的双臂,大力地摇晃着。 高山站在丁小白的身后,扎着两只手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还从来没有这么无措过。 “我没事儿,龙飞,高山哥,我没事儿,龙飞你别摇了,我头晕。”丁小白抬手制止了秦龙飞,秦龙飞傻站在那儿不敢动了。 孙弛骏这时候也从惊吓中醒过神了,“赶紧的,你俩把小白扶到榻上去歇一会儿,我让人去叫廖御医过来,给小白诊诊。” 丁小白赶紧冲着他摆手,“不用去榻上,我在椅子上坐着歇会儿就行了,也不用去请廖御医,我没病,刚刚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有点恍神儿了。” “真的不要紧?”秦龙飞有点不相信,他太清楚这个丁小白神经的强韧了,听佟大彪说,他那时候带人去抢窑,丁姑娘小小一个,却是没半点惧的。 “真的没事,我保证。”丁小白举起小手发誓,气得孙弛骏一巴掌给打了下来,又伸手摸上了她的额头。 “不烫,没发热。”确定了丁小白没发热,孙弛骏和秦龙飞的心才落下了大半,不带这么吓人的。 “你刚才是怎么回事儿,想到什么了?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吗?”孙弛骏有点忐忑地问道。 “跟小叔叔没关系,是突然想到了点事情,太专注了,对不起,吓到你们了,有机会请你们吃饭陪罪。” “真的?亲自给我们做饭吗?我可是听孙掌柜说了,你的手艺很是不错呢,约个时间,我和弛骏去你家吧,在你家做给我们吃才有诚意。” 一说到吃,秦龙飞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丁小白却是悄悄地舒了口气,总算是转移了话题。 “到我们家吃也不是不行,但暂时还不行,我们家现在租别人的房子住,家里又有人在做工,完全没有闲屋子招待你们。” “等等春暖花开的吧,开春了我们家就盖房子,盖好了新房子我就请你们吃饭,亲自做一大桌子菜,保证让你们吃够。” 秦龙飞有点失望,“啊——要等到盖好新房子啊,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呀,我还不得把舌头给馋掉了。” 丁小白乐了,“只会香掉你的舌头,绝不会馋掉你的舌头,好饭不怕晚,需要等待才能吃到嘴里的美食,会让你永生难忘的。” “夸张。”孙弛骏怼了丁小白一句,跟着又用手试了一回,确定了没有发热,才算是完全放心了。 丁小白讨好地露了个大大的笑脸给他,“小叔叔,我真是一时恍神儿,现在已经没事,我能继续挑书了吗?” 这些书借回去了,她可以抄下来之后再来换新的,那样就变成自己的藏书了,会更有意义。 “挑吧挑吧,多挑几本也行的,只要别再吓我们了就好,我们两个老人家的心脏可都不怎么扛得住惊吓。” 丁小白连连摆手,“不会了,不会了,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再也不会这样了。” 一迭连声地给两人道了歉,收好了之前挑出来的十本书,丁小白就又去另一边给大壮挑书了,这次的速度飞快,几乎没犹豫,她拿了一套四书。 “你弟弟现在不是还在启蒙么?能看四书了?”看到丁小白挑出来的书,孙弛骏简直被惊着了。 丁小姑娘已经常常让他瞠目结舌了,她那个弟弟不会也这么恐怖吧?她家的孩子都是咋养的? 四书虽然也算是学习过程里的基础知识,可总要学过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字诗、幼学琼林、弟子规这些才行呀,他还没看谁是跳着学的呢。 “噢,反正弟弟还没上私塾,我也用不着按部就班地教他,上私塾后自然有先生教导那些。” “我也就是先教他认字,又不是教他阅读解析,所以学哪本书都是一样的,只要能达到认字的效果就好,先认哪本后认哪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由浅入深的道理谁不懂呢,小姑娘这是要拔苗助长吧,这样可不好。 “小白,小孩子还是要从打基础开始,先从最简单的字教起才是正理,总不能先把难的学会了,简单的反倒不认识,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丁小白怎么会不懂这个呢,“我知道啊,上中下、人口手这些么,平安哥那里有书,都教过了啊。” “我弟弟学得可快呢,连我家小妹都跟着学了些,只不过年纪太小了,拿不住笔,所以只会念不会写。” 说完又拿起一本《大学》抖了抖,“家里有百家姓和千字文,大壮正学着呢,这几本书我拿回去是准备要先预习的,等我学会了再教他。” 第一百零九章 那东西叫辣椒 丁小白当然不能说,她挑的这几本书,是打算回去重抄并标注上拼音的,四本书够她抄好些日子了,好姐姐不好当啊,不过正好当练字了。 孙弛骏却是悄悄撇了撇嘴,就丁小白刚才翻书的架势,她还用得着提先预习吗?谎话说得忒顺溜了些,心口处有点不舒服呢,自己像是不被信任的人。 虽然心里有一点点难过,但看到丁小白自己有了规划,孙弛骏自然也不好再多言。 “行吧,你知道轻重就好,我也不多嘱咐你了,你是个聪明的姑娘,道理应该都明白的。” 丁小白当然明白,孙弛骏之所以会说那些话,自然是因为关心自己,以他的性子,如果不是想要关心的人,他半句话都懒得说呢。 “谢谢小叔叔为我操心了,您这是担心我们姐弟,我怎么会不明白呢,这些书我会好好看的,等我看完了就还回来。” 知道小姑娘是不愿意占自己的便宜,在她看来,大概能让她有机会看到这些书,就已经很感激了,自然没有凭白无故据为己有的心思。 见丁小白把书都挑好了,孙弛骏朝外面吩咐道,“孙旺,找个布巾帮孙小姐把书包起来,再包一套笔、墨、纸、砚。” 看到书房外踮着脚尖往里看的两个大丫鬟,丁小白心里一阵好笑,看来孙弛骏也知道这两个丫鬟的心思,不然不会只喊自己的随从进来,避嫌呢。 “小叔叔,笔、墨、纸、砚家里都有,能借我这些书看已经很感谢了,不用再帮我置办其它的了。” 孙弛骏完全不管丁小白的拒绝,只是让孙旺去把东西准备好,这才转回身对丁小白说道—— “书原本是打算送给你的,可你偏偏只是想借回去看,那就再送些文房给你吧,叫了我一声小叔叔,总得表示些心意才行啊。” 看到孙弛骏打定了主意要送,完全拒绝不了,丁小白只能谢了再谢,弄得一路陪同的秦龙飞很不是心思。 “你们家都是各种礼物地送,合着只有我是白吃白喝没给礼物的,你这是故意当着小白的面给我上眼药吗?” 丁小白赶紧摆手,这简直是按住葫芦起了瓢啊,她可是不想接受这些礼物的,只是人家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秦龙飞,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啊,秦大伯每天赶着马车接我送我,已经是给你添麻烦了,若再要送礼物,就有点打我的脸了。” 秦龙飞也不再多说,心里却想着,再给小姑娘置办些什么礼物合适,过几天就让老秦给她捎过去。 “对了,小叔叔,咱们宅子里有没有一种辣味的调料,长得像那种尖尖的小灯笼的样子,入口很辣?” 临要出门,丁小白突然想起了辣椒的事,家里腌制豆腐乳,红曲是不用想了,肯定没有,辣椒若是也弄不到,真不知道要用什么东西代替了。 丁小白很忐忑,不知道辣椒这个物种,在这个时空里存不存在?自己经历的那个世界,辣椒可是很晚才从国外传过来呢。 “辣味的调料?长得像灯笼?”孙弛骏努力地回忆着,“要说辣味的调料,我倒是知道一种——胡椒,但小小的一颗,长得并不像灯笼啊?” 丁小白是知道这时候已经有胡椒这种调料的,她在凤鸣酒楼里见过,所以赶紧又追加了一句—— “不是那种小粒的胡椒,我说的辣椒是这么大个的。”丁小白用手比量了一下,又道,“它不单是能做调料,它也是一种蔬菜。” “蔬菜?”听到是辣味的蔬菜,孙弛骏彻底混乱了,只要西秦国有的蔬菜,就没有他没吃过的,毕竟他是开酒楼的,见多识广。 但辣味的蔬菜,他是真没吃过,记忆里也没有这样的印象,可丁小白总不会无的放矢,这事倒是有点奇怪了。 见孙弛骏被问得眉头紧皱,丁小白不免有点心凉了,看来这时候也是没有辣椒这个东西的。 即便这个时空的物种储备已经很齐全了,比她记忆中同时期的历史上要完整很多,但还是不能跟现代的时候比。 “小白,你别急,让我和弛骏再想想,既然你能知道的东西,想来就是有记载的,既然是有记载的,就一定是存在的。” 秦龙飞安慰着丁小白,丁小白却是暗暗地跺了下脚,她记得的是千百年后的物种,怎么可能会有记载,它可能真的不存在啊。 所以丁小白赶紧解释,“我也是偶尔在某本书上看到的,好像是番邦那边的东西,咱们西秦国可能真的没有呢。” 为了让秦龙飞相信,丁小白还进一步解释道,“我记得辣椒好像是分两种,一种是圆的,有一种是尖的,圆的是甜辣的口味,尖的是纯辣的口味。” “你等等。”孙弛骏突然出声示意,让他们两个人先安静,刚刚丁小白的形容,让他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 “番邦传来的?圆圆的?尖尖的?”孙弛骏用食指轻敲着自己的太阳穴,在书房里来回地踱起步来。 丁小白和秦龙飞正被他转得眼花头晕呢,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我可能知道小白说的是什么东西了。” “什么东西?”晕头晕脑的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丁小白更是问的超大声,如果有辣椒,她就不用费心再去琢磨别的替代品了。 “龙飞,你记不记得前几年咱们大军要出征西北边境的时候,有番邦为了寻求保护,要跟咱们西秦国结盟,所以进献了一种东西……?” 秦龙飞一时间被问住了,脑子转了又转才突然拍了下脑袋,大声嚷着,“噢,你说的是在菜食里加上,就能够让兵士们出汗驱赶寒气的那种调料?” 孙弛骏一连下的点头,“就是那个,大军在冬日里行军,往往会因寒冷而有所折损,听说用了那个东西,确实减少了很多因风寒导致的伤亡呢。” “我记得那个番邦来使除了奉上那道调味料,还给皇后敬献了几颗盆景,果实就是类似圆形灯笼的形状……” “不过上面有些花瓣形的起伏,比普通圆灯笼还要好看些,有绿的有红的有黄的,当时译官告诉我们,那东西叫辣子。” 听到出汗驱寒,丁小白的眼睛就已经亮了起来,再听两人形容的敬献给皇后的圆灯笼形的盆景,她已经有八、九分的肯定,他们说的就是辣椒了。 “小白,我也不知道你要的是不是我想的那个东西,那东西咱们这边府里也没有,想让你看看是不是也不能。” “不如这样,我让人从京城送过来,不过你得等几天,就算是用最精壮的马匹,也得四、五天才能到。” 豆腐块的发酵还需要大概六、七天的时间呢,时间算是刚刚好,只盼着送来的确实是辣椒,而不是别的。 “行的,行的,我能等,那就麻烦小叔叔了,安排人尽快帮我送些辣椒过来吧,要那种纯辣口味的,有红色的就最好了。” 孙弛骏笑了,“你不说咱们府里也只有纯辣口味的,收的时候是红的绿的都有,等到晾干了,就全都变成红的了,晾干的辣子是能长时间保存的。” 丁小白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自己,她平时小炒肉用的都是绿尖椒,而炸辣椒油用的都是红色的辣椒粉末,就以为只有红尖椒才能被做成辣椒粉呢。 “至于那种圆形果实的盆景,不说它口味如何,大冬天里可运送不过来,着了风吹寒冻根本活不了,我姐姐养在温室里都得精心照料呢。” 丁小白偷乐了一下,这个她还是知道的,菜秧子自然不抗风不搞冻,不过辣椒的培育却不是什么难事,精心照料是根本犯不着的。 不过眼下对辣椒有了盼着,丁小白的心情是超级好了,自然也不会傻得去跟孙弛骏呛声。 “谢谢小叔叔,小叔叔辛苦,如果送过来的真是辣椒,我就给小叔叔做几道辣椒原料的菜,超级香的,保证你吃完了还想吃。” 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种待遇,连孙弛骏都对这东西期待了起来,“我这就让人传信回京,让他们送辣子过来。” “对了,小叔叔,那东西叫辣椒,书上有记载的,译官肯定是给翻译错了,不过也可能是叫法不同。” 孙弛骏点了点头,“嗯,两种情况都有可能,不过你是在书上看到的,说它叫辣椒应该错不了,不管别人,以后咱们就管它叫辣椒了。” 丁小白完全没想到,自己连孙家的宅院都没走出去呢,辣椒的事情就被解决了,自然是从没有过的开心满足。 依旧被孙弛骏和秦龙飞留饭,丁小白却归心似箭,一迭连声地拒绝了,家里选人的事情也不知道进行得怎么样了? 不过她还是跟着两人去了凤鸣酒楼,她可没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要寻几根能用的鹅毛翎子。 其实在丁小白的记忆里,好像在哪儿看过,说是野鸡的翎毛比鹅毛更好用! 第一百一十章 人情只能欠着 说野鸡毛更好用这话,真不是丁小白遐想出来的,因为它的后面还有一句,最好用的是乌鸦毛,也不知道是打哪来的信息。 乌鸦毛是不用想了,她没地儿得去,而她没有用野鸡翎毛的原因,是因为没有合用的。 高山虽然手里有几根野鸡毛,却是当初为了好玩儿,挑着颜色最艳的留了几根,而不是挑了最粗壮的几根,所以只配做毽子。 丁小白也不可能为了自己要做羽毛笔,就让高山再去山上打一回猎物,要知道,上山打猎很危险,特别是冬天,是她为了安全,不许高山再去山上的。 所以野鸡毛的事儿暂时就不用想了,还是从鹅身上下功夫吧,鹅是家养的禽类,它的毛总比野鸡、乌鸦好得一些。 一只鹅的身上,能用的翎毛也就那么几根,普通的鹅毛是不顶用的,也不知道酒楼现在还有没有活的鹅。 如果今天的鹅已经被杀过了,不知道还会不会留下鹅毛?怕是都被直接顺水倒了吧,谁会留那些又骚又臭的东西。 而被倒掉的鹅毛,经过了几番恶劣的对待,就算是被找到,也必定是伤痕累累,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用了。 也算是真的巧了,赶到酒楼的时候,后院里正杀鸡宰羊地备料呢,丁小白赶紧拎着裙子,不管不顾地跑了过去。 “你到底想要找什么啊,你说就行,我们给你找去,这里又腥又臭的,到处都是血水,再把你裙子弄脏了。” 孙弛骏和秦龙飞不知道丁小白要找什么,看到她没头没脑地往里冲,赶紧出声想要把人喊住。 高山却已经直接跟了过去,拉着丁小白的袖口,把她扯到了一边,“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找。” 他已经看到一个帮厨的小工手里正在褪毛的,就是一只大鹅,毛已经褪得差不多了,正在摘一些小细绒毛。 “这位小哥,水里褪掉的鹅毛还要不要了?我能拣几根吗?”高山指着腥味扑鼻的脏水。 “拣吧,拣吧,都是要扔的东西,没什么不行的。”说完才发现这人不是酒楼里的,赶紧又问了一声,“你是……?” 警惕性还挺高,跟着东家一行过来的孙掌柜,暗暗地点了点头,扬着声音朝这边喊道,“小碗,他是东家的朋友,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这个叫小碗的伙计是新来的,所以并不认识高山,若是换了别的伙计,根本不用孙掌柜发话,早已经笑脸迎他了。 “谢谢孙掌柜,我就是拣几只鹅翎毛,小白有用。”高山朝孙掌柜拱拱手,就要下手去捞鹅毛。 “这位小哥是要鹅翎毛啊,不用您动手了,我帮您拣出来吧,大冬天的沾了水,小心生冻疮。” 小伙计一听只是挑鹅翎毛,哪还用高山动手,麻利地在盆里翻搅了几下了,就把最长最粗的几根鹅翎毛给翻拣了出来。 “您要的可是这个?这几根够不够用?今天杀了两只鹅,不够的话我还能再帮您找几根。” 小伙计举着翎毛递了过来,高山伸手接了,朝丁小白的方向举了举,想让她看看这几根够不够。 丁小白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是要叫她过去看清楚呢,就又要走过来,高山赶紧拿着鹅翎毛,几步跑到她身边。 “你看看要找的可是这个?酒楼杀了两只鹅,盆里还能再翻出几根,要是不够的话,我让小碗哥帮你全找出来。” 丁小白把鹅翎毛接过来,正是鹅身上最粗壮的几根,至于好不好用,她得回家试试才知道。 “就是这个了。”丁小白拿着几只鹅毛,朝着角落里用力甩了甩,尽量把脏水都甩掉。 然后捏着鹅毛朝小伙计喊了一声,“谢谢小碗哥了,大冷天的辛苦你了,把剩下的几根也都帮我找出来吧。” 虽然盆里的水是冒着热气的,可这大冬日的,在露天的院子里做活儿,也是相当辛苦的,双手不可能一直泡在水里。 看到小碗带着冻疮的两只手,说实话,丁小白是有些心疼的,可她没有能力帮到每一个人,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要为了活着而努力。 “好的,小姐,我这就帮您找,很快的,您稍等。”小碗答得很爽快,很快就把剩下的几根鹅翎毛找了出来。 丁小白拿出五个铜板给高山,去接鹅毛的时候,高山把五个铜板塞在了那只生了冻疮的手心里,“谢谢小碗哥。” 小碗没想到只是帮着捞几根鹅毛,竟然还能得了赏赐,有点高兴,却又有点着慌,忙朝着孙掌柜举了举。 孙掌柜点头示意他,“丁姑娘赏的你就收着吧,出来干活都不容易,丁姑娘是心疼你们呢,心里记着就好。” 小碗也是个挺有眼力见儿的,赶忙朝着丁小白的方向,深鞠了一躬,“谢丁姑娘赏。” 丁小白朝他挥了一下手,跟高山走回到孙弛骏几人的身边,朝着孙掌柜轻福一礼,“谢谢孙掌柜,又来给你添麻烦了。” 虽然孙弛骏是东家,可因着两人相熟,丁小白倒是不会跟他客气,反而是谢过了孙掌柜这个酒楼的现管。 这让孙掌柜有点诚惶诚恐,自己东家就在眼巴前站着呢,哪轮到他受这个礼了,何况丁姑娘现在是靖国侯府孙小姐的身份,他自然是慌忙着让开了这个礼。 “丁姑……噢,不对,孙小……”结果不等他把称呼叫出来,就被丁小白给拦下了,“还是叫我丁姑娘吧,顺口。” 既然阻止了靖国侯夫人办认亲宴,丁小白就没想着把自己认下的这个身份公开,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些日子她都想清楚了,不止是不想让靖国侯府因为给了她的身份而有负担,同时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谁知道想要毒害四皇子的人是谁,能量又有多大?会不会稍有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查到到自己的身上来呢? 又或者是那种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肯放过一个的变态,所以自己还是少些牵扯的好,少留痕迹才最安全。 “噢……好,好,好,丁姑娘,您这谢可是折煞小人了,小人哪当得起,您可再不要说这样的话。” “我们东家一早就吩咐过了,以后您也是酒楼的半个东家,自家人,吃些拿些都是应该的,万万不能再这么客气了。” 没想到孙弛骏连孙掌柜都嘱咐过了,丁小白要是再跟孙掌柜客气,倒是扫了孙弛骏这位东家的面子。 孙掌柜是知情者,自己表面上可是孙弛骏的侄女呢,她就算是不想亮出侯府孙小姐的身份,也不能真的跌了侯府的气势和面子。 “那就谢过孙掌柜照看着酒楼了,把酒楼打理得这么井井有条,孙掌柜也是辛苦。” “不过我的身份最好别让人知道,孙掌柜是知道的,我经常要在外面行走,免得我出行不方便。” 孙掌柜立刻就明白了,这位新认的孙小姐,是不想拿着这个身份在外招摇,对小姑娘不禁就又敬佩了几分。 “小的知道了,以后言行上会多注意,不会让丁姑娘为难,不过以后要常来酒楼转转,到底是自家的产业,丁姑娘多来看看,小的也有底气。” 两人面对面地说话,声音自然没有多大,也不怕后院里干活的这些伙计们听了去。 “丁姑娘今日也留下用饭吧,小的已经让人去后厨准备了,除了往常吃的那些,丁姑娘可还有其它想吃的?” 丁小白赶紧拒绝了孙掌柜的邀请,“今日就不留了,家里有急事等着我呢,我得赶着回去,下次的,下次再留饭。” 见丁小白确实急着走,孙掌柜也就没有强留,孙弛骏和秦龙飞骑马把人送到了镇子口。 看着马车走远了,两人才回转去了凤鸣酒楼,府里虽然也有饭菜,但酒楼的环境更适合聊天喝酒。 再说丁小白的马车,一路不停地奔向了半坡村,除了丁小白和高山两人,车里还坐着廖御医。 对于能请动这尊大神,丁小白心里其实是蛮忐忑的,真没想到能请到这尊大佛出山。 御医在丁小白的心里,那可是个相当彪悍的存在,甚至比起那些王爷、侯爷之类的虚荣高位,丁小白对御医更敬畏。 毕竟医生是一份了不得的手艺,而在以治病救人为已任的医生行业里,御医又是处在最顶尖的位置,值得人敬重,哪是轻易能请得动的。 她也就是在离开孙府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自己要去药铺请个大夫,帮邻居看看病,哪想到孙弛骏就把廖御医给派出来了。 这个情承得着实有点大,但是治病救人的事,能请到顶尖的好大夫,谁还会拒绝啊,丁小白高兴还来不及呢,人情也只能欠着了。 丁小白跟高山两人回到家时,还没到正午饭食,是这几日回来最早的一天,李小禾听到马车声,早早地就迎以了门口。 看到娘亲满脸的笑容,丁小白一路的担心都烟消云散了,看样子选人的事情进行得不错。 第一百一十一章 钱家嫂子 不是丁小白能看穿内心,实在是李小禾的笑容太过灿烂,所以丁小白断定事情顺利,不然娘亲就不会这么一副心花怒放的表情了。 果然,李小禾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小白,你三奶奶挑的几个人都不错,你一会儿也去看看她们的手艺,反正娘是相中了。” “你王大娘说了,若是人手还不够的话,她也有几个能介绍的人,不过是外村的,你要是想用,就跟她言语一声。” 半坡村里手艺好的妇人,差不多都已经被挑出来了,再要找巧手的,自然只能到外村去找了。 “娘,我马上就过去看人,不过先等我把金虎哥叫出来的,你进屋把王大娘也叫出来吧,孙东家帮忙请了个好大夫。” 既然想要隐瞒身份,自然不能在自家的大门口叫小叔叔,甚至为了避嫌,连公子也不好称呼,所以丁小白还是像之前一样,称呼他孙东家。 一听说请了好大夫,还是孙弛骏帮忙请的,李小禾赶紧着回屋去喊王大娘了,高山也把王金虎喊了出来。 廖御医已经下了马车,正等在丁家大门前,王大娘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儿子正握着双手给一个中年男人做揖,手明显有些发抖。 王大娘三两步跑到近前,“大夫,大夫,求您救救我家掌柜的,您是孙东家请过来的,肯定有水平,一定能把我家爷们给治好的,对不对?” 说着就抹了两把眼泪,丈夫病了挺长一段时间了,花光了家里的银钱,镇上的大夫也都请遍了,却是一直不见好,她都快要挺不住了。 此时听到三锁媳妇儿跟自己说,小白帮忙请到了一位高明的大夫,听说是从挺远的地方来的,将死的心重新燃起了热烈的希望。 廖御医还从没被人这么对待过,之前身边求医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再急也能沉得住气,断不会如此的慌急和直白。 不过他生性随和,倒也并不介意,反而伸出手去虚扶着,“这位大……嫂子不必客气,还是先让我见一见病人吧。” 丁小白连忙上前一步,“王大娘,这位是廖……大夫,是孙东家从京城请过来给家里人看病的,医术相当了得,你赶紧请回家去看王大爷和两位哥哥吧。” 听到丁小白说这位大夫是京城来的,王大娘的希望又大涨了几分,也顾不上再客气了,立马直起了身。 “二丫这话说的可不正是,瞧我这一时间乱的,都不道咋办才好了,廖神医勿怪,辛苦您跑这一趟了。” 廖御医紧忙着摆手,“神医可不敢当,不过是个寻常郎中,得了孙……东家青眼相待而已,咱们先去看看病人吧?” 王大娘可不管他的否认,用手指着家的方向,“神医请,我家就在前边不远,走几步就到了,您受累。” 说完她就大着步子朝自家的方向迈去,怎么看怎么有种雄纠纠气昂昂的感觉,大概是因为看到希望了吧? “廖……大夫,一会儿给王大爷看完病,回家来吃饭吧,我这就让我娘去准备,您没什么忌口的吧?” 廖御医摇着手拒绝了,“不用麻烦了,我给病人诊完就回镇上了,三……东家在酒楼备好了饭菜,秦兄弟等着我一起回去呢,看完诊就不过来了。” 原来孙弛骏都已经安排好了,丁小白也就不再强留,“那行,我就不留您了,辛苦廖大夫走这一趟,容后再谢。” 廖御医摆了摆手,“孙东家说诊金由他来付,丁姑娘就别惦记着再谢我了,孙东家的出手向来大方。” 已经欠了孙弛骏一个大人情,诊金再让人家帮忙付,可就有点太说不过去了,不过这话也不好解释给廖御医听,何况眼下还是在外面,人多嘴杂的。 把廖御医送到了王家门口,丁小白才转回了自己家,李小禾一直站在门口等,没有回屋里去。 “娘,天这么冷,你干嘛在外面等着啊,我送完了人肯定就回来了,走吧,赶紧先回屋,别冻着了。” 一边拉着娘亲往屋里走,一边捡起了之前的话题,快点把成衣这一块办起来,是眼前的重中之重。 “娘,既然王大娘有心介绍,那明天秦大伯过来的时候,我们就借他的马车去外村看看,好歹来去能快着些。” 人手自然是不够的,听说王大娘能介绍几个,丁小白自然是急着应下来的,她不怕多,只怕少呢。 手套先不说,有可能是锤子买卖,但靴子和衣裳铁定了都是要做成长线买卖,人缺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眼下丁小白手里的人,全加在一起也就将将能凑个小作坊,完全不成规模,所以是能招多少是多少,当然,手艺不行的再缺也不会收。 进了东屋,丁小白就看到几个新来的妇人,年纪大概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都坐在炕上帮忙做鞋子呢。 “哎哟,二丫回来了,你娘说你去镇上了,回来的倒早。”见到丁小白进了屋,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媳妇儿麻溜地下地迎了过来。 见她有了动作,剩下的几个妇人才想起李小禾说的,等二丫回来还要再考较她们一回,现在的丁三锁家,可是这丫头当家呢。 几个人也都赶紧着要从炕上下来,丁小白连忙伸出手拦住了,“你们坐,大家坐,我也过去坐着说话。” 快走两步,丁小白打算坐到炕沿上,结果最先迎过来的那个小媳妇儿,已经在炕沿边摆好了凳子,请她坐下。 坐在凳子上,跟炕上的人面对面,自然能够更好地对话,又能及时观察到她们的表情,不得不说,这个小妇人是个伶俐有心思的。 “这位是……钱嫂子吧,好久没见,之前我病过一场,忘了好些事儿,所以记得有点不太清楚了。” 丁小白的记忆是前身留下来,并不是特别清楚,也不是很连贯,只要是记不得的事,她都是拿病后失忆来做借口的。 但此时此刻,丁小白却影影绰绰地记得眼前这个人,似乎在原主儿的记忆里,她是很重要的。 小妇人笑了,跟着重重点了两下头,拉过丁小白的手摇了两下,态度越发的亲昵。 “你病糊涂的事情我们都是知道的,不过你没记错,我正是钱家嫂子,你去山上砍柴的时候,我跟你做过伴儿呢,很高兴你没忘了我。” 让她这么一提,丁小白的记忆连上了,有一次原主儿因为太困乏,把早饭的粥给熬糊了,结果被奶奶罚去山上拣柴,还不许她吃早饭。 虽然不许吃早饭是常事,但那天她特别的不舒服,柴禾拣到一半,她就有点支持不住了,头晕目眩的,直往地上栽。 恰好遇上这位钱嫂子也去拣柴,及时扶住了差点晕倒的她,不仅把她扶到树下坐好,还给了她半块饼子…… 这也就怪不得原主儿会记得她了,这样的恩情,即便过得时间再久,也是会在记忆深处牢牢刻印的。 “当初真是要谢谢钱嫂子了,不然那天我都不知道怎么熬过去,怕是悬了。”丁小白拉住钱嫂子的手,用力地握了握。 小妇人拍了拍丁小白的手背,“这是哪儿的话,吉人自有天相,就算是没有遇到我,你也不会有事儿的。” “再说咱们邻里邻居的,谁遇上了那样的事儿能不得上前帮忙啊,换成你也是一样,可别说什么谢不谢的,太外道了。” “也就是赶巧,那天让我遇上你了,你可不许再记在心上了啊,多大的事儿呀,再提我都不好意思了。” 妇人说得诚恳,丁小白也就不再在这件事上纠缠,“成,我不提了就是,咱们接下来说正事。” “嫂子今天来,想来也是过来应聘做工的,咱们考核都得凭真材实料,放不得水,都要一样的对待,您可别在意。” 钱嫂子笑得越发开朗,“这个我懂,二丫你放心,该是啥规矩就是啥规矩,凭自己手艺,我也不憷谁。” 钱嫂子这性格,真是让丁小白喜欢,有眼色、很机灵,却又不张扬,有一点强势,却又恰当好处。 这样的人若是用好了,定然是个强有力的帮手,丁小白现在很缺这样的人,娘亲也能管事,但性格使然,在气势上到底弱了些。 “行,那我也就不多说了,几位嫂子、婶婶好,我是二丫,你们都认得我的是吧?那我就不再特别介绍自己了,咱们开始说正事儿吧。” 说是考较手艺,也就是找几块碎布,让她们往上绣些拿手的花样图案,这个李小禾考过了,丁小白只要拿她们绣的图样再看一遍就成了,倒不用重复。 “单看这几件绣活,嫂子、婶婶们都是好手艺,但做衣裳自然不只是绣花,裁剪和缝合也是很重要的,再有就是得认得清面料、分得清绣线。” 丁小白让娘亲去西屋取几卷好布料过来,特别叮嘱她随便取,不用特别挑拣,要的就是花色随意。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先磨一磨枪 李小禾很快就抱了几匹布料回来,精致的绸缎绫罗,花色缤纷,晃得一屋子女人眼睛都花了。 “哇,这么漂亮的布料,我的天,我只看镇上李员外的夫人穿过,走起路来,浑身上下都是一闪一闪的。”这位是去过镇上的媳妇儿。 “我活到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布料呢,见过这一眼,死都能闭上眼喽,总算在活着的时候开了眼界。”这位是一辈子窝在村里的老婶娘。 丁小白举手示意大家先安静,“我想问一声,在座的嫂子、婶子、大娘们,有没有谁识得这些布料的?” 虽然都叫绸缎,可要分上很多种,产地的不同,品类的不同,那都是有讲究的,胡乱拿过来就用,肯定是万万不行。 结果不出意料,大家有志一同地摇头,这么金贵的料子,她们见过的都没几个,哪里能认得出,更别说区分了。 每个人都只知道好看,却完全分不出哪个是绸、哪个缎,哪个又是杭绸,哪个又是凌霄缎? “那现在看完了这些料子,有没有人能说出几匹布料之间有什么区别的?可以上手摸一摸。” 妇人们赶紧把手在身上蹭了又蹭,确定手上是干净的,这才去摸那些料子,哎哟,柔柔滑滑的,摸起来真是舒服,都舍不得放开了。 丁小白也不催,而是仔细地观察这些妇人的表情,虽然她不是学心理的,对于微表情没什么特别的研究,但大概的表情变化还是看得出来的。 等到妇人们把手都缩了回去,她就盯着人看了一圈,被她的眼风扫到,有几个瑟缩着往后躲了躲,有几个摆出了看热闹的姿态,还有几个跃跃欲试。 而这几个跃跃欲试的,除了一个是屋子里的老人外,其余几个都是今天新招进来的,可见三奶奶的眼力是真不错。 丁小白先在看热闹的几人里挑出一个,让她说说这些布料有什么不同,她只能说出这些布料柔软、漂亮,比棉布柔滑不少,再多就说不出了。 丁小白又在跃跃欲试的几人里挑了一个,小妇人有点激动,搓了搓手,又有点紧张地咳了一声,才开了口。 “我刚刚摸了这几匹料子,发现它们的薄厚不一样,在裁剪的时候,这个就应该是要注意的了,缝分儿留大还是留小,跟布料的薄厚可是很有关系的。” 丁小白点点头,这位是个有思虑的,起码在摸看布料的时候,没有光想着看热闹,而是动了脑子。 “谢谢大林嫂子,还有谁想说说吗?”丁小白这次没有直接点名,而是给了妇人们自己站出来的机会。 依然是之前跃跃欲试的几人里的一个,年纪稍长,只见她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颤抖地举起了手,“我……我想说几句。” “是孟婶子啊,你说,我听着呢。”丁小白看出她有点紧张,就把笑容放大了些,鼓励着她说话。 “我是这么想的,刚刚大林媳妇儿说的对,这些料子有薄有厚,剪裁上要有区别是肯定的,我想说的是绣样的问题。” “这些料子本身就很是漂亮好看,自带花纹,那我们在绣样上就得多做考虑,如何充分利用这些花纹,不和我们的绣样起冲突,却可以更漂亮更好看。” 丁小白点点头,她一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了,因为布料自带花色、纹路,那绣花的时候就很考验功夫,眼力手艺都要精准、出彩才行。 “我也有想说的。”钱嫂子见没有人再说话,她就从炕沿上站起了身,拉过一匹布料到面前。 “二丫你看,这匹料子是厚料子,花色是暗沉纹,那我们在裁剪的时候就要考虑到花纹的完整性,在绣花的时候,就要考虑到对暗沉纹的运用。” “这两点大林媳妇和孟婶子都说过了,我就不再多说了,我想要说的是,既然布料有薄厚、有花纹,那我们的绣针和绣线就要各有要求了。” 钱嫂子边说边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大的扁平小包,打开,“呐,这里是几种绣花针,我们没接触过这些绫罗绸缎,就要试出哪种针适用于哪种布料。” “绣花针竟然还有大有小,有粗有细呀?”几个年岁大的妇人,赶紧拈起了针看,她们的绣活虽然不错,在村里也排得上数,可也只限于普通的绣样。 “我倒是知道绣花针有粗细之分,但因为平时绣的都是棉布,还真没机会用到别的绣花针呢。” 趁大家都去拿自己的绣花针去看,钱嫂子又从荷包里拎出了两绺绣线,举到了大家的眼前。 “你们看,绣线的粗细也是有讲究的,咱们平时用的都是十六股线,绣棉布倒是没什么,但是对于精致的绸缎来说,十六股线就有些过于粗糙了。” “你们再看,这一绺是我自己拆的线,是四股线,用来给大多数的绸缎绣花足够了,比如眼前这些。” “可若是碰到更精致薄软的绸缎,说不得就要用到两股线,那可就真的要考较手艺了。” “两股线不好掌控,哪怕你用的是最细巧的针,技法如果不到位,料子就会因为线的松紧而起皱,料子也就废了,再美的花样绣不出来也是白搭。” 这个理论倒是丁小白没想到的,她到底不是精通这一行的,此时听了钱嫂子说的这些,真是有点豁然开朗的意思。 妇人们此时也都收起了笑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她们大多数都是自小长在农村的,哪知道绣花还有这些精巧细致。 “钱嫂子的话大家都听到了,不用我再细说,在座的各位里,我要挑选的人,大家差不多心里也都有数了。” “不是我严格,想要用这些绫罗绸缎,做出比城里的成衣坊还要更漂亮精致的衣裳,在人工上必定就要精挑细选,希望大家能理解我的心情。” 环视了一圈屋里的人,丁小白觉得有必要把话一次性说清楚,也省得往后的日子再起罗乱,嫉妒和眼红是大多数人的通病,不如干脆摆在明面上。 “挑出来这几位好手艺的,做的都是最精细的活儿,工钱肯定是要比别的工种高上一筹的,毕竟人家的手艺高出了一截,这个可有人不服?” 妇人们齐刷刷地摇了头,这拨凭的是真本事,半点也扯不得谎,不管是羡慕还是嫉妒,完全都是没用的。 “不过被挑中的人也不必洋洋得意,如果发现谁的手艺出现了差池,我是不会留情面的,你会被降等到靴子作坊,留观后效,再不行也只能辞退了。” “而没被挑中的也不必气馁,只要有心学,有朝一日做成衣的手艺达到了我想要的要求,也是可以通过考试被提拔上来的。” 有几个做靴子的小嫂子,听到这话眼睛刷地亮了起来,她们没觉得自己手艺差,只是平时没机会练习,也没人指导罢了。 以后跟被挑出来的这几个人打好关系,让她们点拨点拨自己,自己也勤快些,想来也会有赚多工钱的一天吧。 不管妇人们都是怎么想的,丁小白已经快速地挑出了几个人来,就算这些人是几经挑选的,也还只是暂时定下来,等出了成衣验过品质,再决定最后的去留。 让娘亲把三奶奶家的妇人们也都叫了过来,算是把手里人集中到一起开个小会,把自己提前定好的规矩制度,认认真真地跟所有人公布了一遍。 “我跟镇上的东家签了长期合作,所以打算正经地开两间作坊,你们也都知道的,我家在挨近村子的空地上,买了一块宅基地。” “那里除了盖我们自家的院子,我还打算专门盖一处作坊,只不过要等到开春以后了,眼下的条件比较艰苦,只能拘在这间房里,大家先将就一下。” 妇人赶紧出声表示,在哪儿都是一样干活,作坊不作坊的无所谓,只要有地方能做活,能赚到工钱就成。 这个回答还真是够质朴的,丁小白无力反驳,“那就先这样吧,人员都已经分出来了,一共三个组,皮靴组、手套组,现在各自去开工吧。” 说完又指了指炕上的几匹布料,“成衣组的,你们把这些料子拿去西屋,今天下午就研究这些布料,琢磨适合的花样,先磨一磨枪,做好开工前的准备。” “晚上散工前,希望你们能达成共识,报出这些布料所需要的绣花针和绣线,主要是针的规格,绣线的颜色,以及它们的数量。” “我明天会去镇上采购,把这些工具和材料帮你们备齐,对了,还有绣花绷子,也得多买几个,需要买多大规格的,你们也要报上来。” 钱嫂子带头应了,麻利地各自抱起一匹布,半点没犹豫地去了西屋,这个行动力还是让丁小白挺满意的。 “你们把布料先放到炕梢吧,马上就要吃午饭了,不差这一会儿的工夫,上午就先到这儿,几位吃完了午饭再过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满心的期待 丁小白发了话,几个妇人半句反驳没有,问明白了午后过来的时辰,就相携着离开了,半点不磨叽,还真有些令行禁止的意味。 “二丫,你看这几个人怎么样?好几个都是后来嫁到咱们村儿的,我也不太熟,这心里有点没底呢。” 丁小白知道娘亲被丁家老太太管得紧,没什么机会接触到村里人,几个相对要好的,都是看不过老宅的做派,偷偷在私下里帮过她的,才多了一点亲近。 “我看这几个都还不错,手艺挺好,人也机灵,娘,你就放心吧,性格、说话能伪装,手艺却是假冒不来的。” “作坊是咱们自己家的,想用谁不想用谁还不是咱们说了算,人行咱就用,不行咱就辞了,多简单的事儿,完全没必要担心。” 听到女儿这么说,李小禾才算是完全放心了,她也不知道女儿到底想要用什么样的手艺,就怕自己挑的人还是水平不够。 趁着娘亲去准备午饭了,丁小白就开始琢磨起鹅毛笔来了,她前世喜欢摆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因为好奇翻找过鹅毛笔的制作方法,只是没有亲手制作过。 不过过程她大概还记得,第一步应该是给羽毛脱脂,这层油脂如果不去掉,时间长了会发臭的。 没有洗涤剂,丁小白就弄了些面碱水,把鹅毛丢进去反复地蘸,觉得每一处都蘸到了面碱水,一根毛也没落下,就把鹅毛放到笼屉里去蒸。 这些羽毛虽然是杀鹅的时候被胡乱拔下来的,但品相还算是挺不错,羽管上的羽毛保留得都还算完整。 之所以用蒸没用煮,是因为在丁小白的记忆里,蒸能最低限度地减少对羽毛的损害,而羽毛的丰满与否,对于写字也有影响。 很快的,她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丁小白赶紧撤了火,伸手就要打开笼屉的盖子。 “我的天,什么味儿啊?小白,你干什么呢?”在另一个炉灶前做午饭的李小禾,被这股味给熏着了,忍不住要过来看看究竟。 “娘,我在做东西,你先别看,等我做好了再给你看。”丁小白扎着两只手把娘亲给拦住了。 “好,好,好,娘不看,你自己玩儿吧,别伤着自个儿啊。”看到有点耍赖的女儿,李小禾无奈地回去忙自己的了。 丁小白把鹅毛从笼屉里端出来,用清水仔细地把鹅毛漂洗干净,再摆在炉火的附近晾干,第一步脱脂就算是完成了。 接下来的第二步,就是要对鹅毛进行热处理了,这一步是要把羽管插入砂中,将砂子加热到过百度,待冷却后取出便可。 这时候的笔杆会变得不透明,是那种暗沉的白色,很有质感,据说经过这样的处理,鹅毛笔管会变得更坚固耐磨。 可问题是哪里有砂子呀,这时候盖房都是脱土坯,不用砂子的,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哪里有这东西。 对了,问爹爹呀,不管咋说,爹爹在半坡村生活了二十多年,总要比自己熟悉得多。 “爹,爹,咱们村儿哪里有砂子啊,我要用些砂子。”丁小白跑到院子里,扯着爹爹的袖子,急慌慌地喊着。 “砂子啊?河边有的是啊,要多少有多少,你要干嘛用?”丁三锁停下手里的活,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突然看到闺女没穿棉袄就跑出来了,赶紧用胳膊怼着她的后背,把女儿往屋里送,“你怎么穿这么点就跑出来了?” 丁小白却是一拍脑袋,“瞧我,这脑袋比得上榆木疙瘩了,怎么就忘了村子外边有河了,河边可不是就会有砂子么。” 丁三锁把女儿送进屋,“你别再出来了,看再冻病了,爹去给你弄砂子,你要用多少?” 丁小白赶紧转身四处找,寻了个略深一点的粗陶盆,“呐,就用这个装吧,多半盆就够用了,谢谢爹爹。” 小丫头用人的时候嘴最甜了,丁三锁却是很受用,想拍拍闺女的小脑瓜,抬起来又嫌自己的手脏,最后还是默默地接过陶盆出去了。 “娘,虽然干活身体不会冷,忙起来更是一身的汗,可手还是会冻着的,你看爹爹的冻疮,我们的手都养回来了,就他的还没好。” 李小禾叹了口气,“那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他在屋里干活吧,屋里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现在可都占着呢。” 原本西屋还闲着,现在女儿招了人来做成衣,也被占用了,家里更是没有什么空闲的地方了。 “再说做木工活就是各种刨啊、锯啊的,真要是在屋里做活,那还不一屋子全是灰啊,住不住人了?” 李小禾哪能不心疼丈夫,可家里现在就是这样的环境,想心疼也没办法,想让他别再做了,他又觉得闲着没事儿,根本呆不住。 “还有一个衣柜,一个炕柜没做完,等把这两样做完了,我就不让他做了,反正眼见着就过年了,正好让他趁年根底下歇歇。” 不让做活可不是长久的办法,丁小白想让王金虎从木工活上发展,那前期的阶段,爹爹肯定是要跟着一起帮忙的。 “娘,我看不如把仓房腾出一间来,在屋角给他们砌个临时用的炉子取暖,你看行不行?咱们要搬出去,可还得要好几个月呢,我爹又是个闲不住的。” 不说等到开春就得两三个月,而开了春才能开始盖房子,丁小白还想直接盖个足够大的,所以没有个小半年的时间,肯定是没办法从这里搬出去的。 “你这么一说还真行,你爹确实闲不住,我劝他也是没用,那不如就给他腾出间房来,随他折腾去。” 娘俩有了共识,工房就算是定下来了,接下来的事情倒是用不着她们俩了,交给男人自己处理就好。 “二丫,你看看,这些砂子够不够?”门被‘砰’的一声拽开,丁三锁单手抱着陶盆,头冒热气地站在门口。 “爹,你这是跑回来的?急啥呀。”丁小白伸手接过爹爹手里的盆子,好沉,差点没摔了。 “还是爹给你端屋里去吧,放哪儿?”丁三锁重新接回陶盆,丁小白让他把陶盆放到炉火边。 “闺女说的对,你说你急个啥,又不是急等着用它,瞧瞧这一脑门的汗,再受了风可咋办?” 李小禾心疼地拿棉巾给丈夫擦着额头上的汗,丁三锁抢过巾子胡乱地抹了抹,又急慌慌地出了屋。 “我出去干活了,下午差不多就能把那个衣柜打好,你也没个正经装衣服的物什,打好了你就有用的了。” 李小禾抬手拍了他一下,“我就那么几件衣服,还用什么衣柜呀,有个箱子就够装的,你却偏要打什么衣柜,完全多此一举。” 嘴上这么说,李小禾的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哪个做媳妇儿的不愿意丈夫顾着自己呢。 丁三锁刚要推门的手停住了,慢慢转回身来,“媳妇儿,跟着我这些年,你辛苦了,现在日子好过了,我再多做些活,给你多置办几件漂亮衣裳。” 说完扭身就出了屋门,虽然他走的快,丁小白还是看到了男人眼里闪现的泪光,还成,知道疼媳妇儿,性格懦弱点也原谅他了。 李小禾这边却是盯着屋门看了好半天,直到眼泪滴落下来,她才不好意思地拿起棉巾去抹脸。 “瞧我,你爹两句好话就把我给弄哭了,跟他是过日子,有没有漂亮衣裳的有什么关系,能把你们三个健健康康地养大就好。” 丁小白一时间不知道说啥好了,这一嘴狗粮吃的,快要噎死她了,只能抱了娘亲一下,以示安抚。 李小禾被闺女亲了个大红脸,虽然这是自己生的闺女,可娘俩这么亲近,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红着脸继续去做午饭了,丁小白也继续去捣鼓她的鹅毛笔,等了一会儿,陶盆没那么冰了,丁小白就把陶盆端到了炉火上。 这么缓上一缓,陶盆就不会因为突然受热而裂掉,不然忽冷忽热的,陶盆肯定受不住,它毕竟不是铁盆。 这时候可没有温度计,丁不白无法确定砂子什么时候会被加热到过百度,而且她记得,好像还有人说180摄氏度最合适。 丁小白左思右量的,就想到了一个方法,这个方法也是她当初在网上看到的,是有人试验过的。 就是预先在砂子里埋一个小纸片,等砂子表面有些烤手了,纸片却还未燃烧,大概齐就是一百七、八十的温度了。 埋好了纸,插上了一根羽毛,丁小白就蹲在一边不错眼珠地等着,不时伸手过去试温度,等的过程着实让人心焦。 之所以只拿一根,是因为担心弄不成功,万一把羽毛一下子全部都浪费掉,她可没时间再去弄几根羽毛回来了,那边还等着画图呢。 也不知用了多长时间,砂子的表面终于烤手了,纸片还很完好,丁小白赶紧垫上布巾,把陶盆从炉子上端下来,满心地期待……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举世无双鹅毛笔 就蹲在那儿,不错眼珠地守着,待到确定了砂子完全冷却后,丁小白小心翼翼地把羽毛取了出来。 期待中,此时的笔杆应该会变得不透明,经过了这个热处理,羽管会更坚固耐磨,不会写不上几个字,笔尖就被磨得不成样子。 哪里想到,丁小白见到的却是一根被烧焦了的羽管,用手一捏就脆脆地碎掉了,跟她预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看来是温度过高了,那个一百八十度是不是有点太热了啊,第二次的实验,丁小白打算把温度降低些。 没有温度计,全凭自己的手感,丁小白也有些心里没底,算了,一枝枝地试吧,自己的运气一向好,总能试成一两根的吧。 这回丁小白挑了一根不粗不细的鹅毛,在丁小白的想法里,最粗壮的应该是最好用的,不过现在是做试验,就选个中间的吧,应了那句中规中矩。 这回温度控制得不错,不过处理过的羽毛却是相当的不好剪,少了鹅毛原本的韧性,被剪坏了。 有了这两次经验,丁小白轻车熟路了起来,这一次,她先把羽管的前端剪了,用锋利的剪刀,剪了一个小于四十五度的角。 羽管被剪开,丁小白就看到了里面有一些絮状物,她知道这个不用清理,有吸附墨水的作用,只把靠近笔尖的部位弄干净就好。 去爹爹那里借了一把雕刻刀,是爹爹把家具做好后,用来雕花的,很是锋利,她要用它修整笔尖,把笔尖的形状弄得更完美。 再用雕刻刀在笔尖的中心位置钻一个小孔,由小孔到笔尖的位置划一条细线,小孔和刻痕的作用,是让墨水能够顺利地流到笔尖。 刻痕不要划透,或者在笔尖处划透一点也可以,但不能划得太大了,不然笔尖就会开叉,笔画就会变得很粗,储存墨水的能力却会变得更小。 把削好的羽管插进砂子里,再次加热,冷却,抽出羽管,丁小白捏紧着拳头蹦了两下,终于——成了。 把削好的另外几枝鹅毛也插进砂子里,已经知道了大概的温度要求,这几只鹅毛处理得相当完好。 用过的砂子没舍得扔,初学识字的人太费纸张了,丁小白就用这些砂子做了个简易的沙盘,求爹爹给钉的一个浅盘子,那两根烧坏的鹅毛正好当笔用。 “小白,吃饭了,吃过了饭再忙,饿着肚子啥也干不好。”看到女儿捏着几枝羽毛要进屋,李小禾赶紧出声把人喊住。 “知道了,娘,我把这些笔先放到屋里去。”丁小白快步进了屋,把鹅毛笔摆在书桌左边的角落里。 “笔,这些羽毛是笔?”李小禾再次被女儿的话给说得有点懵,自家闺女整天都在捣鼓些啥呀。 算了,不管了,反正想管也管不了,这丫头主意正着呢,可不是自己能劝得了的,好在她脑子好使,也知道分寸,倒是不用太担心。 丁小白洗了手,跟娘亲一起摆好了桌子,一个炒菜一个炖菜,炒土豆片和炖萝卜,都是加了肉片的,主食是两掺的馒头。 家里现在即便能吃得起白面馒头了,可一向节俭惯了的李小禾,每次蒸馒头还是两掺的,只不过现在是白面多,苞米面少了。 家里也有了正经的饭桌,不过因为小朵年纪太小,坐在凳子上够不着桌子,所以饭桌是摆在炕沿边的。 丁三锁特意做了一个靠背的小凳子,把这个小凳子摆在炕沿边上,丁小朵就可以坐着这个靠背小板凳吃饭了。 一顿午饭也是吃得热热闹闹,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饭桌上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定,边吃边唠,格外地温馨。 “姐姐,你放在桌上的羽毛是干什么用的啊?”东聊西聊的没个方向,丁大壮就把注意力转到那几根鹅毛上去了。 丁小白也跟着看向书桌上的羽毛,“那是姐姐做的鹅毛笔,不过还没用它写过字呢,也不知道好不好用,等吃完了饭姐姐试试。” 听说那几枝羽毛是笔,是可以写字的,不说丁大壮来了兴致,家里其他的几个人也满是好奇。 “二丫,那东西真能写字吗?”丁三锁知道自家女儿聪明,总能弄出些别人想不到的东西来,可用羽毛写字,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也是蘸着墨汁写吗,那么尖硬的笔头能写出字来?”高山很想相信小丫头,可用羽毛写字却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丁小白傲骄地扬起小下巴,“当然是可以写字的,我会做没用的东西么,至于蘸什么……还是先用墨汁吧,能不能用别的代替,我得再想想。” 丁小白再一次可惜自己学的不是理工科,连怎么制作墨水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墨水里是含有防腐剂的,别的不说,只这一项就难倒她了,完不成的任务。 被这个鹅毛笔吸引着,大家都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后半顿饭各个吃得狼吞虎咽,都想第一个吃完去试那个鹅毛笔。 气得李小禾好一顿埋怨,可她埋怨她的,谁都没因此慢下半点儿来,丁三锁和高山第一拨吃完,把丁大壮急得直嚷嚷。 可他的碗里还有两口饭,不吃完是下不了桌的,他们家没有剩饭碗的习惯,粮食得来不易,每个人都知道珍惜。 “你别急,我们等你吃完了再去看。”高山虽然好奇的不行,但还是坐在桌边等大壮,丁三锁自然也不好意思把儿子扔下。 “吃完了。”都顾不上吃菜了,丁大壮迅速地扒光了饭碗,扔下筷子就蹿到书桌那儿去了。 “你们只许用一只鹅毛笔啊,挑最细的那枝,别都给我祸害了,我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呢。” “知道啦。”丁大壮高声应着,拽过砚台就忙着磨起墨来,恨不得一下子就把墨汁磨好。 “大壮,还记得姐姐教过你的吧,做事先要心静,不然别说写字,就是墨汁也磨不好,静心磨出来的墨,写出的字才会更流利更顺畅。” “我知道了,姐姐。”听到姐姐的教导,丁大壮赶紧收了收心,磨起墨来不再横冲直撞了。 他这边把墨汁磨好,丁小白和丁小朵也吃好饭了,牵着妹妹去了书桌,正看到丁大壮铺好了纸张,正拿鹅毛笔蘸墨呢。 “哎哟,不好用啊,姐姐,扎手,笔杆也太细了,握不住。”丁大壮举着鹅毛笔朝自家姐姐摇晃着。 “是姐姐忘了,靠下边的羽毛也是要弄干净的,不然会妨碍写字,来,姐姐帮你处理一下。” 把刚蘸上的墨汁擦干净,丁小白就拿起雕刻刀去削羽毛,又怕削坏羽毛,又怕削着手指,手法着实是有点笨拙。 “只要削到羽毛碰不着手是吗?我来吧。”高山接过丁小白手里的雕刻刀和鹅毛笔,三两下就削好了。 “你这手法可以的呀。”丁小白羡慕地赞叹了一句,她刚刚削的时候,觉得很难弄的,结果人家几下就完事儿了。 高山谦虚道,“以前打猎的时候,经常要用到刀子,熟能生巧而已,你是没用惯,才会觉得不好弄。” 丁小白也不再跟高山客气,他帮自己做的事情太多了,也不差这一枝鹅毛笔了。 拿着笔蘸了墨汁,在弟弟铺好的纸上写了个双字,自己生产出的鹅毛笔,在现在的这个时空里,应该算是举世无双的了吧?除了自己,别处再没有了。 虽然是盗用了现代的知识储备,但它到底是自己亲手制作出来的,这个可以不谦虚地说。 新笔用起来还不太流畅,这鹅毛笔跟新买的钢笔犯同样的毛病,都得用一用,等到把笔尖磨圆就好了。 那是不是自己可以手动磨呢?丁小白又开始突发奇想了,跟着拍了下自己的脑瓜门,好像不行哎。 鹅毛笔的笔尖很容易磨损,记忆里古代欧洲经常写字的人,随身通常都带着一把小刀,专门用来削笔尖。 如果自己手动把笔尖磨圆了,那写不了多少字,笔尖大概就不能用了,就得需要重新削,那不是白费工夫了么,使用效率还会因此降低。 那就这样吧,丁小白又蘸了些墨水,开始在纸上写字,这回她写了一首咏鹅,反正家里也没人认识,别白用了一回鹅毛,算是对鹅的感谢。 结果还不是特别理想,就算是没有清除笔管里的絮状物,笔管里也存不下多少墨汁,几乎是写一两个字就要重新蘸一下墨。 尽管有些麻烦,丁小白还是很开心的,这枝笔总比软塌塌的毛笔用得舒服,只要蘸墨的时候小心些,别蘸得太多,洇成了一大滩就好。 看到姐姐真的用鹅毛笔写出字了,丁大壮急得不行,“姐姐,给我试试,让我写一下。” 丁小白把鹅毛笔递给弟弟,教了他一下蘸墨的技巧,真是个聪明,没一会儿就用得很顺手了。 因为他刚开始学写毛笔字,所以对毛笔还没什么依赖性,这时候用起鹅毛笔来,就觉得能使得上力,很舒服…… 第一百一十五章 满满的骄傲 丁大壮这边高高兴兴地写的停不下来,丁小白那边已经发现了他的这个问题,赶紧把鹅毛笔抢了下来。 “大壮,试两下过过瘾就行了,你现在还不能用鹅毛笔写字,用这个写惯了,毛笔字恐怕就练不出来了。” “还是先练毛笔字吧,等你把毛笔写熟练了,用起鹅毛笔来自然完全不在话下了,听话,在我说可以之前,不要再碰鹅毛笔了。” 还没写尽兴呢,就被姐姐把鹅毛笔给抢走了,丁大壮很是有些沮丧,等到发现姐姐只是不让自己一个人用鹅毛笔时,他委屈得要哭了。 “姐,怎么他们都能用鹅毛笔呀,是不是欺负我呀,不带这样的,我也想用鹅毛笔写字,能使上劲儿,写得又快又好。” 丁三锁看到儿子哭唧唧的小模样,有心替他说两句好话,但在见到女儿严肃的表情后,生生的把求情的话咽了回去。 丁小白看了看弟弟,正起面色,“大壮,你以后是要念私塾、进学堂、考科举的人,你跟我们不一样。” “我问过你高山哥了,他只要求学会认字写字,做生意够用就行,没有考科举的打算,小朵是女孩子,根本就不用考科举。” “而科举考试都是用毛笔的吧,大家都用毛笔,你用鹅毛笔谁能接受?有可能连考场都进不去呢。” “何况毛笔写出来的才算是正经的书法,先生根据你的书法来评判你字体的优劣,用鹅毛笔能行吗?” “这笔是因为我要画图,需要最精细的线条,才琢磨着做出来的,姐姐写字依然还是要用毛笔的,你没见我每天都要练几张小楷么,姐姐断过一天没有?” 丁大壮被姐姐问得哑口无言,连忙点头,“我知道了姐姐,我会好好练毛笔字的,不会再为这样的事情胡搅蛮缠了。” 虽然还是觉得委屈,却也知道姐姐说的话都是对的,他是男子汉,以后是要代替爹爹支撑起这个家的。 “大壮,你不能跟其他的人比,知道吗?你是男孩子,以后是要给咱们家顶门立户的,我和小朵都指望着你有出息,指望你保护我们呢。” “姐,你的话我记住了,以后我会更努力地学习,尽早考进学堂去,尽早考中秀才、举人,为咱家光耀门楣。” 这么乖的弟弟,丁小白哪舍得再批评他,“有志气,不错,不过你现在还小呢,有这个心就行了,也不必太辛苦。” 却不想从这一天起,丁大壮学习的劲头就翻了番,每天的大字要多写上几大张不说,去跟平安哥学字的时间,也是一天长过一天。 不过这些都是过了些日子才被丁小白发现的,眼下她忙着画设计图,忙着找称心的人手做成衣,倒是忽略了家里两个小的。 丁三锁也凑热闹地跟着写了几个字,他当然是照着孩子写好的字,按照笔划顺下来的,可心里却是满满的骄傲。 他家的孩子都是极聪明的呢,就连最小的闺女小朵,也会写几个笔画简单的字了,谁家的孩子能比得上? 虽然有点意犹未尽,他还是放下了笔,孩子们要开始学习了,他不能占了孩子们学习的地方。 “爹,你也跟着学写字吧,我和大壮也没学多长时间啊,现在都会认得不少字了,你就顺带跟我们学着,以后总有机会用得上的。” 听二丫这么一说,丁三锁不免有些心动,在他的心里,最是崇拜那些读书人,若是自己也能认字了,那该是多自豪的一件事啊! “我……能行吗?”犹犹豫豫地用手指了指自己,这么文雅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来。 “当然行,你还能比不过小朵吗?小朵都学得会,爹爹肯定也能学会的,再说学不会也没关系呀,反正是咱们自家人关起门来,又没人笑话你。” 让女儿这么一说,丁三锁完全放松了,也是的啊,关起门来在自己家里学,自然没机会让人笑话。 “行啊,有时间我就跟你们一起学,不过爹爹很笨的,学不会也不许笑话爹爹啊,爹爹会努力的。” 丁三锁的话把几个孩子给逗笑了,丁小朵扯着爹爹的衣襟摇晃,“爹,我和你比比,看咱俩谁学的快。” 丁三锁忙点头,“好,就跟我小闺女比比,咱俩谁学的快谁就管你姐姐要奖励,不给不行。” 头一次看到爹爹这么活泼的一面,这才是男人本来的性子吧?老宅对这个儿子真是太公平了。 “好啊,谁学的快我就给谁奖励,不过……爹,你可要加油噢,你现在比他们三个都晚了一步呢。” 既然要教,当然也是从拼音开始教最好,丁小白先教了爹爹昨天的,趁这机会考了高山他们三个,没有人错,全都记住了,值得表扬。 “很好,但是不能骄傲啊,我会继续抽查的,接下来咱们教今天的,要是新学的字母也都能记得住,我就给你们做新品种的糖葫芦。” 听到有好吃的,一个个的都兴奋起来,丁三锁借了高山的卡片,躲到一边去背‘啊、喔、额……’了,姐弟几个则开始学‘哥、科、喝……’。 李小禾听他们‘啊啊,喔喔’地脑仁疼,转身就去东屋干活了,丁小白也不逼着她学,随她自己的心意吧。 把今天的字母数量教完了,撵到炕头去接着背,这回加上爹爹,四个人围成的圆圈,倒是比昨天像样了些,不过也可以说是个不规则的四边形。 不再去管他们,丁小白坐到桌边开始画设计图,有了鹅毛笔的加持,她画得相当顺畅。 简直才思如泉涌,什么好想法都往冒,有点想收都收不住了意思了,就想赶紧画了这一张,好赶紧再画下一张。 只是手里的这张才刚刚画完,工人们就来上工了,东西屋都被占用,家里一时间也就没有了空闲的地方。 丁小朵兴奋的劲儿过去了,就有点犯困,被安排在炕头上睡午觉,她人小,倒是不占多大地方,不妨碍工人们干活。 “我去山上一趟,趁着下午没什么事情要做的,我再去打些麻雀回来,明天给孙掌柜送过去。” 一屋子的妇人,高山也不好再留下,就打算去趟山里,逮些麻雀交差,顺手能再打两只山鸡或野兔子就更好了,过年也能加个菜。 丁小白却把他给拦了下来,“咱现在日子安稳了,高山哥就别再去山里,这大雪天的多危险,保不齐就遇上啥猛兽呢,就是踩上个雪窠子也危险啊。” “何况现在也不用咱们再冒险去山上了,秘制炸麻雀这道菜需要停些日子,以后可能要改成秘制炸鹌鹑了。” “之前不是跟小叔叔说好了,让他安排人养鹌鹑么,等鹌鹑的养殖有了规模,我们打算跟京城那边同时调推出这道菜品,希望能搞出个轰动的效应。” 丁小白已经打算好了,到时候所有的酒楼同时添新菜,并打上几条大大的横幅,写上‘某城某镇(京城)的凤鸣酒楼,同一时间推出神秘菜品’,想来广告效果应该会很震撼。 “噢,这样啊,那我就不去山上了,不过闲着也是闲着,我不如干脆跑一趟远道,把李师傅接过来吧?” 高山看大家都在忙,他自然也是闲不住的,皮靴子这个生意肯定是要长做了,而李师傅的手艺是重要的一环。 小丫头这些日子没少叨咕,想要把会硝皮子会染色的李明涛李师傅请过来,那自己不如现在就去帮她完成心愿。 “会不会唐突啊?也不知道李伯伯愿不愿意背景离乡。”丁小白有点期盼又有些忐忑,这时候的人,最是讲究故土难离。 “李师傅家里就他一个人,膝下没儿没女,亲戚好像也只剩下两户远房的,并不亲近。” “虽然没有磕头拜师,但他细心教导过我,我也算是他的半个徒弟了,接他过来一起生活,也不是多意外的事,以后我给他养老送终,想来他是愿意。” 有了高山这话,丁小白就点点头,“那好吧,高山哥就去试一试吧,也别强求,还是得让李伯伯自己拿主意。” “记得用水囊带上热水,再多带些点心,李伯伯若是不愿意来我们这里,点心就当做是送给他的礼物,如果他愿意来,那就当做是路上的干粮吧。” 点心不沉,路虽然远了点,背着也不会太累,高山还要吃上一些,算是既轻便又拿得出手的礼物了,丁小白很庆幸上次没小气,点心做得够多。 送走了高山,丁小白又开始安排弟弟的去处,家里乱糟糟的,不利于小家伙学习,他下午还要再写篇大字呢。 而且妇人多了闲话就多,就算是不需要学习,丁小白也不会把他留在这里,男孩子听这些家长里短的闲话不好,不利于他的成长。 “大壮,让爹送你去三爷爷家吧,今天早点过去跟平安哥学认字,晚上还能早点回来,可好?” 第一百一十六章 费了多少的心思 家里暂时没有合适弟弟呆的地方,丁小白就想着让弟弟先去隔壁,熬过这一下午,她再想办法。 “平安哥这个时候还在学堂呢,得晚些时候才能回来,我过去了也见不着人,跟谁学啊?”丁大壮委屈地道。 丁小白这才想起来,丁平安白天是要去镇上的私塾上课的,不然大壮也不会每天傍晚的时候才过去跟他学习了。 只是这突然之间,怎么安排弟弟呢?丁小白的记忆不完全,也不知道哪家有跟弟弟合拍的小玩伴,家长又性子温和,事儿不多的。 正巧这时候,王金虎过来帮忙做木工了,敲了门进屋,要先跟三婶儿请个假,自家娘亲晚一点过来上工。 廖神医给爹爹看了病,说爹爹这病能治,娘就哭得停不住了,一双眼睛哭得跟桃子似的,正在家里拿冰块敷呢,当然,这原由他是不能说的。 哪想正听到三锁叔说家里屋子被占用的事儿,二丫愁着往哪儿安排大壮呢,王金虎的心思转了转,犹豫了又犹豫,还是跟丁小白开了口。 “二丫,不如让大壮去我们家吧,今天廖神医给我爹和我弟弟看过诊了,说他们三个都不是能传染的病症。” “不过爹爹是伤热导致的病症,而两个弟弟却是伤风导致的寒症,结果大夫来了都当一样的病症给治,一会治寒一会治热的,两边都给耽误了。” “不过我弟弟这两日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廖神医说他明天送药过来,只要吃上几副就能好利索了,如果你放心的话,就让大壮过去跟他们玩儿吧?” 王金虎很想让大壮去跟弟弟一起玩儿,就是怕三叔一家担心大壮被弟弟的病给传染,所以之前才会犹豫,才会着重解释了一通廖神医的诊断。 丁小白对这个倒是不担心,王家的病症肯定不会是传染病,不然就算是王金虎因为体质好没被传染,家里刚出生的婴儿却是肯定逃不掉。 新手妈妈和婴儿的免疫力是最弱的,可她们现在都健健康康,可见不是传染病,何况她空间里有仙灵草在,也不担心弟弟会被传染到。 再说了,信不过那些蒙古大夫还能信不过廖御医么,如果是治不得的病症,廖御医再急着回镇上,也会在看过了诊后,过来告知自己一声的。 所以对于让大壮跟金虎的弟弟一起玩,丁小白完全没有反对的意思,她还隐约记得,王家的铜虎以前是和大壮在一起玩儿过。 “行啊,那就麻烦金虎哥了,让大壮去你们家呆一下午吧,真是太感谢了,都怪我,一忙起来就忘了事先给大壮安排去处。” 王金虎赶紧摆手,“这点小事儿谢什么呀,要说感谢,我们一家子都要感谢你替我们家请了个好大夫。” “廖神医说我爹和弟弟的都不是治不得的,只是之前用的药有些错乱,病也拖得久了,才耽搁了。” “廖神医给开了药方子,说拿回镇上去亲自配好,还不收我们的诊费,告诉我们你已经帮着付过了,这份大恩大德,我们全家一辈子都会记在心里的。” “二丫,不管花多少银钱治病,你先记着就好,我会努力赚钱的,赚到银钱尽快还给你。” 丁小白笑了,“我们不是说好了么,我家有这个能力就帮一帮,诊金、药费算借的,我家不急,你慢慢还就是。” 跟着看向弟弟,“大壮,去包些点心,给银虎、铜虎带过去,好好玩儿啊,可不许打架,铜虎病还没好,身体虚着呢,不许欺负他。” “好咧,我这就去。”听说有玩有吃还能去见小伙伴,丁大壮哪有不高兴的,但还是拿上了笔墨纸砚,下午的大字还是要写的。 看着金虎哥把大壮领走了,丁小白才重新回了屋,拿过那张刚刚画好的设计图,递到正盘坐在炕上,唧唧喳喳地研究布料的妇人面前。 “你们看看这张图上的衣服样子,选选看哪匹布料更适合做这件衣裳,哪种花样适合绣在这样的布料上,又需要用哪种绣线……?” 丁小白林林总总地说了一大堆,妇人都认真地听着,然后皱紧了眉头开始琢磨,她就不再说话,去书桌那里开始第二张图的设计了。 等她又画出了两张图,正暗搓搓地欣赏呢,拥有上辈子的记忆就是好,做什么都是事半功倍。 就听到炕上有人喊她,“二丫,我们几个商量好了,你过来听听我们的想法呗?” 丁小白赶紧放下手中的图纸,站起身去了炕边,就见炕上几个人围着图纸,还在低声商量着。 “二丫,你看,我们几个都觉得,这件衣服的设计应该适合用这种厚料子,棉衣还想有一点收腰的设计,料子太薄了肯定不行。” 一见丁小白走过来,钱嫂子就先一步开口道,其他几人这时候也都不再说话了,静静地听着她讲解。 “至于适合这块料子的花样,我们选了迎春花,迎春花虽然看起来细小琐碎,却因为它嫩黄的颜色,以及花开成簇的特点,显得生机勃勃。” “这就很好地压制住了这块料子自身的暗沉,料子颜色不新鲜的缺点也就不存在了,而小朵的绣花,又正好契合料子上自带的精细花纹。” 大林嫂子接口道,“正是,如果花样用得好,每朵迎春花正好能配合到一处花纹,那么深浅颜色的强烈对碰,就不会显得突兀,反而能提升衣服的设计感。 余下的几人也七嘴八舌的给出了建议,连袖口往里缩短两分,加一处嫩黄镶边,和花样遥相呼应这样的细微处都想到了。 丁小白不得不佩服群众的力量是强大,虽然她记得现代的那些衣服样子,能很轻易地把它们结合到当下的衣服上来,但她到底不是专业的。 眼下经过了几位婶子、嫂子的微调和整合,整件衣服的设计立该鲜活立体起来,丁小白忍不住都想要看到成品了。 她很高兴每个人都能有自己的想法,并敢于提出自己的意见,这种干劲儿正是她目前所需要的,看来这几个人是真的没有选错。 “那咱们再看看这件呢,用什么料子配它合适?又要用什么样的绣花才会让它更出彩?还有这件披风,风帽沿是用兔毛、银鼠还是用更贵重些的?” 丁小白把新画的两张设计图也拿了过来,加入了成衣小分队的讨论,没一会儿,一伙人就争论得难分难解了。 基于她想要把成衣这一块做成最时尚最高端,甚至是引领衣饰潮流的,丁小白毫不吝啬地把家里所有的存货料子都拿了出来,供妇人们研究学习。 她的目标是可以出货少,但出了就必是上品,精美奢华是必须的,但还要做到内敛不张扬,韵味暗藏、浑然天成才是丁小白想要追求的高贵品质。 上辈子因为工作上的需要,也因为她工作出色薪资不菲,所以她也是奢侈品牌的常客,能负担得起一些奢侈品的消费。 对于高奢服饰的设计理念及推广方向,丁小白还是有一些了解和感触的,正好也能用到眼下的成衣事业上来。 原本非常有信心的丁小白,却是越讨论越没底,这些妇人的眼光再高,手艺再好,也不过就是跟村里的普通妇人比。 真要说到权贵人家的奢靡精致,她们的底蕴非常明显地就跟不上了,像是孙弛骏,连腰带上的一根绣线都是精致的。 丁小白当时无意地扫到一眼那条腰带,就被腰带上的一缕青丝给吸引了,仿佛只是腰带上一条无足轻重的细丝,绣线却是用了一股青掺一股银。 青是衣料本身的颜色,绣线的青却比衣料的颜色更深了一丢丢,银则是让青色的绣线闪光,衬得这一丝青更明亮更贵气。 当时看着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觉得怎么就那么的舒服那么的好看呢,现在细细想起来,才明白人家身上的一件衣裳,是费了多少的心思在上头。 而眼前的这些妇人,连布料的种类都分不清楚呢,她们还在靠观察和抚摸分出料子的薄厚和轻软度,人家已经用两股两掺的绣线在为衣料提升口味了。 这个程度差距简直是太大,这个发现也给了丁小白沉重的打击,看来,成衣这个行当,只靠摸石头过河是不行的,希望磨刀不误砍柴工吧。 “今天就先讨论到这儿吧,明天我去一趟镇上,看看能不能请一位常给权贵人做衣服的师傅回来,让她来带带咱们。” 丁小白因为突然的不相信自己,所以连妇人们手艺的好坏也不敢下断言了,也许她的眼光判断出来的裁绣技艺,并不是真的高端也说不定。 突然想起靖国侯夫人送给自己的那几套衣服,赶紧去柜子里拿了出来,这些可都是孙府绣娘的手艺,正好拿来跟这些妇人的手艺做比对。 衣服分到了每个人的手里,妇人们认真地翻看着,从裁剪缝合到绣样绣法…… 第一百一十七章 糖葫芦真漂亮 很快的,屋子里就没了声音,刚刚还信心满满地坚持自己论调的妇人们,一个个的都严肃了表情。 又过了好一会儿,屋里才重新响起了妇人们小声的商量和分析,之前对丁小白请师傅不以为然的几个人,也都坦然承认了自己认知上的不足。 这里绣活最好的两位,也不过是给绣庄送些零散的绣品,像上绢帕、枕套、桌布这些,连被褥都没绣过成套的,更惶论成品的衣裳了。 这几件衣裳真是让她们开了眼界,也实实在在地看到了差距,丁小白明白,这大概就应了那句坐井观天了。 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最好,恨不得起身就能睥睨天下,但当你打开通向外面的大门,才发现外面的世界超乎你想象的大。 “大家也不必灰心,更不必妄自菲薄,我们也就是在选料和绣样搭配上的眼光差了些,绣活的手艺还都是不错的。” 这倒也不是丁小白的胡乱安慰,她刚刚已经问清楚了,这些衣裳上的花样子,妇人们都是绣得出来的。 她们只是想不到,花样还可以这样设计,这样搭配,这样分线,这样走针,这样的超乎他们的想象…… “既然咱们也能绣出这样的东西来,只是眼界和设计上还差着一些,那如果我能请到好的师傅带一带,想来要做出上品的衣裳,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只要咱们自己肯下功学,肯跟师傅认真地学,肯付出足够的辛苦,没什么是做不到的。” 丁小白的鼓励还是很有用,钱嫂子第一个表了态,“二丫说的对,咱们不能自己先没了心气儿,多问多学多练,别人能行咱们怎么就不能行了?” 孟婶子用力地拍了下大腿,“正是,咱们又不比别人缺胳膊少腿的,不过是见识上少了些,等请来了师傅,咱们多请教就是。” 妇人们忽然就重新燃起了斗志,一扫刚刚阴霾的气氛,纷纷表达了自己的决心,该说的都说了,丁小白也就功成身退了。 丁小白现在也清楚了,不只是这些妇人们的眼界不够宽,她自己的眼界也是一样的不够。 就像那些设计图,她虽然结合了现代的设计,在整体的造型上占了大便宜,可还是有很多需要改进的细节,这就是她的弱项了,是专业和业余的差距。 静不下心来继续画她的设计图,丁小白干脆去做糖葫芦,这回品种是不少,但数量并不很多,毕竟除了果脯、蜜饯这些,几样水果都金贵得很呢。 原本打算这几天不再去镇上的,药和糖葫芦都让秦大伯自己带回去,但还是那句话,计划没有变化快。 第二天的清早,丁小白还是坐上了秦家的马车,不过今天没有高山陪着,高山要是知道她还要去镇上,昨天肯定不会出远门的。 原本打算有了马车,自己陪着王大娘先去一趟邻村,看能不能请到趁手的人,结果秦大伯把廖御医配好的药捎了过来,王大娘自然是赶着回家熬药去了。 丁小白理解王大娘急迫的心情,谁都有亲人,自然不会怪她,反正她也急着要去槐树镇,去邻村请人的事情就延后再说吧。 这次到镇上来,丁小白主要是要采买绣花针、绣线和绣绷这些,当然,她还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请到一位裁绣都很厉害的成衣师傅。 “孙小姐,咱们先去哪一处?”秦把式是秦家唯三知道丁小白跟靖国侯府认了亲的,另外两个知情的,自然就是秦龙飞和佟大彪了。 “秦大伯,您还是叫我丁姑娘吧,这样在外面行走方便些。”丁小白依然还是不想把自己侯府干孙女儿的身份宣扬出去。 “好,小的都听您的,那咱们现在先去哪里,去聚福布庄?”秦把式知道丁姑娘想去见宋掌柜,好像是要问一问请什么人的事,刚才他胡乱地听了一耳朵。 “还是先去孙府那边吧,我想去府里的绣房看一看,学习学习人家都准备了些什么样的材料和工具,省得我置办东西的时候再落下什么。” 对于开成衣作坊,丁小白的经验实在很欠缺,所以有机会能学习学习,自然不想要错过,正好把新做的水果、蜜饯、红枣糖葫芦给秦钧和侯夫人送过去。 “行,听小……姑娘的,咱们先去孙府。”秦把式改口改得倒是挺利索,一扬马鞭,甩了个鞭哨,马车就直奔了孙府的方向。 “姐姐,还以为今天见不到你了呢,你能来真是太好了。”看到丁小白,秦钧有点兴奋地朝她嚷着。 一如往常的热情,却半句也没提好吃的,未免也太有记性了,这让丁小白不得不检讨,昨天自己的一句玩笑,是不是把这个孩子给打击到了。 “姐姐确实想过几天再来的,家里正忙着做靴子、做衣裳,都想要年前出货呢,忙得不可开交。” “没想到越忙越是出乱子,有些准备工作没做好,还差着好些工具和材料需要置办,所以不得不再来一趟。” 听到姐姐今天过来是要办正事的,秦钧也不缠着她,“那姐姐你坐下歇会儿,缓过劲儿不累了,让府里的管家陪你去采买东西,街上的铺子他都熟。” 说完又扬声叫人,“红绫,把茶水撤了,给姐姐换一杯牛奶来,记得要搁杏仁煮过的,不然会有膻味,少加点糖。” 想着姐姐呆会儿要出去办正事,茶要慢慢品,太耽搁时间了不说,也容易跑水,出门在外会不方便,那不如喝杯牛奶。 小家伙的细心,让丁小白很感动,“钧儿,你不用给姐姐张罗,想吃啥喝啥姐姐自己会要的,又不是外人。” 这话秦钧爱听,那边丁小白又接着说道,“我给你带了水果糖葫芦,你要不要尝一个看看?” “好的呀,我想吃个荔枝口味的,从昨天姐姐走了,我就一直在惦记水果糖葫芦呢,没想到姐姐今天会亲自送过来,谢谢姐姐!” 秦钧嘴甜的呢,再早熟也还是个三岁的孩子,这时候听丁小白提起,他也就忍不住说出自己对糖葫芦的惦记了,之前不说,那是强忍着。 “行,咱就先吃个荔枝的,其它的也一样拿一根过来,让我们钧儿看个新鲜好不好?” 秦钧忙点头,小脖子都摇酸了,丁小白乐得不行,在他后颈处捏了两下,就起身要去取糖葫芦。 高山因为去接李明涛了,要在那边耽搁一天,所以今天没有跟来,丁小白很自觉地想要自己动手。 “姐,你坐着,一屋子人呢,这么点小事儿哪儿用得着你亲自去,让红绫安排人去取就好了。” 紫晶自告奋勇领了差事,她平时主要是经管夫人的衣裳首饰,现在连带着也管四皇子的,很少有机会出门。 也就是门里门外的距离,丁小白刚才已经把装糖葫芦的食盒拎进了二门,放在院子里让丫鬟看着呢。 因为是糖葫芦,拎到屋里怕化了,要是换做其它吃食,就应该放到外间屋的桌上,拿取也能更方便些。 “来了,来了。”没有几句话的工夫,紫晶就举着七、八根糖葫芦冲了进来。 小姑娘声音清脆,看着是个性子活泼的,只是之前没有什么接触,丁小白也就没有注意到她。 “瞧瞧你,还是这么毛里毛燥的,这么多糖葫芦,就不知道端个盘子?搁手里举着像什么话。” 红绫低声训斥了紫晶一句,旁边就有一个小丫头跑了出去,很快又端着一个圆盘子跑了进来,虽然是跑,脚步却极轻,也不知是咋练。 紫晶悄悄地吐了下舌头,把糖葫芦摆在了盘子里,端到了秦钧的床前,小家伙早就看直眼了。 他一心惦记着荔枝做的糖葫芦,毕竟荔枝这种水果在北方太少见了,哪想到现在看到了其它的水果糖葫芦,他就哪样都放不下。 这个葡萄的糖葫芦也太好看了吧,淡黄色的糖皮,包裹着粒大饱满的紫葡萄,仿佛一串紫色的水晶。 在阳光的照射下,一抹紫粉色的光影,打在了洁白的墙壁上,蓦然让人有种蓬荜生辉的即视感。 桔子糖葫芦也不比葡萄的逊色,一串糖葫芦上穿了四瓣桔子,桔色鲜鲜亮亮的,被糖衣包裹,仿若一块彩色的暖玉,暖了双眸,也暖了心房。 切成棱形的苹果糖葫芦、圆润饱满的红枣糖葫芦、精致秀气的黑枣糖葫芦,还有各种的果脯、蜜饯糖葫芦,就没一样他能挪得开眼的。 别说是秦钧了,就连跟着进来的孙弛骏和侯夫人都看花了眼,丁小白做出来的糖葫芦,真是漂亮,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看到这一家三口盯着糖葫芦发愣,丁小白其实是有点小得意的,在现代的时候,她做糖葫芦新意就多,很是受到同事们的欢迎呢。 想到有一次,单位组织团建,让每人做一样吃食拿到现场,她就做了拿手的糖葫芦……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低估了他的心意 不是丁小白想独出心裁,单位要求菜品、零食、点心什么都行,自己随意,不过是一份心意,大头还是要公司出的。 丁小白就想着,肯定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做菜品和点心,一不小心就跟人撞菜了,不如干脆做点不一样的。 她就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做了三百多根糖葫芦,花样多到你想不到,结果拿到了现场后,一扫而光。 好在她在做好之后,就在自家的冰箱里藏了几根,不然怕是连她自己都吃不到了。 只要是尝到过她做的零食和小点心的、爱吃的青年男女们,特别是他们部门的几个小年轻,对她就越发的亲近了,随时随地都想到她家蹭吃蹭喝。 要不是她本身不是个爱交际的,性子懒散,只愿意为了工作多费心思,她家怕是每天都要被同事给挤满了。 “钧儿,不是想吃荔枝品味的糖葫芦吗?尝尝看,跟想象中的一样吗?”拣了一串荔枝糖葫芦出来,丁小白打破了屋里的沉寂。 “噢,谢谢姐姐。”秦钧接过丁小白手里的糖葫芦,眼睛又开始往盘子里溜,其它的也想要啊,怎么办? “祖母,您想要吃什么口味的,桔子的吧,口味能清新些,冬日里不易得呢,红枣的也可以,养身。” 丁小白举起两串糖葫芦让侯夫人挑,侯夫人笑眯眯地接了那串桔子的,“就听我们小白的,吃这个桔子味的。” 丁小白笑了,这两日,侯夫人对她的体贴,越发地表现在了细微处,她是感激的,说明侯夫人是真心的想要对她好,并不只是表面上的敷衍。 “小叔叔,你想吃什么口味的自己挑吧,年轻就是这点好,可以肆无忌惮,可以毫无顾忌地随心所欲。” 这是讨好吗?明明就是讽刺好么,当他听不出来呢,孙弛骏冷哼了一声,朝丁小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明明就是把最好的都挑走了,还在这儿跟我装好人,丁小白,你是不是当我这个小叔叔傻呀,这点小把戏都看不出来。” 丁小白嘟了嘟嘴,做出了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小叔叔这么说话就太伤人了,什么叫把好的都挑走了,葡萄的不好吗?还是红枣的不好,还是果脯、蜜饯的不好?” 说完转头看向靖国侯夫人,“祖母,您看,小叔叔欺负我,我做的糖葫芦哪有不好的,先给您和钧儿挑口味,不过是孙女尊老爱幼罢了。” “是,是,是,我家乖孙女这么懂事知礼,哪容那这个臭小子诋毁,他既然嫌弃,那就甭吃了,咱们留着自己吃,不给他。” 靖国侯夫人说完,还做势扬了扬手,像是要让人把盘子端下去似的,吓得孙弛骏赶紧抢上前,抓了两串糖葫芦在手里。 也没顾得上看是什么口味的,怕人抢似的,直接咬了口,然后边嚼边含含糊糊地说道—— “母亲,您怎么也欺负起孩儿来了,一个两个的您都惯着,合着咱家都是牡丹花儿,就我这么一根草,没人疼没人爱的。” “算了算了,大不了我就不吃了呗,端下去吧,眼不见为净,哎哟,这个伤心啊,给座金山也弥补不了我心灵的创伤了。” 大男人一旦撒起娇来,可真是要了命了,何况他还睁眼说瞎话,举着两串糖葫芦还说没得吃,简直是让人无语。 丁小白摸了摸手臂,鸡皮疙瘩起了一层,肉麻死了,一边靠墙站着的丫鬟、婆子们,也都捂嘴偷乐。 只是这边盘子刚要撤下去,一只大手就伸了过来,抓走了四串糖葫芦,举到嘴边就要啃。 原来是秦龙飞,他这是让人在镇子口守着呢吧,不然消息怎么会这么灵通,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都跟你说了不能多吃,怎么就记不住呢。”丁小白抢上前去,从他手里抢下两串糖葫芦,放回了盘子里。 被丁小白把糖葫芦抢走了,秦龙飞心里是老大的不满意,“一串糖葫芦上就这么几颗,我两口就吃没了,怎么能叫多吃呢。” 丁小白气得直瞪眼,“你要是再胡搅蛮缠,给你留的糖葫芦就别拿回去了,都留给钧儿吃吧,我们小钧儿才是最听话的。” 一听说要扣自己的份额,秦龙飞不敢再嚷嚷了,委屈地张大了嘴,直接把一串黑枣连着糖皮都撸进了嘴里。 “你……这简直是猪八戒吃人参果,瞎了东西了,以后做什么好吃的都不带你的份儿了。” 秦龙飞也不敢回嘴,只能气哼哼地专心吃起糖葫芦来,不过这回倒是吃得小心翼翼,举着棱形的苹果,半块半块地咬着吃。 那边孙弛骏顾不上这两人打嘴仗,两串糖葫芦挨个尝了一颗,仔细地品了品,各有滋味,却同样好吃得不相上下。 又再咬下一颗紫莹莹的葡萄,嘴里酸酸甜甜,好滋味顺着鼻腔冲上脑瓜门,舒服得不行,了忽然眼睛一亮,心里就有了计较。 把嘴里的那颗葡萄咽下,孙弛骏举着糖葫芦问丁小白,“小白,你能把做糖葫芦的手艺交给我吗,小叔叔重金买你的方子。” 现在离开春化雪还有些日子,自己现在就开始安排人手操作的话,绝对能在春暖花开之前,赚到一笔好银子。 别看一串糖葫芦小小的,可因为水果的不易得,价格自然低不了,只要操作得当,利润空间可是相当大的。 就这么一转眼的工夫,孙弛骏已经大约估算出了这里面的赚头,一串糖葫芦的纯利,比一盘中上等的菜可要赚得多呢,绝对可以一试。 如果想要赚得再多些,那些果脯、蜜饯也不要浪费,用它们做出来的糖葫芦,价格就低了很多。 至于红果、红枣、黑枣这种价位的,暂时可以不用考虑,他要赚的就是权贵们的钱,而权贵们的银钱也最好赚,什么东西新奇他们就对什么东西感兴趣。 何况糖葫芦又这么好吃,就算之后不新奇了,想来如此美味也会让他们割舍不下,那银子还不是大把大把的来?会赚到手软吧。 孙弛骏打的什么算盘,丁小白又如何看不出,她之前也想到过做糖葫芦生意的,不过大冬天里,只水果这一关就难住她了。 只做山楂糖葫芦也不是不行,但还是太过于单调了,赚的也少,一家人还都得跟着忙活,天寒地冻的,有点得不偿失,没有其它的生意倒是可以试试。 而且就算能买到水果,增加品种,价格也肯定是不菲的,就槐树镇这样的小地方,一串糖葫芦卖个几十文甚至上百文,像荔枝那种更是要卖到一两甚至几两银子,谁会买啊?疯了吧! 话再说回来,就算能卖得出去,赚头这样大的买卖,如果自己不拿出靖国侯府做靠山,不出三天就会被人把生意给抢了去,完全就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么。 现在孙弛骏主动提出来要做这个买卖,丁小白自然是乐不得地接着,合作肯定是要的,不过却不是卖方子。 “当然,小叔叔想要方子,小白哪有不给的,不过一次性拿出一大笔钱,恐怕也会让小叔叔有负担,小白可不是没眼色的人。” “不如这样吧,小叔叔不用付我买方子的钱,我教会你的人做糖葫芦,你每卖出去一根糖葫芦,在你的纯利里分出十分之一给我,如何?” 孙弛骏看着小姑娘,好半天才咬着牙道,“你还真是个奸商,跟你一比,我都不配奸商这两个字了,你要不不出手,出手还就是狠的。” 看到好兄弟吃瘪,秦龙飞是半点同情心没有,“干的好,小白,你就得这么收拾他,不然他只当就他一个聪明的呢,好处都让他占了。” 孙弛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别得便宜卖乖啊,你建炭窑之前,小白是急等着钱用,不然你以为花那么几个钱就能把炭窑的技术买走么,偷着乐去吧你。” 说完又转向丁小白,“侄女儿,你可不带这么偏心的,既然要在咱们的合作里占十分之一的份额,那你跟他的合作,也得占这么多。” 孙弛骏是知道当初丁小白建炭窑的技术,秦龙飞只花了一百多两银子就弄到手了,听说他现在窑窑炭都是上品,真是要赚飞了,竟然还敢回头埋汰自己。 秦龙飞撇了撇嘴,“你当我像你这么小气呢,我跟小白的合作,除了炭窑这一件,其余签的都是五五分,我的铺子她的成品,利润各占五层。” 孙弛骏知道他们签了合同,却不知道他们的合同是这么签的,当下对秦龙飞就另眼相看了。 两人打小关系就亲近,没人比孙弛骏更清楚,跟自己比起来,秦龙飞才是真正的奸商,不只无力不起早,跟人合作那都是要榨干人两层皮的。 能给丁小白这么宽裕的利润空间,可见秦龙飞是真的拿丁小白当了自己人,也是真的想要帮丁小白的忙了,自己倒是低估了他对小姑娘的心意。 第一百一十九章 求小叔叔一件事 没想到秦龙飞在对待丁小白这件事上,真诚度远远超出了孙弛骏的预想,看来,秦龙飞是比他更早就接受了这个小姑娘。 “行,这次是我输,行事没有你来的坦荡,小白,咱们也五五分吧,小叔叔可不能占你的便宜。” 丁小白乐了,“小叔叔,您还是成功的商人呢,小食品和服饰这两个领域的利润可不是这么比较的。” 上辈子丁小白就是公司最精尖的销售经理,对于商场上的那些弯弯绕绕,了解得最是清楚不过。 “我虽然只占了您的十分之一利润,但相较我其它收入的比例,却并不少,原因差在原始资本上了。” “糖葫芦的资金投入,跟服装鞋帽类的投入根本没法比,哪怕是它的利润空间大得出奇,也不是能够比较的。” “对于我这个做小买卖的来说,这个利润空间足够了,而对于您来说,糖葫芦的买卖做得再大,也不过是麻雀的肉,跟你酒楼的生意不能比。” “所以如果我要的太多,那对你就不公平了,而划不来的生意,想来您也是不愿意做的,那我不是连这十分之一都拿不到了?得不偿失呢,我又不傻。”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只是一次性地投入糖葫芦的方子,剩下就只等着收钱了。” “而我跟秦龙飞的合作,是每一批每一件货物我都有本金的投入,利润少了我就不划算,不是只有你精明,亏本的生意我同样也是不会做的啊。” “小叔叔放心,十分之一的利润,肯定比我把方子卖给你的收入要高出很多,我不吃亏的,咱俩各取所需。” 孙弛骏叹了口气,“小白,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聪明,这小脑瓜转起来就停不住,账也算得太快了,有你在这儿比着,我感觉我比你大这十几岁都白活了。” 丁小白就呵呵笑,“当局者迷么,您身在局中,自然就有些想不到的,龙飞刚才不过是挖了个小坑,没想到你会急着往里跳。”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听到丁小白嘴里称呼的是‘龙飞’,不知道为什么,孙弛骏突然感到极度的不舒适。 “我们的关系一直都这么好啊,别忘了,当初小白能来孙府这个宅子,还是本公子领进来的呢。” 秦龙飞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胸脯,鄙夷地看了孙弛骏一眼,“年纪轻轻的,记性这么差,难道是贵人多忘事?” 孙弛骏气得又要抬腿踹他,两人笑闹惯了,也没人当回事,秦钧已经一边看热闹一边把手里的糖葫芦吃光了。 靖国侯夫人却是吃得有点慢,刚刚丁小白的一番话,对她的震动很大,到现在她都没有反应过来,十分之一和五五分,到底怎么就一样了? 丁小白说的是整体市场所占利润份额的百分比,并不单指某一类商品的占比分配,如果做的是同样一种买卖,却是两种分配比例,那差别可就大了去了。 “小叔叔,那你什么时候派人去跟我学做糖葫芦啊,既然想要做这个买卖,那就越快越好。” “在年前这段时间里,吃食是所有东西里最好卖的,特别是新奇的吃食,平时再舍不得花钱的人家,年关也大多不会吝啬的,一年也才这么一回么。” 这个道理孙弛骏当然懂,“我一会儿就让孙盛跟你回去,他办事最是沉稳,心思也灵巧,这事交给他最合适了。” 有人就行,丁小白点了点头,“好的,你就安排吧,做糖葫芦不难,主要是火候上的控制,只要不是太过笨手笨脚,很快就能学会的。” “骏儿,亲兄弟也得明算账,你跟小白签个合同,拿着合同好说话,就算是自家人,生意上也得算得清清楚楚。” 靖国侯夫人突然插了句话,孙弛骏赶紧应下,他当然不是不想签合约,只不过还想再说上两句,结果慢了一慢,就让母亲抢了先。 叫运绿蕊去取了纸笔,孙弛骏大笔一挥,两人又各自签下自己的名字,糖葫芦的买卖就算是定下了。 把写好的合约举起来,孙弛骏一边上嘴吹,想让合约快点干,一边还不忘了出言逗弄丁小白。 “小白,这个生意我是打算在京城和兴发城做的,那里离槐树镇路途遥远,我万一给你的不是十分之一可咋办?” 丁小白笑了,“我相信小叔叔的人品,如果您真有这样的心,凤鸣酒楼早已经经营不下去了,商场讲究的就是一个诚信,你能骗得过一个,却骗不过所有人。” 明知道儿子是开玩笑逗小白呢,侯夫人还是斥责了儿子一句,“这样的话也能随便说,有半点这样的想法也是龌龊心思。” 孙弛骏赶紧跟母亲陪不是,解释自己就是开个玩笑,如果真有这个心,谁会傻到拿出来说啊。 “小白,你不是要去买工具和材料吗?我陪你一起吧,这越来越靠近年根儿了,街上有些乱呢。” 孙弛骏主动站出来要求陪她去采买,高山今天没跟着,他不放心丁小白一个人是真的。 但就算高山今天跟着了,他也肯定是要跟着一起出去的,每回丁小白来镇上都是如此。 “好啊,那就谢谢小叔叔了,钧儿之前还想让管家陪我去街上呢,现在有你陪着,就不必麻烦管家伯伯了。” “不过能不能先求小叔叔一件事,我想去咱们府上的绣房看一看,不知道方不方便?” 不等儿子说话,靖国侯夫人就先一步答应了,“怎么不方便,自家的绣房有什么不能看的。” “我还安排那边给你做了几套新衣裳呢,正在加紧做着,想来过两天就能完工了。” 没想到侯夫人又给自己做衣裳了,“祖母,您前些日子送我的衣裳还没机会穿呢,正想着过年的时候穿,您这又让人做了,我哪儿穿得过来呀。” “小姑娘就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衣裳哪有嫌多的,大不了一天换两套,就这么几套衣裳,都不够你穿到过年的。” 丁小白被靖国侯夫人逗得不行,朝她竖了个大拇指,有钱人家的生活,真是彪悍。 “走吧,我领你去绣房,不过这里是老宅子,咱们不常回来住,绣娘都是这次从京里带来的,没几个人,规模有点小。” 孙弛骏一边领着丁小白往绣房走,一边给丁小白解释着,有点不好意思这边的不成样子。 几个人给做衣裳还叫规模小?丁小白撇了撇嘴,他们家可是连一个人都用不起呢,全家人的衣裳都是娘亲亲自动手。 “你们是临时来镇上,临时做几件衣裳,哪用得着太多人,我就是过去看看,取取经,毕竟我也是要开成衣作坊的人了,半点不懂也怕被人笑话。” 孙府的绣房还真像孙弛骏说的,只有四、五个绣娘在,看到自家公子领了人过来,赶紧起身见礼。 “继续做活吧,不用管我们,我就是领孙小姐过来看看。”孙弛骏并没忌讳丁小白的身份,直接说了。 奈何几个绣娘都是京城里跟过来的,都知道靖国侯府里没有孙辈的小姐,就只当公子是领了个姓孙的小姐来,自然也就没人多想。 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些的绣娘,慢一步留下跟几人说话,看样子应该是绣房里领头的。 “三公子、孙小姐、秦公子,您几位慢慢看,这边正在做的是公子和小公子的衣裳,这件是夫人嘱咐给孙小姐做的。” 说到孙小姐,绣娘愣了一下,她记得红绫过来吩咐的时候,特意说是给孙小姐做的新衣裳,只是不知道,红绫嘴里的孙小姐,跟眼前的是不是一位? 快速地拿眼睛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姑娘,以她的经验,马上就判断出,新衣裳的尺寸正是这位孙小姐,对丁小白的态度立马就又恭敬的几分。 “孙小姐有什么想要问的,喊奴婢一声便好,奴婢就不在这里碍公子、小姐的事儿了。” 给三个人福了一福,她重新坐回去做手上的活儿,是个相当有分寸的,也怪不得能管着整间绣房。 既然能管理绣房,想来光靠人品是不行的,手上也必然有两把刷子,丁小白也不再看别人,直接站到了她的身后。 就看到她手上正在绣的是一副牡丹图,三大朵粉红的牡丹,在浅青色的绸缎上盛然绽放。 “你用的这是四股线?为什么不用两股或三股,是因为料子的原因么,如果是,那是因为料子的厚度还是因为料子的质地?” 昨天跟家里的那些妇人们探讨、研究了一番,丁小白此时问出来的问题还算是有点意思,并不全是外行的莽撞。 “孙小姐也对绣活感兴趣吗?那我就给孙小姐说说。”绣娘也不藏私,大大方方地给丁小白讲解起来。 从布料说到花样,再说到绣线、绣针、花绷子,不论是料子的选择,还是绣样的搭配,又或者是绣线、绣针的挑选,都是相当有讲究的…… 第一百二十章 美梦成真了 绣娘一通的讲解下来,一个时辰都过去了,丁小白却是听得津津有味,没有半点听烦的意思。 不过听对方讲了这么半天,也知道她肯定是口干舌燥了,所以尽管有些恋恋不舍,丁小白还是有眼色地打断了对方。 “绣娘师傅,谢谢您给我讲了这么半天,辛苦了,是不是口渴了,我去帮您拿杯水来吧?” 见丁小白终于出声把人打断了,孙弛骏还以为丁小白也听烦了呢,反正他是完全没听出个子午卯酉来,要不是为了陪这丫头,他早就躲出去了。 赶紧趁着这个时机,很是关心地问道,“小白,累了吧,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有机会再让她给你讲。” 说完指了指给丁小白讲解的那个绣娘,“她夫家姓……姓诸对吧?”有点拿不准,又问了绣娘一句。 见绣娘点了头,孙弛骏才接着道,“你要是还想听她讲这些,明天再过来就是,直接来这里找诸娘子就好。” 丁小白哪肯离开,正听得意犹未尽呢,恨不得一次就将这些裁绣知识都记下来,都后悔没带了纸笔,担心漏记了什么。 “不用,我不用等明天再来,就今天把能教的都教给我吧,我还没听够呢,诸娘子请尽量多说些,劳您辛苦了,我急需着了解这些。” “听诸娘子一番话,真是让我眼界大开,待会儿一定要去镇上寻位好手艺的师傅,请回去教教我家里雇的那些人。” “要是我手里的人,各个都有诸娘子这样的本事就好了,我就啥也不愁了,可惜愿望是美好的,事实却太残酷了,这两天我头发都快急白了。” 丁小白半认真半玩笑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孙弛骏哼了她一声,“哪有这么说自己的,你才几岁呀,就敢说要白头了?” 跟着伸手指了指诸娘子,“干嘛还出去找师傅,咱们府里这不是有现成的么,外面找的又不知根知底,都不够麻烦的,就让诸娘子跟你回家吧。” 丁小白真就是话赶话说到这儿了,然后随口提了一句,哪想到孙弛骏就直接把事情应下了呢! 她今天来镇上,除了采买工具和材料,最想办的一件事就是能找个手艺高超的成衣师傅,哪想到一句话的工夫,美梦成真了。 丁小白一时之间有点被惊喜砸晕了,愣了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更说不清楚是惊喜还是惊吓。 “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白给你人用你还嫌弃了?我可跟你说,诸娘子的手艺可是连我母亲都夸赞的。” “我告诉你丁小白,你就算是把槐树镇翻个遍,也不可能再找到比她手艺更好的了。” 丁小白连连摆手,她哪是这个意思,有了诸娘子的加盟,自己的成衣作坊只有更好的,嫌弃才是傻子好不好? 她只没想到还能有这种操作,自己随口一说的事儿,孙弛骏立马就给了她一个如此完美,远超期待的答案。 “小叔叔是说真的吗?我真的可以请诸娘子去我家?”丁小白真是有点如坠梦中,恍恍惚惚间竟然有点慌乱,有点语无伦次。 孙弛骏浑不在意地道,“当然,诸娘子是咱们府里的人,你是主子,当然想用就用,只要她的手艺你能看得上就行。” 丁小白把头点成了鸡啄米,“看得上,看得上,这样的手艺我还看不上,那不是眼睛瞎了么。” 不止是手艺看得上,丁小白更相中的是她的眼界,诸娘子是一直呆在京城,呆在靖国侯府的,眼界自然不是半坡村的那些乡下妇人可比。 孙弛骏却是连‘呸’了三声,要把霉气都‘呸’走,这丫头今天吃错药了吧,怎么老拿这些不好的话在自己身上比来比去的。 丁小白哪顾得上自己说了啥,她现在更担心的是……“诸娘子,请问,您愿不愿意跟我去我们村儿,教导我作坊里的女工们更多的裁绣技艺?” 不等诸娘子回答,丁小白又追着抢着解释了两句,怕自己刚刚那话没说明白,人家直接就开口拒绝了。 “家里说是作坊,其实还没有正式开张呢,暂时只是在家里空出了一间屋子做活,没什么规模。” “您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不强求,毕竟您是跟着侯夫人从京城过来的,不想去乡下我完全能理解。” “但您如果能给我这个机会的话,我肯定不会白让您跑一趟穷乡僻壤,我会付给您足够的酬劳,算是请您出山的指导费吧。” 丁小白此时真的很纠结,又想把人给请回去,又怕人家不愿意,强迫着可就没意思了。 诸娘子在三公子刚说要让她跟孙小姐去的时候,她就已经起了身,此时给丁小白行了一个深深的福礼。 “孙小姐是尊客,跟奴婢万不可称您,奴婢受不起,奴婢是侯府的家生子,技艺也是打小被侯府的主子送出去专门学的,自然是一切都听主子吩咐。” “孙小姐如果确实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三公子又发了话,奴婢自当无有不从,只是……” 诸娘子有点为难地看了看手边干了一半的活儿,“只是马上就要到年关了,府里还有不少的衣服要做,就怕耽搁了府里的差事。” 孙弛骏摇了摇手,“府里的差事不急,我跟母亲有的是衣裳,也不差这一件两件的,孙小姐那边才是急活,何况就算你走了,不还有她们几个呢么。” 听到三公子这么说,诸娘子又再朝丁小白福了福,“既然三公子说紧着孙小姐那边,那奴婢就跟着孙小姐了。” 说完又笑了笑,“至于说给奴婢的好处,还请孙小姐收回那样的想法,奴婢在孙府也是领月钱的,不能额外再让孙小姐付一份。” 丁小白已经高兴得要飞起来了,“诸娘子能跟我回去,就是我的意外之喜了,报酬哪能不收,谁也不能白辛苦不是?” “既然是跟我去办差,自然得由我付工钱,这段时间就不能让孙府付月钱了,不公平。” “你跟我走这一趟,要帮我教导不少人呢,操劳辛苦是肯定的,工钱方面肯定要比平时的月钱高,你不必推辞。” 孙弛骏听见这话挑了挑眉梢,转身拍了拍秦龙飞的肩膀,“龙飞,我看不如这样吧,成衣的买卖是你和小白合伙的……” “小白家里雇了那么多的工人,已经要支付不少的工钱了,她的条件你知道的,所以给诸娘子的报酬……就由你来付吧,如何?堂堂秦东家不差这点银子吧?” 丁小白乐了,这可真是躺着也中枪,秦龙飞好不容易老实一回,半句话也没掺和,结果也没逃了出银子的命运。 明晃晃地被孙弛骏摆了一道,秦龙飞怎么甘心,总得让这小子也不舒服才地,不过到底是丁小白得了好处的,他不可能拒绝。 “行,行,行,请个师傅能花几个钱,我是小气的人吗?诸娘子,你去帮小白的酬劳,会由我付给你的,不过……” 秦龙飞朝着孙弛骏抬了抬下巴,“孙府的月钱你照领,不用客气,是你家主子把你外派出去的,又不是你主动要求的,府里就该照付你的月钱。” 亏也不能只亏了自己一个,落了好兄弟怎么成,小白平常是怎么说的,既然被人挖了坑,当然得拽着坏人一起跳,跑了他卖切糕的了。 “我可没说不付月钱,我们府里什么时候差这几个银钱了,秦龙飞你这可是小人之心了,就凭这一点,已经足够让我鄙视你。” 轻轻松松又赢一局,孙弛骏嘚瑟地用脚尖点着地,尽情展露出一副不可一世的纨绔样子。 又被踩了一脚的秦龙飞,气得暴跳起来,不信自己跟孙弛骏就斗不赢一回,把屋里的几个绣娘逗得咯咯直乐。 虽然秦二公子常来,但她们做为府里的下人,还是向着自家三公子的,秦二公子当然可以用来尽情嘲笑。 参观了绣房,又得了意外之喜,丁小白回去给秦钧熬药的时候,嘴里都是哼着歌的,心情好到爆炸。 把秦钧接下来三顿的药量备好,又哄着他叮嘱了几句,丁小白才让孙弛骏和秦龙飞陪着,三个人一起去了街上。 没有高山在,她还真是有点不太习惯呢,不管往左往右都觉得少了个人,人的依赖性真是可怕。 秦龙飞临走也没忘了把属于他的水果糖葫芦拿走,装进马车的暗格里,还一再地叮嘱赶车的秦把式帮他经管好,不许落下更不许丢了。 孙弛骏自然少不了又是一番嘲笑,说他眼皮子太浅了,水果可是自家出的,他拿得却是半点不手软,脸皮太厚。 “这本来就是小白做给我的份,你上眼馋吗?如果不是我管小白要糖葫芦,你以为你家的水果是怎么变成糖葫芦的?真不该给你吃,没良心。” 秦东家傲骄了,脑袋昂得像只小公鸡,在孙弛骏鄙视的目光里,又再去检查了一遍他的小食盒,才目不斜视地上了马车。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是我的机器猫 诸娘子原本是不打算坐上马车的,毕竟车里坐着的是主子和客人,她一个奴婢哪有平起平坐的资格,唐突了客人更是罪加一等。 可丁小白却受不得这个,在她心里人就没什么高低贵贱的,更别说诸娘子还是她一心想要带回家的人,所以一定要她坐上来。 即便诸娘子是侯府的奴婢,丁小白也做不到看着她在外面顶着寒风跟车跑,自己坐在车上享清福,她果然没有剥削人的命。 被丁小白硬拉上车的诸娘子,虽然跟孙小姐坐在一排,却是跟自家公子和秦二公子面对面,各种地不自在,如坐针毡一般,只好把自己尽量往角落里缩。 丁小白劝了两回也没什么用,到了最后,还是被孙弛骏冷着脸给训斥了一回,才算是坐稳当了。 “你屁股长钉子了,扭来扭去的?让你坐你就坐,几个主子还没怎么样呢,你个奴婢有什么抻不住劲的。” “诸娘子,你可得记住了,小白是咱们侯府的孙小姐,是侯府的正经主子,她的话就等同于我的话,你服从就好。” 孙小姐?侯府的?诸娘子很是意外,侯府什么时候有个孙小姐了,不是自己领会错了吧? 自然是没错的,三公子刚刚说得很清楚了,这位姑娘是侯府的孙小姐,是侯府的正经主子呢。 其实这话在绣房的时候,三公子好像也说过了,只是自己当时没有多想,就忽略过去了。 诸娘子能做到管事,自然也是机灵的,跟主子同坐一辆马车是会让她发慌,但并不妨碍她对事情做出正确的判断。 ‘扑通’一声,诸娘子跪在了狭窄的车厢板上,差点压着秦龙飞的脚,秦龙飞赶紧往回缩了缩。 “奴婢给孙小姐请安,之前不知您是侯府的正经主子,奴婢怠慢了,以后孙小姐但有吩咐,奴婢自当尽心皆力,倾力而为。” 这就是认主了,对诸娘子的这个态度,孙弛骏还是相当满意的,那边丁小白赶紧把人扶了起来。 她知道这是孙弛骏给她撑腰呢,给了她在侯府下人面前立起来的机会,她自然不能下了侯府三公子的面子,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她虽然不会欺压下人,却不等于不明白主仆的定义,其实这跟在公司里工作是一样的。 每个科室都有自己的领导和下属,而作为领导,就要拿出该有的气势,不然如何服众!而公司老总的气场,又是这些科室领导不能比的。 “赶紧起来吧,既然你是侯府的家生子,那就是咱们侯府实实在在的老人了,我可是咱们侯府的新成员呢,以后还望诸娘子多多照顾。” 诸娘子又磕了个头才起身,不过比刚才明显轻松多了,之前怕客人拉自己上马车,没经过主子的同意主子会不高兴。 现在知道这位是侯府正经的孙小姐,而不是姓孙的小姐,那就是正经的主子了,主子让她上的马车,自然没问题。 有了诸娘子的强势加入,工具和材料的采买可就飞快了起来,不光快,还相当有效率,毕竟这是诸娘子的专业。 该买什么不该买什么,可比丁小白这位裁绣小白清楚多了,节省时间不说,更是完全没有额外的浪费,所有的钱都是花在了刀刃上,钉是钉,卯是卯。 “诸娘子,多亏你跟着一起来了,要不然的话,我肯定会买回去很多没用的工具。” “就说这花绷子吧,我原来以为是从大到小都要用到的呢,结果并不是,做成衣常用的也就这么几个规格。” 诸娘子就笑了,“我这也是熟能生巧,常年做绣活,对这些工具自然了解,刚刚那几种大型的花绷子,主要是用来绣桌屏炕屏的,偶尔做被褥能用到。” 对于自己专业知识的匮乏,丁小白也很无奈,好在现在有了一个成衣高手在身边,丁小白完全卸下了担子,一丝一毫的压力都没有了。 等到把需要的东西买全,诸娘子又问了问家里布料的存货,听说只有十几匹的样子,诸娘子挑了挑眉,想说什么却咽了没说。 十几匹的布料,能够做几件衣裳的?侯府这个偏远的小庄子,换一季的衣裳,也得用上几十匹的布料呢。 十几匹布还叫什么作坊?她一个人就做得过来了,诸娘子有点不明白了,这位孙小姐是真想开作坊,还是闹着玩儿呢,可她看起来挺认真的样子啊。 秦龙飞看明白了诸娘子话里未尽的意思,“别担心家里的布料少,自打小白说了要做成衣,我就从兴发城的铺子往这边调布料了。” “算着一来一回的日子,明天差不多也应该能到了,我另外还特意让铺子再送一批棉花,宋掌柜铺子里棉花的存量不多。” 丁小白虽然不太懂这个,但也知道家里的十几匹布料根本不够用,还想着先做出一批衣服来,交给秦龙飞后,盈利的银子就全都换成布料呢。 没想到秦龙飞老早就已经替她打算好,这不只是惊喜,还是感动,秦龙飞对自己是真的太好,她鼻尖都泛起了涩涩的酸。 也因为太感动,丁小白不敢把这位感动表现得太明显,怕亵渎了秦龙飞这一份坦白清澈的心意。 所以她故意夸张自己的行为,用以掩藏自己异样的情绪,“哇噻,龙飞,你是机器猫吗?想啥来啥!竟然替我想的这么周到?” 秦龙飞是开布料庄的,哪能不知道弛骏送去的那十几匹布,用来开作坊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那些布才能做几件成衣出来?都不够他往兴发城折腾一次的,自然在应下丁小白时就想着再给送去些布匹了。 只不过聚福布庄里多是棉布,根本就没有几样绸缎,也就是给镇上的富人急用时准备的。 他又不能像孙弛骏那样,从家里的库房就能随随便便地搬出布料来,他在槐树镇上可没有休闲庄子,自然也就没有存货了。 “我本身就是个卖布的,手里布庄几十家呢,知道这个不是正应该么,不过刚刚你说的那个机器猫是什么玩意儿?” 总被孙弛骏和丁小白挖坑,乍听到一个新词儿,秦龙飞的第一反应,就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噢,机器猫啊,它不是什么玩意儿,是童话故事里的一个形象,不管主人需要啥,只要想要,它就能给变出来,你就是我的机器猫啊。” 表面上听起来是好话,可仔细想又觉得不是什么好话,他堂堂西秦国秦家二公子,有名的商界奇才,怎么也不该是只猫吧?机器猫也是猫啊! “我要的东西都买齐了,二位大爷请回吧,谢谢你们陪我逛街,我可不好意思让你们一直把我送回半坡村去了。” 丁小白扬声喊了秦大伯,让他把马车停下,也不管这时候马车行到了哪儿,反正是没有出了槐树镇。 丁小白也不怕这两位公子少爷腿儿着回去,他们的坐骑都在车后边跟着呢,她老早就看见了。 “丁小白,带不带这么快就卸磨杀驴的啊?”秦龙飞装腔作势地惨嚎一声,“刚说还我是你的机器猫,是你最需要的,转眼你就把我撵下车了。” 丁小白‘嘿嘿’地奸笑了两声,“用完了就扔是我的行为宗旨,奸商奸商么,卸磨杀驴是标配啊。” 这话……似乎很有道理,秦龙飞拿她没辙,孙弛骏伸手在她的小黄毛上揉了两把,“行了,小叔叔下去了,你路上小心。” 丁小白赶紧抬手把头发捋了捋,“别弄我头发,好不容易才养好了一点,扎个小鬏鬏都费劲儿呢,你看,又被弄乱了吧。” 见小姑娘气哼哼地噘起了嘴巴,诸娘子赶紧出声安慰,“没事儿,没事儿,诸娘子一会儿给孙小姐梳头啊,诸娘子可会梳头了。” 小姑娘此时生气噘嘴的小模样,才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该有的,而不是像之前,隐隐一副上位者的派头,小人成精了似的,诸娘子的母性一下子就爆发了。 孙弛骏听着诸娘子哄她就乐了,小姑娘还别扭上了,才八岁,怎么就这么臭美呢,长大了还了得,可平时也不见她挑拣衣裳啊? “好了,诸娘子答应给你梳头了,你就别怪小叔叔了,刚刚就是顺手了,不是为了跟你道别么。” “好在诸娘子是我介绍的人,算我将功赎罪吧,小丫头,不许生气了啊,生气就不漂亮了。” 这么会撩人的么?还以为这话是现代人的专利呢,哪想到这么远这么远的古时候,小帅哥就会拿这话撩人了啊。 丁小白利索地甩了甩头,本姑娘可不是这么好撩的,“不生气,不生气,小叔叔给我找了个这么好的人,我感激都来不及呢,要不……小女子跪谢大恩吧?” 又搞怪,孙弛骏瞪了丁小白一眼,“没个正形的,还真像龙飞说的,对你再好也白扯,卸磨就杀驴呢,得了,走人了,省得在这儿惹你的眼。”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这是诸娘子 明知道孙弛骏这么说话只是逗趣,丁小白还是赶紧着连声道谢,这样大冷的天儿,能舍下温暖陪自己逛街的,五个指头都数得过来,她该珍惜。 秦龙飞哈哈笑着跨上了自己的坐骑,挥了挥马鞭道,“我说的没错吧,占够了便宜就甩,小丫头心眼鬼着呢。” 孙弛骏用马鞭一敲马屁股,“走喽,以后咱俩行事可得小心着些,别不知道啥时候又遭了这丫头的道儿。” 孙弛骏配合着秦龙飞一唱一喝,两人哈哈大笑,马蹄声渐行渐远了,隐没在了风里。 丁小白站在马车旁,直到两人拐了弯,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背影了,丁小白才重新上了马车。 因为没有高山陪着,李小禾很是担心,时不时的就要出门来看看,好在就像女儿早上说的,在午饭前赶回来了,不然不知道多担心呢。 “看来事情办得很顺利啊,没耽误时辰呢。”马车在家门口一停上,李小禾就迎上前来,伸手要接女儿下马车。 结果车帘子一掀,先出来的是一位不认识的妇人,年纪比李小禾还要大上几岁的样子,以为接错人了,李小禾赶紧收回了手。 可她看了看马车,再看了看赶车的人,没错呀,是秦家的马车呀,没见车把式都没换么。 正疑惑着呢,就见丁小白从马车里探出了头,跟在妇人的身后跳了下来,“娘,不是说了让你别出来接我么,这天寒地冻的,再把你冻着了可怎么好。” 李小禾摆手,“不冷,不冷,娘听到了马车声才出来的,这么一小会儿哪就能冻着了,赶紧的,你也累了吧,赶紧进屋歇着。” “娘,这位是诸娘子,我请回来的成衣高手。”丁小白错开一步,拉过诸娘子,让她站在娘亲的面前。 “噢,你请到人了啊,真是太好了,诸娘子是吧?欢迎你来我们家,家里条件辛苦些,接下来这些日子可要委屈你了。” 李小禾听说这位就是女儿请回来的成衣师傅,立刻抢上前来,一把抓住了诸娘子的手,笑容格外地明媚灿烂。 “这大冬日里,让你来我们这偏僻的乡下小村子,真是难为你了,还请你别嫌弃,赶紧进屋吧,别在外边冻着了。” 看娘亲一见到了请回来的师傅,就把自己抛到脑后去了,丁小白简直是有点哭笑不得。 诸娘子也是没想到会受到这样的待遇,赶紧把手挣出来,双手交握放在腰间,蹲身朝着李小禾施了一礼。 “奴婢见过夫人,能来帮孙……丁姑娘的忙,是奴婢的荣幸,以后还望丁夫人多多关照。” 在路上的时候,丁小白已经跟她说了,自己孙小姐的身份,是因为被靖国侯夫人认做了干孙女,只不过双方都不想把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 所以现在见了李小禾,诸娘子也没露出多少惊讶,既然是认下的孙女,那丁小白有自己的爹娘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至于侯夫人为什么要认这个孙女,又为什么没有摆宴请客,那就是侯夫人和孙小姐之间的事情了,轮不到她一个做奴婢的掺和。 她只要知道这位孙小姐是侯夫人和三公子承认的,也是颇得两位主子看重的就够了。 “什么夫人呐,我可不是什么夫人,诸娘子你可千万不要这么客气,赶紧的,咱们进了屋再聊。” 李小禾也忙慌慌地给诸娘子还了个福礼,诸娘子错了半步躲开了,在靖国侯府办差这么多年,她很知道分寸的。 “夫人,奴婢只是侯府里的一个小小绣娘,可当不得夫人的礼,辛苦什么的更是不要再提了,都是奴婢该做的。” “倒是奴婢接下来要在夫人家里住上些日子,要给夫人添麻烦了,家里有什么要做的活计,夫人可千万别跟奴婢客气。” 李小禾看诸娘子如此谦卑、和气,心里的紧张和忐忑就缓和了不少,特别是听她说,她是侯府的人,简直就是松了一口气啊。 她太担心好手留不住了,有手艺的人,大多都是有脾气的,现在知道了诸娘子是侯府的人,起码知道她是个留得住的了,毕竟女儿的面子还在呢。 两人又来回客套了几句,诸娘子对这个家就有了些期待,实在是李小禾这人太过善良和诚恳了,这种质朴打动了她。 虽然她是靖国侯府的下人,像是有些地位的,毕竟有宰相门前七品官这样的说法。 但在更多人的眼里,奴婢就是奴婢,不是自由身,再贵气也是奴籍,身份连种地的穷苦人都不如,是上不得台面的。 李小禾却是半点也没有看低她的意思,跟她说话的姿态摆得相当低,被人尊重总是舒服的。 “夫人,马车上还有些采买回来的物件,奴婢拿了东西就跟您进屋去,您稍等,就来。” 诸娘子看到丁小白已经在搬挪东西了,赶紧跟李小禾又福了一礼,点了一下头,扭身过去帮忙了,“丁姑娘,您歇着,奴婢来。” 丁小白不满地‘哼’了一声,“不是跟你说过了么,咱们家没那么多说道,奴婢这词儿在咱们家用不上,咱们以后你我相称就好。” 在路上已经叮嘱过诸娘子了,让她不要叫自己‘孙小姐’,称呼‘丁姑娘’就好,这个她倒是记住了。 可同时也嘱咐她到了半坡村,就不必再自称奴婢了呀,哪知道这个口她却像是不太好改,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太过于习惯了。 这让丁小白有点头疼,毕竟诸娘子名义上是自己请来的裁绣师傅,必须得硬气着些,不然怎么教导那些妇人?‘奴婢’这个称呼可就太弱了。 诸娘子也不是不想改,实在面对主子的时候,那种威压不请自来,这是自小调教出来的结果,家生子,生来为奴,骨子里早早就打下了奴性的深深烙印。 不过因为丁小白的再一次重申和强调,诸娘子赶紧应道,“奴婢记住了,下次一定注意。” 丁小白朝天翻了个白眼,差点不知道说啥好了,语气又再强硬了些,“不是下次一定注意,是没有下次了,知道吧?” “你既然拿我当主子,那就得照着主子的规矩来,我们家没有主仆这一说,起码在你呆在我家的这段时间,你的身份是教习师傅,记住了。” 见诸娘子的口实在有些难改,丁小白干脆搬出自己的身份来,用身份强制她坚决执行。 她可不想那些妇人们因为诸娘子奴婢的身份,从而看轻了她,不愿意接受她的指导和点拨,又或者有人因为她在靖国侯府当差的身份,着意巴结讨好她。 这两种结果,都不是丁小白想要的,绝不能因为她身份上的这个标签,让人对她这位师傅的尊敬打了折扣,那样的话,恐怕就教导不出好手艺了。 “奴……我记住了,请丁姑娘放心,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会牢牢记住丁姑娘的话,谨慎行事的。” 这个态度丁小白喜欢,做她的下属,就得要有这种令行禁止的处事风格,这样才能最好地执行她的指令,让差事能够更圆满地完成。 东西虽然买的不少,但没有什么特别的大件,又有秦把式帮忙,一趟就都搬进了屋里。 秦把式照旧没有留下吃饭,东家在凤鸣酒楼给他定了伙食,每天接送完丁姑娘,都可以去酒楼吃午饭,酒楼的伙食自然差不了,也就不想给丁家添麻烦了。 送走了秦大伯,丁小白拉着诸娘子进了西屋,“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请回来的成衣师傅,夫家姓诸,大家叫她诸娘子便可,过了今天就要叫师傅了。” 正围坐在炕上翻拣工具和材料的妇人们,听到丁小白说话,都赶紧停了手,纷纷下地来跟诸娘子打招呼。 丁小白没有阻止她们下地的这个行为,毕竟诸娘子算是她们的半个师傅,礼节上周到些都是应该的。 诸娘子也没有出声阻拦,反而腰背挺拔,立刻就起了范儿,倒是让丁小白有点意外,这跟诸娘子在之前的表现差别有点儿大。 不过丁小白转念就想明白了,做为靖国侯府的绣房管事,想来带徒弟这事儿她是做惯了的,甚至不能说带徒弟,说带手下更合适些。 而她之前的毕恭毕敬,只不过因为面对的人是自己,那是一个奴婢对主人家的谦卑。 丁小白这边脑子胡乱地转着,那边诸娘子已经跟妇人们都见过礼了,就见妇人们此时站成了齐刷刷的一排,跟诸娘子做着自我介绍。 “好了,介绍完了,我们现在彼此也有了初步的认识,我就先来看看你们每个人的手艺吧。” “只有了解了各位的手艺,才能有针对性地给大家分配活计,还有这些针线、花绷子,也得看过了手艺才能分配。” “这些都不是随便用的,不是说你拿了这个针,就能绣出想绣的花样子,手艺的好坏才是最关键,现在开始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从没有过的温暖 话落,诸娘子就打开了一个她带来的包袱,包袱不太大,但是挺沉手的,在马车上的时候,丁小白不小心挪动过它。 那时看到诸娘子随身带了两个包袱,以为都是她的替换衣服呢,结果这个包袱一打开,里面装的竟然是很多零碎布头,怪不得那么沉呢。 “我这里有一些碎布,大家自己随便拿一块,然后根据料子、花色,自己设计一个绣样,并用最短的时候绣出来。” 这就是诸娘子给几位妇人出的考题了,没想到这才跟大家见第一眼,诸娘子就已经进入了自己的角色。 妇人们自然也不敢耽搁,连忙在包袱里挑了布料,跟着就各找一处去琢磨花样子了。 “绣线和绣针都是可以随便取用的,但你们要考虑清楚,尽量挑出最适合布料薄厚、轻软和花色用的,也更要适合自己用的。” 妇人们连忙点头,却都没有像刚才那样,急着去翻针线,而是先认真观察自己手上的布料,诸娘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到诸娘子这样的表情,丁小白忍不住挑了挑眉,诸娘子就拽着她去了堂屋,跟她说了几句悄悄话。 “丁姑娘,针线活最是需要性子沉稳,毛躁的人是学不好这门手艺的,你这几个选得都不错,挺能沉得住气,没有急着上手,第一关已经过了。” 原来第一关考核已经出了结果,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在诸娘子面前,丁小白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外行。 “诸娘子到底是有手段的,我自愧不如,以后教导她们的事情,我就全权交给诸娘子,不再参与了。” 这话就是全然的信任了,诸娘子连忙点头应‘是’,今儿是才来的第一天,就能得到主家的肯定,这也是她的荣耀。 “趁着她们绣花还需要些时间,诸娘子来看看我的设计图吧,你见识的多,给我提些建议,我也好能尽快多设计出几套来,年前还等着出货呢。” 来都来了,诸娘子还哪有不应的,只是有些惊奇,“没想到丁姑娘还能自己设计衣服,真是了不得。” 几个时辰之间,诸娘子对丁小白的认知,是一会一个高度,半天时间,已经让她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更心甘情愿的被她所用了。 丁小白摊了摊手,“没办法呀,想做成衣买卖,手里却没有合用的人,只好自己亲力亲为了,若是可以,诸娘子以后可以替我分担些,我感激不尽。” 诸娘子赶紧谦让,说自己在侯府时虽然也设计衣服样子,但因为熟悉主子们的习惯,所以并不多费力气,只是在之前的衣服样子上稍加改动便可。 “这里。”两人重新回了西屋,丁小白把撂在箱柜上面的一打设计图拿了过来,铺在了书桌上。 这些都是她昨天熬夜画的,稍微满意的就留了下来,不满意的都跟丁大壮练习过的废纸堆在了一起,留着引火。 虽然用纸引火太过奢侈了,但是练习用过的纸张,确实没有了其它用处,可惜也没办法。 不像富人家,家大业大的,柴火可劲儿用,杂物也有地方堆放,小辈练过书画的那些纸张,都一箱一箱子的仔细收着,有些人家真能留到死呢。 “这个领口处的设计可真是别致,是丁姑娘自己想出来的吗?我还没在别处看过这样的设计呢。” 第一张设计图,就让诸娘子有些惊艳到了,虽然设计图上没有颜色,但流畅的线条,别样的设计,更是让她看出了这些图稿的与众不同。 丁小白点头认了,“嗯,是我自己设计的,也就是胡乱地有些想法,也不知道合不合用,这不正巧你来了么,再帮我琢磨琢磨。” “设计得很好啊。”诸娘子不吝赞扬,“这样的款式之前在京城都没见过,出了成品的话,肯定会受到客人们的喜欢。” “就是……丁姑娘,我能冒昧地问一句,设计图您是用什么画出来的吗?我看着不像是毛笔,毛笔的线条很少能这么细致、顺滑的。” “更不可能是妇人们平时画花样用的石笔,石笔画出来的东西粗细不均,很难画出花样的精髓。” 一想到用石笔画出来的花样子,诸娘子就很是头痛,在侯府选新人的时候,考核里的一项内容就是设计花样子,而交上来的往往都是用石笔画的。 石笔只能画出花样粗略的形状,再心思灵巧的妇人,设计的花样再别致,你在图样上也很难看得出来。 但这也是大多数妇人的不得已,毕竟笔墨那么贵重,穷苦人家有几个买得起的? “这也是市面上的绣样为什么都是论张卖的,因为要想图样清晰,就得用笔墨来画,而好的绣样更需要有绘画功底的人才画得出精髓。” “可又有几个读书识字的人,愿意降低身价做这种事呢?除非是那些穷困潦倒,再也没机会考取功名的。” 可看看眼前的这几张设计图,明显比那些书生用笔墨画出来的还要精致好看,如此清晰明朗的线条,才更能让人观察到衣服设计的所有细节。 “确实不是用毛笔画的,我对毛笔的使用还不是很顺畅,我用的是这个。”丁小白在旁边的笔筒里,拿出一只鹅毛笔来。 “羽毛,羽毛能画图?”诸娘子再次被惊到了,甚至是有些震惊的,这位丁小白姑娘,到底是个什么神仙下的凡啊? 能写会画不说,还能弄出这么神奇的东西来,让人不想惊叹都不行,“这个真能画图?” “当然能画图,不过是需要做过些处理的,直接用羽毛肯定是不行的。”丁小白拿过砚台开始磨墨。 很快把墨磨好,丁小白拿出一张没用过的纸,用鹅毛笔蘸了蘸墨汁,刷刷几下就勾勒出一件衣服的雏形来。 又再蘸了蘸墨,开始在雏形上增加线条,诸娘子盯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这简直跟庙会上变杂耍的一样。 没一会儿,一件完整的衣服设计图就跃然纸上了,丁小白有点得意地道,“是不是能画图?” 诸娘子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这么好用的吗?丁姑娘,您能不能让奴……我也试试,我只用毛笔画过衣裳的图样,再仔细也画不出这样精美的线条来。” 她是侯府特意送出去学的手艺,有了机会学字学画,她没有辜负主人家的栽培,学出了模样,在府里也算是有了些地位。 当然,这跟她自身的勤奋也是分不开的,如果她性子懒散,即便有天赋,也不可能学到这么好的手艺了。 所以一看到丁小白的展示,就忍不住有点手痒痒的,就想着可以拿这个叫什么的笔,亲手试一试。 “行啊,有什么不行的,笔不就是拿来用的么,你来试试吧,也让我看看你平时都设计些啥样的衣服?正好趁机会偷偷师。” 丁小白把鹅毛笔递给诸娘子,收起刚刚画的那张手稿,帮她重新铺了一张,“来吧,让我也学习学习。” “不敢当,不敢当。”诸娘子一边谦虚着,一边稳稳地坐在了凳子上,只是拿着鹅毛笔的手,却有点微不可察的颤抖。 深吐了一口气,诸娘子稳了心神,抬手蘸了墨汁,下了第一笔,结果一下子把纸张划破了不说,还滴下了一大团墨。 “对不起,丁姑娘……”诸娘子慌得一下子就起了身,她没想到才刚下头一笔,就闯出这样的祸来。 笔墨纸张都是金贵东西,就这么让自己给浪费了,哪有不慌的,诸娘子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别紧张,不过是一张纸而已,这不还有空白的地方吗?在这里接着画也是一样的。” 丁小白拿过放在边上的一块棉布,把那一小团墨迹沾了去,然后指着纸上的空白处,示意诸娘子接着画。 “鹅毛笔是硬笔尖,跟毛笔不同,下笔的时候要掌握好力道,还有蘸墨的时候,一次不能沾太多,不然就容易滴墨。” “这其实跟毛笔的特性是一样的,毛笔蘸多了墨,也是要在砚台边轻轻刮一刮的不是吗,怪我事先没有提醒你。” 诸娘子还没见过这样的主子呢,出了事情半句责怪都没有,反倒把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这让她心里有了种从没有过的温暖。 靖国侯府待下人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了,不会无缘无故的迁怒,更不会虐待、凌辱他们,是下人们都愿意当差的府邸。 但就算是这样,出了纰漏也一定是下人的错,受罚的肯定是下人,主人家怎么会有错呢,主人只是吩咐,做事的可是下人。 “来,你慢着点画,下笔轻一些,蘸墨也不要太多,这是个习惯问题,用熟了就好了,硬笔其实很好学的,比毛笔简单多了。” 丁小白很有耐心地给诸娘子指导着,看诸娘子重新下笔,先是蘸得太少了,写不上,跟着又蘸多了,又滴了一团墨,好在这次没有划破纸…… 第一百二十四章 能带走的墨汁瓶 真得夸诸娘子一句,她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也就重复了没几次,诸娘子已经熟练地使用起了鹅毛笔。 “确实比毛笔好学很多,更是好用了很多。”诸娘子边画边感叹着,对丁姑娘的敬佩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掌握了鹅毛笔的使用技术,在纸张余下的空白处,诸娘子很快就画出了一张半身裙的设计图,风格上跟丁小白有着非常明显的不同。 “我画的就是现在京里最流行的半身裙样式,而丁姑娘画出来的衣裳,比我这个更俏丽、更华美些。” “比如您这个小小的收腰,马上就让线条立体了起来,女孩子的窈窕形态也就显现出来了,而这在之前的衣裙设计上是从来没有过的。” “还有这里……这里……”诸娘子又连着提也了几点丁小白设计里的亮点,言语里全是敬佩和惊喜。 “不过您如果在裙腰这里再加上一个分岔,然后在分岔的底端再加上一处小小的绣花,就更漂亮了。” 诸娘子也不是全夸优点,适当地也指出了设计图中的一些不足和需要改进的地方,丁小白试着改了改,效果确实明显。 “诸娘子,我画的设计图虽然新颖,但经验上却是要欠缺很多,有些设计太浮夸,只适合观赏,却不适合裁剪。” “现在有了你,凭借你多年的经验,就可以把它改进得更完美,所以说,诸娘子,我有缺陷的地方,可全靠着你弥补了。” 这就是取长补短的意义了,她们一个有最新式的观念,一个有最练达的经验,就像是最合适的一套齿轮,配合好了就能无往不利。 “那你现在就坐下来,好好地看我的设计图吧,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你就在空白处标出来,咱们研究着改进。” “这只鹅毛笔就归你用了。”丁小白指了指正用着的那只鹅毛笔,“你可以在上边做个标记,比如说在羽毛尖处染个特别的颜色什么的。” 说完又叹了口气,“虽然用它来画设计图挺好的,就是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写不上几个字就需要蘸墨,很是有点麻烦。” 诸娘子愣了愣,“麻烦吗?我没觉得啊,用毛笔画图一样也是需要不停地蘸墨啊,有什么麻烦的。” 这话把丁小白给说乐了,可不是么,毛笔也是需要不停地蘸墨才行,是她的要求太高了。 她是照着后世的钢笔来比对的,自然就很是不满足,仔细想想,倒是她着相了,何必难为自己呢? 丁小白自嘲地轻笑一声,“我也就是想着能不能在这方面再改进一下,人总得有更高的要求么,不过也不能强求,行了,你忙吗,我不打扰你了。” 诸娘子应了一声,就忙着去看设计图了,丁小白则开始琢磨,能不能有个办法,让笔管里存一点墨。 想到就做,丁小白拿了一只鹅毛笔,开始用各种料子做试验,把布料剪碎塞进笔管里,然后蘸上墨。 结果试了一溜十三遭,没有一种布的料子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看来这个实验要失败了。 收起这一小堆碎布打算扔掉,把它们攥在手里团成一团,突然就让丁小白想起一样东西来——棉絮。 笔管里原来就有些絮状物,能够帮助多存一些墨汁,那如果把棉絮弄得松散些,像那些絮状物一样,然后塞进笔管里,是否就能达到一样的效果了呢? 丁小白连忙跑去柜子边,抓出一小把棉花来,用手揪扯着弄成絮状,然后小心把其中一绺塞进了笔管。 感谢爹爹这些日子在做木工活,家里为此给他置办了一整套的木匠工具,不然她一时之间,到哪里去找趁手的工具? 去砚台里蘸了些墨,写字,不太行,一会墨浓,一会墨淡,一会有墨,一会没墨,应该是棉絮的松紧度没有掌握好。 把笔管里的棉絮掏出来,重新往里塞新的棉絮,这回一小块一小块的塞,让它尽量均匀,以免得在充填的过程,先塞的被挤成了团,外面的还松散着。 这回再试着写,就好了许多,但还不是最理想的状态,丁小白不厌其烦地再试,也不知道试了多少回,终于有一回让她满意了。 可这也才解决了一个问题而已,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怎么能让储存在笔管里的墨汁不干掉? 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不了,塞过棉絮的鹅毛笔用过一次,棉絮上存的墨就干了,再沾墨时也就没有了存储的功能,好不容易塞的棉絮就变成一次性的了。 可丁小白怎么想也想不出,往墨里加什么能让它不干,或者说是往棉絮里加什么能保证它存过墨后不硬? 结果琢磨了好一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看来她这个脑袋,果然是干不了理工科的活儿。 可浪费了这么半天的功夫,才弄成了棉絮存墨,让她就这么放弃还是非常的心有不甘。 左思右想,没有好办法,干脆就用笨方法试试好了,找出一块油纸来,给鹅毛笔做了个笔套。 把笔尖部分牢牢地套住,看看能不能做到真空,以期达到让笔管里的墨保持不会干掉。 就这么惦记着心里的事儿,丁小白稀里糊涂地吃了午饭,又再画了几张设计图出来,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去检验她的试验成果了。 结果再一次的让丁小白失望了,笔套并不能保证真空,笔管里的墨汁还是干掉了。 丁小白再不甘心,也只能放弃这个改革了,白白地浪费了她差不多两个时辰,她的时间多宝贵呀。 不过,她可不是个会畏缩不前的人,既然笔管存墨的技术解决不了,那她不如看看怎么能让墨汁保持得长久些,省得每次画图都要现磨墨。 防腐剂什么的她是不想了,只能多想想真空保存的事,现在没有胶皮,只能想其它的办法。 这个倒是不难,丁小白记得现代的时候,有一种腌泡菜的坛子,就是那种坛口是里外双层的,像两层花瓣,中间有空余的部分。 里层做得稍高些,需要腌制泡菜的时候,就在这个空余的部分添上水,然后在里层的坛口处盖个盖碗,水没过盖碗的开口处,就能起到真空的作用了。 这样的设计,用到保持墨汁上,应该也是有用的,丁小白立马画了个泡菜坛子的图纸,标好了大小不一的尺寸。 小的也就巴掌大,是打算用来装墨汁的,大的就是咸菜缸那么大,丁小白打算转过年等天暖和了,家里也腌些泡菜,下饭呢。 把图纸仔细叠好,小心翼翼地揣进荷包里,准备明天再去一趟镇上,找家做陶瓷的铺子。 有了这个想法做铺垫,丁小白的目标就又延伸了些,这个东西好用,但也只能在家里用,最多也就是写字前躲那么一小会儿的懒,作用并不是特别明显。 如果想要出门的时候带着就不行了,这种小坛子的密封只针对空气,如果晃动不平稳,里面的液体就会洒出来。 这才是最需要解决的难题吧?出门在外,笔墨纸砚的都不太好携带,那如果能带着一瓶墨汁,再订上一只小本子,拿上一根鹅毛笔…… 我的天,就算是在移动的马车上,或者是在行进的旅途中,需要写字的时候就都能够随意地写字了,简直没有更方便的。 铺好纸笔,丁小白赶紧又在白纸上写画起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想办法鼓捣出一个盖子严密的瓶子出来。 丁小白先想到了用木头做瓶子,但怎么想都不太实用,瓶身需要掏挖,瓶口处需要雕出螺旋形的拧口,这样的雕挖未免太费力了,不怎么划算啊。 瓶盖更不好做,不只要雕挖出空心的形状,螺旋拧口的部分还需要内雕,而且不能太厚,不然拧起来不方便。 可这样就涉及到木质的好坏和工艺的优劣了,不然很容易拧几次就裂开了,原本是为了方便,如果在半路上裂开,那可就太尴尬了,也失了应有的作用。 脑筋转了又转,丁小白想起在前世的时候,自己因为经常出门,又有点轻微的晕车,所以常会买一种不用嚼的口香糖备着,口香糖的清爽味道能缓解心口的不舒服。 那种口香糖是瓶装的,用的是金属盖子,自己可以往这个方面去考虑,这个时候已经有铁制品了,找人定制铁瓶盖应该不难的。 但它的瓶身是塑料的,这个就不用惦记了,塑料这玩意儿肯定没地方找去,还是得另想它法。 如果瓶身也用金属就却点不现实,有些太贵重了,这个时空的铜啊铁啊的,价钱贵得可不是一点半点呢。 想来想去,瓶身还是用瓷的吧,即便是用细瓷,也比金属材质便宜太多,瓶口处的螺旋拧口,只要在模子上雕出来就可以,有了模具,想生产多少都行。 至于盖子,还是得用金属的,上下都用瓷的,根本没办法拧在一起,好在只用薄薄一层的金属就行。 第一百二十五章 几乎慢了一半 金属在这个年代是很贵重的物资,但如果只用来做成薄薄的瓶盖,丁小白应该还消费得起。 因为就算她想要多做出几个墨汁瓶来,分给身边用得上的亲人和朋友,其实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 确定了想法,丁小白就把原来那个缩小的泡菜坛划掉了,还是自己新想到的这个墨汁瓶,更具有实用性。 哪怕不出门,即便是呆在家里面,有个这样的瓶子,也能让墨汁保持更长的时间不干涸。 之前的那个小坛子虽然没用了,但那个大的泡菜坛子还是很实用的,等自己去做墨汁瓶的时候,记得顺便也定几个泡菜坛子回来。 夏秋的时候腌菜用得上,这种坛子的密封很好,泡菜不容易发霉长毛,腌制出来的小菜爽脆可口,这么一想,前边的图纸也算是没白画。 她这边又再鼓捣了不知多长时间,把墨汁瓶最终的成稿画了出来,想要瓶身和瓶盖严实合缝,尺寸可是半点也差不得,精细着呢。 终于弄好了,她才发现坐得有点腰酸,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才发现诸娘子那边的考核已经到了尾声。 丁小白走到炕边去,站在诸娘子的身边,只见她一个一个地检验妇人们的绣活儿,有的点头有的摇头,妇人们都紧张地盯着诸娘子,很是忐忑不安。 “我来总结一下吧,之前听丁姑娘说,几位是整个半坡村挑出来的好手……”诸娘子停顿了一下,妇人们下意识地跟着屏了呼吸。 “……还好,在绣工上没有人让我失望,都过关了。”诸娘子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哎哟我的妈呀,诸娘子,你不带这么大喘气的,可是要吓死我们了。”一个活泼些的小妇人拍着胸口,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 “我还没说完了,你先别这么轻松,既然你先开口了,那我就先从你这儿说起。”诸娘子从绣活儿里拣出了一个,正是这个小妇人交上来的。 小妇人立马就白了脸色,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哪儿都想咬个尖,这回让你再嘚瑟。 丁家给的工钱多,比男人出去出大力打短工还要高出几倍呢,如果这个活计儿丢了,回家可有自己好看的了。 “你这个绣活儿是不错,不论是花样子还是绣工,单拎出来看,我都是挺满意的,但你忘了一点……” 诸娘子抖了抖手上那块布料,“我既然让你在这块料子上绣花,那你就要想到这块料子适合做什么,是衣裳、是裙子、是枕套、是被褥?” “只有清楚了自己要做的东西,才能在绣花的时候配合上最适当的花样子,用上最适合的技巧和绣法。” 小妇人眨了眨眼睛,一时之间有点没听明白,钱嫂子就用胳膊肘拐了拐她,低声提醒,“想想二丫昨天为什么让咱们琢磨了一下午布料?” 小妇人一下子醒悟过来,连连点头,“诸娘子,我知道了,这块布料不论是看颜色,还是看品类,都不适合做成裙子,我的花样子太俏皮了,绣法也不匹配。” 诸娘子点了点头,“孺子可教,稍加提点就能想明白自己的不到之处,态度很端正,很有成长的空间,要多学多练,知道吧?” 小妇人脸颊红红地把手伸向那块比帕子大不了多少的绣活儿,“诸娘子,这块料子能送给我吗?我把它带在身边,时刻提醒自己要多思多想。” 诸娘子点了点头,把绣活儿递到了她的手里,“能有这份心思就更难得了,你收好吧。” 小妇人接过绣活儿,拿在手里摩挲了两下,就仔仔细细地叠好,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这回不等诸娘子点名,钱嫂子就主动挑出自己的那块绣活儿,“诸娘子,您刚才的话我明白了,我跟长生媳妇儿犯了一样的错误……” 丁小白一直没有说话,看着妇人们自己把自己犯的错误掰开了揉碎了,然后跟诸娘子请教。 她是服气的,自己这个外行再想把人调教好,用的方法也不会太恰当,再看看诸娘子,只每人一块绣活儿,所有人的优缺点就全部摊在了明面上。 “这里我要表扬两个人,孟嫂子和大林媳妇。”诸娘子把剩下的最后两块绣活儿拿在手里。 “你们看,她们俩并只是在布料上绣了花样就完活儿了,而是在绣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绣的是什么。” 丁小白视线有些受阻,所以之前只是看妇人们的表情,并没有去看她们的那些绣活儿。 这时听到诸娘子的话,赶紧挪了下脚步,把自己的视线让出来,就清楚地看见了诸娘手里的两块绣活儿。 就见这两块已经不能叫绣活儿了,而应该叫它绣品,因为它们已经是完整的可以使用的物件了。 一个被做成了帕子,布料被修剪成了正方形,四个角却故意剪成了斜边,除了绣花,还绣了精致的花边,是用了心思的。 另一个做成了几帘,茶几或床边小柜子上铺的帘布,并不是满绣,布局却相当出色,巧思中带出了风骨,完全弥补了花色简单上的不足。 “你们只当在我这儿拿走的,不过是一块边角料,可在她们两个的眼里,这是一块手帕,这是一个几帘,明白这里的差距了吗?” 被夸奖的两个人扭捏起来,其他几个则是眼神透着羡慕,“明白了,我们会把这个差距,牢牢记在心里的。” 诸娘子点了点头,“好了,大家既然都认清了自己的长处和短处,我希望你们能把长处继续发扬,短处就要好好地向其他人学习,努力改进。” “但是,咱们现在没有等着改进的时间,时间太紧了,年前就要做出一批成衣,送去城里的铺子,我也就只能按大家的手艺和习惯来分配衣料了。” “分到手里的活儿要抓紧做,我自有我的考量时间,别觉得只有十几匹布,很快就能完工,过两日还会再到一批布料的。” 诸娘子让丁小白把家里所有的布料都拿了出来,然后每个人先分了一匹,每分到一个人,就跟对应的这位下达好相应的任务。 丁小白听了一半就走开了,诸娘子布置得相当细致,也相当的细心,每个人的活儿都跟她们的手艺契合,她在也没什么帮助。 跟诸娘子比起来,丁小白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实实在在的外行,还是老老实实地做些后勤工作吧。 重新坐回到书桌前,隐隐绰绰地听诸娘子道,“现在大家自己挑绣针和绣线,我之前已经讲过一遍要领了,看有没有再出错的?” 妇人们都开始仔细且小心地挑拣自己所需要的工具和材料,没人说话,屋子里只能听到很轻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在这样的细碎声音里,丁小白颇感安心,一颗心完全沉静了下来,开始认真地抄书,她要把那本千字文全部抄完,并注上拼音。 现在有了鹅毛笔,抄书的效率可是比之前提高太多了,很快就抄完了半本,因为太过专注,以为才过去没一会儿呢,结果已经是晚上了。 妇人们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儿,回家去做饭了,丁小白也把自己抄的书收好,再去炕边,就看到各自成堆的布片。 有些布片已经缝在一起了,有些还散乱着,有些在绣花绷上,上面已经绣了零碎的花样子。 “这是……都裁完了?已经开始有绣花有缝合的了?”看到自己一心想着的成衣作坊,就这么开工了,丁小白还有点不敢相信呢。 “是啊,都已经开始做了,不过有点不太满意,虽然以前都是做过活儿的,但却又都是不经常做的,手法还很欠缺,速度完全跟不上。” “跟孙府那几个姐妹比起来,慢慢地做,技艺上倒是不差多少,但要论速度,几乎慢了一半,也不知道几天能练上去。” 诸娘子知道丁小白着急出活儿,她自然就更心急了,毕竟作坊现在是教到了她的手里,她自然就要担起全部的责任。 虽然现在的作坊还只是个家庭小作坊,各方面都不成熟,但既然想要做,那就不能怕困难,就一定要有一定做好的决心,在这一点上,她跟丁小白是一致的。 丁小白哪不理解诸娘子的心急,可眼下的情况就是这样,只能想办法克服了,看看用什么办法,能让她们最快地提高手速。 “手速这种东西,除了多练没有其它办法,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再多雇几个人回来,用人数替代手速。” 不得不说,诸娘子提的这个办法,是他们眼下唯一能做到的,至于手速什么的,也就是想想罢了。 丁小白笑了,“跟提高手速比起来,雇人倒是容易多了,明天一早我就去趟邻村,看能不能雇到合用的人。” “邻村是王大娘的娘家,她说那边有几个手艺不错的,招回来看看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家人和睦喜乐 诸娘子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要想年前出货,就得想办法多雇人手,家里现在这几个,肯定是不够用的。” 丁小白虽然也有点无奈,但她向来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性子,虽然眼下的情况是走一步看一步,像是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的样子,她却绝不会认输的。 “如果不行,我就再去其它村子走一走,这村没有就去那村,有什么的,这世间别的少有,人可是最多的,总能找到我们合用的。” 两人达成了共识,丁小白就往厨房走,想要去帮娘亲做晚饭,结果被诸娘子给拽住了。 “丁姑娘,我还有个事情想跟你说,希望你别怪我唐突。”听到诸娘子的话,丁小白停下了脚步,“你说。” 诸娘子轻咳了一声,“既然咱们要成立的是正经作坊,你又是咱们这个作坊的主子,那在称呼上还是要确定一下的。” “二丫前二丫后地这么叫,实在是太不合适了,也太缺乏气势了,管理起作坊来,就显得底气不足。” “我看就让他们称呼您丁东家吧,我也这么称呼您,这样不管是谁听到了这个称呼,都能知道您就是咱们作坊的东主。” 丁小白之前倒是想过这个,但一直犹豫是让爹娘做这个东主,还是自己做,现在听到诸娘子提了,就决定还是由自己来做。 爹娘在半坡村生活了这么多年,跟乡亲们都是相熟的,就算没有走得多亲近,也是知根知底的。 一下子让他们把这些人管起来,管不管得住还真是两说,那些人也真未见得都服管。 那这个东主就还是自己来做吧,有了自己之前跟老宅斗法的经历,村邻都清楚自己的脾气,想来也没人敢真的跟自己叫板。 两人把称呼的事情说定了,丁小白让诸娘子歇一歇,她去跟娘亲做饭,结果诸娘子不肯歇,一定要跟着。 三个人做起饭来,自然又快了许多,没一会就弄好了,饭菜刚刚摆到桌子上,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丁三锁赶紧小跑着出去开门了,以为哪个妇人落了东西呢,不然正是吃晚饭的点儿,哪个会闲着没事来串门。 结果他打开了大门,就看见高山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外,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个同样一身风尘的中年男人。 两人背包摞伞的,手提肩扛,大大小小十来个包袱,别提多狼狈了,怎么看都跟搬家似的。 “李老哥,你怎么来了?赶紧的,屋里坐,屋里坐,前些日子还下了场大雪呢,山路肯定不好走,一路上辛苦了吧?” 丁三锁热情地招呼着来人,“老早就听我们家丫头说,想请你过我们家来的,没想到说来就来了。” 手慌脚乱地去接两个人手上的东西,丁三锁嘴里还没停了唠唠叨叨,“你说这个丫头,去请你也没跟我说一声,我好跟山子一起去啊。” 有点埋怨女儿事先没跟自己商量,高山到底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丁三锁很是心疼他,背着这么多东西,走了这么远的路。 “把东西都给我吧,你们俩先进屋去歇着,东西我慢慢往里捣腾,一会儿就搬完了,真不知道老哥你今天到,家里也没事先准备准备。” 李明涛摆了摆手,“有什么可准备的,我就老哥儿一个,有个能睡觉栖身的地方就成,哪还需要什么准备,丫头这是没拿我当外人呢,我喜欢。” “我浑身上下的也就这么点家当,可全都提拎了过来,以后就要跟着丁兄弟混饭吃了,丁兄弟可别嫌老哥儿我吃的多。” 丁三锁一迭连声地道,“老哥说的这是哪里话,盼你都盼不来呢,还能嫌弃?你这话可真是外道了。” 两人乱糟糟地抢着说话的工夫,已经走到了屋门口,李小禾和丁小白也已经听到了声音,迎到了堂屋门边。 推开门,丁小白热情地扯着李明涛的袖口,显得格外亲近,“李伯伯,没想到高山哥真把您给请过来了,真是太好了。” 说着话又弯身去帮李伯伯去提手上的包袱,李明涛哪肯轻着她,两人你扯我拽,磕磕绊绊地进了西屋。 看到他脚上被雪浸湿了的棉布鞋,“赶紧的,李伯伯先脱了鞋上炕头,靠着火墙暖和暖和,我给您拽条被子盖盖腿,别冻坏了。” 大冬天的没有火炕真是很难过,好在他们家还有个火墙,不然真不知道这寒冷的冬天怎么熬过去。 “这一路上不好走吧,今年雪大,山上积雪肯定挺厚的,真是辛苦您了,快过年了还遭这个罪,都是为了我。” “不过李伯伯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正好到饭点了,饭菜也都摆上桌了,你跟我爹喝两口,舒舒筋骨,我跟我娘再去弄两个菜,咱们一家人乐呵乐呵。” 李明涛脸上都笑出了褶子,这么热热闹闹的气氛,有多久没有体会过了,好多年他都是一个人。 “那感情好,我这肚子里正馋酒呢,就知道你们家里有好东西,我这可是来享福了,哪有不愿意的。” 李明涛很喜欢丁小白这个爽快的丫头,上次能跟着丁三锁和高山翻山过岭的去寻他,这份心志和吃苦耐劳的劲儿,就不是一般丫头能比的。 再听到小姑娘跟他这么亲近,直接就说是一家人,分明就是没跟他见外,心里头也就更热乎了。 “不急着上炕,我先去洗个手脸,然后大吃一顿。”知道了丁家是欢迎自己的,李明涛整个人都完完全全放松了下来。 “我去给李伯伯准备洗脸水。”高山快一步去了堂屋,拿出洗脸的木脸,熟练地兑了一盆温水,李小禾也赶紧去找了一条新棉巾过来。 丁小白则趁着备水的工夫,给李明涛介绍了诸娘子,一会儿要在一个饭桌上吃饭的,互相不认识未免太尴尬。 听说李明涛也是来帮丁家的,身份应该跟自己差不多,诸娘子赶紧福了一礼,就算是认识了,李明涛连忙抱拳还了。 没想到除了三锁兄弟的媳妇儿,还能见到其他妇人,爽直开朗的李明涛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双方见过了礼,老大不小的他悄悄地红了脸。 “诸娘子快请坐,我去洗把脸。”几乎是逃着出了西屋,诸娘子跟丁小白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同时笑出了声,李伯伯也真是太可爱了点儿。 “三锁,去后院拿一块酱肉,五花肉也拿一块,再下窖去拿一颗白菜,两个土豆,要个头稍大点儿的。” 虽然丁小白还在屋里呢,娘亲的声音还是很清晰地传了进来,跟着就是爹爹高声地应和,可见两个人的心情都是相当好的。 丁大壮和丁小朵也跟着里屋外屋的跑,把添乱当成了一场游戏,两个小家伙玩儿的不亦乐乎,娘亲扬了巴掌他们也不害怕。 这样热闹的日子很久不见了,打工妇人的那种嘈杂喧哗,跟一家人的和睦喜乐是完全不同的。 丁小白听着看着,唇角越翘越高,笑容绽放成了一朵盛开的玫瑰,诸娘子拍了拍她的手臂,脸上也浮起了一层向往。 她一直贴身侍候侯夫人,侯夫人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离开家去别院小住是经常事儿,就算是住在靖国侯府里,也是不能日日回家的。 所以她跟家人团聚的时候并不多,也就很能理解丁小白此时的心情,一家人团圆和睦,是所有人心里最美的憧憬和期盼。 洗过了手脸的李明涛,看到跑跑跳跳的两个小孩子,稀罕得不得了,从包袱里掏出两个毛绒绒的小玩意儿。 半个掌心大,是用毛皮做成的两个小动物,一只兔子一只狐狸,手艺不错,做得惟妙惟肖的。 “来,过来叫伯伯,伯伯有礼物给你们噢。”李明涛举着两个小玩意儿,逗着两个小家伙过来跟他亲近。 “伯伯,伯伯,我要这只小兔子的。”丁小朵先扑了上来,李明涛赶紧伸手把小姑娘接住,把小兔子塞到她的手里。 看到妹妹拿到了礼物,丁大壮也不甘落后,不过已经开始念书的他,当着外人的面,倒是比妹妹斯文很多。 “李伯伯,我叫丁大壮,是丁三锁的儿子,高山是我哥,丁小白是我姐姐,欢迎您来我们家做客。” 在他的想法里,既然是高山哥请来的人,又跟姐姐是相熟的,自然得在介绍的时候提一提他们俩,这样李伯伯肯定会更喜欢自己。 小计谋果然得逞,李明涛非常高兴,“哎哟,这小小子可真懂事儿,说话还这么文质彬彬的,长大了肯定有出息,呐,小狐狸就给你了。” 接过小狐狸,丁大壮可开心了,却没有马上拿着狐狸去跟娘亲显摆,而是又跟李伯伯谢了一回,把李明涛乐得什么似的。 当晚,丁三锁没出意外地喝多了,他是想要陪好李明涛,结果自己的酒量有点浅。 李明涛的酒量却是相当有,陪着丁三锁酒到杯干,却清醒到最后……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二房四口登门 直到晚饭结束,李明涛整个还是很清醒的,跟没喝之前差别不大,丁三锁却已经在往桌子下出溜了。 看着丈夫努力想把眼睛睁开,和李明涛说话的样子,李小禾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只能笑骂了两句。 李明涛和高山两人一左一右地把丁三锁扶回了东屋,再转回来,丁小白就跟着高山一起开始搬行李。 家里没有空屋子,李明涛只能住到高山家去,他倒是无所谓住在哪儿,高山却是很开心,家里有个伴儿了。 “高山哥,你家里还有木炭吧?没有就拿点回去,你那屋子呆人的时候少,太冷清了,点上火盆也能暖和暖和。” 丁小白知道高山家里是没有火墙的,平时让他烧炭他也不舍得,等生起炉火烧热屋子,往往都得多半个时辰以后了。 现在李伯伯来了,总不能冻着长辈吧?也就不怕他不舍得了,李小禾也不等他应,拿过小木桶直接给他装了半桶。 “三婶儿,木炭今天先不拿了,这些都够我和师傅背的,我家里还剩着些木炭,够烧两天的了。” 听说家里有剩,李小禾也不跟他客气,把小木桶搁到堂屋的一个角落,提醒高山想着明、后天拎回去。 高山扬声应了,脸颊泛着清浅的红晕,也不知道是屋里的温度过高热的,还是因为过分开心兴奋的。 他这阵子一直在丁家吃,伙食好,不只个子长了一些,身形也健壮不少,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很多。 肩背手提的,身上挂了五、六个包袱,趔着身子还想要再抓在手里一个,被李明涛给拦了一下。 “这两个包袱留在这边,不用拿过去了,是家里剩下的皮子,都是硝好了上过漆的,就别费劲儿搬来搬去了。” 听说是拾掇好的现成皮子,丁小白自然是乐颠颠地收了,叮嘱娘亲收好,有了这些皮子,还能再多做出几双靴子来。 人手现在不用考虑了,丁小白打算继续招,招多了也不怕,既然打算开作坊,规模只能越来越大,趁现在攒些人手正合适。 高山和李明涛就把剩下的包袱该拎的拎,该背的背,丁小白这才发现,竟然还有一口大铁锅。 千里迢迢,爬山过岭的,真难为他们两个人,是怎么把这些东西靠着两条腿弄回来的。 “也没你想的那么难,累了就放下一些,少背一些,不过是多走些路,往返折腾着拿一拿,都是家里使惯的老家什,有点舍不得扔下。” 对于李明涛的这个心思,丁小白还是很理解的,落叶尚且惦记着归根呢,故土总是难离的。 “李伯伯,咱这儿离你们村子也没多远,随时想回去看看都行的,到时候咱们走大路,赶着马车去。” 李明涛只当丁小白是哄自己,“那感情好,我还没坐过马车呢,牛车都没坐过几回,坐了马车我也能嘚瑟嘚瑟。” “不是有句话叫衣锦……什么来着,让乡亲们看看,我李明涛出了村子依然混得不错,没给乡亲们丢脸。” 丁小白就陪着他嘚瑟,“对啊,就是要衣锦还乡么!等李伯伯想要回村的时候,我让人给你做两身新衣裳,坐着大马车,咱昂着脖子去。” 李明涛让丁小白给逗得不行,“丫头这话伯伯可当真了啊,反正我人是过来,以后就要指着你这丫头照顾了。” 跟李明涛说话就是让人愉快,人虽然质朴却不愚笨,反而有点伶俐的小心机,却伶俐得光明不猥琐,丁小白喜欢。 想跟着高山一起把人送过去,高山怎么也不肯,李明涛当然也是不让的,说一会儿再送她回来更麻烦,丁小白只好把两人送到了院门口。 送走了李明涛,妇人们又过来加了个晚班,因为丁三锁喝醉了,已经睡下,东屋的活也挪到了西屋,一张炕上挤了个满满当当。 丁大壮和丁小朵被李小禾一并送到东屋睡觉去了,俩孩子年纪还小,熬不得夜。 西屋里的人虽然多,但都在专注着自己手里的活儿,只偶尔有几声低声的交谈,显得夜晚越发静谧。 等到加班结束,妇人们都走干净了,丁小白连洗漱都有点没精神,这一天是真的有点把她累着了。 原本以为忙碌的一天就这么结束了,强打着精神洗漱好,刚要钻进被窝的丁小白,又再听到了拍门声。 “这是不想让我消停了啊!”丁小白压着声音埋怨了一句,不情不愿地重新从被窝里爬起来。 “我去开门吧。”诸娘子想要起身,被丁小白按住了,“还是我去吧,村里人你也不认识,你去开了门,我也是一样得下地去迎,反倒两个人都折腾。” 丁小白同时也把娘亲拦住了,李小禾担心这么晚了过去东屋,再把丈夫和孩子吵醒,所以也歇在了西屋。 “娘,不管来人是想找活儿还是其它什么事儿,我都是能做主的,娘迎了人也还是得再跟我商量,何必白跑一趟。” 丁小白套上棉裤,又再抓过一件棉衣把自己裹上,小跑着去了院子,小声地朝外问道,“谁啊?” “二丫么,是我,你二伯娘。”听到应答丁小白愣了,谁来都不会让丁小白吃惊,但二伯娘这个时候来敲门,丁小白是真的被惊到了。 在老宅的时候,二伯一家子像隐身人一样,几乎很少见他们一家人出来晃悠,欺负三房没他们的份儿,可也没见他们帮着三房,存在感弱到不行。 直到三房从老宅搬了出来,二伯和二伯娘让儿子大郎丁大河和女儿三丫丁小红送了银钱给三房救急,丁小白才知道二房是默默关注着他们的。 “二伯娘,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快请进,外面冷着呢。”丁小白心里想了不老少,手上动作却是相当麻利,已经打开了门,把人请了进来。 来的果然不是二伯娘赵秋兰一个人,二伯和大郎、三丫都来了,只是三个人跟在赵秋兰身后,没有人说话,好像摆明了只是做陪。 “二丫,我今天过来是想……找你娘商量点事儿?”赵秋兰并没有直接跟着丁小白进屋,反而是话语里有些吞吞吐吐。 丁小白拉了她一把,“二伯娘,不管你想要说啥,总得进屋里来商量不是,这天寒地冻的,站在院子里一会可就要被冻成冰棍了。” 冰棍是啥?赵秋兰不知道,不过望了望丁家的屋门,还是有点犹豫,扭头往丈夫那里看了一眼。 丁二锁朝她点点头,给了媳妇儿一点鼓励,赵秋兰这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可脚抬了起来,硬是落不下去。 “二伯娘,我大概知道你过来是为的啥事儿,一家人,没必要这么外道,先进屋吧,暖和点也好说话。” 丁小白再次拉了拉赵秋兰的手臂,“再说还有三丫呢,把她冻着了可怎么好,赶紧着进屋说话吧。” 听见丁小白提到了女儿,赵秋兰那只脚终于落下了,挺着胸昂着头就往屋门走去,那架势不像是来串门的,倒挺像是准备英勇就义的。 丁上白偷偷笑得弯了唇,又赶紧咬了咬唇角忍住,可不能让二伯一家看到自己偷笑,怕是会以为自己在嘲笑他们了。 一行人进了屋子,李小禾早已经听到了声音,拿了几个凳子摆在堂屋里,东屋里丁三锁睡下了,西屋里有诸娘子在,丁二锁夫妻去哪间屋都不太合适。 “二哥、二嫂怎么有空过来,赶紧坐下说话,小白,帮我把桌子搬出来。”李小禾一边招呼着兄嫂,一边安排着女儿。 家里新打的饭桌子挺气派,料足工好,只是有点沉,她一个人想要把桌子搬到堂屋来,有点力不从心。 “不用了,弟妹,我跟你嫂子就是想跟你商量件事儿,你快别忙活了,几句话就说完。” “那也行。”经过了这些日子,李小禾的性子比之前可是爽快了很快,也不再跟二伯哥虚客气。 又再搬了个凳子放在中间,然后把冲好的几碗红糖红摆在凳子上,“二哥、二嫂、大郎、三丫,喝点红糖水,去去寒气,小心烫啊。” 说完又朝丁二锁了笑了笑,“二哥,家里晚上来了客人,三锁陪人吃饭喝多了点酒,醉着呢,不能出来招呼二哥,二哥、二嫂可不要介意。” 丁二锁赶紧摆手,“这有什么介意的,自家兄弟,没那么多讲究,而且我和你嫂子今天是来找你的,没他什么事儿。” “那二哥、二嫂找我是有什么事情?”李小禾坐正了姿势,摆出了认真倾听的状态,以示对兄嫂的尊重。 看着眼前冒着缭绕雾气的水碗,赵秋兰的眼里也浮上了一层雾气,她实在是没想到,竟然有求到三房头上的一天,一张嘴嗫嚅着,着实有些张不开。 李小禾看出了赵秋兰的难以启齿,话锋轻转,“二嫂,别急,先喝两口热乎糖水,好不容易来我家坐坐,唠两句闲话咱们再说正事。” 第一百二十八章 希望你能帮我 虽然不确定二房一家子过来有什么事儿,但李小禾现在脑子灵活了不少,想的事情也多了,所以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 因为猜到二房有可能求到自己身上的事,也就想到了二房的为难处,二房的为难绝不全是因为向自己求助,更多的为难恐怕来自老宅。 其实这都不用怎么猜,婆婆对家里一向掌控惯了,自家现在跟老宅的关系弄成这样,想来她是不会愿意二房跟自家来往的。 想到这个,李小禾不免也有些头痛,她现在已经不怕老宅那边了,但也真心不愿意跟他们过分牵扯。 “你们这个点儿过来,是背着咱娘来的吧?”虽然自己问出这样的话,有点对婆婆不敬的意思,但李小禾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嗯,奶奶现在轻易不让我们出院子。”答话的是丁大河,二伯家的大儿子,少年人眼里有着独属于这个年龄的清澈,却又夹着些说不清的凌厉。 “就算家里现在借了外债,需要我们出去做工还钱,也还是只能在白日的时候出门,收工回了家就必须要呆在家里,奶奶看得很严。” 丁小白暗自摇了摇头,老宅的那个老太婆,掌控欲实在是太强了,就算没虐待剩下的几个儿子,可也都被她管得有点傻。 要是不傻,也做不出来卖三房炭窑的事,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哪那么容易就让他们换了钱去,想啥美事呢?脑子也太简单了点。 李小禾皱了皱眉,“不让你们出门,大概是不想让村里人知道老宅跟人借了银钱吧?婆婆一向要面子,这事儿她怕是不想让人知道。” 丁二锁点了点头,“可不正是么,只是这事儿又怎么瞒得住,咱们自家人不说,可借给咱家银钱的人还会不说吗?” 对于自家老娘的想法,丁二锁也是无可奈何,你拦得住自家人的嘴,又如何管得住别人的?村里现在已经有闲话传开了。 特别是在丁小蓝闹了一通之后,老宅却没像以往那样来找丁三锁的茬儿,反倒把丁小蓝修理了一顿,各种猜测、谣言更是满天飞了。 丁小白见二伯提到老宅的事,眉头都拧了起来,赶紧摆了摆手,让他们不要再提这些不愉快的了。 “二伯、二伯娘,你们过来是不是想要问问咱家招工的事情呀?”看二伯娘一直张不开嘴,丁小白也不再绕弯子了,直接替二伯一家说出了来意。 赵秋兰在大门外犹豫的时间有点长,又因为心情紧张,从里到外都泛着冷,此时正捧着碗喝红糖水,想要让自己暖一暖。 结果被丁小白这么突然的一问,她差点把喝进嘴里的糖水喷出来,急忙往下咽,呛得猛咳了两声。 听到娘亲咳嗽,丁小红赶紧放下了水碗,站到娘亲身后,懂事儿地帮她拍着背,不过眼睛却是盯着那碗糖水挪不开。 从来没有喝过这么甜滋滋的东西,哪怕家里一直是吃得上饭的,饿不着自己。 可大多的时候,饭桌上都是糊糊粥、两掺的粟米面馒头或者玉米窝窝,菜就是清水炖,没滋没味的。 当然,这两天除外,自从奶奶撵着爹娘和哥哥出门打工,家里就乱了套了,娘亲赚不回钱来,他们家今晚又没饭吃。 可没饭吃哪还有力气打工啊,哥哥才出去这么两天,手上就多了好几处伤口,奶奶还克扣他的饭菜,丁小红很心疼哥哥的。 不过她即便很懂事,到底也只是七岁的年纪,最是记吃不记打的岁数,又怎么可能完全隐藏好自己的心思,对糖水的渴望简直不能再赤裸裸了。 “娘,你陪二伯、二伯娘说说话,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丁小白起身跟二伯、二伯娘打了个招呼,又再加了条围巾,出了房门。 李小禾也不知道女儿这么突然是要干嘛去,不过当着外人的面,她也不好多问,万一女儿不想让人知道呢。 这些日子,娘俩也很是有了些默契,结果丁小白很快就回来了,只是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四根糖葫芦。 丁小白没敢拿那些水果的糖葫芦,不是她小气,而是怕把人给吓着,所以只拿了四根红果的。 丁小红还不知道二丫姐手里拿的这是什么,但小孩子的本能让她知道,这个亮晶晶的红果串串是好吃的东西。 “大郎、三丫,这是糖葫芦,红果做的,有点酸,有点甜,大壮和小朵都可爱吃呢,你们两个也尝尝?” 丁小白举着两根糖葫芦递了过来,丁大河没有动,丁小红有点犹豫地伸出了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两人齐齐地看向爹娘,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期盼和渴望,但都懂事的在等长辈放话。 因为家庭环境的关系,丁大河比较早熟,跟同龄的孩子比起来,他算是很有担当的,小小年纪就知道照顾娘亲和妹妹。 但一身极有控制力的他,也还是被泛着晶莹光泽的糖葫芦给诱惑了,即便知道来三叔儿家串门,不该接受人家的东西。 “拿着吧,二伯、二伯娘也有的,没见我拿了四串吗?”丁小白举了举手里的另两根糖葫芦,递到了丁二锁夫妻面前。 夫妻俩赶紧推拒着,李小禾就到,“你们俩要是不拿着,孩子肯定不敢吃,又不是多值钱的玩意儿,一点零嘴,自家人客气个啥,接着吧。” 被李小禾这么一说,夫妻俩也不好拗着了,都伸手接过,两个孩子这才跟着把糖葫芦接了过去。 丁大河依然板着脸,不过眼睛里的神色已经柔和了很多,丁小红更是笑开了一张脸,张嘴就咬下了一颗红果。 咯崩崩的清脆声里,清甜酥脆里夹杂着酸酸的味道,在口腔里化开,太美好的滋味,让小姑娘眼里泛起一层薄雾来,不是想哭,是开心。 丁二锁夫妻俩也各自咬了一颗,表情少不得也露出了惊喜,可见对弟妹说的这个小零食,都还满喜欢的。 不过两人都是吃了这一口就不再吃了,丁小白轻叹了一声,明白他们这是想给孩子们留着。 可惜天下父母心啊,她也不好多说,不过也不能再多拿些出来给他们了,终究不是常见的东西。 可怜堂兄妹俩是一回事,让人误会自家的条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丁小白可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赵秋兰咽下了那口糖葫芦,摇摆的心思也跟着定了下来,动了两下身子,看向李小禾的目光有了些许决绝的意味。 “三弟妹,虽然你们住在老宅的时候,咱们之间走动的并不多,但我知道,你和三锁都是老实厚道的人。” 李小禾点点头,没有打断她,示意她继续说,李小禾的鼓励,让赵秋兰更坚定了接下来想说的话。 “这次老宅借债的事儿,你们一家也是知道了的,嫂子今天过来就是想要求你件事儿,能不能让我也来你家里做工?” “因为欠了外债,娘让家里所有人都要出去赚钱,男女都算上,除了三丫和三郎这两个只有七岁的孩子。” “可你也知道,咱娘不喜欢家里人跟外边多走动,村里人我都认不全,哪敢冒冒失失地出去给人打工呢?” “你二哥也不敢放我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自己倒是没什么,一条贱命而已,但我放不下这两个孩子。” 赵秋兰说到这儿,丁大河和丁小红都放下了糖葫芦,两人眼里含着泪光,看着爹娘。 “你二哥就想着,他多出点一份力,多打一份工,把我的那份挣出来,家里也能多个人照应不是?” “咱娘却不是这么想的,你二哥累死累活,比别人多流了不知多少汗,连着两天多拿回钱来,娘不但不高兴,还说你二哥之前出去打工是藏了私。” “这话真是冤枉啊,有家里另外两个兄弟比着,你二哥拿回来的钱比他们两个加一起还要多,你说娘怎么能如此偏心,说出那样的话来呢?” 丁小白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丁老太太的偏心,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那是真能偏到太平洋去。 “至于说是帮了我的那一份儿,娘亲就更是不愿意了,说一个人做活儿赚的钱就是一个人的份,怎么能顶两份,坚决要逼着我出去。” 赵秋兰哽咽着有点说不下去了,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又用力咳了一声,努力让自己能再坚强一点。 “所以我就求到你这儿来了,希望你能帮帮我,我什么活儿都能做,苦点累点挣得少点都没关系的,成吗?” 丁小白理解这个年代的妇人,对于走出门的未知是很恐惧的,大多数的妇人,一辈子都没走出自己住的村子。 家里平时雇工都是小白说了算,但这一次,不等丁小白说话,李小禾就抢在了她前面,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成啊,有什么不成的,家里现在虽说雇了些人,但是还缺人手呢,你来了正好,自家人,还能帮我照看着些。” 第一百二十九章 到底年纪还小 对于娘亲抢着把事情应下来,丁小白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她心里对二伯一家还是相当有好感的。 不说二伯一家在自己家最落魄的时候,主动送上了一份所料不及的温暖,钱虽不多,可心意却是在的。 只说在老宅的那段日子,二伯一家从没欺凌过他们,丁小白就愿意在这个时候伸伸手。 丁二锁站起身,朝着李小禾深施一礼,“谢谢弟妹,我也知道你们一家子不愿意再和老宅打连连。” “但这次实在是迫不得已才求上门的,我着实放心不下你二嫂去外面做工,一个女人家太不容易了。” “先不说差事好不好找,只说万一找了不好的人家,我们一家子可都不用活了。” 李小禾哪能不知道这事的为难,二嫂长的不错,二伯有这个顾虑也是难免的,何况短工也真是不好找,想要赚钱的人多着呢。 当初自家刚被赶出来的时候,她也是想过要出去打工赚钱的,亲自经历了,自然知道这事的不容易。 好在女儿是个能干的,早早地就帮家里找到了赚钱的路子,自己才能得以享受到现在这样一份安静的生活。 可自己有这样能干的女儿,别人家没有啊,不然村里的妇人也不会都找到自家门上来了。 想到这儿,李小禾骄傲地看了女儿一眼,丁小白回了娘亲一个微笑,转头看向二伯。 “二伯,说这样的话就见外了,我家最难的时候,你们可是没等我们开口就伸手帮忙了。” “怎么现在轮到我们帮忙了,你们反倒这么客气起来?又不是多在的事儿,也不过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丁二锁见李小禾娘俩是真心愿意接纳媳妇儿来上工,对他们夫妻俩的请求,没有半点为难的模样,一颗忐忑的心才落到了实处。 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如果不是被逼到没有办法,他又怎么愿意让自家媳妇儿抛头露面,更不会愿意拉下脸来求人。 当初自家是借了三弟家一点银钱,但背着老娘能攒下多少?那点钱又能顶什么用? 不过是多了几顿包谷面充饥,丁三锁自己很清楚,这又算得了多大的恩情?难为三弟一家记在心上。 而三弟家也不拖拉,很快地就把钱还了回来,想来是在当初离家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谋生的办法,并不缺自己的这点帮忙。 没有马上拒绝自己的心意,就是念着他们兄弟情分,这也是三弟给自己留的脸面。 他哪里会想到,三弟还回来的钱在兜里还没捂热乎呢,就全让老娘搜刮了去,自己现在是真的身无分文了。 没在一开始就来三弟家求助,是因着之前有过借钱的事,总让丁二锁觉得求上门就有了挟恩图报的意思,所以再难也想熬一熬。 今天是实在拖不过去了,老娘说了,要是再拿不回钱来,就断了二房的口粮。 他饿几天倒是没事儿,但儿女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万万饿不得,他又怎么忍心让儿女挨饿。 “既然二伯娘想来做活,也不知道都适合做些啥,不如明天过来时再说,到时候二伯娘看看工人们手里正在做的,挑个自己能干的。” 这就是对二伯娘的优待了,其他妇人到家里来,都是看过了她们的手艺,由丁家娘俩给她们分派活计。 “三弟妹,二丫,真是太谢谢你们了,要不是走投无路……”赵秋兰呜咽着快要哭出来了。 求人是没脸儿,可当知道自己有了一件可以谋生的活计,赵秋兰是又激动又羞愧。 “你看看你,刚说了自家人不说两家话,怎么又跟我们客气上了,难道我们从家里搬出来,二伯和三锁就不是兄弟了吗?” 李小禾抓住赵秋兰的手晃了两下,透出一股子熟稔的亲近,这是她们妯娌俩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的。 而最让丁二锁夫妻俩感动的,是李小禾从头到尾都没提他们家当初借银子的事儿。 仿佛今天答应收留赵秋兰,只是因为两家亲戚的情分,就应该帮这个忙,跟其它的事情没有半点关系,更没有还人情的为难在里面。 这其实跟当初丁二锁让儿女过来送银钱的意思是一样的,就是不想让弟弟、弟妹尴尬,结果现在应到了他自己身上。 丁二锁不敢说自己善有善报,但他此刻更加相信,心善积下的福报,总有一天会应在自己身上的,人还得善良。 事情说妥当了,丁二锁一家就不肯再留,一个是时间晚了,再一个也是怕爹娘那边发现他们的私自出了院子。 丁小白见二伯一家人要离开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嘴多问了一句,“二伯,我和娘亲肯定是愿意帮你们的,只是……我奶那边能愿意吗?” 自家不愿意跟老宅那边来往,老宅应该也不愿意跟自家来往,收下了二伯娘,也不知道那个老太太会不会又找借口过来闹腾。 丁小白不怕老太太闹,只是觉得没那个必要,两边掐一架,谁也伤不着啥,倒是给村里人看了场热闹。 若是因此耽误了自家出货,那才叫得不偿失呢,老太太不值那个价,所以还是提点二伯一句的好。 最好二伯能在自己之前,先把老太太这个不安定的因素给控制住,两厢清静才好。 丁二锁皱了皱眉,又咬了咬牙,捏着拳头晃了晃,“这次我不会听娘的,弟妹放心,要是咱娘拦着,我就跟她好好理论理论。” “总不能为了她那点面子,逼死我们一家人吧?咱家已经少了你们一房了,咱娘应该不会想连我们这房也留不住。” 丁小白倒是觉得,丁家那个老太太,对于家里留谁不留谁的,并没有什么执念,那个老太婆的心里只有她自己。 不管是为了所谓的面子,还是为了亲生的儿子,也别管她说的如何好听,她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抬高她自己,或者说是满足她自己。 李小禾娘俩,把家里剩下的点心都给丁二锁夫妻拿着了,也不管他们收不收,硬是给推到了门外。 关上了大门,李小禾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奶也真是够狠心的,当初对我们那样,现在对你二伯他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和丁小白都看出来了,丁二锁一家子晚上应该是没有吃饭,四碗糖水都被喝光了。 虽然跟这位二伯接触的不算多,但到底一个院子住了那么久,这明显不是丁二锁那个性子能做出来的事。 看来他们一家子求到自家门上,也真是让老太太给逼急了,就是不知道,老太太知道了二伯娘想上工的事儿,会不会来闹上一场? 不过丁小白才不在乎呢,烦是烦了些,但兵来将挡,水来土防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二天起了早,叮嘱了娘亲,让她别冲动,如果丁家老太太真来闹了,别跟她起冲突,不然吃亏的肯定是自家老娘,对方占着辈分呢。 “娘,来了不让她进门便是,万事等我回来再应对,你也别怕乡亲们说三道四,咱们可是半点儿没亏着那边,是他们欠咱们的。” 丁家老太太对他们一家打骂惯了,娘亲因为害怕不给开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害怕么,大多数的乡亲都应该能理解。 这就是分家立户的好处,如果是还住在一个院子里,李小禾敢不给自家婆婆开门,那就是忤逆不孝,哪怕门外的人拎着斧子,她也得伸脖子等着。 把事情的都安排好,趁着妇人们都还没来上工,丁小白赶紧溜出了家门,没走几步,就迎上了来接她的马车。 “辛苦了秦伯伯,我今天还得去镇上一趟。”原本打算在家里歇几天的,哪想到总有忙不完的事情。 “不辛苦,不辛苦,小姐……”想起来丁小白之前的叮嘱,车把式赶紧有眼色地改了口。 “……姑娘才辛苦呢,每天忙着这么些的事情,您不觉得累,小的看着都累,您可要多注意身体,到底年纪还小呢。” 处得熟了,这感情就跟普通的主仆不大一样了,亲近了很多,他的语气里,很是有些心疼丁小白。 虽然老话说能者多劳,但是太能干了也真是辛苦,瞧瞧丁家的这位小姑娘,才丁点儿大呢,每天哪有个得闲的时候。 丁小白却只是笑了笑,这样的日子她很习惯,闲下来她才别扭呢,只是这话没必要跟秦伯伯解释。 “秦伯伯,我给你带了几串糖葫芦,家里剩的不多了,也没多拿,你别嫌少啊,带回去给家里的孩子吃吧。” 车把式每天辛苦地在槐树镇和半坡村来来去去,哪怕这是秦龙飞指派的,到底事关自己,丁小白心里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哎哟,那就多谢丁姑娘了,小的恭敬不如从命,家里孩子可爱吃这个糖葫芦了呢,实在是没好意思跟姑娘张口。” 丁小白一听就乐得不行,昨晚家里的点心都给二伯一家拿回去了,不然应该再给秦伯伯拿些点心才是。 第一百三十章 不想做小叔叔了 想到了点心,丁小白就有些出神,蒸出来的蛋糕还不是很完美,很显然没有烘焙出来的色泽好,口味上也有很大的差别。 可是搁在眼下这个时代,她做出来的点心,已经比外面的不知道要好吃多少倍了,做礼物绝对拿得出手。 “明天我再做些点心,秦伯伯给家里孩子带回去,等到年根儿下,我再做些给大伯家招待客人。” 听到这话,车把式乐得不行,一迭连声地应着,“好,好,好,姑娘的赏赐小的可就接着了。” 有了姑娘赏的点心,不说孩子们喜欢,自家待客也有面子啊,而且媳妇儿回娘家也有好年礼了。 乐了两声又赶紧偏头嘱咐,“姑娘,赶紧关好帘子,别给冻着了,这几天晴得很,路好走了不少,说话咱就到了。” 看着车把式喜气洋洋的模样,丁小白没再说什么,动手把车帘子拉好,没了外面的寒风,车里立马暖和起来。 车厢里的炭盆烧得很旺,这是秦龙飞叮嘱了又叮嘱的,为此还特意在车后厢里备了一袋子好炭。 果然很快就到了孙府,听到下人禀报的孙弛骏第一个迎了出来,看到丁小白手里捏着的手套,眼睛都要冒出光来了。 “哎哟,还是我们家小白最好,没忘了小叔叔,赶紧的,我戴上试试,看龙飞那个家伙还跟我显摆。” 比秦龙飞晚戴了一天手套,孙弛骏本来就很怨念,结果那小子还在自己眼跟前儿嘚瑟,真是把孙弛骏气得不行。 已经习惯了孙弛骏和秦龙飞每天的互怼和打闹,甚至拳脚相加,丁小白早就见怪不怪了。 直接把手套塞进孙弛骏手里,丁小白自己则奔了靖国侯夫人的院子,来了孙府,自然第一个得去见靖国侯夫人和四皇子。 “祖母,我来了,钧儿,姐姐又来看你了。”还没等进屋呢,丁小白就扬着声朝里间喊着。 她当然先问过了迎她的丫鬟,知道小家伙早就醒了,靖国侯夫人也是早早的就过来守着了。 之所以没到近前就打招呼,实在是丁小白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说了几回不过来了,结果还是天天过来报道。 “小白姐姐,我就知道你还会来的,因为你放心不下我啊。”秦钧高声地应着,自恋得不得了。 丁小白被秦钧给逗乐了,小家伙可真捧场,迈进了里间,姐弟俩见了面,免不了又是一通亲热,看得靖国侯夫人心里软了一片。 给秦钧熬好了药,又哄他玩了一会儿,丁小白就起身告辞了,知道她事情多,祖孙俩也没多留她。 孙弛骏知道丁小白过来镇上,肯定是有事情要做的,所以直接跟着她出了自家的宅院,他得陪着小丫头才行。 那边晚了一步过来丁家的高山,知道丁小白起早去了镇上,竟然没等自己,懊恼得不行。 他不怪丁小白走得早了,只怪自己来得晚了,昨晚应该问问小丫头今天的行程的。 不过既然留下来了,那就做留下来该做的事,高山其实想得到的,丁小白之所以没等他,应该就是留他照顾李师傅的意思。 但想到归想到,被小丫头给扔下,高山的心里还是挺不好受的,当然,更多的还是为丁小白担心,不放心她一个人。 确实让高山猜中了,丁小白留下他就是这个意思,李伯伯第一天过来,对这边还陌生着。 爹爹虽说跟李伯伯也能说得上话,但他现在正跟金虎哥磨练木工手艺,白天里不得闲,李伯伯有高山陪着,总要好些。 特别是李伯伯带过来的那些上好了色的皮子,哪块做鞋帮哪块做鞋面,他比丁家人更清楚。 有高山陪着他,应该能早点把这些事情梳理好,也能省了丁小白不少的心,免得事事都亲力亲为,着实有点辛苦。 “小叔叔,我今天想找一家陶瓷作坊,定做些东西,得精细些,您有没有好的窑厂推荐?” 孙弛骏对这些庶务自然是没什么概念的,但他手里有人啊,所以不管丁小白有什么要求他都是不怕的。 问过了孙兴、孙旺他们几个,孙弛骏信心满满的回道,“真有一家好的,小叔叔这就带你去。” 结果丁小白掀了车帘子,看到马车行走的方向,有点疑惑地问道,“这是去龙飞炭场的方向?咱们先去看他吗?” 骑在马上的孙弛骏点了点头,“方向正是,不过咱们不是去看他,那家陶瓷作坊离龙飞的炭场不远,也就是几鞭子的距离。” 有这么论距离的么,还几鞭子,虽然丁小白明白孙弛骏的意思是说,给马来几鞭子就跑到了,可她还是笑眯了眼。 刚想要放下车帘子,眼睛却下意识地朝着孙弛骏的手上看了过去,赶紧着松开了手,车帘子落下,丁小白笑倒在了车里。 因为得了新手套,这大冷的天儿,孙弛骏竟然非要骑马,还时不时地举起手来看一看,嘟囔几句‘真暖和’,傻乎乎的样子太可爱了。 结果到了炭场,丁小白再次笑倒,这兄弟俩可真是活宝,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逗自己笑呢。 只见在自家的炭场里,秦龙飞竟然也骑着自己的马来来回回地巡视着,佟大彪叫他也不肯下来。 “咦?小白你来啦,不是说今天家里忙,不过来了吗?”秦龙飞紧甩了两鞭子,骑着马到了车前。 “我要去旁边的陶瓷作坊定做些东西,顺便先过来看看你,手套好不好用啊?暖和吗?” 虽然自己是顺便的,秦龙飞还是挺高兴,连连点头,“好用,好用,可暖和呢,不止骑马拉缰绳不冷,还不耽误拉弓射箭。” 说着就把棉手套的指套部分解开来,往背后的箭囊伸过去,丁小白赶紧抬手制止住他。 “好了,好了,不用演示了,我知道好用就行了。”这数九寒天的,背着弓箭骑着马在自家炭场里遛弯,也真是没谁了。 “这两天的出窑情况怎么样?炭的质量能保证吗?”她过来炭场当然不是来看秦龙飞显摆的,还是有正事要关心的。 一说到这个,秦龙飞更是合不拢嘴了,“都好,都好,每一窑的炭都是上品,我正打算让人再起两座窑呢。” 丁小白朝他摇了摇手,“先不急着盖新窑,等到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再盖更适宜些。” “今年都到这时候了,虽然仍然有人家买炭备着年里和开春用,但大多数人家都已经存好炭了。” “冬天盖窑费工费力不说,说不得开了春还会有开裂的现象,烘干的到底不如自然风干。” “而且货多必贱,咱们的炭质量好,得悠着点卖,总不好像野草似的,遍地都是。” 秦龙飞多鬼的一个人呐,听到丁小白把话点到了这里,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嗯,嗯,我懂了,物以稀为贵,如果我这边的上品炭要多少有多少,想买就能买得到,那也就没人稀罕了。” 丁小白朝他翘了个大拇指,孺子可教也,不愧是把铺子开遍整个西秦国的商界奇才,一点就透。 不过她也明白,这道理秦龙飞未必用得着自己提醒,不过是一时兴奋过头,疏忽了而已。 “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们俩商量一下,既然棉手套经过了你们的实践,证明是好用的,咱们就得好好地推销推销了。” 即便是一锤子买卖,那也得尽量卖出个好价钱才成啊,不然都对不起自己付出的这份辛苦了。 而这个好价钱,自然就要着落在眼前这两个人的身上了,现成的招牌不用白不用,过期可就作废了。 “你们这些公子哥儿,为了显示自己的彪悍威武,不是最爱冬雪里跑马么,不如约镇上的高门少爷们,去跑个马打个猎什么的,怡情怡景的多好。” 孙弛骏和秦龙飞对视了一眼,小丫头又要打什么鬼主意了?这个小机灵儿,眼珠一转就是一个主意。 “小白,你这话是个什么意思,跟哥哥明说呗,哥哥这脑袋瓜不太好使,一时半会儿的没转过来。” 孙弛骏一听秦龙飞这话乐了,抬腿横踹了一脚过去,“终于承认自己是哥哥了?来来来,叫一声小叔叔听听。” 秦龙飞横了他一眼,“说正事儿呢,做叔叔的也没个叔叔样,比起跟你拼辈分,我更愿意跟小白平起平坐,眼馋死你。” 说着话还抖了两下马缰绳,把自己的坐骑往马车边靠了靠,离丁小白更近了些。 想着马上就走的丁小白,也就没有下车,此时正趴在车窗边儿上,见两人逗趣,仰首朝着秦龙飞笑得放肆张扬。 这个宛如春日阳光般的笑容,在孙弛骏心里划过一道灼烫的痕迹,不觉得疼,却让他的胸口一悸。 这份悸动来得太突然,还有些莫名其妙,孙弛骏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掉落了似的,孙弛骏突然有些不开心了,他也不想做小叔叔了怎么办?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古代版的烤箱 丁小白正笑得开心,完全没注意到孙弛骏突然之间的失落,只以为他这是在装模作样地出洋相呢。 也没再理会他的耍宝,继续说着自己的事,念头转了可就不是白转的,商人逐利么,丁小白当然不会放过任何赚钱的好机会。 “你们俩把镇上有头有脸人家里的少爷们都叫上,来了镇上这么久,想来他们都是知道你们来了的。” “只不过是碍着你们的身份,不敢直接的巴上来而已,你们俩不如给他们个机会,展示一下你们的平易近人。” 秦龙飞先反应了过来,举起了自己的右手,递到丁小白的眼前,用力地晃了晃。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看到我的棉手套是吗?可你之前不是还说,在出货之前,要保密的吗?” 孙弛骏这时候也醒过神儿来了,用拳头轻捶了两下胸口,压下心里莫名而来的情绪。 他不知道一向以沉稳干练著称的自己,为什么在面对这个黄毛小丫头的时候,总会莫名其妙的心思冲动。 伸手在秦龙飞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眉眼间意味明显的鄙视,“事情总是有变的么,今时不同往日而已,傻瓜。” 好歹算是捞回了一程,不能总叫这小子洋洋得意,看着秦龙飞表情开始郁闷,孙弛骏心里总算舒服了。 “小白的意思是说,让咱俩广而告之,这些少爷们肯定是要给面子的,谁还会为了这一两半两银子,拆了咱们俩的台不成。” 丁小白立马把头点成了小鸡啄米的模式,孙弛骏的话深得她心,她正是这个意思。 “小叔叔说的正是,我原本是想着把手套卖给平民阶层的,毕竟只是棉布做的东西,没有绸缎精贵。” “可再精细的棉布也是棉布啊,绸缎又不经磨,做了也是中看不中用的货,但是看到你们俩都这么喜欢,我就改主意了。” “公子少爷们骑马驾车的,还是很需要棉手套的,虽然棉布不怎么值钱,可做成了手套就不一定了啊,到底是稀罕东西不是?” “所以还是别赚普通老百姓的钱了,而且赚他们的又能赚多少,不如等手套流行起来之后,让他们自己仿造来得便宜。” “这些少爷们便不同了,手里都是有些闲钱的,赚了他们的钱我心里也不愧疚,还物尽其用了,多好。” “再说了,他们花这个钱,说不得不止是花得心甘情愿,甚至是巴不得多花点儿呢,能跟你们两位打个照面,这点小钱撒撒水啦,绝对值回票价。” 撒撒水是个什么东西,票价又是啥?两个大男人自然不明白具体是个什么意思,但还是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的。 秦龙飞撇了撇嘴,又不敢削了丁小白的面子,嘀咕着道,“我们俩的面子就值这么几两银子?” 那边孙弛骏的脸色也有些阴沉起来,殊不知,丁小白的一声小叔叔,正杵在了孙弛骏的肺管子上。 他好不容易缓和了的情绪,再次变得压抑沉闷,胸口堵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自然也没了好脸色。 见到这两人的反应,丁小白差点翻了个大白眼,终于见识到啥是矫情了,两个矫情的大男人。 “不过是见上一面,你们俩又不少什么,既不用你们给出什么承诺,也不会因此就亲近了,不过是一次集体郊游,怎么就那么为难了。” “倒是镇上的这些高门富户,因此会感激你们俩的屈尊降贵,对你们俩的名声也是好的呀,一石三、四、五、六、七、八鸟的好事,不做才是傻子。” “不过你们俩可千万记住,别摘了手套给他们看,万一有吝啬小气的,看了手套让家里下人仿制,咱们可就白忙活了。” “你们只要在适当的时候跟他们说,既然他们也喜欢这个手套,聚福布庄会在年前上架一批,给他们行个方便就成了,一句话的事儿,多简单。” 就算少爷们都是纨绔,听不明白两人的暗示,想来他们的家里总有聪明的,这批手套怕是要卖出天价了。 丁小白心里琢磨着,等她今天回去,得让家里再做些绸缎面的手套,给那些小姐、夫人们预备着。 女人们又不用骑马,不怕绸缎面的不抗磨,反而是越精致越好,女人们在打扮自己这方面,可是更舍得花钱呢,到时候价钱再翻它一倍。 两个男人看着丁小白一双大眼睛转来转去的,就知道她又在算计什么呢,不约而同地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小丫头说的对,不过是跟各府的少爷们约一下,露个脸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即便不约,这些人也是知道他们来了的。 不如借此机会卖个好,让他们知道孙家和秦家并不倨傲自己的身份,也是肯折身下交的。 多好的一个赚名声的机会呀!虽然槐树镇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镇子,但谁知道以后谁能用到谁呢? 这也算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还不费什么,越是细想,越是觉得丁小白的这个建议还真是一石无数鸟的好事儿。 又赚钱又卖好,何乐而不为呢,也不知道这小丫头的脑袋瓜儿是咋想的,若是生在富贵之家,就这股子心气儿,怕是要名满京华了。 这么一想,孙弛骏心里突然冒出一股子骄傲来,小白可是他们孙家的人呢,靖国侯府的孙小姐,哪家的闺秀比得上? 丁小白可不知道孙弛骏的脑子已经跑出了十万八千里,正在暗自庆幸,好歹是把这两个男人搞定了,自己没白抖这个机灵。 一想到之前没怎么看好的手套生意,原本是打算帮着宋爷爷增加点店铺的效益,让他在东家面前有面子。 现在经过了这番设计,利润将要翻上不知道多少倍,白花花的银子就要向自己流过来了,丁小白心里美得不行。 手套的事情这就算是说定了,接下来定做陶瓷的事情,进行得也是顺顺利利,今天的黄历简直是易出门,易生意,易忽悠…… 二十个泡菜坛子,五十个墨水瓶,丁小白交待了数量,就把自己带的图纸递了过去。 “掌柜的,墨水瓶的尺寸规格一定要严格按照图纸上的来,特别是瓶口的这个螺旋纹路,要仔细地计算好,千万不能错了。” 丁小白叮嘱完,还是有些不放心,一旦这个螺旋的纹路弄错了,她一切的想法和努力也就都白费了。 “要不这样吧,您这里做好了模具,先烧一个试试,我过两天拿瓶盖过来,对得上再加工剩下的。” 虽然只是五十个小瓷瓶子,但丁小白给的价钱不错,掌柜的也就没嫌麻烦,何况还有那二十个泡菜坛子跟着呢。 “掌柜的,做好了的模具您别扔,我以后还会来补货的,价钱不变,您留着模具可是要省好多的事儿呢。” 听说三位贵人还会再来定货,掌柜的笑得眯了眼睛,只要把这批东西做好了,保不齐家里再缺别的物件,也会来他们作坊定制呢。 “全听姑娘的,姑娘但请放心,小的一定把东西做到最精致,姑娘就瞧好吧,咱们全镇子,要说制陶,我家敢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了。” 得了这个保证,丁小白也就放下心来了,签了合约交了定金,又谢过了掌柜的,几人就离开了陶瓷作坊。 “小白,那个什么墨水瓶是干嘛用的?”一出了作坊,秦龙飞就立马凑上来询问。 “墨水瓶,墨水瓶,自然是装墨水的喽。”丁小白真想给秦龙飞一个脑瓜崩,这么简单都想不明白,猪脑子么? 秦龙飞当然不是猪脑子,相反,他还是相当聪明的,只是一时之间有些疑惑,想写字的时候直接磨墨就好了,弄这个墨水瓶有什么用呢? 磨了墨汁先装进瓶子里,再蘸着瓶子里的墨水写字,这不是脱裤子那啥,费二遍事么。 不过他的脑子也真不是摆着看的,几句出话,事情也跟着想明白了,几乎是跟孙弛骏同时出口—— “难道你做的这个瓶子,能把墨水随身带着?” 他们两个经常出门,当然知道在行路途中,突然想要写个信件、回执什么的有多不容易,如果…… 看着两人同时亮起来的眼神,满怀期待地看着她,丁小白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把食指举到唇前。 “保密,等东西做出来你们就知道了,不许瞎打听,好了,我还要去一趟铁匠铺子,你们要跟我一起吗?” “当然!”男人们异口同声地应道,虽然不好一直陪着小丫头回村里,但在槐树镇上,他们自然是要陪着的。 结果听到丁小白定制的东西,他们又有些懵了,双层格的铁箱子,还上、下、左、右都是双层的,这是要干嘛用? 其实说起来不能再简单了,丁小白也就是想要定做一个烤箱而已,现在没有电,电烤箱就别想了。 她就琢磨着,那就做一个四面能加进去炭火的双层铁箱子,烧红的炭倒进去,四面加温,不就是个古代版的烤箱么。 第一百三十二章 生意归生意 丁小白设计的这个烤箱,简陋是简陋了些,但只要掌握好烘焙的温度和时间,想来跟现代的电烤箱也没多大的差别,不过是熟能生巧的事儿。 不信你看,人家铁匠师傅一听就懂了,可没像孙弛骏和秦龙飞似的,一脸懵懵懂懂的模样。 丁小白赞赏地点头,“对,对,对,师傅真聪明,就是你说的这样,果然是术业有专攻。” 不过跟着她又追问了一句,“能保证炭火从上面这个入口放进去,直接添满格层的底部和四周吧?” 铁匠师傅忙点头,“能的,姑娘请放心,您这也就是个空心的炉子,四面烧火而已,没什么难的?我在四周给您再加几个把手,方便挪动。” 粗壮的手指在图纸上点了几下,铁匠师傅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还有个问题,我得跟姑娘提一句……” “如果想要把用完的炭火倒出去,姑娘的这个设计就有点不足了,不如小的在这里再给您安一个活动的小门儿,上头进炭,下头出炭,如何?” 让铁匠师傅这么一说,真是没什么难的,甚至还弥补了她设计上的不足,丁小白心里笑了一下,古人多智慧,还真是她把事情想得复杂了。 “那就麻烦师傅了,就照您刚刚说的这样改吧,记得里面给我做三层可以抽掉的网格。” 特意做了个超大的烤箱,里面的格层要是少了,那可真是有点亏了,不过缺点就是有点费炭火,好在有这秦龙飞这个卖炭的在。 “我两天后来取货,可成?”见铁匠师傅点头应了,丁小白又道,“那就行了,我还要再定些小东西,到时候一起取货。” 制作蛋糕的工具还是缺一些的,比如更细的筛网、活底蛋糕烤盘之类的,总之能想到的,丁小白都定制了一些。 这么一笔大单子,铁匠铺哪有不应的,虽然东西都有些千奇古怪,但并不是难做的,工钱也足,自然是笑呵呵地应了下来。 仔细想想,没什么遗忘的事情了,丁小白揉了揉额角,很少见地显露出了一些疲惫。 这几天确实有些忙乱,一放松,她就有些累了,“家里还有事情等着,我就先回去了,谢谢小叔叔,谢谢龙飞,耽误了你们大半天。” 孙弛骏伸手想点一下她的额头,临了(liao)换了个姿势,手掌轻揉了下她的头发。 “跟小叔叔怎么还客气起来了,赶紧回吧,也别一天到晚的忙,回去先歇歇,小姑娘家家的,哪来的那么多事儿。” “别揉我的头发,我是大人了。”丁小白下意识地拨开孙弛骏的手,嘴快地回了一句。 回完就反应过来,这话是弟弟常说,自己是怎么驳回去的?在自己眼里他永远是小孩子?丁小白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颊。 自然是赶紧着又点头道,“我有点糊涂了,瞎说话呢,小叔叔别介意啊,谢谢您关心,我回去就休息。” 反正先点头应了,至于能不能做到,那就是她的事儿了,起码年前的这些日子,她还真是闲不下来。 转头又看向秦龙飞,“龙飞,秦大伯能借我用一下午吗?我想去邻村一趟,家里的绣工不够用,王大娘在她娘家村子给介绍了几个。” 秦龙飞大手一挥,“用去,用去,自家的马车,这事儿还用得着跟我说,当初都说了送给你的。” 对于丁小白没有接受自己的礼物,秦龙飞着实是有些郁闷的,不过她说的理由也确实存在,小破村子事儿忒多。 可也因为此,他还欠着她一份礼呢,也不知道那边的东西备得怎么样了,明明说了让他们加急送过来的,这都多少天了,却依然不见影儿。 丁小白上了马车,车把式正要扬鞭,突然前边一人骑着匹马猛冲过来,孙弛骏想也没想,勒缰纵马拦在了车前。 结果来人只奔了秦龙飞,到了跟前跳下马,半跪着朝他一拱手,“东家,东家,咱们兴发城的货来了。” 秦龙飞这才看清,来人是佟大彪,“张管事让小的过来问问,货是搁到炭场的仓库里,还是送到聚福布庄?” 一听到聚福布庄,秦龙飞就知道是自己等的那批东西到了,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小白,你先别急着回去,跟我去看看货。”说完片刻不耽误,扬鞭策马,顺便安排佟大彪,“把货送去聚福布庄。” 等到了聚福布庄,已经有几辆马车停在布庄门口了,秦龙飞兴奋地把丁小白领到了马车前。 让佟大彪打开了眼前的车厢,丁小白就看到了一卷卷的布匹,秦龙飞亲自上手拆开了一卷布匹外面裹着的白棉布。 一片晶亮的粉绿色露了出来,在阳光的照耀下,反着莹莹润润的光,果然是上品的绸缎,颜色鲜得晃人眼。 “小白,你过来瞧瞧,这些料子可还行?你挑挑哪些是能做衣裳、鞋面的,剩下的留给宋掌柜就行。” 这样的料子还有什么可挑的,丁小白的眼睛都要掉在料子上拔不出来了,恨不得把这几车货都拉回自己家里。 可她好歹还残存着一丝理智,自己兜里有多少银子她还是清楚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些许遗憾来。 “如果都是这样的料子,随便分一车给我就行了,哪还用挑,都用得着,各有各的做法。” “你让宋爷爷算算总共多少银子,如果我手头的不够,等过了年收到货款,我立马还你。” 丁小白这话让秦龙飞笑得像花一样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我是为了跟你要钱,才这么紧赶慢赶让他们送货来的吗?” “还立马还我!亏得我一直惦记你做衣裳料子不够,你倒是跟我分得挺清楚,就这么不想占我的便宜?” 丁小白讪讪地笑了笑,秦龙飞的心意她是明白的,但情意归情意,生意归生意,她分得开。 “龙飞,咱们两个是合伙做生意,来来往往都是要用账本说话的,不是你送我一件衣服当礼物,我高高兴兴地收下就得了。” “如果你打着接济我的主意,那咱们这生意可就没法儿做了,我这么辛苦地建作坊是为了什么呢,直接收你的钱不好吗?” 秦龙飞让丁小白说得脸色泛红,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了。 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的呀,怎么感觉有点说不清楚了呢?可小白丫头说得也有道理。 看着这个能把人算计到骨头里,恨不得榨出油渣的兄弟,对上小丫头就昏头昏脑,再想想之前的自己,孙弛骏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小白,龙飞不是这个意思,生意自然是归生意的,他是生意人,哪能不明白这个,不然还不乱了套了。” “他的意思是让你别急着还钱,账上清楚就行了,你到底不是普通的合作伙伴,咱们还有亲情在呢,他逼着你还钱成什么人了?” 秦龙飞忙跟着点头,又忙着摇头,“是,是,不是,不是……”看着他语无伦次的样子,孙弛骏抚额,感觉自己也帮不上他了。 秦龙飞只好自己来,“那个……小白,我的意思是……我还欠你一份礼物呢,当初侯夫人、弛骏甚至钧公子都是送了你礼物的,可不能差了我。” 看到丁小白表情渐渐凝重起来,秦龙飞赶紧着解释,他可不敢让丁小白误会更深,小丫头自尊心重着呢。 “当然了,不是说这些料子都是礼物,哪有那样的好事儿,我的料子不用钱的吗?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话说得多了,也就不那么紧张了,说得越来越顺溜,秦龙飞又恢复了平日里嘻皮笑脸的本色。 “小丫头,你眼红也没辙,这里只有一车是礼物,其余的几车还是要收钱的,我可不能做亏本的买卖。” “不过我大人大量,你不用急着还本金,把账记好了就行,什么时候有钱了什么时候再还我就是,你哥这点肚量还是有的,不过少了可是不成的。” 看着眼前这个外表粗犷,却心思细腻的男人,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的尊严,唯恐说错一句半句,丁小白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 真是太矫情了,一边接受着别人的帮助,把人家的身份、权势、金钱利用了个遍,一边还要跟人发脾气,脸呢? 她知错必改,半点不耽误,“龙飞,刚刚是我不对,既然这几车都是绸缎料子,想来宋爷爷这里是用不上的,那我可就不客气,全收下了啊。” “你说了不用我急着还钱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这可不是我耍赖,是你自己答应的。” “反正我现在也没钱,你想让我还也是没有的,不过我会把账本记好,龙飞,谢谢你!” 听到丁小白拿出了一副无赖样,两人蓦然就回到了之前的亲近,秦龙飞整个人才放松了下来。 不过丁小白最后一句极轻的谢谢,还是让秦龙飞的心尖一颤,说不上是酸是涩,反正有点难受。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丁家留客 秦龙飞心里突如其来的难受,还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感觉每次跟小丫头走得近些了,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又会变得疏离。 仿佛两人之间有些什么东西,他怎么也抓不住似的,秦龙飞有点不太自在地挥了挥手,把这种沉郁的情绪打散,先看眼前吧。 “瞧你这话说的,咱们俩什么关系,我可是你哥,说什么谢不谢的,不过你可得抓紧着还钱,不然我这个奸商可是要收利息的,知道吗?” 见两个人能互相开玩笑了,孙弛骏的心也总算是稳当了,他可不想他们几人之间闹得生分,起因还是为了钱,太不值得了。 “好了,好了,既然小白说这些料子她都要,那也就不用挑了,赶紧着都拉回去吧。” 秦龙飞赶紧抬手制止,“都拉回去她家哪儿搁得下,先拉一车回去就好,一车也有几十匹呢,年前起码够用的了。” “剩下的让宋掌柜放到库房里去,随用随取就行,我让宋掌柜倒出一间库房来,小白你自己拿着钥匙。” 丁小白连忙摆手拒绝,她没想到秦龙飞想得这么周到,连自家没有库房这事儿都替自己想到了。 但让她就这么占用人家一间库房,她还没这么大的脸,而且铺子有宋掌柜在,她可不能喧宾夺主。 何况库房在镇子上,她的作坊在村子里,两边离得这么远,想要照顾这个库房,她也是鞭长莫及的。 “占个库房就不必了,还是麻烦宋爷爷,货由您入库记账,每次我来取货,跟您签出货单子就成了,也方便两边入账。” 说完就要跟宋老掌柜签今天这一车的出货单子,她这就是把自己摆在了普通顾客的位置上,只不过她有个特权,这批货是专属留给她的而已。 丁小白明明有机会成为半个主人的,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反而拿出了无比谦恭的姿态。 而宋老掌柜被如此抬举,眼里都泛起了泪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谁不愿意被人承认呢? 丁家丫头没有半点看低他,这是最让他欣慰和感动的,他不能替她做更多,那就替她看好这些东西。 日后丁姑娘但凡有用得着他半点儿的地方,他都必定头拱地的帮她办妥当了,不让她有丝毫的为难。 不管宋老掌柜如何感动,看到丁小白要签单子,秦龙飞赶紧着上前一步,把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嗔怪地道—— “都说了这一车是礼物,让宋掌柜收验货我没意见,单子就从下一车开始签吧。” 知道再拒绝就有不知好歹的嫌疑了,丁小白赶紧答应下来,人情已经欠了太多,也不差这一处了,有机会慢慢还吧。 结果秦龙飞又指着最后的一辆马车道,“这一车是毛皮,因为事情定得急,所以什么皮料都有,乱七八糟的,你看着用吧。” “等到下一回再给你送皮子,你提前写好都需要什么皮料,我让人专门给你捋出来。” 毛皮是丁小白之前跟他定好的,本金自然要付,只不过眼下都得先欠着,还真应了那句老话,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何况就算发愁也没办法啊,丁小白还不至于不清楚自己兜里剩多少银子,可这些料子又是她急需的,没资格要那个强了,还不如把心放宽点。 结果就是,丁小白带着这两辆马车,满载而归了,一路跟做梦似的,时不时就要笑出声来。 秦龙飞还真是自己的哆啦a梦,想啥就能来啥,好像不管自己有什么为难的,这人总能第一时间帮自己解决。 见到女儿带回来的满满的两车原料,李小禾激动得不行,扒着车厢看了半天不肯离开。 女儿一直主张要多出货,要在年前赚点好钱,可自家缺的不止是人手,也缺原料啊,正急着呢,哪想到这就有了。 李小禾是既兴奋又担心,“哪来的这么些东西?瞧瞧这毛皮,瞧瞧这绸缎,都是上好的啊,本钱不少吧?闺女,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银钱?” 丁小白哪能不知道娘亲担心的是啥,赶紧出声安慰道,“没拿现钱,跟秦东家赊的。” 说着扯了娘亲的袖子,带点撒娇地晃了晃,“咱家这不是太缺原材料了么,跟他借些先用着,等家里出了货,再把本金还给他就行了。” 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自己这个身体的年纪,还是因为李小禾特别疼她,丁小白现在对娘亲撒娇,是半点负担也没有的。 听说是秦东家赊的货,李小禾松了口气,虽然这样不免欠了外债,但知道秦东家看重女儿,一直关照着自己家,倒是没有特别的压迫感。 “秦东家真是个好人,咱们可得赶紧着把衣服、鞋子做出来,希望年前都能卖得出去才好,把债欠到过了年到底不妥。” 在丁小白的预算里,家里的货不仅能卖出去,还会卖个娘亲想也想不到的好价钱,所以她是半点不急的。 “娘,赶紧的,给我和秦伯伯张罗点吃的,我吃完了去邻村,去看看王大娘介绍的人,咱家现在急缺人手。” 跑出来帮着卸车的高山,正好听到这句话,赶紧站到丁小白的身边,“我跟你一起去。” 丁小白张嘴就想要拒绝,毕竟高山走了,李伯伯就没人陪着,可看了一眼扛着两卷布,正跟爹爹唠得欢腾的李伯伯,拒绝的话就没有说出口。 毕竟是去个自己不熟悉的村子,谁知道能遇到什么情况呢,有高山哥跟着,总能安心些,遂点头应了—— “行,高山哥下午就跟我一起去吧,让我爹陪李伯伯,或者让李伯伯回去休息也成。” 高山这下子高兴了,一上午的心急、郁闷,立马就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扛着三卷布,还能小跑着来去,浑身是劲儿。 “高山,你悠着点儿,正长身体呢,别再给压坏了,就这么一车东西,咱这么多人呢,一会儿就搬完了,你急个啥。” 丁三锁朝高山扬声喊着,高山嘴里应着,却依然我行我素,弄得王金虎也跟着一扛就是三匹布,两人还较上劲儿了。 丁小白看得直摇头,却也没有出声劝阻,既然起了作坊,最需要的这种兴旺蓬勃的气息。 见娘亲还要开口再劝,丁小白赶紧推了推她,“娘,您赶紧去做饭吧,可得多做些。” “三位赶车的伯伯呢,还有李伯伯和王大娘,再加上咱们一家子,做少了可是不够吃的。” 李小禾赶紧去了厨房,她没想到闺女今天回来得早,人加了这么多不说,还要提前吃午饭,可还都没预备呢。 丁小白则去留人了,“秦伯伯、李伯伯、王伯伯,不好意思啊,家里地方小,人又多,今儿得委屈您几位了。” 说着伸手往左手边示意了一下,“先去我三爷爷家坐坐吧,喝碗热茶歇一歇,中午就留下吃顿便饭。” “虽然比不上大酒楼,但我娘的手艺还不错,家常小菜也能做出不一样的味道来,希望你们别嫌弃。” 三个车把式都赶紧着客气,说不会嫌弃,姓李和姓王的两位车把式,更是想要卸了车就离开,不想给丁家添麻烦。 “两位伯伯可不能走,虽然秦伯伯不算外人,可把秦伯伯一个人留下,到底有些不自在,都说了是家常便饭,不麻烦的。” 跟李、王两位车把式比起来,老秦跟丁家自然要亲近上许多,见丁姑娘实心实意地留人,也就以半个主人的姿态站了出来。 “丁兄弟最是好客,跟咱们秦东家也不外道,这也眼见着中午了,就吃了饭再回吧,也尝尝弟妹的手艺。” 两人见却不过,也就顺水应了下来,却不肯去歇着,一起跟着卸完了这一车的布料,又把另一车皮毛拉到高山家卸货去了。 这回不用特意安排李明涛吃完了午饭过去休息了,一整车的皮料子勾着他,他直接就不想回来了。 他是被丁三锁和高山硬给拉着回来的,丁三锁张罗着倒水拿棉巾,几个人围着两盆温水洗了手脸。 见大家都打理干净了,丁三锁就招呼着大家往里正叔家走,打算中午就把饭菜摆在里正叔家里。 结果走到了院子里,就被老秦给拉住了,“三锁兄弟,都不是外人,也没那么多讲究,就别麻烦别人家了。” 刚才卸货,他自然是看到了丁家的两间屋里都是妇人,留下不会很方便,但却在刚一进院子的时候,看到了丁三锁从厢房那边走出来。 看到老秦大哥把人往木工房那边带,丁三锁赶紧把人给拉住,“那是木工房,里面脏得很,还是去隔壁吧?” 又跟着解释道,“隔壁是我们里正家,平时对我们家很照顾,两家常来常往的,跟亲戚似的处着,帮忙招待个客人不算添麻烦。” 老秦道,“丁兄弟跟我们有什么客气的,你能呆的屋子,我们怎么就不能呆的,不过是几个赶车的把式,又是什么尊贵的客人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撞在枪口上了 老秦的话把丁三锁的劝说给堵了回去,说的也是,都是出门赚辛苦钱的,谁又比谁金贵了,太客气就显得外道了。 赶紧喊着高山去屋里搬了几个凳子过来,丁三锁自己则小跑着去木工房归置东西了。 因为心疼丁三锁,李小禾起大早就把挨着正屋这边的仓房给整理出来了,丁小白又回的早,所以这一上午也真是没干多少活。 几个男人跟着丁三锁的后脚进了屋,看到屋子里也没有特别脏,反倒是墙角的火盆烧得旺旺的。 男人们憨笑着搓了搓手,“这屋还烧得挺暖和的,收拾的也齐整,哪儿就脏了,丁兄弟还真是客气。” 男人们熟起来也是相当快的,没一会儿就聊得热火朝天了,高山和王金虎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可惜家里的点心没有了。 丁小白跟着娘亲一起忙活着做午饭,再加上诸娘子,三个人又都是手脚麻利的,很快就张罗出了十几个菜。 菜出了锅,午休的时候也到了,妇人们吸了满鼻子的香气,满心羡慕地回家了,走在最后的王大娘被李小禾留了下来。 “王嫂子,今天中午就在我家里吃,你去喊金虎过来,把饭菜给家里端一些过去,顺便把我们家那两个小崽子喊回来。” “你就别回去了,中午留我这儿吃,一会儿有事儿求着你呢,得辛苦你陪我闺女出趟门。” 王大娘知道是雇人的事情,所以半点没推辞,“行啊,中午这顿可就要蹭弟妹的了,我们家人多,你可别心疼。” 看着菜盘子里又是炖肉,又是炒鸡的,腊肉、卤肉也不老少,不说盘盘有肉也差不多了。 王大娘暗自点了点头,丁家弟妹真不是个小气的,这待客的菜是半点不含糊,就这一顿,得用去不少银钱。 王金虎听说让自己送菜回家,也是松了一口气的,相较于让自己在这边陪客,他更愿意回家陪爹爹和弟弟们,更轻松自在些。 几个女人合力把饭桌抬到了堂屋,摆好了饭菜,叫了男人们过去吃,女人们就领着孩子们去西屋里吃饭了。 一进了西屋,就看到屋子被堆得满满的,好几十匹布,一下子还真是没地方搁呢。 只能西屋的炕柜被往前拉了拉,后面被顺着撂了几匹布进去,齐平了柜子,柜子上就把布匹横着撂放,这样能多摆些,直撂到了屋顶棚。 就这样还余了十来匹放不下,这下可好,小姐俩的漂亮衣柜里,也被塞满了布料,而姐俩的衣服,则暂时挤进了弟弟的衣服箱子。 “还成,好歹是放下了,这么好的料子,可是不敢摆到仓房里去的,不然若是受了潮,或是被虫子、老鼠什么的给咬了,那可就惨了。” 看着堆到棚顶的布匹,李小禾虽然担心着,却也是兴奋的,她可从来没看过这么多的绸缎绫罗,大富之家也存不了这么多吧。 这话要是让丁小白听到,肯定得在心里嘀咕,那是您没看过大富人家的库房,那料子多到真有可能会搁到烂的。 “娘,别担心这些料子了,咱们多雇些人,赶紧着做衣裳做手套,别看料子多,用起来也是相当快的,不等被虫子咬就要用光了。” 诸娘子点头赞同丁小白的话,“等咱们再加些人手,一天就能出好几身衣裳,这些料子也就能用个头年。” 王大娘听了直咋舌,这位诸娘子可真是个敢说的,又是裁剪、又是绣花、又是缝制的,哪儿就那么快了。 要不说到底还是见识少呢,诸娘子在靖国侯府管了那么多年的绣房,自然知道怎么样才最能出活。 也就是头一两天做的准备工作多,裁剪、绣花的都得重头开始,可只要第一套衣裳做出来了,接下来也就陆续着出活儿了。 在西屋的炕上放了个小桌子,娘亲拉着人往桌边围坐的时候,丁小白却是看向炕上一堆堆的半成品,微微地皱起了眉。 “诸娘子,料子这么堆放着可不行,不说容易褶皱容易混乱,若是被洒上点油啊水的,这绸缎可就废了。” “咱家现在就这样的条件,没有单独的作坊,万事就只能多想办法,多操些心,但凡有一点浪费,都是咱家承受不起的。” 诸娘子忙点头,“我已经跟夫人……东家说了,在这屋里架一根直通左右墙的长杆,做出来的衣裳都挂起来,就不容易被弄皱弄脏了。” “另外,我还让东家去村里邻居那边多买几个笸箩,每个绣娘分一个,休息的时候就把自己的材料装进各自的笸箩里,用棉布盖好,方便管理。” 没想到诸娘子已经把事情都想到了,还安排得齐齐整整的,不愧是侯门里出来的,果然有心思有算计。 “真难为诸娘子想得这么周到了,有你管着成衣坊,看来根本不用我分神顾着了,操心都是多余的。” 诸娘子赶紧出声客气着,说这些都是自己应该做的,日后有不到之处,还得小白姑娘多提醒着才是。 这一幕把王大娘给看呆了,想想自己管着的皮靴坊,可都是小禾娘俩指一处她打一处,跟这位诸娘子比起来,自己真是差着成色呢。 “那个……我……”王大娘也想表个态,想说自己以后也会想办法把皮靴坊给管好的,结果盘子里就多了块鸡肉。 怕王大娘客气,丁小白先夹了块鸡肉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现在就是吃饭,有事咱们饭后再说,刚才是我的不是。” “谢谢二丫,我自己来,哪好让你侍候着,我不会客气的。”王大娘边说边咬了一大口鸡肉,这爽快的性子,丁小白很喜欢。 “哎哟,你们家的鸡咋就炒得这么香呢,我们家偶尔做一回鸡肉,都是炖着吃,是不是炖的鸡油水少啊?” 王大娘是个不藏话的,这话把李小禾给说乐了,“谁说炖的鸡油水就少了,照我说啊,炖鸡有汤有肉的才叫有营养呢。” “不过这是我们家小白教的法子,说叫什么生炒鸡,嚼起来外酥里嫩的,跟炖鸡是两个口味。” 小白?王大娘愣了一下,又想起之前诸娘子好像也叫了句‘小白姑娘’,她这才反应过来,李小禾说的是二丫。 这娘俩还真有意思,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起个小名还起了两个,丁家也真是惯孩子。 不过这二丫头就是聪明,不说给家里揽了这么好的活计,就是做个菜,也能鼓捣出花样来,也怪不得小禾两口子心疼她。 她这么七想八想的时候,李小禾又再给她夹了些菜过来,虽然王嫂子嘴上说着不客气,到底还是有些拘谨的。 王大娘吃了块肉炖的萝卜,又再尝了口溜白菜,忍不住满意地叹息了一声,“我就说弟妹之前说的都是客气话么!” “咱不说这肉了,只说这青菜,吃进嘴里滋味也是不一样的,也太好吃了吧?跟你们家一比,我做的都是些个啥呀。” 不光王大娘有这样的叹息和羡慕,堂屋里的男人们,吃到丁家的饭菜,也是赞不绝口,舍不得撂筷了。 “弟妹这手艺真是没得说,这味道鲜灵的,舌头都要被咬下来了,就怕吃慢了一口。”说这话的是王姓车把式。 “可不是,就这味道,城里的酒楼也比不上呢,我们几个还真是有口福了。”这回是李姓的车把式。 老秦也点了点头,他往日都是跑一趟半坡村,然后在凤鸣酒楼吃午饭,以为那处就是最好吃的饭菜了呢,哪知道丁家弟妹的手艺更上一层。 丁小白听着里屋外屋的话,心里莫名地有点紧张,她自然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当然是自己空间里池塘水的功劳了。 她很清楚,自己拥有的雾疗空间是个特别的存在,不说仙灵草的功效是卓著的,小池塘的水可也不是凡品,哪怕比起仙灵草来略有不及。 而用池塘水浇过的仙灵草,散发出来的大量雾气,更是人间求不得的神仙圣物,治病疗伤就不用多说了,强身健体更不在话下。 只看她现在,每天晚上只是进去空间呆那么一小会儿,耳聪目明就已是更胜从前,不然她也不会把堂屋里男人们的说话声听得这么清楚了。 有了这样的好处,她自然是惦记着让家人也跟着受益的,于是就每天把自家水缸里的水换掉一半。 丁小白是想着,用了空间里的水,家人的身体也能更强健些,起码那些小灾小病的不会轻易找上来了。 却忘了雾疗空间的池塘水,不止有特殊的功能和疗效,加了它的吃食,味道也是超乎寻常的。 这次真是撞在枪口上了,都怪自己太不小心,可不敢再有下次了,自家人吃了也就算了,若是被有心人惦记上,还真危险。 丁小白不知道,她虽然立马就起了警惕之心,却因为今天有人先吃到了她家的菜,防备之心还是迟了一步,免不得又费了她的一番心神。 第一百三十五章 闲下来的丁小白 丁小白不是杞人忧天的性子,自然不会对没发生的事情就担心吊担的,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她却是万万没想到,这事儿没几天就找上门儿来了,不过那是后话,这里暂且不提。 一顿午饭吃得是宾主尽欢,老秦都有点后悔了,之前丁姑娘留了自己几次饭,都被自己拒绝了,少了多少口福啊! 送走了老王和老李这两个运货的车把式,老秦就载着丁小白和高山、王大娘去了王大娘娘家的村子。 丁三锁自然留在家里继续做他的木工活,闺女给了他一个图纸,让他做一个能折叠的桌子,东西很精巧,他正在兴头上呢。 李明涛则吃过饭就立刻回了高山家,现在也是他的家了,他要回去琢磨那些皮子去。 这一车皮子可比他平时用的皮子要好上太多了,他喜欢皮料,不然也不会在皮子的制作上下那么多的功夫了。 因为喜欢,所以舍不得浪费任何一张,自然是处处小心翼翼,张张仔细琢磨,不能让这些皮料在自己手里出半点的差错,会心疼的。 不说家里如何,王大娘还真是个靠谱,她帮忙介绍的那几个姑娘、媳妇儿,绣活儿都是不错的。 验过了她们的手艺,丁小白觉得几个人都是过关的,没想跟她们闲聊了几句,她们又另外给丁小白介绍了几个人。 这几个自然都是跟她们交好的,见丁小白点头应了,都赶紧着乐颠颠地去找人了。 后来的这几个人里,有跟之前几个手艺一样好的,也有差着一些的,不过也不是特别的差,丁小白就把人都留下了。 结果有个小媳妇儿看到丁小白这么爽快,就忐忑地提了一句,说自己娘家嫂子和娘家姐姐的手艺也都是不错的,能不能也收了? 实在是家里太穷了,爹娘又都病着,眼见就快要揭不开锅了,不然她也不会大起胆子,冒昧地跟东家提这样的要求。 丁小白一听就乐了,只要手艺好,她哪有不收的理儿,只是得麻烦秦伯伯再跑两个村子了。 吃人的嘴短,老秦又很是信服丁小白,自然不会拒绝,两个村子跑下来,就又招了八、九个人。 丁小白让她们明天一早去半坡村丁三锁家里报到,到了打听一下里正家,挨着里正家右手边就是了。 至于她们能不能都被收下,并不是丁小白这一次的考察就通过的,还得让每一处的管事再检验一次才行。 女人们听了东家这话,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心情,免不了又都有些紧张起来。 以为东家看过就可以了呢,哪想到明天还得过一关,这要是过不去,差事可就黄了。 一想到丁小东家给出的工钱,所有的女人都有些摩拳擦掌,暗暗地给自己鼓劲儿,明天可一定要通过。 自家的男人或是父兄,也都是出去打过工的,却没谁挣过这么高的工钱,若是自己挣到了,那该是件多么让人自豪的事,腰板都能挺直了。 不说这些姑娘、媳妇儿回了家如何琢磨,怎么准备,想让自己明天能表现得更出色,丁小白他们一行人已经顺利地回了半坡村。 下了马车,正跟秦伯伯挥手道别呢,都没来得及跟娘亲说雇人的事儿呢,就被早等在家里的李明涛给拽到一边去了。 “小白丫头,我得去镇上采购些硝皮子和上色的原料,得用上好的才行,这批皮子张张好,不用好的材料太可惜了。” “我带来的那点材料,质量太一般,没得弄坏了皮子,而且数量也少,就算是想用也是不够的。” 这是正事儿呀,丁小白自然不会耽搁,赶紧跑出院子,把要驾车离开的老秦给喊住了。 替她送客的丁三锁给弄得懵头懵脑的,这才刚回来,闺女又想要干啥?怎么感觉闺女这一天到晚忙得不识闲呢。 “秦伯伯,我还得去镇上一趟。”说着就爬上了马车,“李伯伯,快上车,娘,雇人的事儿我回来再跟你说。” 高山不容分说的也跟着上了马车,马车哒哒哒地就再次起程了,留下丁三锁夫妻俩面面相觑。 闺女太能干了也不是好事,总是不知道她接下来又要干啥,即便心里是信得过她的,可也难免让人心里有些担忧和慌张。 悄悄地拉了下媳妇儿的手,丁三锁低声地安慰了媳妇儿一句,“算了,有高山和李大哥陪着呢,不会有事儿的。” 说着话就有些红了脸儿,到底是在外面,还真怕人看见了,两人的手跟烫着了似的,一沾即分。 丁三锁嘿嘿地笑着搓了搓手,“咱们俩就是太紧张她了,二丫是个知道轻重的,必然是正事。” 自己还能不知道闺女是正事?只是这当娘的,就算知道不用担心,可这心里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不说李明涛在镇上如何采购各种材料的,接下来的日子里,丁家一派繁忙的景象,每个人走路都是小跑着的。 一批新人全都留下来了,只是根据各人的手艺,分的工种有所不同,自然都是各处的管事考察后留下的。 人先归到诸娘子处,她管的是成衣坊,做的是绫罗绸缎,最考较技艺,所以人要在她这里先过一波。 在她这里刷下来的人,就去了皮靴坊,皮靴坊现在归着王大娘管,她人虽然爽快,但管起事来却是相当严厉的。 在她这儿自然又会刷掉一波,再剩下的几位妇人,就归到了手套坊,手套坊暂时设在里正家的院子里,由三奶奶管着。 都是丁小白考察过的人,手艺也就没有特别次的,所以人到了三奶奶这里,就全部留了下来。 突然多了这么多人,丁小白家的屋子显然不够用,上工时虽然人多有些挤,也还能对付着。 西屋有丁大壮的书桌,不能占用,丁三锁和王金虎就熬夜在东屋靠院子这边的窗下打了一张大条案,差不多占了一整面墙了。 这张条案当操作台正合适,人坐在台子边干活,条案够宽,靠里还能堆放不少备用的皮料什么的,实在是好用得很。 问题是这些外村来的妇人们,没有马车来回接送,自然得在这边留宿,这个才最让人头疼。 丁小白小手一挥,“去村里租,离咱们家近些的最好,如果能像自己家这样,直接租下整个院子就更好了,都是女人,方便些。” 李小禾和丁三锁同时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他们家能租到这个院子,那也是赶巧了,这可是里正叔给自己家留的。 至于别处,半坡村就这么丁点儿大,数得过来的几户村民,哪家有什么闲地方,大致情况也都清楚。 搬出来这些日子了,夫妻俩跟村里人接触的机会也多了,聊的可不就是这些家长里短么。 丁小白有些无奈,“爹,娘,我也知道事情不能尽善尽美,咱们就尽量吧,分开租房总是有些不方便,可若实在没有,那也没办法不是?” 最后自然还是散租的,在离家近些的村民家里,找了三家倒出了空房子的,每家租了一间。 其实这些人家里也不是真的有闲房子,只不过听说丁三锁家要租房,挤也要挤出一间来,好歹多个进项不是。 丁小白和娘亲最后选的这三家,都是家里女人多的,屋子能单独进户的,毕竟自家雇的都是大姑娘、小媳妇儿,安全最重要。 这时候的丁小白,是真的盼着赶紧春暖花开,赶紧把自家的宅院建起来,到时候屋子可够建,省了多大的罗乱和麻烦。 想归想,日子到底还是得一天一天过的,现在丁家的白天,东西屋里除了做工的,就再也进不去别的人了,空间实在是不够大。 丁大壮就领着妹妹去了王大娘家,王大爷和王银虎、王铜虎吃了廖御医给开的药,眼见着是一日比一日见好了。 丁小白想着自家人先艰苦艰苦,把年前这些日子对付过去,好歹坚持着出了第一批货,收到了货款过个好年再说吧。 再怎么惦记着赚钱,过年也总归是要休息的,她可以趁着过年的那几天,家里没了闲杂的人,静下来好好地琢磨年后的工作该如何筹划。 作坊和家里年前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丁小白发现自己竟然闲下来了,突然间就有点无所事事。 现在她除了每天画几张设计图,给诸娘子提供一下新思路,融合的事情就完全交给她了。 再有就是抄书练字,千字文丁小白已经抄完了,开始动手抄四书,先抄的《大学》,这算是一个大工程了,不过不急,可以慢慢来。 抄书最磨心性,丁小白事情多,有时候难免急躁,正好借着练字静心,她的小楷也是日渐进步。 每晚考较爹爹和高山以及弟妹们的功课,也是丁小白每天必做的,四个人都挺下功夫的,让她对自己的教育成果很满意。 说起功课就要夸一句小朵,她虽然年纪最小,笔都握不牢靠,拼音识字方面却有点天赋,完全没被爹爹和哥哥们落下。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这么小的房子 三个作坊都有各自的管事管着,上了轨道就几乎不用丁小白操心了,她闲得不行,就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孙弛骏的辣椒。 等待的时间着实是让人有些心急,感觉都要过去一个世纪了,辣椒还没来,丁小白都担心是半道上让人给劫去了。 却忘了自己没有算上送信回京的时间,只记得快马加鞭地送辣椒过来要四、五天,日子可不就有得磨了么。 眼巴巴地数着日子,已经到了第六天头上,还没有接到孙弛骏传信儿过来,丁小白数着手指头才反应过来,自己把日子给算错了。 得嘞,走一步算一步吧,丁小白虽然事事要强,可也知道万事不能强求,路程摆在那儿呢,急死又有什么用。 想着已经六天了,豆腐应该发得差不多了,丁小白去了装豆腐块的坛子边,打开盖子,一股子让她酸爽的味道扑鼻而来。 用手在鼻尖处扇了扇,把味儿扇得淡了些,丁小白就急不可奈地探头去看坛子里的豆腐块,跟着就笑得咧了嘴,豆腐长好毛了。 重新把坛子的盖子盖好,豆腐乳暂时不能做,得等辣椒回来的,那就先把臭豆腐做了吧,做出一样是一样,不然等得太心急了。 挑了一口不大的锅,丁小白估摸着加了适量的水烧开,然后放入了小米,开始小火熬制米汤。 趁着熬米汤的工夫,她重新打开陶瓷坛子,把里面的豆腐块拣出来,把豆腐上的霉线,沿着豆腐块缠好。 把缠好了霉线的豆腐块,重新摆进了陶瓷坛子里,这时候米汤也已经熬好了,只见汤上面熬出了一层米油。 把熬好的米汤浇在豆腐块上,加入适量的盐,这个咸淡可依照个人的口味,再次把坛子密封好。 耐心等上些日子,等坛子再次被打开的时候,里面就是成品的臭豆腐了,也不知道爹爹会不会喜欢这道下饭小菜。 不喜欢也不怕,还可以做成油炸臭豆腐,很多人不喜欢臭豆腐的味儿,根本不会拿它下饭,却对油炸臭豆腐拒绝不了,也是很神奇了。 忙活得出了一身汗,总算是把臭豆腐弄好了,丁小白坚信这一波能成功,上辈子的时候,她也是diy做过的。 虽然她自己是不怎么爱吃臭豆腐的,不管炸还是不炸,她都不怎么爱,可同事们喜欢吃啊,做腐乳的时候就顺道帮他们做一点。 做臭豆腐只用了一小半的豆腐块,丁小白自己更爱吃豆腐乳,所以留下做腐乳的材料也就多些,小丫头的小私心。 只是辣椒还没到手,做豆腐乳还得等上几天,丁小白干脆开始鼓捣起她的烤箱来。 年前总是要烤点心的,要送的人家不少,肯定得多做些,不提前试试手法怎么行,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吧。 丁小白先让爹爹帮自己烧了一大炉的炭,第一次用烤箱,她也不知道能装多少,多些总比不够好。 至于做点心蛋糕,即便工具不如何趁手,她现在也已经是驾轻就熟了,准备工作完全不在话下。 很快的,丁三锁就把炭烧好了,按着自家闺女的指示,打开了烤箱上边的入口,小心翼翼地把炭火放了进去。 等待烤箱预热的时间,丁小白把饧发好的面团做成了各种蛋糕坯子,装进定制的模具里。 戴着厚厚的棉手套,把烤盘装进烤箱,第一次没敢多烤,担心不成功,只塞了一烤盘的坯子进去。 丁小白估量着温度,估摸着时间,心里很少见地有了点忐忑,这门上没有玻璃是真别扭,全凭想像,太难了点。 好不容易到了丁小白计算好的时间,丁小白赶紧着上前去开烤箱的门,就怕烤糊了,瞎了那些好东西,听到声音的李小禾也凑了过来。 “别烫着啊,小心点开,要不我来?”刚走到了烤箱跟前,就感受到了扑面的热气,李小禾很是担心地叮嘱着女儿。 “我会小心的,娘就放心吧,你让开些,别再烫着你了。”说着话的工夫,丁小白已经把烤箱的门打开了。 一个个鼓涨涨的蛋糕,油汪汪地绽放在模具里,都不用放进嘴里,口水就要流出来了,画面简直太生动,活色生香。 “哎哟,可真好看,咋弄成这么油亮油亮的,比蒸的点心好看了太多,香味闻着也更浓郁些。” 看着端出来的烤盘,李小禾一边吸鼻子一边点头称赞,丁小白却是不甚满意,有点欠火候了,不过比烤糊了强。 “娘,拿进去给屋里的大娘、婶子们分分,跟她们说,做得不多,三个人分吃一个吧,请大家伙儿见谅。” 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点心,有谁会傻到嫌少的,她们可是眼见着东家端进来一小盆呢,架不住做活儿的人多啊。 李小禾其实是有些心疼的,毕竟是白面做出来的点心,还加蛋、加糖、加油的,炭也是费了不老少。 丁小白却是劝着娘亲,这些人来家里做工也不容易,小事儿上多顾着她们些,心里肯定都感激着呢,毕竟天底下忘恩负义的人还是少数。 咱又不是天天供着她们吃这些,也就是让她们尝个新鲜,再说,这第一炉是试验品,后面还会有更好的呢。 李小禾刮了下闺女的鼻子,知道她不会是因为试验品才分给工人的,也就是寻个借口不让自己心疼,那可都是上好的点心,她瞧得真真的呢。 往娘亲嘴里也塞了一块,丁小白就把她推回屋里忙去了,留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做蛋糕。 这一炉的炭火,正好做了六炉蛋糕出来,丁小白掌握火候也是越来越熟练,炭火也烧得差不多了,打开下边的门,把炭用铁钩勾进下面接着的陶盆里。 满满地装了两陶盆,喊爹爹端去了他的工房,这些炭够他们暖和到晚上了,不仅烤了点心,还省得他们续炭了,也挺划算的。 结果她这边才把厨房收拾妥当,面板上摊满了等着放凉的各式点心,正打算拿些给大壮那边送过去呢,自家大门就被敲得山响。 丁小白的心里一激凌,只当是丁家老太太找过来闹事了,不然谁会把大门敲成这样啊。 看了看案子上的点心,现在收也来不及了,何况还有些没有晾凉的,直接装起来就糟蹋了。 丁小白轻拍了下面板,心里想着,绝对不能让老太太迈进家门半步,不然让她看见这些可又有得闹了。 二伯娘也上了几天工了,一直挺消停的,丁小白还以为丁老太太不会过来了呢,她果然还是把人心想得太好了些。 屋里的赵秋兰也听到了拍门声,急慌慌的冲了出来,看来是跟丁小白想的一样,也当是自家婆婆来了。 她的绣活不是特别的好,只能算是拿得出手,成衣坊是进不去的了,就选了工钱相对多些的皮靴坊,有伙伴还能赚钱,她做得挺开心。 如果婆婆因为自己闹腾了三叔家,自己就很可能不能再来三叔家里做工了,赵秋兰想想就感觉心如死灰,婆婆是真的想把自己逼上绝路吧? 李小禾也跟在二嫂的身后出来了,她现在大多数的时间里,都是呆在皮靴坊的,诸娘子那边用不上她。 三个人支着耳朵挤在门口,都攥紧了拳头,心里的打算也都差不多,如果来的是老太太,就直接冲出去拦人。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赵秋兰也想好了,既然怎么都是个没活路,干脆就拼上一把,自己死也不回去,看婆婆能把自己怎么样? 结果却让她们尴尬了,丁三锁去开了门,院子里响起的却是男人的说话声,李小禾和赵秋兰互相瞅了瞅,赶紧躲回了屋子里。 家里有男人过来,不是找院里当家的,就是找丁小白这个小不点儿,跟她们俩肯定没关系。 即便农村的男女没有城里那么多避讳,但是有陌生的男人来,小心着些总是好的。 丁小白已经听出院子里的是谁了,不等爹爹叫门,她就把屋门打开了,把两个人迎进了屋里。 “你们俩怎么这么闲,闲到没事儿逛到这穷山沟里来了?”丁小白很是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 “我们怎么就不能来了,瞧瞧你这嘴撇的,快上天了都,合着就这么不待见我们俩,来看看你还不行了?” 能说出这样赖皮话的,自然是秦龙飞没跑了,孙弛骏站在他身侧,只是看着丁小白,笑着不说话。 “你不请我们俩进去坐坐啊,就让我们这么干站着。”秦龙飞朝四下里打量着,嘴里不说,却心疼不得。 小白原来就住在这么小的房子里啊,还没他的一间书房大呢,转个身就能撞到东西的感觉。 “我们家还真没有地方请两位爷坐,左右两间屋里,做工的人都快转不开了,没见我都只能呆在堂屋里么?” 秦龙飞挑了挑眉毛,就这也能算是堂屋?谁家的堂屋是跟厨房弄在一起的,中间连个隔扇都没有,这能见客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谁算计了谁 丁小白像是看懂了秦龙飞心里想的,以为是嫌弃自己家呢,忍不住就轻哼了一声。 “你看不上也没办法,我家就这样的条件,这还是从老宅搬出来了呢,不然一间房多功能,睡觉、做饭、见客都在一起。” 贴在屋里门上偷听的李小禾,见闺女越说越不像话,这样待客也太失礼了,赶紧开了门出来。 门缝里,一堆女人睁大着眼睛瞧过来,虽然屋门一开即合,还是把孙弛骏和秦龙飞吓了一跳。 他们知道丁小白在家里开作坊,却怎么也没想到,她是真的把作坊开在了自己家的屋里,而不是另外租了房子的,怪不得她不邀请他们进屋呢。 “这两位是……?”李小禾扯了扯女儿,即便猜到了来人是谁,总得有个正式的介绍不是,不然她不好插话啊。 丁小白不情不愿地把两人介绍给了娘亲,她是真不愿意这两人介入自家的生活,甚至觉得离得越远越好,半点牵扯没有才好呢。 不是这两个人不好,而是他们的身份背景太强大了,不管是朝堂之争还是豪门之争,都不是他们这样的家庭可以承受的。 哪怕被外面的大风大浪涉及到一个小角,自家都有可能被击得粉碎,原因不外乎自己的小家太过渺小,太过微不足道了。 爹娘都是很单纯的人,自己没穿过来之前,他们甚至连半坡村都没走出去过,又如何能应付那些他们想也想不到的尔虞我诈和狠厉凶险? 丁小白更愿意他们永远这么善良纯朴,永远不要被外界的危险给涉及到,就这么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挺好。 可事情到了眼巴前,她想躲也不成了,“娘,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孙公子和秦东家,这是我娘。” 孙弛骏和秦龙飞赶紧双双行礼,“见过夫人,在下孙弛骏(秦龙飞),不请自来,冒昧了,还请夫人见谅。” 李小禾赶紧福身还礼,“哪有冒昧,只是家里太小,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倒是委屈了两位东家。” “还有,可别叫我夫人,我可担不起,就叫……叫我三锁家的就行了,村里人都这么叫呢。” 孙弛骏和秦龙飞怎么可能这么叫小白的娘,可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称呼,两人干脆闭嘴了。 气氛正尴尬着,西屋的门开了,诸娘子拿着两个凳子走了出来,“奴……见过两位东家,两位东家将就着坐一坐。” 见到孙弛骏,诸娘子自然而然的就想要自称奴婢,结果被丁小白瞪了一眼,强忍着咽了回去。 秦龙飞却是顾不上这个了,“小白,这是你新做的点心吗?太香了,刚才光顾着紧张了,竟然没闻到香味。” 说着就开始四处踅摸,丁小白很有眼色地去兑了温水,然后拧了条簇新的棉布巾子递过来,秦龙飞三两下擦了手,就去抓案子上的点心吃。 孙弛骏自然也是不甘落后的,好吃的哪能都填了这臭小子的肚子,他吃相文雅,却是半点不慢。 两位富贵公子贪吃的模样,把李小禾给逗得不行,心里的那点紧张和不安也消散了不少。 “你们两个够了啊,又不是没吃过点心,哪有见着就不要命的,晚上的饭不想吃了是吧?” 听到女儿又跟两位贵公子没大没小、没轻没重的,李小禾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赶紧伸手拽了拽女儿的衣袖。 她这时候真是要被自家男人气死了,两个男人来找小白,你说他这个当爹的怎么就不知道陪着呢。 虽然是女儿把她爹撵回去了,说自己一个人招待就行了,可闺女再小也是个姑娘家呀,留她一个人多不方便。 就像现在,女儿说错话了,自己这个当娘的都不好上前去拦着,如果男人在,好歹能直接跟两位公子道个歉,说上两句。 哪知道李小禾的心还提着没放下呢,就听见那位孙公子道,“还真是,我今天可不是过来吃点心的,是来吃菜的。” 说完把手上剩的半块点心直接塞进了嘴里,用力地拍了两下手,呜噜着说,“不吃了,不吃了。” 秦龙飞也赶紧有样学样,把多半块点心一股脑地塞进了嘴里,噎得快要翻白眼了,诸娘子赶紧进屋里倒了杯热茶过来。 双手把杯子举到秦龙飞面前,“杯子是干净的,茶水只有我和丁姑娘喝,是刚沏了没一会儿的,秦公子请。” 听说是丁小白喝的茶,秦龙飞赶紧端过来喝了,不过嘴里塞着点心,完全喝不出茶的滋味来,倒是把点心顺了下去。 诸娘子又倒了一杯端给孙弛骏,“三公子请用茶,不是什么好茶,不过好歹能解解口干。” 孙弛骏倒是不嫌弃,试了试温度,不是很烫,直接一口喝了下去,暗自品了品,不过是最普通的清茶罢了。 “点心也吃了,茶也喝了,去我爹的木工房坐一会儿吧,有什么事情咱们坐下来慢慢说,你们俩总不会大老远的跑来,就为了吃一口点心吧?” 就算他们不过来,这点心也必定有他们的份儿,说他们为了点心,不过是丁小白有心揶揄他们俩。 孙弛骏点了点头,“当然是有正事的,你当我们真的很闲么,去哪间屋说话,你前边带路。” 丁小白撇了撇嘴,也不跟他计较,只是叮嘱自家娘亲,“娘,拿两个食盒把点心装上,一会儿让两位东家带回去,剩下的等凉透了就收捡起来吧。” 李小禾赶紧去拿食盒了,诸娘子跟在旁边帮忙,丁小白则带着两个男人去了爹爹的木工房。 有了上次招待几个车把式的经验,丁三锁特意又多打了几把凳子,放在了木工房里,预备着招待人时方便。 哪想到这才过去没两天,凳子就派上了用场,王金虎看到二丫带进来两个服饰华美的贵公子,吓得赶紧起身就要出屋。 “金虎哥,你去屋里找我娘,让我娘给你拿些点心带回去,别只顾着大壮和小朵,让王大爷和大嫂、哥哥们也一起吃。” 王金虎低着头不敢抬,嘴里一连声儿地答应着,人已经蹿到门外去了,把秦龙飞逗得笑个不停。 “行了,行了,别笑了,人一乡下孩子,再把人给吓着了,这是我爹,爹,这就是我常跟您说的孙公子和秦东家。” 丁三锁搓了搓手,紧张地跟两人抱了抱拳,重新跟两人见了礼,又赶紧着招呼两人坐下,还抢先一步过去,拿巾子把凳子擦了又擦。 他也想跟金虎似的躲出去,可这屋不是正屋,除了闺女就没有别人了,再难受他也得留下陪着。 “伯父您坐,我们是小辈,哪用您这么客气,何况有小白在呢,咱们又不是外人。” 秦龙飞开口就以小辈自居,跟丁三锁客气着,孙弛骏却是说不出的别扭,他现在算是同辈还是小辈呢?这个小叔叔的身份,着实让他为难得很。 这样的情况和环境,自然是把爹爹留下比较好,“爹,你也坐吧,就像龙飞说的,不是外人,就别那么客气了。” 说完转头看向孙弛骏和秦龙飞,开始说正事,“说吧,你们两位今天突然过来我家,到底是为了啥?” 秦龙飞突然就激动了,“小白,小白,我跟你说啊,我和弛骏约了镇上的那些个臭小子去跑马了,哎哟……” 秦龙飞一拍大腿,笑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哎哟那个阵势啊,真是让我开眼了。” “我们俩原本只约了五个人,想着有他们帮忙宣传足够了,何况这个镇子上,也再挑不出够资格让我们俩请的人了……” 丁小白偷偷撇了下嘴,这话也好意思说出口,何着身份高贵还不能跟平常人接触了? 不过丁小白也没资格反驳,秦龙飞那么贪吃的一个人,见到最喜欢的热乎乎的点心,都能想着先净手。 这富贵人家的教养和规矩,细节上体现得更精细,从而让人不敢也不应该小觑。 秦龙飞还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挥着手正比划的欢,“……结果你猜来了多少人?竟然来了二十八、九个。” “我和弛骏一打听,不只附近镇子上的少爷们过来了,还有两个人是兴发城的,正好出了城在附近镇上走亲戚,也被人给招来了。” 想起这事儿,孙弛骏也有些想笑,“我们还听说,这两位兴发城来的,一位是知州家的公子哥,一位是盐运司副使的侄儿。” 这听着可就有点意思了,何着槐树镇的一场小打小闹,还惊动了这样身份的人前来。 当然,他们若不是知道了孙弛骏和秦龙飞的身份,想来必定是不屑于过来应酬的。 没想到原本为槐树镇的少爷公子们做的局,反被他们给利用了去,更是各凭本事给自己织起了一张关系网。 这些人借着此次机会,谄媚地巴结上了更有用的人,果然是没有一个能让人小瞧了的纨绔,真不闹不清最后是谁算计了谁? 第一百三十八章 想怎么活都成 经了这件事,丁小白真觉得自己是吃了一堑,必须得长这一智了,是她太天真,把那些所谓的纨绔少爷们都给看低了。 想想,那些高门大户里,最少不了的就倾轧挣扎,各个家族里多的是你踩我活,不然凭什么最后你能站上高位?凭什么你能发号施令? 谁活到大都不会太容易,老丁家那个破院子,人还分了三六九等呢,红瓦高墙里,能有几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真正纨绔呢? 少爷们这次被孙弛骏和秦龙飞邀请跑马,简直就是硬塞给了他们一个在家族里露脸的机会,错过了才是傻子,自然是各显神通了。 “都是我的错,我把事情想简单了,以为槐树镇的范围很小,再闹腾也闹腾不到哪儿去,哪想到……” 孙弛骏连忙出声阻止她,“你这丫头想得可真是有点多,什么就你的错了,既然我们俩能把事情应下来,这事就是个无足轻重的。” “不过是多来了几个人而已,有什么的,好处到底还是咱们占着,有了他们这些人,这手套的价钱可是又要再往上抬一抬了。” “小白,这次我也是出了力的,得了好处可得想着给我分点,不然我不是白忙活一场了。” 丁小白哪能不知道他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不过是一副手套,又只卖一个年前,再赚钱能赚到哪儿去,撑死几百上千两银子,孙弛骏还不至于放进眼里。 玩笑开过了,孙弛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还有啊,跟这些人有了接触,也不全是坏事。” “朝堂上的情势瞬息万变,哪条路子会有用,谁又知道呢,多认识个人总归多条路子不是?” “身份高低并不能代表全部,说不得哪条消息就能救了命呢,我和龙飞即便不混朝堂,可家里毕竟还有人站在朝堂上。” 孙弛骏的话让丁小白的面色一凛,脸色瞬间青白,到底还是她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老话说得好,牵一发而动全身,凭着这两个人的身份,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们的动静呢,只要一动,必有大牵扯。 “小叔叔,只此一次,再也不会了。”丁小白神情郑重地保证到,孙弛骏和秦龙飞不怪她,并不代表她心里就会坦然。 她并没想过要利用谁的权势帮到自己,只想着悄悄地做自己的生意,悄悄地赚发一点小财。 可突然而至的机会,让她心里的贪婪冒了头,上辈子为公司拼命,习惯了做个机会主义者,机会来了想也不想地就伸手抓住,到底是让她走错了路。 孙弛骏轻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我都说了没事儿的,你这么小心干嘛,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有我在,你想怎么活都成,我会护着你的。” 这一刻的感动,几乎让丁小白落下泪来,这个人可能不至于为她豁出命去,但他却绝对肯倾尽心力地保护她,已是难得。 “晚上我给你们做好吃的,不过家里的材料不是很足,我尽量归置吧,你们不要嫌弃才好。” 两人什么也不缺,不管是金钱上还是权利上,都不是丁小白给得起的,所以她只能拿出自己的真心来。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呢,我们俩可是听人说了,你家的菜好吃得能吞掉舌头,老秦他们都尝到味儿了,我们俩凭什么没吃过啊。” 秦龙飞这话说得可怜兮兮的,简直是满腹委屈,可也尽显了他的吃货本色,果然一说到吃,他整个人都活泛起来了。 好像前边说的那些话,真就只是无关痛痒的一件小事,说过就算,就这么轻易地翻篇了。 男人们的不当一回事,更是让丁小白感动非常,他们的不责怪、不埋怨,让她在反思自己的同时,整个人都浸润在温暖融洽的情谊里。 丁小白心底所剩不多的那点戒备,终于在两个人一次次的真心相对里,消散得再也没有了一丝的痕迹。 所以这一次,秦龙飞如何地装傻卖萌,丁小白都没有出声调侃他,而是很认真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我不敢说我家的菜是最好吃的,但我会拿出我最好的手艺,给你们做一顿最尽心的晚饭。” 说完又皱了皱眉,上次留秦伯伯他们吃饭,用去了家里不少的食材,一直没有再去镇上好好的采买,也不知道能凑出几个菜来。 丁三锁一直安安静静地在听着他们说话,前边的他听得半懂不懂,后边说到了吃食,他可是立马就听明白了。 低低地叫了闺女一声,“二丫,两位公子带了好多东西过来,说是吃食,我放到那边仓房里了,你一会儿去看看?” 丁小白愣了下神儿,跟着就起身直接去了隔壁仓房,打开门,只见仓房被隔成了两间,丁小白直奔了里面的一间。 原本挨着的这两间屋都是仓房,只是一间被改成了丁三锁的木工房,这剩下的一间,就再次被隔成了两间。 不过这间仓房被丁三锁打理得格外整齐,外间大些,常用的柴火堆在靠门这边的墙上,另一边则整齐地摆放着工具和杂物,里间小些,装着家里的粮食。 丁三锁还听了大女儿的话,把里间墙上打了几层木格子,方便粮食的分类摆放,最下层的地面也都用木板垫了起来,以防粮食受潮。 孙弛骏和秦龙飞看着这个小却整齐的空间,上面的几层木架子,几乎被大大小小的粮食口袋给摆满了,可见对粮食的储备有多重视。 两人感叹着丁家人对生活的认真,明明很阴冷的仓房,却怎么都透着股从容不迫的温馨。 两个人之前带来的东西,被丁三锁规规矩矩地摆在最下层空闲的位置上,零零散散的有好多。 丁小白几大步走过去,简单地翻看了一下,鸡鸭鱼肉米面简直应有尽有,齐全得很,甚至还有一包捆扎得严严实实的青菜和一小篓鸡蛋。 丁小白赶紧把青菜和鸡蛋拿起来,这要是一直搁在仓房里,捆得再严实也得给冻坏了。 “走了,有了这些食材,晚饭你们想吃啥都行,瞧好吧,我保证弄一桌子最像样的宴席出来。” 见丁小白不但没有埋怨他们带了东西过来,反而是一派理所当然的态度,这份熟稔的不客气,不禁让两个男人暗自开心起来。 丁小白跟他们又闲聊了两句,就拎着菜去屋里准备了,这么多人的菜,着实得准备一会儿呢。 剩下丁三锁陪着两位贵公子,怎么都觉得不舒服,这两人都太有压迫感了,他有点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再有就是在自家的木工房里招待客人,他还是觉得太失礼了,所以就想邀请两人去隔壁院子。 虽然隔壁也有自家的一个作坊,但里正叔家的院子比这边大,屋子也多,总比自家要宽敞些,也显得正式些。 “不用,这屋里又不冷,有个地儿能暖暖乎乎地聊天就挺好的,叔儿,您这个是做的什么啊?” 秦龙飞摸了摸做到一半的木工活,“像是桌子,可这桌子也太小了些吧,说是茶几又高了些。” 他自来就是个交际高手,缓和气氛是他的拿手小菜,面对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丁三锁,叫叔儿叫得也是自然亲切,半点不勉强。 他是顺着丁小白那丫头叫的,那丫头虽然岁数小了点,可鬼机灵着呢,小脑袋只要动一动,他都是防不胜防的。 所以他更愿意跟那丫头平辈论交,平辈也就更有接触的机会,更有话聊,他可不愿意跟那丫头失之交臂。 “这个啊……是我们家二丫教我做的,是个可以折叠的桌子,穷人家地方小,也备不起好桌子,这个桌子就正合适。” 说到了木工活,丁三锁整个人都灵动了起来,人在自己熟悉的领域里,总是更能舒服自在,之前表现的那么憨实,感觉像是藏拙一样。 “这桌子还没做好呢,不过可以稍微给两位公子展现一下,您往这儿看,只要把这个桌面抬起来,再把这个支架打开,支在桌面下……” 丁三锁灵活地给孙弛骏和秦龙飞演示着,双面的折叠桌,他才只做好了单面,不过已经可以展现出它的灵活性和实用性了。 孙弛骏在待人接物方面,自然也是不惶多让的,不然也不会在京城乃至整个西秦国混得风生水起,把酒楼开遍各大州县城镇了。 “叔儿,这个物件可真是不错,实用得很,可不止是平民百姓家里需要,就是我看着这东西,也觉得用得上呢。” 也不知道孙弛骏是下了什么样的决心,跟着秦龙飞的称呼,开口叫了叔儿,这让秦龙飞很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虽然弛骏比他小了三两岁,但跟丁三锁比起来,也就是差着七八岁的年纪,反倒是跟小白差得更多,十岁。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小白靖国侯夫人认下的孙女,是要管他叫小叔叔的,那他管丁三锁叫的这声叔儿,可就着实有点奇怪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能值什么银子 孙弛骏并没有跟秦龙飞对上这一眼,一声叔儿叫出口,他的脸上也有点热热的,好在这么些年的应酬,练就了他的厚脸皮。 他也就别扭了一小下而已,反正叫都叫了,想收也收不回来,接下来的对话,反倒神奇地变得相当顺溜。 “叔儿,这张折叠桌子您是给自家做的吗?如果是自己练手的,不如做好了就卖给我吧,我再跟您订几张。” “您可别觉得我这是为了照顾您的生意,绝对不是,这不是要过年了么,家里确实缺着东西呢。” “您应该听小白说了,我外甥的身体不太好,正在休养中,我和母亲回不去京城过年了,得留在这边。” 听到孙公子想要定购自己的木工,丁三锁哪有不高兴的,他还没靠自己的木工手艺赚过钱呢。 “成啊,那我加快点速度,这张桌子明天就能做好了,上了漆也就是再晾上两天。” “您还想再要几张,我和金虎赶着点,年前争取给您做出来,尽量不耽误您府上过年。” 孙弛骏赶紧道,“不急,不急,能做出几张算几张,不管做出几张来,反正我是都要的。” “我和家母、外甥当然是一张就够了,可府里还有下人呢不是,过年也得让他们一起吃个团圆饭。” 说完又摸了摸桌子,“这桌子是真实用,用完了收到库房去,半点不占地方,想用了拿出来就成。” 能被人认可,证明自己不是没用的,丁三锁已经是笑得心花都开了,像是被春风吹拂过的花草,努力地伸展着嫩芽,整个人都是鲜活而生动的。 “二丫说,还能做成带凳子的,如果给家里的下人准备,带这种隐藏凳子的更省地方。” 说着还怕孙弛骏听不明白,起身就去找图纸了,兴奋地图纸摊在桌案子上,用手指给孙弛骏看。 这是女儿前两天交给他的图纸,当时很仔细地给他讲解过了,他现在也能看得清楚明白。 “我现在做的那个折叠桌,是不带凳子的,但下边有个柜门,可以用来装些日常的东西,自家人用着很方便。” “您再来看看这个图,不常用的折叠桌,平时肯定是要收在库房里,柜子的作用就不大了,那不如做四个小方凳,放进原本是柜子的这个空间里。” “别看四个凳子没多大,但如果您要做五张桌子的话,那就是二十个凳子,想想,二十个凳子撂在库房里,好大一堆呢,还没办法撂在一起,肯定乱成一团。” “另外还有这个图,公子您请看,折叠桌还可以做成圆形的,这个要四面支架,所以有个缺点。” “为了四面支架的互不干扰,那中心的这个桌面就只能做成正方形的了,在收进库房的时候,它就有点占地方。” 丁三锁把折叠桌子的功能,详细地孙弛骏一一讲解了一遍,把话都说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呢。 他平时话不多,也没什么机会让他多说话,这一大通话讲下来,突然停住,屋里安静了,他也尴尬了起来。 当着贵人的面,他这么多话,是不是逾矩了?也不知道贵客会不会责怪他不知礼。 没想到孙弛骏笑呵呵地道,“听叔儿这么一讲,我更觉得这个桌子好用了,就先跟叔儿定十张吧。” “不急着年前都做出来,年前能做多少算多少,年后做出来的我另有它用,每张桌子我就付您二十两银子吧,可行?” 他没让丁三锁自己出价,一张普通木料做出来的桌子,着实值不上几两银,毕竟不是那些名品的木材,更没有什么名匠雕花。 丁三锁一看就是个很朴实的庄稼人,若是让他自己说价,肯定只收个木料的钱,那能值几文? 当然,孙弛骏给出这样的价格,也不单单是为了照顾丁三锁,他是比丁三锁更识货,更知道这个折叠桌的价值。 虽然桌子的木料和手工都不是最顶级的,但这个设计却是独出心裁,只这一份新奇和巧思,就值得他出更多的银钱了。 更何况,这个设计还出自小白那丫头的手,就算出再多的钱,也是值得的,这可是普天下的头一份呢。 “不行,不行,不行。”结果丁三锁立刻就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二十两银子买一个木头桌子,抢钱吗? “这些木头都是我从山上伐来的,手工又是我自己的,哪里值什么钱呢,如果是我一个人做的,我都不会跟您收这个钱。” “不过现在是我和邻居家的一个小伙子在做,就是刚刚走的那个,总不能让他做了白工不是,所以公子只要付给他些工钱就行了。” 说完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我们这里给人打一天工,最多也就是给十文钱,公子您就按这个价付金虎的工钱吧。” 也就是说,一张桌子若是两天能做成,二十文就能买一张这么平整、光滑、新奇、多用的桌子了,这哪是划算,简直就是白送。 孙弛骏赶紧跟丁三锁细细地讲解了一通,如此新奇的创意,该怎么估算价格才算不亏。 “叔儿,我是个生意人,看得出这里面的商机,我刚刚跟您定的那十张桌子,也不全是要留在家里用,我是想要拿去送人的。” “您想想,平时需要花成百上千两银子送的礼,现在一张桌子二十两银钱就能搞定,我赚了多少?” 这么大的钱数,丁三锁是真不会算了,所以他只算自己的这一拨,亏不亏的他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两位公子对女儿照顾有加,让自家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又怎么能赚这个昧心钱的。 只是在他正要开口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秦龙飞插话进来了,直接把他要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叔儿,弛骏说得有道理,您是还没转过弯儿来,本金不是像您那么算的,我再来给您算算。” “您不要光看着一张桌子的本钱多少,要看它往外卖的价格,如果市面上一张折叠桌子能卖五十两,您卖给商家二十两算多吗?” 丁三锁想了半晌,有点茫然的摇摇头,“好像是不多,可我的木料是不要钱的呀,工钱也用不上这么多?” 秦龙飞就笑了,“叔儿,您自己砍木头是不要钱,可如果您砍了木头拿出去卖,是不是就能换回钱来了?” “所以您不能老惦记着木头没本钱,天底下哪有没本钱的好事儿,那是您冒着生命危险伐的树,还要顶着风雪严寒把它切割好,再扛回来。” “再说说工钱,它可不是光指你做的木工活,还得算上这间木工房,做木工的工具,暖屋子的炭火,哪样不是钱来的呢?” “这些林林总总的都加在一起了,才能算是您的本钱,刨除了这些本金,再赚的钱,才能算是您的利润,您懂了吗?” 丁小白推门进来,“我爹哪懂这些,他肯定是越听越糊涂,你们俩还是跟我说吧,看上这桌子啦?” 秦龙飞忙点头,“可不是,看上了,就是这做工还略微粗糙了些,若是再细致点,再刻上些雕花什么的,价钱可就还能再上去些。” 丁小白点点头,“雕花是可以的,工艺再细致些也没问题,不过只有我爹和金虎哥两个人做活,这工期就要慢上许多了。” 秦龙飞和孙弛骏几乎是同时点头,“慢点也没关系,主要还是东西得好,你看看,咱们能不能把厂房扩大点儿,批量生产啊?” 说完两个人同时笑了,互相踢了一脚,心里的想法都是一样的,这鬼机灵,差点让他抢了先。 不过两个人虽然都是想要货,出手的方向却是不一样,秦龙飞自然是想要进了货往外卖的,经了他的手,自然能卖出好价钱。 孙弛骏却是想要给自己的酒楼备些,生意好的时候,客人多,需要额外加桌,这种折叠桌只要支起来便可,比单独再加桌子省时省力省地方。 另外,如果买断了丁家的产品,这个折叠桌还能拿来当成新奇的礼物,送人绝对拿得出手。 丁小白白了他们俩一眼,“真是无奸不商,也就我爹这样傻乎乎的,差点让你们给忽悠了。” 说完她也笑起来,“不开玩笑了,咱们来谈谈价钱吧,想出货快点就是不雕花的,雕花的出货就慢一些,但价钱要翻上一倍。” 听小丫头这么说,就知道她没有听到前边的谈话,孙弛骏当然不会借机占她这个便宜,他更愿意让她占便宜呢。 “我刚刚给叔儿出的价是二十两一张桌子,如果再加上雕花的话,那就四十两,小白看看可行?” “多少?”丁小白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就爹爹在山上砍回来的那些破烂木头,什么杨木、桦木的,就差点用灌木了,能值什么银子。 再看看她爹和金虎哥的diy手艺,正经师傅都没半个,跟人家那些红木楠木紫檀木雕花刻印的木器比起来,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还二十两? 第一百四十章 莫名其妙的俩人 丁小白不是瞧不起爹爹的手艺,她是实话实说,这两人从来没靠木工活儿赚过钱,还都算是新手呢,做出来的东西顶天也就能看得过眼。 说不得多练练以后能成个什么名家之类的,但眼下的水平肯定是不能够的,丁小白还不至于昧这个良心。 当然啦,她也不该拿爹爹做的东西跟那些名家比,几十年的老师傅精雕细做出来的木器,哪样不得喊个上千两银子啊,压根就没有可比性。 “多了,多了,就算你想要照顾我爹的生意,也不该出到这样的价钱,有点过了啊。” “我看就五两,木头是后山自己伐的,加上我爹和金虎哥的工钱刨出一两,每张桌子净赚四两,够了。” 秦龙飞抢在孙弛骏之前,出声把丁小白驳了回去,“木头和人工确实值不了太多银子,可最值钱的是你的创意呀,二十两只少不多。” 看孙弛骏还配合着他点头,丁小白差点把嘴给笑歪了,现代烂大街的折叠桌,不过是普通人家为了节省空间弄出来的小把戏。 何来的创意?有也是她偷了别人的,她可不万万敢当。 “这算什么创意,不过是我的突发奇想而已,又没费什么工夫,值不得什么钱的,也就是你们俩高看我。” “不如这样吧,我占你们点便宜,普通桌子十两银子一张,雕花的就二十两,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不容两个男人再反驳,丁小白一锤定音,听得丁三锁后背都冒出汗来了,怎么就说定了?怎么就十两银、二十两银了? 他明明算过的,金虎和他两个人的工钱加一起,按最高的工钱算,做一张折叠桌也就是四、五十文钱。 就算再加上木料的钱,那也绝对不会超过一百文呐,这十两银子是怎么算出来的? 可他刚才一直没有插话的地方,现在再想插话已经来不及了,女儿已经跟两位公子把事情谈妥,在聊别的了。 “……不想去里正家啊,那……”丁小白一时实在想不到,除了里正家,还有哪里方便安排这两位爷用饭。 家里到了晚饭的点儿,女人们是会下工回家,但因为工期紧,吃过了晚饭还要回来加班的。 而这顿晚饭,肯定不会像平时家里吃饭一样速战速决的,他们俩好不容易来一趟,总要多聊几句。 正没有头绪呢,高山推门进来了,他是过来给丁小白传话,李明涛那边加班加点的在给皮子加固上色,好些原料都不够了,得再去采买些回来。 “孙公子、秦东家,您二位怎么来了?”乍一见到他们俩,高山也是吃惊到不行。 这富家公子真是太闲了,哪像他们,一天从早到晚忙得团团转,吃饭都得挤时间,哪有时间随便串门子。 “噢,来找小白再定些东西。”秦龙飞指了指那张半成品的桌子,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跟高山撒了个谎。 “噢。”高山一向谨守本分,倒是不多追问,只是把李明涛的要求跟丁小白说了,这事儿没什么可避人的。 “硝皮子的原料就不用再买了,送来的皮子大多都是硝好了的,只有最上面的几张需要咱们自己硝,想来是装车的时间太紧了,没来得及。” 丁小白点点头,“成,我明天一早就跟车去趟镇上,你跟我一起去吧,需要买什么,你一会儿写个单子记下来。” 记单子这事儿,高山目前还完成不了,不过是给他提个醒,让东西报给她,单子还是要由她来记。 “噢,对了,你回去跟李伯伯说一声,让他做活的时候抻着点儿,家里的皮子现在还够用,别那么拼命,再累着了。” 听说有人会给皮子上色,孙弛骏和秦龙飞立刻起了好奇心,“是在高山家里硝皮子上色吗?我们过去看看可以的吧?” 再好奇也得先忍着,毕竟这是别人看家活命的本事,肯定是不会轻易让外人随便去参观的。 “小白,我们俩保证只是看看,不多说不多问更不会外传,怎么样,跟那位李师傅商量商量呗?” 丁小白见他们俩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心里一动,“行啊,要不干脆晚上就在那边吃吧,那边没人打扰,还能陪我爹多喝几杯。” 孙弛骏和秦龙飞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两个人几乎在应下的同时,就已经站起了身,做势往外走了,急着呢。 丁小白乐得弯得唇,“看热闹倒是挺积极的,都别闲着,帮我把准备好的材料拿过去。” “晚上咱们就在高山哥那边炒菜了,不然在家里炒完再端过去,肯定凉得透透的了。 这一挪动,阵势还真不小,高山这阵子都在丁家吃饭,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开火了,除了菜刀、菜墩和铁锅、水壶,再就啥也没有了。 好在过些日子就要给镇上的亲戚朋友们送蛋糕,丁小白早早地让爹爹做了不少食盒预备着,这时候正好用上。 以前的食盒都在外面买,丁三锁嫌浪费银钱,就试着做了几个,没想到还成,有模有样的,倒也没糙到哪儿去,丁小白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了。 米面油菜肉蛋这些都得带上,再加上各种调料,足足装了好几食盒,对了,还得再带上些杯碟碗筷。 好在他们人多,又都是男人,还有两匹高头大马,这么多东西拿着也不如何吃力,易碎的就用手拎着,其它的拴了绳子,对挂着驮在马身上。 “把大壮和小朵也接上吧,要是把他们两个留在家里,晚上肯定要闹了,不如带过去放放风吧。” 只要丁三锁没意见,别人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客随主便么,丁三锁又是个惯孩子的,丁大壮和丁小朵就乐呵呵地坐到马背上了。 两个孩子美得不行,虽然有点害怕掉下去,用小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马鞍子,可偶尔还是会腾出一只手来,兴奋地拍着马背,高声地喊着‘驾、驾、驾’。 这也多亏是大冬天的,就算是串门子聊天,也都是躲在屋子里,路上几乎没什么人,不然肯定招来一大群人过来围观。 往高山家里去,走的是村尾的方向,跟两个人骑马来的方向正相反,一行人没走出多远,就出了半坡村。 其实村子附近的这些空地,也是属于半坡村的,不然丁小白家也不能在这些空地上买宅基地了。 只不过大家都习惯了管村民们居住的那个范围叫村子,出了居住地就叫出村儿了。 出了村子,视野就豁然开朗起来,抬头无眺,就清楚地能看到不远处连绵的群山和山脚。 丁小白指着不远处的山脚下,“呐,浅林子边那一大片的空旷地,就是我家跟村里买下的宅基地了,我家以后就要在那里盖宅子,建作坊。” 说着又往远处指了指,“我后来又让我爹去找了里正爷爷,把地基一直买到了小河边。” 冬天的河水都结了冰,听不到水声的流动,隔得又有点远,饶是孙弛骏两人的目力不错,要不是丁小白指给他们看,也还没发现半坡村有这么一条河呢。 “你干嘛要一直买到小河边儿啊,靠近河边的地方又不能盖房子,沙地潮湿柔软,挖不了地基的。” 没想到秦龙飞还懂这个,丁小白抿嘴笑了笑,“靠河那边不盖房子的,我想就近挖一个池塘,养些鱼虾,再种些荷花什么的。” 当然,丁小白最主要的目的,是想把水源占下来,她之前可是有听说过,各个村子会因为水源打架的,还闹出过人命呢。 轮到缺水的年份,同一个村子里的住户,也会为了浇地那点水你争我夺,谁不养家糊口呢,都难啊。 现在有了这么一段河沿归他们家,地契还是捏在自己手里的,家里想取水用水什么的,可就谁也管不着了,多花点钱也是值得的,算是未雨绸缪。 “你还会养鱼虾?咱们这边很少产虾,能把虾养成,绝对能卖上好价钱,不过养鱼就没什么意思了,那么腥的东西,很少有人吃的。” 听到秦龙飞这话,丁小白朝他撇了撇嘴,“鱼腥又不是鱼的错,全看做菜的手法,凤鸣酒楼的得莫利活鱼,我看卖得就挺好,你不是也很爱吃嘛。” 秦龙飞朝孙弛骏抬了抬下巴,“那是你的方子好,弛骏酒楼的那道菜才能卖得红红火火。” “不信你问问你小叔叔,有多少酒楼看着眼红的,偷偷也跟着学,结果还不是仿得个不伦不类,留不住客人么。” 突然被秦龙飞提了句‘小叔叔’,孙弛骏心虚地朝丁三锁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并没什么反应,才放下心来。 扭头朝着秦龙飞狠狠地瞪了过去,秦龙飞开始还有点发懵,再看他瞟了瞟丁三锁的方向,立马就笑到不行。 丁小白被秦龙飞给笑懵了,不知道他突然笑啥,这正说着做鱼呢,有什么可笑的啊? 另外一个气鼓鼓的又是为了啥?这俩人可真是莫名其妙。 第一百四十一章 比想象更残酷 不想再去搭理这两个不正常的人了,丁小白走到高山的身边,领路的两人明显加快了速度。 微斜过身子朝后面偷看了一眼,见秦龙飞和孙弛骏两人自己看热闹也看得挺兴奋的,就彻底丢开他们不管了。 大冬日里,除了积雪就是荒山,又没花又没草的,自然是没什么好看的,两人看了一会枯树白雪的,也就赶紧跟上众人的脚步了。 既然没什么好景色可看,那就赶紧去看看怎么给皮子上色吧,他们俩顺便也想看看,高山的家是个什么样儿的。 之前倒是听说过有人穷得在山里刨个洞当房子,可也只是听说而已,没想到竟然还真有人住在山里。 哪想到了高山家门前,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整齐阔大的篱笆院儿,跟他们想像的山洞差了十万八千里去。 院子外面是挺拔的树林,枝桠劲瘦,却傲然伸展向天空,夏天该是郁郁葱葱的吧?幽静安然的空间,竟然有些遗世独立的韵味。 再往院子里看去,里面的房子也不算小,起码不比丁小白的家小,外墙是用一片片的木板拼接,难道真是个木头房子? 总算还有一样看头,秦龙飞抢先一步推开篱笆院,几乎是跑着到了房子跟前,摘了手套去摸那些木板。 嘴里还一连声地嘀咕着,“这真是木头房子吗?冬天住在这里会不会冷啊?木头房子里能生火吗?木头会不会被烤着啊?” 这求知若渴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哭笑不得,丁小白都懒得跟他说话了,倒是高山耐心地跟他解释。 “也就是外墙用木板包了,里面还是土坯垒的墙,结实着呢,地基用的都是石头,跟山下的房子没什么区别。” 说话的工夫,一众人已经走到了屋门口,高山把屋门拉开,一股温暖的热气扑面而来,屋里屋外像仿若两重天。 “李伯伯,我来看你啦。”丁小朵嘴甜,拿了李明涛送的皮质小礼物,就把他划在了自家人的圈子里。 “哎哟,小朵丫头来啦,瞧这大冷天儿的,穿得厚实不?冻没冻着?是高山领你过来的吗?” 李明涛听到丁小朵的声音,赶紧着迎了出来,手里的活儿再舍不得放下,也没有这个小丫头重要。 他一个人过久了,没媳妇儿没孩子的,孤单得很,一下子遇到丁大壮和丁小朵两个这么可爱的,又都极懂事,可不就稀罕得不行了么。 虽然这俩孩子是丁家的,可小白丫头说过要养他老的,那跟自家的又有什么区别,恨不得当成眼珠子来疼。 只不过在李明涛迎出来的时候,才看到竟然来了一屋子的人,里面还有两位衣饰华美、气质湿润的贵气公子。 “这是……?”先一步把丁小朵抱在了怀里,轻哄着晃了两下,这才开口朝着丁三锁问道。 “两位公子就是咱们作坊的东家,以后咱家做出来的衣服、靴子什么的,都是要交给两位公子的。” “孙公子,秦东家,这位是李师傅,硝皮子的手艺是顶好的,还会给皮子上颜色,可厉害了,小白特意请回来的。” 丁三锁话音一落,李明涛就赶紧朝着两人一抱拳,“原来是东家,快请进,快请进,也不知道您二位过来,屋里乱得很。” 听说是东家,李明涛自然不敢怠慢,可别因为自己的行差踏错,再耽误了小白丫头的生意,那可就罪过了。 几个人寒暄的工夫,高山已经先一步进了屋,把屋里简单归置了一下,然后侧着身往里让人。 结果孙弛骏和秦龙飞却不领他的这个情,反而向另一间屋子走去,“李师傅,这屋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他们刚才可是看到了,这位李师傅就是从这间屋子里出来的,那这屋应该就是李师傅干活的地方了。 李明涛倒是没什么矫情的,他的手艺不是看两眼就能学去的,就算是他用心教,都不一定能学得会呢,还得看天赋。 像是高山,在这方面就很有些灵气,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帮了高山一次又一次了,这次又跟了他来。 别看他年纪小,却是很能吃苦的,干活半点不惜力,还会动脑子,这几日他更是倾心尽力地教导,有个衣钵传承总是好的。 “能看,能看,就是有些脏乱,别唐突了两位公子才好。”他也是见过些世面的,跟两位公子的应对倒也不怵。 推开门,就闻到了一股子很特别的味道,之前离得远,又关着门,倒是没闻到,味道有点熟悉,好像……是皮靴子的味儿,就是过于浓了。 有了这个认知,两人的心里更是雀跃,直接就大步进了屋,急着去看一路上都在惦记的新奇。 李明涛赶紧把丁小朵放下,“小朵,跟姐姐去那屋呆着吧,伯伯和你爹去陪客人。” 那屋里的东西只有自己能说得明白,他当然得过去陪着,可屋里的味道对小孩子不好,会刺激嗓子,有时候眼睛也会被熏得掉眼泪。 可丁小朵不干了,她也想去看热闹,还想陪着两位好看的大哥哥,她都没来得及跟他们好好说话呢,一路上光顾着骑马了。 “我也要去陪客人。”说着挣开丁小白的手,小短腿跑得飞快,挤到了孙弛骏的身边,拉住了他的手。 “大哥哥,你是客人,我是主人,我得招待你,高山哥的家我来过的,这间是西屋,平时都是空着的,现在么……” 小丫头还真把自己当成主人家了,很自觉地给孙弛骏介绍起来,嘴里说着,眼睛飞速地把屋里打量了一圈。 就听她接着道,“……就给李伯伯做皮子用了,李伯伯的皮子做得可好了,能给皮子上好多种颜色,还会用皮子做小动物。” 她在家里听娘亲和姐姐说过的,家里的那些带颜色的皮子,都是李伯伯做的,现在李伯伯留在这间屋里,那肯定就是在这里做皮子了。 不得不说,丁小朵这丫头聪明得有些过头了,连丁小白都没想到,她竟然能这么有逻辑性。 之前可没人跟她说过,李明涛在帮家里做皮子,更没说过他留在高山这边就是为了做皮子。 丁小白抢上前把妹妹抱在怀里,“你个小机灵,谁告诉你这些的,倒是说得头头是道。” 丁小朵挺得意,扬着小脑袋道,“我自己听到的呀,我耳朵好使着呢,你们说的话我都记得住。” 这么可爱的妹妹,少疼一点都舍不得,“走,让他们大人说话吧,咱们去那边屋子,这里的味道对小孩子可不好。” 丁小朵倒是听姐姐的话,扭头小脑袋瓜对孙弛骏摆手,“大哥哥,那我跟姐姐先去东屋了,你一会儿可要过来看我。” 孙弛骏连忙点头,“好的,好的,我一会儿就去看你,还有礼物送给你呢,咱们一会儿见。” 听说还有礼物,丁小朵就更乖了,“谢谢大哥哥,一会儿让我姐给你做好多好吃的菜。” “你倒是会送人情。”丁小白抬手刮了一下妹妹的小鼻子,却忘了自己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一只手哪抱得住她,差点把丁小朵给摔到地上。 “还是我送她过去吧,你自己都没多高呢,还抱妹妹。”孙弛骏把丁小朵接在怀里,把人送到了东屋,丁小白把弟弟也领了过去。 这些不过是些小插曲,当孙弛骏和秦龙飞看到李明涛已经上好了色的皮子时,对他的技艺真是相当的惊叹。 “没想到这样的偏僻之地,还能有李师傅这样技艺精湛的手艺人,高手果然在民间啊,真是让在下叹为观止。” “京里也有一个会给皮子上色的师傅,听说可是牛气得很,别说让人参观手艺了,没个百十两银子,根本见不到人。” “所以京里的皮靴子不算少,却很少有彩色的,彩色的皮子都被人攥在手里,卖到天价去了。” “嘿嘿,等咱们的靴子去了京城,看他还敢不敢得意?到时候也让咱们看看他的嘴脸。” 两人这话说得随便,隔着墙听进耳里的丁小白,心下却是凛然,感觉全身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三倍的利润就会让人疯狂,让人宁愿冒着付出任何可怕的代价也要铤而走险,更别说是要卖出天价了,那得是多大的利润啊? 京城向来就是强取豪夺之地,谁会放着高额的利润不争抢,却放任她一个小丫头横来竖往的啊。 她之前不是没想到会有巨额利润下的倾轧,所以才会有之后的犹豫和拉拢,却万万没想到事实比她想象的还要更残酷。 京城那样的名利场,富贵窝,一个皮料师傅竟然敢眼高于顶,别人轻易连面都见不着,要说背后没人护着,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自己要是莽撞地把靴子卖到京城去,抢了这些人的利益,别说自己的安危了,家里人以及李伯伯都不会有好结果。 那些人的权势是自己根本不敢想象的,在他们面前,自己渺小得就像蝼蚁。 第一百四十二章 龙飞哥哥的礼物 想着孙弛骏和秦龙飞只随便放出个口风,就有一大群的人趋之若鹜,权利之下,小人物的挣扎更显可悲。 那些权贵们只要动动小手指,自己恐怕就在劫难逃了,大概最后连自己怎么被人害成渣渣的都不知道,说不得就尸骨无存了。 越想越是后怕,冷汗湿透了衣裳,从没有一刻,丁小白如此庆幸自己的谨慎和小心。 当然,她更庆幸结识了秦龙飞和孙弛骏,有这两座靠山在,起码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是可以保障安全的,就像京城的那位皮料师傅有人罩着一样。 在自己眼里难如登天的事情,很多时候在他们这些权贵眼里,都是不值一提的,她想要变成跟他们一样的人。 丁小白的大眼睛闪了闪,一抹不堪和坚定在眼睛里定格,她要让自己变强大,让自己有能力保护自己和家人。 这是第一次,丁小白觉得靖国侯府孙小姐的身份,不再是她的一个禁锢了,正相反,它可以成为她的保护色,成为她变强的最有力支撑。 老话说得好,幸运也是一个人的能力之一,丁小白很幸运,自己能遇到秦龙飞,能得到靖国侯夫人的看重,这样的运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当然,自己首先得是个有用的人,如果自己一无是处,再大的馅饼也砸不到自己的头上。 那屋又说了些什么话,丁小白就没有再听了,只是嘱咐两个小的听话,乖乖地呆在屋子里玩儿,她要去做饭了。 高山听到丁小白去了厨房,就悄悄地从西屋出来了,帮着她架火、刷锅、烧水什么的。 丁小白先烧开了一壶水,拿出从家里带过来的杯子和茶叶,把杯子又重新烫了一遍,在桌子上摆好,挨个给斟上了。 这边刚嘱咐了弟弟、妹妹小心些,别到桌子旁边玩儿,千万别烫着了,那边几个男人就推开了东屋的门。 “哎哟,茶都给斟上了,还是我们小白最贴心,说了那么多的话,我还真有点渴了。” 秦龙飞也不嫌弃,端起一杯茶就要往嘴里灌,吓得丁小白赶紧把人给按住,“我的天,你慢着点儿,刚沏的茶,小心烫着了。” 你说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老是毛毛愣愣的呢,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丁小白真想让他烫上一回,谁让他总这么咋咋呼呼的。 “就说我们小白最好了,又体贴又细心,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慢慢喝,不会烫着的,小白你就放心吧。” 这语气,气得丁小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喝茶我放什么心,烫着了活该,才懒得理你。” 被丁小白骂了秦龙飞也不生气,美滋滋地重新端起来茶杯来,很听话地吹了几下,才试着小小地抿了一口。 他嘚瑟大劲了,完全没有注意到,两条视线直直地朝他瞪过来,差点没把他钉在凳子上。 别人没看到孙弛骏和高山的眼神,丁小白却是看到了,她现在五感敏锐,两人的小动作自然没逃过她的眼睛。 丁小白的心里一跳,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八、九岁,加上上辈子的年纪,已经是奔三的人了,这样的眼神她还是看得懂的。 虽然她有心给自己养成一个未来的老公,总比这个时代的盲婚哑嫁强,却也还只是个初浅的打算,难道高山对她已经有了这个心思? 这未免也太早熟了吧,高山过了这个年也才十四岁呢,他懂什么是感情吗?或者,他只是下意识地想要保护自己,不愿意让秦龙飞占了自己的便宜。 那孙弛骏呢,丁小白就更疑惑了,两个人的身份相差太大,别说被靖国侯夫人认了这门亲,就算没认,他们俩之间也是没有可能的。 那他瞪秦龙飞这一眼是为了啥?秦龙飞不过是说了两句稍显亲近的话,搁在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儿身上,也没什么吧? 丁小白觉得自己有点精分了,顶着一头枯黄的毛,手上的冻疮都是这些日子才治好的,疤痕还没褪净的丑丫头,又不是什么绝世大美女,做什么美梦呢。 肯定是自己想多了,他们俩应该只是不满秦龙飞先把好话说了,这么一想,丁小白的心里就坦荡了,忍不住在心里笑骂了自己一声,自作多情! “我喝个茶你怎么笑成这样了,是不是这茶里加了什么我不知道了?噢,有毒……” 秦龙飞做作地放下茶杯,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孙弛骏到底没忍住,抬腿踹了他一脚,一屋子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丁小朵也跟着一起乐,虽然没明白大人们都在笑啥,乖巧地走到孙弛骏的身边,笑眯眯地点了点他面前的杯子,“大哥哥,请喝茶。” 丁小白抚了抚额,这人长得好看到哪儿都吃香,明明秦龙飞长得也不赖,浓眉大眼,精壮英武的,可搁在孙弛骏身边,就悲惨地沦为了陪衬。 “小丫头,你给我矜持点。”怒其不争的捏了下妹妹的嫩脸蛋,屋里众人笑得更欢了。 秦龙飞郁闷得不行,怎么就又让这小子给比下去了呢,突然心思一动,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对翡翠耳环来。 浅绿的翡翠被雕成一对可爱的小兔子,兔子的耳朵上镶着一枚耳钉,是纯金打制成梅花形状的,可爱得不行。 “小朵,来,这是哥哥送你的见面礼,过来看看喜不喜欢?瞧这浅翠的颜色,多招人稀罕。” 秦龙飞手指粗大,只能小心翼翼地拎着那对纯金耳钉,晃着一对小兔子,朝丁小朵轻轻地摇着。 丁小朵晶亮的大眼睛眨也不眨,都快要钉在小兔子身上拔不出来了,两步就绕过孙弛骏,到了秦龙飞的身边。 秦龙飞也不多逗她,用礼物逼着小丫头叫他声哥哥,有点太没品了,直接大方地把一对小兔子放到了她的手心里。 “拿着,哥哥送你的,等过些日子,哥哥再找些能配得上它的簪子、镯子、项链什么的,一并送来给你。” 丁小朵小心地捧着兔子耳环,不错眼珠地盯着看,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大家都始料不及。 “不用了,大哥哥,这么贵重的礼物小朵可不能收,姐姐说了,想要什么东西,得自己去努力得到,我会快点长大的,自己赚钱买喜欢的耳环。” 说完把小手攥起来,像是怕掉了一样,举到秦龙飞的面前,“我看看就行了,这耳环可真好看,大哥哥快拿好,千万别摔了。” 秦龙飞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以为小姑娘会满心欢喜地把东西收下呢,结果人家只是看看。 抬起头看向丁小白,“真不愧是你妹妹,送你们点东西可真难,是你教的么,连见面礼都不能收?” 丁小白乐了,“这可真不是我教的,我只是教了她,不要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天上不会掉馅饼,得到都会付出代价。” “不过我们家小朵是个识货的,知道这是贵重的物件,所以才不肯收的,不愧是我妹妹,有志气,也有眼光。” 说完朝秦龙飞挤了挤眼睛,“龙飞,你这对耳环是给别人准备的吧?你还是收回去吧,省得回去没办法交差了。” 说完又指了指妹妹的耳朵,“我和妹妹都没有扎耳洞,收了礼物也没法儿戴,小朵,快谢谢大哥哥。” 这时候的女孩子,出生三天就是要被扎耳洞的,奈何她们姐俩不受丁老太太的待见,坚决不让李小禾给她们扎耳洞,说她们俩就没有戴首饰的命。 老娘当初为了这个,还痛哭了一场,结果被婆婆拿着扫帚抽了一顿,又饿了两顿饭,月子都没坐好,可到底还是没敢违背婆婆的命令。 那边丁小朵已经似模似样地给秦龙飞福了一礼,奶声奶气地说到,“谢谢大哥,您的心意我收下了,礼物还请您拿回去吧。” 秦龙飞眼睛都热了,“哎哟,小朵也太可爱了吧,这么乖巧懂事乖巧,我家那几个小表妹,要是有她一半听话,我那些叔伯们就要烧高香了。” 说完把丁小朵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又把她攥得紧紧的小拳头推了回去。 “哥哥的礼物既然送出去了,就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现在没有耳洞没关系,让你娘先帮你收着,等扎了耳洞再戴,或者留着攒嫁妆也成。” 听到嫁妆两个字,小丫头的脸红了,丁小白看得格外惊奇,才四岁的小丫头,怎么就知道要攒嫁妆了?还害羞了? 秦龙飞这时候也看出来了,小白要是不点头,小朵是不会收下这对耳环的,就绷起一张脸,用指尖敲了敲桌子。 “小白,这是我无意间在铺子里看见,觉得适合小姑娘戴,就顺手买下来了,想着哪个表妹喜欢就送给哪个,现在送给小朵也是一样,赶紧让她收着。” 丁小白也不想跟秦龙飞太外道了,只是个见面礼,收了也没什么的,所以拍了拍妹妹的肩膀。 “龙飞哥哥给的礼物,小朵就收下吧,你告诉哥哥,以后不可以再送这么贵重的礼物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价钱随你开 丁小白很为她的小朵感到骄傲,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拒绝诱惑,明明很喜欢秦龙飞的礼物,却能坚持不收,着实难得。 只是秦龙飞和自己的关系,到底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两人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算得上是真朋友。 所以这礼物没有多少功利之心,真心更多些,秦龙飞既然坚持送,妹妹坚决不收反而过于生分了。 但丁小白教妹妹说的这几句话,却是把秦龙飞给说乐了,“不用我们小朵再说给哥哥听了,你姐姐的话哥哥都听到了……。” “总说我是奸商,明明她才是,听听这话,还以后……这哪是让你客气啊,这是告诉哥哥要继续给你准备礼物呢,好吧,礼物还会有的。” 这话说的也太亏心了吧,自己随便说句客气话,他倒鸡蛋里挑起骨头来了,气得丁小白直接上手给了秦龙飞一拳头。 除了丁三锁有点紧张,余下的人又是全体笑翻了,秦龙飞轻巧地躲过了丁小白的攻击,顺手解下了身上挂着的一块压腰玉佩。 “大壮过来,这是龙飞哥哥给你的见面礼,不能有了妹妹的,没了哥哥的,以后也还有礼物,咱不像你姐姐那么抠门。” 丁小壮大大方方地走上前来,先给秦龙飞施了个大礼,道了谢,才直起身接过了玉佩。 双手向前,接得恭敬谨慎,接过后却并没有拿着细看,而是直接收进了内袋里。 小家伙的不卑不亢,再一次让秦龙飞和孙弛骏诧异和羡慕,这丁家的孩子,是真被教导得很好,完全不像普通的乡下孩子。 太喜欢他们不骄不躁、不慌不忙了,即便礼物对于他们来说过于贵重,也没见小兄妹俩显出太多的慌乱和不安来。 妹妹是不起半点贪念之心,弟弟是没把贵贱看进眼里,两人都是更看重送礼之人的这份情谊。 孙弛骏当然也是要送见面礼的,还有点不高兴被秦龙飞抢了先呢,他可是之前就答应了小朵丫头,要送她礼物。 因为他和秦龙飞是突然兴起跑过来的,没有事先准备特别的礼物,只能给两个孩子都送了一块玉。 他们这个阶层的人,身上常年都会备着些玉佩、指环之类的小礼物,说重不重的,还算能拿得出手,就是为了应对突发的场合。 但给丁小朵和丁大壮是小白的弟弟妹妹,拿这些随便的礼物应付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孙弛骏也拿不出手。 送给小姑娘的是一块柔和的羊脂玉雕的纯白色玉如意挂件,这是出京路上偶得的,没少花银子,想要带回去送给姐姐扫晦气的。 送给男孩儿的则是一块油黄玉雕的双面观音,这是他常年带在身上的,是十二岁生日时,父亲送给他的。 不用问,两块玉都是价值不菲的,丁小白也觉得送给小孩子有点重了,但孙弛骏既然把东西拿出来了,就绝没有收回去的可能。 丁三锁看着收下了礼物的一双儿女,焦灼地搓着手,他是想要推拒的,即便他不识货,也看得出这礼物有多贵重。 但二丫头已经点头让收下了,他就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丁小白看着爹爹慌急不安的模样,赶紧出声安慰。 “爹,秦东家和孙公子头一次来咱们家,送小孩子见面礼也没什么的,你别太放在心上。” “我第一次去孙公子家的宅院,也是送了小钧公子礼物的,礼尚往来么,朋友间可不就是有来有往,处的就是个热乎劲儿。” 这话丁小白说得不心虚,虽然当初不是刻意送的礼物,但她送给钧儿的那个仙灵草的小花球,可是天下难求的珍品,称其为灵丹妙药也不为过。 听到女儿这么说,丁三锁才不再那么忐忑焦虑了,家里虽然没什么银钱,可他也不想欠别人太多,老实人的最后一点傲骨。 “小白,我和诸娘子来帮你做饭了。”屋里正热闹着,七嘴八舌地聊着天上地下屋里屋外的杂乱事儿,就听到房门被打开。 丁大壮第一个打开屋门冲出去,“娘,娘,你咋来了,冷不冷?我给娘捂捂手,山子哥家不省柴,我手可热乎了。” 李小禾被自家儿子哄得眉开眼笑,“娘不冷,没看手套、围巾、帽子都戴着呢么,哪会冻着,你看,摘了手套都冒热乎气儿呢。” 摸了娘亲的手确实不冷,丁大壮才放下心来,却又关心起了别的,“娘,咱们都出来了,家里现在谁看着呢,要不我回家看门吧?” 虽然知道家里有人在做活,可没有一个是自家人,丁大壮还是有些不放心,丁小白听了弟弟这话,既心疼又窝心。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可只有当你真的身处其中了,才会明了这句话里的真正含义,那是道不尽的心酸和苦痛。 李小禾也是心疼地摸了摸儿子的小脸,“不用你回去,家里有你王大娘帮忙看着呢,差不了事儿的。” 丁小朵也跟在哥哥的身后出来了,看了看娘亲的手,抬手拉住诸娘子,“诸姨姨,我帮你捂手。” 把个诸娘子给感动的哟,都不知道说啥好了,她只是个下人身份,就算是被丁姑娘给请回来的,被高看了一眼,那也改不了她是奴婢这个事实。 靖国侯府虽然一向待人宽厚,仆佣都愿意去他们府上做工,不会被苛待,可跟下人还是得守着下人的规矩,半分逾矩不得。 可自打她来了丁家,丁姑娘全家没有一个人把她当下人待的,对她更像是自己的家人。 他们给了她足够的尊敬,让诸娘子第一次觉得,自己也可以不必卑躬屈膝的活,也可以活得有尊严。 现在小小姐还主动地帮她暖手,她除了感动,真是不知道该说啥好了,只能一个劲儿地劝小小姐回屋,怕自己的身上凉,担心再冻着她了。 丁小白赶紧出了屋,把两个小的领回去,让高山看着他们俩,就去厨房找娘亲和诸娘子去了。 李小禾和诸娘子根本就没进屋来,直接就在厨房忙活开了,三个人一起做了好多次饭了,很有些默契,饭菜接连着出了锅。 当然,在备菜的时候,所有的原料,丁小白都用空间里的池塘水洗过了,做菜的过程中,她也悄悄地又加了点进去。 秦龙飞都说老秦吃了她家的菜就念念不忘了,这次的味道总不能比上次的差才行,不然不好交待呀。 何况她也想要好好地招待这俩人,有些恩情,已经不是金银财宝能弥补和交换的了,唯有真心才能慰藉。 “我的天,这是家常菜么,这是瑶池宴呐,丁小白,你也太谦虚了,不过也太不够意思了,有这么好吃的菜,怎么不早点叫我和弛骏过来吃啊。” 秦龙飞一向都是咋呼型的,丁小白对他的话也没当回事,只说是自己做菜的手艺好。 “当然,也有调味料的一点小功劳,你们俩也知道的,我的调味料很特别,有些一般人不常用的东西。” 这点就算别人不知道,孙弛骏可是相当清楚的,丁小白给酒楼留下的那几道菜里,就有些不一般的调味料。 想着那些药铺子买来的中药材,他真觉得这小丫头是在胡闹,药材怎么可以拿来当调味料呢,他只听说过拿药材做药膳的,味道难吃得紧。 但事实是最好的证明,丁小白的菜方子是真的好,是别人没法比的,酒楼里只要是她留下的菜谱,那就是每桌必点的菜品。 所以对于孙弛骏来说,丁小白的手里有秘方已是不争的事实,即便这样,听完了丁小白的话,他的眼眸还是瞬间就亮了起来。 “小白,你也知道我开的是酒楼,这菜品好吃与否,是生意长久兴隆的最关键,我想……” 丁小白心头一悸,感觉胸口处突然被什么给冻住了似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当初秦伯伯说好吃,她就预感到要有麻烦了。 就听着孙弛骏接着说到,“我不会问你的秘方是怎么得的,又是怎么配的,我只想问一声,你能不能把配制好的调料提供给我们酒楼?价钱随你开。” 听到孙弛骏并没有强求自己的意思,丁小白心口解冻了,还好,这个人没有让她失望。 跟着又听孙弛骏解释道,“我不是强求你,想不想给都随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如果你不是太为难的话。” “之前我听老秦说,你家的饭菜好吃得不得了,就想到了你可能是有秘方的,不然一样菜两样菜做得好,却不可能所有的菜式都做得好。” “小白,我不买你的秘方,配方你自己留着,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有大用的,你只要供货给我就行,可以吗?” 果然吧,就想到老秦几个人回去后,肯定得跟人显摆,好在来的是这两个人,要是别人的话,那后果可就不敢想了。 不过两人过来的目的明显不同,秦龙飞过来只是想尝鲜的,孙弛骏却是想要求方子。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个人的夜路 对于孙弛骏想跟自己求方子这事,丁小白是完全能理解的,毕竟他经营的是酒楼,吃食的品质是他立身的根本。 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有机会却不抓住,那就失了商人本色的,孙弛骏好歹没有强买强卖不是,有些人为了利益,可是啥都干得是出来的。 不过理解归理解,丁小白当然不可能把雾疗空间的池塘水给他,哪怕是能找到最合适的借口,这个东西也是绝对不能随便拿出来的。 如此逆天的东西,一旦被人察觉,结果如何就可想而知了,一个破窑洞都能遭人惦记呢,怀璧其罪的道理,没人比丁小白更懂了。 当初用仙灵草救人,丁小白也是迫不得已,她做不到见死不救,只能说是机缘之下,得高人赐的草药。 好在她遇到的是秦龙飞和孙弛骏,那么蹩脚的借口,这俩人不但没有说破,还替她守口如瓶,可见是真君子了。 只凭这一点,丁小白就可以对他们两个付出全部的信任,这些日子的相处也证明了,她的眼光是对的。 所以对于孙弛骏提出的这个请求,丁小白不可能不答应,这事对于别人来说可能很难,可对于她来说却是再容易不过了,举手之劳而已。 她虽然不是理科生,不知道怎么把粮食做成味精,但她还有别的替代方法啊,即便不用池塘水,她也有本事让菜品的味道变得更好。 “小叔叔,咱们之间说什么买啊卖的,多不合适,你这样说可就见外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方法。” “说实话,我也是偶然间得到的,直接把方法告诉你就行,菜品之所以能做得这么香,是因为我加了蚝油和蘑菇粉。” “我之前留给酒楼里的那几样菜,方子里加了一些药材做调味料,味道就已经好了不少,如果再用上这个蚝油和蘑菇粉,味道还能更上一层楼。” “我一会儿就把那些香叶、桂皮什么的用处给你写下来,这个不用保密,你回去让后厨好好琢磨琢磨,方法用对了,菜品的味道就能提高一大截。” “至于蚝油和蘑菇粉,这两样可就不能随便让人知道底细了,你得把它们的制作方法捏在自己手里,它们会是酒楼最后的底牌。” “只是吧……蘑菇还能好寻些,山里人家总会晒些干蘑菇留着过冬,你派人收购些就成,但生蚝却是有些不易得……” 丁小白的话还没说完呢,一桌子的人都齐声喊了停,就连坐在炕上,陪着李小禾和两个孩子吃饭的诸娘子,此时都起了身。 所有人都打算避出去,李明涛怒其不争地虚点了丁小白两下,很是责怪地训了她一句—— “你说你这丫头,秘方哪是能够乱说的,那可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哪有你这么不当回事儿的,我们先出去了,你跟孙公子说完了正事我们再进来。” 连丁三锁夫妻俩都没落下,大概是记得女儿之前说过的话,有些事到了能说的时候她自然会说,否则就是秘密,只能烂在肚子里。 丁小白连忙把人给喊住,“这个不算什么大秘密,我们是一家人,我没想要瞒着你们。” 谁不想当一家人呢?众人感动之余,对她这话却是不敢苟同,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反驳了她—— “所有人都知道了还叫什么秘方,何况祸从口出,谁知道哪时就顺口溜出去了,不知道的才是最安全的。” 丁小白赶紧举手投降,“好吧,好吧,是我错了,你们既然给面子不想听,我就私下里再跟孙公子说,一家人吃饭,你们躲出去像话么。” 孙弛骏也朝众人招了招手,“都回来吧,怎么就弄得这么兴师动众了,因为我们俩把你们都赶到门外去,那才是罪过呢。” “大家都赶紧坐下,我跟小白的事儿饭后再谈也是一样的,快点吃饭,再磨叽一会儿都凉了,那可就浪费咱们小白的手艺了。” 说完又侧过头去责怪丁小白,“小白你也是,哪有你这么对待秘方的,张口就来。” “我想拦着都没赶趟,你直接就给秃噜出来了,也太不拿秘方当回事儿了,一会儿再跟你算账。” 丁小白做了个鬼脸,不敢再乱说话了,她是真没把蚝油、蘑菇粉当成什么秘方,这些东西可不是她发明的。 她恍惚记得听谁说过,蚝油的发明者是李锦记的创始人李锦裳,确切是不是,她也只是道听途说,并没有认真考证过。 据说是他在家里煮生蚝的时候,被别的事情给耽搁了,等想起来锅里还煮着生蚝呢,生蚝已经被熬成了汁,这就是最早的蚝油了。 不过后来大家常用的蚝油,已经不是正宗用生蚝熬出来的了,生蚝毕竟抗不了这么消费,造价也高。 大多数的生蚝都是用了蘑菇或鸡肉等这类东西代替,如果能掺上两滴正经的生蚝油,都能算是上品了。 刚才她之所以让张弛骏保密,是觉得这事瞒得一时是一时,算是酒楼先走了一步,先得些好处,若有一天被公开了,那也就是天意。 吃饭的热情比之前又高涨了许多,特别是高山、李明涛、秦龙飞、诸娘子他们几个,情绪格外地激动。 这么秘密的事情都没瞒着他们,那就是没把他们当外人啊,人心都是肉长的,被人看中哪有不感动的。 一感动话就多,话多了酒就多,男人们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碗,没一会儿就打成了一片,还分什么尊呀卑的,喝得那叫一个热闹。 女人和孩子这桌倒是早早就收了场,毕竟家里那边还让外人帮忙看着呢,两个小的也还有学习的任务。 临走时,李小禾不放心地嘱咐着,“小白,我和诸娘子领着大壮、小朵先回去了,你看着他们点,别真喝多了。” “这大晚上的醉酒骑马,真摔着了可不得了,天寒地冻的,摔着冻着了可都不是闹着玩儿的,万一真出个好歹,咱们可陪不起。” 这道理丁小白哪有不懂的,赶紧着向娘亲做着保证,让她放心,一会儿就撤桌子不让喝了,醒酒汤也会提前熬好,给他们挨个灌下去。 谁想喝上了头的男人们,哪儿是她能管得住的,别说她爹和李伯伯几个了,就连高山都抓着酒壶不放手。 这可真把丁小白气得不得了,高山年纪小,还没成人呢,哪能这么喝酒,把身子喝坏了可咋整,但他上了酒劲儿,丁小白哪儿抢得过他。 最后自然是全都喝了个酩酊大醉,好在有个酒量超凡的李明涛,虽然半醉半醒着,好歹帮丁小白把人都折腾到炕上去了,他也一头栽倒,再也爬不起来。 看着几个大男人挤在一铺炕上,丁小白真是哭笑不得,也不知道孙弛骏和秦龙飞醒过来,看到自己睡在农村的大铺炕上,会做何感想。 他们怎么想的,丁小白已经管不着了,再生气也得先侍候着,兑好温水,任劳任怨地拧了几条棉布巾子,给几个人挨着擦了手脸。 高山家里自然不会备着新的棉巾子,都是丁小白空间里存着的,多囤些东西,心里不慌啊,又能随取随用,多方便。 别说是棉巾子了,她的空间里连棉被、棉衣、点心、炒菜这些都备得齐齐整整的。 空间里的时间守恒,炒菜和点心都还冒着热乎气呢,跟刚送进空间时一样,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之佳品,丁小白万分庆幸自己独一无二的好运气。 任命地从空间里拿出两床新被子,当然是给那两位爷用的啦,怕这两位爷事儿多,明天醒来会嫌弃。 至于丁三锁和李明涛,自然是用高山家里的被褥就行了,这些被褥也都是新做了没多少日子的,李小禾把旧的都给他换了。 忙活好了屋里,丁小白又去厨房把柴火架满,盖好炉盖子,把水壶灌满水,坐在炉子边温着,早上起来洗脸就是热乎水了。 又再踮着脚尖把屋里的饭桌子收拾了,该洗该涮的都弄妥当了,丁小白已经是累得一身大汗。 真想直接进到空间里去泡个澡,舒服舒服,可她却是不敢,回家要是让娘亲发现她换了衣服,还不得把娘亲吓死啊,这可是有前车之鉴的。 忍着一身的黏腻,丁小白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地,检察了高山家的门窗,又仔细地锁好了房门,拴好篱笆院。 她不怕把屋门反锁后,里面的人出不来,锁了门他们可以跳窗户啊,窗户都是从里面插着的,总比一整晚房门洞开,被心怀不轨的人摸进来的好吧。 这一段下山的路,丁小白已经走得很熟了,但三九天的夜色格外暗沉,冷风一吹,还带着‘嗷嗷’的尖锐哨音,她也有点神经紧张了。 即便他们村里除了偶尔一些小偷小摸,还没发生过什么重大的恶性事件,可一个人走夜路,还是很讲究胆量的。 丁小白胆子不算小,但也是越走越慌张……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一个醒的没有 黑夜里冷风呼啸着,丁小白越走越慌,五感六识都越发地敏感起来,感觉四处都是动静,好像黑暗里随时都会蹿出个人来。 直到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差一点摔倒,丁小白干脆小跑起来,反正也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不在乎再出一身了。 总算有惊无险地跑到了自家大门口,一边敲门一边左右四顾,丁小白这才发现,自己确实是有点害怕的,心脏怦怦地跳得都要蹦出胸口了。 “我回来了,娘开门。”听到女儿的拍门声,李小禾打开了院门,却发现只有闺女一个人站在门外。 “你爹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这大晚上的,女孩子家家哪能一个人走夜路,你爹这个没正形的,酒又喝多了是吧?” 李小禾越说越生气,一边拽着女儿进门,一边狠狠地把院门给摔上了,又上去踹了一脚,可见是气狠了。 “见酒就没命,连闺女都不顾了,可真是个好样的,明天回来咱不给他开门,让他跟酒过去吧。” 知道娘亲是心疼自己,才会这么生气的,丁小白赶紧上前把门栓好,又搂着娘亲的胳膊,把娘亲拉进屋去。 “爹不是陪客人么,喝多了也是情有可原,娘不是比谁都清楚,爹就那点酒量,一喝就倒,你还能指望着他收拾残局啊。” 听到女儿这么说,李小禾‘噗嗤’一声就笑出声来,“哪有这么埋汰自己爹的,让你爹知道你这么笑话她,看不收拾你的。” 娘俩一起笑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时笑得忘了形,吵到了屋里睡着的人了,好像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娘。 李小禾赶紧压下声音,低低地‘嘘’了一声,轻手轻脚的推门进屋,原来是丁小朵被尿憋醒了。 她一直跟姐姐一屋睡,平时都是丁小白照顾她,睡前会让她先处理干净,结果今天姐姐不在,她自己爬上炕的,这可不就有尿了么。 李小禾给小闺女裹了件棉袄,抱出来接了尿桶,又再把她抱回去重新哄睡了,这才接着跟大女儿说话。 “怎么孙公子和秦东家也喝醉了呢?不是让你看着点,别让他们喝多的吗?咱们这样的人家,怎么好留他们那样的公子哥住下来。” 丁小白叹了口气,“你闺女也得有能耐管得住啊,喝得兴起,都怕比别人喝的少了,哪还有人听我的。” 想想自家男人贪酒的德性,虽然平时不喝,可一旦沾了酒,就必定是不醉不归,也真不是闺女能管得住的。 “算了算了,睡都睡下了,再想又有什么用,只盼着那两位公子明天醒过来,别嫌弃了才好。” 丁小白撇了撇嘴,“他们凭什么嫌弃呀,咱还不愿意留他们的宿呢,两只醉鬼,有什么好挑剔的。” 李小禾点了下闺女的小鼻尖,“你瞧瞧你,咱们跟人差着身份呢,当着人家的面,你可不兴这么没大没小,没尊没卑的。” 说完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娘知道你跟他们处得好,那两位也很照顾你,可没事儿的时候自然啥都好,一旦有了事,咱们在他们眼里又值什么呢?” 这话丁小白没法接,她知道孙弛骏和秦龙飞不是那些拿老百姓不当人的纨绔,可娘亲说的也是事实,欺男霸女欺善怕恶的恶霸无赖,镇上就多的是。 “娘,你就放心吧,我管不了别人还管不了我自己么,这话我也就是当娘的面才说说的,当着外人,我再傻也不会说的。” “好了,你就别担心他们了,睡都睡了,还能再叫起来不成?我都照顾的妥妥的了,明天一早给他们做点早饭喂饱了就齐活了,你赶紧去睡吧。” 丁小白把娘亲劝回了屋子,自己就进到空间里好好地泡了一回澡,换了身干净衣裳。 舒服地躺在躺椅上,一边捧着书看一边晾头发,等头发晾干了,丁小白才从空间里出来,回屋上炕了。 “回来了。”丁小白刚躺好,诸娘子就轻轻地问了一声,把丁小白吓了一跳,慌忙应道,“是啊,回来一会儿了,你还没睡啊?” “睡了,刚才小朵起夜的时候醒的,想起来照顾她,结果东家先进来了,我就想着等你进来了再睡。” 丁小白心里道了一声万幸,多亏空间里的时间相对于现实世界,是永恒不变的,不然在空间里磨蹭了这么久,她还真没法交待了呢。 “咦,你身上怎么有股香味啊,清清淡淡的,真好闻。”诸娘子皱了皱鼻子,香味淡得很,似有若无的。 丁小白用力吸了两下,却没闻到什么味,想想就道,“可能是给他们拧棉巾子擦脸,澡豆用多了吧?” 诸娘子想说不是澡豆的味儿,想了想还是住了嘴,这位小东家身上总有些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她还是少说话多做事的好。 “丁姑娘早点睡吧,明天还得起早呢,王家嫂子说这些日子活紧,每天上工能早些过来就尽量早过来,想来明天更早就会有人来了。” 丁小白点点头,又反应过来诸娘子看不到,“肯定有人会早点过来上工,多出活多领工钱,辛苦些也是愿意的。”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声音渐歇,月亮已经爬上了半天空,隔着窗帘缝,硬挤把月光洒了进来,勾画出银白色美丽的图案。 丁小白再睁眼,诸娘子已经起来了,窗帘还遮掩在窗前没的拉开,但从它的缝隙里,已经透进了温暖的白色,天亮了。 丁小白腾地一下从炕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她还要赶着去高山家开门呢。 圾着鞋子就跑到了堂屋,看到娘亲和诸娘子正在做早饭,“娘,你怎么不叫我啊,不是说好了早上要去那边做早饭的吗?” 丁小白边说边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提上靴子就往外跑,那一屋子醉酒的男人,也不知道都怎么样了。 这个时辰了,炉火应该灭了吧,那两位爷习不习惯大清早冰冷的屋子?丁小白很是有点担心。 又怕有人起得早了,虽然可以跳窗子,但万一没想到,再把门给撞坏了可怎么办?丁小白想想就有点头疼。 “你急什么呀,我和诸娘子把早饭都做好了,你直接给他们拎过去就行了,昨天累了一整天,娘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儿。” 那么一屋子人,得多少早饭能够吃啊,自己一个人怎么可能拿得了,但也知道这是娘亲心疼自己,丁小白又怎么可能反驳娘亲的好意。 “知道了,娘,都做了些啥,我去拿食盒。”扣好了领口的最后一颗衣服扣子,丁小白就去找了两个食盒出来。 “两个食盒哪能够,再拿两个过来。”李小禾边吩咐着女儿,边开始动手往食盒里装着盛好的碗碟。 “我的天,娘你这是做了多少啊,做点粥拌点小菜就行了呗,一大早的谁能吃得下这么多。” 红枣小米粥,葱油饼,白面馒头,素馅小煎饺,还有炒菜、拌菜若干,简直都快赶上中午的正餐了,自家的正餐也没这么多样的主食啊! “怎么吃不了,昨晚儿喝了酒,肯定都没吃多少正经东西,肚子正饿呢,娘有经验。” 丁小白心里偷笑,她爹在老宅的时候,连饭都吃不上,遑论喝酒了,也就是搬出来这些日子,才喝了几顿酒,老娘就敢说有经验了。 李小禾可不知道闺女在偷偷腹诽自己,还在那边装盘子边说,“一个个都是正当的年纪,嘴壮着呢,让你拿你就拿,废话别那么多。” 丁小白连忙举起双手投降,“好好好,拿拿拿,看你闺女生出十八条手臂来,把这些都给他们拎过去。” 李小禾被她给气笑了,“就知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呢,放心,我叫了你金虎哥,他会来帮你提东西,不会累着你的,瞧你那点出息。” 原来娘亲早就把一切都预备好了,丁小白脸颊红了红,心里却是暖了暖,身边有娘亲照顾着,真是幸福,果然有娘的孩子是块宝。 王金虎踩着李小禾的话音就进来了,他挑了个扁担,四个食盒全都挂在了扁担上,倒是省了丁小白的力气。 “娘,那我过去了啊,记得秦伯伯来取糖水的时候,把点心给他装一些,多装点儿,我答应了给他过年时招待客人的。” 李小禾赶紧应着,知道女儿说的那个糖水,就是她给钧公子治病用的,所以格外地小心,只说是糖水,以防着被外人听了去。 进了高山的家,院子里一个人影儿没见,打开了门锁,以为会见到一屋子的人呢,结果只听到一片呼噜声,好嘛,一个醒的没有。 丁小白进到东屋里,见到炕上的人睡得乱七八糟,原来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早就乱成了一团,你搭着我,我压着你,好不欢乐。 帮他们盖好了被子,丁小白把屋门打开了,想着给屋里透透风,虽然昨天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但闷了一晚上,酒味还是挺上头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急需牙刷啊 “小白,你来啦,什么时辰了?”孙弛骏用手挡着光,眼睛一只睁着一只眯着。 也就是丁家有丁小白这么个讲究的,家里才会挂窗帘,其他人家可是很少有挂窗帘的习惯,谁会浪费那么大块布,挂在窗户上呢? 高山一个人住在山里,当然就更没有挂窗帘的必要了,孙弛骏实际上是被清晨的阳光给晃醒的。 看他一副懵懂迷蒙的表情,哪还有平日里半点的精明样,把丁小白逗得不行,要是有个相机就好了,一定拍下来存档,留着以后敲诈他。 “辰时初了(早晨7点),没想到你是第一个醒的,看来你比李伯伯的酒量还要好啊,那昨晚怎么醉得那么厉害?” 孙弛骏揉了揉眼睛,又眨了好几下,人才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左右看了看,笑了,“别说,还真是我的酒量最好。” 他的话音没落,就听到旁边有人接了话,“谁说你是第一个醒的,我是醒了没说话。” 丁小白朝那边翘了个大拇指,“果然还是李伯伯最厉害,既然醒了就起来吧,我带了早饭过来。” 随手替他们关了门,虽然男人们睡觉都穿着衣服呢,可外衫到底是脱了的,避讳些总是要的。 丁小白去厨房里给他们预备洗脸水了,炉火自然是已经灭了的,王金虎手脚麻利地把炉火生了起来。 水壶里的水原本就是温着的,很快就烧开了,丁小白刷了洗脸的木盆,把水兑好,又把昨天洗好晾干的棉巾子揉搓了一遍,这样擦脸会更柔软些。 “哎哟,冷死了,你们每天就是这么起床穿衣服的吗?”屋里传来孙弛骏的嘀咕声,丁小白弯了弯唇角。 “当然,我们可没有孙公子的好命,生在高门大户的人家,吃好穿好还有人侍候着,我们这些粗人对这样的日子早都习惯了。” “今天这屋里还不是最冷的,小白昨晚走时肯定把炉子架满柴了,有些人家为了省柴,晚上都不会再架一次火,早上起来会连被窝里都是冰冷的。” 想着那样的情景,孙弛骏打了个冷战,穷人家的日子,果然不是他能够想象的,小白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想着他之前查到的消息,小白他们搬出老宅之前,是被老宅的人冷酷对待着的,恐怕是真的连这样的日子也没有。 一想到小丫头过的那些苦日子,眼下的苦也就算不得什么了,孙弛骏的手脚也麻利了很多,穿戴好就出门去找丁小白了。 进了厨房,就看见案板上堆了好几个食盒,“怎么拎了这么多东西过来,累着了吧?不如喊我们过去吃了。” 孙弛骏快速地洗漱好,一手一个,帮着把食盒拎进了屋子里,“还挺沉的,你刚才怎么拎过来的?拿了几趟?” “我哪拿得了这么多,是金虎哥帮我拿过来的,他用扁担挑的,没用我动手。”丁小白跟在他后面,也拎了一个食盒。 王金虎帮忙生好了火就走了,孙弛骏并没有看到他,所以才以为是丁小白往返了几趟拿过来的。 见丁小白小人拎着个大盒子,孙弛骏赶紧阻止她,“不用你,放着我来就行,你哪拿得动。” 他紧跑了两步,把手上的食盒放到了屋里桌子上,转身就来接丁小白手里的。 看他很是紧张的样子,丁小白干脆站着不动了,由着他一个人拿,也省得拎到半路又被他抢了去。 两个人忙活着摆饭的工夫,丁三锁、高山、秦龙飞也相继醒了,丁小白高声喊着,“赶紧去洗脸,开饭了。” 还真让娘亲给说着了,预备了那么多东西,几个男人给吃了个精光,就着把碟子也舔干净了。 要不是丁小白说她也没吃早饭呢,怕是她的份也让这几个人给分了,男人的食量真是可怕。 “小白,怎么你家的饭菜就这么好吃呢,连早饭都这么让我放不下,我不想回去了,我想留在这里。” 听着秦龙飞的嚎叫,丁小白乐得嘎嘎的,“你要是不嫌我们这穷张僻壤的简陋,想留下就留下呗。” 秦龙飞正色道,“有屋有炕的就行,我的要求也没那么高,能享受的时候就享受,不能享受的时候就将就。” “想当年去军营里历练,统领还把我们带到大山里急行军呢,上无片瓦,下无片席的,短吃少喝,我们俩不也坚持过来了。” “没有享不了的福,也没有遭不了的罪,到什么时候说什么时候的话,人得学会适应各式各样的生活环境,难道还能让环境适应你吗?” 没想到秦龙飞还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丁小白对他真是有点刮目相看了,人果然都是不能小瞧的,啥样的人都有自己的长处。 “你竟然去过军营?历练算是正式当兵吗?有统一的军服吗?穿盔甲吗?拿什么武器?去过战场吗?杀过人吗?” 秦龙飞看向丁小白,目光有点异样,女孩子很少有对这些事感兴趣的,瞧着小丫头还挺兴奋。 丁小白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刚刚那些话不能问吗?还是自己问得太多了?她没问什么军事秘密吧? “噢……那个……我就是挺好奇军营里的生活的,想要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不是有花木兰的故事吗?我也幻想过替父从军呢。” “花木兰?替父从军?什么故事?讲给我们听听呗?”不只是秦龙飞和孙弛骏,高山和李明涛也来了兴致,丁三锁没说话,只是往近前挪了两步。 没想到随口说的一句,又给自己惹上事儿了,丁小白在心里鄙视自己,这张嘴啊,小心着小心着也挡不了出错。 “行吧,我就给你们讲讲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不过你们可不能白听,呐,把桌子捡了,把碗刷了。” 这还不是小意思么,李明涛和丁三锁、高山几个人,做这些都是做惯了的,孙弛骏和秦龙飞想帮忙,他们还嫌碍事儿呢。 “那我们就去刷刷马吧,我那马可娇贵呢,天天被人侍候着,一天不刷皮就痒痒,高山,你家有没有刷子?” 看大家都在干活,秦龙飞不好意思闲着,就给自己找了点活儿,虽然刷的是自己的马,总比呆着碍眼强。 “有,有,有。”高山几步跑到西屋里,拿了把大刷子出来,“秦东家,你看这个刷子成吗?” 秦龙飞接过刷子,用手掂了掂,“成啊,挺沉实的,一看就好用,你平时也刷牲口吗?” 高山摇摇头,“我家没牲口可刷的,不过我以前打猎,硝皮子的时候用得上,就备了一个。” 秦龙飞和孙弛骏的马被拴在了高山家的仓房里,高山特意给它们腾了地方,怕拴在院子里把它们给冻坏了。 “用水吗?这大冷的天,用水刷会结冰的吧?马能受得住吗?”对于这两匹骏马,高山也是挺奇的。 听说好马精贵着呢,一匹要几十上百两银子,把自己的房子连家当全卖了都不够买匹马的。 高山却是忘了,丁小白那里有银子啊,丁家的买卖都有他的份儿,他现在也算是颇有身家了呢。 “这大露天的,当然不能用水刷,我家里有暖棚,冬天里想刷马,得去暖棚里刷才行,等毛都干透了才能放出来。” 丁小白指了指秦龙飞手里的刷子,“那你现在拿着个刷子要干嘛,不是说不能刷吗?” 秦龙飞乐了,“不用水刷可以干刷呀,每天拿刷子给它顺顺毛,它也会很舒服的,我亲自刷马,也是找个跟它亲近的机会。” 丁小白这才明白了,合着是要跟自己的坐骑联络感情呢,她就跟过去看热闹,反正也不用水刷,甩不到她身上。 没想到给马刷毛还挺讲究的,先刷哪儿后刷哪都有个顺序,被刷子刷得舒舒服服的大马,仰着脖子喷了两下,像是表达着自己心情不错。 秦龙飞刷完了自己马,又轮到孙弛骏刷,看着他刷了两下,丁小白心里突然一动,伸手就把刷子抢了过来。 “你干嘛,把刷子给我,脏得很,我自己刷。”孙弛骏伸手要把刷子拿回来,以为丁小白要帮她刷马呢。 丁小白却是朝后一躲,举着刷子道,“我不帮你刷马,我看看刷子。” “刷子有什么好看的。”秦龙飞很好奇,这丫头总是有很多的突发奇想,忍不住也凑过去看,只看到了一刷子的马毛、 “都是马毛有什么好看的,赶紧把刷子还给弛骏,让他快点刷马,我还着急听故事呢,花木兰替父从军?肯定有点意思。” 这么会儿的工夫,丁小白却是已经看清楚了这把大刷子的构造,满脸兴奋地抬起头来。 她指着手上的刷子,看向身边的两个男人,急声问道,“这刷子是用什么动物的毛做的?做起来费工夫吗?需要特别的工匠吗?” 丁小白急需牙刷啊,这时候清洁牙齿,不是用棉布擦,就是用砸烂一头的各种树枝,滋味真是太酸爽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还有什么隐情 丁小白穿过来没多久,就想着要把牙刷做出来了,只是眼下没有现成的技术,她也没时间琢磨,家里连饭都吃不上呢。 可算是日子渐渐有了好转,她就想着,等自己把年前这几批货忙完了,一定要腾出时间,把牙刷给做出来,不然太不方便。 结果她的好运气再次降临了,又一次的得来全不费功夫,既然能做出大刷子,那把小刷子做出来又有什么难的? 可惜之前家里穷,她没见过这种刷子,就以为这个世界还没有刷子这个东西呢,好在她运气好,虽然多等了些日子,到底还是有了转机。 孙弛骏看到丁小白严正的脸色,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他知道小丫头这是又有什么想头了,所以很认真地回答了她的提问。 “什么毛都用啊,只要是够硬的毛就行,各种动物的鬃毛都可以制成刷子,软硬程度不同,用途也各有不同。” “做这个不费什么事,工匠虽然不是太特别的,但也得中等偏上,若是手艺不好的话,刷子的毛就勒不住,小白,你想到什么了?” 丁小白晃了晃刷子,“那这个应该算是很容易做了是吗?如果做成这么小小的一个,应该也没什么难的吧?” 看到丁小白用她小小的手比划出来的大小,孙弛骏挑了挑眉,“这么丁点大的刷子能干什么用啊?” “做牙刷啊!刷牙用啊!”丁小白朝孙弛骏呲了呲牙,又觉得不雅观,赶紧收了回来。 “你不觉得用布巾子擦牙很费事吗,力气用不上,还会有擦不到的地方,也不卫生。” “还有那个树枝子什么的,用它刷牙更是有股子怪味,拿开水怎么烫也没用,放在嘴里就会恶心。” “有了牙刷就好了,用手握着牙刷柄,上下左右地动一动,就能把牙齿里里外外刷个干净,因为有刷毛,连牙缝都可以被清洁了。” “你想一想啊,有了牙刷这个东西,咱们再也不用把手伸进嘴里去擦牙了,想想都轻松。” 孙弛骏半天没说话,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像是要看清眼前这个小丫头似的,一脸的不敢相信。 渐渐地,懵然的表情变成了兴奋的笑容,“丫头,你这是个什么脑子啊?怎么想出来的?” “这刷子我差不多天天用,我不用也有下人用,却从来没想过它还能有别的用途,牙刷?刷牙?有点神奇呢。” 一边的秦龙飞也回过神儿来了,一把夺过丁小白手里的刷子,用力晃着它,“你是说把它做成小小的,然后用来刷我们的牙吗?” 丁小白点了点头,“是啊,只要能把牙刷做出来,我们就有刷牙的工具了,以后跟人说话也能香香的。” 因为擦牙不方便,有钱人家还好,生活讲究,怕被人笑话,对口腔的清洁还是挺注意的。 可那些穷苦人家就不行了,青盐要钱,棉布也要钱,再加上生活的困苦,让他们也没心情细致。 所以有好多人从来不刷牙的,一开口说话,嘴里的味儿能把人熏个跟头,这倒还不是最主要的,有味道你躲着些就是了。 可如果长期不刷牙的话,就会有蛀牙,就会有龋齿,时不时地疼上一阵是肯定的了,老了因为没牙不能进食,那才是最惨的。 孙弛骏和秦龙飞不约而同地抬手做了个刷牙的动作,然后视线对上,同时轻笑出声,默契地对了一掌。 “行了,小白,剩下的就交给我们俩吧,我会找个手艺精湛的工匠,保证做出好看的牙刷来。” 丁小白赶紧道,“好看是次要的,最主要是好用,一定记得要用柔软些的毛,不然会伤到牙齿,还要记得毛要镶嵌得结实些,别一刷一嘴毛。” 想到那个情景,三个人又同时笑起来,丁小白伸出胳膊肘,边笑边用力拐了两人几下,“我说真的呢,没逗你们。” 她上辈子的时候确实听老人家说过,从前的技术不行,一刷牙就是满嘴的毛,牙刷好用,还是最近二三十年的事情。 “对了,还有刷牙的青盐,你看看能不能让人琢磨琢磨,做成膏状的,方便取用,膏体越细腻越好,颗粒太大了也伤牙齿。” “好的,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住了,你就放心吧,肯定很快就能做好了,到时候我先给你送过来。” 丁小白点点头,她知道一旦牙刷牙膏被做出来,那简直就是一项民生革命,对百姓有着很大的好处。 而且别看牙刷只是一个小小的物件,却是一直到了几百几千年后还在使用,可见他的实用价值,抓住这个商机,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但她这次半个字也没有提,她知道这话要是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孙弛骏和秦龙飞肯定会跑断腿地去办,然后自己坐等着就会被分到利益。 奸商也得有个限度,不能什么好事儿都让她丁小白占着,她得懂得适可而止,所以这次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想来以他们俩的聪明,不可能想不到大规模地生产和售买,只要把掌控好仿制渠道,不让仿制品横行,牙刷的生产就将是一份源源不断的利润储备。 以他们两个的身份地位,想来不让人随便仿制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而牙刷看着又是小本小利的,想必那些权大势强的未必看得上,不会想到跟他们争利。 孙弛骏都有些没有心思刷马了,秦龙飞推了推他,“我替你刷马,你去跟小白商量调料方子的事吧,时辰不早了,咱俩还得赶回镇上去呢。” 被秦龙飞这么一提醒,孙弛骏想起还有调料这么一档子事儿,赶紧拉着丁小白进了屋。 两人净了手,李明涛和丁三锁、高山原本等着要听故事的,看他们俩一副要谈事情的架势,赶紧去西屋开工做活儿去了。 孙弛骏揉了揉额角,“小白,这次我跟你说真格的呢,这事儿算是我求着你的,你可一定得帮帮我。” “你别看我那些酒楼表面上看着挺风光,其实也不是很好过,主要是有人在想尽办法挤垮我。” 这话让丁小白挑了挑眉,以孙弛骏的身份,还有人敢捋他的胡须,那人肯定是来头不小了。 “实话跟你说吧,是左丞相家的大公子,他现在也在开酒楼,只要有我酒楼的地方,他都要跟着在附近开一间。” “我和龙飞已经暗中调查过了,林相……噢,就是左丞相,他叫林淳海,最近动作很大,好像是在快速地积攒银钱,不知道又要干什么阴损的勾当了。” “而林家大公子的所作所为,针对我的意图虽然很明显,但这还只是一半原因,另外一半,是因为酒楼来钱快,民以食为天么,左丞相府确实急需钱用。” 丁小白表情越来越凝重,等把这一席话听完,她心里就有个怀疑压也压不住了,“小叔叔,左丞相是不是有个女儿在后宫?” 孙弛骏被她突然的提问给问得愣住了,跟着就露出了个了然的笑容,“你这丫头,什么都瞒不过你。” “是啊,林相的嫡长女就是当今圣上新晋的皇贵妃,林相在朝堂上的地位越来越重,皇上对他多有依仗,这可不就……” 孙弛骏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丁小白却是完全听懂了,“所以……钧儿的中毒跟这事儿也有关系吧?” 孙弛骏见丁小白把所有的事情都猜到了,也就不再瞒着她了,跟聪明人说话,自然是越坦白越好。 “下手的就是这位皇贵妃,当然,林相一家人也跑不了,没有他们的帮助,这事做不成。” “皇贵妃在后宫的地位,跟我姐姐只是一步之遥了,这一年多又甚得皇上的宠爱,行为处事比我姐姐都招摇。” “宫里捧着她巴结她的人可是不少,宫外见外使舵,转投了林相的人也不在少数,她可不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么。” 丁小白心下嘀咕,哪朝哪代的皇权争霸不是你争我夺的,这心思还有什么该动不该动的,但凡不是那烂泥糊不上墙的,都不想奔着那个位置争一争。 果然,就听孙弛骏继续说到,“她生的二皇子,只比大皇子小了半年多,又怎么肯甘居人后。” “噢,大皇子就是我姐姐的嫡长子,那孩子打小就聪慧机敏,处事更是沉稳练达,很多大人都及不上他。” “最让人欣慰的,是大皇子小小年纪就知道收敛锋芒,不咬尖不张狂,对皇上皇后恭谦执礼,对臣子们推崇敬重,对兄弟们宽和友爱。” “何况大皇子还占着嫡占着长,按理来说,未来的太子之位,自然是非他莫属,到了年纪就该立了。” 丁小白点点头,表示她听明白了,后宫里的争斗不是什么稀罕事儿,换了谁到了皇贵妃那个位置上,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只是有点奇怪,皇贵妃要动手也该针对皇长子啊,毒了秦钧有什么用,难道这里还有什么隐情?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只有他怕我们的 虽然丁小白的心里有疑问,却没有出声打断孙弛骏,她想看看如果继续听下去,会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孙弛骏的解释也还在继续,“其实皇贵妃的行事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只是因为跟她的立场不同,想问题自然就不会占在她的角度。” “如果我换个角度,事情很容易想明白,皇贵妃爬到现在这个高度也不会很容易,她要是不动半点心思,那反倒奇怪了。” “有了这样的心思,自然是越早动手越好,一旦等到大皇子成年,被立了储君,再动手可就算是弑君了。”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就肯定一击得手,半点不露破绽,一旦事发,杀皇子和弑君的罪责还是有着天大差别的。” “皇上不是只有一个儿子,杀一个皇子还能遮掩过去,如果立了太子,弑了君的话,就算皇上向着她,想要保住她,那也是不能够的。” 丁小白的心里又是一动,看来孙弛骏对皇上颇有微词啊,皇后娘娘在后宫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所以尽早创造了个机会,她就动手了,只是大皇子一向谨慎小心,皇贵妃那边的人刚一有动向,就被他察觉到了不对,这才逃过了一劫。” “皇贵妃恼羞成怒,一不做二不休,弄不了大的就弄小的,反正也已经出手了,能让我姐姐糟心就成。” “何况还有可能一石二鸟,万一我姐姐因为失去了小儿子伤心过度,有个三长两短的,皇贵妃可就有机会晋位了,那她的儿子就也能占个嫡字了。” “虽然不是嫡长子,但有了她这个新晋位的皇后罩着,又有皇上偏袒,恐怕没娘的孩子就成了没人疼的,结局可就难料了。” 说到这儿,孙弛骏的拳头捏得死紧,骨节和指缝都泛着青白,可见他此时有多么愤怒。 丁小白把凳子往他的方向挪了挪,伸出一双小手把他的手握住,轻轻地握了两下,然后掰开他的手指,让他放松。 孙弛骏倒是没有抵抗,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是越来越悲凉,丁小白想要张嘴劝他两句,被他抬手拦住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也就是跟你说说,跟别人我是绝对不会吐露半句的,但我这话可是半点没掺假。” “没见钧儿的事情发生之后,百药难医,眼见着就要去了,我姐姐急得瘦成了皮包骨,皇上却还在那儿和稀泥么。” “明眼人都知道下毒的事情是谁做的,皇上却因为要依仗左丞相那个老鬼,完全不顾姐姐的感受。” “对钧儿更是没有半点的怜惜,甚至不曾有过一次的探望,我姐姐才终于寒了心,让我把钧儿带走,她则下了狠手,动摇了皇贵妃在后宫的根基。”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个儿子没了还有其他的,后宫里的嫔妃那么多,再生都来得及。 可皇上的位置却是要坐得牢牢的,容不得半点不安稳,哪怕因此在臣子面前失了身段,也是在所不惜的。 或许,左丞相对皇上的挟制也让皇上气愤或者不安,但在他没有更好的对策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的,皇上能忍,一个儿子的代价他也付得起。 “行了,你别说了,我帮你。”丁小白轻揉着孙弛骏的掌心,那里伤了,掌纹里浸出细密的血珠,孙弛骏气得狠了。 “你就算不跟我说这些,我也是会帮你的,我昨晚不就说了么,不用提什么钱不钱的,更没有其它的条子,调料方子我会送给你。” “咱不想这些不高兴的事情了,钧儿不是救回来了么,他只会越来越好,皇贵妃的计谋不是也没得逞么,让她看得着摸不着,咱气死她。” 听到丁小白这么说,孙弛骏堵在胸口的一口恶气,蓬的一下就散了个一干二净,整个人瞬间就轻松了。 是啊,皇贵妃不是没算计成么,以后多防备着些就是了,何况自家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他们做了初一,自家就做十五,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大皇子占着嫡长,只要姐姐的身份稳固,自家的赢面比皇贵妃可要大得多。 “小白,谢谢你,让你这么一开解,我感觉轻快多了,不过一码归一码,调料秘方我是不会白用的。” 丁小白抬手截住了他的话头,“我说了这个秘方你不用付钱,我可是叫你一声小叔叔的,我也是靖国侯府的人呢。” “这话我没说错吧,侯夫人是我的祖母,钧儿是我弟弟,皇后就是我的姑姑了,虽然这么说有点高攀,但辈份上算起来该是这样的。” “所以这件事该算做是咱们自家的事了,我为自家出点力不是应该的么,小叔叔就别跟我客气了。” 这话孙弛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把事情和盘托出后,小丫头不但没有被吓到,还要跟自己一力承担。 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小丫头之前明里暗里都想跟侯府撇清关系,这事孙弛骏是清楚的,哪想到在知道了真相之后,却反而站了出来。 这岂止是雪中送炭,能在危险的时刻选择同舟共济,这份情谊,深到让孙弛骏无法承受。 丁小白的选择,不包含任何利益的成份,她自己得不到半点好处,但对于靖国侯府,已不单单是亲情的付出了,而是一份无法偿还的恩情。 “小白——”孙弛骏叫了她一声,丁小白却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多大点儿的事儿呀,一份调料而已。” “不过……他既然是针对你,针对皇后娘娘,针对靖国侯府的,那咱们只是把菜品做得更好吃些,恐怕也不能阻止他的行动,他怕是还会有后招。” 孙弛骏摇了摇头,“姐姐这次下手没留情,相府在后宫里的暗桩拔得差不多了,想来,皇贵妃这回能安静上几年,不敢轻易动手了。” 这话让丁小白又再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说,皇后收拾了皇贵妃的人,皇上也没有责怪皇后娘娘,是这个意思吗?” 让丁小白这么一提,孙弛骏的眉头也皱紧了,跟着又慢慢松开,脸上有了轻浅的笑容。 “我竟然没想到这个,多亏你把我点醒了,这么看来,皇上并非一意偏袒皇贵妃,他这是两边都想背着抱着。” 丁小白晃了晃小手,“你不过是身在局中,又有立场,所以当局者迷罢了,就算没有我提醒,过后你也会想明白的。” 孙弛骏摇头苦头,“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事情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我不还是一直没想明白么。” “不过就冲着他对钧儿不管不顾的态度,哪怕他对我们两家一碗水端平,我对他也……” 后面的话孙弛骏没有说出口,他知道丁小白能听明白,经此一事,他对皇上必然有了心结,只是……有些话还是搁在心里的好。 孙弛骏闭了闭眼,再睁开,眼里已经一片清明,“言归正传,经过了钧儿这一回,已经让他们损失惨重了,皇后没手软。” “所以他们现在不敢轻易在暗地里下黑手,就像你说的,皇上表面是站他们一派,暗地里站谁还说不定的,也就是我慌了没想明白。” “何况这事做得太过明显,观望的人多着呢,皇上也是有威严的,他们要是敢无所顾忌,皇上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维护偏袒。” “所以现在只能是商业上的竞争,只要我把酒楼管理好,让菜品更出色,他想赢我,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何况我的酒楼经营的时间长,好歹是有些底蕴的,固定的客人也多,他现在能出的手段,也就是在价格上竞争,在菜品上抄袭。” 丁小白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咱们的赢面就大了,价格不用理它,东西做得好吃,顾客自然能留住。” “但在菜品的抄袭上,你还是要多注意些,咱们这段时间要不断推出新品,他们只抄袭模样咱们管不了,但有些特殊的技巧和方子,你可得看住喽。” 这个是自然的,如果手底下的人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他孙弛骏也不用混了,直接回家吃自己好了。 “如果你能保证手下人的忠诚,咱们几乎可以说是稳操胜券了,只要是正当的竞争,只有他怕我们的。” 孙弛骏是越听笑容越大,不止是生意上的输赢,听着小白一口一个咱们,他的心都要开出花来了。 “你专心点,想什么呢?我现在要跟你说说怎么配制调料,你可得记好喽,操作其实并不难,所以千万要找信得过的人制作。” “这东西没人知道它它就是秘方,一旦让人学了去,那它也就是很普通的调味料而已,没什么出彩的了。” “至于能保密多长时间,就要看你和侯府的能力了,保密的时长就是你疯狂赚钱的时长。” 说白了,这跟往菜里加味精是一个意思,可惜丁小白不会做味精,不然比做蚝油和蘑菇粉可是要省事儿多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是辣椒吗 “架一口大锅,把柴火升得旺旺的,用猛火将生蚝熬出蚝水,鲜美的蚝水再慢慢熬煮。” “第一拨柴火燃尽之后,就要换成厚柴,以保证火候的恰当好处,这个过程需要用上十几个小时。” “你要多派些伙计轮流看守,以免体力不支,因为这期间要不断地搅拌、加火,容不得半点差池,这样才能熬出一锅黏稠鲜香的蚝油。” “上好的蚝油色泽鲜亮,滋味醇厚,过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却算得上精贵,一百多斤的生蚝,也才能产两斤蚝油而已。“ 这就是蚝油的制作过程,还是丁小白在听说了它的起源传说后,心里生了兴趣,特意去网上查的。 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记得如此清楚,仿佛是刻印在脑子里一样,甚至能凭借想像看到画面。 如果当初也顺便查查蚝油的真正起源就好了,也不知道自己的道听途说准不准确,好在这事只有自己知道,错了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丁小白对自己记忆力增加这件事儿,却也并没有感到特别奇怪,或者说是她心里有了些准备。 自打她穿到这个时空来,五感六识就日益聪敏,她知道这是雾疗空间的功劳。 这些日子她发现,很多以前模糊的记忆,现在都变得越来越清晰,甚至曾经只是随便浏览到的一些信息,都像是刚刚看过的一样。 “小叔叔,虽然制作过程费工费料,还要精细照管,但你手里有人,想来不难的,只是这生蚝的采购恐怕要有点难度。” “咱们这里不产生蚝,没湖没海的,我之前也是意外得了些,又在煮的过程中煮过了火,才得了那么一点蚝油。” “你想要大批生产蚝油的话,最好寻个靠近生蚝产地的地方建作坊,成本也能节省不少。” “在那里制好了蚝油再运到各处的酒楼,不过是多了一点运费而已,比起把生蚝运到各处现熬,费用要低上太多了。” 孙弛骏摆手点头,“我名下的酒楼遍布西秦国,随便就能找到一处生蚝的出产地,这个不是问题。” “那就好。”听到肯定的答复,丁小白也就不再替孙弛骏操这份心了,“我再跟你说说蘑菇粉的做法。” “这个可就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只要有干蘑菇,你让人磨成粉就行了,只是有一个重点,要磨得越细越好。” 要是有个料理机,制作蘑菇粉就是分分钟的事儿,奈何这是古代,这个工夫是想省也省不了的。 不过孙弛骏手里的人多,想来把干蘑菇捣成粉末更不是多难的事,就是要难为那些做工的人了。 “要是想省些力气,就把干蘑菇再烤得脆一些,但千万别烤糊了,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这个蘑菇粉,放进菜里能让菜品鲜香满口,份量可让师傅酌情添加,再搭配上蚝油,就是无上的美味了。” 孙弛骏把两种调料的做法,在再脑子里过了一遍,再复述给小白听,见没有任何差错了,他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小白,从下个月起,酒楼的进项你占一成,不算你教给后厨的菜品,今后你每出一道新菜,我会另算银钱给你。” 丁小白乐了,“你这个东家当得真不怎么样,酒楼的进项我都占了一成了,我教的菜不也一样占一成,你再另外算钱,可不是付了双份银子么?” “这钱是给你的,给多少都不多,何况只要有你在,生意就只有赚的,我其实才是占便宜的那个。” “你就别跟我谦让了,我是东家我说了算,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可是叔叔,哪能占小侄女儿的便宜。” 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呢,什么叫不占小侄女儿的便宜啊?算了,看在这人愿意分自己银子的面子上,不跟她计较了。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原本打算白送出去的调料配方,就这么给丁小白进了一大笔银钱,她只动了动嘴,就能分到凤鸣酒楼的一成利。 可别嫌一成利小,要知道,凤鸣酒楼可是开遍了整个西秦国,可以说在西秦国,有人的地方就有凤鸣酒楼。 “既然小叔叔这么慷慨,我就却之不恭了,不过好处不是白得的,我再多写几个菜单子给你。” 孙弛骏乐了,他就知道小白是不会让他白掏银子的,总会在其它的地方给他找补回来。 虽然只是几个菜品,可全国的这么多间酒楼,那进项就很可观了,这丫头简直就是棵摇钱树。 “成吧,我就领你这个情了,一会儿你写菜方子,每个方子另付一百两,写多少你随便。” 这话让丁小白笑得乐不可支,要是照孙弛骏这个给法,她啥也不用干,坐家里蹉跎岁月,差不多也能日进斗金了。 不说酒楼给她的一成分成,只说这菜谱,她脑子里装着的可就有几百几千个呢。 中国的美食博大精深,几百年后的各大菜系,创新的菜品不计其数,一个月就算写十道菜谱,她也能写它个十几二十年不重样的。 “小叔叔,您可千万别这样,感觉我就是个贪心没够的,这样吧,以后我写的菜谱,每个你给我二十两银子,不少了,我很知足的。” 丁小白的不贪不占,恰当好处地适可而止,是最让孙弛骏欣赏和骄傲的地方,他把丁小白当自家人,她的出色他会感到骄傲和自豪。 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小脸蛋,这只是他因为开心做出的下意识动作,直到指尖传来软嫩的触感,他才觉出这个动作失了妥当,不够规矩。 匆忙地把手放下,在桌下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捻了捻指尖,微红着脸道,“好吧,就照你说的来,日子长着呢,小叔叔不会让你吃亏的。” 丁小白把自己的一颗小脑袋瓜,点成了小鸡啄米似的,“好的,好的,我会抱紧小叔叔的大粗腿,跟着小叔叔有肉吃。” “还缺了你的肉不成?”孙弛骏调侃了一句,忍着没让自己的手,再次掐上小丫头的脸蛋。 记得第一次见她,小丫头的脸上还有着很明显的被风吹得起了皴的痕迹,头发虽梳得整齐,却枯黄得如野草般。 这些日子倒是养回来不少,皮肤柔嫩了很多,头发也越来越黑了,想来再养些日子,就会养成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 “这里没有笔和纸,菜谱等我回家去再给你写,明早让秦伯伯给你带过去,正好跟糖水一起送到府里。” 说到糖水,孙弛骏的笑容越发的绽放,“钧儿的身子一日好过一日,廖御医每天诊脉,都是叹为观止。” 丁小白摇了摇头,“不过是机缘巧合吧,我恰巧有了治他的药而已,不然凭我这个连脉都不会诊的庸医,哪会给人看病。” 她可不想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日后若是再有谁伤了病了,非要让她立杆见影可怎么办,她可不敢说自己的仙灵草就能包治百病。 “你犯得着跟我谦虚么,我又不会强迫你做什么,钧儿治病的事儿我会烂在肚子里的。” “行了,不说这些了,我很开心今天走这一趟,真是没白来,解决了我的难题不说,还有这么许多的额外收获,看来我得常来你这里才行。” “随时欢迎啊。”丁小白拍了拍巴掌,“能得小叔叔和龙飞常来这穷乡僻壤,我们家可是蓬荜生辉呢。” 哪想到她的话音刚落,额外的收获就又来了,虽然这个收获不是眼下的,但这一连串的好事儿,简直让孙弛骏措手不及。 “小白,小白,有人上咱家找孙公子,我就领他过来了。”门外传来李小禾的声音,丁三锁抢先一步跑出去给开了门。 只见一个小厮模样的年轻人,规规矩矩地跟在李小禾的身后,这人丁小白认得,是孙弛骏的长随孙旺。 孙弛骏这次跟秦龙飞过来半坡村,因为决定得突然,又想着过来跟小白说说话就走,图个来去方便,就一个人也没带。 哪想到来了就没走成,喝了个酩酊大醉,还在这个山林间的小房子住了一夜,要不是亲身经历过,他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能做出来的事。 “孙小姐,小的孙旺,给您带了些东西过来,顺便来看看我家公子,公子一晚上没回去,又没个人跟着,老夫人有点担心。” 丁小白赶紧把他往屋里让,“孙旺哥,我认识你的,咱们不是打过交道么,快点进屋吧,外边冷,有什么话咱们屋里说。” 这一声哥孙旺不敢认,赶紧又深深地施了一礼,却没有直接跟着进屋,而是去院子往外把马牵了进来。 把马找了个地儿拴好,伸手把马背上的一个袋子扛了下来,这才转身进了屋。 都不用孙旺介绍袋子里的东西,丁小白的眼睛就晶晶亮了,浓浓的辣味,已经顺着布口袋传了出来。 “是辣椒吗?赶快给我看看。”都不等孙旺走到东屋,刚一进堂屋丁小白就伸手把口袋抢了过来。 第一百五十章 让娘亲逮个正着 哪里想到一袋子辣椒还挺沉,差点把丁小白给闪倒了,手里的口袋却紧抓着没舍得扔。 秦龙飞眼疾手快地帮她提了一下,丁小白才免了摔个狗吃屎,“你倒是小心着点呀,哪就急在这一时半刻的了。” 秦龙飞干脆把袋子整个拎在了自己手里,用闲着的一只手抓过丁小白的手,果然,掌心红红的。 “你说说你,东西都进了家门了,又不会长腿跑了,你急个什么劲儿呢,真是个不省心的。” 嘴里呵斥着丁小白,手上却是轻轻地给她揉了两下,慢了一步过来的高山,盯着两人的手,眼眸闪了闪,意味不明。 秦龙飞一手拎着辣椒,一手领着丁小白,就要往东屋走去,被孙弛骏给叫住,“你先去洗手吧,这味儿,我帮小白把东西拿进屋去。” 秦龙飞其实早就刷好马了,不过是怕孙弛骏和小白没有说完事儿,就等在了仓房里,直到听见李小禾和孙旺进了院子,他才跟了进来。 孙弛骏从他手里把布口袋接过来,用手推了推他,拎起辣椒进了东屋,放到了桌子上。 丁小白是片刻也等不得了,哪还顾得上去给秦龙飞备水,倒是高山紧跟着秦龙飞去了厨房。 这边丁小白已经紧忙着打开了口袋,辛辣的味道扑鼻而来,呛得李小禾一阵咳嗽,捂着口鼻退后了两步。 丁三锁也顾不上瞅口袋里装的是啥东西了,连忙去帮媳妇拍背,把李小禾闹了个大红脸。 “一屋子人呢,你干嘛啊,我没事儿,不过是呛着了。”李小禾耸了耸肩,闪开了丈夫的手,压着声音道。 讪讪地收回了手的丁三锁,这才想起来一屋人看着哟,也不由得有点脸红,却还是去给媳妇儿倒了杯水来,然后老老实实地站在了她身边守着。 丁小白这时候可顾不得看爹娘秀恩爱,“真的是辣椒哎,太棒了,小叔叔,你这回可帮了我大忙了,等我用辣椒做个特别的小吃食给你尝尝,贼下饭。” 听说有好吃的,秦龙飞赶紧着问,“什么吃食,是新鲜点心么?小白,有好吃的你可不能落下我。” 丁小白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就知道吃,辣椒做出来的点心你能吃吗?我说的是一样小配菜,不过保证你绝对没吃过。” 秦龙飞有点委屈,辣椒在西秦国还是稀罕玩意儿,全靠着番邦进贡,又是大多送到军中抗寒用,哪是谁都能随便接触到的,他哪知道能做什么吃食啊? 要是平时,丁小白就会找个话题哄哄这个长不大的了,可现在她完全顾不上他,有正事儿呢。 “正好,你们俩也别急着回去了,中午我给你们做一顿用辣椒整治的席面,不仅御寒,味道也是超级无敌的,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享受了。” “吃个菜还要凭本事,逗我呢吧?”秦龙飞又来劲儿了,他的思维走向总是与众不同,注意到的都是些犄角旮旯的细枝末节。 不过这回倒是让他问到点子上了,“当然要凭本事,如果自身的体质是享受不了辛辣食物的,那可就没这个口福喽,香辣啊,多美妙的滋味。” 一想到鱼香肉丝、麻婆豆腐、酸菜鱼、水煮鱼、宫保鸡丁、辣子鸡丁、毛血旺、回锅肉……丁小白的口水都要下来了。 当然,最不能少的就是火锅了,天寒地冻的日子,正是吃火锅的最佳时机,多大的寒气都能被赶跑了。 用大骨头熬出浓浓的汤汁,多加点辣椒熬出红油,肉类、海鲜、蔬菜、菌类、豆制品…… 各种菜品任你涮,再配上特制的蘸料,搭配个人不同的口味,不撑到你肚圆不算完。 只不过现在是冬日,又没有现代的那些发达的种植技术,缺了涮锅必不可少的新鲜蔬菜和菌类,可就差了些味道了,所以火锅这事儿还是先放放吧。 看着丁小白一脸向往、期待、陶醉的模样,秦龙飞哪还忍得住,“那还等什么啊,赶紧着做啊。” 丁小白用食指刮了两下自己的脸颊,羞了他一下,“你真该跟小叔叔换换生意做,这么好吃,你才应该开酒楼。” 孙弛骏笑了,“这还真是句实话,每天净顾着这张嘴了,天天跑到我那酒楼去混吃混喝,酒楼都快要被他吃黄了。” 秦龙飞不服气,“我就一张嘴,怎么吃能把你吃黄了,那你的买卖也太不济事儿了吧,黄了也不能怨我。” 丁小白也不理会他们两人的争吵,“你们先聊着啊,我回家去一趟,一会儿正好拿些食材回来,给你们做中饭。” 家里还有些这两人昨天带过来的食材,丁小白记得好像是有虾,家里还有一只鸡,其它的菜也要再备些,昨天拿过来的都吃得差不多了。 “我跟你一起回吧,你一个拿不了那么多的东西。”孙弛骏要陪着丁小白一起回村里去,秦龙飞也非要跟着。 “不用你们俩跟着,我得耽误些工夫呢,不是说了要用辣椒做个小配菜么,做了一半正等着辣椒呢,正好辣椒来了,我把小菜腌制好了再过来。” 听说丁小白要回去弄那个新鲜玩意儿,两人更要跟着了,丁小白坚决没让,最后只同意让孙旺陪她回去,帮着她提东西。 不是丁小白矫情,或者是为了保密什么的,实在是不敢让这两位看到豆腐长毛的样子,否则腐乳再好吃,这两人恐怕也是难以下咽了。 丁三锁和李小禾自然是跟着女儿一起回去了,作坊那边李小禾不放心,木工房那边丁三锁也要回去看看。 回到自家院子,丁小白和娘亲进了正屋,孙旺则跟着丁三锁去了木工房,大户人家的长随就是有眼色。 丁小白进了屋没忙别的,赶紧着洗了手,又把辣椒清洗好,晾干,就忙着去剁辣椒粉了。 得先切丝,再切丁,再剁成粉,丝还没切好呢,她就已经被辣得睁不开眼睛了,又不敢抬手擦眼泪,甚是狼狈。 李小禾听到堂屋的动静好像是停了,以为弄好了,就走出屋来看,哪想到就看到女儿哭得跟个泪人似的,眼泪一对一双地往下掉。 她一下子就急了,抬起巴掌就给女儿抹眼泪,“这是咋的了,谁惹你了,快别哭了,再皴了脸,跟娘说说,娘给你出气去。” 自家女儿这么懂事,要是跟人起了冲突,那肯定就是别人的不对,李小禾心里就是这么的确定。 用手掌给女儿擦了两下眼泪,又怕自己的手糙,会给女儿擦疼了,赶紧去找了块软乎的棉巾子。 丁小白没敢直接把棉布巾子接过来,手上还沾着辣椒呢,就由着娘亲给她擦了。 总算是能看清东西了,这才对娘亲说道,“娘,没人欺负我,我不欺负别人就是好的了。” “我这是切辣椒给辣着的,这干辣椒也太难切了,切完了丝又要切丁,最后还得切成面。” 听女儿嫌弃辣椒难切,把李小禾笑得不行,再怎么能干也是个小丫头,跟自己这粗手大脚的还是比不了。 “行了,行了,你去忙别的吧,娘帮你切辣椒,是要切成辣椒末对吧,这个娘会。” 说着就拿起了案板上的菜刀,接过女儿的活儿,继续切辣椒,只听动静就比丁小白顺溜多了。 丁小白也确实有点坚持不住了,没跟娘亲客气,赶紧着跑去洗手,认认真真地洗了好几遍,就这样还觉得手指头有点辣辣的疼呢。 记得上辈子自己经常切辣椒,也没这么娇气啊,大概是这辈子第一次接触辣椒,还没适应吧,丁小白胡乱地想着。 有娘亲帮着切辣椒,丁小白就去给豆腐缠毛了,上次只缠了一小半的豆腐,这回得把剩下的都弄完。 打开陶瓷坛子,又准备了两个提前洗净晾干的盘子,拿出一块豆腐缠好毛,摆在盘子里。 上次丁小白缠豆腐毛,李小禾在屋里做活儿没见着,这次见了这个长了毛的豆腐,惊讶得不行。 “小白,这豆腐都长毛了,还能吃吗?咱不差这点豆腐钱,别吃坏了肚子,治病更费钱不是。” 丁小白赶紧跟娘亲讲解,豆腐长出白色的毛是正常发酵,长白毛其实是在产生有益的菌,对身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若是真正的发霉,一般长的都是绿色或者黑色的毛,如果在发酵的时候,发现是长了绿毛或者黑毛的话,那是一定要把豆腐扔掉的,说明豆腐变质了。 李小禾哪懂这个,被女儿说得云里雾里的,最后也不管白毛黑毛了,反正女儿说没问题,那就肯定是没问题的。 丁小白把豆腐的白毛全都缠好,满满地装了两大盘子,撂了老高,吓得李小禾走路都轻轻的,怕带起风把它刮倒了。 “你说你这孩子,再多备两个盘子呗,这要是倒了啥也不用做了,白忙活了一通多可惜。” 丁小白吐了下舌头,她也就是偷了下懒,哪想到会被娘亲逮个正着啊,撞枪口上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这个叫豆腐乳 不想让娘亲再在自己偷懒这件事上打转了,丁小白赶紧换了个话题,谁也不愿意挨训啊。 “娘,你切好辣椒啦,那帮我把坛子刷出来呗,要刷得干干净净的才行,再用开水烫一下,然后放在炉子旁边晾干。” 在两次发酵豆腐的时候,用的坛子都必须是无水且无油的,这样才能避免豆腐变质。 丁小白让娘亲把坛子刷干净之后再烫一下,也是想尽量保证坛子是无菌的,不仅有利于豆腐的发酵,还可以让做好的豆腐乳,能够保存更长的时间。 又再洗了一次手,丁小白就开始做调料了,除了新鲜出炉的辣椒粉,食盐、花椒粉、五香粉都是事先准备好,把它们按比例放好,搅拌均匀。 再倒了一碗度数比较高的白酒,这个可是丁小白特意求了秦龙飞寻来的,这时候很少有高度白酒,弄到这一坛子还真不容易呢。 把缠好的白毛豆腐一个一个的在白酒里面过一下,这样做同样是为了给豆腐消毒,不然费了这么大的工夫,豆腐要是变质就太可惜了。 过好之后的豆腐,再放入调好的调味料里面滚一下,等豆腐的表面都均匀地沾上调味料,再把豆腐放进刚刚刷好晾干的陶瓷坛子里。 把豆腐都摆进坛子里,再往坛子里面倒入适量的菜籽油,做豆腐乳的程序也就基本完工了。 菜籽油就是油菜花榨出来的油,这个倒不是丁小白发明的,是这个时空原本就有的。 这个时空的植物油只有菜籽油、大豆油两种,丁小白还想着等明年自家种些花生、芝麻,到时候再榨些花生油和芝麻油出来呢。 真幸运这个时空几乎没有什么不存在的菜种,要是穿越到历史上真实存在的那些古代,我的天,大概啥也吃不着了。 想多了,丁小白倒好了菜籽油,最后把坛子用油纸密封好,喊了娘亲过来,娘俩抬着把陶瓷坛子放回了之前那个阴凉处。 “哎哟我的天,可算是弄好了。”丁小白捶了捶自己的腰,逗得李小禾在她的腰上拍了一下。 “才多大点的丫头,你长腰了么,这么点活儿就累着你了?娘亲小的时候……” 话说到一半,李小禾就闭了嘴,自己小时候那些辛苦哪能拿出来跟女儿说,她只希望女儿这一生能平安顺遂。 “你做的这个东西叫什么?多长时候能好啊?长了毛的豆腐,做出来真的能吃吗?” 李小禾很自然地聊起了别的,丁小白也不追问,想都不用想,娘亲小时候,家里即便疼爱她,她的童年也不会有多快乐。 穷乡僻壤的乡下,家家的情况都差不多,为了挣那点口粮,都是拼了命的干活,小孩子也跑不了。 就算干不了地里的活儿,家里的活儿还一大把呢,填饱肚子是大事儿,谁还顾得上玩乐啊。 好在那些苦难都过去了,自家现在的日子好过了,等家里的宅子盖好,作坊也稳定了,就把娘亲腾出来,让她好好享福。 “娘,我做的这个叫豆腐乳,为了省事,叫腐乳就成,大概一个月之后,豆腐乳就能发酵好了,可以取出来吃了。” “至于说它好吃不好吃么,那就得看个人的口味了,反正我是很喜欢吃的,就着这个腐乳,都不用别的菜,我就能吃两碗米饭。” 丁小白是真的很爱吃腐乳,李小禾却是很诧异地看着自家闺女,犹豫着想问一句,她啥时候吃过这东西了? 最后到底还是没有开口问,女儿的秘密越来越多,李小禾也就越来越张不开嘴来问,就怕有个万一,她后悔都来不及了。 倒不是怕闺女是假的,自己的女儿还能认错吗?她生她养的,要是能错就奇了怪了。 李小禾是怕女儿得了什么奇遇,像是得了什么仙人指点之类的,不是总有这样的故事流传么。 有些命里好运的人,在濒死关头,就会遇上仙人救命,还能入了仙人的眼,被传个一星半点的神仙法术,一辈子享用不尽。 女儿肯定就是这样幸运的人,没见在那次病得差点死了之后,她的胆子就变大了,人也变得聪明了,还越长越漂亮了。 要说没有奇遇,李小禾是绝对不信的,但她却不敢跟女儿要真相,怕反而折了闺女的寿。 听说那些法术都是要严守秘密的,一旦泄露的口风,法术就不灵了,人也有可能遭到反噬,变傻丢命的都有,这是仙人的报复。 李小禾就怕自己忍不住问了,女儿又不愿意欺瞒自己,到时候泄露了神仙的秘密,女儿烟消云散了可咋办?她上哪儿再找个这么贴心聪明的闺女去! “娘,咱俩……”把豆腐乳弄好了,就要开始准备午饭了,既然要用辣椒整治席面,这辣椒还是得要先处理了啊。 刚刚剁完辣椒面,已经让丁小白有点崩溃了,可眼下还有一堆干辣椒等着她切丝切段呢。 丁小白觉得这是她一个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必须得拽上娘亲帮忙,结果刚喊了娘亲一声,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兴奋的尖叫,“啊……” 听声音,像是从木工房那边传过来的,隔着两道门一个院子,娘俩都听到这声尖叫了,不过在这一声‘啊’之后,再说什么就不容易听清了。 不过那是别人,丁小白的耳力现在可不是普通人能比的,虽然这个距离挺难的,但她凝了神细听,还是把那边的说话听了个大概齐。 应该是爹爹把孙弛骏和秦龙飞预定折叠桌子的事情跟王金虎说了,小伙子兴奋得有点收不住。 这可是他第一次靠木工手艺赚钱,接了这个活儿,家里就能有进账了,不再只靠着娘亲一个人受累了。 当初过来帮三锁叔干活,一方面是报恩,一方面也是闲得没事儿做,哪想到三锁叔就给了自己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呢。 只是在兴奋之余,他又担心自己的手艺不过关,万一做出了桌子人家不收,赚手艺不好可怎么办? 丁三锁自然又是鼓励又是安慰,说人家已经看过样品了,只要成品都能做出跟样品相同的质量,两位公子自然是会收货的。 没发生什么大事,丁小白也就不再去关注那边再说什么了,当初想要帮王金虎一把,帮他家度过难关的愿望实现了,她也算是又放下了一件心事。 反倒是李小禾,担心着丈夫那边出什么事,到底是跑一趟木工房,看过了才放心。 回来看女儿已经开始在切辣椒丝了,赶紧走上前去要接过来,怕闺女再给辣着了。 “你爹跟金虎说了定做折叠桌的事儿,给金虎高兴的哟,也是,家里终于要添进项了,日子也就能好过些了。” 丁小白耳朵里听着娘亲的唠叨,手上却没停,“娘,你歇会儿的,我先来,等我挺不住了再叫你。” 李小禾看着女儿一刀一刀地切着辣椒丝,突然问了一句,“小白,这个用剪子剪不行么,以前我晾干菜的时候……” 没用娘亲把话说完,丁小白就把菜刀扔到了菜墩上,她真是傻了,干辣椒可不就是用剪的更快更方便么。 上辈子她收入不低,在生活上是个蛮精致的,换个角度,也可以说是个过日子挺矫情的,外面的很多东西她都嫌弃。 所以日常的吃用,大多都是她自己动手的,除了新鲜辣椒用切的,干辣椒都是自己晒自己剪,她怎么就给忘了呢? “娘,你怎么不早说啊,你看把我辣的,手都肿了。”虽然是自己犯了傻,可丁小白还是想跟娘亲撒撒娇,有人心疼的感觉是真的好。 李小禾把女儿搂进怀里抱着,轻轻地拍了两下,“可不是呗,瞧瞧把我闺女给辣的,得嘞,我家宝贝闺女歇着吧,下面看娘的。” 趁着李小禾剪辣椒丝的工夫,丁小白前屋后院地一顿乱蹿,仓房、地窖、后院水缸,哪一处也没落下,把能用到的食材收刮了个遍。 跟着就又是洗又是涮,又是择又是切的,忙活了一大通,总算是把午饭的菜品都准备出来了。 “娘,你跟我一起过去吧,把爹刚才买回来的豆腐端上,爹跟金虎哥急着做桌子呢,让他们饭点过去就行,去早了也帮不上忙。” 李小禾自然是应了,去木工房嘱咐了丈夫一句,又把孙旺叫了过来,小伙子头顶冒着汗,看来是帮着丁三锁干活来着。 “怎么你还跟着干起活了,小白爹可真是的,哪有这么待客的,赶紧把汗擦擦,别出去让风吹了,病了可就糟了。” 用温热的棉布巾子擦了脸,孙旺恭恭敬敬地把巾子递了回去,丁家虽然贫困,待人却甚是真诚体贴。 怕他脸上有湿气,又再等了一会儿,李小禾才放孙旺出门,省得着了风,再起个鬼风疙瘩什么的。 孙弛骏和秦龙飞早就等急了,并肩站在院外的林子里候着,要不是怕丁小白不高兴,两人早就不管不顾地跑去丁家找人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辣得过瘾 老远地见到几个人回来,孙弛骏和秦龙飞就大步跑着迎了上去,“怎么才回来呀,再不回我们就要去接了。” 丁小白把手里的盆子递给秦龙飞,里面是切好的一盆土豆丝,还泡着半盆水呢,酸辣土豆丝可是最下饭的。 甩了甩有点酸的胳膊,丁小白道,“哪用着你们接了,又不是不认得路,何况也没多少东西。” “沉的东西都是孙旺哥挑的,我和娘也就分别端了这么一小盆,碗盘筷子什么的,都在这边没拿回去,没累着。” 有了早上金虎哥的经验,这次孙旺也是用扁担把东西挑过来的,果然是轻松了很多。 只不过丁小白嘴里说的没有多少东西,却是做出了满满的一大桌子菜,孙弛骏和秦龙飞盯着盘子都挪不开眼了。 都是他们没见过的菜式,只不过这些菜都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全都红通通的,两人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就有点头上冒汗。 别人没吃过辣椒这东西,他们俩却是吃过的,想想就头上冒汗,记忆里的味道,却是除了辣就没什么了,也不知道小白这桌子菜的味道又会如何。 “赶紧的,都别看热闹了,动筷子吧,大家下午都有事,中午就不喝酒了,大家多吃些菜吧。” “也不知道你们都能不能吃辣,先小口地试着尝一尝,能吃再大口吃,别再辣得胃疼了,要是不能吃辣,我就再去给你们弄做点别的。” 她之所以切了差不多一小盆的土豆丝过来,就是怕有人吃不了辣,到时候土豆丝管够。 对于这些人的口味,丁小白心里也没底,如果所有人都吃不好她的菜,那她想把川菜推到酒楼里的想法,也就提前夭折在想象里了。 “我先来。”孙弛骏颇有点壮士出征的悲壮感,把丁小白逗的啊,“让你试菜,又不是让你上刑,还是我先来吧。” 她对这些菜可是眼馋好久了,盼星星盼月亮地把辣椒盼了过来,不好好地过把瘾都对不起自己。 不过自己现在这个身体的肠胃,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太辣的,还是先从不太辣的菜开始试吧。 “娘,这个酸辣土豆丝不会很辣,你尝尝味道怎么样?”丁小白先给娘亲夹了一筷子,才自己夹了一口。 我的天,满舌生津啊,就是自己记忆中的味道,一点点酸一点点辣,加上土豆丝的清脆,简直绝了。 “真好吃,娘,就着米饭吃,可香了。”丁小白又夹了一大口土豆丝塞进嘴,这家常菜里,酸辣土豆丝是她的最爱之一。 李小禾这一口也尝出好来了,也跟着夹了第二筷子,别人哪还抻得住,齐齐地动起手来。 李小禾眼看着盘子里的菜刷刷地就见了盘子底,惊得目瞪口呆,终于见识到男人吃饭的阵势了,跟抢似的。 因为今天做的菜都是辣口的,所以没让两个孩子过来,诸娘子就留在那边照顾他们了。 这边只有李小禾和丁小白两个女性,又都是自家人,包括她这个小不点儿,也就没分桌,有幸跟男人们一桌吃饭,真是让李小禾大开了眼界。 这时候都吃得起了劲儿,哪还顾得上谦让两位贵公子,所有人都闷头只顾着自己吃。 孙旺虽然也被逼着落了坐,却不敢真顾着自己,想侍候公子先吃,被孙弛骏给拒了,让他管好自己就行。 规矩自然是该守的,不过这是丁家待客,守丁家的规矩就行了,丁家向来是一团融洽的,外面的规矩等出了门再守也不迟。 “娘,吃这个虾,扒了皮也没多辣了。”其实香辣虾嘬着外皮吃是最香的,可担心娘亲被辣着,丁小白帮她把皮都扒好了。 “你别管娘了,自己吃好就行,娘够得着菜。”李小禾嘴里这么说着,脸上却是笑得眯眯的,把女儿给自己扒好的虾接进碗里。 “娘,还有这个麻婆豆腐也不算太辣,这个鱼香肉丝算是甜辣口,你应该也能接受。” “这个宫保鸡丁不特别辣,下饭吃最好了,这个辣子鸡你还是别吃了,辣得有点上头。” 大概是辣椒搁多了,一块辣子鸡搁进嘴里,辣味直呛进了喉咙,眼泪差一点下来,可丁小白却舍不得停下,辣得真够味。 把这块鸡肉咽下肚,再抬头,发现娘亲正吃辣子鸡就饭吃得欢,原来也是个能吃辣的。 丁小白这时候也发现了,她给娘亲介绍哪个菜品,哪个菜就是最先没的那个,她干脆不说话了,只悄悄地给娘亲夹。 至于她自己么,辣不辣的无所谓,桌子上的菜就没有她不爱吃的,辣得嘶嘶哈哈的也停不下来。 等到丁小白撂下筷子的时候,才发现大家也都已经撂了筷,一个个揉着肚子,完全没个形象。 “小白,你说你这个菜是咋做的呢,我和弛骏去军营里偷偷尝过辣子,就没有更难吃的。” “军营里吃辣子是为了驱寒,大锅炖个烫,一碗碗的喝下去,辣得人喉咙疼,完全没滋没味的,根本就不能叫菜,和你这个根本不能比。” 孙弛骏配合地点点头,“确实是,他们根本就是熬的辣椒汤,如果也能做出咱们这样的菜来,军队里的兵将们也能少受些苦。” 但这话也只是说一说,孙弛骏知道不可能实现,行军打仗是卖命去了,哪有时间享受。 别说这样精致的菜了,能有口热乎的辣椒汤喝就不错,不是急行军就是对阵,很多时候连饭都吃不上,热水热汤更是妄想。 “这么说来,你们两位觉得这些用辣椒整治的菜还不错了?”丁小白期盼地看着他们两人。 “当然。”秦龙飞忙不迭地点头,“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菜,就没有比这个更下饭,更过瘾的了。” “过瘾这两个字用的好。”孙弛骏再次附和,“平时吃的菜也不是不好吃,可再好吃也只是平淡普通,而这些菜吃起来却是过瘾的,我已经上瘾了。” 丁小白乐了,“你们两个向来口味刁,能得你们喜欢很不容易了,爹爹、李伯伯、孙旺哥、高山哥,你们觉得呢,这些菜怎么样?合你们的口味么?” 几个人也是连连点头,“合口味,合口味,太好吃了,就像秦东家说的,吃着真是过瘾。” 丁三锁犹豫了一下,“好吃是好吃,就是现在还有点辣舌头,我喝了好几杯茶了,舌头还是有点麻。” “爹,这是正常现象,你第一次吃辣味的菜呢,没有反应才不正常,多吃几次就好了,得有个适应的过程。” 丁小白起身去了屋外,烧了一壶水,沏了一壶茶进来,“来,这是我特意泡的茶,一个人来一杯。” 这壶水是掺了池塘水的,第一次吃辣椒,丁小白怕他们的肠胃接受不了,万一回去拉肚子,可就是她的罪过了。 听丁小白说这是她特意泡的茶,除了孙旺和李明涛,剩下的都是赶紧端着杯子把茶喝了。 几个人都知道丁小白这么做,必定是有原因的,她出手准备的东西,肯定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茶……”还是刚才那个茶吗?孙弛骏指了指原来的那只茶壶,张了张嘴,把下半句咽了回去,大家彼此心照不宣。 “行了,现在说正事,既然大家都觉得能接受川味的菜,而且是很合口味的,我决定这次给酒楼的菜谱,就用几道川菜吧。” 孙弛骏挑了挑眉,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空盘子,“川菜?这种用辣椒做出来的菜就叫川菜吗?” 这话怎么说呢,丁小白道,“虽然不是所有带辣椒的菜都叫川菜,但咱们现在姑且就这么叫着吧。” “咱们既然能够接受川菜,想来川菜也会被食客们喜欢的,咱们可以把川菜逐渐地推上餐桌,先是三、两道,跟着慢慢增加,也让顾客慢慢接受。” 孙弛骏抬了抬手,“我倒是想把川菜拿去酒楼,这么好吃的味道,谁会不喜欢啊,特别是冬日里,吃上一顿简直就是享受,只是……” 他皱了皱眉,表情有些不满,也有些无奈,“辣椒都是番邦进贡的,数量有限,大多都提供给了军队,只有少量的进了宫。” 之所以宫里是少量的,主要是因为没人会吃,宫里留下的那部分辣椒,主要是为了彰显地位,跟吃食几乎没什么关系。 “我们家的这些辣椒就是宫里赏下来的,自然也不是为了吃,只是代表了一份荣誉,说明皇上是看重你的。” “所以酒楼即便推出了菜品,怕是也没有那么多的原材料啊,就算把京城权贵家的辣椒全搜刮了,也不够酒楼用上几顿的。” “等着下次进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何况就算等着了,也是要先可着军队的需要,轮到咱们手里,照样剩不下多少了。” 就算把收购到的所有辣椒,只提供给京城的老店独家使用,也不够酒楼用上多少日子的,如果推出了菜品却断了原料,食客们怕是要炸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让女人走出来 被孙弛骏这么一说,丁小白才发现自己把这个重要的问题给漏掉了,没有辣椒那不是全都白说了么。 不过这事在她这里不算什么大事,没有让它变成有就是了,只是川菜进驻酒楼的时间要往后推迟了。 “这有什么可为难的,不过是川菜晚些时候再摆上酒楼的餐桌,咱们还有别的新菜式顶着呢。” “至于辣椒,就更不用为难了,咱们自己把辣椒种出来不就行了么,干嘛非要等着番邦进贡啊。” “咱们西秦有田有人的,只要有种子,想种出辣椒来还不容易,只要第一茬辣椒出产了,今后的原材料自然也就能源源不断。” “自己种?”孙弛骏被丁小白这话给惊着了,“这可是番邦的特产,咱们能种得出来吗?况且……谁会种啊?” 丁小白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啊,我这么大个活人在这喘气儿呢,你不会看不到吧?” 伸手把小丫头的手打掉,“再小也快长到我胸口了,我怎么能看不见,可看见你有什么用,你会种辣椒?” 丁小白神气地晃了晃脑袋,“当然啦,你可别小瞧我,我会的东西多着呢,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做不到的。” “咱们西秦国暂时是没有辣椒这个物种,但既然番邦有,那书上肯定就会有记载的。” “我不是跟你说过,之前看过一本书,里面就有介绍辣椒的么,不只是描述了辣椒这个物种,也讲解了怎么栽种,我都记着呢。” 知道小丫头有的时候会胡说八道,就像她说书里记载的辣椒,就是查无实据的,因为在朝廷刚一收到进贡的辣椒,就开始派人翻查资料了。 翻遍了西秦国所有的史记、游记、传书,也没有查到丝毫信息,说明西秦国乃至上古,这片土地上都是没有辣椒这个东西的。 所以上次听到小白说,在看书的时候看到的辣椒这种调料(噢,小白说是蔬菜),孙弛骏就知道她是信口胡编的,只是没有拆穿她。 更何况,说别人看书他还信,要说小丫头从书里看到这个信息,他是真心起疑的。 不是怀疑丁小白不识字看不懂书,而是她生长的环境让她没有机会接触到书,穷到饭都吃不上,整个村子只有一个念私塾的娃娃,她上哪儿看书去? 可这到底不是违了原则的事,小丫头高兴就好,反正她总有些让人出乎意料,查不明出处的行为,只要她不闹出格,也就随她胡乱地找借口了。 只是就算再信她,也得有个限度不是,她说她听过辣椒这东西他可以信她,但要说她会种辣椒,孙弛骏可就真有点不能相信了。 姐姐在宫里可是种着好几盆‘彩椒’呢,彩椒这个名还是从小白这里听说的,它们侍候起来真叫个费劲,好几个人精心地侍候着,还折损了两盆。 可要说小白是个嘴大说空话的,孙弛骏一样不能信,这丫头别看年纪小,说话办事却很是靠谱,经她说出口的事,就少有做不到的。 “行,既然你说会种我自然信你,不过咱们得以理服人,你先把辣椒种出来,咱们再说加不加菜的事情,可好?” 反正辣椒种不出来,酒楼就没法儿把川菜的菜品加进去,这样就不算难为小白了,也给了她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成啊,种就种,谁怕谁呀,等我把辣椒种出来,我就高价卖给你们,让你们小瞧我,到时候可别后悔。” 丁小白哪能看不出孙弛骏和秦龙飞的半信半疑,那就用事实说话,看看最后到底打谁的脸。 “好,好,好,高价买就高价买,我还怕了不成,你龙飞哥哥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这话又把一屋子的人给逗笑了,李小禾站起来,“你们慢慢聊着,我得回家去了,过了午时作坊又要上工了,不盯着我不放心。” 丁小白起身打算把娘亲送回去,秦龙飞却以为她要走呢,“哎……那个……小白,你还没给我们讲故事呢,讲完了再走呗。” 高山赶紧接上,“最啊,小白,我们都等了一上午了,你好歹讲完了再回去吧,要不这心一直揪着。” 李小禾听到女儿要讲故事,立马站住了,“我听完了故事再走,什么好听的故事,能让你们等了一上午啊?” 看到娘亲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丁小白不想讲也得讲了,她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呢,哪知道最后也没混过去。 “行吧,既然你们这么想听,我就给你们讲讲这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话说……”故事开始了。 丁小白绷直两指,摆了个造型,就差再来个惊堂木了,语调抑扬顿挫,缓急相宜,娓娓道来,倒也有模有样的。 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并不长,一两壶茶的时间就讲完了,却听得李小禾泪眼朦胧的。 “娘,不过是个故事,你怎么还真听进去了,好了,好了,我送你回去,咱们下午还都有事儿呢。” 丁小白的事儿,自然就是试着种辣椒了,她刚刚可是口出了狂言,一定会把辣椒种出来,要是种不出,那可就尴尬了。 “咱们一起走吧,我们两个也该回去了,正好小白要给我写菜谱,回去那边写好我直接带走,也省得让老秦再捎一趟了。” 丁小白这才想起,自己还要给孙弛骏写新菜谱呢,辣椒不够用,川菜暂时是上不了了,所以眼下还得用其它的菜谱先顶上。 “行,那咱们一起走吧,这次写两个甜口或酸甜口的菜怎么样,糖浆土豆泥、酥黄菜、锅包肉、松鼠鳜鱼。” 她原本是想说蓝莓土豆泥的,可现在别说是蓝莓了,只要是水果就紧缺得很,所以只能用糖浆来代替了。 一行人就出了高山的院子,去了丁小白家,高山倒是留下了,他得负责善后,拣桌子洗碗的,也够他忙活一阵儿的了。 其他人都跟着丁小白一道回了丁家,三匹大马也被牵上了,被关在仓房一晚上的两匹马,舒服地打了个响鼻,终于自由了啊。 “甜口和酸甜口?这样的菜有人爱吃吗?菜不都应该是咸的么,只有点心才是甜的吧,不过听名子倒是很好吃的样子。” 秦龙飞听到吃的就来劲,嘴里把几道菜的名字又念叨了一遍,仿佛这样就能让他满齿留香似的。 孙弛骏没有说话,但他心里也有着同样的疑问,不过他也知道,小白做事一向有谱,不会乱来的。 “当然,非常可口,你们把菜方子拿回去,做出来吃吃看,我保证你们会被惊艳到的。” “而且龙飞刚刚说菜是咸的,点心是甜的,这我可不赞同,等我给你们做出甜口的菜,和咸口的点心,你们就知道食物的组合有多奇妙了。” 调起了几个人的味口,丁小白言归正传,“我之所以想做这几道菜品,是想让酒楼的顾客群体再扩大一些,女人比男人更爱酸甜的口味。” “女人?”孙弛骏眉头微挑,“酒楼哪是女人随便去的地方,每次有女人过来用餐,酒楼都是被包桌的。” 这话丁小白可不爱听,即便她也清楚现在的女人不自由,但给她们增加一个消遣的去处,丁小白觉得并不为过。 “女人怎么就不能去酒楼了,咱们可以在二楼隔出几间包房来,另外再开一处楼梯,不和酒楼下面的顾客干扰就是了。” “或者在后院里单独再起幢小楼,面积也不用太大,一层四五间包房,朝后边开门不就行了么。” “小叔叔,你可要知道,女人和孩子才是最大的消费群体,这笔银钱咱们不赚白不赚,总跟别人走一个路线有什么意思,咱们要异军突起才行。” “何况现在的女人都是被圈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就算是偶尔出个门,也要薄纱遮面,太不方面了。” “如果咱们能给她们开辟一个呼朋引伴的场所,让她们也能跟朋友把酒言欢,我敢保障,咱们的生意绝对会更上一层楼的。” 小白的话不可谓没有道理,孙弛骏的脑子飞快地转起来,开辟出个单独的用餐范围不是什么难事,再找个妇人管理接待就行了…… 没等走到丁小白家门口呢,孙弛骏已经把事情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差不多了,脸上的笑容也是越来越灿烂。 “我想好了,你的建议确实是可行的,我回去就跟孙掌柜商量细节,先从槐树镇上开始试行,如果见了效果,我就在所有的酒楼里展开这项业务。” 丁小白点了点头,她赞成孙弛骏的试行,毕竟现在的女人大多都是足不出户的,她的想法虽好,也要看那些女人们愿不愿意走出来。 “你们俩先去爹爹的木工房等着吧,我去屋里拿纸笔。”进了院门,丁小白小跑着去了正屋,又很快跑回来了。 只见她一只手里拿着一个钉好的小本子,另一只手里握着一个小瓷瓶,翘起的指尖夹着一根羽毛…… 第一百五十四章 藏了个聚宝盆 这是套什么装备?瓷瓶大家当然是认得的,羽毛也没人不熟,可把它们放在一起,这组合就有点奇特了。 秦龙飞这个好信儿的,更是把眼睛睁得大大的,跟在丁小白的身边不停地打着转。 “小白,你不是说拿给弛骏要写方子么,笔呢,墨呢,砚台呢?还有这个小本本是咋回事儿,写完了再撕下来吗?多麻烦。” 秦龙飞嘴快地叨叨着,丁小白也不理他,看爹爹已经把案子帮她清理出来了,就把东西放了上去。 把本子掀开一页,再拧开瓶盖,把羽毛笔伸进瓶子里蘸了蘸,便在本子上飞快地写起来。 两个男人再加上孙旺,眼珠子差点没瞪出眼眶来,这是个啥操作?羽毛还能写字,墨汁不用现磨的? “噢……”秦龙飞敲了敲脑袋,“小白,上次你定做的瓷瓶就是这个吧?装了墨汁怎么会不干,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好奇地伸手把瓷瓶拿起来研究,气得丁小白瞪了他一眼,“别捣乱,把瓶子放下,等我把菜方子写完了再说这个。” 秦龙飞赶紧听话地把瓷瓶放回了原位,又开始盯着羽毛笔看得不眨眼,羡慕地恨不得直接把笔抢过来,自己试着写几下。 好不容易等丁小白写完了,“小叔叔,你看看写得可明白,哪里不清楚的,我可以再改一改。” 小本子被递到了孙弛骏的手里,秦龙飞抢着拿起了羽毛笔,却发现没有下笔的地方,急得抓耳挠腮。 见孙弛骏还在慢条斯理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捋,秦龙飞忍不住上去搥了他一拳,差一点就要拳脚相加了。 “你倒是快点看呐,别磨磨蹭蹭的,我还等着写字呢,你平时看书可不是这个速度哇,莫不是故意拖着让我着急?” 谁不等着写字呢?孙弛骏瞪了他一眼,“你哪美呀,我还故意拖着你?直当自己香饽饽了,没见我这儿有正事呢么。” 孙弛骏心里也急着呢,他也想知道那个羽毛到底是个啥物件,怎么就能写出字来的?要是能上手试一下就好了。 可手里的这份菜单子更重要,酒楼接下来的生意如何,可全靠它们了,哪是着急就行的。 身边有林大公子虎视眈眈,伺机而动,各种使绊子、扯后腿,他可是半点也不敢马虎的。 趁着有丁小白帮忙,要是不抓住这个机会,赶紧着把生意做上去,一旦被林家压倒,怕就再难翻身了。 家里虽然不只自己这一处进项,但自己的收入也给了家里很大的支持,失了这一隅,家里的日子就要紧上一紧,姐姐在宫里的处境就要再难上一分。 所以孙弛骏也不理会秦龙飞急不急,把几道菜的做法都认真仔细地看了一遍,直到完全看透了才算完。 “写的很明白,我回去就让他们做,要是灶上师傅还有哪里不懂的,我再派人来问你。” 丁小白自然是满口答应,只是两人的话还没说完呢,孙弛骏手上的小本子就被人给抢了去。 “可算是看完了,磨磨唧唧的真是愁人,头一回发现你是这么磨叽的人,赶紧的,我要试试这个羽毛,怎么它就写出字来了?” 学着丁小白的样子,秦龙飞在瓷瓶里蘸了一下墨,又赶紧到本子上比划,结果羽毛的尖尖还没落下呢,一大滴墨汁就先落在洁白的纸上了。 把孙弛骏心疼的哟,这可是小白刚给他的本子,他还打算好好收藏起来呢,这转眼就给毁了哪成。 好在秦龙飞写字是翻过了菜谱的那两页,不然他肯定会忍不住揍他的,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天到晚就知道添乱。 “我,我,我……那个……我不是故意的,这不是……不是还不会用么。”秦龙飞也觉得有点丢脸,急忙着开口解释。 丁小白又哪里会笑话他,新鲜东西自然也得有个接受的过程,谁也不可能天生就会用。 “你看我是怎么用的。”丁小白拿过他手里的羽毛笔,给他做了个演示。 “把笔尖蘸上墨,在瓶口这里轻轻地拦一下,多了的墨汁就会被刮下去,这样写字就不会滴墨了。” “笔落在纸上的力道也要适中,要不轻不重,轻了墨迹会不均匀,重了有可能会划破纸。” “来,你再试试,写不好也没关系,不过就是个熟能生巧的过程罢了,用几次就熟练了。” 秦龙飞忙不迭地点头,虽然小白这丫头时不时地就喜欢怼他两句,但只要是遇着正经事,她对自己向来很细心,从不会让自己真的丢脸尴尬。 再试一次,果然好多了,第一个字写轻了,字迹稍显不齐整,第二个字落笔重了,白纸被划破了个小口子,第三个字就已经像模像样了…… 秦龙飞锲而不舍地练习起来,孙弛骏也没跟他抢,而是指着他手里的羽毛问丁小白,“小白,你说这个是笔?” 丁小白乐了,“小叔叔,这还用问么,能用来写字的不是笔还能是啥?只不过它是鹅毛做的,我管它叫鹅毛笔。” “噢——”听说这是鹅毛,孙弛骏就想起一件事来,“你那次去酒楼找鹅毛,就是为了做这个鹅毛笔用的?” 丁小白点点头,“对啊,不是所有的羽毛都能做笔的,鹅毛是禽类的羽毛里适用一些的,我就去找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鹅毛都能被做成笔,一只大鹅的身上,也只有几根特别粗壮结实的翎毛能用,所以得挑最好的。” 孙弛骏点了点头,又犹豫着问了一句,“你是怎么想到用鹅毛做笔的,它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丁小白有点小骄傲,“当然有啊,主要是画图方便,毛笔太软了,如果是需要线条密集且精细的图,就不是很好用了。” “比如说我现在画的服装设计图,或者说房屋的建筑图等,都是鹅毛更好用些,弥补了毛笔的这个不足。” 说这话的时候,丁小白拿过秦龙飞手里的笔,下意识地在纸上勾勒了几下,一间宅院粗略的简图就出来,又快速地在侧边标注了尺寸。 孙弛骏和秦龙飞盯着那张简图,眼珠一错不错的,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画房屋设计图的。 这时候房屋的图纸,都跟画山水画似的,把每个院落都单独画出来,甚至花花草草都不落下…… 然后带着工人去实际建房的地方,拿着图纸实地讲解,这间房要建在这里,那间屋在盖在那里,这处要用这个亭,那处要建那个廊…… 每张图都画得非常好看,甚至美轮美奂得跟艺术品似的,可以直接挂在墙上展示了,但真正操作起来,那难度可就大了去了。 全靠着工人多年积累的经验,在修建的过程中,凭自己的双手找准头,往往最后建好的院子,跟主人心里设想的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所以现在的人更愿意买别人的旧房子,再在原有的基础上改建,这样反而有了参照,能建出自己想要的房子来。 可丁小白的这个图纸,虽然笔画简洁明快,却是一目了然,哪里是院子,哪里是房屋,哪是亭台楼阁,哪里是流槲小桥,都看得明明白白。 再加上旁边标明的尺寸,这样如果还能把房子建歪了,那工人也可以回家吃自己,不用出来混了。 虽然丁小白只是顺手画了个大概,尺寸也是想当然地胡乱标注的,男人们还是看清楚了这张图纸有多么的实用。 “小白,你是怎么想到这样画图的,用了你这样的设计图,建房子可就容易多了,应该再也不会出现偏差了。” 丁小白画的这个平面设计图,才真正能被叫做图纸,按着这个图纸,才能建成心里真正想要的房子。 这几乎是一个划时代的进步,男人们自然是激动的,丁小白看着他们却是有点发懵,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了? 她跟诸娘子闲聊的时候,聊到了各种画图,从服装的设计图,无意间聊到了房屋的设计图。 她也是碰巧在这时候想起来了,才在纸上涂鸦般地画了几笔,主要是向这俩人强调鹅毛笔的用处。 哪知道自己随手画了张图,就又出了风头呢,这俩人明显是惦记上了。 “这就是普通的设计图啊,难道房屋的图纸不是这样画的么?我觉得这样能看明白就这样画了,你们俩到底有什么好奇怪的?” 孙弛骏伸手揉了下小丫头的脑瓜顶,“你呀,手里握着多少宝贝永远不自知道,这颗小脑袋,可真是千金也不能换的。” 丁小白的小脑袋瓜里,就像是藏了个聚宝盆,只要她稍微动一动,五花八门的鬼主意,就会层出不穷地冒出来。 丁小白忙点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回道,“当然,我只有这一颗脑袋,金贵着呢,自然是多少银子也换不去的,我还不至于要钱不要命。” “何况赚钱这事儿我可是最拿手的,别的我不敢说,谁敢跟我比赚钱,真是没在怕的,放马过来便是。” 第一百五十五章 秦龙飞的隐私 以丁小白的脑子,话都说到这儿了,哪还能听不明白孙弛骏话里的意思么?那她简直就是又蠢又笨了。 想来这个时候的图纸肯定跟自己画的不一样,怕是完全不顶用呢,不然这俩人也不至于激动成这样。 不过这其中的道理也不难明白,她画的图纸是经过了匠人们几百年的锤炼和琢磨,才总结出来的经验,自然有它不可言说的实用性和优势。 可这样的技术握在自己的手里,那就跟个摆设差不多了,身为女子,她总不能跑出去替人设计房屋宅院吧? 但这项技术拿出去,恐怕就是件能让众人趋之若鹜的宝贝了,与其怀璧,不如把它送给合适的人。 丁小白也想在这个世间留下点什么呢,也算是没有白来,为百姓造福了,还能顺便帮到孙弛骏、秦龙飞,何乐而不为呢。 “小叔叔,龙飞,你们俩要是愿意学这个,我就把这个画图的方法教给你们,很容易学的。” 俩人听见丁小白这么说,同时喜上眉梢,现在并没有专业的房屋设计师,建房子都是自己画图,或者是请人帮忙画图的。 如果在某些重要人物建房的时候,他们俩趁机伸手相助,帮那些人建出他们想要的宅院来,就可能因此结下莫大的善缘。 有些机缘是天定的,有些机缘是要靠自己创造机会并抓住的,朝堂上瞬息万变,谁知道哪条路就帮到自己了呢。 “谢谢小白,那我二人就不跟你客气了,求之不得呢。”两人同时朝丁小白拱手施礼。 这个礼施得太过正式,几乎拱着手深揖到地了,丁小白被唬得连忙往一边闪去。 “你们这是要干嘛啊,不过是画两笔画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赶紧起来,等年前忙完了我就教你们俩。” 说完把鹅毛笔塞回秦龙飞的手里,“接着练你的字儿吧,我跟小叔叔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 丁小白不喜欢这俩人对她太客气,他们帮过她太多了,现在有事情能帮到他们,她是乐意之至的。 “咱们别跑题,这鹅毛笔的事情还没跟你说完呢。”丁小白转换话题的能力一向厉害,何况只是把主题重新带回来。 “鹅毛笔的另外一个好处,就是随身带着方便,它经过处理之后,就变成了比较坚硬的材质。” “相对于毛笔柔软的的笔尖来说,鹅毛笔更经得起磕磕碰碰,不会轻易就被损坏。” “而且就算万一给碰坏了,拿小刀重新削一下就能再用,不像毛笔是不可修复的,这一点算是它比较大的优势了。” 孙弛骏几不可见地弯了下唇,“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只要带上了这一套组合,旅途上就是各种方便。” “那个不会干掉的墨汁,加上这个鹅毛笔,还有你裁钉好的小本子,简直不能再好用,不管是写信还是写游记,都可以信手拈来。” 单张的纸容易划破,钉成了本子就不会,鹅毛笔带着不容易损坏,自然比毛笔要方便,最神奇的是那个不会干掉的墨汁,强到让人无语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个墨汁为什么不会干呢?是因为这个瓶子吗?我们之前也试过这种方法的,并不好用。” 为了强调自己的话,孙弛骏特意用手指了指桌上装墨汁的小瓷瓶,“而且带着它上路不会洒的吗?” 丁小白笑,“当然不会洒出来的,我花了那么大的工夫才做出来的瓶子,为的就是能带着上路,走一路洒一路还有什么意思。” 孙弛骏的眼眸越发地明亮,“如果真的不会洒出来,那就太方便了,对于我们这些经常出门的人,是相当实用的。” “那是当然,为了让这个瓶子不洒水,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儿,反复地实验了不下好几十回,才让它老老实实地听话。” 说着话,丁小白把瓶盖拿过来,指着瓶盖里的一个小片片,“呐,就是这个小东西,墨汁不干也是它的功劳。” “你都不知道,它当时可是把我难住了呢,薄了不行厚了不行,光用油纸不行,光用棉布更不行,两样都用,还要分个上下,失败了不知多少次。” “现在这个,是我最终试验成功的结果,两边用了薄油纸,中间用了厚棉布,上下共三层。” “不过把它们弄在一起也不容易,四圈不能用缝的,油纸如果被扎出了孔洞,瓶子也会漏水,得用特殊的方法粘在一起才行。”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纸片样的东西,竟然费了这么大的工夫,这还真是孙弛骏没想到。 总觉得小白这丫头鬼灵精怪的,时不时的就冒出个别人想不到的鬼主意来,好像得来全不费工夫似的。 哪知道原来她也是要经过辛苦地试验,反复地琢磨才能成功的,天下间就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儿。 “小白,送给我一套吧?”孙弛骏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丁小白,眼里像是闪着小星星,渴望和期盼不言而喻。 “自然是要送你的,当初有了做这个的想法,就是想到了你和龙飞,想着你们经常出门在外能用得上,才决定了要试一试。” 这话不算撒谎,丁小白虽然在做出了鹅毛笔的同时,就想到了墨水瓶,想到了出门带着会方便,但也确实是马上就想到了这俩人用得上。 “不过眼下还要再等等,这只墨水瓶只是样品,等陶瓷作坊把我定的瓷瓶送过来,我自然会送你几套的。” 听说会送给自己几套,孙弛骏高兴了,凑到桌案前,去看秦龙飞写字,只见那小本子上的字是越写越工整,越写越顺溜。 “这个鹅毛笔还真好用,不过我可能等不到你定的瓷瓶回来了,我得在年前赶回京城去。” 京城里有家,却是他不愿意回去的,却又不得不回,所以他只说回京城,而没说要回家。 “小白,你能把这套送给我吗?我路上也许用得着呢,你短时间里也不出远门,应该不耽误你吧?” 刚才孙弛骏和丁小白的对话,秦龙飞自然是听到了的,可孙弛骏有理由留下来过年,他却肯定是不行的。 这次在槐树镇停留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认识了丁小白是意外之喜,也是他不愿意离开的理由。 为了能多留些日子,其它铺子的巡视,他都是另外派了人去的,不然哪有时间在槐树镇上蹉跎。 他很感谢丁小白,因为她,他才在忙碌的日子里,挤出了这样一段逍遥的时光,这对他来说,不知道有多难得。 不说京城里各大家族的尔虞我诈,就只说他们秦家,为了那家族族长之位,也是争得头破血流的。 他是个懒散性子,并不愿意为了看不见摸不着的权势,禁锢了自己的一生,如果能轻轻松松地过一辈子,他是更愿意做一个吃喝玩乐的纨绔。 但他不争不代表别人会放过他,在那样的大家族里,就注定了各种的倾压踩踏,谁会信你的不争不抢呢? 在那些人的眼里,你的不争不抢都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是用来迷惑他们的,是用来掩盖你的真实想法的。 读书认真成绩好,会让人防备你心思奸滑,瞧瞧这小心眼儿,老早的就在为自己的将来打基础,做准备了。 嘴甜知礼敬长辈,没人会当你真的知礼懂事,只会认为你投取巧,在用巴结讨好给自己的将来留后路。 反正你是怎么做都不对的,怎么做都会有人嫉妒,有人羡慕,有人使绊子,有人暗中下黑手。 秦龙飞是家里的嫡二子,占了这个嫡字,家里的庶子对他出手还遮遮掩掩的,他大哥对他出手可是毫不手软。 那可是他的亲大哥啊!果然老话说的是对的,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有些事不是你躲就躲得了的。 就算他跟大哥当面锣对面鼓地深谈了一次,表明了自己不会跟他争那个位子,对方却是完全不相信。 母亲对于他们兄弟间的争斗,也是无可奈何,总是劝完了这个劝那个,希望兄弟俩能够和平共处。 见母亲这么担心,从小又是宠爱他多些,秦龙飞就跟母亲说了实话,他半点也不想要那个家主的位置,希望她能跟大哥说清楚。 结果母亲看着他的眼神,是奇怪且怀疑的,像是觉得儿子在给她下什么套儿一样。 原来在母亲的眼里,他的不争也是争,他同样是不被信任的,他对哥哥的反击,就是他说谎的证据。 可谁会懦弱到被人欺负了不还手的?那他还是男人么?可他一旦还了手,人家就当他有了那个心。 在这样的家庭里,想求一个安稳简直难如登天,别人有野心,就以为你也一样有,他的不争说出来,听进别人的耳里就是笑话。 也因为都顾着争抢那个位置,府里的庶务根本就没人上心管,就算有人打理,也只顾着中饱私囊。 家里的境况一落千丈,外人看不出,他又岂能看不到,家里的应酬不过是打肿脸充肿子而已。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你是家人 那样的家让秦龙飞瞧不起,他不怕有人算计他,反正他是不会坐着等死的,不管是论拳头还是论计谋,他还真就没有怕过谁。 除了大哥还有点心思谋算,那些个庶子庶女姨娘们,敢作到他眼前来就是找死,一群的酒囊饭袋。 可不怕归不怕,那样的日子让他厌烦,让他不耐,他看不到一家人该有的亲情,也恨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彼此间的不信任、不妥协。 他能跟孙弛骏从小玩儿到大,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一方面是因为孙弛骏确实跟他对脾气,另一个原因,就是孙家的亲情牢牢地吸引着他,让他感动。 秦龙飞很奇怪,孙弛骏是家里的老三,是幺儿,上面还有两个哥哥,比他家还多一个嫡子呢,可他们家就没有那些个争啊抢的。 虽然孙家大哥没有早早被立为靖国侯世子,可他的地位已经是被家里公认的了,他就是世子的不二人选,只要他个人不出意外。 至于孙弛骏和他二哥,不管是学识还是能力,两个人也都是非常出色的,可孙大哥就从来没有防备过弟弟们,弟弟们对他也是相当的敬重。 一样的世家,一样的环境,得到的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结果,也不知道是自家大哥太多疑了,还是从小家里的氛围把他培养成了那样。 最后,秦龙飞干脆逃出了府门,不再理家里的纷争,自己一个人到江湖上闯荡去了。 一为向家人表明心迹,那个位置他真的没兴趣,二是要告诉家里人,不争那个位置,他一样会过得很好。 没想到他不仅成功了,还非常成功,手里的店铺一家接着一家的开,银钱流水似地装进他的口袋,他成了西秦国少有的励志青年。 秦府现在大半的开支,都要依仗着秦龙飞的进项,他的生意要是垮了,四大家族之首的秦家怕也就不复存在了。 现在不止秦家大哥,整个秦家都达成了共识,全力支持他,毕竟有了他的存在,秦家才能保持住四大家族之首的名头,屹立不倒。 而秦大哥在终于确定了他没有争抢之心后,对他的态度也是来了个九十度的大转弯,对这个弟弟简直是敬重非常,就怕哪天弟弟一个不爽,断了他的财路。 母亲为此也哭过好多次,觉得自己当初误会了小儿子,亏待了他,害得他一个人在外受尽辛苦,有家难归,全是她这个当母亲的错。 秦龙飞倒是没有多怪罪母亲,打从母亲嫁进秦家,府里就没断了明争暗斗,她也是几十年见惯了的。 所以她自然而然地以为,男人就该争抢着出头,不争的才是懦夫,才会在小儿子跟她就不想争时,露出那样的眼神。 之后秦龙飞仔细回想起来,当时母亲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其实还包含着一丝失望。 她大概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样样都出色的小儿子,竟然是个没有上进心的,好男儿不应该不畏艰难,迎难而上么。 她却从来没想过,成功还有另外的出路,而不止在一家一院里争长短,男人的胸怀本就该是家国天下,她一个后宅的妇人,并不懂。 至于自己的父亲,野心却是大大的,虽然已经贵为朝堂上的倚重之臣,家主之位也还是窥探觊觎。 经过了不知道多少算计,才踩在了众位兄弟之上,硬把家主之位握在了手里才罢休。 可也正是凭借着这份野心,凭借着家主之位的助力,父亲最终熬成了西秦国堂堂的一品大员。 如今大哥也在朝堂之上任职,有老爹扶持着,官位还做得不小,算得上一路亨通了。 这样顺遂的秦家大公子,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争抢族长之位有什么错?防备着众兄弟又有什么错?不过是走了父亲的老路罢了。 丁小白自认对秦龙飞已经很熟悉了,却完全不知道他还有这样一番不堪言说的经历,但这并不影响丁小白对他的大方慷慨。 “你就要走了啊,也是,总要回去陪家人过年的,时间过得可真快,感觉跟你第一次见面,不过是一转眼的事。” “可惜你不能再多留几天,赶不及再多拿几套回去了,我还想着给你备下当礼物,送给你家里人呢。” “不过有一套算一套吧,总比没有强,你等着啊,我帮你把这套装起来,等你过了年以后有机会再来看我,想要几套都成。” 看着丁小白兔子一样蹦蹦跶跶地就跑走了,秦龙飞心里一片温暖,这也正是秦龙飞愿意把丁小白当成家人的原因。 以赤子之心相待,没有利益、没有算计,只以真心相交,我有的,就少不了你的,我会时时想着你,因为——你是家人。 “呐,给你拿了两个新本子,留着你路上用,你手里的那个就还给小叔叔吧,里面还记着人家的菜谱呢。” 丁小白递过来一个绣着夏日兰花的青缎面书包,“这个书包是给你准备的,除了装纸笔,还可以装点其它随身的东西。” 丁小白管它叫书包,在孙弛骏和秦龙飞的眼里,这就是一个大点的荷包,只不过它上面有一个长长的宽带子…… 丁小白给他们示范了一下,这个书包因为有了这个带子,是可以背在身上的,着实是方便了许多。 起码把自己的手给解放出来了,东西装在书包里背着,就不必像平时那样,要特意拎个包裹才能出门。 虽然像他们这样的身份,出门是不必自己拎包裹的,但谁能保证身边时刻跟着人呢,比如去军营的时候。 当丁小白把书包打开,两个人就更是又感叹又兴奋了,只见书包的两个侧面被缝了好几层格子。 大大小小的都有,可以装各种形状、各种大小的物件,这样的设计能让书包整齐很多,每个格子上面还有着一个搭扣。 上盖是一小块旗帜形状的布,尖角处开了个扣眼,可以和下面的扣绊系在一起,就算再颠簸,装进去的东西也不会掉出来。 “还有这支鹅毛笔,是新的,我特意留给你的,是最粗壮的一只,上面写了你的名字,专属的。” 秦龙飞兴匆匆地把东西接过去,“小白,多谢你,没想到你一早就都帮我准备好了。” “你说你这都是咋想到的呢,我都有点嫉妒你这个小脑袋瓜了,这个书包真是太实用了,我会好好带着的。” 秦龙飞边说边把东西一样样的装进去,“这个本子放在这个格子里,鹅毛笔装进这个袋子,墨水瓶吗……” 丁小白指了书包外侧边的一个小口袋,“墨水瓶装在这里,万一洒了的话,也不容易弄脏书包里其它的东西。” 把墨水瓶装好,书包里还有老大的空间,“回头把我的东西都装进去,比那个提篮可好用多了。” 丁小白笑了笑,心里有点不舍,脸上却不露半分,就怕揪扯得秦龙飞也不愿意离开了。 西秦国最是讲究礼仪孝道,若是过年这样的大事都不回家探望,怕是会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各种穿小鞋了。 “龙飞,用这个鹅毛笔写字,也就是为了旅途方便,临时用一用,真要是写正规的书信,还是得用毛笔写才好,省得被人挑了礼数。” 感动于小丫头连这样的细节都要叮嘱,秦龙飞鼻尖酸涩,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地点头。 “呐,我还给你备了个小药袋,这个你千万要收好,里面有药粉、药膏还有药丸,内外服都行。” “只是跟廖御医简单学了一下,手艺不过关,做得挺粗糙的,你别嫌弃,之所以把它们做成不同的形态,只是为了你使用的时候方便,跟疗效无关。” “当然啦,也不见得就出事儿,你拿着防个万一吧,就当是我备着给你路上救急的,不管是头疼脑热,还是不小心摔着磕着了,都能用得上。” 丁小白没敢说,就算是刀伤剑伤,她的药应该也是灵验的,起码能急救一下,但有些话还是不说出来更好,以免吓着谁,也求个大家心安。 秦龙飞珍而重之的接过那个小药袋,把它装进书包最里面的隔层,还用手拍了拍才放心。 能想到给自己救急才是最难得,不是最亲的人,谁会冒着送药这样的大不讳,预先给你准备药品呢。 何况这是小白亲手做出来的药,粗糙不粗糙的完全没关系,心意是第一位的,它的效用自然也是第一位的。 有了这个药,秦龙飞的心里太有底了,别人不知道小白手里的东西有多好,他还能不知道么,他都亲眼见过小白大发神威两回了。 秦龙飞的这一整套装备,看得孙弛骏直眼热,虽然知道也会有自己的一份,可落后一步总有点羡慕。 孙弛骏眼巴巴的模样,看得丁小白直发笑,怎么一个个都跟小孩子似的,早晚会有的东西也要眼馋。 “小叔叔,你的就不用着急着了吧,不是要在这边过年么,急个什么劲儿?” 第一百五十七章 都归你说了算 见自己就算出声劝了,孙弛骏盯着秦龙飞的书包,也还是收不回眼光,丁小白就笑得乐不可支。 自从认识了这两个活宝,她的日子都欢快了许多,“小叔叔,不用眼馋别人的,等定制的东西取回来,我多给你备几套。” “谁是别人呐。”秦龙飞不愿意了,丁小白赶紧举双手投降,“好,好,好,你不是别人,是我说错话了。” 这男人要是撒起娇来,还真是让人抵挡不了,明明她才是年纪小的那个,怎么还得哄着这两个大人呢。 “对了,小叔叔,记得让酒楼再多给我挑些鹅翎毛留着,要挑粗壮结实的,羽毛完整的,我之前做好的羽毛笔不多,闲了我给你和龙飞再多备几支。” 孙弛骏这回才满意了,“行,这事我记下了,时辰也不早了,我和龙飞就先回镇上去了,有什么事就让老秦捎信儿给我。” 提醒他们把点心盒子带上,就目送着三人上了马,一路顺着房屋间的小路,往村东头急驰而去,眨眼的工夫就不见影了。 虽然有点嫌弃这俩人闹腾,可突然就这么走了,又觉得有点冷清了,人还真是挺矛盾的,总是会不满足。 回了屋,堂屋里也是静悄悄的,丁小白就四处踅摸东西,想要试种辣椒,总得先有个盛装的工具吧。 可里里外外也找不到类似方盘的东西,家里的陶瓷托盘倒是备了两个,都太小了,也有点过于沉了。 得,还是得去找爹爹给自己定做,原本不打算麻烦爹爹的,毕竟爹爹刚刚接了定做的活儿,给自己做东西,就会耽误他的工期。 “爹,你能帮我做两个长方形的木头槽子吗?不用多精致,比小朵的沙盘再大些,高矮照着那个高度就可以。” 丁三锁放下手里的活,指着自己的屋角,“你是要那样的木头盒子吗?看看大小可还合适?” 丁小白伸着脖子往角落里一看,只见爹爹手指的屋角处,地上放着一个很大的长方型的木头盒子,里面已经冒出了绿盈盈的芽尖。 丁小白很是意外,没想到爹爹竟然知道在冬天里,可以在温暖的屋子里种蔬菜,还特意做了木头槽子,两人这不是撞车了么。 “爹,你这是种的啥呀?之前我怎么没看到这里种着东西呢?白长了一双大眼睛,这么大的物件都漏过去了,瞎了不成?” 丁三锁赶紧接连着‘呸’了三口,“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你说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哪有这么咒自己的。” 说完又双手合什地拜了三拜,“天老爷见谅,小孩子不懂得轻重,顺嘴胡说呢,您老人家可千万别当怪罪。” 被爹爹骂了,丁小白心里却是暖融融的,这个男人比以前变了太多太多,不再是一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他话比以前多了,人也不再一味的唯唯诺诺了,对他们姐弟三个,也越发的关心疼爱起来,终于有了当爹该有的样子。 丁小白不信鬼神,她毕竟是长在红旗下的,但有了穿越这件事,她即便依然不怎么相信神鬼之说,却还是有了敬畏之心。 所以她没有反驳爹爹,更没有跟他解释,求人不如求已,老天爷也顾不过来天下人,不然自家之前被欺负成那样,也没见老天爷拔刀相助。 爹爹的心里有个神佛做寄托,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在无能为力、求告无门的时候,还能有个念想,多个盼头。 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丁小白把注意力转回到那一片冬日里的小绿芽,一脸天真渴求。 “爹,你这里种的到底是什么呀?怎么看着像是麦子呢?大冬天的,您种麦子干嘛呀?” 虽然现代的丁小白是不认识麦子的,特别是这种刚出芽的,她见都没有见过,更别说分辨了。 但她好歹是拥有这个身体原主大部分记忆,原身自小就上地下河,什么苦累都吃过,对麦子自然是相当的熟悉。 “可不就是麦子,大壮和小朵不是想吃麦芽糖么,我就想着,咱们今年分出来了,自己过日子了,没人管着,孩子想吃点东西,怎么也得遂了她们的愿。” 麦芽糖居然是这么做出来的,是要现生出麦芽,然后再做糖么?果然,生活不是想当然。 丁小白有点脸红,“原来是现生的麦芽,我还跟他们俩说,现在没有应季的麦芽,街上卖的麦芽糖都不新鲜呢,却是我太过想当然,不知所谓了。” 人果然是不能太官僚的,丁小白先入为主,以为季节不在了,就一定没有新鲜的麦芽了。 乡下人做麦芽糖,其实并不是什么保密的方子,很多农人都会做,冬天里没什么新鲜吃食,就发些麦芽,给孩子做糖吃,逗他们乐呵乐呵。 只不过丁家三房在老宅的时候半点不自由,一天到晚只知道干活,跟村里人也没什么接触,丁小白没机会知道这个事情,倒也是情有可原的。 丁三锁却以为是自家闺女馋了,这些年被老娘管制着,连个麦芽糖都吃不上,他也是心疼得不行,更后悔以前的懦弱,让儿女跟着受苦。 就赶紧着又跟了一句,“麦芽就快长成了,爹这回多做些麦芽,我们二丫想吃多少都行。” 这话让丁小白的眼里浮起些雾气来,若是这个爹爹早一点站直喽,早一点关心他们姐弟几个,原主或许也就不会小小年纪就香消玉殒了。 不过她也就是感慨一下,若是原主没有遇着这个坎儿,她又如何重活一世,又如何遇到这么疼爱自己的爹娘,这么亲近自己的弟妹呢! 世间事总没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能重活这一世,能有现在这样的生活,丁小白很满足。 “谢谢爹,那我可就等着吃糖了,让爹这么一提,还真有点馋了,等过几天,我也做点糖果给爹爹吃。” 丁小白会自己做一种q弹的水果软糖,当初可是相当受同事们欢迎的,逢年过节她都会做上一些。 不过原料上她得准备准备,现在是古代,好多原料都得自己做,没有现成的,好在除了费点事,做法并不算难。 等到了过年的时候,也让弟弟、妹妹更开心些,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她可以多做几种口味的。 “哎哟,我们家二丫就是能干,还会做糖果呐,那爹爹可就要享享闺女的福喽,尝尝我闺女做的糖果是个啥滋味了。” “保证会让爹爹大吃一惊的,不过咱们先说眼前的事儿吧,爹能帮我也做几个这样的大木头槽子么,跟你这个一样的就行。” 丁小白言归正传,爹爹做的这个种麦芽的木头槽子,大小就是丁小白想要的,试种辣椒正合适。 “成啊,你想要几个,这个很好弄的,一会儿就能做好,爹爹现在就给你做。”闺女的要求,丁三锁一向应得很爽快。 “先做四个吧,多了咱家也没地方放,而且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一次成功,先试着少种些看看效果。” “你是想要种辣椒吗?”听到女儿说要种东西,丁三锁就想起她说要种辣椒这事儿来了,立马就来了兴趣,声音都高了一度。 丁小白点头,“是啊,我可是应了孙公子他们两个,种出了辣椒高价卖给他们的,我可不能输。” 丁三锁知道那两位公子是跟女儿开玩笑的,不过女儿能结交下这样富贵的朋友,能帮到自家这么多,他还是很开心的。 但他的骨子里还是个地道的农民,哪怕女儿的作坊办得如火如荼的,对于种田这事儿,他依然是比任何事情都上心。 现在听说有了新的菜种可以试种,哪有不兴奋的,能亲眼看着一种菜蔬在自己的手里开出花结出果,该是件多么奇妙的事。 “怎么种啊?很难吗?算上爹一个呗,爹好歹种了那么多年的地,有经验着呢,爹帮你一起种辣椒吧。” 有老爹这个帮手当然好了,只是……“爹,你现在不是还要忙着做折叠桌么,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啊?” 丁三锁忙不迭地摇头,“不会,不会,就这么几槽子菜,干活的空档,抽空照顾一下就行了,不耽搁什么的。” 见爹爹一提到种地,整个人都眉飞色舞起来,恨不得现在就把种子种上,生怕自己会不带上他似的。 “爹,你这么喜欢种田,等到咱家建了新宅子,就把附近的荒地全都开出来,反正荒地也不要钱,你想开多少就开多少。” “一个人忙不过来,咱们就雇些短工来,等荒地开出来了,你想种什么就种什么,都归你说了算。” 丁三锁更是把头点得停不下来,“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些日子爹都琢磨了,房子建在那边,守着大片的荒地不开岂不是浪费了。” 自从女儿做主买下了那片宅基地,丁三锁已经去那边逛了无数次,自家终于有了栖身之地,高兴欣喜之余,心里也早有了无数的想法。 第一百五十八章 求您借间屋子 丁小白知道爹爹喜欢种地,更依赖土地,只有家里有了田亩,有了粮食,有了赖以生存的来源,他才能真正地安下心来。 所以父女俩对于开荒这件事,看来是达成了共识的,但开荒所有付出的辛苦,丁小白却是看在眼里的,也有点心疼老爹。 “爹,光开荒地的话太累了,头两年还见不着什么收成,忙了一春还没什么成就感,多不划算,要不咱家再买些现成的熟田吧,你说呢?” “等到年前手里的货都出了,咱家也就有了进项,手里的余钱多了,我觉得还是买些田地搁在手里有保障,当年就能见收成,就可以囤粮了。” 这话丁小白说出来是安爹爹心的,想着有了这些熟田,爹爹肯定会多照顾着这边,就不会一门心思地只顾着开荒了,也能少辛苦些。 当然,丁小白还有些别的想法,“大壮一年年地大了,咱家如果没有土地,只靠着做生意的话,恐怕他进了学堂也要被人看低。” “开荒虽然也能攒下土地,到底是太慢,就算宅基地那边的荒地没人跟咱们抢,等着咱把它们全开出来,也得费上几年的功夫。” “何况头两年还只能是在村里挂着名,第三年才能真正收到粮食,衙门也才能给这些土地盖红戳,才能真正地归到咱们自己手里,有的等呢。” “莫不如就先买些田地在咱们手心里攥着,村里、衙门都过了明路,咱们这心里也落了底不是?荒地就留着慢慢开呗。” 丁小白知道自己这样说,爹爹八、九是能同意的,不说手里有地心不慌,爹爹一直盼着呢,就只说为了弟弟大壮,他也会应下的。 之前丁小白已经跟人咨询过,眼下所处的这个年代,社会地位依旧是士农工商,只不过规矩要宽泛些,商人家的子弟也是允许科考的。 但即便允许科考,有些约定俗成的规矩依旧改变不了,商人子弟在生员里会被排挤,会被人看不起,会被嫌弃一身铜臭味。 等到科考成绩出来,因为有着商人的背景,就算你成绩斐然,也会被人低看,分派官职的时候,大多也分不到什么好去处。 若是家里有地就不一样了,有了地就算是农户,地要是多的话,那就是地主了,社会地位蹭蹭地就往上爬了两个阶层。 不过是花上些银钱,就能让弟弟的前程平坦顺遂好多,何乐而不为呢,丁小白是不会吝惜这点银子的。 丁三锁听了也有些激动,“买田啊,那是好事,爹都听你的,何况还对咱们家大壮有好处呢,干脆多买上几亩,爹爹也能种过瘾了。” 他不止开心于自己有地种了,更紧张于自家儿子的前程,想着他丁三锁也能养出个读书识字的儿子来,那份骄傲和激动是无以言表的。 想想当初在老宅,自己当牛做马了那么些年,最后被逼出户,娘亲竟然连一分地都没有分给自己,自己开的荒地还被兄弟给抢了去,他真是…… 那些年的自己真是太傻了,怎么就没想着给儿女们争取点什么,不怪闺女骂自己愚忠愚孝,苦了自己不说,也着实是苦了这几个孩子。 “爹能这么想就太好了,等到年前的事情忙完,爹就打听打听附近有没有谁家卖地的,咱出钱买下来。” 自家就要有地了?虽然期盼了很久,梦里都惦记着,丁三锁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快就美梦成真了。 要知道,这个年代有地就有了保障,就有了收成,就不用再担心饿肚子,家里再也不是两手空空的了。 丁三锁激动得直打转,两只大手搓个不停,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才好,王金虎在旁边看着,也是羡慕得不行。 丁小白朝他扬了扬小下巴,“金虎哥,你跟爹爹多做些折叠桌,等孙公子他们把桌子买回去,你也能有钱买地了。” 虽然孙弛骏提醒过她和丁三锁,付给王金虎的工钱不能太高,不然就打乱规则了,他到底不是自家人,只算是雇工。 可丁三锁就不是做奸商的料,给王金虎的工钱,高出别人几倍是必须的,大不了嘴严点,不跟别人说呗。 说不得最后看收到的钱多,还得给王金虎分个成啥的,所以王金虎的这笔进项不会少了。 当然,丁小白跟谁也没说,这个木工作坊原本她就没想要留着,就是想要帮着王金虎开的。 但既然爹爹付出了这么大的心血,让他先乐呵乐呵也好,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考察一下王金虎的人品。 若他真能做到平常心对待,不因为自己只拿工钱就眼红丁家的收入,从而起什么幺蛾子。 那等到自家买了田地,就把这个作坊送给王金虎,毕竟他和王大娘都帮了自家很多,这些日子银虎、铜虎还帮忙照看弟弟妹妹。 被丁小白这么一说,王金虎也激动起来,是啊,自己马上也要有进项了,能赚到钱了,有了银钱,自然也就可以买地种。 如果能把家里卖出去的那些地再买回来就好了,种了好些年,都有感情了,要不是爹爹和弟弟的病…… 可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谁买地也不是为了过家家,今年买明年卖地折腾着玩儿。 不到万不得已,田地都是要紧紧地攥在手心里的,养家糊口全靠着它呢,想把自家的田再买回来,几乎没什么希望。 “二丫,谢谢你,要不是有你,我也不会下决心跟三叔学着做木工,更不会遇上这么好的机缘,能靠我自己的手艺赚到钱。” 丁小白就笑着安慰他,“不用感谢我,这是你自己的功劳,是你自己愿意吃辛苦,愿意付出努力,才有机会被孙公子他们看到。” “行了,我也别在这里耽误你们俩的时间了,爹,你赶紧给我弄四个木头槽子,把辣椒种出来才是正事。” 丁三锁一迭连声地应下来,丁小白就回正屋去了,她又开始一圈一圈地转,琢磨着那四个槽子做好了,放在哪个地方合适。 原本觉得堂屋挺宽敞的,奈何她这些日子不停地往里添东西,先是酸菜缸,跟着是腌制腐乳、臭豆腐的坛子,再大的空间也不够她用的。 家里的地方还是太小了,东西屋白天里当了作坊,自然是不方便把木头槽子放在屋里的,那可真就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何况等到辣椒秧子长出来,被这些妇人们看到,必然是要好奇地刨根问底,到时候肯定就瞒不住了,还真不能放在家里。 琢磨了老半天,丁小白最后决定,还是去里正爷爷家借个地方吧,比如——平安哥的房间。 虽然自家人都知道自己要种辣椒,但种辣椒这件事儿,在没有成功之前,还是需要保密的,越少人知道越好。 平安哥因为读书需要安静,屋里还有着一些书本,算是半个书房,所以是个不轻易让人进出的地方。 在里正爷爷家里,除了丁大壮和丁小白这俩正在学字的被允许出入,连他们自家人都不让随意靠近的。 想到了这个去处,丁小白就跑到了隔壁,去找里正爷爷打商量了,里正见到是二丫头过来了,赶紧着招呼她进屋。 以为她是来看作坊里活计的进度,就指着一间屋道,“你三奶奶领着人在那屋忙呢,你自己进去看吧。” 丁小白这些日子太忙,自打手套作坊搬到里正爷爷家里,她这还真是头一回过来。 里正不领着二丫头过去是为了避嫌,那屋里都是些妇人家,他一个爷们常进常出的不方便,所以他在家的时候,都是尽量躲着。 “三爷爷,我不找三奶奶,今天过来是专门找您商量事儿的,想求您借间屋子给我用用。” “借屋子?”里正下意识地转头,把自家的四面屋都打量了又打量,已经借了一间屋子给二丫头家当作坊,一时间还真挤不出闲屋子来。 他家院子虽然不算小,奈何家里人口多呀,要不然他也不会惦记隔壁的院子,且早早就预留下了。 就是现在这间借给丁家的屋子,也是因为想留给大孙子做个单独的书房,硬挤出来的,还不是指望着安哥儿能有出息么。 丁小白自然知道里正爷爷担心什么,肯定是又想帮忙又觉得无能为力,“三爷爷,您过来,我跟您细说。” 丁小白拉着里正爷爷进了丁平安的屋子,这里虽然轻易不许人进来,对丁小白却是开放的。 里正一家人都知道,丁小白是知分寸的孩子,就算允许她随意进去,她也不会就真的随意了。 最主要她现在还能帮到平安,听平安说,虽然二丫头是在他之后学的认字,认字速度却出奇的快,现在已经超过他了,有时候二丫还会指点他呢。 “三爷爷,我是想借平安哥的房间一用,您听我说哈,事情是这样的……”丁小白把自己要种辣椒的事情,老老实实地跟里正爷爷交待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这事得瞒着人 听二丫头说她想要自己试种新菜种,里正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后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二丫头,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归到你身上了?你可想过这事儿的后果吗?哎哟,还是太小了,想事情太不周全。” 他是知道二丫头家这两日来了两位贵公子的,虽然丁家行事低调,可那几匹高头大马来来去去的,又哪能瞒得住村里的人。 里正只是没想到,最后竟然没在他家招待客人,反而是领去了高山家里,想来那两位客人是不想让更多的人打搅。 现在又听说他们把试种新菜种这事交到了丁小白的手里,哪能不惊讶呢,这也太看重二丫头了。 可事情要看两面,二丫头被看重是好事儿,但这事儿本身却不是个该强出头的,做成了还好,若是做不成…… 他是里正,不是普通的无知村民,常年跟衙门接触,也多少知道些衙门里的事,这试种新菜种的特殊性和重要性,他又怎会不知。 前两年西秦国试种玉米的时候,有人利用权势偷了些菜种拿回自家去种,想着先把玉米种出来,好跟上头邀功。 哪想到事情办得不利索,玉米还没种出来呢,成不成的还不知道,消息就被泄漏了出去,民众谣言四起,引得上头震怒。 那真是一场吓死人的腥风血雨,听衙门里的衙差私下里跟他说,上头罚了不知道多少人,砍头的就有几十个,这还是上头宽泛了呢。 “二丫头,这可是天大的事儿,你咋就轻易给应下来了?万一种不出……”里正下意识地往门窗处瞟了瞟,怕这话被人听到。 “万一种不出,那可是要……要……”里正抬起颤抖的手,摸摸了脖子,打了一个寒战。 一个新鲜的物种,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有多重要是不言而喻的,何况还是番邦进贡的东西,那种得出来的意义又不一样了。 番邦明显一面拿着辣椒讨好西秦国,一面用辣椒控制着西秦国,这是驱寒的好东西,军营里正需要呢。 若是西秦国自己能种出来,对番邦可是个大大的打击,因为辣椒好不容易挺直的腰板,又要重新弯下去了,又要继续乖乖地做西秦国的从属了。 所以在试种成功之前,这事儿是万万不能传出去的,番邦知道了肯定要从中做梗,上头知道了必定会杀人灭口啊。 这事丁小白比里正爷爷想得还要明白,她之所以敢把这事儿应承下来,是因为她心里有谱。 她现在的记忆力比之前不知道好了多少,很多已经模糊甚至已经忘掉的记忆,现在都重新回到了她的脑海中,仿佛重新经历了一遍。 就像是曾经沉进深海里的宝藏,因为美妙的机缘,重新浮上了海面,所有的记忆都重新变得鲜活而深刻。 更让丁小白惊喜的是,自己的记忆好像还有了新功能,想要查找某样资料或片断时,它仿佛会自动检索,把想找的东西自动给翻拣出来。 她曾经上网浏览过种植辣椒的页面,那时只不过是因为有同事自己在家里用花盆种了两棵辣椒,她有点好奇,就随手去网上翻了翻。 结果这一次想要用到这个资料,脑子里就像是过电影一样,把当时的情景重来了一遍,页面无比清晰,连丁小白自己都感觉格外的神奇。 何况她是信任孙弛骏、秦龙飞两个人的,相信在自己没有把辣椒试种出来之前,他们两个绝不会把这个消息递上去。 “三爷爷,您就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孙公子他们,就一定能把辣椒种成,咱们自家也不会把事情漏出去,您看我啥时候办过不靠谱的事儿了?” 这倒是的,别看二丫头年纪小,可做事向来有根有据,有始有终,还真没办错过啥,这不,现在全村都跟小丫头借光了呢。 “成,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三爷爷也不劝你了,这屋子你就用着,我跟家里人说一声,以后这间屋子除了我就不许别人进了。” 丁小白赶紧摆手,“这是平安哥的书房呢,就算是别人进不得,平安哥却是要进的,不然他晚上在哪儿看书练字。” “平安哥是个实诚的,答应过的事情从来不会食言,您只要跟他说让他保密,想来这事儿他就会搁在肚子里的。” 听到丁小白对自家孙子的评价,里正可开心了,这是夸自家孩子诚实可靠呢,哪有不受用的。 “你信得过平安就行,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你什么时候开始种辣椒,我有什么能帮得上的?” 丁小白道,“肯定有您能帮上的地方,我大概晚上的时候能把种菜的槽子搬过来,尽量晚一点吧,不惊动家里人是最好的。” 里正点了点头,“三爷爷听你的,那就今晚亥时初(晚九点)吧,家里人都睡了,避开他们,也省得问七问八的。” 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安全,这个道理两人都懂,一老一少就这么把事情敲定了,里正心里是又忐忑又激动。 辣椒这事儿一旦成了,那可就是一件天大的功劳,他参与了这个过程,怎么也算是有功之臣吧? 他倒不是想要得到衙门的嘉奖,只是想到自己也能为国家出一份力,就压不住心里的自豪和兴奋了。 丁小白回到家里,直接就奔了爹爹的木工房,看到爹爹已经在钉槽子了,赶紧出声叫停。 “爹,你等一下,槽子的规格得改一改,我刚才忘了说了。”种麦芽的那个木头槽子,大概也就是十厘米深,这个高度不够种辣椒的。 刚才跟里正爷爷说话的时候,丁小白把种辣椒的过程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突然就发现自己漏掉了这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辣椒发芽后,根须生长所需要的土壤深度,不超过十五厘米,那也就是说,木头槽子的深度起码得达到十六、七厘米才够,土壤要保证有十五厘米才行。 “爹,种辣椒的土差不多需要这么厚。”丁小白用手比量了一下,现在没有厘米这个刻度,她只能用手比划。 “这是泥土需要的高度,槽子总要比土壤还要再高出来一点吧,不然不好浇水和翻土,所以你得按着这个高度钉槽子。” 丁三锁看了看女儿比划的尺寸,又用自己的手比量了一下,“你想要的槽子是不是这么高?” 丁小白赶紧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高度。” 丁三锁明白了女儿的要求,信心满满地道,“这差不多也就是六寸不到,爹知道了,你瞧好吧。” 六寸?丁小白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自己可不是傻了么,没有厘米可以换算啊,这时候虽然没有米啊厘米这些,却是有尺有寸的啊。 丁三锁可不知道闺女此时的懊恼,刚刚裁的边料有点小了,他重新又弄了几块板条,钉钉当当地就开始加工了。 没有几下,一个木头槽子就做好了,“二丫,看看这个大小可还行?不行爹再改。” “行,行,行,太行了,就要这么大的,辛苦爹爹了。”丁小白讨好地上前给爹爹捶了捶背。 “你这小胳膊小手的,捶着也没什么劲儿,赶紧回屋里歇着去吧,别把你自己个儿再累着了,爹做好了叫你。” 丁小白也没跟爹爹客气,起身回了正屋,进了西屋看了看成衣的进展,有诸娘子把关,料子、工具也都够用,一切都井井有条。 没有让自己操心的地方,丁小白就坐到书桌前开始画图,两张图画完,正要再抄一会儿书呢,丁三锁来叫她了。 丁小白赶紧去了木工房,四个槽子都做好了,虽然没上色,四周却都打磨得圆润光滑,更是没有一根钉子是外露的。 而且槽子里已经装好了土,正是按照丁小白之前的要求,大概有十五厘米的高度,可见对于女儿的叮嘱,丁三锁有多用心了。 “谢谢爹,我自己去弄土就好啦,我现在又没什么事情要忙,这又耽误了你好半天的工夫。” 丁三锁摆摆手,“嗨,自家闺女,哪有跟爹爹这么客气的,干这点儿活儿能费多少工夫,晚上爹多做一会儿什么都有了,太早也睡不着。” 说完也不跟女儿再在这件事儿上掰扯,能帮女儿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丁三锁只有高兴的。 “你想好把槽子搁哪儿了么,爹和你金虎哥帮你抬过去,装了土挺沉呢,你自己可抬不动。” 看了看槽子里还带着冰碴儿的土,知道爹爹这是现出去刨的,土质黝黑,想来是挑拣了村里土质最好的地方。 “爹,先把槽子撂在墙角吧,别碍着了你和金虎哥做工就行,这离过年也没几天了,不出活可不行。” “我跟三爷爷说妥了,槽子就放在平安哥屋里,咱们晚上再搬过去,这事儿得瞒着点儿人。” 一听女儿说要瞒着人,丁三锁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压低声音道,“怎么,这事儿不好说啊?” 第一百六十章 秦龙飞吐血 看到爹爹问得严肃且正式,丁小白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她虽然不想吓着爹爹和金虎哥,但让他们管严了嘴也是必须的。 “嗯,辣椒种子是朝庭出的,朝庭想要种植一种新物种出来,总是要做好保密工作的。” “虽然种菜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总要防着被有心人得了消息,在其中做些捣乱的事情,更要防着被番邦知了消息……” 番邦知了消息又如何,丁小白没有说,她不想把事情说得过于严重,让爹爹和金虎哥心惊胆战不是目的,主要是提醒他们一声多别话。 丁三锁到底不是小孩子了,听说这事涉及到番邦的国家,那就是外敌呀,已然是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你说的对,孙公子和秦东家既然跑到咱家这样的小村子来种辣椒,必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消息,金虎,咱俩的嘴可得严着些。” 最后一句是朝着王金虎说的,对于自家女儿,丁三锁当然是放心得很,他更不放心的是自己和金虎。 那边王金虎整个人都绷得笔直,“三锁叔,你放心,这事到我这儿就为止了,哪怕是我爹我娘我也不会说的。” 这样的态度让丁三锁很满意,“行了,你也不用这么紧张,这事儿没什么人知道,咱们管好自己就行了,其它的有二丫呢。” 听到爹爹反过去安慰王金虎,让他不要太紧张,丁小白就忍不住想笑,爹爹自己都紧张地捏紧了拳头呢,还想着安慰别人。 “好了,你们忙着吧,没必要弄得这么紧张,就当没有这回事儿不就行了么,咱们该干嘛干嘛。” 丁小白说完就再次去了里正爷爷家,这次她拿了些辣椒籽过去,想要先试试催芽。 催芽能缩短种子萌发出苗的时间,更能促进出苗的整齐度,也能让出苗的速度加快一些,当然,浸种也需要注意种子的消毒。 最常用的浸种方法,是在清洁的小盆或者大碗内,装入大约五十度到五十五度左右的温水,水量为种子体积的五倍最合适。 将种子浸入温水中并不断地搅拌,待水温下降到三十度的时候停止,再浸泡上八到十个小时,使种子吸足水分。 然后出水,把水分沥干,用纱布包好,外面再包上浸湿的麻袋片或者是毛巾,置在盆钵内进行催芽。 这种方法被称为温汤浸种,对辣椒的疮痂病、菌核病都有着杀菌的作用,是比较简单且实用的催芽方式。 小陶盆和纱布、麻袋片这些工具,都是丁小白自带过来的,她不想太多麻烦里正爷爷,能自己做的尽量自己做。 但烧水这事儿就得找里正爷爷了,毕竟到了别人家里,自己大刀金刀地随意走动有些太不知礼了。 还有就是工具藏在袋子里,不会惹到别人的注意,若是自己从家端着一陶盆的水过来,就有点太打眼了。 “烧水啊,这还不简单,炉子上正烧着呢,一会儿就得。”里正爷爷大步出了屋子,去厨房看火了。 丁小白等了没一会儿的工夫,里正爷爷就拎着大水壶走了进来,丁小白让他往小陶盆里倒了三分之二的热水。 接下来就是丁小白自己要忙的事情了,里正帮不上忙,干脆守在书房不远处,以免有人过来打扰。 按照之前在脑子里过的那套程序,等着水温达到要求,丁小白很是顺溜地把流程做了一遍,没有遇到什么让她感到困难的。 接下来就是等着辣椒种子发芽了,发芽也是要有个适宜的温度,大概二十五度到三十度之间最合适。 保持好这个温度,大概四、五天就能发芽了,温度若是超过三十五度或者低于十度,发芽的机率就会大大降低。 像是十五度的话,发芽的时间就要延长到十至十五天,十二度的话,大概需要二十天以上,十度以下么,就很难发芽甚至停止发芽。 这个温度的控制,就要麻烦里正爷爷了,毕竟这里不是自己家,晚上起来给炉子加柴什么的,都要辛苦里正爷爷了。 能为种植新物种出一份力,里正求之不得呢,哪会觉得辛苦,欣然把这个任务接了下来。 夜里起来加几次柴,对于里正来说没什么难的,年纪大的人本来就觉少,难的是控制温度,没有体温计,全要凭着自己的经验来做了。 “这事儿你就放心吧,爷爷虽然没种过辣椒,却是给别的种子催过芽的,大同小异,爷爷心里有数。” 丁小白自己也解释不清楚,到底什么样的状态算是三十度,所以也只能相信里正爷爷了,然后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接下来的几天,丁小白就一边抄书、一边画图,一边跑里正爷爷家,去观察和照顾她的那些辣椒种子。 怕别人起疑,她还不能跑得太勤,只好打着撵进度的旗号,毕竟手套要交货了是事实,心急多来看几趟也正常。 催芽的过程自然不是干等着的,还要经常地翻动种子包,每天用温水淋洗,使其受温均匀。 眼瞅着就要过年了,丁平安学堂开始放假,丁小白不方便过来的时候,就由他和丁大壮做这项工作。 丁大壮在丁平安停了课之后,就不再去铜虎家里了,而是赖在了丁平安这边,理由自然是现成的,要跟着平安哥学认字。 丁小朵是买一送一的,非要跟着哥哥,丁小白在跟两人谈过心,要求两人不可以把种辣椒的事情说给任何人听后,就让两人去了里正家。 经过了四、五天之后,种籽的出芽率达到百分之六十到七十了,也就意味着可以播种了。 丁三锁和里正都是常年种地的庄稼把式,又是知情人,这个活儿自然就着落在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 趁着夜色搬了木头槽子过来的丁三锁,又一次趁着夜色来到了里正叔家里,两人像是做贼似的,避着人,把辣椒种子种了下去。 接来的事情,就是等待出苗的时间了,丁小白虽然心里有点急,却也明白这事儿急不得,再急也不能拔苗助长吧。 她干脆沉下心来,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事情,这些日子对弟妹、爹爹和高山哥的功课多有疏忽。 她又给几个人上起了夹板,把晚上所教的课业数量加大,并督促着会写会背会拼,成绩果然又有显著的提高。 人一忙起来,日子就溜得飞快,等她抄完了四书中的第一本,并全部注上了拼音,设计图也画了一打后,才发现眼看着就要到年根了。 诸娘子和三奶奶都来跟她商量出货的事情了,再晚的话,年前这一拨销货就来不及了,让她明天务必去一趟槐树镇。 丁小白这才蓦然惊觉,秦龙飞已经离开槐树镇好些日子了,应该已经到了京城家里吧。 秦伯伯把秦龙飞离开的消息带给丁小白的时候,她有些像做梦一样,觉得很不真实。 可也是从那天起,丁小白再也没去过槐树镇,好像她不去,秦龙飞就没有离开一样。 明天她就要再去槐树镇了,逃避终究不是长久的,一想到再也见不到那个鲜衣怒马,肆意张扬的秦龙飞,她的心里不免有些空落落的。 晚上大家都睡了,丁小白躲进了空间里,虽然不至于为秦龙飞掉眼泪,但是寻个没人的地方惆怅一下,也还是要的。 不知道归了家的秦龙飞,还会不会再来看自己,大概不会了吧,起码短时间应该不会回来了,京城那么繁华,还有很多的朋友在那里。 丁小白在浴桶里好好地泡了一回,换了身干净衣裳,用棉布拧了头发,就躺到了躺椅上,捧着本游记看起来。 这是孙弛骏让老秦给她捎过来的书,隔两天就会给她送两本过来,她也会把看过了的书还回去。 当然,有好看的她就多留些日子,打算手抄了之后再还,留着给大壮以后看,可比买新书划算多了。 眼睛看着书本,心思却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也不知道都想了些啥,最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极是不安稳,甚至好几次梦到秦龙飞一身浴血地站在自己面前,丁小白最后是被吓醒的。 看着自己的雾疗空间,丁小白拍了拍胸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得亏不是真的,只是一个梦,可心里却还是免不了担心起来。 这回她是真的睡不着了,摸摸头发也已经干得透透的了,就出了空间,望着自家棚顶出神。 为什么会梦到秦龙飞一身浴血呢?他也就是赶回家去过个年,自己这是关心则乱吧? 何况老话不是说,梦都是反的么,梦见他出事,现实应该是他处处都好才对,丁小白在心里默默地祝福秦龙飞阖家团圆,一切安好! 就在丁小白为秦龙飞担心,没有缘由地胡思乱想的时候,秦龙飞正趴在自己的床沿上,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公子,公子……”秦财扑到床前,把自家公子扶起来,压着嗓子唤着他,声音里全是恐惧。 第一百六十一章 封口更重要些 原本想着自家公子已经成了秦府的钱袋子,府里人对他只有敬着重着的份儿,应该没有人敢再生事了。 哪想到一个疏忽,公子竟然再一次遭了道儿,在自家的酒宴上被人下了毒,公子当场就吐了血。 家主已经着人严查了,看谁敢对他眼下正看重的这个儿子下手,更是派人急三火四的去叫大夫了。 如果这个儿子有个三长两短,虽然他手里的产业还是要归到自家的,但自家这些个不中用的,又有哪个挑得起这副担子呢? 可自己再为府里操心又有什么用,家里的这些不孝子孙,又有哪个是替他着想,替他们整个秦家着想的?都是些没用的废物点心,只知道添乱。 这是看老大已经是家主的不二人选,家主的位子争不上了,老四的这份偌大的产业,自然也就成了别人眼里的香饽饽。 大家族里自然都是养着府医的,秦家也不例外,穷归穷,脸面上可得装住喽,不然朝堂上没法儿混了。 府医很快就被请进了秦龙飞的房间,又是诊脉又是开方子地忙活了一大通,秦龙飞的情况却不是特别好。 这次的毒下得非常厉害,有点不把人弄死誓不罢休的意味,府医也只是把毒暂时给压制住了,想要彻底清除,还得再请高明的大夫来。 秦家家主气得脑袋发懵,平日里这些儿女们小打小闹地折腾,互相下个绊子,告个歪状也就算了,这样下狠手要人命的还是第一次。 最让他烦心的是,被害的是家里眼下最顶用的儿子,这是要断了自家的财路么?秦家家主暴跳如雷。 下令必须严查,这次绝不姑息,倒是也没费多大的劲儿,很快矛头就指向了秦七公子秦龙简身上。 秦龙简是孟姨娘的独子,孟姨娘虽然是最后进的秦家门,却是一进门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得了自家老爷的喜欢。 又因为善于隐藏自己的心思,最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老爷面前很会做人,所以甚得秦家家主爱重,是几个姨娘里面最威风得宠的。 秦龙飞的母亲虽然是正头夫人,却架不住秦家家主最爱新鲜颜色,姨娘一个接一个的抬进门。 秦龙飞虽然是嫡二子,在家里的排行却是第四,而这位庶出的秦七公子,比秦龙飞也就只小了两岁。 要不是在朝堂上地位越来越高,怕自己会因为后宅之事受人诟病,孟姨娘也不会是抬进秦府的最后一个。 只从秦家这些公子相当的年纪上,就能看出秦府为什么会竞争得那么激烈了,实在是年岁都差不多,都是当打之年呢。 而得知下毒害人的有可能是老七时,秦家家主一阵头疼,他最是宠爱和信重孟姨娘,夫人管家的权力都分了她一小半去。 若是对老七进行了处罚,孟姨娘怕是又要怨恨自己管教不严,哭着说没教好儿子了,想着那么个可人受委屈,他还真是舍不得呢。 揉了揉疼痛的额角,秦家家主暂时把查到的事情压了下来,封了下人的口,就着紧着派人去请御医了。 只要能把老四的病情稳住,不发生什么挽回不了的结果,那下药就不是什么大事儿,事情也就好办多了。 秦龙飞听着秦广、秦进报进来的消息,又再咳了一口血,然后嘲讽地挑起了嘴角。 “看来,我就算是为这个家出再多的力,咱再多的辛苦,也赶不上别人的一句甜言蜜语有用。” “我的命要不是有身后那些钱挺着,怕是早就没了,花着我的钱还想要我的命,可见这心黑到什么地步了,真是容不下我了啊。” 秦财和秦源这时候哪还顾得上主子的抱怨,一边抹着主子沾血的嘴角,一边压着声音着急地劝主子—— “公子,听小的一句,把药吃了吧?为了那几个杂碎,不值当搭上您自己,您比他们可金贵着呢。” 秦财、秦源、秦广和秦进,都是秦龙飞自己挑的小厮,跟了他很多年了,是秦龙飞的左膀右臂。 这次虽然没有跟着自家主子去半坡村,但主子带了些好药回来的事情,却没有瞒着他们几个。 救命的药呢,万一自己晕迷不醒了,总得有人给他把药喂下去不是?秦龙飞早早地防着家里有人动手了。 饭桌上他就看到秦龙简的小动作了,跟上菜的丫头眉眼勾搭,要说不防备,那是不可能的。 秦龙飞是故意吃了那丫头盛上来的汤,想着将计就计,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从这个家分出去。 这个家他早就呆腻烦了,躲出去也挡不住几个兄弟的各种算计,还不如来招狠的,给自己找个清静,再也甭回来了。 算计的挺好,只是有一点没想到,秦龙简这次敢对他下死手,药量下得重不说,药效也是狠辣无比。 他只喝了两口汤,当场就吐了一大口血,把秦龙飞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倒是很好地掩饰了他事先就知情。 但他暂时不想吃小白给的药,他还想要再坚持一会儿,等御医来给自己看过了,确诊了病情有多严重,他才好把握这个大好的机会。 一个要把他置之于死地的家,他想分出去也没什么错,谁也不会明知有人惦记着害自己,还等着让人害,那不成傻子了? 当然,秦龙飞不是傻子,也就不会傻到拿自己的性命去做赌注,他早早就运功在身体里走了一圈,检查了经脉和内脏。 虽然中毒让他发不出什么力,吐了不少的血,武功暂时也是半点也使不出,但经脉和内脏还在承受的范围内。 “你们别担心我,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数,眼下还不会有危险,若真是坚持不住了,我自然会先顾着我自个儿。” 见自家公子如此坚持,秦财和秦源也不敢再多劝了,只能撵着丫头、婆子再去熬上一碗药来。 虽然这个药只是控制毒性的扩散,但总好过让毒性继续蔓延不是,捏着好药不能用,他们几个担心得不行。 秦财几个人并不知道药是丁小白给的,只知道公子身上有保命的好药,在保护丁小白这件事儿上,秦龙飞做得很彻底。 两位御医很快被同时请了进来,又是一通诊案切脉、观面查舌地忙活,明知道是中毒,却仍然查不出所中何毒。 两人好一顿地商量琢磨,好歹是开出了一张去毒的方子,对不对症的,也得试过了才知道。 秦龙飞很是听话,来者不拒,他现在可是虚弱得很,得好好地表现出他的求生欲望来。 等药熬好了,就着秦旺的手,咕咚咕咚地就大口咽了进去,还因为咽得太急,被呛得咳了好半天。 两位御医又守着秦龙飞观察了半宿,结果这张去毒的方子疗效甚微,只比之前府医开的压毒方子好了那么一星半点。 “秦尚书,令公子的病,在下也是有些棘手,主要是辨不出所中何毒,也就无从下手,现在的解毒方子,疗效甚微啊。” 两位御医也是有些战战兢兢,眼前这位可是吏部尚书秦墨岩,是皇上用得上的重臣呢,更是一路辅佐着皇上过来的。 没见他儿子名字中有个龙字么,普通人谁敢随便用这个字,这还是当初皇上赐下的,以表两人多年的伴读之情。 如果没有皇上的这份恩义,单以权势和财产论,秦家怕是早已经被四大家族的商、吴、赵三家给比下去了。 这三家人的官职虽然没有超过秦墨岩的,但他们胜在家里任职的官员多,上到中央下到地方,连成一片,也是颇成气候的。 而秦家的家族虽然不少,这几年却鲜少出人才,眼下在朝为官稍微显赫的,也就只有秦墨岩你子。 分枝倒是有两个学问不错的,却被嫡枝打压,现在都被发配到很偏远的地方任县令去了,芝麻绿豆大的小官。 不得不说,秦家的家风不好,最好的就是内部争斗,打压异已,是秦家人才凋零的最大症结所在。 奈何秦家人不自知,只有秦龙飞这一个心明眼亮的,却是倾尽全力,也唤不醒这一家人。 好在还知道做面子情,内里争了个天昏地暗,对外倒是掩饰得很好,以至于并没有人看出秦家已是强弩之末。 这也是两个御医因为没有治好秦四公子,面对着秦墨岩诚惶诚恐的原因,唯恐秦尚书会怪罪。 别的不说,单只皇上看重秦尚书这一样,就是很多人都比不上的了,两位御医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 秦家家主秦墨岩却只是挥了挥手,儿子被自家人下了毒,御医治不了,他也不好如何责备,毕竟人家已经尽力了。 反倒是封口这件事情更重要些,如果让人知道自家府上手足相残,怕是会招来无数攻讦,想等着看自己笑话,盼着自己下台的,可是大有人在呢。 皇上知道了也必然会斥责自己,责怪自己没有将家事料理好,毕竟身居高位得以身作则,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这么蠢的儿子 秦墨岩心里有了决定,遂朝着两位御医拱了拱手,把在心里反复掂量了几遍的话说了出来。 “两位御医不必自责,犬子的病还请二位多费心,再上心琢磨琢磨,也是犬子太过不小心,竟然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秦墨岩这话表面像是十分大度,不计较御医的医术不行,可里面藏着的深意,又哪里瞒得过人。 都是宫里打磨过的人,哪能不知晓深宅大院里的勾心斗角,只一听秦尚书这话,就知道这是家事了。 “请尚书大人放心,我二人只管看病,别的怕是也帮不上您什么,至于四公子吃错了何物,容我们再研究研究,希望能对症下药吧。” “不过就算没有查出来到底是何毒,我们俩开的这个方子,只要坚持吃,也能治好四公子的病,只是见效慢些,四公子得熬着些日子了。” 俩人这就是向秦墨岩下了保证,此事到他们这里为止,他们只管治病救人,其它的事情跟他们没关系,他们不会插手也不会插嘴。 得了保证,秦墨岩又再感谢了两人的尽心尽力,希望能拿出更好的方子来救治儿子,这才送了两人出去,并付了相当丰厚的诊金。 两人出了秦府上了马车,捏着厚厚的荷包,同时露出笑容来,秦尚书倒是不吝啬,封口费给得挺足。 转回头,秦墨岩就直奔了孟姨娘的屋子,并让人把秦七公子秦龙简叫了进来,一进门就让他跪了。 孟姨娘比儿子反应还快,儿子这边刚刚跪下,她那边已经跟儿子跪了个平齐,哭得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老爷,都是奴家的不好,是奴家没有教好七少爷,惹得老爷不高兴了,全是奴家的错,请老责罚。” “虽然奴家不知道七少爷犯了啥事,但老爷说要罚他,就必定是他犯了不可饶恕的错处。” “只是,奴家求老爷一声,七少爷毕竟还小呢,他就算是做错了啥事儿,也请您好好地跟他说,别无缘无故地又打又罚,要打要罚奴家替七少爷担着。” 秦墨岩抬手一抚额,他就知道得是这样,自己还啥也没说呢,更没动老七一个指头,孟姨娘就把错处全揽在身上了。 这老七也是仗着有孟姨娘疼他,犯了啥错都替他撑腰,才有胆子在这府里胡作非为了,真是慈母多败儿呀。 要是孟姨娘知道自家老爷是这么想的,不知道得高兴成啥样呢,她不过一个姨娘,能被老爷称一声慈母,这里的意义可真是大不同了。 不过就算高兴也只能是一瞬间,大少爷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家主继承人,有他在夫人就倒不了,她想要坐上当家主母之位,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了。 秦墨岩心疼孟姨娘,赶紧着把人扶了起来,却没让秦龙简起身,正好借着今天这事儿,好好教训教训他。 “你就别跟着掺和了,要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事儿,不想把事情闹大,我又何必躲到你这院子里来训他。” 说完看向地上跪着的儿子,“老七,你这次的事情做得实在是太过了,怎么能对自家兄弟下死手呢?” “若是龙飞有个好歹的,咱们秦家的庶务谁担得起来,若是让外人知道了你们兄弟相残,你还怎么在京城立足,在秦家立足。” 听到父亲只是担心庶务没人打理,担心自己被外人看低,对于自己给老四下药的事情,反而没有多提,秦龙简立马有了底气,腰板也挺直了。 “父亲,没了四哥还有我呀,不过是管理些店面铺子,这还能难倒您儿子不成?您儿子我可不是吃干饭的,这里有料呢。” 说着还上手拍了拍自己肥肥的胸脯,肚子上的肉跟着颤了颤,看得秦墨岩头疼,就这么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哪来的料啊! “你有几斤几两你爹我比你清楚,赶紧老实交待,你给你四哥用的什么药,先把人治好了再说。” 秦龙简梗了梗脖子,“父亲,您这可就冤枉儿子了,您一直教导儿子们,一家人要相亲相爱,儿子心里都记着呢。” “儿子一直都是最听您的话,哪会干出下毒弑兄这样恶毒的事儿来,儿子要被冤死了。” 见秦龙简睁着眼睛说瞎话,秦墨岩气得一拍桌子,“到了这时候了你还敢欺瞒,已经查到你头上了,你赖得过去吗?” “真是蠢不可及,用人都不知道找几个靠得住的,那个下药的丫头已经招了,去买药的小厮也已经抓住了,只暂时没招供而已,你还赖什么赖。” “最蠢的是你对老四下手,家里现在全靠老四的收入支撑着呢,老四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家里可就没了供你胡天胡地的银子了。” 秦墨岩虽然多宠爱孟姨娘一些,但并不是说他对秦龙简的喜欢就超过了对秦龙飞的,几个儿子在他的眼里都差不多。 这事若是秦龙飞下毒害了秦龙简,他处理的方式也差不到哪里去,同样是会避重就轻,把事情压下来算完,打着家丑不可外扬的主意。 如果不是他一向这么处理家事,秦家兄弟的互相踩踏也不会层出不穷,没完没了的了。 只是这话听进了秦龙简的耳朵里,就当自家父亲是偏疼着自己的,自然也就理直气壮了。 他用鼻子哼了一声,轻声地嘀咕着,“哼……现在府里也没有供我花销的银子啊,让账房支个一、二百两都磨磨叽叽的。” 越嘀咕越是不忿,遂扬起头大声道,“父亲,还不如让我接手老四的铺子呢,我保证比现在更兴旺,也会往家里拿更多的钱。” “府里虽然靠老四撑着,但谁不知道老四不喜欢咱们家呀,他自己肯定私下里昧了不知多少银子,拿回家的也就是场面上的。” “父亲,如果是我管着铺子,保证赚多少拿回来多少,我可不是跟家里分心眼儿的人。” 这话还真说到秦墨岩的心里去了,整个西秦国都知道他那个四儿子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说他日进斗金的,可每个月拿回来的那点银钱却是有数的。 见父亲低着头不说话了,秦龙简飞快地跟姨娘对了一眼,两人眼里都涌现出一丝惊喜。 原以为这次的事情露馅之后,父亲会重罚呢,姨娘都做好了跟父亲撒娇卖痴 求原谅的准备,好把自己救下来。 只等着这阵风头过去,老四一病不起或是直接咽了气,再跟父亲吹吹枕边风,想办法把铺子归到自己名下。 哪想到父亲对老四中毒这件事,根本就没什么在意的,甚至在知道是自己下的手之后,不但没有惩治自己,反倒提醒自己用人不当。 看来姨娘的思路是对的,父亲怕是早就对老四不满了,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把老四踩在脚底下,之前的工夫可就都白做了,他才不是傻子呢。 “父亲,您就别犹豫了,老四这一病肯定是好不了了,您不是给他找过御医诊治了么,治不好也是没办法啊,又不是咱们不给他治。” “咱还是赶紧想想眼前吧,老四这么一倒下,那些店面铺子可就没人打理了,误了进项可是大事儿。” “父亲,您就把这个苦差事交给儿子吧,儿子肯定好好管着铺子,让咱家再多些进项,儿子保证,绝对不会让父亲失望。” 虽然知道这个儿子不怎么中用,可听到他此时的一番说辞,秦墨岩竟然有些动心了。 这个儿子虽然才干不行,但他胜在听话啊,跟自己不离心,哪怕经营的差些,但只要把钱全拿回家来,怕是也要比老四交上来的多呢。 一想到那个跟自己离心离德的老四,秦墨岩胸口就堵得难受,怎么就生了那么个不服管的种呢。 “龙简,你的提议也不是不可行,但不能急在一时,总得看看你四哥的病情到底如何再说。” 说着话朝孟姨娘看了一眼,孟姨娘心领神会,起身给父子二人倒了茶,把儿子拎起来坐下。 “七少爷,你陪你爹好好说会儿话,姨娘出去给你们准备点吃食,忙了这么半天,想来肚子也饿了。” 秦龙简还没明白娘亲要干什么去,单独面对父亲,他心里还有点打突,下意识地就拽住了姨娘的袖子。 自家老爷最烦儿子这副畏畏缩缩拿不成个儿的样,赶紧把他的手扯下来,“听话,陪你父亲喝茶聊天。” 秦墨岩也适时地‘哼’了一声,秦龙简吓得不敢再动了,拿眼睛瞟了瞟父亲,见父亲是笑着的,他这才松了口气。 捏皱了袖子给自己壮胆,到底是舍不得这个大好的机会,“父亲,您倒是给个痛快话,人是四哥真不行了,他的铺子可会交给儿子打理?” 这么蠢的儿子,秦墨岩已经动摇的心,又有点拿不准了,铺子真要交到这个儿子手里,能不能还真两说呢。 “都说了你别急么,等你四哥……”话说到一半,门被推开了,孟姨娘走了进来,朝秦墨岩看了一眼…… 第一百六十三章 死是秦家的鬼 见孟姨娘朝自己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秦墨岩的心算是放下了,只要抓不住老七确凿的证据,这事就算是揭过去了。 虽然他心里也有点愧对老四,但一家人和和气气地才重要么,事情已经发生了,又不是收拾了老七,老四的病情就能好转了。 大不了自己再请两个高明的大夫回来,给老四好好地诊治就好了,总不能为了一个重病的儿子,再搭进去一个健康的。 这边秦龙飞已经得了消息,秦广和秦进一直在关注着事情的进展呢,两人监视着各处,轮流着回来禀报。 如何抓住的丫鬟、小厮先不说了,就连孟姨娘院子里发生的一切,也都一字不漏地传进了秦龙飞的耳朵里。 “公子,那个出府去替七公子拿药的小厮已经被灭口了,用的也是跟您一样的毒药……” “只不过是孟姨娘亲自看着,让人给硬灌下去的,药量下的足,当场就不行了。” 秦龙飞冷笑了两声,他虽然老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可当父亲确实这么对待自己了,他还是难过到痛彻心骨。 亲父子啊,儿子被人下了毒,父亲不说全力缉凶,反而帮施恶者把证据销毁,把证人灭口,这父子情义……终于走到头了。 猛地咳了两声,又再吐了口微黑的血出来,秦龙飞才缓了口气道,“这一回,我再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母亲虽说关心自己,可她一辈子顺从父亲,也害怕父亲,所以在父亲要求她不许过来看自己的时候,她就真的没敢过来。 那可是自己的亲娘,是生养自己的母亲,儿子被下毒当场吐血,她还能忍着不来探望,只因为丈夫说了不许,秦龙飞也是没什么可说的了。 在母亲的眼里,只有父亲是最重要的,他这个儿子其实也是可有可无的吧?果然,他就是多余的,是没人喜欢的。 既然这样,这个府门还有什么可让他留恋的?秦龙飞想离开的心,越发地迫切起来。 听说父亲离开了孟姨娘的院子,秦龙飞直接就让秦财过去请人了,赶晚不如赶早,趁着自己吐血不止,赶紧把事情搞定了再说。 以为老四的病情又恶化了呢,秦墨岩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他的心里其实也有一点乱。 一边担心这个儿子就这么没了,若是府里真没人能担起他的这份责任,秦家断了这份财路,那没落几乎已成定局。 自古做大事者,没有银钱的支持都是不可能成功的,哪怕他身居高位,皇上没钱还犯愁呢,何况是他。 一边他又有点小庆幸,如果老四就这么没了,自己许给孟姨娘和老七的承诺也就能够轻松地实现,他也就不用再左右为难了。 若是老七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能尽心尽力地打理铺子,就算比不上老四,好歹能把利润全都拿回府里,那也是好大的一笔进项。 他却是忘了,就秦龙简那个花天酒地的纨绔,没银子还四处折腾踅摸呢,有了银子怎么可能不变本加厉? 那也就是个面上听话的,装乖是一把好手,秦墨岩是想钱想疯了,连这个儿子的本质都给忽略掉了。 “老四,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又吐血了?要不要爹爹派人再去把御医请回来给你瞧瞧?” 刚一推开秦龙飞的屋门,秦墨岩就急急地喊道,配合他匆匆的脚步,像是有多关心似的,真是个好父亲。 秦龙飞放下眼睑,遮盖住自己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森冷目光,心里已经是一片冰寒。 这是有多盼着自己早死呢,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就断定自己的病情又严重了,可真是亲爹。 “父……亲……”秦龙飞捂着胸口,艰难地叫了一声,这一声叫的确实艰难,并不用故意伪装。 因为他心不甘,情不愿,打从秦墨岩放任孟姨娘杀人灭口的那一刻起,这个男人已经没资格做他的父亲了。 秦龙飞的身子轻微地哆嗦着,显示着他此刻的弱小和无力,做戏做全套,他当然不遗余力。 既然这个男人对自己不仁,自己也就没什么好再顾虑的了,按计划进行,再无半点愧对之心。 拿自己这条命还了他这一次,生恩养恩就算是了了,从此以后,江湖飘摇,各安一方,挺好。 “你别说话了,等叫了御医来,看过了再说。”看到儿子此时的模样,秦墨岩倒是很有些心酸,关心之情也颇有了几分真挚。 奈何躺在床上的人已经不领情了,“父……亲……您不必……再请御医了,儿子自己的……病情……儿子知道。” “御医……都跟我说了,他们治不……了我身上的的毒……”秦龙飞故意把这个毒字咬得格外清晰,秦墨岩的眉头跳了一下。 “父……亲……儿子恐怕……就快要死了,有一……件事想求您……?”秦龙飞重重地咳了两声,手帕立刻黑红了一片。 看样子,老四吐血的情况是越来越严重了,秦墨岩看得心里一紧,想安慰儿子的话就全噎在了嗓子眼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或许真像老四自己说的这样,他已命不久矣了,而御医之前跟自己说的那些话,极有可能是在宽慰自己,那些庸医最会来这手了。 能治好的就往严重了说,治愈了就显得自己医术高明,治不好的就说还有希望,以防被牵连,等最后实在不行了,就说是病情突然恶化,救治不及。 这么一想,一直提着的心反而轻松了,仿佛期盼着的结果马上就要到来,让秦墨岩不再那么惦念和紧张了。 “老四,你有什么话就说吧,爹听着呢。”此时此刻,慈父的模样被秦墨岩展现得淋漓尽致。 “谢谢……父亲……儿子是想,既然……没有几天好活的了,不如任性一回,儿子想要搬出去住,求……父亲成全。” 秦龙飞喘得像风箱一样,一边喘还一边咳,好像肺子都要被咳出来了,秦墨岩突然之间就万分难受。 虽然他没有多喜欢这个儿子,可也没有多讨厌,他有八个儿子呢,不缺儿子也就没有多在乎。 他向来觉得,自己是一碗水端平的,没有特别偏疼谁,也没有故意针对谁,只要别闹得太厉害,他也随他们折腾。 但也正因为他有八个儿子,所以多一个少一个也没什么所谓,他考虑更多的是秦府的利益。 可让他亲眼看到一个儿子被下毒重伤,就在自己的眼前受苦,要在自己的眼前死去,他才蓦然惊觉,他也不是那么的无所谓。 “老四,说什么傻话呢,什么叫没几天好活了?有爹爹在,肯定会让人治好你的,来人,赶紧再去请御医——” 秦龙飞费力地抬起手,颤抖着抓住父亲的衣袖,“父亲……没……那个必要了,御医留……了方子的。”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方子已经留下了,御医如果有更好的手段,一早就拿出来了,哪还会留下那样模棱两可的医嘱。 “老四……”秦墨岩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有些颤抖起来,亲眼看着儿子殇逝,对他还真是一种从没有过的体验。 他后院的姨娘不少,但因为他一向霸道专横,性情生冷,所以没有哪个女人嫌自己命长,敢随便下黑手,诞下的儿女倒是全都好好地活着长大了。 “父亲……您……就算是成全……儿子吧,儿子想在临死之前,过几天清静……的日子。” 这话让秦墨岩的脸色一暗,他明白,老四这是彻底地伤心了,被自家兄弟下毒手,还是往死里弄的那种,换成谁也会难以承受。 “老四,都是爹不好,没有照顾好你,你放心,爹一定能找到好的大夫,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这样的保证真是有够苍白无力的,秦龙飞的心里一声嗤笑,戏演得如此拙劣,让他有些作呕。 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自己眼见着都要死了,秦墨岩都没开口说一句公道的话,半句没提要为这个将死的儿子抓住凶手报仇,是连敷衍都不屑于了么? “父……亲……不劳您……费心了,儿子也……活得腻烦了,不如就……听天由命吧,好不好的也……没什么……所谓。” “只请父亲……成全儿子……给儿子签一份……分家的文书,让儿子……堂堂正正地……走出去。” 秦龙飞这话让秦墨岩立马炸了,“你说什么?分家?你这个不孝子,老子还活得好好的呢,你竟然敢提分家?” 秦龙飞心里又是一声冷笑,这位恐怕不是生气自己搬出去,而是怕自己手里的产业离了秦家吧? 果然,秦墨岩跟着道,“你的那些店面铺子都是姓秦的,你分家了是想要把它们留给谁?莫不是嫌家里拖累,老早就打着这个主意了吧?” “我告诉你,想都别想,你生是秦家的人,死是秦家的鬼,别以为铺子是你一手攒下的就是你的了,你的所有产业都是秦家的,别想带出秦家一分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秦龙飞的一滴眼泪 秦墨岩的话,让秦龙飞的胸口像是堵塞了一团棉花,难以呼吸,他现在已经不止是心如寒冰,更是已经痛心彻骨。 刚才还口口声声说要找大夫治好自己,转眼就满嘴的产业、钱财,可见自己在秦家的地位,也就等同于银子了,没了银子,他啥也不是。 “父亲……您这是想多了,儿子如今……都已经这个模样了,哪儿还有心思……想那么长远。” “可我一个……将死之人,若是还让……我住在四面危机的院子里,咳……咳……面对一群……对我……咳咳……心怀不轨……之人,儿子……不甘心啊!” 秦龙飞这话,让秦墨岩的神情变幻莫测起来,他太清楚老四的担心不是无的放矢的,若他没死,老七恐怕还会动手,其他的几个可能也不会闲着。 “老四,爹不是不想让你搬出去,只是古训有言,父母健在,不可言分家之事,这是大不孝。” 秦墨岩的话声一落,秦龙飞的眼里就划过一道冷厉,声音也跟着冷了几分,差点就装不下去了。 虽然身子确实虚弱,但还没到说不清楚话的地步,但秦龙飞强忍住了,“原来……儿子的生死,在……父亲眼里……也不过……如此……” 放开攥在手里的衣袖,秦龙飞那只手无力地耷拉下来,重重地砸在了床沿上,‘砰’地一声,砸得秦墨岩心里一颤。 秦龙飞跟着又是一口黑血吐了出来,却见他狠狠地咬了咬牙,攒足了一口气,语速飞快地道—— “不就是怕钱袋子没了么,我向您保证,如果我死,我的铺子都归秦府,如果我不死,每年一百万两银子送来秦府,直到我死为止,买我余生的自由。” 听到每年能进一百万两银子,秦墨岩开心的表情收也收不住了,这可是比老四现在每年拿回府里的银钱还要多出三、四成呢。 可一想到老四最后说的那句,‘买我余生的自由’,秦墨岩的脸又阴沉了下来,这哪是一个儿子该说的话。 “老四,你这话是怎么说的,一年里除了过年的时候回府,我这个当爹的什么时候管着你的自由了?” 秦龙飞干脆直接冷笑出声,“呵呵……父亲……谢谢您不管儿子……那以后也别管了,成吗?” “儿子……只想……清清静静地……过剩下的几天日子,只要……您签了分家……的文书,我的铺子和银子就都是秦家的,否则……” “你敢威胁我?”秦墨岩怒了,狠狠地一拍床前的茶几,茶几上的杯子都被震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秦龙飞干脆闭上了眼睛,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真是连看都不想看了,多看一眼都让他恶心。 “我都……没几天活头了,还……拿什么……威胁您?您……也太高看……儿子了,儿子……哪有那个魄力。” “父亲……暗房里的小厮……已经……呵呵……那个丫头也……这样的结局,您觉得儿子……咳咳……还能再住在……这个院子里吗?” “儿子……不求您……能还……儿子一个公道,起码把我……当成儿子心……疼一回,可行?” 秦龙飞抬手砸了砸胸口,说是砸,也不过是轻拍了两下,他现在确实是半点力气也无。 但从他的指缝间,掉落出一个小纸包来,纸包不大,秦墨岩的眼睛却在瞬间就瞪得大大的。 不用打开看,他就知道那个纸包里装的是什么,原来,老四什么都知道了,那他为什么不说? “……儿子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呐,若不是……还能赚到几两……银子,那就是……扔到阴沟里的货。” 这话太扎心了,即便真是这么回事,也听不得当面被人说啊,秦墨岩的脸阴沉如墨,张嘴就要斥责,却被秦龙飞抬手堵了回去。 “您听儿子……说完,自小……到大,儿子……都没求过您……什么,只这一次,您……让儿子临……死之前,拥有最……后一点尊严。” 我宁愿站着死,也不愿坐着生,何况现在还是躺着,那一院子的龌龊之人,没资格践踏我的自尊。 “秦财、秦源……扶我……起来……”秦龙飞声音越发的微弱,仿佛再多说两句,就要断气了似的。 秦财、秦源哪敢耽搁,赶紧着把自家公子扶着坐了起来,看他眼神一个劲儿的往地上瞄,强忍着心里的惶恐和悲愤,给主子穿上了靴子。 “您不愿签就……咳咳……就不签吧,签与不签……反正我都是……要走的,只是没了……文书,这银钱和……铺子吗……?” 秦龙飞仰了仰脖子,说了这么半天的话,他现在真的是半点力气也没有了,说话的气息完全都不用装了。 再磨叽下去,怕是就算有小白的药,自己这条命也是回天乏力了,他还没活够呢,可舍不得冒险。 “咱们……走了……”秦龙飞再不停留,秦财和秦源赶紧着把人扶好,秦广和秦进跑着出去安排马车了。 临走之前,秦龙飞还有意无意地用脚踢了踢那个掉在地上的小纸包,不是不报,时候没到而已。 秦墨岩气得浑身哆嗦,在他的眼里,这个儿子一向胆小,连家主的位置都不敢争上一争,反而躲出大老远去。 没想到人都快不行了,倒是拿出胆气了,他若是早有这样的胆色,自己也许会高看这个儿子一眼的。 可惜呀,想看重他也没有机会了,秦墨岩还真怕这个儿子孤注一掷,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反正他也眼见着活不成了,临死前把那些店面铺子什么的都处置了,他们秦家可真就鸡飞蛋打了。 既然这个死小子如此决绝,那自己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只要店铺和银钱能到位,少他一个儿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秦墨岩缺儿子吗?答案是——不缺! “行了,行了,路都走不稳当,还跟爹置什么气,不就是想签文书么,爹爹签给你就是了。” “好歹这是你最后的一个愿望,爹哪能不成全你,至于你说的公道之事,都是自家兄弟,何苦计较得那么清清楚楚呢?” 秦龙飞差点一口唾沫呸上去,明明是那个渣滓先对自己下狠手的,合着自己连查个清楚都是计较了? 他害自己的时候没念过兄弟情,自己查个实情就要顾着兄弟情分了,那自己若想报仇,是不是就天理难容了? 这是哪一家的道理?自己的命就活该这么贱么?就活该被你们随意摆布,任意践踏么? 还最后一个愿望,我呸,这是做为一个父亲该说的话么,盼着我这个儿子早点蹬腿呢,偏不遂你的愿! 秦龙飞不服,他相信自己不是那烂泥糊不上墙的,更坚信不靠着秦家,他依然能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来。 只不过,那些将来跟秦家都再也没有半点关系了,不管秦家的未来是盛是衰,他都不会再在意,他连当个旁观者都不屑于。 慢慢地转回身,秦龙飞用下巴示意了秦源一下,“去把……咳咳……文书给父……亲拿……过来……” 看着眼前一早就写好的分家文书,秦墨岩气得眉梢直跳,老四这是铁了心要分家啊,半分余地都没留。 算了,一个活不了几天的人,自己又何必再跟他计较,好在文书上把店铺和红利银子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压下心里的不忿,秦墨岩气哼哼让秦源拿了笔墨,大笔一挥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秦源把三份文书吹干,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大老爷,等小的去衙门盖了红印,再给您把文书送过来。” “哼!”这是明摆着不相信自己呢,怕自己拿着文书上报衙门的时候动手脚,那就让他们自己去吧,他还省心了呢。 秦墨岩重重地甩了一下袖子,背着手扬长而去,连询问一句儿子的住处都没有,反倒像是这个儿子欠了他的。 看着父亲没有半点留恋的背影,秦龙飞眼里的一滴泪水,终于砸了下来,却滴落得悄无声息,半点痕迹也无。 “公子……”秦源担心地叫了主子一声,被秦财搥了一把,这个没眼色的,这时候该装着看不见才是。 “赶紧的,把公子的药拿出来,别再耽搁了。”秦财扶稳自家公子,又再抬腿踢了秦源一脚。 秦源也顾不上跟他耍脾气,小跑着去倒了半杯温水,再从身侧挎着的书包里,掏出那个药袋。 公子眼下的情况不好,药丸嚼起来怕是要费劲,秦源选了药粉,倒了一小包融进水里。 “公子,赶紧的,您快点把药喝了。”举着水杯到公子的眼前,秦龙飞眼也不眨地就把药灌了进去。 药水一进了肚子,内腑瞬间暖洋洋了起来,他整个人都像是浸进了温热的水中,舒服得不行。 只是刚舒服了这么一下,紧跟着,内腑开始绞痛,疼得他都直不起腰来了,像是有刀子刮过内脏,刮过经脉,刮过骨头…… 第一百六十五章 留个翻身的资本 “啊……”疼得再也忍不住,秦龙飞半跪下身子,双手杵地,双臂几乎支撑不住,一口浓浓的黑血吐了出来,跟着又是一大口黑血。 这两口黑血几乎是全黑的,比之前吐出的微黑血色,浓重了不知多少倍,更吓人了不知多少倍。 秦财手抖得都快要扶不住主子了,这到底是解药还是毒药啊?这么大口地吐血是咋回事?谁能来告诉他? “公子,这是……这是……”看着石板上的一大滩黑血,秦财和秦源惊得话都说不齐整了。 好在紧跟着吐出来的,是一口鲜红的血,腥臭的味道也轻了许多,秦龙飞感觉身子瞬间轻快了。 鲜红的?这是清毒了?这药效未免也太快了吧,这哪是好药,简直是仙丹呐!不对,应该叫仙粉。 “行了,别傻愣着了,赶紧把这血清理干净,别被人看到了,自己小心着些,别沾上了毒。” 秦龙飞站起身子,推了推身边呆住的两个人,秦财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着去拿水拿抹布了。 迅速把石板上的血迹擦干净,抹布烧得灰都不剩,血水倒进了花坛里,又用土盖好,压实,弄成跟旁边的土一样。 他们几个不知道的是,被倒了血水的这处花坛,接下来几年别说开花了,连草都不长,可见这毒有多霸道了。 “怎么才来呀,我和秦进还以为又有什么变故了呢?”秦广都等得快要跳脚 了,才看到秦财和秦源扶着主子过来。 “有点小事处理了一下,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赶紧先上车吧。”秦财低声且迅速地回了一句,就扶着主子上了车。 马车出了偏门,一路朝着早就置办好的院子行去,秦龙飞躺在马车里,微眯着眼睛,虽疲乏羸弱,却并不能安睡。 想着自己设计走出秦府,偌大的府宅,临走竟然没有一个能够告别的人,他心里的难过不是一点半点。 可他也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能跟秦家断了关系,这是他多少年就求之不得的结果。 哪怕他付出了每年一百万银子的代价,他也觉得相当值了,什么能贵得过自由呢? 还是小白那丫头说的对,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那就不叫问题,从此秦家再没人有资格对自己颐指气使,自己也再不必被他们随叫随到,任意践踏了。 他离开秦府没有拿走一点东西,每年还要送回秦府一百万两银子,就算有心人想找茬儿说自己不孝,也没了半分的借口。 哪个被分出去的子孙,能每年拿出这么一大笔银钱孝敬家里呢?还是受了委屈净身出户的? 想拿孝心说事儿?就不信西秦国还有比自己更孝顺的,憋屈死他们!秦龙飞心里真是说不出的痛快。 好不容易搬出秦府了,手里的店面铺子又没有一个不赚钱的,秦龙飞真不愿意委屈自己。 可到底还是要防着被人抓到把柄,特别是秦府里的那些渣滓,所以他的新宅院比秦府小了一点点,委屈也得先忍着,看将来的。 但也只是小了那么一点点而已,说闲话的人可真是讨厌,不然自己就能买个比秦府再大些的院子了,何必还要再等上几年。 躺到柔软的床铺上,秦龙飞伸了个懒腰,还是自己的家舒服啊,从现在开始,他就有属于自己的家了,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公子,后厨一早就熬了粥温着呢,您吃了粥再睡吧?”秦财和秦源这边刚安置好主子,秦广就端着一碗粥,两样小拌菜进来了。 看着热腾腾的参须鸡丝粥,秦龙飞还真有点饿了,家宴上就没吃什么东西,又折腾了这么一通,血都吐了有小半盆了,身子虚得狠呢,合该补补。 “还不赶紧端过来,本公子都饿得前腔贴后腔了,也不知道吃几顿才能把吐的血补回来。” 秦龙飞被秦财扶起来,垫了软枕靠坐在床头,秦源搬了小炕桌,秦广把粥和小菜摆上来。 “不用你喂,你家公子没有那么弱。”躲开秦财递过来的一勺粥,秦龙飞端起粥碗,抢过勺子,自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看主子吃得起劲,半点也看不出虚弱的模样,四个人又是欣喜又是神奇,都不敢相信那么点药粉喝下去,药效竟然会如此的迅速。 “都看着我干嘛呢,下去吃饭吧,不吃饱肚子怎么看顾我,你家公子看着精神,内里可虚着呢,秦家万一来人作妖,还得你们几个先扛着。” 四个人这才舒了一口气,就说么,什么药能神奇到一吃就好,主子中的可是奇毒,连御医都查不出,治不了的毒。 秦龙飞喝了满满三碗粥才作罢,挥手让人撤了炕桌,躺到床上,揉了两下肚皮,眼睑一合就睡着了。 那一通吐血,真是把身子给亏着了,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是在第二天清早起来,好好地泡了一通药浴。 用的自然还是小白给的药粉,没舍得多用,只用了一小包,就感觉浑身发热,毛孔都仿佛被泡得涨大了似的,温热顺着毛孔往身体里钻。 结果最后泡出的一桶水里,就有一股子淡淡的腥臭味道,颜色也变得微黑,身体里的毒素又被清出了不少。 秦龙飞用清水又洗了两三遍,才算是把自己打理清爽了,又坚持着吃了几天的药丸,直到血液里半点腥臭味也闻不到了,想来毒素应该是清理干净了。 别问他是怎么检测血液里的腥臭味儿的,简单得很,在手指上割个小口子就搞定了,总不能强行吐血吧。 只是在养伤的这几天里,他都是躺在床上经办事情的,虚弱的身子得好好养着才行,小白把他的命救了回来,他得珍惜。 他躺在床上不出门,自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不能让外人知道自己好得这么快。 特别是秦家,让他们知道自己快死了才安全,那一窝大概都在等着自己熬不过去,死了他们好拣便宜呢,想得可真美。 趁着这个他们放松的机会,秦龙飞赶紧着把手里的生意又再做了更多的安排,不能留下丝毫漏洞,让秦家没有半点的可乘之机才行。 所以躺在家里的这几天,秦龙飞还坚持着让秦财去给自己抓药,抓的自然是御医留下的药方子。 “公子,兴发城那边传了消息过来,新上市的皮靴子和成衣都卖得相当好,京城这边有人得了消息,都特意去兴发城购买呢。” 收到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对于丁小白张罗的买卖,秦龙飞都是相当有信心的,那个小丫头就不是平常人。 “秦进,你去跟来人详细问问兴发城的情况,如果确实如你刚才所说,就让人给丁姑娘传消息。” “让她加大生产,京城这边的铺子也要进货,让丁姑娘别怕投入,有缺钱的地方我给她补。” “趁着这个热乎劲儿,把阵势铺得越大越好,所以出货是第一位的,货供不上,东西再好也都是白搭。” 虽然小白说过,卖货得抻着些,货要供不应求才能抓住客人的胃口,不能让客人想买货随时都有。 但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总得先有货铺在店面里才行啊,不然拿什么来钓顾客的胃口,起码第一拨货要铺个八、九不离十。 想着又要有大笔的进项了,秦龙飞感觉身体不止恢复了,比从前还精壮了不少,反正就是各种舒心。 “秦源,你去找孙盛,让他给我定制一批糖葫芦,用最好的水果给我定制,你让他放心,钱少不了他的。” 孙盛跟丁小白学会了做糖葫芦,早早地就回到了京城里,要说京城现在最流行的小吃是什么,那自然是非糖葫芦莫属了。 在回京之前,他听了自家孙小姐的建议,红果糖葫芦只要几个铜板一串,不论是穷人还是富人都买得起。 可像是荔枝糖葫芦、甜桔糖葫芦这些,价格却是居高不下,已经卖到了十几两银子一串,依然是有价无市呢,不定制根本买不到。 孙小姐的建议果然是没错的,孙盛原本还担心,有了价贱的红果糖葫芦,谁还会买十几两银子的高价糖葫芦啊。 结果被孙小姐说中了,正因为有了红果糖葫芦的对比,有钱有身份的人,为了显示自己的尊贵,更是抢着定制高级水果的糖葫芦。 糖葫芦作坊每天忙到深夜,还是供不应求,定制的糖葫芦更是已经排到了十天之后,当然,秦龙飞是有夹塞待遇的。 在等着槐树镇供货的这几天里,秦龙飞让秦财又买下了几间铺面,他打算把小白的货都单独上架,铺面用的也都是丁小白的名字。 倒不是无私地把一切都给了丁小白,秦龙飞也是防着秦府下黑手,防着秦墨岩撕破脸。 如果秦墨岩真要不顾脸面,想跟这个儿子拼个鱼死网破,以秦龙飞现在的实力,怕是顶不住。 把铺子记在丁小白的名下,就算自己之前的铺面全丢了,他也能给自己留个翻身重来的资本。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两个人渣也配 当然,秦龙飞临时筹备下的这几个铺面,也只是未雨绸缪而已,双方撕破脸的机率并不是很大。 每年一百万两银子的进项,对于秦府可是好大的一笔资金,秦墨岩轻易是不敢撒手的。 家里的那几个窝囊费,也就是嘴上叫得响亮,秦墨岩能身居高位,自然是个头脑清楚的。 店铺若是交到那几个儿子手上,毁掉只是早晚的事儿,眼下他想要抛弃秦龙飞这个儿子,也不过是因为他就快要死了,熬不住了。 秦龙飞心里还是有点底气的,他相信秦墨岩了解他的手段,只要他能好好地活下来,铺子就还是会握在他的手里。 如果秦家不闹幺蛾子,记在丁小白名下的这几间铺子,秦龙飞自然也是真想留给丁小白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何况在秦龙飞的心里,丁小白能够过得快乐幸福,是他最想要的结果,这种期盼和渴望,甚至强烈过他自己的幸福。 不说秦龙飞这边在为自己的生意忙得不可开交,各种的安排、布置都在忙而不乱地进行着,秦府里却是已经有人等不急坐不住了。 秦龙简悄悄地溜进了孟姨娘的院子,把丫鬟、婆子都撵了下去,才拽着姨娘的胳膊不依不饶。 “姨娘,父亲答应把棺材秧子的那些店面铺子都交给我打理,可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半点消息,是死是活总得有个信儿呀。” “你派人去老四那边看看呗,去探探那边的情况到底如何了,不是说他就要死了吗?怎么这么多天了都没人过来报丧呢?” 见儿子主动过来看自己,孟姨娘高兴得不行,也不计较儿子一心只惦记着铺面的事儿,怜爱地看着儿子,安慰道—— “你急什么,老爷不是说他那天离开老四院子的时候,老四还在大口大口地吐血么,又阻止他请御医,肯定是好不了了。” “想来老四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才不愿意费那个精力再折腾了,不如安安静静地等死。” “我的七少爷,你就耐着心再等上些时候,这时候别跟着闹出乱子来才好,除了你,家里剩下那几头烂蒜,哪个有能耐接下铺子?最后肯定是你的呀。” 秦龙简哪是能耐得住性子的人,他现在都要急死了,铺子一天不攥到自己手里,他就一天的不能安心,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呢。 想想自己一旦接下了铺子,兜里可就有的是钱了,到时候想上哪浪上哪浪去,谁还拦得住自己? 那些青楼、妓馆的老鸨、茶壶,还不得把自己打板供起来呀,楼子里的美娇娘们,还不得哭得喊着的爬自己的床。 还有那些瞧不想自己的公子少爷们,看他们不排着队地巴结到自己的眼前来,也让他们跟着自己屁股后面蹭蹭吃喝嫖赌,那样的自己得有多风光。 所以他哪肯就这么干等着,立马继续地怂恿道,“姨娘,你就不能弄几个人到那个棺材秧子的院子里去?说不准等他死了,院子也能弄到咱们手里呢。” 让儿子这么一说,孟姨娘也来了兴致,她偷偷去瞧过那个院子,比他们秦府也不差啥了,要是能弄到手里留给儿子,可是一笔大财。 可她也就是想一想,转眼就又耸眉耷眼了,那个表面看着不怎么爱说话的老四,绝对不是个善茬儿。 “想的倒挺好,你是不知道那个下贱东西的手段,厉害着呢,我老早就知道他买了院子,置办下人,却是半个人也塞不进去。” 想到那个死贱人生下的死贱种,孟姨娘就气不打一处来,死贱人就是自己扶正路上的拦路虎。 要不是自家老爷太冷情,心里装着的只有秦家的利益,头一个被毒死的就该是那个死贱人。 孟姨娘很清楚,老爷对自己的宠爱什么的,其实都是浮云,当不得真的,万一事发了,正头夫人被毒死可是天大的丑闻,他必定会翻脸不认人。 实在是太可惜了,要是那个死贱人蹬了腿,除了自己,还有哪个小婊子有资格坐上那个位子。 想着尚书府正头夫人的名头,孟姨娘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牙齿咬得咯咯响。 如果自己成了尚书夫人,儿子可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了,再也不用叫自己姨娘,自己盼着儿子叫一声母亲,都不知道盼了多少年。 “姨娘,怎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要是他不死,我的铺子可就黄了,到时候我上哪儿赚私房银子孝敬您去?” 孟姨娘担心的可不正是这个,秦家人都是自私自利的,没有一个指得上,只有把钱财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保险的。 “成,就听我们七少爷的,姨娘派人想办法去探个准信儿,看看那个孽种到底啥时候死。” 到了晚上,孟姨娘使了点小手段,把秦墨岩留在了自己房里,又是捶背又是揉肩又是洗脚按摩的,撩拨得尚书大人骨头都软了,她才趁机开口。 “老爷,四公子出府也有些日子了,虽然您签了分家文书,他算是单分出去一支,可他到底也还是您的儿子不是?” “这父子血缘呐,哪是一封文书就能割断的,老爷是不是该派个人过去看看,老四的身子到底如何了?” 孟姨娘不是自己没有派人去打探,只是秦龙飞那边戒备森严,她完全探不到半点消息,这才急了,想走秦墨岩这边的路子。 “你怎么想起那个孽畜来了?”一想到老四当日那么忤逆自己,秦墨岩至今还恨得牙根痒痒呢,半点也不想去看他。 “老爷,话不是这么说的,四公子分出去才没多少日子,京城里可就有闲话传出来了,老爷不会没听到吧?” 秦墨岩皱紧了眉,也没心思沉在温柔乡里了,爬起身裹了裹松散的衣裳,眼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他不是没听到那些闲话,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正是一家团圆的日子,他家的儿子却出府单过了,闲话能少了才奇怪呢。 “老爷,要奴家说,您好歹过去看一眼,只说儿子病重,心情不好,嫌府里人多闹腾,想要一个人清静清静。” “奴家知道朝堂上也不安生,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您的笑话呢,咱可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外头的谣言,搞不好就是有心人放出来的,老爷可得好好应对,您去探望四公子,不仅让谣言不攻自破,还能让外人看到咱们家老爷的一片慈爱之心。” 这倒是,总不能由着外人抓到把柄攻讦自己,借着这个机会,或许能赚到个父慈子孝的好名声呢。 “还是我们莺儿最善解人意,这满院子的女人,加起来也不及你一个,没了你这个解语花,老爷我的日子该多么的无聊烦闷呐……” 接下来的话,就不该是外人听的了,红烛摇曳,帘帐轻摆,孟姨娘柔声软语,“老爷,奴家又学了个新招式……” 等秦墨岩一声急喘轻呼,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孟姨娘抓过件轻纱,把自己和男人盖住,细白的嫩手揉搓着男人的胸堂。 “老爷,原不该让你操心了外头的事又操心家里的,可四少爷若是万一就这么去了,他手里的店面铺子也得早些安置才成啊。” “咱们府里原本的那些铺子,赔的赔卖的卖,剩下的那几间,进项也是少得可怜,全府都指着四公子的铺子过日子呢。” “您这次过去,好好看看四公子的状况,若他真是……”孟姨娘眼圈泛了红,抬手轻蘸了下眼角。 “若真是熬不住了,那得趁早些把铺子接过来,四少爷心事重,老爷也是省得的,别晚上一步,让外人占了甜头去。” 秦墨岩怕的就是这个,孟姨娘的话正好就戳中了他的心思,老四跟自己分心,若他真有个三长两短,这铺子还真得早做打算。 “好了,好了,我明天就派人过去老四那边,让他把店面铺子都交出来,秦家的东西,可不能落在外人手里。” 孟姨娘这才放心了,有老爷出马,铺子就十拿九稳了,等铺子拿到手里,整个秦府还有谁能强过七少爷的。 两个人都想得啥好的,奈何世间事哪能尽如他们的意?想啥来啥得是多大的运气呀,他们这两个人渣也配? 转过天,秦墨岩下了早朝,官服都没脱,直接让长随牵过坐骑,就要去秦龙飞的宅子。 跟同僚做别的时候,还一脸的悲戚沉痛,说自己要去看儿子,儿子沉疴难愈,他这个当父亲的是心急如焚呐。 表面功夫做足了,秦墨岩就驾着坐骑一路狂奔,直奔着了四儿子的府宅,像是慢一慢就赶不及了似的。 为了跟秦府保持距离,秦龙飞的宅院虽然也买在内城,但跟秦家的尚书府却是对角,是内城里最远的距离。 秦墨岩骑马跑了一身大汗,才算是到了地方,不免脸黑如墨,那点面子情都快要撑不住了,把宅子买这么远,老四这是故意折腾他呢。 第一百六十七章 跟秦府犯冲 秦墨岩让跟在自己身后的长随去叫门,长随也是跑得一头汗,却没空擦一擦,下了马两三步跑到门前,‘啪啪啪’地把门拍得山响。 院门却是丝,贴耳上去,半点声音也无,长随只好手脚并用,又是踢又是砸的,嗓子都快喊哑了,才总算见到大门边角上的小门开了半扇。 “您哪位啊?叫门有何事?”开门的是一个年纪颇大的老头,说话的时候还侧着半边脸,看起来耳朵不咋好。 怪不得叫了半天门不开呢,竟然让个聋子守门房,可见老四这是真要不行了,宅子里的人都安排不明白。 秦墨岩重重地‘哼’了一声,大声道,“赶紧让人进去通禀,就说他老子来看他了,把大门打开,我进里面等,真是没规矩,半点眼色也没有。” 让他下马走小门,想都不用想,他可是秦龙飞的爹,这一院子的奴才,看谁敢对他不敬。 结果开门的老头仿佛完全没听见他说话,反倒冲着门口的长随,一脸不耐烦地道—— “问您话呢,您哪位啊?叫门有何事?我家主子身子不太好,暂时不方便见客,若是没什么大事,请您改日再来吧。” 说着便要把小门关上,气得秦墨岩狠狠地甩了下鞭子,鞭哨的声音尖利,老头倒是听到了。 偏头仰着脖子看过来,这才看到骑在马上的秦墨岩,‘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嘴里大声地叫着—— “哎哟,这位青天大老爷,请您恕罪,小老儿眼神不济,刚刚没有看到您,冷落您了,多有冒犯,还请官老爷大人大量,饶过小的。” 饶是门前的路上没有见到半个人影,秦墨岩还是听到了胡同转角处,隐隐传来的嗤笑声。 但凡他有一丝一毫关心儿子,儿子家的门房又怎么可能会不认得他这位父亲,很显然,他之前是没来探望过的。 秦墨岩心里这个恨呐,一早上的戏都白做了,千防万防,还是让暗里偷窥的人瞧了热闹去。 那笑声里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传闻看来都是真的了,这位尚书大人果然没人性。 儿子病重没价值了,就立马把人给赶出了府,还不闻不问的,可见传言说四公子净身出户,应该也是八、九不离十了?这个爹当的可真称职。 秦墨岩被气得青筋暴起,干脆翻身下了马,也不摆什么谱了,伸手推开老门房,径直闯了进去。 这是他儿子的宅院,难道他还进不得了?一路奔了正屋,直闯进了秦龙飞的卧房。 秦龙飞早得了消息,正斜倚在床头上,手里捧着一本,眼中带笑地看着秦墨岩冲进来。 “你个不孝子,故意安排个聋子守门,就是想让老子丢丑是吧?老子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拎着马鞭直指向床上的人,秦墨岩心头的火是半点也压不住了,完全忘了他这个儿子已经快死了,应该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才对。 “秦大人,或者叫您尚书大人?是您过府来找我的,怎么又埋怨我安排门房羞辱您了?您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可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你……”被自己儿子叫了声‘秦大人’,秦墨岩更是怒从胆边生,扬起手里的鞭子,就朝床上的人抽了过去。 秦龙飞哪能任他抽到自己,伸手一把扯住了马鞭子,也没见他怎么用力,秦墨岩的马鞭子就脱了手。 “秦广,把鞭子送出去给秦大人的长随拿着,秦大人手抖,别再无故伤到谁才好,毕竟是在我府里,本公子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手里一空的时候,秦墨岩就被惊着了,他知道儿子是练过功夫的,只是没想到他的功夫竟然这么好。 要知道,文臣里面,他这位尚书的功夫算是拿得出手的了,普通的武将都不见得是他的对手,鞭子竟然就这么被人夺了? 看来,他还是太不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藏得可真好,秦墨岩的眼里闪过丝狠厉,表情也是相当的愤怒。 “老四,原来你一直在骗我啊,还说什么自己快要死了,结果是耍老子玩儿呢是吧?你还真是有孝心。” 这样诛心的话,秦龙飞怎么肯承认,他可是吐着血从秦府里出来的,趴在车窗上吐了好几口,路上好多人都看着了,那可都是人证。 不然自己病重离家的消息怎么可能传得这么快,他还怕传走了样儿,第二天又让人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添加了进去,把自己洗得清清白白。 九十九步都走了,剩下的最后一步,他可不能功亏一篑,必须得坐实了是秦府对不起他,把他用完了就丢才行。 “父亲,您可不能这么说,儿子中毒吐血可都不是假的,您都是亲眼见的,连害儿子的人都是您亲手抓的,这时候怎么就成了我骗您呢?” 秦墨岩抬腿踹在了床沿上,在床单上留了个偌大的鞋印,可见愤怒已经让他有些失去理智了。 “你还敢说没骗我,当时吐血吐到快死了,御医都说治不好了,怎么可能才这么几天就精神奕奕了?我才不信你真的中了毒。” 秦龙飞收起笑容,眼帘微垂,再抬起,已是一片森然,“您真是个好父亲,我是不是该为有您这样的父亲而感到骄傲?” “儿子请问您一声,哪位御医说我的病治不好了?他们说的是查不出中了何种毒药,解毒的效果会慢一些,父亲,您就这么盼着儿子早死吗?” “你那个儿子想杀我,我当场中了巨毒,差点吐血而亡,您不但半点不怪责他,还帮他毁了证据灭了口,现在又跑来这边踹我的床,说我的不是?您……” 说到一半的话猛然停住了,秦龙飞抬起头,笑容重新回到了脸上,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 “秦进,你怎么也没通报一声,就把张伯父和孙伯父请进来了,我这个样子待客,未免也太过失礼了。” 秦墨岩蓦地回头,就看到门口又有两个身穿官服的人走了进来,正是自己朝堂上的两个对手。 不用想,他们父子俩的对话,肯定都让这两人听了去,也不知道是老四故意的,还是真就巧了。 秦进躬身回话道,“回公子,秦大人前脚进了门,两位大人跟着后脚就进来了,小的以为两位大人是跟着秦大人一起来探望公子的。” 秦龙飞的长随都管秦墨岩叫秦大人,这父子俩的关系可真是有意思了,两位大人对视了一眼,眼里的笑意几乎快要藏不住。 孙大人朝秦墨岩一拱手,“本官正是跟秦大人一起过府来探望四公子的,不知道四公子的身子可好些了?听说中毒颇重,御医都为难得很呐。” 张大人接口道,“可不是,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本官可是相当震惊啊,哪有儿子在家中了毒,转眼就给搬出来的,果然还是秦大人行事独到。” 说完很是怜悯地看向秦龙飞,“秦四公子,听说你出府的时候,已经卧床吐血,却还是孤伶伶的一个人出了府门。” “不过老天有眼,我们老哥俩原本还惦记着秦四公子的身体,没想到现在一看,可是见好了许多呢。” 秦龙飞这时候已经整理好了衣服,让秦财帮他穿好了鞋子,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低头一礼。 “还恕小侄身子虚弱,不便起身,多谢两位伯父的关心了,能这么快地好转,小侄也很惊喜。” “大概是我跟秦家的宅子不合拍吧,本是抱着必死之心出的府,甚至跟家里签了分家文书,就想着别牵连了家人。” “哪想到出府来住了,晦气竟也跟着飞走了,看来我的决定是对的,小侄跟秦府犯冲啊,有点后悔没有早些搬出来,也许就不会中毒了。” 秦墨岩再也忍不住,一掌拍向床柱,发泄着自己的怒气,用力过猛,床柱直接被拍断了。 秦龙飞像是被惊着了,呆呆地坐着,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躲开,秦旺想也没想就趴在了自家公子的头顶。 他替主子扛住了栽下来的承尘梁,承尘梁重重地砸在他的背上,疼得他闷哼一声。 秦墨岩哪顾得上理他,直指着秦龙飞骂到,“你这个逆子,老子白养你这么大了,竟然说出这么违心的话来。” “你从小到大少吃少喝了?好像秦府对你如何刻薄了一样,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秦龙飞眼睛眨了眨,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一声长叹,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没说比说更让人难受。 孙大人乐了,还真是一出好戏,“在秦府里刻薄没刻薄本官是没看到,到是看到秦大人大闹生病的儿子了。” “四公子也没说什么啊,秦大人就想要砸踏床柱压死他,都说最毒妇人心,这爹要狠起来,也不惶多让啊。” 张大人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你没听到四公子说,已经跟家里签了分家文书么,那就是两家人了,哪还有什么爹啊儿子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秦龙飞来信了 张大人可算是逮着了秦尚书的把柄,是越说越来劲儿,看着孙大人,手指着秦龙飞,嘴上半点没停。 “我还听人说,四公子在秦府过得并不好,没少受府里的兄弟们欺负,嫡的庶的都敢跟他动手呢。” “要不是四公子还能赚些银钱贴补府里,怕是老早就成了秦府的弃子,奈何到底还是有人等不急下手了。” “在自家的酒席上都能中毒,这在偌大的京城都算得上是奇闻了吧?想来秦大人这位父亲的作用功不可没啊。” 秦龙飞听了张大人这话不干了,“两位伯父可千万不能这么说,哪怕是分了家,秦大人依旧是我的父亲,血脉亲情是割不断的。” “虽然那个家我是回不去了,但有父母在,我的孝心就断不了,我都已经答应父亲了,每年给府里送一百万两银子,以报答父母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听到一百万两这个数字,孙、张两位大人同时张大了嘴,大得都能直接塞进个鸡蛋了。 两人是怎么也没想到,秦家的这位四公子,竟然是位财神爷,竟然能赚这么多的银子。 秦龙飞的话还没说完,“虽然这个数目对我来说是有难度的,但生恩不敢忘,我即便出了府,也想给父母更好的生活。” 两位大人暗暗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疼得呲了牙,是真的,没听错,秦四公子确实要给秦府每年一百万两银子。 这位秦大人是眼瞎耳聋了么,把这么能干的儿子踢出家门,他也真是舍得,别说这还是亲儿子,便是无关的人,也得摆在家里供着啊。 可再一想,也正是因为亲儿子,他才下得去如此狠手,反正孝字遮天,没见秦四公子被踢出了家门,每年还要被逼着送回府里一百万两么。 秦氏父子俩都没想到,事情已经被张、孙两人大人,自动脑补成了一部家族狗血伦理剧,他俩可不信秦四公子会是自愿的。 “虎毒还不食子呢,秦大人,您做人真是让人佩服啊,我等自愧不如。”两位大人同时拱手,惺惺作态地朝秦墨岩一揖。 秦墨岩真是快要被气疯了,可也因为愤怒到了顶点,又无处发泄,反倒让他清醒了不少。 这俩人就是给自己下套来了,自己越慌就会输得越惨,有他们俩的掺和,想要从老四的手里把铺子拿回来,暂时是不可能的了。 一旦铺子到了自己手里,不定会有多少难听的流言传出来呢,还不如暂时把事情撂下,日后再慢慢想辙就是。 “龙飞,他们俩今天就是来拱火的,爹也是被气急了,一时失了手,你别怪爹爹。” “再怎么样,咱爷俩才是亲父子,哪容得外人调拨了,平平心,静静气,等过两日爹再来看你。” 说完也不理孙、张两位大人,扭头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住了,回身看着秦龙飞。 “龙飞,你这府里要是缺什么少什么的,就派人跟爹说,爹让你母亲给你准备,一个人在外边,别难为了自己。” 孙大人冷哼了一声,“一百万两银子什么买不到,还用得着跟秦大人说缺东西,秦大人可真能高看自己。” 秦墨岩重重地一甩袖子,扭头大步走出了房间,孙大人和张大人也同时朝秦龙飞拱了拱手。 “秦四公子,今天冒昧登门,多有打扰,你好好养病吧,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跟我们开口,伯伯们乐意之至。” “探病的礼物马上就到,贤侄可不要推辞,我们俩是下了朝就赶过来的,所以府里的车子慢了一步,贤侄不要抻心才好。” 礼物自动送上门,哪有拒绝的道理,何况这两人虽然是不请自来,到底是帮了自己,示个好还是应该的。 秦龙飞连忙躬身道谢,动作却是慢了不知道多少拍,大病初愈的模样还是得做足了才行。 “那就叨扰贤侄了,我们俩改日再登门探望,贤侄要保重身体,只有身体好了,才能让那起子小人不敢太招摇。” 双方心照不宣地再次道别,秦财、秦源两人替自家公子送了两位大人出去,孙大人和张大人出了府,等到身后的大门关上,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跟秦墨岩官职相当,虽然同朝为官,却最是讨厌他的伪君子做派,讨厌他的人前人后两张皮。 那人一惯善于伪装,虽瞧不惯他,但想要抓住他的把柄却不容易,平时都是不痛不痒地抓抓小辫子,也就是给他添添堵。 这次抓到了他的痛处,可得好好地利用利用,孙大人干脆回不家了,跟着张大人去了他的府上。 两人商量着如何利用好这次机会,哪怕不能一下子把秦尚书扳倒,好歹痛打那个伪君子一次也过瘾啊。 秦四公子当然不会出来做证的,那么眼下最好用的,当然就是流言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不久之后,京城的大街小巷就传得四下纷飞,秦尚书秦大人府里的八卦丑闻,比故事都精彩。 传他是如何虐待秦四这位嫡出公子的,又是如何任由庶子给嫡子下毒,并毁灭证据,让嫡子求告无门,逼他带着重伤愤然离家的。 结果被折腾得如此凄惨的秦四公子,竟然这样都避不开秦府的欺辱,已经躲出去那么远了,秦尚书还是找上了门去。 他上门当然是想要逼着秦四公子交出手里的铺子,哪怕秦四公子签了分家文书,还承诺每年孝敬父母一百万银子也不行。 一百万两银子啊,那是个什么数目,国库一年下来,好的时候也才积下几百万两,赶上有战事,库银甚至会出现负数。 传来传去,秦四公子孝悌忠廉倒是次要的了,那一百万两银子的年节孝敬,反倒成了流言的最重点。 有见识的家族都觉甚是可惜,可惜自家没有出个秦龙飞那样的儿孙,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有钱才是硬道理。 流言传得满天飞,秦龙飞终于轻松了,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的孝心,反而是秦尚书的不慈之心被摊在了阳光之下。 秦府若是再敢打他铺子的主意,根本不用他出手,老百姓的唾沫都能把秦府给淹了,人言可畏啊。 而朝堂之上,想来也有很多人不会袖手旁观的,做官先做人,这是纲常伦理,人都做不好,怎么能当好官? 不说政敌如何下手,谏官就已是大麻烦,更别提百姓都会站在自己这一头了,这些都是秦龙飞最想要的结果。 但在取得这个胜利的同时,秦龙飞还有一个最想要达到的目的,就是希望这个数字能引起皇上的注意。 一百万两银子啊,就算是皇上,也该动心了吧?如果没有这个打算,秦龙飞是绝对不会傻到把这个数字轻易透露出去的,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自然懂。 果然,流言传了没几日,这一日下朝,皇上点了秦尚书的人,让他御书房回话,有事相商。 也不知皇上真是因为君臣之间有发小之情,不分你我,还是压根没把一名臣子的尊严放在心上,总之,皇上跟秦尚书是半点也没拐弯抹角。 “朕听说你撵了你家老四出府,还管他要了每年一百万两银子的孝敬,朕不得不说,你这个爹当的可够狠的。” “你说你一个尚书身有奉禄,你做为家主府有祭田,虽然儿子多些,也花不了这么许多银子吧?” “那你要这么多银子想干嘛呢?吃喝穿戴是绝对用不了这些的,朕就奇怪了,难道是想囤兵造反吗?” 皇上的话是半点顾忌也没有,秦尚书秦墨岩却已经被吓得瘫软在地上,囤兵?造反?他哪有那个胆?那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皇上……皇上……微臣不敢……不敢有半点不臣之心呐,不知是谁跟皇上进了谗言,还请……请皇上明察。” 看到抖成了一团的秦尚书,上座的皇上微微撇了下嘴,眼里的鄙视和轻蔑毫不掩饰。 这样的人竟然是自己打小的伴读,青幼时的机灵和胆色,哪还剩下半点,这心气儿怎么就越长越回去了呢? 皇上的眼眸深邃,穿过阔大的御书房,似是飘向了无穷无尽的虚空,失去的时光,永远不会再重来了,有些怀念,不过是场可怜的笑话。 “小白,龙飞来信了。”孙弛骏高举着手里的信,敲响了丁小白家的院门,丁三锁连跑带颠地把大门打开。 好在孙弛骏理智尚存,没有直接冲进正屋去,而是等着丁三锁把人叫了出来,两人脚前脚后进了丁三锁的木工房。 孙弛骏看到王金虎在,将要冲出口的话立马咽了回去,呛得他咳了两声,“小白,咱们去仓房说话吧?” 丁三锁今天倒是机灵得很,立马听出孙公子是想跟闺女单独说话,他略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叫了王金虎一声。 丁小白已经等不及地抢上前来,一把拿过那封信,“龙飞是不是出事儿了,他信里说了啥,你要把我爹支出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睚眦必报的女人 虽然担心女儿和男人单独相处有碍名声,但见女儿没有阻止自己出门,丁三锁就知道事态可能会有些严重。 被丁三锁拽出门去的王金虎还有些发懵,这活儿干的好好的,三锁叔突然把自己叫出来干啥? “金虎,家里存的木料不太够了,咱们再去后山上伐些木料回来吧,动作快点,也许能赶得及回来吃午饭呢。” 王金虎愣眉愣眼地道,“三锁叔,昨儿不是说好了今天下午上山的吗?我手里的那点活儿就剩个尾巴了,干完了再去不行么?” 丁三锁拎起斧头拖着他就出了院门,“我这不是想起下午还有点事么,就改到上午上山了,别磨蹭,赶紧的,早干完早利索。” 看着不由分说就把王金虎拽出门的丁三锁,孙弛骏轻轻地弯起了唇,人果然经了事才会成长。 “三锁叔越来越有眼色了,脑子转得也快了许多,之前看着忠厚憨实,其实只是不用而已。” 对于自家爹爹,丁小白自然比孙弛骏看得更清楚,之前一门心思只有种地,又被老娘管得死死的,哪有让他用脑袋的地方。 现在接触外界的人和事多了,聪明伶俐算不上,起码的待人接物,爹爹还是应付得来的,大面上很能过得去。 知道孙弛骏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个,是想要活跃下气氛,让她能够轻松点,可眼下的情况,丁小白却没有心思跟着他一起玩笑。 家里的事情她从没背过爹爹和金虎哥,两人的嘴都是相当严实的,孙弛骏现在却要背着他们俩谈话,肯定是有大事了。 丁小白表情相当严肃地打开手里的信,前面没什么重要的,一目十行的飞速往下看去。 第一面的信纸上,不过是说兴发城的货卖得如何好,让丁小白这边赶紧出货,秦龙飞要把货直接铺到京城去。 这些都是在意料之中的,丁小白没在这一页上耽误工夫,信纸很快被翻到了第二页。 丁小白的眼睛越瞪越大,手也开始微微地发抖,终于,看完了信的她,缓缓地抬起头来…… “这是真的?”她颤着声音问孙弛骏,不是说回京跟家人过年么,怎么就会受了伤呢? 孙弛骏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把小姑娘颤抖的手握住,想要安抚她,宽慰她,让她别着急,最后却只是在她的发顶拍了拍。 “小白,我知道你不同于一般的小姑娘,虽然年纪小,却是经得住事的,所以我才特意过来这一趟。” 这次孙弛骏来半坡村,是继上次跟秦龙飞一起过来后的第一次,他是想着要避嫌,免得村里有人说小白的闲话。 “我来是有事情要跟你商量,龙飞在信上写的事,不过是一笔带过,并且是写给我的,他受伤的事情,并不想让你知道,我知道他是怕你担心。” “但我收到的消息,却要比他信上写的严重太多,如果想要帮到他,你是关键的一环。” “小白,原谅我的自私,想要帮到龙飞,就把担子压在你的身上,这显然违背了龙飞的意愿,我却不得不为之,龙飞……” 丁小白抬手打断了孙弛骏的解释,“你不用跟我说这些,龙飞是你的兄弟,也是我的朋友,他若有事,我必不会袖手旁观。” 孙弛骏点点头,“我知道的,若不是了解你的为人,我也不会过来找你了,现在能帮到龙飞的只有咱们俩。” 在丁小白坚定的目光中,孙弛骏把秦龙飞在京城的遭遇,仔细且详尽地讲给了她听。 在听到秦龙飞是被家里的兄弟下的毒,秦父竟然不顾秦龙飞的死活,帮着销毁人证物证,丁小白的小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掐进了肉里都不知道。 “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孙弛骏伸手抓住那只小小的拳头,把指头一根根地伸展开,抹掉几点轻浅的血珠,用手帕包好。 “小白,你是个坚强的姑娘,你得保持住冷静,我的话才能继续往下说,如果你已经乱了,那今天的事情可就没办法商量了。” 丁小白连忙点头,“我知道的,小叔叔,您继续说,我会认真听着,刚才不过是有点没想到,龙飞竟然……” 竟然生在那样的家庭,竟然有着那样的父母,竟然会过得那么艰难,明明他是一个又聪明又有能力的人,就算是秦家丢弃废子,也不该弃到他的身上啊。 早知道了回去要面对那样尴尬和恶毒的环境,在他走的时候,自己又怎么会为他开心,倒是应该多叮嘱几句才是。 丁小白很是愧疚,做为朋友,自己是有多粗心,才会从来没关心过他的家庭,是自卑自己身份的低微么?还是觉得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 “小白,龙飞的遭遇跟你没关系,京城里的大家世族,看重的都是家族利益,舍弃自家子孙谋利的,可不只秦家一户。” 这个丁小白当然懂,她只是不明白,“秦家舍了秦龙飞,能得什么好处呢?秦龙飞可是钱袋子,大家族里,除了权势不就是金钱最重要了吗?” “是啊,钱最重要,所以龙飞用每年一百万两的银子,买了自己的自由,从此除了银钱,跟秦家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是说……是龙飞自己想要出秦府的,不是秦尚书做扣把人撵出去的?”丁小白又是一个没想到。 孙弛骏咬了咬牙,恨恨地道,“龙飞虽然不喜欢秦府,可也从来没想过离开秦府,那里毕竟是他的家。” “应该是这次太伤心了,兄弟想要他的命,父亲没有半分的责难和阻拦,甚至可以算是半个帮凶,他心灰意冷也是在所难免。” “秦尚书撵人是真,有那些姨娘和庶子们拱火,撵出府一个儿子又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 “我了解龙飞,他肯定是就坡下驴了,借着秦尚书偏心的这个势头,达成了他自己的目的。” 丁小白这就有点不明白了,“既然这样,他为什么又要答应每年给秦府一百万两银子?反正秦府是想要撵他出来的,被害了还要给银子,冤大头吗?” 一想到孙弛骏刚才说的,秦龙飞吐血吐到用盆装,虚弱得站不起身,害他的人却逍遥法外,母亲更是一眼都没去看他,丁小白就为他不值,更是心疼到不行。 “小白,如果秦府不只是想把人撵出府呢?”孙弛骏到底还是把最残忍的话说出了口。 丁小白浑身一僵,跟着蓦地仰起头,看向孙弛骏,是啊,如果秦府不只是想把人撵出府呢? 能给他下毒第一次,就能下毒第二次,这么多年在秦府,秦龙飞不知道遭受过多少次的暗算,只能说这次最严重罢了。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身边都是想要害你的人,秦龙飞孤零零一个,就算他再能干,又如何防得住?何况防得了一时,防不住一世。 “我明白了,秦府是又想杀了这个儿子,又舍不得丢了这个钱袋子,他们是想杀了人贪下铺子吧?” 孙弛骏点点头,“嗯,秦府里那些不安分的庶子们,肯定是这么想的,哪个看着赚钱的铺子不眼红啊,但秦尚书未必。” “秦尚书是秦府里唯一一个还有点脑子的,他应该很清楚,若是没有了龙飞,即便秦府拿到铺子,也享不了多长时间的好处,家里就没有一个成气候的。” “但若事情逼不得已呢?据消息说,御医都查不出是何毒,秦尚书担心他救不回来,怕是只能把龙飞当弃子了,好歹把铺子抓进手里,不至于鸡飞蛋打。” 说着好像就几句话的事儿,丁小白却完全能够想像到当时的凶险,“御医都束手无策,龙飞当时应该相当地危险了。” 孙弛骏长长地吐了一气,“据线报,确实危险,听说他坐在出了秦府的马车上,当行走还吐了好几口血呢,好多人都见着了。” “为什么不吃我给他备的药?”丁小白紧张地抓住孙弛骏的袖子,“我的药就算是不能解毒,暂时控制住毒性却是绝对做得到的。” 当初四皇子中了那么厉害的毒,御医同样毫无办法,她的药都见效了呢,丁小白就不相信了,秦龙飞的毒会厉害到压都压不住。 孙弛骏立马把食指竖在嘴边,“嘘……”两大步走到门边,往院子里四处看了看,见空无一人,才放下心来。 “小白,这事儿你知我知龙飞知,绝对不能再让第四个人知道了,这是你的保命底牌,可也是你的致命之处。” “要是被人知道了你手里有百治百灵的药,怕是立马就有大批的人找上门来,若是只求药还罢了,若是嫌你的药碍了事……” 就比如皇贵妃,如果被她知道是丁小白的药救了秦钧,丁小白的小命可就悬了,那可是个睚眦必报的女人。 动不了皇后,她难道还动不了一个乡下丫头么?这话孙弛骏没有说出口,丁小白心里却明镜似的。 第一百七十章 乐在其中呢 丁小白非常感激孙弛骏对自己的用心,愿意替自己保守秘密,从不多说多问,甚至不愿意让她牵扯上半点的麻烦。 可他们两人都没有料到,京城那边到底还是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并且已经派人往槐树镇这边来了。 此时,一行皂色长衫的人马,已经悄悄地进了槐树镇,正被头领秘密地吩咐,分散开各自打探,酉时初(17点)再在此地会合。 看着手下四散而去,头领摩挲着下巴上短短的胡茬儿,眼里闪着熠熠的精光,这件事情如果办成了,自己将要得到的,可是天大的好处。 左丞相和皇贵妃说了,只要能查出真相,并干干净净地处理好,左相就推荐自己接任内侍卫统领,贴身保护皇上。 自己一介布衣,好不容易拼命打熬到现在的位置,也算是顶头了,若是真能入了内侍卫,那对自己来说,可不就是泼天的权势和富贵么。 自己何德何能啊,能得到两位主子的赏识,被派来执行这么秘密的任务,左相深得皇上重用,自己也算是慧眼如炬吧?站到了左相的队里。 想多了,头领晃了晃头,赶紧收回自己的思绪,仔细琢磨起此行的任务,以防着什么地方出了纰漏。 主子们说的对,如果说四皇子解了毒是意外,秦龙飞身在京城,中了毒也能好那么快,就绝对有蹊跷了,天下万事皆有迹可寻,就没有巧合这两个字。 而两个人行踪的重合,就只有槐树镇,那就严查槐树镇,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看看谁的手伸那么长,敢坏他们林家的事,真是嫌命长了。 对于这队人的到来,丁家木工房里的两个人,自然是半点不知情,孙弛骏再三地叮嘱小丫头要严守灵药的秘密后,跟着又安慰她道—— “小白,你别担心,龙飞最后肯定是吃了你的药的,不然他中毒那么深,又哪会好的这么快。” “他不过是要拿出虚弱的姿态,用那一百万两银子勾住了秦尚书,让他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借着病体虚弱,让秦尚书犹豫不定,是每年不费吹灰之力拿到一百万两的孝敬,还是直接夺了他的铺子,秦尚书的犹豫,给了龙飞另外筹谋的时间。” “什么意思?”丁小白挑了挑眉,怎么感觉自己今天的智商不够用了呢,好多事都听不懂。 “你刚才不是问龙飞为什么要给秦府一百万两银子么,如果当时不给秦尚书签这个协议,秦尚书又怎么可能轻易放他出府,死也得死在尚书府里。” “有了这一百万两的进项,龙飞留不留在秦府的作用就不大了,不然你以为分家文书那么好签的呢,孝字大过天,古训有之,父母在,不分家,否则就是忤逆不孝。” “龙飞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先用一百万两银子把自己跟秦府剥离,并且在自己没有一命呜呼的情况,令秦尚书不敢对自己轻易出手。” “之后再找机会,把反哺一百万两银子的事情透露出去,这就不只是秦家的事了,多少世家权贵羡慕嫉妒不说,最后连皇上也得到了消息。” 皇上……丁小白的眼睛瞪得都快赶上牛眼珠儿了,“您的意思是说……皇上……也看中这一百万两银子了?也想打它的主意?” 孙弛骏点了点头,“意外么?你别以为皇上就有数不尽的银子,他用银子的地方,可比咱们平头百姓多多了。” “我收到的消息是,皇上先是恐吓了秦尚书,问他要那么多银子干嘛,是不是心怀不轨?” “跟着就封了龙飞皇商的资格,还特意赐了块玉佩给他,以方便他在整个西秦国往来行走。” “只不过龙飞跟其他的皇商不一样,皇商的选拔就是让一些商人负责往朝廷和后宫进贡品质高端的货物,龙飞却是没有这份待遇的。” “他要在市井里漂泊,在百姓的手里赚银子,每年只要上交给朝廷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就成,并不用他跟朝廷或者宫里做生意。” 丁小白自觉自己一向是沉稳的性子,此时都实在没忍住,气得重重地‘哼’了两声,真是君臣同属,蛇鼠一窝,全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儿。 “合着别的皇商只要备好货,运到京城里就能卖到一笔好价钱,龙飞却要满西秦地跑,皇家的油水是半点捞不着,坑人玩呢,这叫什么皇商?” 孙弛骏吓得差点捂住她的嘴,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诽议皇家可是重罪,何况这还是皇上亲旨呢,赶紧上前一步,低着声音给小丫头顺毛。 “你也别生气,想来这就是龙飞的谋算了,有了皇上给他撑腰,想来秦府再恨他怨他,也没人敢动他半根毫毛了。” “现在在皇上的眼里,龙飞就是银子,就是每年那一百五十万两的银子,谁动了龙飞,就是跟皇上过不去,跟皇上的银子过不去。” 也是,保命才是最重要的,只是眼睁睁地这样被人欺负,丁小白终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难道咱们就看着龙飞被人算计成这样?而且咱们总不能手里没有半点主动权,忙了一春到八夏,全是给他人做嫁衣裳吧?” “当然不能。”孙弛骏道,“不然我今天干嘛过来找你,商量的不就是这个事儿么。” “现在有了皇上做后盾,铺子想做多大还不是都随咱们的心意,不就是帮皇上赚钱么,有龙飞那个赚钱的脑袋,再加上咱俩帮忙,多少银子赚不回来?” “何况有皇上这块招牌,完全不怕再有别人因为嫉妒眼红给咱们下绊子了,坏事说不得就变成好事儿了呢。” “别说让龙飞多交出五十万两银子,就算是再多个一两百万,对咱们仨来说,也不是多难的事吧?” “不过接下来就要辛苦小白你了,龙飞之前的生意,赚的钱已经有数的,接下来多赚出来的,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小白,西秦国大着呢。” 让孙弛骏这么一劝解,丁小白也乐了,“我是关心则乱,倒是没想到这些细节,还是小叔叔的心思缜密。” “既然小叔叔这么有信心,接下来就看我的吧,龙飞不是想要在京城铺货么,我再去多招些人手来,把作坊扩大就是了。” “等到生产量足够了,咱们就再把货往京城周边的城市州县里铺,你刚不是说了么,西秦国大着呢,那就让咱们的铺子在西秦国遍地开花吧。” 小丫头半点没拖沓地就说到了正题上,孙弛骏感觉自己是傻了,小丫头这么聪明,自己前边何必做那些铺垫,完全就是废话,纯属耽误事儿。 “行吧,我等着看你遍地开花,龙飞让人传话过来了,扩大作坊肯定是需要钱的,你需要多少尽管开口,直接去宋掌柜那里取就行,不够他再派人送。” 说完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两张银票,“呐,这里有五千两银子,你先拿去用,要是还不够,就再跟我说。” 递到丁小白眼前的,是两张大额的银票,一张三千两的,一张两千两的,丁小白摆了摆手,没接。 “小叔叔,暂时我还用不着钱,工钱说好了是月结的,等年前这批货结了账,我的钱也就够用了。” “另外龙飞前些日子给我的布料和皮料库存还有好多,够我用上一阵子的了,就算钱差些,跟宋爷爷赊货也方便。” “我现在缺口最大的是人手,这个您和龙飞都帮不上忙,我知道您和龙飞惦记我,怕我担子重担不起,其实并没有。” “不过是些买卖上的事,这是我喜欢做的,也就没什么辛苦,更谈不上负累,我乐在其中呢。” “所以你们两个真不用为我担心,有钱赚是我最大的快乐,若是真有了解决不了的难处,我少不得跟你们张口,跟你们俩我可没什么客气的。” 听到丁小白这么说,孙弛骏没再坚持,知道小丫头不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最知道什么时候该拐弯走捷径,所以利索地把两张银票收了回去。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从现在起,咱们的努力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龙飞,客套什么的就先收起来吧。” 丁小白点头,表示明白,“小叔叔放心,我心里有数呢,咱们自家人,用不着那些虚的,遇了难我肯定抓着你不放。” “至于扩大作坊么,人手倒是没什么难招的,多跑几个村子就行了,人有的是,最难的反倒是房子。” “您也知道,我家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已经是物尽其用了,就是整个半坡村,想要租间空房子也是难得很,又是大冬天的,想盖也没得盖。” 孙弛骏伸手点了下小丫头的脑瓜门儿,“小小年纪的记性就不好使了,要是被你祖母知道,肯定要数落你的。” 丁小白愣了愣,“小叔叔这话是怎么说的,跟您说作坊的事情呢,您怎么就扯到祖母身上去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兔毛雪褛 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丁小白对靖国侯夫人是越来越敬重,越来越亲近,可容不得孙弛骏胡乱攀扯。 虽然靖国侯夫人身位显赫,但她对丁小白确是一片真心,心疼她,爱护她,什么事都先想着她,是真拿丁小白当亲孙女疼的。 “祖母对我好,我对祖母也是没话说的,有好吃好喝的都是第一个先想到祖母,有空了也是常去看她老人家的,你可不许挑拨离间。” 孙弛骏无奈地抬手往槐树镇的方向指了指,“什么就扯到祖母身上了?你个小没良心的,真是没把母亲送你的礼物当回事儿呀。” 礼物?丁小白的脑袋里闪了一下,突然抬手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还真把那事儿给忘了,多谢小叔叔提醒。” 丁小白想起来的不是别的,是靖国侯夫人曾经送她的那个三进院子,拿那个院子当作坊,绝对是够用了啊。 虽然说用镇上最好地段的房子当作坊有点可惜了,但眼下拿来应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好在也只是暂时的,等明年开春家里建好了宅院,再把作坊挪回去就是,以后生意越来越好,作坊搁在乡下更安全些。 之所以一开始没想起那处房产,实在是因为丁小白过于抵触,觉得既然想跟靖国侯府保持距离,就不该多沾那边的东西,等有机会还是要还回去。 不过现在的丁小白已经不那么想了,她跟孙弛骏和秦龙飞越走越近,受了两人太多的帮助和扶持,再说保持距离的话就过于矫情了。 特别是出了眼下这件事,两人既然想帮秦龙飞,他们三个人就是分割不开的一个整体了,那还跟靖国侯府分什么分呐。 “就这么定了,我明天就跟我娘和诸娘子商量,看看把哪个作坊搬到镇子上去,人员看来也得要调动一下了。” 本村的妇人们,肯定是不愿意离开村子的,每天早出晚归的,来来回回的着实麻烦,何况还有太多像二伯娘那样想法,怕出去被骗的。 所以只能让外来上工的妇人们去镇上了,肯出来做工的都是有些胆识的,来半坡村上工,是要住在村子里的,都是离家,跟住到镇上也没什么区别。 对于丁小白的安排,孙弛骏自然没有意见,跟自己比起来,丁小白更熟悉她手里的人和事。 “你想怎么办都随你,毕竟作坊是你的,你自己做主就好,你只要记住,有难处记得找我就行了,那我就回了啊,我那边也得安排安排呢。” 想帮到秦龙飞,不是只在生意上帮他就可以了,后面还有好多事儿等着呢,网罗人手啊、收集情报啊、结交官宦权贵啊…… 别听孙弛骏说得轻松,每年那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张张嘴,大风就能刮过来的。 皇上罩着只是一个助力,真正做事还得靠自己,他们三个不知道要付出多少的努力,才能换回如此高额的利润。 “对了,小白,三锁叔的折叠桌做好几张了,我带几张走,让送信儿的人带回京城去,龙飞可能会用得着。” 既然接了皇上的军令状,秦龙飞就得开始着手筹谋了,肯定会有人看他不顺眼呀,不说敢明面捣鬼,就只暗中使绊子,也是件麻烦事。 而有些事情,并不是钱就能解决的,不缺钱的人家多着呢,也许一些新奇、精巧的物件,更能赢得人心,也能显得秦四公子懂事、知礼不是。 丁小白明白了,这就是想拿稀奇物件打通关节了,她哪有不应,“我去仓房那边看看,有几张你就先拿几张吧。” 结果去了仓房一看,丁三锁和王金虎还真有手速,已经做好了七、八张折叠桌,不过有两张的漆面还没干。 “那我就先五张,年前再让孙昌来取几张,告诉三锁叔别急,能出多少算多少,这木工活不是着急的事儿,多一张少一张于我们没有太大的妨碍。” 孙弛骏当然是不想让丁三锁贪黑熬夜的做活,别再把人给累坏了,丁小白的着重点却没在这上面。 “小叔叔,您怎么管我爹叫叔儿啊,这可不对,辈分都乱了,您该管我爹叫哥才是,之前听你叫叔,还以为你疏忽了呢。” 孙弛骏的双脸颊刷地就红了,嘴里回的却是半点不慢,“你爹才比我大几岁呀,叫叔儿多别扭,咱们各论各的。” 这辈分还能各论各的?丁小白刚要开口反驳,孙弛骏就又急忙着开口,把丁小白的话给堵了回去。 “龙飞比我还大四岁呢,他都管你爹叫叔,我怎么就叫不得了,我们是兄弟,不然我俩这辈分还错了呢。” 说完也不等丁小白接话,就赶紧着把话题转移开了,“对了,小白,龙飞还说了,手套也得继续做,京里不少管他要货的。” “不过不做绸缎料子和布料子的了,那样的手套各家府里就能做,咱们没必要抢那点利润,咱们做皮的,可有难处?” 丁小白一听就明白其中的关窍了,这时候的富家子弟大多都骑马,皮手套肯定用得着。 冬天里做棉的皮手套,春秋里做单的,样式可以是全指的、无指的、半指的,想来会很有市场,富家的公子哥都不缺银子,更不能缺面子。 至于布面的手套,利润太低,赚平民百姓那几文钱,不值当的,想来他们也不会给丁小白赚这几文钱的机会,自己回家做的机会更大些。 而绸缎料子的手套,只是夫人、小姐们戴得多些,家里的绣房就能满足她们的需求了。 所以丁小白赶紧着摇头又点头,“不难,不难,皮鞋都能做,皮手套有什么难的,只要你和龙飞能卖得出去,我这里啥都能做。” 孙弛骏隔空虚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哪有你这样贪得无厌的,做事要量力而行,哪能大包大揽,要懂得适可而止知道吗?” 丁小白撇了撇嘴,“我现在是做生意,又不是吃饭只要饱了就行了,生意自然是做得越大越好了,钱奔大堆你懂不懂?何况我也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 “小叔叔,您要相信我,你看,我现在就已经把生意做出槐树镇,做到兴发城去了,等到这一批货出了,生意马上就要做到京城里去了。” “所以说吧,人有多大胆儿,就有多大产,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只有自己想不到的。” “只要敢想敢做,就没有做不成的事儿,我再加把劲,说不得就把生意做遍整个西秦国了呢,到时候什么一百万、二百成的,都是小意思。” 孙弛骏朝她竖了竖大拇指,“好,有志气,巾帼不让须眉,我侄女果然不容小觑,希望日后你的生意能超过我和龙飞的。” 丁小白得意地晃晃小脑袋,“那是当然的,您和龙飞能做到的事情,我一样做得到,您就瞧好吧,不过有一件事得提醒您,不许再叫我小丫头了。” 孙弛骏哈哈大笑,让人把折叠桌搬上马车,丁小白喊着留他吃午饭都没留住,驾着马车一溜烟地出了半坡村,头也不回地跑没影了。 知道孙弛骏是急着回槐树镇,帮着秦龙飞去安排后续的事情了,这份情谊,着实是让丁小白有些动容的。 不说孙弛骏如何忙他手上的那一摊事儿,丁小白这边急忙着吃过了午饭,就叫上了高山,又去借了里正爷爷家的牛车。 里正家的牛车自然跟秦龙飞派来的那辆马车没得比,车子只有车板没有车篷,这大冷天的,得自己备着棉被才行。 “小白,事情再急也不差这半天时间吧,等明天早晨秦大伯过来,咱们坐他的马车出门吧?” 高山听说了要出门,并不知道丁小白这么着急是要干嘛,却很担心在路上把小丫头冻着。 马上就要过年了,真要冻病了,让小丫头过不好年可咋办?高山心疼小白这些日子的辛苦和忙碌,就更不想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 “我多穿些,再带两床棉被,冻不着的,实在是事情有点急,越赶早越好,再说也没让小叔叔把药给钧儿带过去呀,哎呀,你就别磨蹭了,赶紧的。” 丁小白朝高山摆摆手,在棉袄外面又套了件棉大衣,再围好围巾,戴好帽子、手套,把自己穿得跟个胖乎乎的狗熊似的。 “你看,我穿成这样不就行了么,多大的风都打不透,哎?你怎么不穿棉大衣呀,不行不行,咱们还不一定得走多远的路呢。” 高山只是过来吃个午饭,没想到要出远门,自然是没穿棉大衣过来,只穿了棉袄、棉裤,戴了个棉帽子。 李小禾听见了,连忙着进屋,把丁三锁的棉大衣拿了过来,硬给高山穿在了身上。 “这怎么行,可不能穿三叔的衣服,我扛冻得很,这不穿着棉袄、棉裤呢么,冻不着我的。” 这棉大衣也是丁小白设计发明的,又宽松又长,其实就是现代雪褛的设计,还有个兔毛镶边的兜帽,老扛风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小白最厉害了 因为是给自家人做的棉服,所以半点没有偷工减料,雪褛里面的棉花絮得相当厚实,棉布用得也是最细密最结实的。 腰间还设计了一个暗抽绳,只要把抽绳拽紧系上,就一点风也灌不进衣服里去了,非常的暖和。 这么实用又好看的衣服,家里的几个人都喜欢得不行,平时自然是舍不得穿的,高山又哪好意思穿了三叔的,赶紧着就要把棉大衣脱下来。 丁三锁抬手把高山按住,“别脱别脱,出了村儿老远都见不着人烟,不知道得多冷呢,我下午在木工房做活,棉袄都不用穿,何况大衣了,赶紧穿走吧。” 一起过来吃午饭的李明涛,这时候也上前了一步,摘下自己的围脖和手套,给高山戴在了身上。 “来,把围脖和手套也戴上,我就说你把东西都戴着,省得冷,你偏闲累赘,看看吧,人就得时刻准备着,谁知道啥时候就用上了呢。” 李明涛常年一个人住,没人照顾他,若是病倒了,那可是相当麻烦的一件事,只好自己多照顾自己。 时间长了也就照顾出了经验,万事都多准备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还是得以防万一才行,瞻前顾后不是坏事。 高山看到自己这一身武装,忍不住笑起来,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从头到脚到心,都暖成了一片,感觉自己现在才算是有了一个家。 “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李伯伯,您回去的时候快着些,没了围巾、手套可别冻着了,我跟小白这就走了啊。” 拿起李小禾早就放在火墙前烤着的棉被,高山和丁小白快速地出了家门,把两床被子铺好围好,新烤的被子围在身上还暖哄哄的呢。 高山紧了紧手套,高扬着鞭子甩了个鞭响,才轻轻地拍在老牛的屁股上,“走喽,老牛哥,咱们出发啦。” 两人一路奔着村头出了村,拐上了一条不宽的土路,不过此时路上盖着雪,也看不太清楚确切的路面。 这条路跟去槐树镇的方向正相反,牛车没有马车快,可在空无一人的路上,没一会儿也跑出老远了。 道路越走越空旷,小北风嗖嗖地刮着,身上越来越冷,没多大会儿就走到了四面无人家的野地,开始还感觉有点暖意的被子,此时已经完全冰凉了。 “我就说让你多穿点儿吧,你还跟我犟,要是……咳咳……”丁小白呛了一口北风,咳嗽了好半天。 “这么大的风,你别说话了,看再让风给呛着。”高山担心地扭头看了小丫头一眼,又赶紧转回头去看路,高着嗓门道,“把棉被再裹裹。” 丁小白把棉被又裹了裹,“我没事,穿的多又盖着棉被呢,我是想说让你多穿你还不愿意,就这天儿,你要是光穿棉袄棉裤出来,还不得冻成冰棍了呀。” 半侧着头,丁小白躲过冷硬的北风,才算是没呛了风,赶紧语速飞快地数落了高山几句。 跟着就半蹲起身,把身下叠成两层的棉被往车头的方向拽了拽,“赶紧的,抬抬屁股,把棉被垫上。” 高山也没坚持,原本以为自己穿了棉裤,又穿了棉大衣,双层棉怎么也能扛住冷了,哪想到才跑出这么点路,屁股就快要被冻得没知觉了。 往旁边挪了挪,丁小白把棉被铺好,高山又赶紧坐回去,牛车都没用停,两人配合的还算默契。 看高山坐好了,丁小白又把身上的棉被展开,连着高山一起围住,两个人一起被盖在了棉被下。 高山的脸腾的一下就红透了,虽然跟小丫头亲近得像一家人似的,不管她做什么,他都愿意保护她,跟随她,但是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还是头一回呢。 “你躲什么躲啊,赶紧围严实点,你一乱动,我这边就嗖嗖地直灌小凉风,冻死了,要是病了我就找你算账。” 高山立马不敢动了,丁小白仔细地掖好两人身边的被角,把两人严严实实地围住,高山只能围在腋下,不然会妨碍他赶车。 丁小白猫在棉被里,小手牢牢地攥着棉被,两人紧紧地挨着,倒是没有之前那么冷了,高山更是感觉身子有点发热,都快要出汗了。 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他开口问道,“小白,你突然要去邻村想干嘛呀?刚才走的急,没来得及问你。” 丁小白努力憋住了笑,她哪能看不出高山的不自在,可自己转过了这个年也才九岁,真不知道他有啥可不自在的,还知道转移话题了。 “我想去邻村多招点人,作坊还是太小了,人手不够,出货量太低,供不上城里卖呢。” “上午小叔叔过来了,说龙飞哥递了消息过来,兴发城的货完全不够卖,京城那边也想要铺货,所以必须要加大加快生产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了秦龙飞在京城的遭遇后,丁小白这声‘龙飞哥’倒是叫得心甘情愿了,再也不觉得有什么别扭的。 之前总觉得自己两辈子都快奔三十了,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哥’,实在有些撂不下脸。 现在却不一样了,自己虽然活了小半辈子,可跟这两人的遭遇比起来,完全不够看的,有了经历才有阅历,生活平顺的丁小白,终于承认自己太稚嫩了。 “秦东家说要在京城销货?咱们的货能卖到京城里去了?”这个消息让高山一下子兴奋起来。 京城是国都,对于平头百姓来说,那就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辉煌之所,高山没想到会有一天,自己也能跟京城有那么一丝的联系。 虽然作坊是小丫头的,但小丫头说了,自己是投了钱的,是有股份的,那些货里有自己的份儿,自己可不就跟京城挂上勾了么。 “当然,咱们的货不止要卖到京城去,还要卖到西秦国的各个角落,如果可以,我还想卖出西秦国,卖到番邦去呢。” “咱们现在自己没铺子,暂时只能把货供给龙飞哥的铺子卖,等以后攒下钱了,咱就自己买铺子,把货搁在咱们自己的铺子里卖。” “我听小叔叔说,兴发城的货卖得相当好,一摆上柜台就卖了七七八八,那边的顾客现在都提前定货呢,就怕再供货的时候抢不上。” “特别是皮靴子,咱家的皮子柔软结实,连鞋底都用的全皮,颜色又好,还有精致的绣花,样式又新颖别致,完全是一上架就卖空的节奏啊。” 对于皮靴子比衣裳抢手,丁小白是早有预料的,毕竟现在是冬天,棉皮靴跟衣裳比起来,是更应季的商品。 但是如果要从长远的生意角度来看,衣裳还是要比靴子的市场更大更长远的,哪怕富贵人家有自己的绣房,但只要自己的设计足够出彩,就不愁没人买。 没有人比丁小白更了解,女人和孩子的消费是一种怎样的需求,美是所有女人的终身追求,不论古今。 听到自家的货物有人买,还供不应求,高山哪有不开心的,手上因为帮李伯伯做皮子起的泡都不觉得疼了。 “我就知道小白最厉害了,只要是你做出来的东西,就没人会不喜欢,咱们的货拿出去,肯定没对手啊。” 这马屁拍得让丁小白有点心虚,“哪有,就你会说话,我又不是银子,怎么会让人人都喜欢,这不就是赶巧了么,赶在了年前的这段好日子。” 高山弯了弯唇,也不跟丁小白争辩,“再招人倒是行,多跑几个村子就成了,只是把人手招回来,咱们往哪儿搁呀?” 他倒是想把人放到自己家去,但先不说自家位置的偏远,只说来了一群女人,他和李伯伯要呆在哪里?李伯伯白天可还要弄皮子呢。 “你是不是也把侯夫人送我的院子给忘了呀?为了这事儿,小叔叔上午的时候还把我训了一顿呢。” 高山倒是没忘,他只是知道小丫头想要跟靖国侯府分得清楚些,所以没有开口提,他是愿意看到小丫头跟孙公子、秦东家他们疏远点的。 但这也只是想想,丁小白现在的生意全靠这两人呢,可看着他们走得太近,高山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高山哥,看看前边是不是个村子?”丁小白突然指着很远的地方,冷风里影影绰绰的一团黑,像是个村子的模样。 “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高山顺着丁小白的手指看过去,却是除了空旷的天地,什么也没看见。 丁小白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力是一般人比不了的,哪怕高山做为猎户,已经比普通人的目力强上不少了。 “咳……那个……我也只是看着那边有一团黑影,感觉像是个村子,赶紧的,让牛车跑快一点,如果是个村子就好了。” 看丁小白着急的小样儿,高山就乐了,高高地扬起手中的鞭子,鞭哨清亮地响起。 “虽然我看不到村子,但我知道那边是有个村子的,你别急,咱们很快就到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没有坏心思 丁小白以前去外村招人,都是带着目标的,心里事先就有了谱,直接奔了要去的村子就行。 像今天这样,随意地上路,随意地找个村子,她可就不及高山熟悉环境了。 还真像高山说的,两个人很快就到了那个村子,进了村口,高山刚一跳下牛车,正要嘱咐小丫头坐稳呢,迎面就走过一个年轻后生来。 “咦?这不是高山吗?眼瞅着要过年了,你怎么这么清闲,想着到我们村子来了?有什么事儿么,找人?” 不等高山开口问路,后生就连珠炮似的接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高山这才看清楚来人。 来人穿着一身很旧的棉衣裤,布面都洗白了,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可能是深蓝,也可能是黑。 衣裤有好几处的地方,都用细密的针脚缝着,头上只戴着顶旧棉帽,再无它物,看着倒是利落干净。 “是东子啊?真是好久没见你了,你还去酒楼卖野物么?没想到我把自己捂成这样,你还能把我给认出来。” 高山上前一步,伸出拳头,不轻不重地在对方的肩头擂了一下,年轻人表达友谊的方法,总是有点攻击性才带劲儿。 东子的岁数看着比高山大些,也回擂了高山一拳,“怎么可能认不出你,好歹还一起上过山呢,还行,也没把我忘了。” “你今天来我们村有啥事儿啊?一路上不好走吧,先去我家暖和暖和,有事儿咱们慢慢说,不管是找人还是办事,我能帮上的你尽管开口。” 东子倒是个热情的,不管三七二十一,话都没问明白呢,扭身就拉着高山往村里走,高山连忙把人拦住。 “等等,等等,东子,我看你的样子是要出村呀,有事儿你就去忙你的吧,耽搁了你的正事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只麻烦东子兄弟,告诉我们俩一声,你们里正家住在哪一户就行了,我们自己可以找过去的。” “你们是要找里正啊?走,走,走,我领你们过去,他家住得靠村子里边,指给你也不好找,把你们送到他家门口吧。” 听东子的语气,并没有想跟自己一起去里正家里的意思,这就有点奇怪了,不常说送佛都是送到西么? 怎么能送到里正家的门口,就不能送进里正家屋里了,起码也应该对自己为什么去里正家好奇呀?东子这是不愿意去里正家?事情有些蹊跷啊。 这边东子拉着高山的手依然没放下,“走啊,愣着干嘛呢,我出村也没什么事儿,就是闲了,想着往哪儿逛逛。” 说这话的东子,心里正翻江倒海地波涛汹涌呢,面上倒是没显出来,北风呼啸,冻得面皮都紧了,也不容易露出表情。 听说东子只是闲逛,确实没事儿,高山这才放心了,“那就麻烦你了,等有机会了,我请你喝酒。” 东子就乐,“怎么,你现在发财了,都能请得起我喝酒了?那我可得找家高档点的馆子,好好吃你一顿。” 听他这话就知道是说笑呢,想来高山说要请他吃饭,在他心里也不过是客气一句,毕竟都不是有闲钱的人。 “高山,你找我们里正干嘛?你日常的生计不就是上山打猎,然后去槐树镇卖吗?难道跟我们里正还有什么关系?” 说完挠了挠头,“难道我们里正是你家亲戚?不对啊,若是亲戚怎么从来不见你到我们村子里来,我们村里好像也没有你家的亲戚吧?” 东子的话挺多,高山也不嫌他烦,“我这阵子没打猎,山上的猎物越来越少了,往深了走又怕不安全,暂时就闲在家里呢。” “这次来你们村儿,是想问问你们村里有没有绣花手艺好,会做衣裳的,我同村的妹妹开了个作坊,缺些人手。” 说完才想起来,转头指了指牛车上的丁小白,“不好意思,还没给你介绍呢,这是丁家二姑娘,同村的妹妹。” “二丫,这是东子,也往凤鸣酒楼送过野物,我们还一起进过一次山。”当着外人,高山叫了丁小白二丫,女孩子的闺名,到底还是要忌讳些。 原来是高山之前的同行,丁小白赶紧想要从牛车上跳下来,被东子伸手给虚拦住了。 “这位妹妹就先别下车了,天儿太冷,还要走一段路呢,看再冻着,我跟高山也不算外人,不必那么客气。” 丁小白就乖觉地坐在牛车上给东子福了一礼,“见过东子哥,麻烦东子哥给引荐了,还好一进村就遇见了你,不然可是要走冤枉路的。” 有个熟人事情就能好办不少,若是不认不识的,就算是跟里正说了想要招工,恐怕也不是那么好招的,万一是骗子咋办?人家也会担心的。 “不麻烦,不麻烦,前边那个院子就是我家了,先去我家暖和暖和吧,进屋喝口热水,我家后园子大,还能停牛车。” 东子不由分说地拉着高山去了他家,丁小白心里不由得有了些警惕,这热情的有点过分了啊。 明明已经走过半个村子了,想来村长家就算再靠里,离得也不会太远了,怎么就非得要先进他家的门儿呢? 高山倒是没想那么多,他是真怕小丫头给冷风吹着了,能有个喝热水的地方,停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到了东子家的院门口,往里一看,没想到院子还挺宽敞的,比丁小白家现在租的院子还要大上一些。 “姑娘在门口稍等一下吧,我跟高山兄弟把牛车赶到后院去,后院里还有些干草,也能喂喂它。“ 高山可不放心小丫头离开自己的视线,“不用了,反正马上还要走的,先在门口拴一下就好。” 东子倒也不坚持,“那行,就拴在我家门栓上吧。”他手脚麻利地把牛缰绳在自家大门上的拴好。 引着两人进了院子,还没进屋呢,就大声地嚷嚷道,“娘,我带了两位贵客回来,你赶紧烧壶热水,给两位客人冲点糖水。” “又领了什么狐朋狗友回来了,还贵客……我看是你自己馋糖水了吧,一天到晚就知道呼朋好友的,没个正事。” 东子拉开房门的时候,正好传来一声女人的数落,东子脸都红了,感觉老娘掉了自己面子。 “娘,我真请了贵客来,你别乱说话,小妹,过来帮这位丁家妹妹,把棉被烤起来,路远,被子都上霜了。” 东子喊人的工夫,从东屋里跑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看到高山手里的被子,赶紧伸手接了过来。 高山不好跟着人家姑娘,丁小白就赶紧跟了上去,“这位姐姐,被子要晾在哪里,我搭把手吧。” 看到丁小白才八、九岁的样子,小姑娘笑了,“不用你,你才几岁呀,连晾绳都够不着呢。” 堂屋里正在烧水的妇人,也笑着过来,接过小姑娘手里的被子,“还是我来吧,小香,你去陪着小妹妹。” 这时候大多人家都没有火墙火炕,东子家也没有,所以棉被只能挂在堂屋里烤着。 在炉子后的白墙上,高高地钉着一根长绳,想来就是东子家冬日里晾衣裳烤被子的地方了。 东子也不管他娘,拉着高山就进了东屋,屋中央站着个憨实的男人,正有点无措地搓着手。 “爹,这是高山,这是丁家姑娘,高山,丁姑娘,这是我爹,这是我妹妹小香,赶紧先过来坐吧。” 屋里靠墙边有一张圆桌子,木料看着挺厚实的,东子从桌子下面拽了两张凳子出来。 丁小白暗暗地点了点头,东子家的条件,大面看着还行,起码日子应该是还能过得去的。 当然啦,只是有张吃饭的桌子,坐人的凳子,齐全的锅碗瓢盆,宽敞的院子……并不代表就是多殷实的家庭,可比起自家当初,那可是要强多了。 东子又示意了下爹爹和妹妹,三个人各自拉了凳子出来,五个人团团围着圆桌坐下了。 东子用手指轻轻地点了两下桌面,脸上的表情有点犹犹豫豫,好像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 “东子哥,你有什么事儿就说吧。”无缘无故地被叫进他家的院子,不想也知道有事情,丁小白也不转弯抹角,很直白地就开口问了。 这一问,倒是把东子问得有点不好意思,“丁家妹妹,你可千万别往歪处想,我把你和高山请进我们家,并没有半点坏心思,就是吧……” 停顿了一下,东子才重新开口道,“刚才听高山说,你们来我们村子是想要招人进你家的作坊?要招会绣花会裁衣裳的?” 东子话音一落,小香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身子都欠了欠,差点就直接从凳子上站起来了。 丁小白看着小香的动作,心里一动,遂收回目光,平心静气地答道,“是啊,我家里开了间作坊,想招些会裁绣的人工。” 听到丁小白的回答,东子整个脊背都挺直了起来,人也下意识地往前蹭了蹭,几乎贴在了桌子边上…… 第一百七十四章 嫁给个傻子 东子下意识靠前的动作,明显是想让自己跟对面的丁姑娘距离能更近些,腰背的挺直,说明他很紧张,这表示他想说的话很重要。 丁小白已经看得相当明白了,东子确实有话要对她说,还挺急的,所以丁小白也就不急着追问了,等他自己交待。 “那个……丁姑娘,我娘和我妹的绣活儿都还不错,你看能不能给个机会,试试她们俩的手艺成不成?如果成的话,是不是就能把人带走了?” 东子话音一落,丁小白就眼见着这一家三口,全都目光灼灼地朝她看过来,那目光甚至炙热得有点烫得人心慌。 “这就是你一定要把我带到你们家来的目的?想让我先考较一下你们家人的手艺?”丁小白依然直白地问。 被她这么一问,东子整个都有点不自在起来,但这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反应,马上,东子的目光又变得坚定起来。 “对,既然姑娘已经看穿我的目的,我也就瞒不着姑娘了,我就是想让姑娘先看看我娘和我妹的手艺。” 说着话,东子起身向丁小白深施一礼,“还请姑娘原谅我的莽撞和冒昧,我实在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还请给她们一个机会吧?” “你这次过来我们村儿,不就是想要招工人的么,我娘的手艺全村都是出名的,我妹虽差着些,可在村里也算是数得上数的。” 东子说完自己的请求,偏头求助般地看向高山,他已经看出来了,高山带过来的这位丁家姑娘,虽然年纪小,却是个真能主事儿的。 今天这事儿成不成,肯定是要着落在这位小姑娘的身上,但他还是希望,高山能看在两人往日的情面上,帮他一帮。 “你这么心急,是家里遇到什么难处了吗,能不能跟我说说?”丁小白依旧没有改变策略,问得直来直去。 她的时间宝贵,没必要在与自已无关的事情上兜圈子,她更不愿意无缘无故地沾惹上事非,最后揪扯不清,反倒分不出身干正事儿了。 丁小白现在最急的,就是赶紧把作坊扩大,帮秦龙飞快快地赚银子,让秦龙飞在京城早早地站稳脚跟。 没了尚书府这个靠山,即便有皇上这块硬招牌撑着,但到底现官不如现管,谁知道哪一个就成了拦路虎呢。 像秦府那样想暗中陷害他的人,肯定还是有的,或是为了政治立场,或是为了利益金钱,或是为了权势纷争…… 更或者,只是单纯地因为嫉妒,看不惯秦龙飞被皇上看中,不高兴他被重用的变态之人也是有的。 可不管那些人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丁小白的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帮助秦龙飞把店铺做大做强,帮助他尽快完成皇上下达的任务,而且只许成不许败。 这个时候的丁小白还不知道,秦龙飞想要做大的铺子,只有记在丁小白名下的那几间,当然,之后还会循序增加的。 而他自己手里的铺子,保持原样就好,他现在算是无依无靠,就像个抱着绝世珍宝的小孩子,人人都能觊觎,这就是老话说的,其人无辜,怀璧其罪。 秦龙飞知道自己身后还站着孙弛骏和丁小白呢,所以他不愿意冒任何的风险,更愿意踏踏实实地踩稳每一步。 若是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秦龙飞手里的铺子,一年拼死拼活干到头,也就能赚出交给朝廷的银子,想来后患会少很多。 皇上起码会在这个底线上,是会牢牢护着他的,一百五十万的利润,不是谁都能轻易赚到且愿意上交国库的。 其他皇商的利润,大头就是在朝廷和宫里,他们赚的就是皇上的钱,只要挑拣出好货,卖到宫里就是大赚一笔。 而自己正相反,是要不求回报地给皇上赚钱的,这里面的道道可就深了,皇上想要这笔钱,就得护着自己。 可也正因为皇上护着自己,自己想要在皇上的手里耍花样,那就是找死呢,还不如干脆都明着来。 自己铺子里嫌的,就全都上交国库,或者说是交给皇上,就算是超出了一百五十万两,秦龙飞也不打算留,当然,自己的日常花销还是要扣除的。 至于丁小白名下的铺子,那就是他正大光明帮朋友打理的,不遮不掩,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这才是属于他自己的身家。 秦龙飞都想好了,记在丁小白名下的这些铺子,算是他跟小丫头合伙的,不管赚了多少利润,都跟她对半分。 而铺面产权的所有人,就是丁小白,万一有一天他翻了车,这些铺子谁也拿不去,都要归到丁小白的手里。 而秦龙飞接着要做的,就是壮大自己的实力,不只是生意上的,还有权势上的,当然,钱是所有一切的关键。 手里有了足够的钱,就能打通一切关节,只要肯投钱,就没有鬼神推不了的磨,没有直行也有拐弯,让更多的人站在自己的身后,成为自己的坚强后盾。 所以秦龙飞要好好地打算,细细地筹谋,终有一天,让别人对自己再也不敢起欺辱之心。 到了那个时候,他也就有能力保护朋友了,而不单单只是让朋友为自己殚精竭虑,苦筹谋划。 秦龙飞的这些个打算,丁小白暂时还体会不到,对于这个时代的上流社会圈子,她认知还是有偏差的。 她来自平等和谐的现代社会,即便现代的上流社会也有权势倾压,明争暗斗,但跟眼下这种说打就打,说杀就杀的封建体系比起来,可是要规矩得多了。 现代社会有着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法律准绳,而在封建社会,律法都只是为了维护上层社会权力者的。 律法是强权者手里的刀,只要有权势,你甚至可以为所欲为,丁小白哪怕已经往深里领会了,可还是差着十万八千里。 被丁小白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慌,东子到底也只是农村里成长的孩子,虽然机灵些,可见的世面到底还太少。 见高山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就知道这事儿靠他是不行了,自己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丁……丁姑娘,你不就是过来招工人的么,你试试我娘和我妹的手艺,行就把人要了呗,也算是全了……全了我跟高山兄弟的情谊。” 丁小白摆了摆手,“我是过来招人的没错,可我不想多生事端,如果我把人招了回去,却被人追上门讨要,我家小门小户的可折腾不起。” 听到丁小白说‘被人追上门讨要’,东子一家三口都惶恐起来,正端着水碗进来的东子娘,更是失手泼了半碗水。 “你……你……”东子抬手直盯着丁小白,一脸的不敢相信,“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你打听过了?” 丁小白看到他们一家人的表现,哪还能不知道自己猜对了,东子家肯定是遇上事儿了,事情就着落在东子的妹妹小香身上。 其实这也不难猜,东子若想让娘亲和妹妹去作坊,直接跟自己推荐她们娘俩就是了,没有必要分开来说,自己考较过了自然有结果。 可他偏偏把这娘俩分开来说了,还特意强调妹妹的手艺‘也’不错,这多少有点心虚的表现。 “有什么可打听的,事情不都在明面上摆着呢么,是哪家人看上了你妹妹?是有权还是有钱?莫不是里正家?” 这一次,东子全家人都呆住了,他们想不明白,这个刚进了他们村儿的小姑娘,怎么就什么都知道呢? 东子磕磕巴巴地道,“你怎么又……又又又知道了?你不是第一次来我们村儿吗?不是连里正家的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吗?” 丁小白乐了,这一家人可真够实诚的,半点情绪都不会隐藏,就这样的品性,不被人欺负到骨子里都怪了。 “如果不是里正家的逼迫,你就该把我们直接领到他家去,到时候把你娘和妹妹一起叫过去,等我选人就行了啊。” “而你特意把我们拦到你家来,应该是怕在选人的时候,里正使坏吧?我说的对不对?” 东子整个人都萎了,好半天才攥紧拳头用力砸向桌面,震得水碗里的水都漾了出来,—— “丁姑娘说的都对,可我们又能怎么办呢?他是里正啊,他管着村里土地的分割,荒地的落户,粮税的多寡……” “他家的傻儿子到了年纪要娶媳妇了,偏就……”东子的眼睛都红了,“偏就看上了我妹,说过了年就让嫁过去。” “我妹转过年也才十四岁呢,哪能这么早就嫁人,何况就算小香的年纪到了,我也不能把她嫁给个傻子啊。” “何况里正家的傻子还打人呢,疯起来里正两口子都按不住,上次把他哥的头都给打破了,小香嫁过去可怎么活啊。” 丁小白挑了挑眉,“你之前想要出村,就是要出去想办法?想到什么好办法没有?” 东子拄着额头,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桌面上…… 第一百七十五章 放马过来吧 东子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在桌面上溅起轻浅的水花,然后洇成了一滩滩小小的水迹。 “没有,我哪有什么办法?如果有,也不会郁闷地想要出村去乱转了。”东子强忍着眼泪,呜咽地说道。 “他是怎么威胁你家的?他家背后有什么厉害的亲戚吗?他家平日的为人就是这么蛮横无理吗?”丁小白再问道。 东子甩了甩脑袋,“我家老人去世早,早两年就被大伯给分了出来,我家和三叔、四叔家都只分到了七、八分地,去了交粮税,一家人的口粮都不够。” “我爹和我娘就咬着牙去开了几亩荒地,我爹偶尔去打短工,我就上山钻林子打猎。” “只是我手艺不精,又是土制的弓箭,不顺手,也猎不到什么,好在设套挖陷阱还能逮到个野兔、山鸡什么的,就拿到镇上的酒楼去卖,换点家用回来。” “荒地养了两年,眼见着明年就能有出产了,我们家的苦日子也算是熬到头了,哪想到前几天……” 东子掐了掐手指,“就在前几天,里正过来跟我爹说,里正婆娘看中了我们家小香,想让小香给他们家当媳妇儿。” “里正家往日为人还算是不错,即便对村里人没有做到完全公正,一碗水端得也还算平。” “他家更没有什么厉害的亲戚做依仗,能当上里正,是因为他年轻时出过远门经过事,还识得几个字,算是村里有见识的。” “我娘会岔了意,就以为这是门好亲事,里正家有二儿一女,老大身子健康,老二生下来就是个傻子,老三是个丫头,三个孩子都没结婚呢。” “我娘当然就以为,里正说的是他们家大儿子,我跟老大也熟,打小一起长大的,还一起上山打过猎,也觉得这门亲事靠谱。” “哪想到隔两天里正媳妇请了媒人上门送聘礼,拿出的八字是他们家那个傻儿子的,我们全家都傻眼了……” 丁小白卷起手指,用指骨揉了揉太阳穴,虽说里正家办事不地道,可人家来提亲,竟然都不问清楚对方提的是哪个儿子,这一家人也是够糊涂的。 东子继续说着,“我当时立马就不干了,说这个婚事绝对不成,我妹怎么能嫁个傻子呢,那以后可咋过日子?” 这话让丁小白的眉梢高高挑起,若是换成自己是里正,听到别人管自家孩子叫傻子,也该搓火了吧? 果然,就听东子说道,“里正当时就怒了,说如果我们家敢悔婚,他就不给我们家那几亩荒地落户,今年正好到期限了。” “还说我们家如果能应下这门婚事,他就去找我大伯,让他把多占的地也分一亩出来还给我们家。” “老宅都是上好的熟地,一亩顶得上两亩荒地的产量,可我怎么能为了几亩田,就把自己的妹妹卖了呢。” “但荒地是我爹和我娘辛辛苦苦开出来的,下功夫伺弄了两年多,怎么能就这么让里正一句话给说没了呢,这也太不公平了。” “我自然不肯应下,说我们家还没接聘礼呢,哪来的悔婚这一说,希望里正能讲点道理。” “再说了,他们家老大还没定亲呢,哪有先给二儿子定亲的道理,所以我们家才误会的,是他们家有心欺瞒,归根结底错在他们家。” 丁小白看了看只知道搓手的东子爹,再看看红着眼睛,跟自己娓娓道来的东子,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地点了点头。 这一家子好歹还有个明白事儿的,不然全家人都只知道逆来顺受,还不得被那个里正给欺压死呀,小香更是半点希望也没有了。 而最让丁小白赞赏的一点,是东子不只说话有理有据,还能勇敢地站出来为妹妹承担。 那可是好几亩地啊,都是已经开出来的,今年就有收成了,如果用自家的一个女儿去换,想来好多村户都是愿意的。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社会环境里,女儿家在那些父母的眼里,就是赔钱的玩意儿。 好不容易养大了,没几年就是泼出去的水,能用来换钱简直太值了,所以东子肯为妹妹站出来,已是相当的不容易了。 “可里正平时看着还好,这次却是完全不讲理,把聘礼硬留在了我们家,扔下他家傻儿子的八字,拿起妹妹的八字就走了。” “明天就到回帖的日子了,如果里正家过来说,两个人的八字合,适宜婚嫁,我家小妹可该怎么办呢?” 小香听到这里,早已经是泪水倾盆,哭得差点背过气儿去,小香娘搂着女儿的肩,轻轻地拍着,也已经是泪流满面。 东子看了看娘亲和妹妹,咬了咬牙,“我刚才出村,是想自卖自身的,换了银钱就去请个神婆,让她拆了妹妹和那个傻子的八字,反正这门亲事是不成的。” 听到哥哥要卖自己,小香嚎啕大哭起来,一把拽住哥哥的手臂,哽咽着道,“哥……哥……你怎么能……能卖了自己呢,就让……让我嫁……过去吧。” 东子轻轻地捏了捏妹妹的手,“傻丫头,有哥哥在呢,哪能让你过那样见不着天儿的日子,你放心,哥总有办法的,不怕啊。” 丁小白的鼻子有点发酸,东子的爹娘让她看到了自己爹娘之前的影子,可那个时候,无助的她却没有一个能护她周全的哥哥。 “好了,好了,都把脸擦擦吧,哭哭啼啼解决不了问题,只能让那些欺负我们的人偷笑。” 东子立马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丁姑娘说的是,哭解决不了问题,还请丁姑娘考较一下我娘和我妹的手艺,如果您能看得上,就把她们俩带走吧。” 听到东子这么说,丁小白抬头看了看他的表情,年轻人的脸上,清清楚楚地刻着坚毅和不妥协。 “没想到你能这么护着妹妹,我很感动,可你想没想过,如果把你娘和你妹妹带走,你和你爹又该怎么面对里正一家人的怒火。” 东子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我和我爹两个大男人,还怕了他们家不成?只要我娘和我妹是安全的,他们尽管放马过来吧。” “大不了也就是弄没了我家的田,我和爹出去打工就行了呗,只要肯干,老天总不会饿死人的。” 没想到一直老实沉默的东子爹,这时候也重重地点了头,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 “东子说的对,只要她们娘俩安全了,我一个老爷们有什么可怕的,找个离她们娘俩近的地方,给人做工就是了。” 丁小白一拍桌子,“既然你们一家人下了决心,那这事儿就成了,赶紧着收拾收拾东西,跟我们走吧,不用带太多,把行李和贵重物品带上就成。” 这样的家庭能有什么贵重物品,撑死也就是几两散碎银子,说不得只有些铜板呢。 东子娘第一个点了头,这倒是让丁小白有点意外,“成,我听姑娘的,这就收拾东西,要不要把粮食带上?” 丁小白略微考虑了一下,“我看带上也行,不然里正找上门,见不到人,把东西搬走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家人立马开始行动,装包袱的装包袱,打行李的打行李,东子娘则要去揣家里的那点积蓄。 丁小白扬声道,“趁着你们收拾东西的工夫,再给我们介绍几家裁绣手艺好的吧,我们上门去试试,能再招几个人过来就最好了。” 正在打包先要的东子,听到丁小白这话,兴奋的情绪立刻落下去了七、八分,有点忐忑地开口道—— “丁姑娘,如果再雇人,里正就有可能知道我娘和小妹落脚的地方了,万一找过去咋办?” 他眼下最担忧的,就是娘亲和妹妹的安全,至于赚不赚钱,能赚多少钱什么的,都不在他的考虑之列,先让这娘俩有个栖身之处再说。 “我既然应下了带你们走,自然就会保证你们一家人的安全,不止是她们俩,赶紧收拾东西吧,你跟你爹不是也想打工么,我会一起安排的。” 没想到丁姑娘的意思,竟然是把他们全家一起安排了?东子愣了愣,双眼逐渐亮起来,却突然眨了眨眼,露出些不舍的表情。 “那个……我和我爹如果都离开了,那我们家的地可咋办?扔在那里没人管,不是正便宜里正那一家畜牲了?” 被人欺负得灰溜溜地逃跑也就算了,若是还让他们拣了便宜,东子的心里真是堵到不行,一脸的心有不甘。 丁小白伸手点了点他,“你和你爹就算是留下,也不见得能保住那些地,你有什么不甘心的?形势比人强这个道理,你一定要牢牢记住。” “不要逞一时之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然,我既然打算领着你们一家离开,就不会不管你们,不会眼看着你们被欺负的。” “不如这样吧,你把家里的地卖给我,我找人落户,等日后你有了本事,不怕里正了,啥时候想买回去都行。” 第一百七十六章 总比饿死强 东子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满眼的不敢相信,她刚刚不是说自家是小门小户么,小门小户都这么霸气的吗?还是自己误解了什么? 不过听到丁姑娘承诺,日后自己若有了本事,可以把自家的田产赎回去,心里登时感激不已。 他正愣着神儿,就听丁姑娘又道,“你们村儿还有没有谁家的熟田要卖的,我顺带着一起买下来。” 东子急得差点伸手把丁小白拽住,“丁姑娘,里正要是知道我们一家人逃了,我家的地就算卖给你,也绝对过不了户啊,到时候你可就要吃大亏了。” 虽然自家只有七、八分熟地,新开的荒地也不怎么值钱,可好几亩地加在一起,也值些银子的,丁姑娘救了自己全家,他可不能坑了丁姑娘。 丁小白却无所谓地摆摆手,“你不必替我担心,既然我敢买,就不怕他来找麻烦。” “说真的,我还巴不得他来找我的麻烦呢,一个小小的里正而已,到时候我可得好好地敲他一笔。” “虽然人都有自私的一面,里正这么做是为了自家儿孙,可他到底是行下了欺压之事。” “平时再怎么行事端正,只这一件事,就把他的功绩全部抹煞了,恃强凌弱,我看不起他。” “婚姻之事讲究个你情我愿,你们村子不算小,比我们半坡村还大呢,这么多户村民,你妹不想嫁,自有人想嫁,他耍这种手段,着实是让人不耻。” 东子的嘴角轻快上挑,鼻尖都皱起来了,满脸的骄傲,“我妹漂亮啊,他家自然舍不得放手。” “何况我妹还不止漂亮,她心灵手巧,人也勤快,家里的缝缝补补、洗衣烧饭、养猪喂鸡、田间地头,就没有她做不了的活儿。” “我们大斗村再也挑不出比我妹更好的姑娘了,里正选我妹做他们家的媳妇儿,那是他有眼光。” 看着东子瞬间上头的模样,丁小白笑得乐不可支,这小子可真逗,还不知道自家是打哪儿招来的祸么? “就是小香的这份漂亮、勤快和能干,才遭了这飞来横祸,你这个哥哥有啥好嘚瑟的?” 这话让东子立马蔫儿了,妹妹是好妹妹,遇上这个事儿却是真的糟心,就像丁姑娘说的,可不就是飞来横祸么。 “行了,你们抓紧时间收拾东西吧,不是说里正明天就要来回帖子么,再磨蹭晚点儿可就走不脱了。” 说完转头看向东子娘,“大娘,你跟村里的妇人应该熟悉,给我介绍几家手艺好的吧,我跟高山这就去访访。” 现在的女人大多不愿意离家,所以就算东子娘介绍了,也不一定就能说服他们去自家作坊做工,只是来都来了,总要试试啊。 东子娘笑着摆手,“哪用丁姑娘辛苦,我这就去找几个要好的姐妹,问她们愿不愿意去作坊上工,要是愿意,我就把人给丁姑娘带过来。” “丁小姑娘你当面考较考较,要是手艺说得过去,那就把人留下,如果不行,让她们各回各家就是了。” 丁小白连忙起身福了福,“那可就多谢大娘了,辛苦大娘跑趟腿儿,帮我请些人过来,我倒是轻省了。” 东子娘虽然看着性子软懦,但干起活儿来却侃快利落,出去没一会儿,就领着四、五个妇人进了家门。 “这位就是我说的丁姑娘,丁姑娘,这几位就是平日常跟我一起做针线的姐妹,你看看可行?” 几个满脸兴奋的妇人,看到了丁小白,表情立马都变得不可置信起来,这小姑娘的年纪也太小了些吧,能做家里的主吗? 丁小白已经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见过几位婶婶、大娘,我姓丁,你们叫我丁姑娘就好。” “若是几位的手艺过关,日后进了我家的作坊,就要叫我丁东家了,几位给我展示一下绣功吧,让我见识见识诸位的手艺?” 既然跟着东子娘过来了,就应该是可以离家做工的,丁小白也就半点不磨叽,直接要求查验她们的手艺。 在东子家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她还想再多走几个村子呢,可惜估摸了下时间,最多也就能再走一个村子了。 就这丁小白还担心呢,万一下个村子离得远,折腾到大天黑,山野路旷的,万一跑出个什么野兽来可咋办? 几位妇人有点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位丁姑娘这么直接,话都不问,直接就要考较她们的手艺,她们心里不免有点发慌。 “不用紧张,就是一个小考试,过关了就能去我家的作坊上工,过不了也不损失什么,照样回家种田过日子就是了。” 听到丁姑娘这么说,几个妇人心里算是安稳了些,也信了小姑娘是个能做主的,你看人家说的这话,不紧不慢的,又很有道理。 东子娘和小香也赶紧拿出了自己的绣绷,找出了绣针绣线,也站到了几个妇人身边。 “大娘,小香,你们俩就不用了,已经定下来跟我走,手艺等回去再考察也是一样的,若是考不过关,我还有别的活儿给你们俩。” 这样的承诺让东子娘心花怒放,她真怕自己一个没做好,自己一家的出路就这么眼睁睁地给毁了。 “丁姑娘放心,我的手艺绝对会让姑娘满意的,就算真差着些,我也会努力学的,那我就先去收拾东西啦?别误了姑娘接下来的事儿。” 丁小白点点头,让东子娘和小香去忙了,她则站起身,让几位妇人围着桌子坐下,“开始吧,想绣什么都成,挑自己最拿手的。” 妇人们得了令,赶紧低头开始做活儿,手里是从家里带过来的工具,吴家嫂子去寻她们的时候,提前让她们带上的。 让丁小白出乎意料的是,几个妇人的手艺都还不错,可见东子娘在挑人的时候是过了心的。 “手艺都还成,虽然不是顶好的,可在普通人里也算不错的了,东子娘应该已经跟你们说过了我家的情况,要去我家做工是要住在那边的。” 东子娘这时候不知道怎么就福至心灵了,指着自己对丁小白道,“丁姑娘,我男人姓吴,叫吴二贵,你叫我二贵家的就成。” 丁小白笑了,“噢,是吴大娘啊,刚才光忙着说话,倒是忘了请问你们家的姓氏,是我的疏忽。” 听到这声‘吴大娘’,知道自己没有被东家看低,东子娘开心了,“这哪儿是姑娘的不是啊,是我们该主动给姑娘介绍的。” 丁小白也不跟东子娘多啰嗦,转头再次看向几位妇人,“诸位婶子、大娘,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家里可都离得开?” 几个人齐齐点头,“离得,离得,吴嫂子说你家的作坊给的工钱高,咱们穷人家,哪有不去的道理。” “我家爷们说了,这次是跟着吴嫂子一起走,他们放心得很,小东家,我们肯定好好干。” 没想到吴家大娘在这些妇人当中,声望还挺高的,这人果然不能只看表面,还得多深入了解才行。 大声地拍了两下手,丁小白朝着妇人们说到,“那这事儿就成了,明天辰时末(9点),几位辛苦些,在槐树镇镇口等着,我过去接你们。”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过关了,妇人们差点跳起来,听说丁姑娘家的工钱,比男人们出门打工还要高出不少呢,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赚钱机会。 丁小白了解,能答应出门做工的妇人,就没有家里是不穷的,但凡有点家底的,哪个愿意抛头露面呢。 看到她们雀跃的模样,丁小白不禁心思微动,“几位大娘、婶婶,家里可还有手艺不错的,有的话也可以介绍给我。” 还有这样的好事儿?妇人们先是愣了一下,跟着就是齐齐的一声欢呼,声音有点大,倒是把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赶紧慌忙地捂住嘴,眼里是说不出的欢喜兴奋,有种走路拣到了银子的感觉。 一般主家雇工,都不愿意用相熟的亲戚朋友,怕他们凑在一起会捣乱,这位小东家倒是不忌讳这个。 一个机灵的妇人抢上前一步道,“有的,有的,我家小姑子的手艺就非常好,比我还强些,不过嫁到邻村去了,丁姑娘看看可行?” 丁小白看了东子娘一眼,见她微微地点了头,就知道这位妇人的小姑子,是个可用的。 “行啊,怎么不行,只要手艺好,家里能脱离得开就行,作坊现在要扩大生产,只要手艺过关,有多少人咱们要多少人。” 那个妇人赶紧点头施礼,“这可真要多谢丁姑娘了,我家小姑子肯定能离得开,她夫家穷得饭都快吃不上了。” “前两天她夫家还派人过来,说想把我小姑子送回来,算休弃也好,算和离也行,回娘家总比饿死强,可怜小姑还没生下个孩子呢。” “我们家里也穷,就算是想要接济小姑子一家,也没那个心力,可眼见着小姑子被休回家,这心里到底不落忍……”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足为惧 那位小姑子的遭遇,确实让人心生怜惜,可屋里这些人都是穷苦出身,几乎都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感情已经有些麻木了。 那位妇人跟丁小白说这些,其实也就是想让丁小白明白,她不是有意给主家添麻烦,实在是自家帮不上。 “现在有了丁姑娘您这位活菩萨,我家小姑子可算是有救了,她夫家少个人就少份口粮,还留下了夫妻名分,肯定是愿意的,何况还能赚银子呢。” 丁小白在心里喟叹了一声,穷人的日子就是难熬,为了一口吃的,什么脸面、尊严的都顾不得了。 好在那家还有良心,没把这个媳妇儿卖了换钱,能想着送回娘家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想来夫妻俩还是有感情的。 抬手轻摇了一下,丁小白道,“你不用谢我,你们干活我付工钱,两不相欠,如此而已。” “只要你们进了作坊后,能够好好干活,勤恳努力,别传闲话搞事情,工钱是少不了的,所以说,能救你们的只有自己。” 得了这份承诺,几个妇人抢着把能介绍的人都说了,有自家的亲戚,也有处得相好的姐妹。 一时间,所有人都抢着说话,就怕一个说慢了,小东家就会嫌人太多,不想收了,屋里的情况有点乱。 高山上前一步,高高抬起双手,缓缓却有力地压下,“大家静一静,这么乱嘈嘈的,谁的话也听不清,都先听我说一句。” 见所有人都静下来了,高山才道,“我们今天本来想一处一处地多考察几个村子,现在看着时间是有些来不及了。” “既然你们都有想介绍的人,那找人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不管你们能找到几个人来上工,明天一起都带去槐树镇镇口集合。” “我们会派人去镇口接你们,带你们去作坊,然后统一考试,签不签得下合约,就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那边有专门的管事负责考核的事宜,根据手艺的高低,会分到不同的差事,如果手艺太差了,也有可能被刷回来。” ‘考核’这个词儿,还是丁小白无意间跟他说起过的呢,虽然小丫头当时只是一带而过,他却是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所以考不考得上,看的是你们个人的本事,希望你们在介绍人的时候,尽量找手艺过关的,也省得让人家白跑一趟。” 听说随便让自己带几个人过去,妇人们更是兴奋得不得了,心里一边数人数一边想着,这个小东家可真好说话。 直到第二天的考核,她们才知道有多严厉,对丁小白的印象又再深刻了一分,轻易不敢在她面前搞事情了。 不过这是明天过后的事儿了,放这几位妇人各自回去联系人后,东子一家也收拾得差不多了,高山就帮着往牛车上搬东西。 “小白,天色不早了,车上又装了这么多的东西,今天不如就先回去吧,还能余富一点时间,把他们一家送到镇上去。” 高山撂好了一个包裹,回了屋里就跟丁小白问了一句,多了东子一家人,家里那边实在想不出能让他们留宿的地方了。 虽然再走一个村子的时间应该也还够,可如果回来时再返去一趟镇子上,时间显然就不怎么够用了。 丁小白想着牛车上多了的包袱和人,也不得不同意了高山的建议,只是心里有点可惜,今天出来这一趟,竟然只走了一个村子。 看着东子娘和小香两人站到炉子边,把晾在后面墙上的被子拿了下来,丁小白就知道东西应该都装上车了,赶紧跟在两人后面。 结果三个人还没出屋门呢,就听到原本安静的屋外,突然间就嘈杂起来,吵嚷的声音不断传来,还有着越来越大的趋势。 丁小白心里一突,赶紧越过东子娘和小香跑了出去,边跑还没忘了回头叮嘱两人一声—— “吴大娘,你和小香姐先别出去了,把门关好,等我过来叫你们了再出去,我去看看外面啥情况。” 东子娘也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刹时就青白了起来,赶紧拽着闺女就进了东屋,顺便把里外两道屋门都拴严实了。 丁小白跑出院子,就见牛车被十几个男人给围住了,高山和东子、东子爹被围在了中间,正在据理力争地说着什么。 丁小白人小,略微低了下头,就从两个男人的中间缝隙钻了过去,男人们愣了愣神,想伸手抓她的时候,她已经站到了高山的身边,正听到有人叫嚣。 “说妥的事情了,竟然还能反悔,反悔不说,还想着逃跑,吴二贵,你个没担当的,胆子可真不小啊。” 只见一个身材欣长的男子,面容整洁,目光深邃,根须不留,有着一股别样的气质,还真不像个农村汉子。 丁小白立马就信了东子之前说的,此人确实是出门游历过,见过世面的,且还识得些字,带着些书生气的小骄傲。 这人此时正用手指着东子爹,一脸的颐指气使,“吴二贵,看来你家开出来的那几亩地你是不想要了?” “你说你家小香经你这么一折腾,那就成了个悔婚、逃婚的下贱胚子,除了我儿子不嫌弃,她还能嫁给谁?” “明天就是回帖子的日子了,你这时候想跑,真当我们家不要脸面呢,我跟你说吴二贵,我早就防着你家这一手了。” 旁边一个壮年男子附和道,“就是啊,二贵,你这次的事情办得不地道,我们可不能偏着你,说好了的婚事,哪能说悔就悔了,太不仁义了。” 吴二贵气得有些抖,眼睛瞪得溜圆,手指指着那个说话的男子,半天,才好不容易把要说的话说出了口。 “青苗子,亏我还把你当兄弟,是你去跟里正告的状吧?你是不是早就悄悄守着我家了?” “我可真是看错了你,开春种地,秋天收割,哪年我和东子没去你们家帮忙?怕你一个人伺弄不过来,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东子一扯爹爹的袖子,“爹,他做都做了,你还跟他说这些干什么,天下间总少不了恩将仇报,忘恩负义的人,咱就当出力买了个教训吧。” 丁小白心里暗笑,这小子倒是个补刀好手,好在心里清明,是个能看清因果的,点拨点拨应该是个能堪用的。 那个壮年男子却是气得直跺脚,整个一副受了委屈说不出,还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失望模样。 “你小子别不知好歹,这是我老青忘恩负义么,你家既然答应了里正家的婚事,自然就该守着。” “做人就该讲究信用二字,说到做不到还算是男人么,逃婚算怎么回事儿?我这是……是帮理不帮亲。” 东子傲然地撇了撇嘴,“哼!还帮理不帮亲,你占着什么理儿了?来我家守着,然后去告密,就是你占的理儿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家答应婚事了?偏听一面之词,可见你才是个分不清好歹,你不光忘恩负义,你还糊涂至极。” 壮年男子被东子给骂愣了,跟着就愣模愣眼地看向里正,“里正,你不是说二贵家应了婚事吗?东子这么说又是咋回事儿?” 里正义正言辞地道,“当然是应了的,不然我儿子的八字帖子怎么会在他们家,我媳妇儿抬去的聘礼怎么没被他家还回来?” 东子气得‘呸’了一声,也顾不得里正的权威了,上前一步站到了里正的面前,话里话外寸步不让。 “你还真好意思说,什么叫八字帖子在我们家里?什么叫聘礼没被我们家还回来了?脸呢?” “身为里正,你胡说八道到这个程度,我也真是没话可说了,今天当着大家伙儿的面,你敢不敢说几句真话?” “你儿子的八字帖子,是不是你扔在我们家的?我家有人接了吗?抬过去的聘礼是不是我家拒收的?你婆娘是不是坚决不肯抬回去的?” 说完转头看向四周的那十几个男人,“既然大家伙儿都在,那就请大家评评理,都是几十年的街坊邻居了,凭我们吴家的人品,可做得出卖女求荣的事?” 丁小白原本早早地钻进来,就是想替吴家争这个理儿的,现在看到东子的表现,有理有据地面对众人,她倒是想看看小伙子能如何发挥了。 一表人材且见多识广的里正,看着眼前的东子,心里也是升起了一股很是怪异的感觉。 这小子今天硬气得很呐,莫不是真有了什么了不得的奇遇,抓到靠山了?遂把目光往高山的方向看过去。 高山笔直地站着,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他不是吴家的人,这些事情他不好随便插言,何况还是小姑娘家的婚事。 但他的阵营还是站得明明白白的,即便没有说一个字,却是坚定地站在了吴家人的身后。 当里正看清了高山这个人时,不自觉地就放下了心,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不足为惧…… 第一百七十八章 斩草要除根 里正认为高山不足惧,当然不只是从年龄上判断的,还有衣着穿戴,高山的衣服样式虽然没见过,但也不过是棉布的,从头到脚更是半点佩饰没有。 遂不再关注他,转回头来,语气越发强硬,“东子,你不用煽动这些叔伯们的情绪,事实摆在眼前,你强辩也无用。” “我是先跟你家透了话的吧?说要给我儿子提亲,你家里没人拒绝我,这是事实吧?” “那日我婆娘是请了宋媒婆去提亲的,那可是十里八村最有名的媒婆,也是最贵的媒婆,可见我们家是诚心求娶小香的,可有半点怠慢?” “当天聘礼也一起送到了,我儿子的八字帖子也留下了,你们家再说不成,那就是明着想要悔婚,这也是全村有目共睹的吧?” “你也别说我们家不讲理,婚事讲究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家所有的礼数都到了,你家现在又是悔婚又是逃婚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里正凛然正气,言之凿凿,事情让他这么一说,好像道理全占在他那一边了,东子气得满脸通红,高声争辩道—— “对,你是来我们家提过婚事,可你当时并没有说是给你家老.二提的亲,你家老大还没定亲呢,搁谁能想到你提的不是老大?” “至于聘礼和八字,都是你们硬留在我们家的,还威胁我爹不许还回去,否则就不给我家开垦的那几亩荒地落户,这是事实吧,你可敢承认?” 来帮忙的乡亲们,听到两人各说各的理,也觉得事有蹊跷了,按常理说,吴家确实不像是卖女求荣的人家,可里正也不是欺男霸女的品性啊。 当初里正往吴二贵家送聘礼,他们都是亲眼见了的,可进了吴家的屋子,屋里又发生了什么,就不是他们晓得的了。 里正倒是不慌不忙,“东子,虽然这话我应该对你爹娘说,做为一个长辈,我跟你一个小孩子说不着……” “可你既然站出来了,拿出了顶门立户的架势,那我就跟你说道说道,也让你心服口服。” “你质问我提亲时没有说清楚是给哪个儿子提的亲,你们家当时可有人多问我一句?可见你们一家人对小香也没有多重视。” “你说我家的聘礼是强留下的,可我们走了之后,有人拦着你们不许往我家抬了吗?没有吧?” “果然,一家子贪婪之人,一边舍不得嫁女儿,一边又舍不得好东西,还敢问我脸呢,我倒想问你一句,脸呢?” 东子真是让里正给气坏了,“是你婆娘临走时拿话吓唬我爹娘,我爹娘才没敢把东西抬回去的。” 里正听到这话就笑出了声,“是啊,没胆子把东西抬回去,却有胆子悔婚,这话说出来,你问问乡亲们,有人信不?” 东子这时真是后悔万分,当日他就让爹娘把聘礼给里正家抬回去,可爹娘都担心惹毛了里正,想要商量出个两全之策。 结果呢,那时的犹犹豫豫,现在成了别人攥在手里的把柄了吧?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东子在最残酷的现实中,用最残忍的方式,了解了这句话的真谛,并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 看到东子一家回不上话来了,里正十分满意,觉得自己掌握了全部主动权,看吴家人的眼光越发的鄙夷和不屑。 “看吧,道理就在我们家这边,你们悔婚在前,逃跑在后,还想拿着我们家给的聘礼,出去过好日子,真当我们家好欺负呢?” 说着一挥手,“乡亲们,上车给我搜,搜到了聘礼咱们就去衙门告状,看看衙门是站在哪一边儿的?” 一说到衙门,吴家爹爹明显就怂了,他原本挺直了脊背,站在儿子身后给儿子壮胆撑腰,此时完全塌了下去,脸色煞白,半点血色也不剩。 东子却依然不肯屈服,牛车也就那么大一块地方,堆着的行李包裹一目了然,里正要翻聘礼,主要目的是想要下吴家的脸面呢。 “车上都是我们一家人的行李,我们没心占你家的聘礼,东西全在屋里搁着呢,我还特意给你留了条子,你没机会送我们一家去衙门。” 听到东子说留了条子,里正的心里一动,忍不住又朝高山看了一眼,这年月,整个村子也没几个识字的人,笔墨纸砚更是稀罕物。 见高山仍然没有半点开口相帮的意思,看来是他想多了,这人恐怕只是吴二贵请来运东西的牛车主人,里正心里的那点疑惑再次放下了。 “是吗?果真如你所说,一件也没有带走?”里正冷笑一声,朝身后的一个小伙子招了招手,“你领人去把聘礼抬出来。” 小伙子歉意地看了东子一眼,眼里闪过了一丝犹豫,顿了一下,才猛地低下头,领着几个青年进了吴家的门。 丁小白推了东子一把,让他跟上,东子这才反应过来,娘亲和妹妹还在屋里躲着呢。 赶紧着快走了几步,东子跟上了前边的几个年轻人,都是平日里相熟,几人不由得都有点尴尬,看都不敢看东子一眼。 东子也不理他们,径直到了屋门前,抬手拍门,“娘,娘,你把门开一下,里正让人来抬聘礼了。” 东子娘听到是儿子的声音,赶紧嘱咐着女儿把东屋的门拴好,自己快步出来打开了房门。 东子把人领进了西屋,指了聘礼的位子给他们,自己则多留了个心眼儿,把那张留好地条子举给了里正家的大儿子看,然后就拿在了自己手里。 大概是有些心里愧疚,里正家的大儿子并没有阻止他收起字条,只是沉默不语地带着几个年轻人,把聘礼箱子抬出了院门。 四箱聘礼摆在了大家面前,虽然装得都不太满实,但在农村的婚嫁求娶里,这样的聘礼也算是高规格的了。 “诸位乡亲们看看,这就是我们家的诚意,我们家是诚心诚意聘吴二贵的闺女当儿媳妇的,是他们家不知好歹,拿了好处又想悔婚。” 东子强压住揍人的冲动,捏紧了拳头道,“什么叫我们家不知好歹,我们没拿你家半点好处,东西全在这儿呢,我家也没悔婚,当初就没答应。” 里正也终于失去了耐心,“谁能证明呢?你家想逃走是事实,聘礼也是从你们家抬出来的,大家都见着了,只不过你们还没来得及抬上车罢了。” 说完喊了左右的人,“大家都看到了吧,不是我心狠,是吴家太不识抬举了,我也不能心太软,不然以后都当我们家好欺负呢。” “辛苦大家伙儿,咱也别在这儿磨叽了,既然吴家不肯嫁女,那就抬了聘礼去衙门,咱们去衙门让官爷给评评理,到底是我错还是他们吴家错?” 跟着儿子一起出来看情况的东子娘,听到这话差点晕过去,怎么还没说几句话,就要上公堂了呢?那哪儿是讲理的地方啊。 抖抖擞擞地拉住自家丈夫,颤着声音道,“东子爹,衙门可不是咱们老百姓能去的,里正跟衙门口常有来往,去了咱一家四口哪还有活头啊?” 看到吴二贵一家被吓得慌乱无惜,里正的脖子都梗得直了,提一句衙门就怕了,还敢想跟自己较劲,一家子窝囊废。 丁小白看了这一通的热闹,这时候才算是站了出来,双手用力拍了两巴掌,让乡亲们安静。 “里正既然说去见官,那咱们就去见见,衙门是说理的地方,咱心里不亏就没啥可怕的。” 东子娘哪敢听丁小白的,衙门就不是替老百姓说理的地方,听说进去就是一顿杀威棒,死不了才能接着打官司,那进去了还能出得来? “姑娘,姑娘,算我求求您了,这时候您就别跟着添乱了,进了衙门哪有我们一家的好啊……” 东子娘已经完全被吓住了,民不与官斗,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也不管已经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乡亲,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看她这阵势,一时半会儿的是收不住了,丁小白无奈地抚了抚额,只好转头看向东子爷俩。 “吴大伯,东子哥,你们相信我吗?我答应了接你们走就会护着你们的,你们可还相信?” 东子爹一时不知道该咋回答,东子却已经抢先一步应下了,“丁姑娘,我们信你,你说咋办就咋办。” 就算丁姑娘真帮不了自己,东子也不愿意在里正的面前屈服,大不了全家一起死,自己变成鬼也不会让里正一家好过的。 看着东子眼里凶猛愤怒的目光,里正的心里忍不住抖了一下,看来,事情不解决干净,这是要留后患啊。 他心思急转,想着到了衙门,一定要让衙门想办法判了吴家人的大狱,只留下吴家那丫头即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而站在他身后的大儿子,却是目露愕然,跟着满面愧疚,他觉得对不起自己的朋友,可事关自己的弟弟,他又不能不听自家爹爹的话…… 第一百七十九章 没事瞎告什么状 丁小白可不管这些人心里都在想什么,只要东子愿意信她,她就能帮吴家把这官司干干净净地了了。 “行,既然你信我,那这事儿就交给我了。”说着回头看向里正,“里正,赶紧让人抬着箱子,咱们走吧。” 说着又朝四周挥了挥手,“乡亲们,有愿意看热闹的,都跟着一起去衙门啊,也给这事儿做个见证。” “别担心天冷路远,到了槐树镇,一人一个热乎馒头,等判完了官司,我请各位乡亲下馆子,吃肉管够。” “嗷……”看热闹的不怕乱子大,一听说有肉吃,登时都兴奋起来,有些人更是撒腿跑回家,也顾不得冷,把媳妇儿、孩子都拎了出来。 “东子,既然聘礼也抬出来了,再没人有任何理由闯你们家的门了,这回把门锁好吧,有人敢闯就告他,反正进一次衙门是进,进两次也是进。” 丁小白这话,让听到的人后背都是一阵发凉,东子二话不说,把自家屋门院门都锁了个严实。 东子还跟左右的邻居托付了一声,让他们帮忙照看着,这几家都是跟东子家处得不错的。 看他们一家就这么被里正给逼走了,心里都是相当的不落忍,可当着里正的面,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毕竟里正是大斗村最大的官了,他们以后还要在里正的眼皮子底下过日子,没人敢出这个头。 牛大叔犹犹豫豫了半天,才小声地问了东子一声,“东子,你们这一走,家里的地可咋办?” 刚才大伙可是都听到了,里正威胁了吴家,不给他们家开的荒地落户,吴家这一走,这地怕是就要换主儿了。 不等东子回答,丁小白接了话,“谢谢这位大叔的关心,不过你不用担心,东子家的地已经都卖给我了。” 里正立时就冷了脸,吴家这是真跟自己扛上了,真当自己是纸糊的没脾气呢,在大斗村,想让自己丢这么大脸的人还没出生呢,吴家倒是想得美。 “吴家既然离了咱们大斗村儿,那地自然是要收回来的,啥时候轮到他们说卖就卖了,当我这个里正是摆设呢。” 丁小白轻轻地嗤笑了一声,“里正还真拿自己当干粮了,不过一个小小的里正,竟然就敢说这么大的话,我还就不信了,你还敢左右律法不成?” “律法上明文规定,朝廷鼓励百姓开荒耕田,是为了增长国家粮食的产量,为了老百姓能够吃饱,自然是谁开的荒地就归谁名下。” “这算是朝廷给予老百姓的奖励,虽然因为荒地头两年没什么出产,暂时不予落户,但到了第三年,落户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怎么?里正想要一言堂,就这么把吴家两年多的辛苦给抹杀了,吴家是出去打工,村民们没说不让打工吧?他家的房子可还在呢,怎么就叫离了大斗村?” “真好,既然里正有这么大的权威,呆会儿就让我们见识见识里正大人的风采吧,看看衙门到底会怎么判,想想都刺激。” 到了此时此刻,里正若是还当丁小白是个普通的小姑娘,那他就是耳朵聋了眼睛瞎了,几年的辛苦游历都成了笑话。 “这位姑娘,请问您是哪位?”里正朝丁小白规规矩矩地一抱拳,很是正式地请见,半点不敢怠慢。 他之前还以为那个十几岁的男孩子是正主儿呢,哪想到正主儿竟是这位八、九岁的小姑娘。 可这位小姑娘的身上,也只是棉布的衣裳啊,身上同样没有半点佩饰,不知道被帽子包得严严实实的头上,会不会有代表身份的钗簪。 丁小白很是随意地挥了挥手,指背朝外,充分地显示了自己对里正的不耐烦,这个里正,着实让人有些讨厌。 仗着自己有点学识和经历,就跟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家汉子玩儿起了文字游戏,他并没有否定东子说的事实,却让东子一家哑口无言。 “里正不必问我是谁,这是你和吴家的官司,你们两家之间解决就好,我就是个路过的,看个热闹而已。” 说完也不再多说,朝着高山道,“高山哥,咱们赶紧上路了,不然到了镇上,衙门都要关门了。” 说完又看向大斗村的乡亲们,“请乡亲吃饭也就罢了,这么多乡亲住客栈,我可是有点管不起。” 看热闹的乡亲听了这话,全都哄笑起来,有了那吃肉管够的承诺,大家的心里都有点偏着这个爽快的小姑娘。 牛车当然坐不下这么多人,吴家特意备了两张旧棉被,叠了双层,厚厚地铺在了车板上。 丁小白带来的棉被几乎是全新的,所以就留着盖了,东子娘还特意瞅了好几眼,着实心疼得不得了,想着这小姑娘真是不会过日子。 东子娘可不知道,丁小白一家是刚被分出来单过的,家里的一应物事都是重新置办,可不就是全新的么,想用旧的也没有啊。 丁小白拉着小香上了马车,又朝一个青年男人喊道,“这位大叔,你家的孩子小,过来我帮忙抱着吧,别冻坏了。” 男人脸露惊喜,半点没犹豫地把孩子朝丁小白递了过去,嘴里感谢道,“那……那可就辛苦姑娘了。” 丁小白接过孩子,看着只有三、四岁,没想到竟然是个小姑娘,对那个年轻男人的感观立马好了不少。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年代,能心疼闺女的,都是好男人,也是极少见的。 伸手把小姑娘的帽子往下拉了拉,又捏了捏她身上的棉袄,果然很厚实,“你爹很疼你啊!” 小姑娘害羞地笑了,有点认生,只是点头,抿着嘴不说话,丁小白又叫了几个小孩子上了牛车,用棉被给裹严实了。 怕把老牛给累着,也不敢上太多人,就连高山都拉着牛车在地上走着,想让老牛轻快点。 稍大些的孩子就顾不上了,只能让他们家大人领着了,丁小白特意叮嘱了他们,别把孩子给冻着了。 大斗村这次差不多出来了一半的人,浩浩荡荡的一队人,行在积雪覆盖的土路上,还真是颇有些壮观呢。 人多也不觉得有多冷了,大家一路上热热闹闹地说着话,仿佛这一趟不是去打官司的,倒像是去赶庙会一样。 仿佛遥远的路程都变短了,丁小白在牛车上哄着几个孩子,给他们讲故事,聊闲话,感觉没用上多一会儿的工夫,就已经到了槐树镇。 把牛车直接赶到了衙门口,说是衙门口,其实也就是槐树镇镇长办公事的地方。 正经级别的衙门,最低也得是县令,是七品官,县丞是八品,主簿是九品,是最低等级的官品了,槐树镇还没有那个资格。 丁小白的小脑袋里瞎琢磨着,总听人说九品芝麻官,这个镇长的级别,怕是连九品芝麻官都不算吧,朝廷上都不记名的。 就这样不入流的小官,往大了说,也不过就是一个小镇的管事,门前竟然还安排了衙差,不由得让人感到好笑起来。 守门的衙差这时已经两步上得前来,高声叱骂道,“谁家的牛车,赶紧拉走,这是衙门口,是停牛车的地方吗?” 高山朝着衙差一抱拳,“这位官爷,我们是来衙门办事的,所以就把牛车直接停在这里了,如果不方便,我赶走就是。” 听说是来办事的,衙差的脸色好了些,谁来办事不得给他扔下个几文的,大方的还能塞块散碎银子,多少他都是不拒的,铜板也是银钱啊。 “是来衙门口办事的啊,要办什么事儿啊?先跟我说说,我好去请老爷,快着点啊,牛车在这里停久了可不成。” 里正赶紧迎上前来,往衙差的手里塞了几个铜板,“大虎兄弟,我们是来告状的,告吴家悔婚行骗,收了聘礼又想要逃跑。” 说完就用手一指东子、高山几个人,“要告的就是他们家,还请大虎兄弟通报一声,麻烦镇长给断断官司。” 里正这算是先发制人了,果然,这位叫大虎的衙差,立马重新拉下了脸,“既然是告官,那就先尝尝衙门口的杀威棒吧。” 说完扭着头朝里面大喊,“来人呐,有人告状,抓进来先打二十杀威棒,让他们知道知道,衙门口可不是这么好登的。” 只见门里立马跑出了几个长随模样的人来,应该是镇长的长随,平日里当衙差使唤呢。 丁小白朝高山使了个眼色,高山也不言声,侧过身悄悄地解了牛车,直接把车拉走了。 衙差倒是看着真切,“哎,哎,哎……回来,说你呢,怎么还跑了?听到杀威棒害怕了吧?早这样早好了,没事儿来衙门瞎告什么状。” 说完又想起什么来,转头看向大斗村里正,“里正,是你来告状的哈,告的就是他们吗?” 里正点点头,衙差立马用杀威棒重重地砸了砸地面,手指着东子几个人,“就是这几个下贱流民,抓进去打了棍子,再交由老爷查办吧……” 第一百八十章 槐树镇的规矩 看到真要抓人了,丁小白抬脚走上前,把东子几个人拦在了自己身后,表情冷厉地看向那个衙差。 “这位差爷,民女请问一声,你没有搞错吧,吴家是被告,要打杀威棒也应该是原告吧?” 按照常理,自然是告状的人被打杀威棒,以威吓平民百姓不得胡乱上告,以证衙门的威严。 这位衙差却是不问清红皂白,上来就叫人打被告,明显是偏向着里正,没把东子他们这些老百姓放在眼里。 果然,那个衙差把棍子一横,“什么原告、被告的,大爷我说打谁就打谁,你个小丫头捣什么乱?” 丁小白正要回话,就听到有人喊了自己一声,“丁姑娘!”回头一瞧,就看见佟大虎正从人群里挤了过来。 “是佟大叔啊,怎么这么巧?”丁小白巧笑嫣然,完全没有即将跟人打官司的紧迫感。 衙差和里面冲出来的几个长随模样的人,见到跟丁小白打招呼的佟大彪倒是同时一愣。 衙差的反应倒是挺快,急忙着上前朝佟大彪拱了拱手,“佟爷,什么风把您吹到衙门口来了?” 佟大彪冷哼一声,也不答衙差的话,平时这刘大虎想巴结自己,借机跟主子搭上关系,他理都不理呢。 抬手指了指丁小白,“这位丁姑娘是我们东家的坐上宾,我怎么听说你要打她的杀威棒啊?丁姑娘犯事儿了?” 没想到这位佟爷竟然是来帮这个小姑娘挣口袋的,刘大虎的脸上立马就变得五颜六色起来,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 他把自己的一颗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没有,佟爷您听错了,姑娘既然是秦东家的坐上宾,小的哪敢怠慢。” 说完看了看丁小白,再看看大斗村的里正,一时间有点举棋不定起来,里正是熟人,没少给自己塞好处,可这丫头却有秦东家做靠山,有点难办呐。 里正到底是见过些世面的,看着眼前的情景,立刻就知道,事情不会按照自己预想的发展了。 虽然他不认识这位佟爷,可看着衙差对他的毕恭毕敬,他又一副大马金马的模样,就知道这位肯定是个有来头的了。 “大虎兄弟,我今天要告的是吴家人,不是这位丁……丁姑娘,这位佟爷怕是听差了,大虎兄没有要打丁姑娘杀威棒的意思。” 听到里正帮自己解围,刘大虎连忙跟着点头,“就是,就是,我是那不分清红皂白的人么,哪能胡乱动刑呢。” 丁小白笑了,“那可真不巧,这位东子是我兄弟,我要帮的就是他,你要跟他动刑,那和跟我动刑有什么不一样的?” 说完,丁小白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差爷,我虽然想帮吴东一家,但也不会让你们为难的,徇私包庇大可不必,你们只要做到公正廉明就成。” 佟大彪在一旁接口,“听到丁姑娘说的没有,公正廉明,要是让我知道你们偏了不该偏,你们应该能想到后果。” 刘大虎和几个长随吓得连连应是,佟大彪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打手,自然是没什么好怕的,他们几个怕的是佟大虎身后的人。 丁小白继续道,“我记得律法明文有曰,状告到公堂,必先杀威棒侍候,知晓了公堂的威严,才有敬畏之心,不然真当衙门口好进呢,本姑娘说的可对?” 她说的是大白话,律法当然是用文言的格式写的,不过意思应该就是这个意思,真要说得文绉绉,看热闹的老百姓怕是要听不懂了。 刘大虎擦了擦额头的汗,颇有些为难地道,“姑娘说的自然是对的,只是……只是……” 只是前来告状的可是里正啊,是他们衙门口的熟人,如果他真要下令棒打了里正,日后大斗村的好处,怕是就再也拿不到了,也伤了其他村里正的情面。 丁小白看到衙差为难的模样,笑得更开心了,“我懂了,何着这槐树镇的律法,都是为了我们老百姓立的?”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老话诚不欺我,得嘞,我们还是去县里告状吧?” “本姑娘还就不信了,天下大道,我们老百姓就没有说理的地方了,县令老爷总不会也是个糊涂的。” 说完朝着佟大彪福了一礼,“佟大叔,求你个事儿,帮我按人头给这些乡亲每人买个发面馒头,要白面的,刚出锅的最好。” 不知道丁姑娘搞什么明堂,不过听到她的吩咐,佟大彪可是半点迟疑也没有,“好的丁姑娘,小的这就去办。” 见佟大彪面对丁小白,竟然自称小的,刘大虎再也不敢耽误,真要让这小姑娘把状告到县衙去,可就要出大事儿了。 “傻愣着干什么呢,赶紧的,还不把里正押进大堂去,既然来告状,那就得按告状的程序,来人呐,杀威棒侍候——” 佟大彪也不理这边的事了,朝周围看热闹的老百姓喊了一嗓子,“来几个人帮我拿馒头。” 听说有热乎的白馒头吃,呼啦啦就出来了十好几个大小伙子,佟大虎笑着朝他们摆摆手—— “用不着这么多人,就来十个吧,剩下的去听堂审,不然丁姑娘白叫你们来这一趟了。” 能做秦龙飞手里出头的长枪,自然是有些眼色和见识的,见丁小白要给这些人买馒头,就知道来的人跟她有关系。 佟大彪路径熟,跑了几家食铺子,没一会儿就把馒头买足了,等他再回到衙门口,里正的杀威棒已经打完。 到底是相熟的,几个长随跟里正都认识,下手自然是极轻的,可到底是二十棍呢,哪怕只是皮外伤,此时的里正也已经是皮开肉绽了。 丁小白的眉头都没皱一下,心里的愤怒几乎上升到了顶点,这要是换成东子一家,怕是这二十杀威棒,直接就把人打废了,当堂打死都不是没可能的。 衙门口果然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也怪不得老百姓受了委屈只能忍着,也真是没有他们说理的地方啊。 镇长大人此时姗姗来迟,一脸戾气地坐在了正位上,心里气哼哼的,也不知哪个不长眼的,这个时候来告状,扰了他跟小妾的勾缠,心情是相当的不好。 刘大虎上前一步,“回老爷的话,大斗村里正状告他们村的村民吴二贵一家,吴家行悔婚瞒骗之事,收了聘礼又不想嫁女,今天更是想要卷铺盖逃跑。” 刘大虎到底还是偏着里正说了句话,反正这话也是刚才里正交待的,那位姑娘想挑理也挑不到自己头上,自己最多算是实话实说而已。 丁小白倒也没跟他计较,话都没接,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下吴东,东子上前一步,朝镇长一拱手,“草民见过镇长老爷。” 几个长随一顿杀威棒砸地,很是威风,跟着厉声喝到,“既然是来告状的,见到老爷因何不跪?成何体统。” 吴东怔楞了一下,犹豫着是跪还是不跪,刚才丁姑娘跟自己说了,镇长算不上是朝廷的官,吴家是平民,不是卖身的奴仆,不必跪他。 东子爹娘却已经抢上前一步,双双跪到了堂前,“求青天大老爷明察,草民(民妇)冤枉啊……” 两人边哭还边扯过站在一边的小香,硬按着闺女跪了下去,丁小白的神色一凛,表情冷厉了起来。 镇长看到吴东从始至终都没跪,爹娘都跪了他还一边忤着,心里的怒气直接涌到了脑反顶儿。 虽然他是个数不上数的小官,可当了十几年的镇长,也作威作福了十几年,早习惯了被镇上的百姓谄媚恭维,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还是第一个。 吴东的行事,让他感觉自己做为镇长的威严受到了挑衅,再看到地下趴着的真是大斗村里正,这火气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狠狠地瞪了刘大虎一眼,这个没眼色的,里正跟他们多有来往,没少给他们上贡,再怎么也不能把杀威棒打到他的身上啊。 “何处来的刁民,胆敢状告村里正,真是没有上下尊卑,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村民竟然都敢不服里正管了,那还了得。” “没规矩不成方圆,没律法不成天下,要不然这村镇还不全乱套了,来人呐,先打十棍,让吴家人知道什么是以下犯上。” 镇长用力拍了一下惊堂木,伸手从签筒里抓了根签子出来,想也没想就扔到了大堂上。 东子爹娘盯着那根扔到自己眼前的签子,吓得半句话也说不出了,只这眨眼的工夫,已经有长随上来拿人。 “慢着……这不辩案就先打人的公堂,本公子还是头回见,着实是让人长见识。” “镇长能否再重新说说打人的理由,让本公子也熟悉熟悉咱们槐树镇的律法,知道知道槐树镇的规矩。” 嘴里正塞着馒头的乡亲们,齐齐回头朝声音的来处看去,就见一位身穿湛青色长衫,披着同色银鼠毛棉斗篷的青年男子,姿态挺拔地迈进了衙门口…… 第一百八十一章 留得青山在 一直候在大堂外的佟大彪,看见孙公子竟然来了,揪紧的心思一下松开了,他正担心丁姑娘吃亏呢。 刚要跟上前来侍候着,就见孙兴上前一步,替孙公子挡开了拥挤的百姓,佟大彪悄悄地又退了回去。 孙弛骏背着双手站在了大堂上,“哎哟,这一趟可没白来,本公子还真长见识了。” 扬起手往眼前各处点了点,“镇长办案都用上签子、惊堂木了,还有这审案的大堂,不如在门口再悬个县衙的匾如何?” 坐在正座上的镇长,看到孙弛骏进了门,早已经从座位上溜了下来,此时听到他如此这么一说,腿不由得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是镇长不假,掌管着一镇百姓的日常事宜也是真的,可若老百姓真有需要经官判理之事,他是没有资格升堂的,得上报了县衙才行。 所以孙弛骏这话就扎到了他的肺管儿上,这是在明明白白地提醒他,他已经越了镇长的界,是在图谋县令大人的权力呢。 这事儿要是让县令大人知晓了,他这个镇长的位子也别想再坐了,为了这个位子,这些年他可是没少往上边递好处。 县令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的换了好几茬,他这个镇长可还稳如泰山呢,还不全是银子的功劳。 他给上司上贡是很舍得银钱,反正只要自己手里有权势,那捞钱就是件很轻松的事情,哪儿去的再打哪来么,总之还是自己剩下的多。 只是眼前的这位孙公子,他可是半点得罪不得,做为一镇之长,管着镇上的大小事,焉能不知道孙公子的来历,这位可是靖国侯府的嫡出少爷。 他这个小小的一镇之长,跟这位孙公子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牌面上的人,都不够人家一个手指头捻的。 抖着身子,镇长努力往前爬了两步,又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才靠着疼痛让自己清醒了,不再腿软脚软。 努力把身子跪了个笔直,朝孙弛骏一拱手,“小民见过孙公子,没想到孙公子大驾光临,小民不胜荣幸,寒舍蓬荜生辉啊。” “不过不敢劳动孙公子辛苦,都是些上不得台面小事,村汉们起了些小纠纷,并不是什么告状官司。” “这位是大斗村的里正,跟小民是相熟之人,常因一些村民百姓的事情来往,他今日找上门来,也就是让小民帮忙调节调节。” “再如何,小民也不敢越俎代疱,抢了县令大人的差事啊,可体察民情还是要的,请孙公子明察。” 孙弛骏点了点头,“噢,是这样啊,那本公子就有些奇怪了,既然只是些小纠纷,到了镇长这里也要先打杀威棒的吗?镇长帮忙调停的规格可是够高的。” 听到这话,镇长更是狠狠地瞪向了那名下令打人的衙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这是想要害死自己呀。 人不为已,天诛地灭,这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镇长遂咬了咬牙,伸手指向了那名衙差。 “都是这个臭小子自作主张,敢越过我给人行刑,简直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孙公子,如何处罚他,全凭您一句话。” 刘大虎‘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叔叔,叔叔,救命啊,是那个丫头逼我的,是她逼我打人的,她说杀威棒要打原告。” 围观的百姓‘哄’地一声笑了起来,怪不得这个衙差敢作威作福呢,没想到是镇长的亲戚。 镇长气得直接就上脚踹了,刘大虎抱着头也不敢躲,只能蜷着身子,苦求叔叔救命,眼里却时不时闪出一抹怨恨。 眼下孙弛骏的态度还不明朗呢,镇长哪敢接他的茬儿,又嫌他坏了自己的事儿,跟着两脚又狠狠地踹了下去。 看到镇长半点手下留情的意思也没有,丁小白心里暗暗唾了一口,猫一窝鼠一窝,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狗咬狗一嘴毛。 孙弛骏自然不会搭理镇长的装模作样,两步走到了正座侧方的位置站定,孙兴已经把正位那个椅子搬了过来。 孙弛骏大大方方地坐了上去,仿佛那张椅子就是特意为他而准备的,把自己坐稳当了,他才重新开了口。 “本公子只是听说这边有堂审,来看热闹的,镇长可别给我扣帽子,本公子一介守法公民,可不敢胡乱处罚谁,何况……这又不是本公子的地盘。” 这话外的意思,若是他的地盘,他早就下手了,还用得着在这儿跟个蠢材磨磨叽叽的。 镇长被孙公子这话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才好,孙弛骏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赶紧的啊,镇长大人不是说要帮忙调节么,赶紧调节明白了好散堂,我小侄女饿了,等着吃饭呢。” 说完朝着丁小白看过去,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朝她招了招手,“小侄女儿,累不累呀?让人也给你备把椅子?” 丁小白差点没一个大白眼儿翻过去,她是领着人过来打官司的,这大堂上坐椅子像话么。 何况审案的整个大堂上,就这么一把椅子,还是给那位正主儿镇长预备的,为了彰显镇长的威风。 孙弛骏坐也就算了,毕竟人家的身份摆在那儿呢,她要是也坐下了,那算怎么回事儿呀,整个槐树镇,除了孙家和秦龙飞,可没人知道她是孙府的孙小姐。 孙弛骏自然也不会真的那么做,逗了她一句也就过去了,做事要适可而止他还是懂的。 抬起下巴朝镇长点了点,示意他快点开始,别在这儿浪费大家的时间,他忙着呢。 镇长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抬手想拍一下惊堂木,手伸到了半空,才想起自己现在是站在桌案前,别说惊堂木了,连把椅子都没有。 变掌为指,“呔,堂下何人,因何……”这话一冒出头,立刻又咽了回去,都说是调节了,自己怎么又把上堂的那套拿出来了?不长记忆。 小心翼翼地朝孙公子瞄了一眼,看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赶紧收回目光,指向趴在地上的村里正。 “里正,你今天带着村人上本镇长这里来,所为何事呀?”对着村里正,镇长的派头拿的还是很足的。 “咳咳……”村里正咳了两声,想要坐起身来回话,奈何屁股太疼了,一个趔趄又摔了回去。 没人知道他现在心里后悔成了啥样,不过是个乡下丫头,她家不愿意就换一个呗,自己何必苦苦相逼呢,真是着相了。 老话真是没说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吴家有东子那条疯狗,自己这是逼得疯狗跳了墙啊。 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除了想着怎么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好歹先保住自己这个村里正的位置,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草。 想着只要自己还是村里正,吴东他们一家就还是握在自己手里,往后几十年呢,总有让他抓住把柄的时候,他可不是吃哑巴亏的主儿。 “镇长大人,卑职大斗村里正,这次来您这里,是想让您帮忙调节一下,我儿求娶吴家女儿的事情。” “卑职先跟您简单说一下经过,事情是这样的,卑职先去吴家提了亲事,吴家同意了,两天后,我婆娘请了附近最好的媒婆,带着聘礼登了吴家的门儿……” 里正这次的叙述,没有掺杂半点个人意志,把事情的经过老老实实地交待了一遍,连吴家的拒绝也说得清清楚楚,很明显已经打算退一步了。 换了另一个人,被无故打了二十杀威棒,怎么也不会咽下这口气的,好容易有了说话机会,不借机狠狠地踩对方两脚几乎是不可能的。 哪知这位村里正还真是个能屈能伸的,语气轻描淡写,语调平铺直叙,仿佛不过是一件邻里间的小事儿,只不过中间出了岔子,倒是让丁小白颇感意外。 他话里即承认了自家所作所为的不当,却又着重提到了自家对吴家女儿的看重,只因求娶心切,不免动了些小心思小手段。 如此简简单单地一席话,卖了惨,讨了好,赚取了大家不少的同情分,轻易就把自家摘了七七八八。 不愧是曾经出门历练过的,到底还是比平头百姓有见识,知道不吃眼前亏,反正也足够迅速。 如果不是这位里正的心思太过阴沉,做事欺人太甚,丁小白对他的应对还是十分赞赏的。 起码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没见跟镇长报备的过程,他就用了卑职这个称呼么。 把自己的位置身份摆得明明白白,既拉近了和镇长的距离,也摆出了高于普通村民的身份。 刚被打了二十板子,他不但没有因为愤怒而暴躁发狂,脑子反而还能保持清醒,也就难怪这些年里,能把整个大斗村的村民都给蒙蔽了。 可他耍的这点小聪明,在某些人眼里可就完全不够看了,孙弛骏重重地哼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道,“原来一个村里正也敢自称卑职……” 第一百八十二章 简直自取其辱 孙弛骏嘴里轻轻吐出的这一句,立马把镇长吓得半死,趴在地上就‘砰砰’地磕起了头,他可是刚把自己想夺权的锅甩干净。 孙弛骏却不理他,抚了下袖口,懒懒地道,“本公子想请问镇长大人一句,你自己是个什么官职呢?他又是个什么职位?” 磕得脑袋发晕的镇长,又再被吓了一哆嗦,他还哪敢承认自己是个什么官职啊,连忙伸手朝里正一指。 “大胆刁民,本镇长也只是代朝廷打理镇上的琐事,尚没有一官半职,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胡说。” 说完朝旁边一摆手,“来人呀,如此诋毁公堂……噢,不对,如此嘲弄本官……不是,不是……” 镇长已经完全乱了章法,说啥错啥,重重地喘了两口长气,才算是把口条理顺了过来, “这人胆敢在本镇长办公的地方胡言乱语,给我打十棍杀威棒以示惩戒,让他长长记性,看还敢不敢再胡乱攀咬。” 两个长随立刻抢上前,半句话也没有,一左一右就把棍子抡开了打,这一次自然是没有半点虚的,打得那叫一个实诚。 只两棍子下去,里正的哀嚎就惨绝人寰了,他家大儿子再也忍不住,抢上前来,爬到爹爹的身上。 “镇长大人,我爹年纪大了,受不住这么重的棍子,要打就打我吧,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说话的工夫,他已经替自家爹爹挨了几棍,臀部的衣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洇开了一片血迹。 四周围观的村民们,此时也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到底是一个村子出来的,里正平日待他们也算和气,难免就有些看不过去了。 跪在一旁的吴家三口,早已经被这阵势给吓傻了,特别是东子爹的袍襟上,还被溅上了几滴血,更是吓得不成样子。 他们是想打赢官司,不让自家女儿受委屈,可也没想着要置里正于死地呀,都是些善良憨厚的乡下人,哪见过这样的阵仗。 吴东在没有接到丁小白的暗示之前,就已经抢先迈上前一步,先是给孙弛骏深深地施了一礼,然后又朝镇长拱了拱手。 “镇长大人,还请免了对里正的责罚,我家这趟来镇上,不求别的,只想让妹妹平平安安的就好,请镇长大人公平直断。” 在吴东站出来的时候,两个长随就住了手,等着自家老爷接下来的命令,趁着这个空档,里正的大儿子爬起了身。 他没想到吴东能为自家爹爹求情,之前的事情确实是自家的不对,爹爹确实是仗势欺人了,强硬得连他这个做儿子的都有点看不过去。 “谢谢东子,没想到这时候竟然只有你为我爹求情,求亲的事都是我家的不对,我家不该逼迫你家小妹,我替爹爹给你们全家赔礼了。” 他跟东子一直处得挺好,心里也是有点喜欢东子妹妹的,还曾想着等小香再长大些,就让爹娘去帮自己求亲。 哪知道爹娘倒是去吴家求亲了,却不是为了自己,别说吴家人了,就算是他这个当哥哥,也觉得聪明可爱的小香如果嫁给了弟弟,那可是天大的委屈。 现在还闹到了这个地步,别说让小香给自己当媳妇儿了,她不仇恨自己一辈子都是好的,他都不敢往小香跪着的方向瞄一眼,亏心呐。 对着东子一揖到底,他的感谢诚心诚意,脑袋几乎贴到了地面上,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心里更想表达的,是无边的愧疚,还有对爹娘深深的失望。 好半天,他才直起了身,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明显是抻着了屁股上的伤,那三、四棍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又再转回头,给镇长大人深施了一礼,“镇长大人,我爹是求娶之心太切,才把事情办糟了,自己做错了事不说,还给大人添了麻烦,求大人原谅。” 不常说这些场面上的话,一向老实憨厚的里正长子,一段话说得磕磕绊绊,但总算是把意识说清楚了。 镇长也不想让手下的里正怨恨自己,如果帮顺便帮他说句也没什么,若是能让他感激自己,以后的孝敬银子肯定不能少了。 偷瞄了孙公子一眼,见他没有反驳的意思,镇长遂直了直腰板,拿了个义正言辞的腔调。 “既然知道错了,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我也知里正平日的为人不错,这次怕是太相中吴家女儿了,所以做事才如此唐突,好在知错就改。” “不过既然委屈了吴家,就拿出一箱聘礼做补偿吧,以后做事可要谨记着,以百姓为天,方能做好自己的本份……” 他这边讲的大义凛然,耳边老百姓的窃窃私语却是越来越大声,再偷看孙弛骏,一双眼睛都快要笑没了,眼神却是无比的冷厉、狠辣。 孙弛骏是真没想到,事情还能这样断的,合着老百姓受了委屈,甚至是被逼迫、诬陷,最后换来的也不过是一句道歉,根本没问他们有没有和解的意愿。 这还是有自己坐镇呢,换了今天没有小白和自己在,吴家倾家荡产下大狱都是轻的,说不得当场就得家毁人亡。 镇长再傻也看出孙弛骏的不满了,赶紧用力地朝空气砸了下拳头,“那个……吴家受的委屈太大,四箱聘礼都做了赔偿吧,还有,还有……” 还能怎么样,他也不知道了,只能委委屈屈地又去偷瞄孙弛骏,也不知道这位孙公子,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结果? 孙弛骏着实看不上镇长这委琐、无能的模样,轻轻地抬了抬手,镇长一直盯着他呢,赶紧躬身道,“请孙公子示下。” “就照镇长刚才说的,四箱东西就做了赔偿,也没什么值钱的玩意,算是聊表一下这位里正的心意吧,真要说到伤害,哪是这点东西能交换的。” “至于对这位里正如何处置,我想镇长心里应该有数了吧,这样的人品德行,哪是能为百姓解忧排难的,里正虽然只是个指甲盖大的小职位,他也担不起。” 镇长赶紧把头点成了鸡啄米,附和道,“正是,下官……小民也正是如此想的,此人品德败坏,哪能当得起里正一职,不直接撵出村去已是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了。” 说完朝着四周的百姓看过去,做出了一副相当亲民的姿态,双手抬起,手掌朝下压了压,让乡亲们安静。 “听说今天来的大多都是大斗村的村民,不如就趁着现在人齐,给大斗村重新选个里正吧,大家伙儿意下如何?” 这个场合选里正,也真算是挺合适的,跟出村的这些村民,多是村里正值青壮年的男子,正是年轻力壮之时,接任里正最合适不过,正好还有镇长压阵。 而听到镇长说里正要换人,村民们也顾不上可怜惜惜地趴在地上的那个了,全头伸长了脖子看向镇长。 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样的,万一好事儿就砸到了自己头上呢,就算选不上自己,也总得选个自己满意的啊,自己好歹有一票的权力呢。 丁小白不惜用请全村人吃顿酒楼的代价,也要把大斗村的村民叫过来看审,为的就是让村民们看到里正的真面目,不再被他的伪善所蒙蔽。 没想到这位愚蠢的镇长,倒是做了跟自己异曲同工的事儿,里正若是被撸了,那一切事情就从根儿上解决了。 看着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丁小白有些悻悻然,她对谁当里正可没半点儿兴趣,自然不愿意再继续浪费时间。 还有不少事情等着她安排呢,更不能太晚回村儿,娘亲会担心的,伸手拍了下东子的胳膊,示意他站过来点儿。 “你留在这儿等结果,我带你爹娘和小香姐先回去了,高山哥在堂外等着你呢,等选完了里正,你带乡亲们去吃饭,他会帮你安排。” 东子的眼睛一亮,丁姑娘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明显就是把对乡亲们示好的机会留给了自己,让他在村里的声望能更高一层,他哪能不好好把握。 “谢谢丁姑娘!”东子的眼神儿贼亮,嘴角的笑意憋都憋不住,看得丁小白都笑了,朝他轻轻摆了摆手,让他别在意。 过去把东子爹娘和小香叫了起来,官司都断完了,吴家是胜了,却完全没人理会这一家三口,还在那儿跪着呢,东子没动是不敢自作主张。 而丁小白之所以没在孙弛骏来时就把他们叫起,实在是因为有些生气,哪有人这么卑贱的,自愿给不该跪之人下跪。 东子既然为吴家出了这个头,那就该以他的马首是瞻,他都没跪你们为什么要跪?简直是自取其辱。 可经过了刚才那个可笑的调解过程,丁小白也知道自己是迁怒了,对于生活在社会最低端的普通老百姓,他们怕官是天经地义的。 一个里正就把吴家逼得要死要活的,别说面对镇长了,在东子爹娘的眼里,镇长就是天大的官,是能掌握他们全家生死的人。 第一百八十三章 水缸搬进空间 想到那个墙头草般的镇长,丁小白的心口就堵得有点喘不上气儿,对这个社会就气愤得不行。 不过一个连品级都没有的镇长,就能把百姓欺辱成这样,可见平民百姓的日子过得有多艰难了。 可她不是救世主,没有能力帮助所有人,她也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比如,先把东子爹娘和妹妹带回去,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她这边带着人刚想往外走,孙弛骏已经嗖地一下蹿了过来,因为着急,用了点功夫,把周围百姓都看傻了眼。 孙弛骏也顾不上搭理这些人,“丫头,怎么说走就走了,也不知道把叔叔一起叫上,白帮你这么大的忙了。” 丁小白乐了,“我还以为您要看他们选村里正呢,依您的性子,这样的热闹怎么舍得错过呢,好不容易遇上一回。” 可不是好不容易遇上一回么,以孙弛骏的身份,镇长算个什么,里正又算个什么,没有丁小白,他根本遇不上这个层面的。 来了槐树镇这些日子了,镇长可是递了好几次帖子想上门请见,都被他给拒了,不过是些他看不进眼里的小角色。 “行了,行了,帮你忙还帮出错来了,就这么想看我笑话啊,赶紧的,钧儿都想你了,时不时的念叨呢,既然都过来镇上了,就去府里见见他吧。” 丁小白看了看天,“明天吧,今天天晚了,我得先去趟宅子,要是再去了那边府上,我回家就得赶夜路了,不安全。” “我明天还要过来镇上的,镇上的那个作坊得抓紧开工,很多事情要准备呢,我年前差不多都会呆在镇上。” 听到小丫头的这个回答,孙弛骏也就不催她了,“行吧,那你现在是要去哪儿,送他们回宅子吗?我送你过去。” 丁小白没有拒绝,出门先去找了高山,在他身边看到佟大彪,没想到他也在呢,竟然没离开,丁小白赶紧谢了一声。 “刚刚谢谢佟大叔了,等会儿让高山带你去酒楼吃饭,高山,刚才佟大叔帮忙买了馒头付了钱,你把钱给佟大叔补上。” 佟大彪赶紧表示不用了,虽然馒头数量不少,他还负担得起,让丁小白别跟他客气,酒楼也不必去了。 “一码归一码,那是我要请人吃的馒头,都领了我的情呢,哪能让大叔替我挣钱,大叔也别跟我客气,酒楼不是特意只请你一个人的。” “说好了这里的乡亲们都要请,到时候你帮着东子招待招待吧,高山哥不能待太久,你自己也要吃饱噢,饿着了可不许说我小气。” 听到自己能帮忙,佟大彪便乐呵呵地应下了,丁小白就又嘱咐了高山几句,顺便往他兜里塞了足够的银子。 孙弛骏听到丁小白要请人吃饭,赶紧也悄悄地吩咐了孙兴几句,让他先回凤鸣酒楼去准备了。 事情安排妥当,几个人就步行着往宅子那边去了,不是不想坐牛车,而是牛车之前已经连着行李被送回了丁小白的宅子。 有了孙弛骏陪同,吴家人更加地拘谨,一路上都沉默着,只有丁小白和孙弛骏小声地说着话。 走了差不多一半的时候,孙弛骏突然回了下头,只见身后的街道上,只远远的有一两个行人,并没有什么异样。 “怎么了?”丁小白没有察觉到异状,但孙弛骏的反应让她紧张起来,忍不住也回头去看。 “没事,没事,可能是我有点紧张,耳朵出了幻觉,这么小个槐树镇,能有什么妖魔鬼怪敢来招惹我。” 孙弛骏的安慰,并没有让丁小白掉以轻心,早在跟靖国侯府接上了线的时候,她就提防着会出什么事儿呢。 以孙弛骏的身手,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在感觉上出差错,不过怕身边的几人担心,丁小白也就尽量装作若无其事。 可她心里却是已经打开了鼓,担心着会出什么意外,好在三进的宅院就在镇中心,离镇长办公的地方不太远,很快就到了。 要说靖国侯夫人给的这个宅院,比孙府的位置还要好,孙府因为面积大,又想要图清静,就建在了镇子的边儿上。 “小叔叔,我到了,您去忙您的吧,今天真是多谢您了,我明天安排完这里的事儿,就过去看钧儿弟弟,您跟他说一声,我会给他带好吃的。” 孙弛骏看着几个人进了宅子关上门,他才转回身离开了,只是回府的这一路上,他的神经绷得极紧,总觉得要有事发生。 不说孙弛骏安安全全地回了孙府,跟母亲和钧儿说起今天的热闹,只说进了宅子的丁小白,看着收拾得整齐干净的院落,很是感激靖国侯夫人。 原本靖国侯夫人在把宅院给了她的时候,是给她留了一家三口看院子的,但丁小白坚持着不收。 她打一开始就没准备用这个宅院,那浪费三个人的月银就没有必要了,特别是听靖国侯夫人说,仆从的月银要从他们府上走,丁小白就更不好意思留人了。 最后还是靖国侯夫人拍板钉钉,说怎么也得先留个看门清扫院子的,等丁小白一家住进去了,再把人撤回孙府也不迟。 “谢谢成伯,这几个月辛苦您了,我带了家里人过来住,以后就不用麻烦你照顾这边了,这个荷包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成伯收下。” 丁小白客客气气地把成伯送走,因为是事先说好的,成伯也没磨叽,卷了自己的铺盖卷,拿着丁小白的赏银就回了孙府。 当然没让他自己两条腿走回去,丁小白让东子爹赶着牛车把人送回去的,走这一趟正好认认路。 成伯在途中才打开了那个荷包,没想到竟然是个五两银子的赏,都赶上他这几个月的月钱了,这位丁姑娘出手可真大方。 拴好院门,宅子里就剩下了几个女人,丁小白领着先把院子逛了逛,前前后后的三进院子,每进的正房都有七八间屋,厢房也有好几间。 最后一进的院子里,格局稍有不同,有正房没有厢房,但在贴着后墙根处,却盖了连成一片的单间房。 一眼看过去,差不多有小二十间,一看就是专门留给下人住的,乐得丁小白重重地拍了一巴掌。 “这下好了,这些单间房也不算小,明天让人打些架子床,每间屋里能睡三、四个人呢,正好当员工宿舍用。” 至于正房,七、八间大屋呢,每间屋也足够敞亮,暂时就把作坊安在这里吧,真是没有再合适的了。 没想到只第三进院子,就把作坊场地的难题都给解决了,丁小白不由得更是感叹,有钱真好,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逛完了三进院子,丁小白带着小香娘俩又回了第一进,打算先把一进的房间收拾一下,这里离大门近,也免得听不到东子爹叫门。 院子里有井,小香娘俩抢着去打了水,又找到了院子里的小厨房,生起了火,把大铁锅刷洗干净,添上水,先把水给烧上了。 丁小白想伸手帮忙,两个人死活不让,这些脏活累活哪能让东家伸手呢,何况屋子里都收拾得挺干净,并不用怎么费心打扫。 两人拧了抹布开始擦拭,丁小白就坐在炉子边烤火,脑子里想着明天的事情要如何安排,先做哪样后做哪样。 东想西想着,蓦地就想起了在回来的路上,孙弛骏突然间莫名其妙的反应,丁小白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 站起身开始四下逡巡,想找些棒子、榔头什么的藏在空间里,好歹遇到险情也能拿出来护个身。 哪知道她转了一大圈,除了两个扫帚把,连根稍微粗些的棍子都没有,那位成伯把院子收拾得还真干净。 不看别的,就单看这么大的院子里,连点积雪都没有,可见平日里有多尽心尽力了。 丁小白最后只能又回了小厨房,在桌板下面翻出了一把菜刀一把剔骨刀,收进了自己的空间。 这个小厨房一看就是偶尔用一用的,主要的功能应该就是烧水,所以准备的刀具并不多。 正经做饭是在大厨房,设在了第三进院子里,毕竟又是烟又是火的,弄在主人住的院子,难免让主人家沾了烟火气。 何况每天鱼肉蛋菜这些肮脏物,也要从后院的角门里送进来,主人家哪能看那些开膛破肚的东西。 这么想一想,丁小白就忍不住笑起来,每天要吃要喝的,还嫌那些食物脏臭,有钱人果然矫情。 可没有趁手的工具,丁小白总觉还是不够安全,看着炉子上翻腾的水,丁小白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她用意念把小厨房的一个水缸搬进了空间里,好在这里有三个水缸,少了一个也引不起谁的注意,丁小白提醒自己,明天买一个新的补上。 把缸里的剩水倒进了雾墙边的地里,然后用意念发力,把小厨房炉子上滚开的热水,倒进了空间的水缸,赶紧着又烧上了一大锅。 就在她忙着烧水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第一百八十四章 捉襟见肘 虽然大门离小厨房有些距离,可凭丁小白的耳力,听得倒是挺清楚,赶紧戴上了围巾、手套,跑出去开门了。 还以为是东子爹送成伯回来了呢,哪知道大门一打开,来的竟然是镇长家的几个长随。 原来在选出了新的里正之后,东子要带乡亲们去吃馆子,自然是把镇长也叫上了,镇长很有眼色地让人先把聘礼箱子给送了过来。 说好的补偿,他可不敢违了那位孙公子的意,原本他只想着用一箱补偿,剩下的三箱据为已有。 可怜最后被孙弛骏给吓破了胆,那点贪婪的小心思全都收了个干干净净,再多钱也得有命花不是。 “辛苦几位跑这一趟了,帮我把东西送到里面那间屋子吧,待会儿过去酒楼,你们几位可得好好喝几杯,喝少了亏的可是你们自个儿。” 以后自己会常在镇子上走动了,虽然这些虾兵蟹将不足虑,可也得顾着些,不然小事上时不时地找你麻烦,不咬人也膈应人啊。 “哎哟,那可就要多谢了丁姑娘招待了,我们几个都是嘴壮的,少不得多吃丁姑娘几个馒头,丁姑娘可不能心疼。” 丁小白笑着挥了挥手,“光吃馒头有什么意思,得多吃肉,今天晚上的席面,肉菜管够。” 几个男人之前还满嘴扯闲篇儿呢,这下子是真高兴了,丁小白笑呵呵地看着他们把东西抬进屋里,又笑着把人送到大门口离开。 关上大门用力搓了搓脸,感觉这么一会儿脸就要笑僵了,不是心甘情愿的笑,还真是有点累人呢。 重新回到小厨房去烧水,烧了一锅又一锅,除了小香娘俩要用的,所有的开水都被丁小白灌进了空间的水缸里。 小香在一次来加热水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锅里的水竟然是凉的,不禁纳闷道,“丁姑娘,这水怎么烧了半天还是凉的呢?” 丁小白摊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又跟着解释了一句,“之前火灭了我没有注意,也不知道灭了多久,这是重新生的火。” 小香倒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只以为小东家是不会看火呢,她趴在地上把火吹得旺旺的,锅里的水一会儿就热了。 “我就直接用温水了,一会我把锅添满,柴火也架好,丁小白只要坐着暖和就行了,啥也不用管。” 正要往盆里舀水呢,丁小白就听到了拍门声,看小香的样子,并没有听到动静,丁小白就信步走到了厨房门外。 “咦?小香,你过来听听,是不是有叫门声?”门外的人拍了好半天,见没人应,有点急了,大声喊起来。 “可不是,是我爹回来了。”吴香抬腿就往大门口跑去,打开了门,果然看到爹爹牵着牛车站在门外。 “爹你回来啦,路上好走不?可冻着啦?起紧进来吧。”小姑娘没了在村里的那些担心忧虑,整个人都活泼了起来。 东子爹笑得弯了眉眼,“好走,好走,都是大路,也没冻着,爹穿的可厚实呢。” 不让闺女弯腰,东子爹亲自卸了门槛,牵着牛车进了门,又把门槛安好,关紧了院门。 往四处扫了几眼,东子爹就牵着牛车往西面去了,果然,那里有一处厩棚,正是拴牛、拴马用的。 “爹,你咋知道牛棚在这里呢?”小香看着爹爹卸了牛车,把牛拴在了桩子上,就扯着爹的袖子,好奇地问。 “爹爹给李员外、赵财主他们家都做过短工啊,有钱人家的院子都差不多,李员外和赵财主的马棚都在院子西边,爹猜着丁姑娘家的院子也差不多。” “爹,你可真聪明。”小香的马屁拍得恰当好处,东子爹得意地笑起来,这是被里正家逼婚以来,爷俩笑得最开心的时候了。 “咱们别在这儿闲聊了,赶紧回去干活去,别让小东家以为咱们耍懒,不愿意留下咱们可就遭了。” 虽然丁小白年纪小,可办起事情来却是丝毫不含糊,吴二贵对这位小东家可是敬畏得很。 拉起女儿,父女俩快步回了正屋,就看到丁小白正站在正屋门口等着他们呢,赶紧过来见礼。 “可把人安全送回府去了?”丁小白问吴二贵,男人忙点头,“嗯,小的亲眼看着成伯进了府门的。” 丁小白错开半个身子,朝屋里指了指,“吴大伯赶紧进屋歇一歇吧,这一趟也辛苦你了。” 看父女俩进了屋,示意了下小香,“这里也没个茶什么的,让小香给吴大伯倒杯热水吧,将就着暖和暖和。” 穷人家哪有那个待遇,在自己家里也没喝过茶水呀,吴二贵诚惶诚恐地谢过了丁小白,却没有坐下的意思,想先去帮媳妇儿抹屋子。 “吴大伯别忙了,我也就是让吴大娘收拾出一间房来,给你们一家人先住着,等明天人多了,再一起把屋子都收拾出来,到时间再决定你们住哪间。” 吴二贵这才坐下了,正好闺女端了热水碗进来,就着碗边抿了一口,热呼呼地就烫到了心底。 想着上午的时候,一家人还惊恐地担心着里正怎么对付他们一家呢,晚上竟然就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喝热水了。 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有点太不真实了,又有点云里雾里抓不实诚的欣喜和欢悦,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吴大伯,你有没有想过之后要干什么?是想跟东子就留在我这里,还是想要自己出去打工赚钱?” 听到丁小白突然这么一问,以为小东家不想留自己呢,吴二贵一下子就从刚才那种欢喜里被打回了原形。 紧张地放下水碗,站起身搓了搓粗糙的大手,又想不给丁姑娘添麻烦,又有点舍不得丁小白这样的东家。 “丁……丁……丁姑娘,如果您……您这里没有什么适合……适合小的做的,小的就……就……” 丁小白乐了,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话,“吴大伯别紧张,我就是想问问你有什么想法,想要留在我这里的话,差事自然是有的。” 吴二贵不禁松了口气,“多谢丁姑娘,小的……小的什么都能干,生火、做饭、扫院子,看家望门,或是赶车拉货什么的,小的都成。” 丁小白之所以此这一问,自然是已经想好了让他做什么,但他要是另有谋算,丁小白也不会强留的。 “吴大伯,既然决定留下来,那就先做门房吧,管着咱们院子里来往的人,我需要个仔细负责的。” “别小看门房,这可是个很重要的位置,不知根知底的人我信不着,咱们家是做生意的,最怕被人露了底。” “以后来咱们院子的人,每个人都要登记在册,不说陌生人了,就算是作坊里的工人,每天几进几出,都是几点,也要记个清楚。” 吴二贵刚想点头,突然又僵住了,丁小白以为他嫌这活儿繁琐,不愿意做呢,就听他不好意思地回道—— “丁姑娘,不是小的不稀罕这个差事,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就能赚银子,小的巴不得呢,只是……小的不识字啊。” 丁小白一拍脑袋,可不是,她倒是把这个事儿给忘了,还当是前世呢,小学生就能写作文了。 那现在要怎么办?如果想让来往的人都登记在册,首要的一点就是门房得认字啊。 “是我欠考虑了,吴大伯,你就先守着大门,来往的人能记多少就记多少,等有了合适的人,我再把你换下来,重新安排。” 吴二贵这才带着点不安地点了点头,一边看着爹爹为难的小香,犹豫了一下站过来,轻声道—— “丁姑娘,我……那个……我的记性还不错,不然我陪我爹守门吧,晚上把来往的人说给你听,你再记下来。” 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说,算不算是给东家添了麻烦,小香紧张得用指尖狠狠地捏自己的袖子。 “听你哥哥说,你的绣活儿不错?”丁小白答非所问地反问了她一句,小香 慌忙地点头,“还成,我娘打小教的。” “那我可不能把你安排在门房,有这样的好手艺,我还指着给我多出活儿呢,守门房不是大材小用了么。” 听东家说自己大材,小香一时间有点不敢相信,只是嘴角到底还是慢慢地翘了上去,弯起了一个美好的弧度。 “好了,先这样定吧,吴大伯就去门房守着,那屋里有炉子,你先把火升起来,别惜柴,家里的柴火够用,千万别把自己冻着了,咱家眼下可没有替换的人。” 最后开了句玩笑,正事算是说完了,跟东子爹一个大男人,丁小白也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吴大伯你慢慢喝,我去看看吴大娘,让她把你的行李备出来,今晚你就得上岗看着门户了。” 不是丁小白小气,让员工自己准备被褥,实在是她手头太紧,几十名工人,一人一套被褥有点置办不起。 再普通的料子,加上棉花里子,也是好一大笔钱呢,她现在周转不灵,确实有点捉襟见肘。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模一样的食盒 一想到钱,丁小白就有点脑仁疼,缺钱的可不止秦龙飞一个,所以她更想把作坊快点弄好,把产量搞上去。 东子爹见小东家起了身,也赶紧站了起来,“丁姑娘快去你的忙吧,可不敢耽误您的时间,小的喝了这碗水,就过去搬行李。” 丁小白拦住了吴二贵,没让他往外送,自己一个人溜达着往另一间正房去了,边走边想着心里的事儿。 别人家的门房自然是用不着识字,但她这里必须用,不发生意外还好,但凡有事发生,那些门房的话往往不顶用。 毕竟只用脑袋记,每天人来人往的,再聪明也没谁会全部记清楚,老话说得好,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丁小白可不想自己家也这么糊里糊涂的,谁知道啥时候就出岔头呢,还是提前预防的好。 既然把作坊开在这里,院子里来往的人肯定要多,行踪如果都能清清楚楚地被记录在册,就会少了很多的麻烦,万一出事也能有东西可以查验。 找到了东子娘,看她竟然已经麻利地收拾出了三间屋,还真是个能干的,速度够快,半点没偷懒。 “吴大娘,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会来很多人,到时候大家一起打扫,这是你们家所有的行李了吧?” 丁小白指了指堆在地上的包裹,旁边就是刚搬进来的那几个箱子,“都检查过了没有?可有缺的少的?” 毕竟是高山和成伯卸的车,没有吴家自己的人在场,还是当面点清的好,别明天再说缺少了什么东西,那可就好说不好听了。 东子娘红了脸,使劲地摇着双手,“没有点过,都进了自家的院儿了,哪会有错,何况有高管事跟着呢,不会出差错的。” 半路上已经知道了高山不是丁家的人,又见高山的一举一动都听丁小白的,东子娘就把高山认成了丁家的管事。 丁小白也没解释,“还是当面点清吧,我不喜欢过后再有罗乱,我在这里看着,你叫小香过来,帮你一起清点。” 见丁小白坚持,东子娘也不敢再客气,赶紧喊了闺女过来,两人点的倒是快,自家就那么点东西,除了被褥和衣服就再没别的了。 “把聘礼箱子也点点,箱子里的东西,应该比这些衣服、被褥的值钱吧。”丁小白又再指了四个聘礼箱子。 “丁姑娘,要是……要是没有你,我们这一家人,想要全须全尾地离开村子都不容易,这全是姑娘的功劳,我们哪还有脸要这些补偿。” “这四箱子东西,还是丁姑娘拿去吧,我们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地守在一起,已经是借了丁姑娘您天大的福分了。” 东子娘倒是舍得,半点没含糊地把四箱东西全交了出来,没犹豫地就这么送给了丁小白了,倒是让丁小白对她的为人又高看了一眼。 一个乡下妇人,能知道有舍才有得的道理,绝对是相当的不容易,这个大千世界,果然是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小瞧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 “不必了,这是镇长判给你们家的补偿,合该就是你们家的东西,还是清点清楚吧,我也不差这点儿。” 最后一句才是关键,自然立马就说服了东子娘,“那行,那就谢谢丁姑娘成全了,这些可以留着以后给小香当嫁妆,只是……” 听到东子娘想要把这些东西留给小香做嫁妆,而不是给东子当聘礼,丁小白对她的印象又再高了一层。 东子娘拿起箱子里的礼品单子扬了扬,丁小白就乐了,合着是看不懂礼单,算不出箱子里的东西多了还是少了呢。 “来,把单子给我,我帮你们念,你和小香数着。”丁小白朝东子娘招招手,把礼品单子接了过来。 “白米五斤,小米五斤,棒子面五斤,黍米面五斤,黑棉布五尺,蓝棉布三尺,花棉布三尺,妆奁匣子一个,噗……” 丁小白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她千想万没也想到,四个箱子的聘礼,装的竟然就是这些。 快速地把单子浏览完,最贵的也就是一个银簪子,还是空心的素簪,连个雕花都没有。 抖着单子笑着跟东子娘说,“吴大娘,看来你想留着给小香做嫁妆也不成了,还是抓紧吃了吧,不然搁到明年就变陈米了。” 东子娘那边已经打开了一个袋子,伸手抓起一把捻了捻,然后用鼻子哼了一声—— “现在就已经是陈米了,姑娘当里正他们家还能真给我们香儿什么好东西呢,驴粪蛋子表面光。” “不过陈米也能换些钱,这些东西是因为小香才得来的,等我把这些东西卖了,好歹换些银钱给她留着也是一样。” 丁小白更是笑得乐不可支,“之前聘礼搁在你家你都没看过么?你们一家子还真够实诚的。” “不过你刚刚这么想也对,反正咱们家也是管饭的,用不着自己囤粮,就把这些东西卖了吧。” 听说作坊还管饭,这可是之前没有许诺过的,一家四口的饭食,那得省下多少口粮啊,小香和娘亲对望一眼,激动得都不知道该咋样才好了。 正无措着,吴二贵走了进来,小香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爹爹,一家三口乐得合不拢嘴,好半天才齐齐地道,“谢谢小东家!” “不用谢我,饭食又不是专门给你们一家四口做的,以后工人们都要住在作坊里,集体吃住更方便管理。” 尽管这样,吴家人还是感激非常,没想到被逼无奈离开了家门,还能过上不为衣食担忧的日子,哪有不满足的,那可真是没良心了。 何况丁家的待遇又这么好,吴二贵给人打过短工,工钱少不说,还得自带干粮,甚至有只管饭不给工钱的,供的饭也不是什么好饭。 不管吴家人怎么想,把东子爹的活计安排完,今天就没有什么特别让丁小白着急着解决的了。 毕竟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得先有个应门的人,不然来个人都叫不开在门,未免太不像话了,其它的事都可以稍后等等。 丁小白之所以选中东子爹,是看中他除了老实本份以外,骨子里还藏着一份不与人知的倔强和坚持。 如果没有这份隐藏的心性,他也不能在前里正如此威逼利诱之下,都没有点头把闺女嫁过去了。 虽然他平时的为人处事稍为软和了点,但到底都是些无伤大雅的,除了委屈他自己,并没有伤害到别人。 但在大事大非面前,哪怕是非常害怕,他也能守住本心,站稳立场,这就着实不容易了,人不怕懦弱,怕没底线。 丁小白站起身,让吴家三口整理行李,她则迈步出了屋子,站到了主屋门口,抬头看了看天色。 经过了这么一通的折腾,天色已经渐渐晚了,晚霞的余辉都已经没剩下多少,有院墙隔着,只能看到墙头上还剩余一点点的霞光。 丁小白的心里有点急,想着高山要是再不回来,她就过去酒楼找他,只一件事为难,她不会赶牛车啊。 那辆牛车是里正爷爷家的,晚上回去的时候,得给人家赶回去才行,而且有了牛车,路上怎么也能走得快些。 正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去酒楼呢,大门口再次传来了拍门声,丁小白赶紧小跑着过去开了门。 还好,这次是高山回来了,他手上拎着两个食盒,气息有点喘,看着明显是急着赶回来的。 丁小白赶紧伸手去接食盒,高山往旁边躲了躲,“不用你,挺沉的,我直接拎进去就行了。” 也没跟他再客气,丁小白前边领路,把他带到了刚才吴家人呆的那间屋子,差点跟夹着铺盖出门的东子爹撞上。 吴二贵连忙把手里的铺盖扔到了床上,伸手接过了高山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小香麻利地打开食盒在桌上摆开,东子娘则跑到小厨房去拿碗筷了。 “吴大娘,只拿你们一家三口的就行了,我急着回去,就不在这边吃了。”丁小白朝着跑出门的东子娘喊道。 东子娘赶紧又跑了回来,“再急也不差这一会儿吧,吃完了再走路吧,饱着走路也能扛点儿风。” 丁小白道,“不了,这就回了,再晚天就要黑了,我娘会着急的,家里肯定给我和高山哥留饭了。” 东子娘见劝不住,就抢上前一步,把另一个食盒也打开,往里看了看,想挑一个菜色好的给丁小白带上。 结果东子娘发现,两个食盒里的菜色几乎都是一样的,就知道这两个食盒原本就有一个是给小东家的,心里不由得一热。 知道这是高山特意装了一模一样的回来,怕自家人抻心呢,哪有不感激的,赶紧把那个还没挪出菜来的食盒盖上盖子,朝着丁小白递了过去。 “丁姑娘,这个食盒应该就是给您预备的,既然急着赶路,不如把食盒拿上吧,回家里热一热,也算是给家里添两个菜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明摆着是送死呢 凤鸣酒楼的菜品,虽然味道不错,丁小白却是已经吃过好几次了,何况她自己的手艺更好,自然也就没有多贪恋。 她摆手拒绝了东子娘的好意,“不用了,你们一家人留着吃吧,一顿吃不了的话,正好留一食盒明天当早饭。” 她没有多惦记的食物,在吴家人的眼里,却是从来也没见过的好东西,不说有鸡有鱼有肉的,就只看摆盘,也已经足够让人眼界大开的了。 “那就谢谢丁姑娘了,我送东家出门吧。”东子娘感激地眼睛发红,知道这是小东家特意把好东西给自家人留下了。 丁小白这次倒是没矫情,以她现在小东家的身份,他们送她出门也是该有的尊重,她若事事拒绝,反倒让吴家人不好做了,也免得被人看低。 东子爹已经先一步出了门,跑去厩棚那边,把牛车重新套上,老牛吃饱了草料,倒也很是温顺听话。 高山接过东子爹手里的缰绳,把牛车牵到了宅院门外,东子娘已经抱着丁小白那两床棉被过走来。 仔细地把一床被子双层铺好,把丁小白扶了上去,又用另一床给她围了个严严实实,这才朝两人挥了挥手。 牛车在西沉的晚霞中离去了,东子爹娘看着牛车走的没了影儿,两人才回身进了院子,关紧了大门。 没有了围墙的阻隔,昏黄的余辉倒是能看得更真切些,从错落的房子缝隙间,泄出一缕缕清淡的金黄。 街上空无一人,安静得能听到风儿吹过的声音,微黄的光晕里房屋林立,仿佛名家挥毫了一幅图画,带着让人心醉的余韵。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丁小白已经重新用棉被裹紧了两个人,轻轻地靠在高山的肩上,彼此取着暖,然后被牛车摇得昏昏欲睡。 就这么出了槐树镇,路过凤鸣酒楼的时候,还看到了里面的喧哗热闹,丁小白却没有让高山驻足停车。 里面有佟大彪帮着吴东招待,酒楼又有丁小白的一层股份,也不怕里面出什么乱子,何况那位镇长似乎挺惧佟大虎的呢。 一出了槐树镇,美好的图画就被北风吹得七零八落,房屋越走越少,直到只剩下一片空旷。 没了房屋的抵挡,寒风肆虐地尖声呼啸着,没头没脑、毫无顾忌地扑面而来,瞬间吹透了身上的几层防护。 丁小白赶紧又裹了裹棉被,那点睡意被冷风全都给吹没了,“高山哥,你冷不冷?把脚拿上来也能赶车吧?” 高山摇了摇头,“我没那么冷,双脚一直在动着呢,盘上腿也能赶车,可到底不安全。” 这倒是的,毕竟天色晚了,视野不如白天那么好,路上的雪又被行人踩实诚了,比刚落雪的时候还要滑一些,真得小心走着。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想着说故事分分心,也许就没有那么冷了,高山连忙点头,他最喜欢听小丫头说故事了。 “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丁小白给高山讲了个南辕北辙的故事,故事的寓意就不言而喻了,她最会借着故意讲道理。 而这一次的故事,她在里面添加了冬日的背景,主人公们走的也是一条铺满残雪的路,跟眼下的情况倒是挺应景的。 像平日一样,听完了故事的高山,就得发现一下自己的想法和感悟,证明这个故事自己听懂了。 谁知他正讲到兴致高昂的时候呢,突然被丁小白抓紧了手臂,下一刻,呼嚎的寒风没有了,刺目的白雪也没有了,眼前的场景突然变换。 “我的娘哎,这是哪里?”高山吓得一下子从牛车上蹦了下来,差点栽到地上,被丁小白眼疾手快地一把给扶住了。 “你先冷静点,高山哥,我等会儿再跟你解释这是哪儿,你先闭上眼睛,感受一下外面的情况。” 丁小白当然是不用闭眼就能看到外面情况的,但看高山的样子,恐怕是看不到,就让高山闭上眼睛试试。 这是丁小白的切身感受,她虽然一般时候不用闭上眼睛,但当她闭上眼睛体会的时候,对外界的感观和视野会更清晰。 高山一向最听小丫头的话,赶紧闭上了眼睛,感觉场景一下就变回去了,整个人一下子就重新回到了刚才的那个环境。 只见在牛车的四周围,多了好几个黑衣人,他们手里都握着长刀、短刃或是匕首,在夜色里闪着森冷的光。 天已经黑了吗?高山心里划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会是天黑没黑?大概是被那几把森冷的武器给刺激到了,夜色里,武器的存在感超乎想象地强大。 这个念头闪过之后,高山才感觉到恐惧和害怕,嗖地一下就把眼睛睁开了,惊恐地看向丁小白,“有人……有人想……要……” 丁小白点点头,以她的耳力,竟然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身边,这些人的武力值可想而知了。 好在最后关头,丁小白敏锐的第六感救了她,女人的直觉,永远是比任何利刃都让人害怕的。 当时让她汗毛直竖的危机感太强烈,她才想也没想,就把高山连着牛车一起挪进了雾疗空间。 刚才她但凡犹豫一丝一毫,此时两人大概都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了,即便逃过一劫,她仍是心有余悸。 “那咱们现在……要怎么办?”高山很快就强制自己冷静了下来,这样的情况下,他不能依靠小丫头,他要做的是保护她。 “他们看得见我们吗?看样子是看不见的,那一会儿会离开吗?还是会一直守在外面?” 高山想着,还是得先尽量多地了解外面的情况,他才能想出恰当的应对之策,这个时辰,等人来救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自救了。 丁小白摇了摇头,“他们看不见我们,但也不会离开,因为只要进到了这里,时间就是永恒的,从咱们进来这一刻起,外面的时间就不会再有变化。” 高山愣住了,还带这样的?不变化就代表着静止,那是不是说,不管他们在这里呆多久,只要他们一出去,面对的依然还是那个险境? 事实还真就是这样,对于这个一直让丁小白引以为傲的功能,丁小白也是第一次觉得它是个大bug,时间不动,那代表着危险一直存在。 “这样吧,你呆在这里,我出去看看。”高山眼里闪过一抹坚定,抬腿就想往外走,忽然又停住了脚步。 只见他转回身,伸手到丁小白的头上,按着她的帽子,温柔地摇晃了两下,眼睛里全是不舍。 “丫头,你别害怕,有我呢,我在就不会让你出事儿的,看我出去把他们赶走,记住,等他们走了你再出来。” 说完再不犹豫,迈步就朝着外面走去,结果却像是撞上了一面柔软又坚固的墙,不管如何用力,也不过是把自己浅浅地埋在一层薄雾里,再难寸进。 “这是……这是……?”高山再强作镇定,这时候也彻底地惊慌了起来,“我们是不是被困在这里了,怎么就出不去了呢?” 丁小白走到他的身边,把他拉了回来,“只要我不出去,你一个人出去也没有用,时间还是静止不动的,你出去了就跟他们一样。” 高山努力睁大眼睛朝外看,却只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反而是把眼睛闭上,外面的情景就看得清清楚楚了。 只见那几个黑衣人像是被定了格,手里的寒光虽利,却是半分也动弹不得,仿佛是雕刻的木头人。 “高山哥,这是哪里我之后再跟你解释,咱们现在要做的,是先把他们给打发了,当然,你刚才那样硬闯是不行的。” 丁小白走到自己存储东西的格架旁,从一个格子里取出两把刀来,一把菜刀,一把剔骨尖刀,正是她之前从宅院的小厨房里偷拿出来的。 “呐,我在这里藏了武器,咱们出去杀他个出其不易。”丁小白的眼神蓦然间变得狠厉非常,现在只能自己救自己了,害怕解决不了危机。 高山把这两把武器拿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把菜刀拎在了手里,这个还能沉实些,抡起来应该能有些威力,尖刀太轻,不会功夫拿着它根本没什么用。 “小白,你呆在这里,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去,记住了么,绝对不要出去,听话啊。” 说完,高山拎着菜刀就往外走,丁小白无奈地伸手把他拉住,这人是太紧张了么,自己刚才说的话,他就完全没有听进去。 “我刚刚不是说了么,只要我不出去,外面就不会有变化,就算你出去了,也只是恢复到临进来之前的状态,一样是个木头人。” “那可咋办?”高山急了,再如何,他也不能让小丫头出去冒险啊,那几个黑衣人,明显就是功夫高手。 那小丫头出去能有什么用?就算是他出去,都明摆着是送死呢,他不过是想着,拼尽全力看看能不能把人引开,好歹给小丫头挣个保命的机会。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一地的尸体 听到高山急了,问自己该怎么办,丁小白倒是一副坦然的模样,“还能怎么办?凉拌呗!” 高山以为小丫头是被吓着了,说话都挨不着边儿了,赶紧捏了捏她的手臂,“别怕啊,我在呢。” 哪知丁小白却是胸有成竹,“高山哥,咱俩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然后一击必杀,再赶快回来,只要动作够快,躲过他们致使一击是可能的。” 虽然这样也是冒险,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再担心小丫头也没办法,只要她不出去,事情就永远不会结束,真是糟心。 高山只能点头,“那就这样吧,咱俩等会儿一出去,你就朝车下滚,反正就是别让人伤到你就行,我看看能不能趁机砍杀一个。” 即便砍到了,能不能活着回来也是两说,但高山也总要试一试,能杀死一个,小丫头就安全一分。 看丁小白点头同意了,小手里的剔骨尖刀却没放下,高山赶紧把刀抢了下来,“你不用拿刀,拿也用不上,反倒可能是给人家预备的。” 他怕小丫头握了武器,就会不管不顾的冲上去,他再想保护她,面对一众高手,他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力,自己都怕顾不过来呢。 “我当然不会傻到拿刀冲上去跟他们拼命,我的命可金贵着呢,跟他们一命换一命的多不值当,何况我也未必能换一条命下来。” 听到小丫头有这个认知,高山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多余的担心,只要知道害怕,行事就会谨慎。 下一刻却听小丫头又道,“高山哥,一会儿我会泼他们一盆开水,你千万记得要躲开热水再砍人。” “开水?”高山四处踅摸了一遍,别说看到火了,连个炉子也没见着,怎么烧的开水? 就见丁小白从格架上拿了一个木盆,又打了旁边的一个水缸盖子,小心地舀了一盆水出来,却不用手端着,而是再次放在了格架上。 放好东西,丁小白往高山的身边走了两步,抓住了高山没有拿刀的那只手腕,“高山哥,集中精神,咱们出去了。” 话落,高山就感到了一股寒意袭来,跟着就是漫天的白雾,他下意识地往后一滚,才想起那雾气是小丫头泼出去的开水。 而他这一滚,好巧不巧地就躲过了刺向他的一把短刃,也躲过了漫天的热水,而他正好滚下了牛车,滚到了守在牛车侧边的一个黑衣人面前。 脑子里现在完全就是空白的,高山只是看到了人影,下意识地就挥起了手中的菜刀,照着对方的脖子就砍了过去。 大概是太过震惊了,侥是功夫高手,也没想到会突然的天降开水,难免愣了一愣,莫名其妙地就让高山得了手。 所有动作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等高山清醒过来,他已经再次出现在了空间里,如果不是手上的菜刀还沾着血,他会当这是一场梦。 闭上眼睛往外一看,被他砍中的那个人,身子呈倾斜状,正要倒下去,却惊悚地停在了半空,脖子甩出去的血液,都在空中凝滞着。 “我……我杀人了?”就算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看到有人倒在自己的刀口下,还是有点被惊吓到。 丁小白上前抚了抚他的后背,宽慰道,“咱们不是杀人,咱们只是自救,如果不杀了他们,死的就是我们俩,也许连老牛都要跟着遭殃呢。” 高山下意识地朝老牛看过去,就见老牛正舒服地仰着头,张大了鼻孔,努力地吸取着空间里的空气。 高山这才注意到,自打进入了这个神秘的空间,自己的身体就格外的轻松和舒展,莫非这个空间还有什么了不得的功能么? 跟着就见老牛朝着小池塘边去了,低下头就要喝池塘里的水,丁小白赶紧拿了个木盆过去。 “老牛乖啊,池塘里的水是用来喝的,咱可不能直接就着池塘喝,呐,我给你打一盆,味道是一样的,不要淘气噢。” 丁小白这时候还有心思哄老牛,她的心思可见是足够强硬和坚定的,这不得不让高山更放心,隐隐还带上了点自豪感。 但眼下可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他赶紧收回自己的思绪,看向小丫头,“小白,你不用端着水盆,就能把水泼出去么?” 丁小白有点小得意,点着小巴道,“当然,这里是我的主场,事情自然是由着我随心所欲的,高山哥,咱们接着来。” 这一次,她用意念控制着热水自己到盆里去了,满满的一盆,半滴也没有洒出来,高山亲眼目睹,看得目瞪口呆。 伸手搥了高山一下,“高山哥,集中精神,咱们下面还有几场硬仗要打呢,你赶紧观察一下,哪个人更好下手,就是你的下一个目标。” 高山赶紧收回心神,闭上眼睛仔细地观察,选中了一个离自己进来前的位置最近的,就朝着丁小白挥了挥,“挨着老牛屁股那个。” 丁小白略一犹豫,“那个人离老牛太近,我不能把热水泼到老牛身上,你要不要再选一个别的?” 高山摇了摇头,“不行,如果选了别人,这个又没有被热水浇到,距离咱们俩又近,很可能就会被他攻击,以他的身手,咱俩未必躲得过。” 就算是有了充分的准备,他们两个武林小菜鸟,也明显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所以高山说的不无道理。 “那你不是会有危险么?”丁小白有些担心,这人万一不顾同伴的遭遇,一心只想杀他们俩,高山能抵挡得住么,可不挡更是个死。 “不会有危险的,大冷天的,一盆热水泼出去,没谁会不分神的,就算是泼不到他,他也会下意识地躲一躲,那就是咱们的机会。” 此时的高山,很庆幸外面的时间是静止的,动或不动全都由小丫头来控制,自己这边才能占尽了上风。 “那好吧,咱们姑且试一试,不过可得事先说好喽,但凡有一星半点儿的危险,你都要赶紧躲开,杀不了人咱们就等下轮,不能逞强。” 高山自然是满口子的应承了,他不顾惜自己也得顾惜小丫头,如果他没了,谁来保护她呢?不到万不得已,他得守好自己这条命。 见高山点头应了,丁小白再次握上高山的手腕,用力地跺了两下脚,让自己冷静,然后一扬头,“哥,走了。” 这一声哥,叫得高山心尖都颤了,这是小丫头第一次,在叫自己的时候没有加前坠,他的心口简直热血沸腾。 仿佛在这一刻,他跟小丫头之间的那份亲近,才真正变成了不可分割的,为了她,他能舍得下自己的一切。 身上刚一感觉到寒意,高山就已经灵敏地从那个被砍破了喉咙的人身边扭转身,一刀切向牛屁股边那个人的胸腹。 这人果然在热水泼开的同时,下意识地躲了躲,就这一躲,已经失了先机,再想还手,时间定格,高山已经重新回到了空间里。 闭上眼睛看出去,那人胸腹间的衣裳完全被割开,从左胸口到右腹肋下,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而他本人,正低头看着这一切,满脸的不敢相信。 高峰睁开眼睛,杀了两个人,他的手没有抖,心却更加坚定了,只要自己想做,就没有什么是做不到。 转头看了看丁小白,为了这个小丫头,没什么事情是他不能做的,“丫头,再来,这次,左车板靠右那个。” 丁小白上前一步,脸上闪着灼灼的兴奋,“高山哥,你刚才那一刀真是帅,疾如闪电,快若拂风,武神附体啦。” 高山也觉得自己刚才的那一刀,比之前砍脖子的那一下,明显迅捷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熟能生巧了。 “咱们接着来,赶紧把这些人打发了,咱俩好回家,不然三叔、三婶该等急了,这大冷天儿的,再接出村来就不好了。” 丁小白神色一凛,确实得赶紧着把人给清理了,不过,他们还不能先回家,得再跑一趟槐树镇才行。 “得咧,高山哥,咱俩再加把劲儿,一群臭鱼烂虾而已,还能腥了咱们的一锅好汤么,想得美,直接干掉他们,走啦。” 两人接下来配合得越发默契,高山的应对速度也是越来越快,接连几盆开水泼出去,有两、三个人直接失去了战斗力,剩下的几个都被高山砍瓜切菜了。 高山手底下半点没留情,那几个烫伤了的想要逃跑,也都被他拿着菜刀给砍翻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同伙儿,他可不敢放人回去。 “这些要怎么办?就地埋了么?”看着一地的尸体,再没有一个活的,高山才有点后怕,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但是没有半点退却的意思。 丁小白摇头,“埋了也藏不住,这一地的血,不可能清理得半点痕迹都留不下,如果后边有人接应,肯定会被发现的。” 从没干过这样的事,高山一时间有点茫然无措,真人的尸体哎,还是被他杀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一个独立的空间 虽然以前打猎的时候,高山是宰过动物的,可也只是剥了皮留着硝制,肉和骨头直接炖了就行了,哪还有尸体需要处理的。 “先别管这些尸体了,咱们得回去槐树镇,这事儿得跟小叔叔说,我有种预感,这次的事情跟靖国侯府是断不了关系的。” 高山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两个乡下孩子,怎么可能有机会跟人结下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呢,事出必有因。 “那就赶紧走吧,别在路上遇到接应的人。”听高山这么一说,已经抬腿要上车的丁小白,倏地停下了脚步。 “不行啊,高山哥,还是得先把人埋了,不然要是真在回去的路上遇到接应的人,他们有备而来,咱们未必还能再完胜一次。” “还是尽量把痕迹清除了吧,把人埋深点儿,希望夜晚能帮到咱们,不会被他们发现。” “等把这里处理好,咱们今晚儿就先回半坡村去,明天赶早来镇上,直接去孙府报信儿。” 高山却是摇了摇头,“丫头,他们既然能找到咱俩,还能一路跟过来,想必已经把咱们查得一清二楚了。” “那咱俩如果现在回了村儿,万一把人带到村子里可怎么办?到时候别说是咱们俩了,三叔、三婶他们也可能会有危险。” 这一点倒是丁小白没想到的,立马就把自己刚才的想法人推翻了,无论如何,也不能给家人带去半点危险。 “那咱俩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赶紧回槐树镇吧,希望一路平安无事,别再碰上牛鬼蛇神才好,老天爷保佑。” 丁小白双手合什,朝东方打了个躬,高山被她逗笑了,整个人也放松了些,“都这时候了,求神不如求已,快点上车吧。” 几脚把尸体踢到路边堆着去了,既然要回去找孙弛骏,也就没必要再下手埋这些人了。 如果后边真有人接应,路上遇着自己了铁定不会放过,之后自然也能查到这里,那他们埋人不过是多此一举,才不干那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呢。 这时候也不敢再疼惜老牛了,丁小白从空间里折了两根仙灵草出来,塞进了老牛的嘴里,然后拍拍的后脊。 “老牛啊老牛,今天真是辛苦了,只要今晚我们俩脱了困,我就跟里正爷爷说,把你给买下来,留在我们家好吃好喝地供着。” 她倒不是平白无故地许空诺,老牛既然进过了她的空间,那还是留在自己身边养着的好,万一它有了什么变化,也不至于被外人给发现了。 吃了仙灵草的老牛,立马朝天喷了个响鼻,可见是满意之极,然后撒开蹄子就跑了出去。 “我的天,丫头,你给老牛吃了啥,这快得都能赶上马了,不会是给它吃了什么仙草吧?” 丁小白‘噗嗤’一声就乐了,“别说,还真被你给说中了,它吃的这叫仙灵草,跟仙草只差一个字,不过是我自己取的名字,不是真的仙草。” 高山心里‘咯噔’一下,“丫头,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刚才咱们进的是哪里,为什么会凭空出现一个那样的环境,别人还看不见它?” 听到高山有此一问,也知道不跟他解释清楚,他恐怕再也静不下心来,既然事情已经被他知道,这事早晚要说,那就赶早不赶晚吧。 “高山哥,你累没累,饿了吧,要不咱们先歇会儿?”丁小白扭头看向高山,顺便帮他紧了紧被子。 高山摇摇头,“不用歇,还是赶紧着去孙府,跟孙公子把事情讲清楚,看看他要怎么解决吧?” 他的语气有些急,担忧和惶恐藏也藏不住,事情早一点解决,小丫头就能早一点安全,他是真怕自己守不住。 “高山哥,你是不是忘了我的空间里时间是永恒的,我们进空间里去歇着,外面的时间就会静止不动,不会耽误了正事。” 让丁小白这么一说,高山才把提着的那一口气松开了,他还真是累了,倒不是因为砍人砍累了,主要是因为神经绷得太紧,心累更多些。 得了高山点头,丁小白再次连人带牛挪进了空间,空间里连温度也是永恒的,帽子、围脖全都不必戴着了,摘了更轻松。 “高山哥,这里有吃的,咱们边吃边聊。”丁小白走到格架前,打开了一个食盒,端出了两盘菜,一荤一素,还有两碗米饭。 有了老牛的经验,知道不能随便用空间池塘里的水,高山很自觉地拿了刚才老牛喝水的那个木盆,去小池塘里舀了水,然后洗了手脸。 空间里只有一把椅子,那是丁小白给自己准备的,只所以准备一把,是因为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进到她的空间里来了。 “高山哥,坐在这里吃吧。”指了指那把椅子,高山摇头,他哪里看不出椅子是小丫头自备的。 拿起饭碗,他夹了一些菜在米饭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旁边的地上,示意丁小白坐椅子,这样两人离得不远,还能说话。 看到他坐在了地上,丁小白干脆把椅子拉开,反正饭菜在隔架上放着,她如果坐了椅子,够着夹菜也不是很方便。 找出一块不算大的棉布,铺在了高山面前,丁小白把饭菜摆了上去,她则坐到了高山的对面。 “空间这里缺的东西太多了,连桌椅都没有,等这段日子忙完了,我得再弄些桌椅板凳什么的进来,谁知道啥时候能用得上呢。” 高山惊奇地问到,“这些东西都是你自己一点点搬进来了?不是这里原来就有的?” 丁小白点点头,“这里原来就只有这个小池塘和那片地,墙就是你看到的,朦胧的一层白雾,却不能直接走出去,它实际上一个全封闭的环境。” “不过呆在这里却并不会感到憋闷,你会感到这里有阳光、有空气、有微风,只是看不到而已。” “那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呢?”对于这个神奇的空间,高山是非常好奇的,却并不觉得丁小白拥有它有多意外。 在高山的心里,小丫头是世上最温柔、最善良、最机智、是可爱的女孩子,她值得拥有一切最美好的。 所以老天爷给她再多的赏赐和机遇,那也都是她该得的,高山没有半分的嫉妒,反而是替她开心的。 “也是机缘巧合,你还记得我之前差一点在河里淹死的事情吧?”这事儿高山自然是记得的。 “以后不准一个人到小河边去了,太危险。”旧事重担,高山的表情有些阴郁,虽然那时跟小丫头还不熟,可现在想起来,依然吓得心尖发颤。 “那是我愿意去的吗?”丁小白气呼呼地道,要不是丁家那个老妖婆虐人成性,哪个人家会舍得在大初冬的时候,让自家孩子去河边用冷水洗衣服啊。 高山自然也是知道丁家情况的,一想到小丫头差点就那么没了,对丁家老宅那一院子的人,真是仇恨到不行。 “行了,你也别生气了,这不都过去了么,等明年天气暖和了,我就去学游泳,咋也不能守着条河,还能被河淹死啊,也忒丢人了。” 丁小白本身是会游泳的,还代表他们公司参加过地区性质的比赛,拿到了比较靠前的名次。 只是这个技能在这个封建制度的社会里,实是不方便拿出来,女人学游泳,那就是失德啊,跟私奔的罪名也差不了太多了。 正好借着害怕再被水淹的借口,去水里刨上几天,大不了多穿几层衣服呗,不让女人学游泳,不就是怕女人露骨露相么。 到时候让大家都知道自己学了游泳,也省得万一哪天露了馅,再把大家伙儿给吓着了。 “你不用学,有我呢,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的,真要落了水,我会救你的,绝不会让你再淹第二次。” 高山可不想丁小白被人指指点点,女孩子的名声比啥都重要,所以立马跟她保证到。 “我知道你能保护我,但谁敢保证就没有落单的时候呢,咱俩又不是连体婴,还能天天粘在一起呀。” 丁小白这话,把高山的脸都给说红了,她自己也觉得有点别扭,赶紧道,“行了,行了,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学不学的也得等到开了春再说呢。” “咱们接着说正事儿吧,别提那些不愉快的了,在我好不容易醒过来之后,就发现自己有了这么个东西。” 高山一愣,“东西?你管它叫东西?”他没想到丁小白会这么形容它,这个称呼,怎么都感觉有点不尊重。 在他看来,这可是老天爷赐给小丫头的无比珍贵的礼物,可一时之间,他自己也没有想到更好的词来形容它。 不过再一想,那个空间并不是真实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它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就像是被小丫头随身携带着,叫它东西好像也没什么错。 哪知他这边刚想开,那边丁小白接着又道,“也不能管它叫东西,它其实是一个独立存在的空间……” 第一百八十九章 带爹娘来瞧瞧 丁小白给这个空间的定义,其实是一个单独存在的平行空间,是别人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但这个跟高山解释不清楚。 “为什么别人看不见,为什么会跟我有了联系,我也没办法解释,反正它就这么突然地来到了我的身边,成为了和我不能分割的一部分。” 丁小白笑眯眯地把头凑过来,“高山哥,我跟你说个秘密啊,这个空间其实算是个活物,因为它是会长大,也会变小的。” 这话又把高山吓了一跳,差点从地上直接蹦起来,“活物?会长大?它还能怎么长大呢?长大了又怎么会缩小呢?” 丁小白伸手指了指远处的雾墙,又指了开着花的药田,“呐,原来药田只有左右这两块,现在已经有六块了,长大了两次。” “我也是偶然间发现的,你还记得我第一次救龙飞哥炭场那几个烧伤的叔叔、伯伯吧,跟着又救了钧儿,我就发现空间扩出去了两块地的大小。” “前几天不知道为什么,药田又扩出去了两块,跟着我就收到消息,龙飞哥在京城被人下了毒,差点就没救了,听说御医都束手无策。” “我就想着,应该是我给龙飞哥带的那些药起了作用,这个空间应该是根据救人的次数或者是患人病情的轻重,来决定自己长大多少吧。” “就像是一场积德行善的修行,积累的福报越多,空间的面积也就会越大,不然这些仙灵草,长得再茂密又有什么意义?又不会被人看到。” “而且这个空间有一个大好处,雾气越浓越多越厚,对人身体的好处就越大,你之前突然的反应加快,大概就跟接连着反复进出空间有关系。” “还有啊,在我第一次进空间的时候,空间给了我一些记忆,它最原本的时候,并不是只有两块田,而是四块,是因为救我,释放了太多的雾气,才缩小成两块的。” 高山放下手里的碗,神情严肃,“你的意思是说,当初你被河水淹到,是这个空间救了你,你才活过来的,它还因此缩小了两块田?” 丁小白点点头,“我的记忆是这样的,想来我救人能帮它积福报,而福报却能应到我自己的身上,在我有难的时候,它会牺牲自己救我的。” 高山赶紧朝空间的雾墙处拜了拜,感谢它救了小丫头,如果没有它,他跟小丫头可就没有机会相处了。 跟着高山又抬起手,指着远处的雾气墙,感叹道,“这些雾气不仅能强身健体,还能治病救人,可真是了不起。” “不止呢,如果受了重伤,来空间里呆着,恢复的速度是外面的无数倍,比光喝仙灵草的药汁还要管用得多,只不过这个雾气是拿不出去的。” 真是个神奇的地方,高山对它已经心生向往了,小丫头确实是个有大福气的,能拥有这么一件至上的宝物。 “那怎么能让这里的雾气更浓呢,最好这里全都是雾,那样你万一受了伤,只要进来呆一呆,就能安全无忧了。” 没想到听见这么神奇的功能,高山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亲自去试试雾气的效果,最先惦记的反而是自己的安危。 丁小白性格再如何沉稳,一时间也是被感动得不行,自己在穿到这个时空之后,遇上的第一个除家人以外的人是高山,绝对是自己一生的幸运。 “你别净担心我,我现在每天都要进空间里来呆上一段时间,身体已经被改善得很好了。” “我现在耳聪目明,记忆力也是超级好,跑的也比从前快很多,就算遇到了危险打不过,逃跑总是没问题的。” 高山被丁小白给说乐了,“反正你得多注意点安全,今天这事儿有第一回就可能有第二回,谁知道下次啥时候再来呢。” 叮嘱完还是觉得担心,“不行,以后你出门我都得跟着,万一再遇上事儿,好歹有我帮你,你一个人可是万万不成的。” 不想高山担心,丁小白也不再跟他争辩,谁又能跟谁粘在一起一辈子呢?她能管得住自己,可不一定能管得住别人。 上辈子见过了太多的山盟海誓,也见证了太多的见异思迁,诺言越是信誓旦旦,越是不能相信。 朋友、恋人、同事、亲人,违背誓言的人多了去了,可见誓言最是不靠谱的东西。 世间之所以有誓言这个词,就是为了毁掉它,如果人人说话都算数,都能守一辈子,那还要誓言干嘛用?摆着好看么? “你不是问我怎么才能让雾气变得深厚么,只要多给这些花草浇水就行了,不信你看。” 丁小白扬了扬手,心里的意念一动,一片水花就洒了出去,就像是她的手心里攥着水一样。 再看那些被浇过的花草,被浇灌过后,草叶间就蒸腾出朦胧的雾气,并不是十分明显,但仔细看还是看得到的。 “我这是浇的水太少,如果浇得多,雾气生成得就多,但要像你刚刚说的,空间里都看不到人是不可能的。” “生成再多的雾气,也都会飘到墙那边去,雾气的密度会变得越来越大,也会变得越来越厚实。” “我试过了,雾气才是最有治疗效果的东西,只是我不能轻易把外人带进来,雾气又带不出去,所以只有我自己能享受到这个待遇。” 说到这儿,丁小白突然一扭头,“不对,不对,现在要再加上个你啦高山哥,如果有万一,这里就是咱俩最后的底牌。” 听到小丫头半点顾忌也没有地把自己跟她算在了一起,高山心口突然就扑通扑通狂跳起来,这是太激动了吧? 赶紧低下头,用筷子挖了一口饭,结果一口饭进了嘴,差点没吐出来,“咦,怎么这么半天了还是热的?” 不对,哪里只是这么半天了,这个食盒应该装进空间里很久了吧?怎么里面的饭菜还跟刚出锅似的? “这就是空间的又一个好处了,外面的东西只要进了空间,就会一直保持它刚进空间时的样子。” 仿佛好不容易有了可以倾吐的人,丁小白打开话匣子就有点收不住了,可见她对高山是完全信任的。 “原本是冰的就一直冰,原来是热的就一直热,会永远保持最新鲜的样子,食物搁再久也不会腐坏。” “就是有一样我很奇怪,如果在空间里洗了衣服,却是可以晾干的,食物在我端着吃的过程中,也会慢慢变凉。” 如果饭菜一直烫嘴,搁谁也是吃不下去,还不得被烫坏了啊,可空间里保存的食物,又是绝对不能拿出去享用的。 就像她给孙府送糕点,即便天再冷,也绝对不能收在空间里保温,不然拿出来时还像是刚出锅一样,她还不得让人当成怪物给烧了啊。 对于小丫头的这个疑问,高山却是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奇怪的,你是这里的主人啊,它当然要听你的。” “你没有发现么,按照你刚才说的,只有你动了这些东西,它们才会发生改变,不然就会一直保持原样,它跟你心意相通啊。” 让高山这么一说,丁小白再仔细地回想一下,发觉事实确实如此,只有自己动了心思,想吃它想用它想怎么样它……它才会变得跟日常一样。 “好了,好了,咱们赶紧吃饭吧,快点把体力补回来,等会儿说不定还会再来一场恶战呢。” 高山点点头,迅速地扒起了碗里的饭,好在饭菜慢慢地降了温,他们俩吃的速度也更快了点。 填饱了肚子的高山,用手拍了拍肚皮,“丫头,这里可真好,温度正合适,饭吃到最后也不会凉掉。” 说完又皱了皱眉,“你把空间的秘密都告诉我了,会不会对你有妨碍啊,我是不是问得太多了?” 他是突然间想起,好像有传说,神仙赏赐给凡人的东西,那都是要保守秘密的,如果守不住,就有可能遭到神物的反噬,算是神仙的一种报复。 丁小白摇摇自己的小手,让他放心,“完全没有你担心的那回事儿,既然它能允许你进来,那就不会违反规则,你不是也说了,它和我心意相通。” 其实丁小白之前也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带外人进到空间里来,遇险的时候完全来不及多想,只是下意识地就把高山抓住,带进了空间。 计划果然没有变化快,丁小白再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个跟她进入空间的人,竟然会是高山,而不是自己的爹娘。 她在老早之前就想着,等时机成熟了,她一定要试试看,能不能把爹娘带进空间里来瞧瞧。 对两位心疼自己的长辈隐瞒实情,让她的心里很是有负罪感,再一个原因,也是想让爹娘进到空间里,强化他们的体质,让他们能更长寿,更健康些。 虽然她每天都往自家日常用的水缸里加池塘水,却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有效果…… 第一百九十章 伤口愈合了 慢一步吃完了手里的饭,高山抢着去把碗筷盘子洗好了,甩净了水,摆在格架上。 丁小白也把当了一会儿餐桌布的那块棉布叠好,放回了格架,“高山哥,吃饱了也喝足了,我们出去吧。” 高山赶紧走过来,跟小丫头并肩站好,丁小白仰起头看他,明明这人也才十三岁,却已经长得跟大人差不多高了,自己竟然需要仰视他。 “高山哥,我不知道如果我不抓着你,或者说我不接触你的身体,会不会把你带出去,咱俩要不要试一下。” “如果不用抓着你,就能把你带进这里来,那咱们应对突发事件的时候,施展的余地就会大上好多。” 高山连忙点头,也学着丁小白的样子跺了跺脚,有点跃跃欲试,“好啊,那咱俩就试试呗。” 丁小白闭了下眼睛,跟着心念一动,两人一牛一车就出现在了那条蒙着雪的土路上。 “哎哟,出来了,早知道这样就可以进进出出,我何苦又是等时机、又是找位置的,就怕把你落下,才被人杀得手忙脚乱的。” 高山听见这话却笑了,小丫头是因为太紧张他了,才不敢轻易一试,毕竟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万一不好用呢? 现在她敢试,是因为没有危险了,高山很高兴在最危险的时候,小丫头没有选择抛下自己独自逃生,哪怕被那些人逼得险象环生。 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胸口的浊气被吐出,舒服了很多,回头望去,已经完全看不到那一堆尸体了。 “驾!”两人重新上车坐好,把自己重新捂得严严实实的,棉被也围得密不透风,一个响鞭,牛车直奔着槐树镇去了。 “丫头,你那时候跟我说,你找到了个能藏银子的好地方,还说谁都找不着,绝对不会丢,说的就是这里吗?” 丁小白得意地点头,“当然啦,还有什么地方能比我这个雾疗空间更保密的,藏再贵的东西也不怕被人偷走。” “以后我还要往空间里放更多好吃的好用的东西,就是那个格架太小了,我的力气又小,没办法定个更大的。” “那个架子是你自己钉的?”高山一脸的不敢相信,虽然看出了那个架子做工很粗糙,可也没想到是小丫头自己钉的。 “你怎么弄的,全都是自己动的手吗?自己锯木头,自己钉钉子?”高山完全想象不出,这个点个小丫头,怎么把那么大的架子钉起来的。 “我自己量好了尺寸,让爹爹给我锯成需要的大小,我再把材料悄悄搬进空间里,组装就只能是我自己来了。” 抬起自己的小好看了看,“为了这个架子,我手上磨了好几个血泡,让锤子砸了无数次,还被钉子划出了好几口子。” 想想那个时候,好几次都想放弃了,好在坚持了下来,不然现在收进空间的东西往哪儿搁?有用的总好过没有吧。 “丫头,等咱俩忙过这阵闲下来了,我带你去山上一趟,咱们伐点木头,收到你的空间里,我在那儿给你盖一间房子。” “有了房子,以后你不论是想收藏东西还是想休息,就都有地方了,那里应该可以盖房子的吧,都能往里收东西呢?” 丁小白用小脑袋蹭了蹭高山的肩膀,算是回答,自然是可以盖房子的,只是她自己不会盖而已,钉个格架已是她的极限。 现在有了高山帮忙,这个愿望应该很快就可以实现了,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囤很多很多东西。 “万一哪天我一个人的时候,再遇上今天这样的事情,我就可以躲进空间里,反正有吃有喝的,躲再久我也不怕。” 高山轻哼了一下鼻子,“外面的时间是不动的,你躲再久有什么用?想袭击你的人一直都不会离开,想救你的人也永远赶不过来。” 让高山这么一说,丁小白不免有些沮丧,不过人家说的确实是事实,她还真就反驳不了。 “不过要真的遇上了,你就进来躲着,总比被他们刺伤了好,我给你多备几口大水缸,全都装满开水。” “到时候你就把自己吃饱喝好,然后用一盆盆的开水浇他们,对了,你下次可以试试,就呆在空间里,能不能浇他们一身的水。” 这个脑洞开得可真是有点大,不过也不是不能试,不说这个空间是自己的么,也许自己真能行呢。 说干就干,丁小白立马就闪进了空间,然后意念一动,缸里的热水却是纹丝不动,试了几次都没效果。 丁小白灰溜溜地重新出来了,“高山哥,不行啊,完全没有效果,这还是空间第一次不听我使唤呢。” 不过想想也是的,如果自己躲进空间里,还能对外面静止的世界为所欲为,那未免也太逆天了,看来什么事都是有底线的。 “你刚才进去了吗?”高山惊奇地问道,他可是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呢,还以为自己一直带着小丫头在路上走。 “我进去了啊,不过外面的时间会因此停在那一刻,所以你察觉不到的,不然刚刚那些坏人可就没那么容易死了。” 高山有点怔然,他进到空间里面去的时候,对时间的静止还没什么太大的感觉,轮到自己坐在外面,这种奇妙的不可思议,还是把他给震惊到了。 “不好,高山哥,又有人来了。”丁小白的话音一落,高山就看到身边出现了几个黑影。 出现得太快太突然了,高山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好在有丁小白,高山感觉自己也就眨个眼的工夫,已经进到空间里了。 “还用刚才那个方法吧,挺有效的。”丁小白眼下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只能依葫芦画瓢。 她现在很生气自己没有学功夫,之前孙弛骏和秦龙飞给大壮介绍了个武师傅,结果那人只来了一天,就嫌大壮筋骨不够,告辞不教了。 丁小白生气这人的不厚道,弟弟也就是在老宅的时候吃不饱饭,才显得瘦小孱弱的,何况一个六岁的孩子,你想让他多健壮? 她也就没再重新找师傅,想着不如好好把大壮喂上几年,等他养得结实健壮些了,再找人来教他也不迟,不差这三年两年的。 可事情到了眼巴前,丁小白才明白,啥事儿也不该拖的,如果自己当时立马就给大壮找了师傅,现在说不得也跟着学了,好歹也能支撑两招吧。 “别愣神儿,想什么呢?集中精神,这几个瞅着比之前那几个还要厉害些,不好对付呢。” 高山扯了丁小白一把,让她收回神儿来,两人把外面的形势认真地分析了一遍,把计划定得更周密,更详细。 当然,主线的行动方案还是按照之前那个,一个快速地泼热水,一个趁乱马上动手,只是这一拨没有对付上一拨顺利。 确实就如高山所说,这几个的武力值又高了些,即便丁小白两人提前做好了一切准备,高山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伤。 因为时间只是静止,改变不了之前的运动形态,高手过招,那就是瞬息之间的争夺。 高山出了空间,虽然是马上就出手,但对手的余力也还在,即便受到了热水的干扰,对这几个人的影响也不是特别大。 捏着高山的手臂,丁小白恨得牙痒痒,这次虽然只来了四个人,却比刚才那七、八个还要棘手。 “没事,我躲的快,伤得不重,已经解决了两个,趁热打铁,赶紧把剩下的两个解决掉。” 高山是怕自己失血过多,耽搁久了就会没力气,到时候只剩下小丫头一个人,那可就危险了。 “不急在这一时,反正他们也跑不了,还是得先顾着咱们自己,过来,我给你清理一下伤口。” 不由分说,丁小白就把高山拽到了池塘边,脱下他一边手臂上的衣服,用意念引出些水来,浇在他的伤口上。 池塘水一浇到伤口,高山就觉得那里的疼痛立刻缓解了很多,明明是恒温的水,遇到伤口却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怕高山会疼,丁小白没用擦的,只是帮他反复地冲洗,直到把伤口处的血迹都冲干净了。 又再仔细地察看一回,确实没有留下什么脏东西了,更没有中毒的迹象,丁小白才放心地给他抹上了自己自制的药膏,又再洒了一层药粉。 “这药的工艺虽然粗劣了一点,但是挺管用的,行了,药上好了,这只袖子你先别穿,去白雾那里站一会儿,手臂伸进去。” 丁小白轻推了下高山的后背,见他乖乖地去白雾墙边站着了,就赶紧着把手边的这些零零碎碎清理干净。 药瓶药罐的都重新搁回到格架上,棉巾子也都重新用水洗过了,搭在格架的侧边晾好。 有点遗憾,没有能让高山替换的衣裳,只能让他继续穿着那件沾了血还破了袖子的。 “丫头,你快看,快来看,我的伤好了哎,伤口愈合了,是真的好了哎,完全不疼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像奸滑之人 也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的,这人就丫头、丫头地叫开了,好在对于这个称呼,丁小白也不反感。 以前只有靖国侯夫人这么叫过自己,那是长辈对小辈的怜惜,高山这么叫,听着倒是另一种亲近了。 “你大呼小叫的干啥,别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好了咱们就继续。”丁小白逗了高山一句。 高山一边穿袖子一边嘟囔着,“我可不就是没见过世面么,这么一会儿就愈合了伤口,神仙也就这样了吧?我的天,有点吓人呢。” 丁小白完全不理会他的神神叨叨,看着他把衣袖穿好了,就拿过一条新的棉巾子,把破了的袖子给勒住,免得再把伤口给冻着了。 “丫头,你说我好的这么快,到底是药的功劳还是白雾的功劳,还是两样缺一样也不行?” 头一次知道,高山还是一个这么磨叽的人,丁小白真是懒得理他,“别分神,集中精神,我们要开始啦。” 直接把人、牛、车带出空间,又是一轮的恶战,还好,这次高山只划破了衣裳,没有伤到人。 只剩下一个了,却是几个里最厉害的,丁小白把那把剔骨刀拿在了手上,两人再次冲出空间。 这次的热水几乎没有收到效果,因为出现了几次,对方已经有了防备,长刀直接就奔了高山的胸腹。 没有时间抡菜刀了,就地打滚也不行,高山干脆直接向后倒仰着摔了出去,这个姿势虽然狼狈,好歹是躲过了这一击。 那人猱身再上,高山没有躲,因为根本来不及,好在他转眼已经重新回到空间里了。 丁小白替他揉着摔得生疼的后背,“高山哥,你现在是躺着的姿势,想想他这一刀下来,该怎么才能反击回去?” 外面继续暂停,这样的对打简直就是作弊,可如果作弊了结果还是输,丁小白觉得自己就是命里该绝了。 两人商量了半天,最后把格架的上横梁给拆了下来,那是整个空间里,最粗的一根方木棍。 以两人弱到极致的攻击力,想要直接还击把对方击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只有先搪一下,这下如果能搪住,两人再合力一击,也许有几分希望。 再一次冲出空间,丁小白没有泼热水,一个是效果不大,再一个高山就在这人的身子下方,泼了他也一样逃不过。 高山完全没有思考的过程,直接就用双手擎起了方木棍,长刀砍下,棍子‘咔嚓’一声轻响,裂了个缝,长刀卡在了棍子里,好歹是挺住了。 对方猛地加力,想把木棍砍断,丁小白已经一刀扎向了他的后心,此人反应奇快,立刻抽刀后砍,长刀直接削向了丁小白的脑袋。 木棍因为长刀的抽离,带着高山都抬起了半个身子,他莫名其妙地贴近了对方的脖子。 真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高山抓出菜刀直接横切,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胜败就在此一举了。 ‘扑通’一声,三人同时跌落,高山被那人重重压在身上,喷了一脸热乎乎的血,一口气憋在了胸口,好在险险躲过了落下来的刀锋。 “高山哥,高山哥,你怎么样啊。”丁小白连扯带拽,连踢带拱,才总算搬开了那个黑衣男子。 “咳咳咳……”终于能呼吸到空气的高山,仰躺在地上咳了好半天,那口气总算是缓过来了。 立马着急地询问丁小白的状况,“咳咳咳……丫头,那个……咳咳……你没事儿吧?还好吧?伤着哪儿……没有?” 丁小白等他咳过了这一阵,硬揪着把他从地上扶起来,看到了确实没有添什么伤,她自己就腿软地朝雪地上跪去。 高山连忙把人扶住,“丫头,丫头,你怎么样了?伤到哪儿了?”说着就伸手去摸她有没有伤口,这是真急了。 拍掉高山的手,丁小白抬手摸了摸脑袋,声音有点抖,“我没事儿,就是有点吓着了,那一刀差一点就砍到我了。” 高山往她摸地地方看过去,还真是差一点就砍到,只见那一处的头发都被砍掉了一片。 赶紧出声安慰道,“不怕了啊,咱不怕了,只是砍到了头发,很快就能长出来了。” 丁小白当然知道没有砍到自己,不然自己现在还能说话么?但在那一刻,她真以为自己就要死了,那种感觉实在太恐怖。 感觉小丫头不只声音抖,身子也在抖,高山轻叹一声,把人松松地抱在怀里,不停地拍着她的后背,告诉她自己在呢,不要害怕。 其实高山的恐惧一点不比丁小白少,他刚才也同样是九死一生,只是有了小丫头的示弱,他忙着安慰,自己的恐惧倒被忽略到九霄云外去了。 “咱们先回空间吧,好不好?到里面歇着,外面太危险了。”以两人现在的身体状况,若是再来两个,也不用做什么挣扎了。 这一次进空间,两人的心境跟之间的几次截然不同,都说生死一瞬间,原来都是真的。 不过两人并没有在里面缓太长的时间,毕竟心里装着事儿呢,不赶快解决了也安不下心。 “走了。”丁小白叫了高山一声,就直接出了空间,不用直接接触也能带人进进出出,真是方便太多了,却是打了高山一个措手不及。 “哎哎哎,怎么这么突然呐,我还没戴帽子呢。”高山赶紧着把帽子、围巾戴好,又从牛车上捞起棉大衣穿起来了。 “好在干架之前把棉大衣脱了,这可是三叔的衣服,要是给弄坏了我都不好交待。” 丁小白到底没忍住,还是瞪了他一眼,“这时候竟然还惦记着衣裳,你这脑回路到底是咋长的,命不是更重要吗?” 不明白脑回路是啥,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人都平平安安的,就已经足够安心了。 “有你在,我还担心什么命不命的,你是天降的大福星,只要跟你在一起,总能逢凶化吉的。” 这话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拍马屁,反正丁小白是被他给逗乐了,“行了,行了,这时候还贫,赶紧着处理处理,还要去槐树镇呢。” 高山走到几具尸体前,尽可能地把它们往路边靠暗处的地方踢过去,抬头看了看前方,离槐树镇已经不远了。 “这些人胆子可真够大的,这也才刚出镇口没多远,竟然就敢行凶杀人,也活该他们命丧此处。” 丁小白已经坐上了牛车,“这里算什么,已经没什么人烟了,又是黑天,凭他们的身手,就算是在镇子里,想动手怕是也没什么犹豫的。” “也算他们倒霉吧,遇上了咱们俩,有空间的加持,他们的一切武力值都打了折扣,死有余辜。” “驾!”再一次驾起牛车,老牛蹬起四条腿,跑得飞快,直到进了镇子口,丁小白才让牛车慢了下来。 虽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但镇子的街道上,偶尔还是能见到一两个行人,被他们看到牛车跑成了马车,还不得以为夜里撞见鬼啦。 结果快要走到凤鸣酒楼的时候,迎面一堆熙熙攘攘的人群,正好把他们的路给拦住了。 “咦?这不是丁姑娘和高山兄弟吗?你们两位怎么来了?” “是来看我们吃好了没有吗?我们吃完了,吃得挺好。” “两位还没吃呢吧?可真是辛苦,竟然忙到这个时辰了,快进去,酒楼还没关门呢。” 这群人正是大斗村的乡亲,见了两人,都亲热地上来打招呼,一时间就有点杂乱不堪,谁说话谁没说也听不清楚。 一个男人就从人群里站了出来,朝着丁小白和高山一抱拳,四周嘈杂的声音立刻低了下去。 “小的是大斗村的新任里正,姓钱,钱大刚,今日多谢丁姑娘款待了,日后有机会,还请丁姑娘能去我们大斗村,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您。” 东子原本想要过来跟丁姑娘交待事情的,看见村里正先他一步出来了,他就站在人群里没有露面。 丁小白朝这位新里正看了一眼,没想到此人还挺会说话的,看来虽然是临危受命,却也不是胡乱抓阄选出来的。 只看他一站出来,就能把周围乱糟糟的人声给压住,就知道他在大斗村的村民心里,是有着一定威望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年纪,才让前里正得了逞,稳坐了那个位置十几年。 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此人,只见他身材壮硕,腰背挺拔,五官在月色的照耀下,眉粗眼阔,虽没有多出众,却有一份凛然之色,不像奸滑之人。 一身皂色的棉衣裤,显然并不厚实,甚至看着有些单薄,却没见有丝毫的冷意,可见身体确实健壮。 而面对自己的时候,他的目光里有感激,却是未见半丝的卑微和谄媚,想来骨子刚硬,不屑为之。 这里正选的不错,想来大斗村乡亲们的日子,在这个人的带领下,应该能过得更上一层楼了,底层百姓盼的也就是这个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惊艳和渴望 之前那个里正,耍的尽是假招子,满嘴的仁义道德,正事儿一件没干,虚伪得很,乡亲们太过纯朴良善,都被他给蒙骗了。 丁小白跳下牛车,朝着这位新里正微微福了福,“谢里正,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去大斗村看乡亲们的。” “顺便跟里正您说一声,我今天去你们村,是去招裁绣工人,明天应该就会来试工了,不知道对村里的安排会不会有影响。” 虽然这事儿跟不跟里正说都没关系,毕竟哪个村都有出门打工的村民,不然这大冬天,哪有好日子过。 但跟里正通了气,也算是过了明路,之后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双方也有机会互相商量着和平解决,省得闹纠纷。 钱大刚赶紧抱拳回道,“不影响,不影响,丁姑娘能到我们村儿招人工,那是帮了我们村里的乡亲们。” “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有影响也是好影响,是巴不得的,多谢丁姑娘的成全和照顾了。” 丁小白赶紧摆了摆手,“不用谢,乡里乡亲的,能帮上忙是我的福分,我家也还人仰仗着婶子、大娘们的帮助呢。” “对了,镇长大人在哪里?我这里有牛车,好歹送一送,夜路到底不好走,乡亲们就只能辛苦些,自己赶路回去了。” 钱大刚又是一揖,“我已经先把镇长大人送回府里了,请丁姑娘放心,安全着呢,倒是丁姑娘,这天冷夜寒的,要小心些。” 丁小白眸光一凛,看向这个钱大刚的目光就凌厉了起来,钱大刚上前一步,跟丁小白靠近了些。 高山想也没想,直接上前一步,插在了两人中间,钱大刚也不计较高山行为的无礼。 鼻子微耸,接着低声道,“丁姑娘,小人之前是猎户,虽然不是经常上山,但对血腥味却是非常敏感。” 高山几不可察地伸手护住了丁小白,斜斜地退后了半步,看向钱大刚的眼神儿也跟着不善起来,这个里正有点邪门。 丁小白却拍了拍高山的手,让他别担心,“钱里正是好心,你放松些,多谢钱里正提醒。” 看丁姑娘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钱大刚一抱拳,“丁姑娘抓紧赶路吧,我也带着乡亲们上路了,不然都不知道什么时辰能回到村里了。” “好的,山水有相逢,咱们后会有期,钱里正,您和众乡亲慢走,东子,上车。”丁小白还了礼,就先一步上了牛车。 吴东赶紧从人群里迈了出来,在牛车靠后的位置坐了,没敢跟丁姑娘和高山坐并排。 钱大刚一众人,目送着丁小白的牛车没了影儿,才转身朝着镇外走去,走了几步,他回头朝着众乡亲叮嘱道—— “以后见着这位丁姑娘,大家一定记住要以礼相待,恭恭敬敬的,别看这位丁姑娘年纪小,绝对不是个普通人,别给自己惹麻烦。” 多了他就不能说了,一个看着只有七、八岁的小姑娘,能说出刚才那样的话,办出宴请全村这样的事儿,必然是个有见识的。 何况她还能结交下孙公子那个位面上的人,看孙子的模样,还护得极紧,就更不是表面上看的这么简单了。 不过小姑娘具体有什么背景,他觉得不查比查更安全,有时候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儿。 当初他父母病重双亡,因为年纪小,受到了亲戚的排挤,不但不接济他,还对他那个穷家各种搜刮,他才硬着头皮出门闯荡了几年。 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流了多少血,那都不必提了,那些都是想要活命的代价。 不说什么世面都见过了,知人识人早有了自己的一套,刀口舔血的日子,识人不清就只有早死的命。 所以他之前跟丁小白说,自己是个猎户,当然不会是真话,但他也不怕丁姑娘因此生气,善意的谎言罢了。 而越是成长,他越是对那种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腻烦,想要重新过回平常人的日子,毅然决然地回了大斗村。 他回村的时候,村子已经被那位前里正把控了,看到前里正的所作所为,便知那是个心口不一的渣滓,奈何乡亲们对他却是多有信任。 好在平日里,里正也不来招惹他,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的过去了,可看着乡亲们过着几十年如一日的贫苦生活,心里到底还是可惜的。 今日有了机会,他当仁不让地争取当上了里正,大斗村到底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他想为乡亲们做点什么,总好过碌碌无为地过一辈子。 可接下来要如何做,钱大刚心里还确实没什么谱,到底事发突然,他并没有完全准备好。 只是他心中有种感觉,这位丁姑娘说不得就是老天给他的机遇,村里的前景如何,或许最后还真要着落在这位丁姑娘身上。 所以示好是必须的,反倒是要看这位丁姑娘,愿不愿意接受他们大斗村的这份心意了。 当然,如果丁姑娘是个好说话的,是心里装着穷苦百姓的,他也不会让丁姑娘白辛苦。 只是一个照面,丁小白哪想到那位新里正已经是心思百转,此时已经悄悄地把她给惦记上了。 牛车很快就要到三进宅子了,丁小白回头招呼吴东,“东子,我先送你回宅子去,记得进去了把门拴好。” “晚上就别在宅子里乱走了,守好你娘和妹妹,让你爹夜里警醒着点儿,万一有什么事情,先顾着自己个儿,啥也没有命重要,知道吗?” 听了这话,吴东的身体立马紧绷了起来,他听出了丁姑娘话里的潜台词,这个夜晚也许会不安全。 “你别紧张,我也就是这么一说,想来也没谁会对一个空宅子感兴趣,但突然住了人,总怕有人会惦记。” 又想让人警醒,又怕他太过担心,这还真是让丁小白有点左右为难,可是不提醒吧,她又真怕那伙坏人闯了宅子。 东子一家如若真给伤着了,她怕是要愧疚一辈子了,把人领出来是为了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不是让他们受牵累的。 牛车在宅子门口停下了,东子从牛车上跳下来,回身看向丁小白,眼眸里已经透出坚定。 富贵险中求,没有谁的前途会是一帆风顺的,既然决定了跟着丁姑娘,那就没有了第二条路可选择,与她同进退就是底线。 “我不紧张,丁姑娘自己倒是要多加小心,我这就进去了,我会拴好门,会提醒我爹,会守护我娘和妹妹。” 真是个聪明的小伙子,丁小白的心里很是宽慰,“真啰嗦,心里有数就行了,快点进去吧,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会尽快把事情解决的。” 说着也不等吴东拍门,就示意高山赶车,两人这一次再不耽搁,一路赶着牛车,直奔了孙府。 他们俩是希望赶在大斗村村民遇到尸体之前,让孙弛骏的人赶过去,省得把大斗村的百姓给吓着了,也怕会出更大的乱子。 敲开孙府的门,丁小白几乎是冲进去的,高山也顾不上牛车了,把缰绳扔给门房,也追了上去。 门房让两人弄得一愣一愣的,不过这个时辰过来,还跑得这么急,明显就是有大事了呀,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叫过另一个小门房,牵着牛车去厩棚了,他这边踮着脚看着院子里,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边丁小白已经冲进了孙弛骏的院子,这还是第一次,丁小白来孙府,没有直接去靖国侯夫人的院子看祖母和钧儿,而是先来了孙弛骏这边。 “怎么了,大晚上这么心急火燎的,不是说请大斗村的人吃饭么,这是从宅子那边过来的,还是从酒楼过来的?” 说话的工夫,丁小白和高山两人已经冲到他的面前,孙弛骏的眉头立刻皱得打了一个结,“谁受伤了?” 高山道,“是我伤了,不过是小伤,已经没事儿了,我和小白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丁小白抢过话头,飞快地把自己在路上的遭遇讲了一遍,“小叔叔,细节您稍后再问,先想办法把那些尸体处理了吧。” 孙弛骏看向丁小白的脑袋,那一片被削断了的头发,只剩一小撮发根逃过了一劫,正支愣八翘地在脑瓜顶晃悠呢。 面色更加阴沉,朝门外打了一个响指,孙兴几无声无息地进了屋,孙弛骏朝高山一指,“高山,你跟他交待具体位置。” 高山赶紧走到孙兴的身边,把那两处堆着尸体的位置仔细说了,还没忘了叮嘱他快一点。 “孙兴大哥,大斗村的村民正顺着那条路往家回呢,能抢在他们之前是最好的,不然可能就有些麻烦了。” 孙兴点点头,转身一晃,就在高山眼前失了踪影,甚至还留下了一串虚影,可见速度之快。 高山的脸上登时泛起惊艳和渴望的神色,如果自己也能有这么一身的功夫,还怕保护不了小丫头么? 看来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光读书认字是不够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每个人都有秘密 高山还在这边愣着神呢,丁小白却是朝着孙弛骏深福一礼,她总得弄明白,今天这事儿到底缘何而起。 “小叔叔,给您添麻烦了,实在是不该,也不知道这群人是打哪儿来的,又是有着什么样的目的。” 孙弛骏赶紧抬手把丁小白虚扶起来,朝旁边的椅子指了指,“你先坐下,咱们慢慢说。” 自己则再打了一个响指,然后低声吩咐了进来的孙旺,也不知道跟孙旺说了些什么,声音太低,以丁小白这样的耳力,都完全没听到。 孙旺前脚出了屋,孙昌后脚就进来了,一动不动地站在身侧,明显一副忠心护主的架势,丁小白挑了挑眉,看来事情严重了。 她也没力气跟孙弛骏多客气,直接坐到了椅子上,虽然一路上她都表现得很镇定,很从容,那是因为身边除了高山,再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此时见到了孙弛骏,立马有了主心骨,她整个人也软塌了下来,仿佛被抽去了筋骨,所以想坐直都有些难,最后干脆把自己蜷在了椅子里,好在椅子够大。 “小白,如果我的猜测没错,你这次应该是受了我家的牵连,受了无妄之灾,不然以你的经历和背景,怎么可能会有人恨你们到不杀不快呢。” 丁小白只听着不说话,她就一个乡下丫头,对上层权贵的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生杀掠夺完全没有话语权,就算猜中也得看孙家这边的想法。 “只是……就你们两个人,就把那些人都杀了?”孙弛骏问到了关键处,也是他的最大疑惑。 如果自己猜的没错,下令的就是那个人,那她派来的就不可能是庸手,不然她就不是小看孙家,而是蠢了,但她绝非蠢笨之人。 “嗯,杀了。”丁小白点点头,好像她刚刚不是杀了人,只是杀了几只鸡,语气平淡得很。 看着这样的丁小白,孙弛骏真是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感受,这可是杀人呐,活生生的人,一个不到十岁的小丫头,未免也太镇定了吧。 想到自己第一次动刀杀人,好像也是七、八岁的时候,几天都没吃下去饭呢,还是被侯爷硬灌,吃了吐吐了吃,经历了痛苦不堪的折腾才见好的。 现在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给比 下去,孙弛骏真是惭愧得很,也对丁小白钢铁般的意志力肃然起敬。 让人沏了热茶拿了点心过来,然后示意丁小白就在自己的房中歇一歇,他则亲自去了母亲的房里,跟母亲解释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丁小白和高山,这一刻,丁小白的精神才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视线看人都有些模糊了。 自打穿越时光,在这个身体里重生,丁小白从没有一天这么累过,累到浑身上下,连骨头缝都是疼的。 “孙公子让你去床上躺一下,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有消息过来,你就去歇一会儿吧,我在这儿守着你。” 也不管丁小白同意不同意,伸手帮她脱了帽子、围巾和棉大衣,直接抱着把人送到了屋里床上。 好在孙弛骏屋里没有婢女,平时要用也是用母亲身边的,此时里外屋都没有人,丁小白也是真累了,就没有挣扎,乖乖地听话了。 帮丁小白仔细地掖好被子,又在被子上虚拍了两下,高山才转身出了里屋,拽过把椅子,守在了屋门口。 孙弛骏很快回来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靖国侯夫人,因为担心孙女儿,就跟过来看看。 听高山说小丫头歇下了,靖国侯夫人转身就要回去,说一会儿再来,结果屋里丁小白听到声音,赶紧着把祖母接了进去。 虽然累,一时半会儿的却睡不着,祖孙俩在屋里说起了悄悄话,高山则陪着孙弛骏坐在外间,孙弛骏开始追问高山一些细节。 路上他跟丁小白已经对好了口供,也不怕孙弛骏的询问,反正就说是误打误撞呗,稀里糊涂地就把那些人给收拾了。 孙弛骏气得眉头都拧成疙瘩了,明知道他说了谎,却又偏偏挑不出刺来,简直没有更憋屈的。 没人比他更清楚,高山和丁小白两个人,身上确实是半点功夫也没有的,挑战高手?别逗他了好么。 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能把一众高手给灭了,这里面要说没有内情,他是绝对不信的。 但是能有什么样的内情呢?孙弛骏都不用想,答案肯定在丁小白身上,小丫头的秘密多着呢。 现在唯一合理的解释,还真就是稀里糊涂的撞了大运,不然就他们两个弱鸡,都不够人家一根手指头捻的。 见实在问不出别的了,孙弛骏也只好等着孙兴回来,也许他能给自己带些不一样的消息。 “你也累了吧,喝口热茶歇歇吧,晚饭吃了没有?我让厨房去给你下碗面过来?”孙弛骏低声道。 高山摇摇头,面露疲乏之态,“不用麻烦了,我不饿,也没心思吃,还是等消息回来吧。” 孙弛骏只当他到底还是有点被吓着了,第一次动手杀人,吃不下饭是正常的,他也没多想,却不知,高山已经在空间里吃了个饱足。 孙兴很快就回来了,照着时间上算,应该是抢在了大斗村那些人的前面,丁小白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 可几个人并不知道,当钱大刚带着村人走过那两处厮杀之地时,眉头皱得紧紧的,撵着村人们加快了脚步。 这边丁小白不顾靖国侯夫人的阻拦,想要赶紧了解情况,见丁小白起身去了外间,靖国侯夫人只好也跟了出来。 几个人围着孙兴,听他把如何毁尸灭迹的事情说了,丁小白和高山忍不住感叹,果然还得专业人事,搁他们俩打扫现场,必定是漏洞百出。 “主子……”孙兴在外人面前,一向都是称孙弛骏‘公子’的,此时听到他这一声称呼,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孙兴朝丁小白和高山的方向看了一眼,表情略有犹豫,孙弛骏示意他继续,不用避讳两人。 孙兴这才轻咳了一声,低声道,“主子,在收拾尸体的时候,属下检查了那些人的伤口,确实都是菜刀砍出来的,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招式。” 高山和丁小白同时松了一口气,有了孙兴的这个证言,想来孙弛骏就不会再纠结着多想了,他们俩真是好运气。 可孙兴接下来的话,着实把两人吓了一跳,刚刚的那点侥幸,瞬间就全都跑得不见了踪影。 就听孙兴道,“不过……这些人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属下去的时候,因为天冷,已经冻成了冰疙瘩。” “但好几个人的脸上手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烫伤,有两个连眼睛都被烫伤了,显然是被极热的水淋到的。” 丁小白和高山都傻了眼,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打扫战场你就老老实实地打扫战场呗,怎么还管验伤啊? 竟然连什么刀砍的,多热的水烫的都看得出来,这还是不是人类了?反正丁小白知道自己是做不到的。 孙弛骏扭头看了看这两人,意外地竟然没有追问,只是很平静地对孙兴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孙兴眼里露出了些不可置信,以往行动,主子一向最重视细节,总说细节能透露出更多的秘密和真相,这一次是怎么了? 疑虑归疑虑,主子的话还是要听的,既然主子不想追究,他一个下属,自然不能违了主子的意。 朝屋里的人一打躬,孙兴转身退下了,靖国侯夫人张了张嘴,可看了看儿子,到底也没说出什么来。 丁小白倒是开了口,“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是有人拦了我们的牛车,跟着就要打要杀的。” “当时一片混乱,我是又害怕又惊慌,逮着什么就抡什么,连怎么逃出来的都不知道,反正最后他们就都倒下了。” 孙弛骏轻笑了一声,伸手点了点她的脑门,“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你不愿意说,我是不会揪着你刨根问底的。” “别的都不说,我只问一句你就答不上来,高山手里的菜刀是哪儿来的,那把菜刀现在又去哪儿了?” “如果他用的是短刃、匕首也就罢了,我就当是你从敌人手里抢过来的,可那偏偏是把菜刀。” “你们怎么会把菜刀带在身边的,现在怎么又没了?你俩可别跟我说,天下凭空掉下把菜刀来,用完又被老天爷收回去了,我还没傻到那份儿上。” 丁小白和高山立马傻在当场,哑口无言,被人揭露到这个份儿上,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俩的傻样把孙弛骏给逗乐了,“行了,行了,不方便说就不说,只要你们俩平安就好,我又不会逼你。” 孙弛骏的宽容更让两人脸红,可有些事儿,他们是真的没办法交待,也只能愧对孙弛骏的爱护了。 对于丁小白的不能坦言,孙弛骏的心里不是不发酸的,但每个人都有秘密,他自己也是一样,自然知道不该去强求别人。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临死也祸害你一拨 “对不起!”丁小白嗫喏着跟孙弛骏道歉,她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有意无意间,总有些感情被伤害,她也无能为力。 “傻丫头,有什么对不起的,我不是说了么,只要你们平平安安的就好,其它的都不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幕后真凶抓出来,敢对你下手,这是当我们孙家没人了,还是当我们孙家好欺负呢?” 靖国侯夫人绝对赞同儿子的想法,而且她要坚定地站在儿子的立场上,自家人必须同仇敌忾。 “钧儿的事儿也就算了,好歹宫里闹过一次,算是有了结果了,这次竟然又对白丫头下手。” “不给她来点狠的,真是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了,看来上次你姐姐让他们吃的亏,这么快就忘干净了,真是记吃不记打的。” “乖孙女儿,别怕啊,有祖母在呢,敢伸这么长的手,真当咱们孙家没人了,我们家好儿孙多着呢,看祖母不让人直接剁了它的爪子。” 阖家同心,其利断金,一个小小的槐树镇能成什么气候,有靖国侯夫人母子在,那些宵小有何可惧! 祖孙几个又说了会儿话,就听孙旺来报,他那边的事儿也了了,只是中间出了点岔头,想请孙弛骏亲自过去。 孙弛骏知道是当着丁小白的面,有些事不能明说,也没耽搁,只是临出去之前,又吩咐了孙昌。 “你去叫人备马车,把孙小姐和高山兄弟先送回去,都这个时辰了,家里该等急了。” 这个时候怎么能走,丁小白还想等着出了结果呢,哪知嘴都还没张开,就被孙弛骏给拦住了。 “听话,三叔三婶怕是要迎到村口外了,这寒夜里冰天冻地的,把俩人冻坏了可咋办?” 听孙弛骏提到爹娘,丁小白左右为难了一下,到底没再坚持,她还真怕那俩人犟起了性子,就等在村口不肯回去了。 “我们自己赶了牛车过来的,就别再麻烦备马车了,大夜里太折腾人,我和高山哥明天过来听消息。” 说完也不再磨叽,甚是干净利落地起了身,跟靖国侯夫人告了别,叮嘱她赶紧回去歇着,让老人家为自己操劳,倒是她的不孝了。 “行了,行了,跟祖母客气个啥,赶紧着回去吧,天越晚越不安全,骏儿,你多安排几个人跟着。” 孙弛骏自然是要安排人的,丁小白和高山到了前院,就看到马车和牛车都已经被牵到大门口了。 “都说了不用备马车,我们俩自己能回去,哪用劳动这许多人。”丁小白还是想要拒绝。 结果被孙弛骏强硬地给塞进了马车,车角落里放着烧得通红的炭盆,人一坐进去,就感觉到浓浓的暖意。 “老实坐着,也不知道人抓没抓干净呢,这时候犟个什么劲儿,万一路上再出事怎么办?你那把菜刀还能砍几个?” 丁小白被调侃得不敢说话了,乖乖地在车上坐好,高山想要去赶牛车,也被高山给拎到了车上。 “你也给我老实坐着,咱家不缺人,护好小白那丫头就行了,路上如果再出事,记得躲在车上不要出来,身子趴低些。” 虽然高山只是个山村里的穷小子,但他一直跟在丁小白的身边,护小丫头护得紧,小白拿他当亲哥哥一样。 在孙弛骏和秦龙飞的眼里,他的地位自是与众不同的,高山若是伤了,小白怕是比自己伤了还要难过。 马车急弛着离开了孙府大门,看着被手下赶着的牛车,竟然跟得上马车的速度,孙弛骏满眼都是不可思议,小丫头果然有着太多的秘密。 他抬头看了看天,心里嘟囔了一句,希望能有那么一天,丁小白对自己再无防备,能毫无顾忌地把这些秘密摊在自己的面前吧。 转身回了院子,院门在他身后被重重关上,他头也没回,直接奔了院子深处的一个最角落,那里还有事情等着他去解决呢。 “主子,您来了。”看到孙弛骏走近,一个黑影立马站了出来,伸手推开了墙角处的一道门。 门开,里面看着只是一间普通的下人房,直接走到墙角,掀开一道仿佛装饰用的帘子,再推开一道厚重的门,门里的景象陡然一变。 幽暗的一条台阶,很长,像是没有尽头似的,也不知通向何处,孙弛骏迈步走下台阶。 孙旺一直跟在他身后一米处,闭合着刚被打开的一道道开关,通道虽幽暗,却并不憋闷。 应该是在肉眼不容易看到的地方,藏着通风口,可通道里又感觉不到风,着实是有点神奇。 台阶并没有想象的长,看着长,也只不过是因为尽头幽暗,看不清楚罢了,也就走了不到盏茶的工夫,期间拐了两道弯,便已到了尽头处。 那里又是一扇门,却不是木头材质的了,而是一道金属门,也不知道是铁是铜,被牢牢地镶嵌在了左右两边的石头墙上。 门的把手处边,有一只轻巧的铁环,孙弛骏抬手轻扣,两长三短一长,这是暗号,每天都变化,金属门从里面缓缓被打开。 “怎么样了?听孙旺说不太顺利?”孙弛骏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冷着声音问,声音里明显有着不满。 “回主子,抓人的时候,有三个人直接咬了嘴里的毒药,只剩下了两个活口,是属下动作慢了,请主子责罚。” 那人‘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青石地面上,声音巨响,砸得人耳朵生疼,孙弛骏眼睛都没眨一下,迈过此人,径直朝里边去了。 孙旺走过来,把人扶起,低声道,“去上点药,我领的人,我还没求主子责罚呢,你倒想担责了,轮到你了么。” 那人也不说话,回过身去把金属门拴好,然后去了左手边的一间小屋子,屋里一整面墙的抽屉,像是一个大药柜。 他熟练的打开一个抽屉,拿出一罐药膏来,在自己的膝盖处胡乱地抹了,此时的膝盖,已经是皮开肉绽。 他却像是不知道疼一般,抹好了药便放下裤腿,都不用棉布缠一下,也不管裤子会不会把药膏给蹭掉。 这边孙弛骏已经到了地下室里另一间的屋门口,打开,一股血腥味便扑鼻而来,即便是孙弛骏自己的地盘,他也还是皱了下眉头。 这屋里明显是一间地牢,在距离屋门七、八步的地方,赫然是一片铁栅栏,最中间是一扇栅栏门。 “怎么回事儿,动大刑了?弄得这么血哧糊连的。”说话间,孙弛骏已经到了地牢门口,站在了精铁焊制的栅栏门前,问守在牢门边的人。 “回主子,对这样的人动刑能有什么用,这血是那三个吃药自尽的人弄的,没想到药性挺烈,吃完不仅七窍出血,连浑身的毛孔都往外渗血。” 怪不得这么大的血腥味呢,原来是死人身上的,不过把所有人带回来是常识,即便在抓捕的过程中死掉了的,也不能让他流落在外面。 “检查过了么,确实没救了?”听到主子问,一人连忙上前答道,“已经仔细检查过了,死的透透的。” 孙弛骏点点头,“那就赶快处理掉吧,这味道太恶心了,把地牢也好好清理清理。” “至于剩下的那两个,应该不会这么快松口吧?那就好好招呼着,我倒要看看,背后是不是我想的那个人。” 这人应声去了,很快的,牢房里就响起了凄惨的痛呼声,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没有新鲜的血腥味再传过来。 孙弛骏神色自若地坐在栅栏外的椅子上等消息,并没有亲自进去地牢,他相信手下人的能力。 不过是撬开两个人的嘴巴,没什么难的,这事儿做得多了,大家都轻车熟路,顶多是用些非常的手段。 那些鞭打、烙铁之类的酷刑,在这间地牢里几乎用不上,手段太低级,反而最不好用的。 这也是为什么孙弛骏并不喜欢血腥味,因为他的牢房里很少会见血,看不见伤的才更恐怖更可怕。 就在他要等得不耐烦了,觉得今天的讯问时间有点长,里面就传来兴奋的报告声,“主子,招了。” 听到招出的内容,孙弛骏的面目又再沉了沉,果然跟自己的猜测一样,但这还只是第一拨审讯,并不完全可信。 “再来一拨,必务确定这个消息的可靠性,万一这是有人想要利用我们两家的恩怨,故起勾起两家新一轮的冲突呢,坐收渔利也不是没可能。” 能被派出来刺杀的人手,几乎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即便不是死士,意志力也该足够坚定。 所以能这么快就招了,故意被屈打成招的可能性更大些,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时常就会有人借着被用了一拨刑后,暴出一些看似重要的猛料,装作是受不过重刑的妥协,岂不知都是幌子,临死也祸害你一拨。 “知道了,主子,会再审两拨的,保证问出实话来。”里面的人靠近栅栏,跟孙弛骏低声地保证着。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东家有话要说 得到了第一拨情报,孙弛骏便麻溜地起了身,半点没耽搁地走向了牢房大门,边走边道—— “那我就先回去了,一会儿这边完事了,让孙旺给我报个消息就成,记住,我要的是准确的消息。” 回到内院,孙弛骏先把自己清洗了一遍,换上了干净衣服,才去了母亲的院子,跟母亲汇报了审讯后的结果。 不出母子俩所料,正是皇贵妃使的手段,合了母子俩之前的推断,所以觉得这个审讯结果应该没有出错。 看来那个女人应该是查到丁小白身上了,速度倒是挺快,但具体都查到了什么,还得等着接下来的消息。 这个夜晚,注定是让人不能安眠的,深沉的夜幕,是最好的保护色,掩盖了一切丑陋的罪恶。 丁小白被送回半坡村,果然在道边儿上就见着了爹娘,这里离村口还有好大的距离呢。 “你这丫头,怎么才回来呀?之前见到大斗村的村民路过,他们里正还特意站下来,跟我和你爹说了会儿话呢。” “问了我们是在等你,就跟我们说,你和高山还有点事情要办,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让我们别着急,也别在外面冻着了,回家等着就行。” 没想到钱大刚倒是替他们传了信儿,就冲着这份仔细,过些日子也得去他们村感谢一下。 “既然钱里正都跟你们说了,我和高山哥很安全,只是有事要晚点回,你和爹干嘛还在外头等着呀,多冷。” 丁小白把爹娘拉上了马车,车厢里的温暖,让夫妻俩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战,可见之前确实是给冻着了。 赶紧拉下娘亲的手套,丁小白给娘亲轻轻地搓着双手,想让它们快点暖和起来,高山也把炭盆往几个人中间挪了挪,叮嘱着别烧了衣服。 李小禾却顾不上自己冷不冷,一个劲儿地追问两人为什么回得这么晚,不是说去别的村子招人么,怎么又去了槐树镇呢? “娘,事情说来话长,等回了家我再慢慢跟你说,马车一会儿就到地方了,现在跟你说也说不完。” “爹,你说你怎么也不劝着点我娘,这大冷的天,怎么就让她出来等啊,真冻着了可咋办?” 丁三锁憨憨地笑着,“我哪能劝得动她呀,说好了我一个人来等的,她偏要跟着,多劝就要跟我急。” 李小禾瞪了丈夫一眼,“我自己的闺女当然担心了,不亲自来接我放心不下,碍着你啥事儿了?” 听着媳妇儿的数落,丁三锁只是笑着并不还嘴,丁小白在心里偷偷地翻了个白眼。 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原想着见了爹娘会抱头痛哭呢,哪想到会先吃了一嘴狗粮,这日子过得真是让她惊喜交加。 不过说说闹闹的倒是过得快,感觉还没说上两句呢,就到了家门口,陪同的人尽职尽责的把丁家人送回了院子,甚至陪着高山去里正家还了牛车。 “要买我家的牛?都是头老牛啦,不怎么当用,让二丫自己买头新的吧,这牛眼见用不上两年了。” 里正听说二丫头要把自家的牛买下,很是有些意外,却也不愿意占她这个便宜,这牛的年岁如何,一个村里住着,大家心里都有数呢。 “三爷爷,二丫说了,如果您不愿意卖,她就去镇上再买一头,跟您家的这头换一换,保证买个正当年的,不让您吃亏。” 里正笑着啐了一口,“这丫头,三爷爷我是心疼钱还是怕吃亏啊,我是不想让人觉得我占了小丫头的便宜,她还得便宜卖乖了。” “行了行了,也不知道看上我家老牛啥了,干脆让她给我买头大青骡子吧,既然怎么都是占便宜,不如就干脆占她一回大的,看她心疼不心疼?” 里正原本只是随口开个句玩笑,哪想到第二天下午,丁三锁就真的给他牵了头大青骡子回来,可把他给吓坏了。 “我的老天爷,怎么就真买了大青骡子,高山这个死小子,正经事儿和玩笑话都分不出么,我要收了这头骡子我成什么了?” 丁三锁却说是闺女跟他交待好的,让他拿青骡子来换里正叔儿家的老牛,里正就有些懵了。 青骡子的脚力跟老牛哪是能比的,一头青骡子能换两、三头牛了,这头骡子还是正当年的,哪有这么换的啊,三锁家还不亏死了。 “三叔儿,二丫说了能换就是能换,听她说,昨天老牛替她挡了大灾呢,她要好好地侍候老牛到老。” “另外,我家的那个手套作坊,占了你家屋子这么久,三婶子一直不愿意收房租,我们都不好意思呢,二丫说拿这个青骡子一着顶了。” 房租才值几文,哪能跟这个大青骡子比,可不管里正怎么拒绝,丁三锁死活还是把大青骡子给留下了。 里正对着大青骡子,不禁犯起愁来,村里人要是知道自己这么个换法儿,还不得戳自己的脊梁骨啊。 “你犯的哪门子愁,既然二丫头要换,肯定就有她要换的理由,不管真是为了还咱们家的情也好,还是老牛真的替她挡了灾,总之全了她的心意是最重要的。” “三锁一家都是知恩图报的,绝对不能让村里人误会咱们,你看着吧,解释的话怕是已经开始往外递了。” “你要是真觉得占了他们家的便宜,那日后就想办法多帮帮他们家,这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还人情也不在这一时半刻的。” 听到老伴这么说,里正才算是不纠结了,去了自家后院,把那头老牛拾掇得干干净净,全身的毛都给梳得顺顺溜溜的,然后笑眯眯地给丁小白家送了过去。 家里这边的事情,丁小白自然是不知道的,今天一大清早,她就从炕上爬了起来,高山也踩着她的前后脚进了院子。 李小禾急忙起来做早饭,结果秦家的马车就到了自家门外,这是丁小白昨天跟孙弛骏说好的,让他派人通知秦大伯,今天早点来接她。 “娘,早饭我就不在家吃了,事情有点急,我先去镇上,别担心我饿着,祖母让我过她那边吃早饭呢,我应下了。” 说完又朝着西屋喊,“诸娘子,你快着点,咱们出发了。”诸娘子一边系着围巾一边跑了出来。 昨晚回家吃了她的第二顿晚饭,丁小白就跟娘亲和诸娘子商量了搬作坊的事儿,最后决定,把成衣坊和皮靴坊搬过去,手套作坊就先留在家里。 之后还特意去了一趟王大娘家,询问了一下她的情况,她家里有三个刚刚痊愈的病人,丁小白觉得她跟去镇上的可能性不大。 但王大娘现在毕竟任着皮靴坊的管事呢,总得先问问她个人的意见,人家工作做得挺到位的,直接就把人撤了总归不太好。 哪知道王大娘竟是一口就应下了,说大儿媳妇的身子已经完全恢复了,家里有她照顾着,没什么离不开的,镇上离家也不远,想回也就一两个时辰的工夫。 见王家其他的人也没什么异议,反倒都挺支持的,丁小白倒是不好再劝,再劝像是不愿意留人似的。 该说不说,王大娘又确实是个能干的,她现在愿意跟着作坊到镇上去,倒是成全了丁小白,不用再费心另外选个管事了。 至于家里的那些女工们,昨天天晚了,要等到今天过来上工的时候,娘亲才能知道有多少人想留在村里,又有多少人愿意离开,丁小白晚上才能得着准信。 马车顺路又去接了王大娘,四个人直奔了槐树镇,车子马上就要到镇口了,老远就看到镇口聚着好大一群人。 “我的天,这就是你昨天招的人么,这也太多了吧,你竟然说还要去外村接着招,我看足够了。” 看到眼前差不多几十口子的人,诸娘子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丁姑娘就是不一般,只昨天出去了一下午,这也太有效率了吧。 王大娘也有点被惊着了,“这些你都挨个看过了?手艺都是能过关的?咱们乡下这么出人才么,一两个村子就能有这么多好手艺的?” 她并不知道二丫头昨天走了几个村子,不过一下午的时间,加上还得考察这些人的手艺如何,撑死了也就能走两个村儿。 丁小白无奈地抚了抚额,一时间她也有些说不出话来,高山倒是有点讪讪地,觉得昨天自己替小白出头可能惹祸了。 “昨天小白只考较了几个人,是我跟她们说,可以在亲戚朋友里,介绍手艺差不多的人过来,哪想到会有这么多啊。” 诸娘子和王大娘这才明白过来,这些人并不都是丁小白挑过的,她们就说么,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效率,这么好的运气。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镇口,几个人下了马车,高山朝着众人一挥手,“安静,安静,都是来试工的吧?东家有话说。” 丁小白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个头有点矮,后面的人根本看不到自己…… 第一百九十六章 置小白于死地 左右看了看,丁小白决定重新爬上马车,只有那里又高又稳当,诸娘子赶紧上前扶了她一把。 站到了车辕上,丁小白目测了一下人群,应该有个五、六十人吧,真不知道昨天那几个人,是怎么联系上这么多人的,滥竽充数在她这里可行不通。 往人群里招了招手,“昨天我考较过的那几位婶子、大娘,请你们站上前来一步好吗?” 那几个妇人自己也没想到,今天竟然会来这么多人,都怕错过了机会,想着其他人未必会上心,自己多找几个人应该不碍事。 谁知大家都想到一起去了,几乎都是一晚上没怎么歇着,全家发动,把能想到的亲戚朋友都找了,今天浩浩荡荡地带到了槐树镇。 脸上带着羞愧,犹犹豫豫地站到了丁小白的面前,头都不敢抬起来了,心里都在担心着,东家要是嫌自己多事,把自己给开了可咋办? 还没等她们几个别扭完,站在车辕上的丁小白说话了,“我应该跟你们几位有说过吧,给你们机会介绍熟人,手艺是一定要过关的?” 几个妇人齐齐应道,“说过说过,我们找的人都是熟手,手艺都是跟我们差不多的,东家说的话我们哪会不放在心上呢。” 丁小白点点头,“那就好,既然你们都是按照我的话做的,那我也会保证我之前的话有用,来多少人我要多少人,只要手艺能过关。” 几位妇人不禁面露喜色,结果就听到丁小白又说了一句,“你们几个人分开站,把自己找的人归拢归拢,让她们排在你身后站好。” 人堆里还有不少男人,明显是不放心来看情况的,听到丁小白这么说,赶紧着站到了人群外。 妇人们开始招呼自己带来的人,其中有两个妇人,一边招人一边四下观望着,脸上露出了些许惊慌的神色,好像在看别人家的情况怎么样? 丁小白半蹲下身子,目光凌厉地看着她们俩,声音却很是和缓地问道,“怎么,心里没底了?” 两个人同时红了脸,一个妇人磕磕巴巴地道,“我……我……我就想着家……里多来点人,不……不是……还要考核的吗?” 她倒是把高山的话给记住了,丁小白弯了弯唇,“那你记没记住我的话呢,要找跟你们手艺相当的?” 这个妇人忙点头,“记得,记得,就是……就是……我两个妹妹的手艺差了些,我就想着……想着让她们试试。” 妇人的声音越来越低,也知道自己这事儿办得不对,可人都来了,她不承认也躲不过去。 丁小白直起身,朝人群挥了挥手,“大家安静,就像这位婶子说的,我们是要考核的,既然来了,就都去试试。”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是她们几位介绍来的,不管是哪一组,如果有四个以上的人不过关,那她们几位也会打哪来回哪去。” “我给你们机会,但不能拿我的好心耍着玩儿,我每天忙着呢,没功夫在这儿跟谁混时间。”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诸娘子,这位是王大娘,今天的考核就由她们两人负责。” “她们两位都是很严格的,总之你们要尽量好好表现,不然连累了想要帮助你们的人,你们也会很愧疚的,大家好自为之吧,祝你们好运!” 丁小白说完就要钻回马车,可刚动了一下身子又停住了,“我还有一句话要说,有幸能留下的,一切行动听诸娘子和王大娘的安排。” 宅子里还有许多需要打扫,需要布置的,必须得抓紧时间,所以昨晚上就跟诸娘子和王大娘说好了。 新人定下来后,先把宅子拾掇出来,争取明天就能开工,如果有不服管,起头挑刺找茬儿的,直接撵出去没二话,手艺再好,不听话也绝对不用。 “知道了。”众人齐齐答到,这一声倒是响亮,丁小白转身进了马车,高山也赶紧跟了进来,马车启动。 丁小白晃晃悠悠间,就听到诸娘子的声音,“你们几个把自己的人看好,缺了少了就找你们,在人没定下来之前,出了事我们概不负责。” 她忍不住弯起唇角笑了,要论应付起这些事情,还是诸娘子有经验,现代人不怕丢,拐骗是犯法的,可现在这个社会却不行,人口买卖再平常不过了。 丁小白心里装着事儿,自己静不下心来管这边的考核,倒不如先去孙府走一趟,她急着想要知道昨晚事情的结果呢。 一进了孙府,靖国侯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红绫,已经等在门口了,“孙小姐早,夫人等着您吃饭呢。” 秦把式就直接把马车赶到了二门处,红绫扶着丁小白下了马车,高山默默地跟在后面。 “秦大伯,马上到年了,过两天我会做些软糖,你记得管我要,拿回家给孩子们甜甜嘴,我别到时候忙忘了。” 秦把式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那可啥好的,小的肯定忘不了,丁姑娘快去忙吧,不用着急,小的就在前院候着。” 丁小白也没跟他客气,年前这几天肯定少不了麻烦秦大伯的,转身直接进了二门,去了靖国侯夫人的院子。 刚迈进里间,一个小小的人影儿就扑了上来,丁小白赶紧把人接住,抱起来转了两圈。 “哎哟,我们钧儿都能下地玩儿啦,看来恢复得不错啊,早饭吃了没有?有没有多喝一碗粥?” 秦钧的小手搂着丁小白的脖子,摇了摇头,奶声奶气地道,“钧儿还没有吃早餐呢,在等姐姐。” 丁小白点了下他的小鼻尖,严肃了一下表情,“到了饭点就得吃饭,不能因为等姐姐就饿肚子,下次不许这样了,知道吗?” 秦钧连忙点头答应,丁小白把人放下来,“来,姐姐领你去洗漱,咱们吃早餐去。” 姐弟俩这边说着话,红绫已经让人把水盆准备好了,绿蕊也指挥着小丫头在外屋桌子上摆了早餐。 接到消息的孙弛骏也过来了,把靖国侯夫人让到上座,没有外人,也就都围在一张桌上吃了。 “高山,你也别客气,小白丫头是我孙女儿,我拿你也当自家孙子一样,多吃点啊。” 高山忙点头谢过老夫人,夹了一个小肉包子在手上,不得不说,孙府的早餐是相当精致的,品类也多,但跟小丫头的手艺却是没得比,他的嘴被养刁了。 “姐姐,你不是跟舅舅说,今天会给我带好吃的么,怎么空手来了啊。”秦钧刚咽下了一口粥,就想起这事儿来了。 “对不起,是姐姐不好,今天早晨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做,一会儿姐姐去厨房,给你做个小零食吧,好不好?” 听说有好吃的,秦钧的小脑袋立刻点成了小鸡啄米,靖国侯夫人伸手点了点小外孙儿,“哪有见了姐姐就惦记吃的,没礼貌。” 秦钧吐了下舌头,“姐姐做的东西好吃么,咱们厨房照样也学不上来,一个个的真是笨死了。” 丁小白就看向孙弛骏,“我教给你的调味料做出来了么,做好了给家里厨房也备些,省得我们秦钧儿挑嘴。” 孙弛骏点头应了,“刚找好地方,生产出来还得等些时候,不过蘑菇粉倒是已经做了些,明天就让人送些过来。” 丁小白刚想说让他自己看着办就好,毕竟这是他家的厨房,用不用调料当然是由他说了算。 结果就听他继续说道,“昨天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确实是那边派来的人,咱们猜的没错。” “孙兴、孙旺又带人出去查了一圈,确定派来的人都被抓干净了,没有漏网之鱼,但是会不会再派人过来,暂时还说不准。”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让孙兴把消息传回京城那边的,那边会有动作的,宫里得了消息也能顾忌着,应该不敢再随便出手。” 丁小白有点发愣,没想到这么大的事情,孙弛骏在饭桌上就说了出来,虽然屋里的下人都退出去了,没留着侍候,但还有秦钧这个小不点儿啊。 当着这么小一个孩子的面,说这些好吗?所以一时间,丁小白没敢接话,毕竟这是关系到杀人见血的事,吓到小孩子就不好了。 哪知她心思才这么一转,就听秦钧接口道,“怎么了,舅舅,那个女人朝姐姐下手了?害了我不够,还想害小白姐姐么,真是太嚣张太过分了。” “不行,我得给母后捎个信儿去,让她给那个女人点颜色看看,真当咱们怕了他们林家呢。” 瞧这话说的,多霸气,这还是个三岁的孩子么?就算他马上就四岁了,也还是个小不点儿呀,宫里长大的孩子,果然不能以平常心看待。 靖国侯夫人摸了摸外孙子的头,表示了一下安慰,目光却是看向了自家儿子,温柔的表情也收了起来。 “骏儿,皇贵妃和林相这次的目标很明确,是针对小白丫头的,你给娘分析分析,他们有什么理由,一定要置小白于死地?” 第一百九十七章 咱们都是一家人 对于自家孙女被人刺杀这事儿,靖国侯夫人是恨之入骨的,但她不会莽撞,想给孙女儿出气,也得把事情分析透彻了才行。 只是打杀了几个替罪羊有什么用,那些杀手不过是别人手里的剑,要动就直接剁掉那只手,甚至直接用利刃刺穿执剑之人的心脏。 只有这样一了百了,才能让自家孙女彻底安全,否则就真要千日防贼了,她可不想孙女一直生活在惶恐之中。 孙弛骏自然也是恨得牙痒痒,想要动小白,那也得看他答不答应,这次绝对不会轻易放过那家人的。 “母亲,照儿子想来,他们怕是已经知道了,是小白把钧儿的毒治好了,一是恨小白救了钧儿,二是怕小白下次再有机会施救。” 靖国侯夫人点头表示同意,“这是想要斩草除根呢,只要小白丫头没了,就没有人再能救治此类的毒药了,他们再要下手,成功的机率可就要大许多了。” 孙弛骏狠狠地一砸桌面,“看来这是不得手誓不罢休啊,倒是连累小白跟着遭殃了,那个死女人万一真像狗皮膏药似的粘上来,还真是防不胜防。” 都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谁敢说自己就能一辈子小心,没有半点疏漏啊,万一有个疏忽,就有可能掉脑袋,这事儿大了去我跟你说,丁小白面色不愉。 “咱们可不能这么被动,要不我还是上京一趟吧,当面跟姐姐把情况说清楚,事情逼不得已,干脆就下一次重手吧,让他们一次就怕了。” 靖国侯夫人摆摆手,让儿子稍安勿躁,“你先别急,有皇上在,不管咱们两边谁先动了手,最后都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我知道你是担心小白,可这不是着急的事儿,咱们再好好琢磨琢磨,还有些地方不清楚。” “你不觉得奇怪么,钧儿的毒可不是刚刚才有的起色,为什么他们之前不动手,却在这个时候动手了?” “我总觉得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咱们不能冲动,不了解全局,就堪不透他们最后的底牌,那我们就有可能只被表相所迷惑。” 孙弛骏和丁小白对看了一眼,同时想起一个人来,更是几乎异口同声地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秦龙飞?” “龙飞怎么了?”靖国侯夫人神色一凛,这些日子外孙子的身体日渐好转,她净围着钧儿打转了,倒是少有注意外面的消息。 孙弛骏就把秦龙飞在京城家里中毒的事情跟母亲说了,靖国侯夫人凝神沉思着,半天没说话。 屋里一时间十分安静,没人敢出声打拢她,靖国侯夫人静静地想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 “看来是龙飞病情的好转,让他们起了警惕之心,然后联想到了钧儿身上,看来龙飞中的毒即便和钧儿不一样,应该也差不上太多。” “有了钧在前,龙飞在后,而两人这些日子的交集,又只有槐树镇这一处,那个女人但凡不傻,肯定就要把这事儿联想到一块了。” “她之所以派这些人来槐树镇,应该就是让他们查找关键之处的关键之人,结果就把小白丫头给查出来了。” “毕竟跟双方都有交集,又要在之前不认识,也就只有小白丫头一个了,查出她来并没有什么难的,咱们又没把她藏起来。” “不过按照时间来看,龙飞中毒的时间不长,这些杀手应该也是刚刚才到槐树镇。” “这么短的时间,还没查出小白丫头就是治好钧儿和龙飞的人的可能性更大,毕竟没有直接的证据,他们不可能查得那么快。” 听了母亲的分析,孙弛骏点点头,“母亲说得有道理,小白还只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就算查到她身上,他们应该也不会相信是她治的病。” “那事情就好解释了,他们应该只是想要找个替罪羊,或者上头有令,只要找到跟钧儿和龙飞有交集的人,就直接下手。” “不管是不是救治者,先来个杀鸡儆猴,起到一个震慑的作用,让我们知道她虽然远在京城,却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掌握。” 靖国侯夫人‘嗯’了一声,“那个女人生性多疑,应该在派人来之前,就想着咱们一定会把所谓神医藏起来,他们来了也必定找不到。” “所以杀手找到了小白丫头,跟两边都有来往,看着相熟却又没名分,可不就是正好么,他们绝对想不到,还真让他们给歪打正着了。” 丁小白若是出了事,孙府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会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毕竟是自己身边亲近之人遇害了,这就是公然的挑衅和恐吓啊。 “不行,这样说起来,小白丫头太危险了,好在咱们把那女人这次派过来的都给收拾了,消息暂时应该还没有递出去,明天我就办个认亲宴。” 孙弛骏立刻就明白了母亲的意思,有了钧儿那件事,那个女人其实并不敢直接对上孙家,有皇上和皇后在,她总要顾忌着些。 但丁小白表面上跟孙、秦两家都没有直接的关系,无亲无故的,杀了她两家人都说不出什么,再恨也只能装在心里,她也算是泄愤了。 所以现在最主要的,是给丁小白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名分,让整个西秦国都知道,丁小白是靖国侯府认下的孙小姐,看谁还敢再对她伸手? “成,听母亲的,我这就让人去下帖子,把槐树镇有声望的人都请过来,明天在凤鸣酒楼办认亲宴,然后直接把消息传到京里去。” 靖国侯夫人忙点头,“等到咱们回京之后,再办一次认亲宴,要办得特别隆重,让那些人知道,小白这丫头在咱们家的地位是不容轻看的。” 这决定也太突然了吧,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丁小白,不明白这话怎么突然就到了这一步,她连拒绝都没来得及,这母子俩就把事情给定妥了。 她的本意是不想给靖国侯府添麻烦,可看眼前的情形,要是不添这个麻烦,她就会有性命之忧,那也只好麻烦祖母和小叔叔了。 “这下好了,你就是我亲姐姐了,看谁还敢再欺负你,让我舅舅去揍死她,等我再长大些,我就亲自去揍她。” 秦钧拉住丁小白手,仰着一张小脸儿,咬着牙跟姐姐保证着,丁小白心里感动非常,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小嫩脸。 “合着不办酒席我就不是你亲姐姐了?这酒席是办给外人看的,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不管有没有酒席,咱们都是一家人。” “小白丫头说的对,到啥时候咱们都是一家人,好了,赶紧吃饭吧,早餐都凉了,看再吃坏了肚子。” 事情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大家的心情都立刻放轻松了,靖国侯夫人也有心思张罗用早餐了。 “夫人,把菜拿下去热一下吧?”红绫从门外探出头来,这么半天还没用完餐,饭菜肯定凉了,这都是多年积攒下来的经验。 “不用了,我们也吃得差不多了,祖母,要不咱们就把饭撤了吧,我去厨房做个甜品,鲜奶的,吃了也能当饿呢,要是吃得太饱,可能反倒吃不下了。” 靖国侯夫人连忙点头,“听我孙女儿的,赶紧让人撤桌子吧,我等着一会儿尝我孙女儿的手艺。” 丁小白摸了摸秦钧的小脑袋,“你饿不饿,要不要让红绫先给你拿块点心来?甜品出锅还得一会儿工夫。” 秦钧把头摇成了波浪鼓,“不用,不用,我也吃得差不多了,吃了一个笼包半碗粥呢,我也等着吃姐姐的甜品。” “那行吧,姐姐就加快点动作,争取不让我们钧儿饿着。”丁小白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绿蕊早在外头等着了,要亲自带丁小白去厨房,就听秦钧在屋里喊道,“我不饿,姐姐莫急,厨房里又是火又是刀的,千万小心些,别伤着自己。” 丁小白虽然没有回答他,但唇角早已经高高翘起,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钧儿真是太乖的,真是没白疼他。 高山当然还是一步不落地跟着,他都想好了,以后直要出了丁家的门,他就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小丫头才行。 “高山哥,这在自家府里呢,不会有事儿的,你就别跟着我了,要不这样,你去问问小叔叔,哪里有卖牲畜的集市,你去给三爷爷买头大青骡子。” 高山虽然有点不情愿,但是看着跟在小丫头身边的绿蕊,到底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行吧,我去问问。” “那你快去快回啊,我的甜品会很快出锅的,你要是回来晚了可就吃不着了,坐秦大伯的马车去吧,能快些,买好了骡子就直接找个人送回村子。” 看丁小白跟着绿蕊往厨房去了,高山转身回屋,“孙公子,您知道镇上哪里有专门的牲畜集市吗?” 高山对槐树镇算是挺熟的,以前去酒楼卖猎物的时候,也算是常来常往,他要是自己出去打听,也能找得到地方,就是慢些。 第一百九十八章 红豆绿豆双皮奶 听到丁小白说,她的甜品一会儿就好,高山就不想耽误时间了,不如直接跟孙公子问明白,有了明确的指向,自然就能省下许多时间。 “想要买什么?”听到高山的询问,孙弛骏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反问了他一句,跟着又解释道—— “是不是小白想要买马?让她直接去前院的马厩里挑一匹就成,哪还用去集市上挑,集市上的马可赶不上咱们府里的,我连马车一起送给她。” 高山赶紧摆手,“不是自己用,小白想买一头大青骡子,把隔壁里正家的那头老牛换下来。” 孙弛骏刚想说,老牛哪值得用一头大青骡子换,突然就想到了昨晚老牛追着马车跑的画面。 看来那头老牛确实有问题啊,所以这是不敢留在原主家里了,“行,我让孙昌陪你去吧,他正好闲着呢。” 高山赶紧谢过了孙弛骏,转身想要去门外等孙昌大哥过来,结果被一只小手抓住了衣襟。 低头一看,衣襟可不是正被秦钧抓在手里呢,秦钧正仰头看着他,高山微微弯下了身子,“钧儿少爷,你有事儿吗?” 秦钧却不跟他说话,反而朝身后看去,“外祖母,我能跟高山哥哥一起出门吗?我都很久没有到外面去过了。” 原本听了前半句话,就想要一口回绝的靖国侯夫人,听到了外孙儿的后半句,拒绝的话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母亲,刚把槐树镇肃清了,镇子里干净着呢,难得钧儿恢复得不错,既然想要出去逛逛,就让他去吧,我会看着他的。” 听说儿子也要跟着一起去,靖国侯夫人倒是没那么担心了,儿子的功夫她可是很有数的。 “那行吧,可虽然刚抓了一批,也不能就大意了,记得多带点人,小心能驶万年船。” 事关秦钧,孙弛骏哪敢违拗,一迭连声地应下来,直接喊了孙昌进门,低声地吩咐了几句,就让他赶紧着去安排了。 秦钧已经乐得不行,他不止想要出去玩儿,还想要戴上小白姐姐给他做的手套、围巾、毛边雪褛。 再没机会穿的话,天都要暖和了,别看他个子小,长得可是飞快,等到明年这时候,这些东西他铁定穿不上了,那就太可惜了,姐姐的心意呢。 “你看你急个什么,紫晶不是去给你准备东西了么,出去千万记得围严实了,别一玩儿高兴就扒帽子摘手套的,记住了没有?” 秦钧这时候哪有不应的,外祖母说什么他都点头,靖国侯夫人却是半点也信不着他。 索性叫过紫晶来,让她也穿戴上,跟着秦钧一起出府,有个丫头跟着,总比一帮男人要细心些。 “母亲,丫鬟就不用带了,牲畜集市极是肮脏,不是女孩儿该去的地方,我会一直抱着钧儿的,肯定看好他。” 孙弛骏独来独往惯了,最不喜欢身边有娇滴滴的女人跟着,少了策马扬鞭的兴致,太扫兴了。 当然,丁小白除外,她跟那些闺阁小姐可是完全不同的,聪明、大方、有主见,遇事只会想尽一切办法解决,却绝对不会抓着别人的袖子哭哭啼啼。 秦钧也不想让丫鬟们跟着,他倒没想到扬鞭策马什么的,他是怕被管得太严,自己玩儿起来就没了自由。 “外祖母,有小舅舅保护我呢,就别让紫晶跟着了,到时候进了集市,她是跟着呢,还是在外面等着,咋样都让人不放心。” 小家伙儿倒是找了个好借口,靖国侯夫人想了想,也觉得紫晶跟不跟的没什么大用了。 “那行吧,就不让紫晶去了,不过你别忘了自己的保证啊,外祖母就信你一回,你要是敢再把自己折腾病了,我就关你禁闭,再也不放你出去了。” 秦钧虽然看着像是已经好了,其实身子里还有余毒没清干净呢,当初伤得那么重,不可能好得这么快。 要是他真的完全恢复了,他们祖孙三人早就回京城去了,怎么可能大过年的,还在槐树镇这么个小地方流连。 “我知道了,外祖母,我保证听舅舅的话,您就放心吧,我还要快点回来吃小白姐姐做的甜品呢。” 靖国侯夫人笑了,有小白那丫头的甜品勾着,想来这几个人也不会耽搁太多时间,那就不用太担心了。 秦钧就这么被放了出去,在厨房里忙碌的丁小白还半点不知道呢,正让厨房里的胖厨娘帮她准备食材。 也不做多难的东西,丁小白打算做个双皮奶,只需要牛奶和鸡蛋就行,不过她不是做一份,可能数量要多些。 孙府里的材料向来备得足,倒不怕缺了啥少了啥,让厨娘准备了五个空碗,再加上五份材料,每一份材料都是两碗牛奶,三个鸡蛋。 这是丁小白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最经常做的一道甜品,实在是太简单了,不用浪费多少时间。 前世的丁小白,最不富裕的就是时间,工作太紧张,她也太过拼命,不然也不会早早猝死了。 “首先是把大半的牛奶都倒进锅里,烧滚,这个火候一定要掌握好,因为牛奶很容易噗锅,所以最好是用小火煲。” “把牛奶烧开之后,分别倒入几个碗中待凉,利用这个时间,把鸡蛋的蛋清和蛋黄分离,将蛋清打散。” “蛋清要打得足够散,然后把剩余的牛奶掺进去,再一起搅拌,直到起泡,这个步骤很重要。” “因为蛋清如果不用牛奶混合,它就会起块,做出来的成品就会不够滑嫩了,那得多可惜。” 做到了这一步,丁小白才想起来,这是在孙府,没有她准备好的那些工具,想要过掉渣滓和气泡,没有过滤网啊。 只能求助胖厨娘了,最后在碗上蒙了双层细纱布,才算是把渣滓和气泡滤干净了,少了这一步,口感会差很多。 “等烧开的牛奶晾得略微凉了,表面起了一层奶皮,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小心掀起奶皮一角,然后把牛奶再次倒回锅中。” “这个步骤也是非常重要的,千万不要把奶皮弄破了,双皮奶奶皮是关键,不能心急。” “你看着我做,要缓缓地倾倒,或者拿个小勺帮忙挡着也成,第一层奶皮就留在碗底了。” “如果担心自己的手艺不太行,怕弄坏了奶皮,也可以在碗底下稍微留下一点点奶,也不碍事儿的。” “往牛奶锅里加糖,大约三到四勺,这个依照个人口味,喜甜就多加,不喜就少放,我一共做了三碗甜的,两碗稍淡的。” “搅动牛奶,让白糖全部融化后,把奶锅离火,把牛奶晾凉一些,就可以加刚刚那个备好的蛋清啦。” “千万记住,在加蛋清之前,一定要把牛奶放一放凉,不然蛋清就会被直接烫熟,然后充分将蛋清和牛奶混合。” “感觉混合均匀了,小心地再倒回碗里,要注意的还是不要弄破第一层奶皮,然后放进锅里蒸。” “每个碗上盖个碟子,以免蒸汽滴落,影响了口感和美观,接下来等着就成了,大约蒸上十五分……噢,一刻钟。” “看着碗里的奶差不多不流动了,隐约可见起了第二层奶皮,就算是大功告成了,当然,如果想要更好吃,还可以再多加一步。” 在成品上面加些自己喜欢的小料,现代的时候,丁小白喜欢加红豆酱和燕麦,这时候条件所限,只能有什么加什么了。 问过了胖厨娘,有备好的红豆酱和绿豆酱,是留着做点心用的,正好就让丁小白就地取材了。 整个过程之所以讲得这么细,是因为丁小白在教胖厨娘流程,如果秦钧喜欢吃,少不得就得让厨房里经常做了。 “丁姑娘,那个……您能不能把方子也写一份给我啊,我怕万一哪个步骤忘了,还得再派人去麻烦您。” 丁小白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手艺,在现代的时候,几乎人人都会做双皮奶,主要是过程简单,只要手法上注意一些就成了。 不过丁小白在煮牛奶的时候,悄悄地加了一点空间里的池塘水,她倒不是想要增加口感,而是希望能让秦钧和祖母的身体更健康些。 等孙弛骏带着高山和秦钧回来的时候,绿蕊正好带着几个小丫头,提着食盒把做好的甜品送进来。 “真是回的早不如回的巧,赶紧把东西摆上,我看看做的是啥好东西?”孙弛骏第一个奔向了食盒。 靖国侯夫人哭笑不得地拍了儿子一下,“怎么还不如个孩子,快点去洗手换衣裳。” 孙弛骏一回头,就看见钧儿正举着一双小手,让丫鬟帮他洗呢,旁边另有一个丫鬟捧着提前备好的干净衣裳。 孙弛骏不好意思地赶紧去洗手了,这工夫高山已经洗了手回来,先端了一碗双皮奶,递到了靖国侯夫人面前。 丁小白慢了一步才进屋,给胖厨房写甜品方子去了,又再叮嘱了几个细节,想来是应该教会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给什么都不心疼 “哎哟,乖孙女,赶紧过来,告诉祖母这个是什么?闻着就喷喷香,也不知道吃起来该是个啥滋味了?” 丁小白赶紧走到靖国侯夫人面前,“祖母,这款甜品叫双皮奶,一会儿您吃就知道了,上下两层奶皮子,很是有点意思。” “做成之后,我洒了些红豆酱、绿豆酱在上面,这样可以给双皮奶增加一些额外的香味。” “如果不喜欢这两样配料,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洒点切碎的水果什么的在上面,像是桔子啊,脆梨啊都行,那又是另外一番滋味了。” 让丁小白这么一说,把大家的口味都调了起来,秦钧直接就挖了一勺子,吓得丁小白赶紧把他叫住。 “这才刚出锅呢,有又有一层奶皮护着,外面看着凉了,里面还热着,别再烫着了嘴,吹一吹,小口试着吃。” “这东西不怕凉,我以前吃的时候,都是直接放凉了再吃,嚼起来像果冻似的,比热的时候还更有嚼头些。” 听她说得挺好,可大家哪里忍得住,就连靖国侯夫人都收起了矜持,赶紧吹了一勺送进嘴里。 “哎哟,这道甜品可真太适合我老婆子了,又软又滑,根本不用怎么费力嚼,淡淡的奶味,轻浅的甜香,简直太好吃了。” 秦钧也是大口地吃起来,嘴里塞着东西也挡不住他的好奇,“姐姐,果冻是啥,好吃吗?” 因为着急吃,吹得半凉不凉也顾不上了,烫得张着小嘴儿哈哈,把身边伺候的小丫鬟急得不行。 丁小白掏出帕子,给小家伙儿沾了沾嘴角的奶渍,“果冻很好吃,但是不容易做,等姐姐下回做出来了,再拿给你吃好不好?” 她知道苹果胶可以让水果汁凝结,过几天做水果软糖,她就要用到这个,这个是可以自己熬制的。 但用苹果胶能不能作出果冻来,丁小白没有试过了,也就不敢轻易许诺了,等闲下来时做做试试吧。 “好的,谢谢姐姐,外祖母,我这个可甜啦,您要不要尝一口?”刚才好像听到外祖母说她的不是很甜,秦钧的孝心就来了。 “你的很甜?为什么我的只有一点点甜啊。”孙弛骏边说边上钧儿的碗里舀了一勺。 “哎,哎,哎,舅舅你自己碗里有,干嘛抢我的呀?”小钧儿不干了,赶紧伸出小胳膊,把自己的碗牢牢地护在怀里。 “你说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抢东西,不够吃娘这里有,娘给你留一半。” 孙弛骏哪能真让母亲给他留,呜噜着道,“母亲,我就是想尝尝钧儿的跟咱俩有什么不一样,并不是不吃够。” “咦?”嚼了嘴里抢来的那一勺子,孙弛骏还真吃出不一样来了,“钧儿的那碗真的比我的甜哎!小白,你是不是偏心了?” 丁小白就乐了,“我怕你不爱吃甜,老人家吃太多甜也不好,我就做了三碗甜的,两碗少糖的。” “我哪知道你一个大男人愿意吃甜的啊,不是说男人都不喜欢太甜的东西么,呐,你吃我这碗吧。” 丁小白把自己的那碗推了过去,孙弛骏也没客气,直接挖了一勺,嘴里还嘟囔着—— “高山也是男人,怎么他就能吃甜的,可见你有多不关心我,并不知道我的口味,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这边还没埋怨完,又紧跟着叫嚷起来,“还真是,你这碗跟钧儿的是一样的,就说你偏心么,归我了啊。” 高山看到丁小白的面前空了,就想把自己的碗推给她,只是已经被自己吃了一半了,怎么也不好再送出去。 丁小白看出了他的犹豫,“你自己吃吧,我之前吃过的,不差这一顿,剩下的蛋黄我让厨房烙了鸡蛋饼,马上就送过来了,那个我也爱吃。” 听说还有鸡蛋饼,孙弛骏三口两口就把两碗双皮奶都给吃光了,他吃两碗比别人吃一碗还快。 丁小白忍不住笑得直捂嘴,“小叔叔,你是猪八戒吃人参果么,几口就咽下去了,没尝出味道来吧?” “谁是猪八戒?你这肯定不是好话,赶紧给我交待,那个什么猪八戒,是不是个好吃懒做的?当我听不出来呢。” 这脑子好使的人就是不好骗,随便就让孙弛骏猜出了猪八戒的本色,好在鸡蛋饼适时地进了屋,丁小白才没遭殃。 这道鸡蛋饼也是经过丁小白精心指导的,比平时烙的鸡蛋饼更软更糯更香,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 “我让厨房用牛奶加蛋黄和的面,蛋饼摊得薄薄的,烙出来软软嫩嫩,你们都尝尝,要是愿意吃,就让厨房经常做,我给厨房留了方子。” 丁小白说话的工夫,孙弛骏已经在大块朵颐了,高山和秦钧也是吃得头不抬眼不睁的,满桌子也就靖国侯夫人还保持着仪态从容。 拣出两张鸡蛋饼,丁小白在盘子里切成了小块,递给红绫,“你们几个也尝尝,虽然不算是啥新鲜东西,好在配料有点小窍门。” 红绫感激万分的接了,“谢谢孙小姐,能吃到孙小姐的特制方子,是奴婢们的幸运,奴婢和绿蕊、紫晶几个可就不客气了。” 她是真没想到,孙小姐还能想到她们这些丫鬟、婆子,虽然守在老夫人身边,吃的用的都不曾亏待,但这份惦记更动人心。 “这有什么可谢的,我在家里做好吃的,也会给干活的工人们分点尝尝的,说实话,让我每天供也供不起,只尝个新鲜倒是不差这点。” 这话把红绫几个给说乐了,连靖国侯夫人都放下碗,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净说什么大实话。” 丁小白不好意思地扭晃了两下,跟着蓦然惊觉,她的动作越来越像这个岁数的小丫头了,赶紧收住。 “我说的可不就是实话么,现在我兜里最缺的就是钱,希望年前的收益能让我的日子见点亮吧。” “这是跟我哭穷呢,你个贼丫头。”靖国侯夫人笑着叫过红绫,“去给孙小姐拿十锭银子,做了这么好吃的东西,该赏。” 丁小白吓得赶紧摆手,“可不行,孙女儿就是随口一说,开玩笑的,可不是管祖母要银子,这银子祖母千万不能给,不然下回我都不敢随便说话了。” 说完求助似的看向孙弛骏,她真是一时心情放松,才开了句玩笑的,虽然是真的缺银子,可绝对不敢这么直白地管靖国侯夫人要啊。 “母亲,您就别逗小白了,要赏就赏别的,哪有人家刚说缺银子你就立刻赏银子的呀,这不是打脸呢么。” 丁小白连忙点头,“就是,就是,我有好大的作坊呢,哪能缺了银子花用,孙女谢祖母惦记了。” 让俩孩子这么一说,靖国侯夫人也就改了口,“不要银子就不要,不过乖孙女儿孝敬了我这么好吃的东西,总是要赏的。” “既然银子不合适,那就赏一套头面吧,总不能亏了我乖孙女儿的心思。”说着话就把紫晶叫了过来。 “紫晶,你去把我前年收的那套红宝石头面拿出来,就那套总共七件的,样式俏皮,最适合年轻人戴。” 紫晶是专管老夫人的衣裳首饰这一块,听了吩咐,立马出屋去了侧边库房,丁小白拦都拦不住。 没一会儿,紫晶就捧着个沉香木的雕花盒子进了屋,先给老夫人看过了,跟着就捧到了丁小白的面前。 只见她把盒盖轻轻打开,耀眼的光就呼啦啦地闪得丁小白的眼睛直发花,临近中午时分,阳光正亮的时候,首饰上的红宝石熠熠生辉。 “祖母,这个太贵重了,孙女万万不敢收,您还是让紫晶收好吧,留着您出席什么场合的时候戴。” “我又不缺首饰戴,而且我都这个年纪了,不适合戴红宝石,不稳重,反而是你们这个年纪的小丫头更适合些,活泼、伶俐不死板。” 小丫头越是拒绝接受首饰,靖国侯夫人就越是想把东西给她,她就稀罕这样不贪不占心里有数的孩子。 小白这丫头吧,骨子里就有着一般女孩儿少有的倔强挺拔的劲儿,跟那些后院里长起来的,看着外表柔弱,内里却奸滑险恶的小女子,半点都不一样。 那些女子每天就只惦记着眼前那一亩三分地儿,为了件衣衫、首饰,会想尽办法跟家里长辈讨要。 得不着就又哄又是骗,得了又像是全拿这些身外之物不当回事,做出一副假清高的模样,真是够恶心的,还当别人看不出呢。 丁小白则不同,她是轻易不会接受别人的好处,她更愿意靠自己的本事挣,哪怕是长辈所赐,她也觉得无功不受禄,也要思虑再三。 可她一旦接了,就会把这些东西当成珍宝,不会随意践踏,并不是这些东西本身的价值有多高,她更珍惜的是那份心意。 所以做为丁小白的祖母,虽然只是认下的干亲,靖国侯夫人却是真心 第二百章 怎么就那么大的胆子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全当哄祖母高兴了还不成啊,祖母不是跟你说过了么,长者赐不可辞,我愿意给你,是因为我喜欢,赶紧地,拿着。” 见靖国侯夫人板了脸,丁小白这才赶紧接了,“谢谢祖母,我会好好收着的,这么贵重的头面,我得好好留着给自己攒嫁妆。” 靖国侯夫人‘噗嗤’一声差点笑喷了,“你说你这丫头,小不点儿个岁数就知道攒嫁妆了,羞也不羞?” “这有什么可害羞的,女孩子总归是要嫁人的,与其要嫁的时候手忙脚乱,还不早点给自己置备呢。” “我也不好太累着我爹娘,那就只能自己慢慢攒了,希望到时候也能攒个几箱子,不求有多好,别太丢人了就成。” 靖国侯夫人‘啐’了她一口,“行了,行了,瞧你说得这么委屈,还自己攒个几箱子,想不丢人都不成了。” “别惦着自己攒了,有祖母在还能亏着了你不成,等你出嫁的时候,嫁妆祖母包了,怎么也不能少了二十抬,给你塞得满满的。” 丁小白呵呵笑得停不下来,好半天才缓了口气,道,“祖母,您有是您有的,我自己有手有脚,自己的嫁妆自己攒。” “刚才是跟您开玩笑呢,有您这位靖国侯夫人的祖母,我哪能让人看了笑话去,不会让您丢人的,您就瞧好吧,二十抬算什么呀,都是小意思。” 说着转身把盒子塞进了高山的怀里,“你先帮我拿着东西,看好了啊,别丢了,我去给钧儿熬糖水。” 因为早上要跟秦家的马车一起进镇子,丁小白也就没有提前把药熬好,到孙府现熬的话,钧儿还能吃上一顿热乎的。 靖国侯夫人见她收下了赏赐,也就不逗她了,“去吧,去吧,那屋现在没人进,你熬好了叫红绫一声就行。” 儿子隐隐约约跟她透过话,小白那丫头的药,不是能让太多人知道的,所以她熬药的那间厢房,现在只给她一个人用,闲杂人等不准进去。 府里的大多数人不知真相,都以为自家夫人因为喜欢丁姑娘,所以特意在自己的院子里,给丁姑娘留了一间屋子,让她来时有个歇息之处。 而钧少爷愿意喝丁姑娘熬的糖水,丁姑娘就每次来都给他熬一碗,也就只有红绫和绿蕊两个贴身丫头才知道,那是给钧少爷熬的救命药。 把药熬好了,悄悄让红绫收起两副,留下一碗,晾上一会儿就能让钧儿喝了,丁小白就起身跟靖国侯夫人告辞。 “吃了午饭再走呗,这眼看着也就到时辰了。”每次丁小白过来,靖国侯夫人都有点舍不得她走。 小丫头年纪虽然小,说话办事都是很有分寸也很用心,哄人更是一套一套的,常常逗她笑得脸皮发酸。 只要小白一来府里,侯夫人就开心得很,终于有个能说体己话的人了,正事闲事都能聊到一起去。 也不知道这丫头都是打哪儿知道的那么多事儿,不管这边说了啥,她那边都能接上话,感觉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不了,祖母不是知道么,我家今天招了新的工人,就在您送我的那个宅子里试工呢,我得过去看看进行到哪一步了。” 这是正经事,靖国侯夫人倒不好再留人了,“那行,有事要忙我就不拦你了,听骏儿说,你这阵子会经常在镇上,那就多过来几趟,别让我老婆子盼着。” 丁小白赶紧应了,“肯定是要常来呀,也就是开头的这几天忙乱些,等工人熟悉流程了,我也就闲下来了。” “诸娘子在你那里干得怎么样啊?”说到了招工人,靖国侯夫人突然就想起诸娘子来了。 “没有再好的了,可惜当初只说让她帮我一阵子,倒不好长留,过了年我就把人给祖母送回来。” 靖国侯夫人连连摆手,“我不是跟你要人,就是想问你这人顶用不?要是顶用,你就把人留下吧。” 丁小白一愣,要是能把诸娘子留下,那真是件大好事,只是……不问过当事人的意思,就这么私自决定了她的去留,丁小白总觉得不妥当。 “还是算了吧,当初把诸娘子借走,已经耽误府里的差事了,再要把人留下,就更不应该了,何况诸娘子自己,肯定还是愿意留在咱们府里的。” 老夫人可是靖国侯夫人,身份地位摆在这儿呢,能留在侯府里,那是多高的牌面呀,哪怕是当下人,也比普通老百姓高了不少。 可若留在自己的作坊,哪怕对外有个当了管事的名声,也不过还是一介普通老百姓,最多算是拿东家月钱的高等级工人。 想也知道诸娘子会怎么选择了,那又何必让她为难呢,自己若说想留,诸娘子怕是不好意思走的。 能得她帮自己这些日子,特别是度过了开头的困难期,丁小白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怎么能再让人受委屈。 “你呀,就是太心软,什么事情都先为别人着想,可有句话你应该知道,不要以己心度人心。” “你认为不好的不合适的不可能的,可能在别人的眼里,却是想要的想求的想抓在手心里,你不问问又怎么知道呢?” 靖国侯夫人的话,让丁小白再次怔愣住,这还真是个问题,她得好好想想,前世有太多的例子,一句简单的为你好,坑杀了多少人的真心和爱。 “行了,这也不是马上就需要解决的事,先去忙眼前的吧,诸娘子的事情,你自己再琢磨琢磨,我给的建议,是跟她好好谈谈,也许皆大欢喜呢。” “你别担心咱们府里,府里这么多绣娘呢,少她一个误不了差(cai),哪就差她一个了,你那里才是正事。” 靖国侯夫人的肺腑之言,让丁小白不得不认真思考,有的时候,该争取的就得争取,工作上向来强硬的她,什么时候学会让步了? 侯府应该确实不差诸娘子这个人,但她这里差呀,有了诸娘子,她真是省了太多的心。 “好,不管这事到底如何,我都要谢谢祖母,让您为我操心了,等忙完了这阵子,我过来给您做顿饭,好好孝敬孝敬您老人家。” 靖国侯夫人一听这话可开心了,“那感情好,骏儿总直说你做的饭菜好吃呢,说他的酒楼都比不上,我是一直没好意思张这个嘴。” “既然现在你自己亲口应了,那我老婆子就不客气了,你可不准失言,我可就等着你这顿饭了。” 丁小白点头如捣蒜,应得极是利索,“祖母放心,孙女肯定不会忘的,年前必定来给您做一顿饭,全做您爱吃的。” 把靖国侯夫人哄得眉开眼笑,丁小白才跟高山出了孙府,秦家的马车已经等在府门口了。 “秦大伯,刚才给你送鸡蛋饼过来了么?做的不多,只能送一张过来给你尝尝鲜,有空我再给做,让你吃个够。” 秦把式听到鸡蛋饼,乐得直点头,“送了送了,可好吃呢,我看了一圈,别人可是都没有,真是有点馋人。” “门房的老张头让我在他那屋里暖和,我就给他分了一块,直说活了几十年,头一回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呢,偏得了。” 丁小白被秦大伯逗得不行,“哪就那么夸张了,不过是鸡蛋和面的饼子,秦大伯喜欢吃,等我做软糖的时候,再多烙几张,一块给孩子们带回去。” 虽然没有收下秦家的马车,但这辆马车可没少给自家出力,秦大伯向来是随叫随到,这份心意总要感谢。 “哎哟喂,我的丁姑娘,就没有谁像我这么好运气,遇上您这么一位好主子,别说工钱多少,就这经常赏下的吃食,小的跑断了腿都乐意。” “秦大伯,你健健康康的才能帮我更多的忙呢,可千万别跑断了腿,那咱爷俩的缘分可就尽了,秦大伯还是好好保重吧。” 秦把式一听这话,开心地大笑起来,“好好好,就咱们姑娘的,小的好好保重自己,多给丁姑娘跑几年的腿。” 马车启动,径直往宅子去了,丁小白才小声地问高山,“大青骡子买到了么,让谁送回村里的?” 高山也压低了声音应着,“买到了,孙昌大哥会看牲畜,挑了个牙口最好,年轻体壮的,我说找人送回村,孙公子直接让孙昌大哥送回去了。” 听说是孙昌直接给送回去的,丁小白就放心了,有他在,就算半路遇着有心人,在他手里也讨不了好去。 不是丁小白自己吓唬自己,一头大青骡子值十好几两银子呢,有人突发歹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又听高山嘟囔了一句,买大青骡子的时候,把秦钧也一起带去了,这个消息可是真把丁小白给吓得不轻。 拍拍胸脯压了压惊,丁小白把声音压得更低了,这话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听到。 “别人不知道秦钧是啥人,你难道还不知道么?怎么就那么大的胆子,敢把他领出去呢?” 第二百零一章 超出了期待 知道小丫头的担心,可当时的情况,哪里容得了自己拒绝,高山只好耐心地跟丁小白解释。 “是钧公子一定要跟着,说太长时间没有去外面了,老夫人和孙公子都点头了,我还能说不同意么?” “不过有孙公子亲自跟着,又带了不少的人手,安全得很,路上除了坐马车就是抱着走,你别太担心了。” 丁小白重重地叹了口气,孙公子是自家人,秦钧真要遇上事儿了,能埋怨自家人么? 不管抓不抓得住凶手,只要事发,跟着的人都要遭殃,而遭殃的也只能是他们这些无关的人,特别是像高山这样半亲不近的关系,更容易受牵连。 当然,她这么想不是不顾秦钧的死活,而是秦钧那个层面的人,安危不该系在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身上,他们也担不起。 其实也是丁小白担心太过,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她现在是靖国侯府的孙小姐,不是平头百姓,更不是无关的人。 有着她这层关系,高山自然也不算无关的人,最主要侯夫人和孙弛骏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不会胡乱把事情怪在某一个人的头上。 可不管怎么样,知道了高山把秦钧带出孙府,丁小白的心就无论如何也稳不下来了,哪怕知道秦钧此时安然无恙。 “不管有谁跟着,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你一定要拒绝,知道吗?谁敢保证就绝对的安全,万一呢?昨晚的教训你还没受够么?” 高山不说话了,在昨天晚上出事儿之前,如果有人跟他说,有一群要暗杀他,想要他的命,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可事情就这么真实地发生了,由不得他不信,所以他自然不是不明白,事情总有万一,保证的再好,也有个事到临头。 “我记住了,以后会离这些危险远一些,有些人和事是绝对沾不得的,是我的不对,把你嘱咐的话给忘了。” 丁小白揉揉额头,“高山哥,我不是责怪你,我是担心,只要宫里的那位皇贵妃不倒,只要孙家的皇后还在位,这些事儿就断不了。” “皇上现在还身强体壮,再过上几年,更大的冲突还在后头呢,那可不是咱们能掺和的事儿,还是早早就躲……” “丁姑娘,到了。”丁小白话说到一半,听到车厢板被敲响,跟着就传来秦大伯的声音。 “好的,秦大伯。”丁小白推开车门跳下车,仰着头问到,“秦套件,您是留在我这里用午饭,还是去酒楼吃?” 她是知道的,秦大伯因为每天都要去自己家里给秦钧拿药,所以秦龙飞就让他每天去酒楼里吃午饭,算是工作餐,其实也就是因为辛苦,给加了一项福利。 “我去酒楼吃吧,孙掌柜每天都给我备着呢,您这里今天肯定忙,我去了也是添乱,等我吃完了再过来接您吧。” 丁小白点点头,“嗯,那行,你就去酒楼吃吧,吃完直接回来,我给你找个地儿歇着,今天回去还说不准啥时辰呢,要辛苦秦大伯了。” “这说的是哪里话,给丁姑娘办事不是应该的么,秦东家可一直是这么吩咐的,让我一切都听丁姑娘的吩咐。” 丁小白赶紧着把人放走了,秦大伯时不时的就要表一下忠心,让她感觉有点心虚。 虽然知道秦大伯并不是一味谄媚,他的表达是发自内心的,也明白封建社会的阶级制度就是如此深刻严明,可她还是有点适应不了。 她受不了别人把自己抬得太高,总感觉跟前世里有些拍马屁想求照应的下属差不多。 她怕自己会因此被捧得太高,飘飘然失了本分,如果失去了性情里最本真的东西,她还能剩下什么? 这几句话的工夫,高山已经把宅子的大门敲开了,“高山兄弟,你来啦,丁姑娘呢?” 丁小白因为跟秦把式说话,就慢了高山一步走到门口,吴二贵立刻热情地跟丁小白打着招呼,“丁姑娘,您也回啦。” “嗯,回来了。”丁小白很自然地回应着,没有半点做了主子就不可一世的架子,不得不说,现代的教育真是太有成效了。 人人平等的观念深入骨髓,哪怕丁小白已经接受了这个时代的阶级观念,但平日里的言行,还会时不时地暴露出她对身份的不在意。 不过这也只是针对于她对比自己身份低的,如果对上比她身份高的,她小心谨慎着呢,比如靖国侯夫人,比如那位从没见过面的皇贵妃。 “今天咱家来人多吗?”丁小白迈进门槛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门槛有点高,差点绊着她。 “除了今天新招来的工人,并没有什么外人来。”吴二贵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感觉自己的差事没办好,越说声越低,“我还没把人认全。” 丁小白笑了,“这才是第一天呢,认不清楚人很正常,何况还可能要涮掉一批人,记早了也没用,等下午人都规整,咱们再认人不迟。” 吴二贵见丁姑娘并没有责备自己的意思,心情才放松了,“您赶紧进去吧,里面好像是在考试还是干什么的,我婆娘和小香都在呢,应该就快结束了。” 高山朝吴二贵道了一声‘辛苦’,两人就往宅子里面走去,没在前两进耽搁,直接进了第三进院子。 进了三道门的长廊一抬头,就看见差不多有二十几个妇人在院里站着,人不少,却没什么声音。 “这是怎么了?”丁小白心里嘀咕,看着这些人面上的紧张,她也有点紧张起来,不会直接就刷下来这么多吧? 想着早上看到那五、六十人,她还偷偷地高兴来着,想着这下子人手可是足够了,哪想到…… 心里一急,步子就迈得大了些,都快赶上小跑了,高山赶紧追上她,低着声音劝道,“你先别急,万事等见过了诸娘子再说。” 丁小白这才重新把步子慢了下来,正要推门,门从里边开了,又有十几个妇人走了出来。 “见过丁姑娘。”看见丁小白二人,赶紧齐齐地跟她见礼,不过声音都压着,看来是得了诸娘子的嘱咐。 “你们这是比完了么?是过了还是没过?”丁小白往外退了一步,关上了屋门,轻声地向这些妇人们问道。 一个妇人站上前,丁小白认出来人,是自己昨天考较过手艺的,“回丁姑娘话,刚比完,还在等着诸娘子和王大娘待会儿的评判。” 丁小白这才知道,这些人只是考完了,都还在等结果呢,怪不得面色看起来都有些紧张。 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些,要是直接就刷掉一半,她不还得接着辛苦地往各个村子跑啊。 再次把屋门打开,丁小白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高山紧跟在她的身后,这里是作坊,又是在丁小白自己的宅子里,忌讳倒不必那么多。 果然,进到了屋里,吴东也在,看样子是在帮诸娘子和王大娘维持秩序,看到高山进来,他也是明显地松了口气。 “高山哥,丁姑娘。”这一声哥叫的有点激动,把丁小白都放在后面了,可见这一上午有多为难小伙子,挤在女人堆里不自在啊。 高山朝他点了点头,站到了他的身边,两个人同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左左右右都是女人,想要放轻松,真的是有点难度。 诸娘子迎上了丁小白,小声道,“还剩下不到二十个,考核时间马上就到了,先等等。” 意思就是等一会儿再跟她汇报情报,丁小白点头表示明白了,现在自然是考核成绩最要紧。 王大娘来来去去地在屋里打转,像是监考老师一样,看来考核也不光考个人的绣技,也要防着偷学别人的针法和布局。 丁小白心里好奇,也就跟过去一起巡视,正好借机看看这些妇人绣成什么样儿了。 说实话,丁小白不敢期望太高,毕竟大多数都是被间接介绍过来的人,可她也还是抱着一点奢念的,希望那几个妇人在介绍人选的时候都用了心。 探头看了几个,倒是都挺不错的,甚至有点超过了丁小白的期待,之前觉得十个里头能有四个不合格的就算是尽心了,现在看着,好像合格率更高些。 “时辰马上就要到了,大家抓紧些,咱们是作坊,就算手艺再好,如果手速太慢不出活儿,我们也是不留人的。” 没有人说话,但明显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就听到有人‘哎呀’一声,应该是因为紧张,绣坏了。 丁小白没有再走近去看,现场考较原本就会紧张,有自己这个东家在,怕是更要紧张了。 她是想要挑人才,又不是考大学,真要因为一时的紧张,错失了一个好绣工,她是会心疼的。 “我也去外面等吧。”丁小白现在知道了,那些考完的为什么站在院子里,应该是怕影响到剩下这些人的发挥。 诸娘子点了点头,把丁小白往门口送了送,“嗯,您去吧,马上就结束了,我一会儿再叫您进来。” 第二百零二章 暴露了此人心性 见丁小白出了屋,高山自然还是要跟着的,也不说话,就安静地陪在小丫头的身侧。 见他目不斜视,表情严肃,弄得那些想要上前跟小东家打招呼的人,都犹犹豫豫着都没敢上前来。 丁小白正想着自己要不要亲民一点,主动跟这些人聊一下天呢,就听到屋门‘哗啦’一声被打开了。 王大娘站在屋门口,“辛苦大家了,赶紧进屋暖和暖和吧,不是让你们去旁边屋里等着么,怎么都站在院子里了?” 一个妇人就高声应道,“这不是心里紧张么,进了屋也坐不住,还不在院子里透透气呢。” 王大娘就笑了,“现在全部都考完了,不紧张了吧?都进来吧,接下来就到了决定你们去留的时间了。” 那个妇人是个爱说话的,拍了拍胸脯,“王嫂子,让你这么一说,我可是更紧张了,万一留不下来可咋办?” “就你话多。”王大娘伸手虚点了她一下,“只要手艺好,就不怕留不下来,你是没有真本事吗?” 那个妇人立马不干了,“谁说我没有真本事,一会儿诸娘子看过了我的手艺,一准把我留下。” 妇人们‘哄’地一声笑起来,紧张的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那个说话的妇人有点脸红了,但胸脯倒是挺得高高的。 大家重新回到了屋子里,丁小白也跟了进去,不过站在侧边不显眼的地方,尽量不让人注意到。 既然让诸娘子和王大娘主持考核了,那就要给予这两人最大的权力,这样才能让工人体会到她们俩的权威性,她们才能更好地开展工作。 “都到了吧?看看有没有缺人的?你们几个介绍人,都检查一下自己的人吧,别想着虚报啊,不然一会再有人进来,我可是不会客气的。” 那几个妇人赶紧着清点人数,丁小白看着莫名地可乐,她们不过是想帮帮亲戚朋友的忙,这时候却担上了班长的责任。 对,这几个妇人就像是班长一样,看管着自己手里的那十几二十个人,不管愿不愿意,模样还是有的。 这个法子不错,跟诸娘子商量商量,等到作坊开工了,也把妇人们分成几个班,每个班安排一个领头的,责任到人,管起来更轻松些。 丁小白想着新章程的时候,妇人们也把人数清点好了,没有缺少的,诸娘子这才站到了屋子的正中央,清了清嗓子。 “既然没有少人,咱们就开始吧,你们也看到了,我和王嫂子把所有的绣品都混在了一处。” 诸娘子指了指身前的桌子,上面满满地放着一堆绣活儿,完全分不出你的我的。 “我会随机抽取,然后点评,点评之后再叫本主上来,这样就避免了走后门,通关系,毕竟这么多绣品,我也不知道哪一个绣品是谁的。” 听到诸娘子这么说,妇人们似乎都松了一口气,大概还真有人担心不公平,诸娘子的话把她们最后的疑虑也给消除了。 “咱家的作坊要求,一是样式,二是质量,做出来的东西是要卖到京城去的,买货的也都是京城里最富贵的人家。” “所以出来的货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没有浑水摸鱼这一说,只看手艺,不讲人情。” “不然东西到了京城,万一被人挑出个不好来,那可就不是我能担下的责了,我没胆子混这个水,想来你们更没胆子。” “话不多说了,现在开始看绣品,我随便拿一个,看出是自己的也不要说话,等我评判完了你再站出来。” 诸娘子的声音蓦然严厉了几分,妇人们登时鸦雀无声,眼睛都盯在那块被举起来的绢布上。 “大家都看到绣品了吧,我现在要开始讲评了,这块绣品的手工不错,用了双层绣,看来是特意学过的,但不是很正规的双层绣法,应该是家传的手艺。” “不过这样的绣工已经算是不错了,从手法上看,也有着提高和改进的空间,只是布局上略有不足,可以这样……” 诸娘子几句话就把这幅绣品的优、缺点都讲明白了,也用自己多年的经验,给出了更好的建议。 “这是谁的绣品,上来领取吧,如果对我的评判有意见,也可以提出来,咱们互相切磋、改进。” 一个年轻的小妇人上前两步,接过诸娘子手里的绢布,“这是小妇人的绣活儿,谢谢诸娘子,我没有意见。” “那好,既然没有意见,就在这里签个字,把名字告诉我,会写字吗?不会的话就按个手印。” 小妇人告诉诸娘子,自己叫刘翠芳,夫家姓林,转年就二十岁了,并不识字,诸娘子把信息一一登记在册,然后让她按了手印。 “你站在这边,站在这边的就是被录取了的,接下来被录取的人,还像之前那样分组站好,我们最后要看看,有没有哪一组被刷下的人超过四个。” 刘翠芳听到自己被录取了,原本还高兴地攥了下拳头,现在听说要看被刷的人超没超额,她立刻又紧张起来,往人群里看去。 丁小白顺着她的目光,就看到了昨天第一个跟自己求情的那个妇人许大妞,丈夫正是姓刘,她又往年轻妇人这边看了看,不会这么巧吧? 不过看到刘翠芳的绣活儿,丁小白确实是挺满意的,如果被介绍来的都有她那个水平,丁小白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诸娘子点评的速度飞快,一看就是做惯了的,半点不犹豫,随便拎起一件就说,还都能说到点子上。 桌上那几十个绣品,好像根本没给她什么压力,而她看绣品的眼光,也不得不让人佩服。 细想一下也就明白了,靖国侯府招人,选一次起码也得有上百人响应,眼前这才几十个,应对自然不在话下。 可再一想,百里才挑那么一、两个,靖国侯府绣娘的手艺可见一斑了,而自己这是作坊,绣品是要卖出去的,一留就是几十个人,水平是不是过低了啊? 好在后来诸娘子给丁小白解了惑,她才算是放下心来,知道了两边招人的不同之处。 自家作坊这边招人,提前就已经规定出了水平线,所有来试工的,不过水平线都不敢来,来了的手艺就不会太低。 靖国侯府招人就不一样了,都知道那边府里对下人的待遇不错,也很少有虐待、枉杀什么的,可不就好的孬的都找上门儿来了。 那可真是各种手段齐上,套近乎、通关系、找熟人、塞银子,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只求有机会能在主子面前露个脸儿就成。 绣活儿差些有什么打紧的,只要人机灵会说话,或者有其它的出彩的手艺,就可能被留下来。 当然,想见主子是不容易的,但下面的那些个管事,哪个是心里没数的?手里缺啥样的哪有不知,趁机收些银子把人填补上来,可不正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丁小白真是长见识了,没想到招些下人还有这么多的道道,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打理一间侯府,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小鬼儿太多了。 “好了,所有的绣品都评判完了,不合格的就是这八位了。”诸娘子把手往正对面那八个人的身上一指,“各自把人领回去吧。” 几个莫名其妙成了代理班长的妇人,在这一轮的测试中,倒是全部过了关,丁小白对自己的眼光还是挺满意的。 就见她们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队伍,然后走上前来领人,其中一个嘴唇咬得死紧,却并不是早上站出来的那两个之一。 丁小白心里就明白了大半,果然,这个妇人直接领了四个人回去,而剩下的妇人里,最多的也就只有两个不合格。 早上最先站出来认错的那位妇人,名叫陶连弟,她此时激动得脸都有些发红了,应该是知道自己被留下来,就意味着自己也能赚钱养家了。 不过她的眼神里又有些担忧,看着被自己领回来的两个年轻女子,目光很是歉然。 想到她早上的时候说,为了照顾自己的两个妹妹,所以明知道她们的手艺差些,还是把人带了过来,并不是虚言。 另外一名跟她一起站出来的妇人,她带的组里也就只有一个人不合格,这个结果真是让丁小白满意非常。 可见站出来的并不是真没有责任心的,而是因为太有责任心了,所以心里的要求更高,才会在丁小白质问的时候,更显心虚和忐忑。 再对比那个有四人没合格的妇人,此时沉着脸,半句话也不说,对那四人不但没有安慰,反倒是一脸怒其不争的表情。 丁小白心里就有数了,手艺不是一天养成的,是需要日积月累的,不是发挥好了就能更上层楼。 所以她们的技艺水平就是如此,这位妇人的埋怨全无道理,要怨也该怨她自己没有尽心挑选出合格的人来。 只这一件事,就暴露了此人的心性,不是个很有担当的,反而好大喜功。 第二百零三章 宅子的大管事 那个妇人虽然表现得不是特别大度,依丁小白的性子,却也不会因此就下结论,说她的道德水准不行。 其实看眼前的表现,她也就是挑人的时候没有太仔细,性子稍有些自私,并不是无可救药,还是可以给个机会,以观后效的。 “很好,今天的考核我非常满意,差不多有六十个人来试用,不合用的竟然只有八个,可见你们几个挑人时是用了心的,东家说了凭人头给赏。” 许大妞等几个妇人,猛地抬起头来,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她们还担心没有全员通过,东家会责怪自己不仔细呢,哪想到还有赏赐。 “这位小嫂子手里虽然有四个人不合格,但没有超过东家要求的数量,所以你现在也是安全的,赏赐也照人头给。” 那个妇人听了诸娘子这话,才总算是露出了笑模样,可对那四个落选的人,依然还是不闻不问。 这几个领头的妇人,都是东子娘介绍给丁小白的,可见哪怕是同一拨投契的人里,也会有那么一、两个品性偏出的,只是平时隐藏得好罢了。 “现在我来点名,点到的站到最右一侧。”诸娘子拿着名册把人点齐,“以后你们就是成衣坊的工人了,暂时归我管理。” 又拿出另一本名册,把人点齐,“你们以后就是王嫂子皮靴坊的工人了,万事要听她的安排。” 这两本名册,是在刚才做评断的时候,就直接分出来的,诸娘子的成衣坊先选人,不过关的再由王大娘选,再剩下的,就是那八个人了。 “你们八个人里,我还想再留下两个,家里除了作坊的工人以外,还需要两个做饭打扫的,可有人愿意留下?” 八个人同时举了手,都想要留下来,其中就有陶连弟的两个妹妹,这时候丁小白已经知道了她们的名字,陶招弟、陶盼弟,可见这家人多缺儿子。 “既然你们都有心留下来,那就咱们就试工一天,四个人去厨房做午饭,四个人去打扫院子和长廊,有谁觉得自己的厨艺好些?” 陶连弟的那两个妹妹立刻往前站了一步,看来跟绣花比起来,她们对自己的厨艺更有信心。 还有两个犹犹豫豫的,最后到底还是站了出来,正好就够了四个人,倒是不用点名分配了。 “怎么就觉得自己厨艺还行的?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吗?咱们要做的可是几十个人的饭。” 诸娘子问了最先站出来的陶家姐妹,大妹妹陶招弟看了小妹妹一眼,细着嗓子答道—— “我和盼弟给员外家的厨房帮过工,厨娘对我们姐妹很好,所以教过我们一些做饭的窍门。” 原来是上过手的,诸娘子这回放心了,不然把几十个人的饭菜交到没经验的人手里,哪怕是一顿没做好,那也得糟蹋不少粮食。 “既然做过,我就不用跟你们细说了,呐,这些银子拿好,去集市上买些米面油盐的回来,抓紧着做午饭吧。” “对了,先去大厨房看一眼,缺什么锅碗瓢盆没有,缺的话一起买回来,也省得再跑一趟,柴房里的柴火我看过了,够用两天的。” 陶招弟见诸娘子看着自己,她往左右看了看,没人动,最后只好抖着手接了银子。 她是给人帮过工的,自然厨房都是管事提前把食材买好,帮工的只管洗洗切切,她哪儿摸过银子啊? “还等什么呢?赶紧去吧,要买的东西不少,不抓紧时间,可就来不及做午饭了,这边好几十人都饿着呢。” 诸娘子朝几人挥了挥手,四个人才醒过神儿来,赶紧着往门外跑去,在门口还挤得卡了一下,把丁小白和诸娘子都给逗乐了。 “吴嫂子,你来得早,对这里熟悉一些,领着他们去杂物房吧,拿几个木桶、扫帚什么的,再给她们找些抹布,让她们去打扫院子和长廊。” 新来的妇人,都是直接记了她们的本名,而没有随着夫家叫,就只有东子娘先来一步,是随着丈夫的姓氏叫的。 诸娘子故意没跟这些人说给不给工钱,正好趁机看看她们的品性,会不会因为不谈工钱就不干活儿。 也故意没给他们把差事细分,看看有没有拈轻怕重的,和偷奸耍滑的,如果是那样的人品,当然是坚决不能留的。 东子娘和小香今天也过来跟大家一起做绣活儿了,手艺不错,自然也都被留了下来,此时被诸娘子点名,东子娘赶紧站了出来。 “哎,我这就带他们过去。”说完朝那四个人招招手,“几位姐妹跟我来吧,杂物房离得不远。” 把这八个人安排走,诸娘子拿起名册面向众人,这些人就好安排多了,既然成了正式的工人,就只有听主家安排的份儿。 “现在给大家分房间,跟我过来,记住,点了谁就是谁,不许自己胡乱串改,如若被我发现,立刻撵出作坊。” 妇人们都没敢应声,跟着诸娘子到了那一片下人房前站好,房子里叮叮哐哐地响个不停,丁小白赶紧好奇地钻进去看。 这回不光是高山跟上了,连吴东都跟了上来,“丁姑娘,这是诸娘子让找来钉木架床的工人,说是急用。” “我就去跟孙掌柜打听了,跟他要了住址,然后找了几个木工过来,我刚才看了,干活挺快的,晚上应该能完工。” “木料也是孙掌柜帮忙联系的,人家不认识我,不能欠银子,孙掌柜替咱们签了单子,单子在这儿,丁姑娘您看看对不对?” 丁小白接过单子看了看,都用了几样木料,方子、板子、钉子……一样样的数量、价格都记得很清楚。 “很好,要是还缺啥少啥,你就让人补上,等晚上所有的活儿都完工了,你就拿着单子去结账。” “银子管高山哥要,还有这些工人的工钱,到时候也一起结了,不用再来跟我报,跟高山哥交待清楚就成。” “等吃过了中午饭,你们俩再看看这院里还缺什么,或者问问诸娘子,还少什么不?下午出去采买一趟吧。” “高山哥,你跟着吴东一起,立个账册子,这个书包你就先背着用吧,里面有笔有本,把采买的东西和一应花销先记下来。” 高山有点扭捏,丁小白知道是为啥,“不会写的字没关键,用拼音先标着就行了,晚上的时候我教你。” 虽然教拼音的日子不长,但总共也就那么些音节字母,几个人已经全部学完了,现在已经照着拼音开始学认字。 听了丁小白这么说,高山才抬手拍了拍肩上背的书包,算是同意了,吴东凑过脑袋来,想看看书包里都装了些啥,没高山给推开了。 丁小白也不理他俩,接着往下安排,“明天我会带两本账册过来,教你记账,这个宅子的账册就先由你记着。” 又转向吴东,“吴东哥,你好好地跟着高山哥学,账册以后还是要交给你的,高山哥还有别的事。” 吴东哪想到还有这一招,立马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脸都涨红了起来,“这……这……能行吗?我……我……我不认字啊。” 丁小白道,“没事儿,你高山哥也不认多少字,也是才开始学呢,不过咱们有个简便方法,到时候让高山哥教你,保证你很快就能学会记账了。” “管理宅子你也赶紧学起来,以后咱们再安排一个账房,宅子里的人员也就算是齐全了。” “所以你可不能马虎,记账这事儿得认真学,到时候得跟账房对账呢,毕竟是你统管宅子,银钱的进去可不能出错,错了头一个就找你。” “那就……那就谢谢高山哥了,以后还请高山哥多提点。”吴东连忙朝着高山深施一礼,脸上有着既雀跃,又害羞的表情。 “我比你还小好几岁呢,管我叫什么哥呀,直接叫名字就行。”高山抬手捶了吴东一拳,吴东笑了。 “吴东,别光笑,以后这宅子里的零碎事情就都要交给你了,不管是人是事你都得上心,做这个宅子的大管事,可不是个轻省的活儿。” 知道了吴东是个有能力的,丁小白就打算好好培养起来,她手里实在是缺人,有能力自然要好好抓住。 希望吴东能担起这一份责任来,以丁小白期盼的眼光,这宅子还太小,应该不够吴东施展的,就先从这个小宅子开始练起吧。 三个在这边把采买、记账、结账的事情说妥了,那边诸娘子和王大娘也已经分好了房间。 根据房间的大小,有三人间也有四人间,随机念名,没有挑的机会,排到谁是谁。 丁小白看过了名册,见两人故意把所有相熟的都分开了,这么一打乱,可以减少分帮结派,利于结交新朋友,让彼此之间能更快地融合。 “房间分完了,等晚上这里完了工,各自的房间归各人打扫,现在所有人去打扫前面两进院子的房间……” 第二百零四章 天生奴才秧子 听到要去打扫前面的两进院子,妇人都悄悄地互相递着眼神儿,早上来时可是让她们直接地绕过了前院,都不由得都有些好奇,前院住的是啥人? 诸娘子拍了拍手,“前面两进院子是东家的住处,不过之前一直空着,所以房间落了些灰尘。” “我们也就是在东家住进来之前,好好地打扫一次,以后就不用你们了,会有专人管着前院的。” 就算是这些工人愿意替主人分担,想要主动承担打扫的责任,丁小白和诸娘子也不会用的,她们可舍不得这么好的工人,把时间浪费在打扫上。 俩人拎得清着呢,有让她们打扫房屋的时间,不如多做两件绣活儿,随便一件绣活儿卖出去,不知道够付几个下人的工钱了。 诸娘子指了指小香,“小香,你路熟,先领着人过去吧,一会儿你娘回来了,就让你娘领着她们做活,工具都准备好了吧?” 小香忙点头,“准备好了,照您早上时候吩咐的,水盆、抹布和扫帚,都已经搁在几间主屋的门口了。” 诸娘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让小姑娘带着人过去了,王大娘也一起跟过去照看着,她自己则留下来跟丁小白说话。 听到诸娘子说,家里今天肯定能清理出来,下午再去把各样工具买齐备,晚上工人们把自己的屋子打扫干净,明天应该就能开工了。 “还真没想到能这么快,我想着总得折腾两天,如果明天能开工,那可真是太好了,年前差不多真能供上一批京城的货呢。” 诸娘子道,“这得谢谢老夫人,把宅子保管得这么好,我们都没什么需要特别打理的,只要简单地擦擦灰尘就可以了。” 丁小白自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已经谢过祖母了,还给了看院子的成伯一个大红包,感谢他这些日子的辛苦,把宅院照顾得这么好。” 话说到这儿,气氛突然安静下来,两人都像是还有什么话要说,又像是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怎么……突然就有点尴尬了呢?我们俩人之间,不该这样的吧?”丁小白摸了摸鼻子,先开了口。 除了最开始两人见面时,丁小白管着诸娘子,不许她自称奴婢,两人还真就再没有过这么尴尬的时候。 诸娘子也笑了,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宽和又柔缓的情绪,让人很是安心。 “当然,你虽然年纪小,又是主家,我却是一直把你当成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你自己也清楚,你的处事跟你的年龄完全不相符。” “所以……我有话就直说了,不想拐弯抹角,小东家,我想……留在你这里,不知道你有没有心留人呢?” 丁小白‘嗷’地一下就蹦了起来,“留,留,留,你想留当然留,不留谁也得留你呀,诸娘子,你说你怎么就想到我心里去了呢?”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毕竟丁姑娘当初只是邀请自己过来帮忙的,自己硬要留下,可能会让丁姑娘为难。 诸娘子的脑子有点空,丁小白回的那几句话,她根本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所以还在自顾自地说着。 “你也别为难,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并不是一定要……什么?丁姑娘,你刚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你说你想留下我?” 她突然反应过了,丁姑娘好像是说了‘留人’,匆忙地抬起头来,向丁小白看过去,就见丁小白正乐呵呵地看着她。 诸娘子就知道自己刚刚没有听错了,不由得脸上一红,白活这么大岁数了,哪能这么慌里慌张,话都听不清,真是有点丢脸呢。 丁小白却是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晃了晃,“诸娘子,谢谢你主动要求留下来,我还怕你不愿意留,正琢磨着怎么跟你开口呢。” 接着就把之前跟靖国侯夫人说的话,跟诸娘子学了一遍,“还是祖母经事,她让我别一厢情愿的为你好,让我一定要问过了你再做决定。” 诸娘子点点头,“可不是,老夫人最是睿智,这辈子不知经过了多少大风大浪,那见识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丁小白对这个肯定是高度的认同,“诸娘子,留在靖国侯府不好吗?怎么就想到要留在我这个平头百姓身边了?” “你呀。”诸娘子轻叹了一声,“别以为靖国侯府就好混,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虽得老夫人的赏识,可也正因为这样,府里看不惯我的人多了去了。” “想要坐稳管事的位置,不知道每天有多少的勾心斗角呢,比之那些大家族之间的你踩我踏也不差什么了。” “要不是为了家里能多些收入,为了保护家人不受欺负,为了在主家面前有话语权,谁耐烦跟他们斗来斗去的呀。” “您也知道我是家生子,想要出府那是难上加难,就算是主家遭逢喜事,恩典下人出府,也很少有我们家生子的份儿,主家更愿意放那些半路买回的人。” “我实在没想到会遇上您,倒是我的福分了,工钱比府里还多,让我当管事就真的放权,不会让我束手束脚,做的好还有……奖金。” 奖金这个词儿,对于诸娘子来说还是很新鲜的,不过她现在知道,那就是多给钱的意思,谁还会嫌钱多呀。 “我就想着啊,如果可以,我就求您一回,有您出面,把我们一家子放出府来应该是没问题的,老夫人肯定会给您这个面子。” “我喜欢您这儿平平静静的日子,不用每天争啊斗啊的,只要做好手里的差事,就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而一旦出了府,我们家也就不再是奴籍,我那两个小子也能念书认字考秀才了。” “我倒也不是盼着他们多出息,只是靖国侯府再好,窝在那儿也是一辈子的奴才,见了谁都要跪,脊梁骨都是弯的。” “就算出了府门办差,也只能跟那些最底层的老百姓耀武扬威,又有什么意思呢?不过是些虚招子,人家让你看的是你的主子,不是你。” 没想到诸娘子还能有这份见识,两人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丁小白已经半点疑惑也没有了。 “你能这么想,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不过既然你下了决心留,那我可就再也不会放你走啦,你要想清楚噢?” 诸娘子忙点头,“只要丁姑娘不撵我,我就替丁姑娘做一辈子事儿,您要我签卖身契也成的,只要能让我家两小子是自由身就行。” 丁小白连忙摆手,“你都说想要自由了,我哪还能签个卖身契圈着你,那未免也太不是东西了。” “不过一码归一码,雇工合同还是要签的,我不占你的便宜,你也别让我吃亏,就先签五年的吧,等到了时候你还想留,咱们再接着签。” “说实话,你能帮我管五年作坊,我已经很开心了,起码这五年我不用为作坊的管理操太多的心,你做五年我就能轻省五年。” 诸娘子眼睛亮了亮,“丁姑娘就这么相信我?”就看见丁小白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当然信你。” 诸娘子亮亮的眼睛里,泛起更亮的一起光泽,那是泛起的眼泪,“丁姑娘,咱们直接签十年吧……” 见丁小白要说话,她赶紧抬手阻止,“您先别拒绝,听我说,签十年合约不是您占便宜,占便宜的是我。” “您想啊,离了您这里,我就成了无依无靠的,如果没人再请我做事,我可就只能吃自己了,十年的期限,对我也是一个保障。” “有了这十年,我好歹能攒下一份防老银子,两儿子读书、娶媳妇儿的钱也差不多了,我也就再没什么好忧心的了。” “到了那时候,您要是还愿意用我,那我就继续给您当教习,管作坊,干到干不动了再回家躺着去。” 丁小白皱了皱鼻子,鼻子酸得快要掉下眼泪来,她把诸娘子的手抓得更紧,“你要是能在我这儿干到干不动了,哪能让回家躺着去,我给你和姨夫养老。” 诸娘子伸手把丁小白抱进怀里,眼泪再也止不住,别人都只看到她一家在侯府的风光,哪有人能真正理解她心里的苦楚和无奈。 大概是因为从小被侯府送出去教导,会识字能念书,她心里的想法就比别人多,就跟那些得过且过的下人们不一样了。 这些想法她却不敢跟别人说,怕别人骂她好高骛远,骂她贪心不足,骂她生在福中不知福,好在丈夫能理解她,两人的目标是一致的。 “谢谢你,丁姑娘,不管将来如何,有您这句话,我知足了,我天生的一个奴才秧子,还求什么呢。” 丁小白从诸娘子的怀里挣出来,伸手拍了她一下,不满地道,“刚刚说你有想法,怎么这么一会儿又回去了?” “啥叫天生的奴才秧子啊,既然有心那就不能信命,咱马上可就不是了……” 第二百零五章 搁了猪油呢 让丁小白给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诸娘子赶紧抹了把脸上的眼泪,然后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把丁小白的手重新攥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嗯,嗯,姑娘说的对,什么奴才秧子,马上就不是了,再也不是了,真是托了姑娘的福,让我终于走出了这一步。” 丁小白忙不迭地点头“那咱们可就说好了啊,明天祖母要给我办认亲宴,我趁着她高兴,正好把这事儿提出来,她一定会同意的。” 其实就算不趁着明天提,靖国侯夫人也一定会答应她的请求的,丁小白不过是求个喜上加喜罢了。 诸娘子听了这话,更是高兴得不行,这次是替丁小白开心,“老夫人要办宴席公开认亲了啊?那可真是要恭喜丁姑娘了。” “可惜明天我不能去亲眼见证,想来请的都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就先在这儿贺喜姑娘一回。” “这是怎么了?遇上啥事儿了?”有事过来要跟诸娘子交待的东子娘,看到诸娘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笑,着实是吓了一跳。 有点胆怯地看了看丁小白,不知道俩人这是在闹哪出儿呢,又哭又笑的,一时间也不敢说话了,还担心起自己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了。 “瞧你这胆子,我这是高兴呢,丁姑娘许了我一件天大的好事,说吧,过来找我有啥事儿?” 诸娘子擦干眼泪,脸上的笑容压也压不住,说话还是一直的爽直和侃快,东子娘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我是想过来跟诸娘子说一声,东西都给她们几个找齐了,我还留在那边看了一会儿,干活都挺仔细的。” 没想到东子娘做事还挺细心,“我知道了,你去前两进院子看着工人打扫房间吧,工具不趁手你就帮着找找,我让小香先领着呢,王嫂子也在那边。” 东子娘赶紧应声去了,诸娘子扭头问丁小白,“他们一家的房子怎么分?我之前忘了问你,刚才就没给小香和她娘安排屋子。” “住前院呗,前院除了正屋那几间房,两边不还有厢房么,你挑出两间带小院儿的。” “我记得一个厢房小院是三间屋,应该够一家人住的了,你家和吴家人就各住一个小院吧。” “紧是紧了点儿,不过暂时就这个条件,除了主屋,再大的院子也没有了,总不能把你们一家人分开吧?” “先将就着,等咱们以后生意做大了,也学学那些地主老财,在宅子周围置几套小院子,专门给你们几家人住。” 没想到丁姑娘把自己家要住的地方都想好了,诸娘子心里又是一热,这个宅子以后就是自己的家了,她看宅子的眼光立马都不一样了。 “对了,丁姑娘,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咱们作坊现在有了规模,总得安排个账房吧?” “不管是生意上的还是宅院里的,银钱的进出总得有个人管着才行,不然可就乱套了。” “我也不您避讳,我家爷们儿现在就任着靖国侯府外院的账户呢,管账这事儿正是他的本行。” “等您跟老夫人求情放了我们一家出府,就让我家爷们儿来家里做账房吧,保管给您把账管得明明白白的。” 丁小白正愁没个正经帐房呢,都是东抓一把西抓一把的,如果能有个正经管账的,那可是真不错。 “那敢情好,我正愁这个事儿呢,前两天刚跟孙掌柜和宋掌柜说了,让他们帮我踅摸着,哪知道你这里就有好消息,不过……” “您家姨夫管着侯府外院的账,那一时半会儿的怕是脱不开身吧?总不能扔下侯府的差事不管呐,而且他管着偌大个侯府,到咱们这小院儿是不是屈才了?” 诸娘子轻啐了一口,“您真是高抬他了,在侯府他也只是个小账房,数不上数的,不然还能轮到我手里?” 这话把丁小白说得要乐翻过去了,诸娘子接着道,“侯府外院六、七个账房呢,他排后两位,不差他一个。” “六、七个账房?”丁小白一时间有点懵,她对侯府是个多大的产业还真是没有概念。 “当然啦,田地啊、农庄啊、酒楼啊、铺子啊、日常的进出花销啊、年节的走礼啊……” “反正要经管的事情多着呢,六、七个账房都不宽松,过年的时候更是忙得连轴转,经常几天不着家。” 丁小白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惊讶吐了出来,贫穷真是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不会大得跟故宫似的吧? 不过一想到孙府在槐树镇上的这个宅子,虽然也是三进宅院,可一进就比自己这个三进的都要大上几倍,她也就没什么可惊讶的了。 “别急,等咱家的生意做起来了,咱也请他六、七个账房,到时间就让咱姨夫当领头的。” 知道丁姑娘对于身份向来不是很看重,即便已经成了靖国侯府的孙小姐,依然还当自己是从前那个小村妞,半点架子也没有。 所以对于丁姑娘称呼自家男人姨夫,诸娘子也没有纠正她,倒是对丁姑娘的敬意更深了一层。 佛曰:众生平等,可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在那些高官权贵眼里,人生下来就是有阶级的,就是被分了三、六、九等的。 即便他们家里供着菩萨,每日烧香拜佛求保佑,可当面对生活在最底层的仆从和百姓时,他们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是藏都藏不住。 诸娘子能留在作坊,真是解决了丁小白心里的又一桩大事,她整个人都轻松起来,走路都像是要飘着走了。 当然,轻松的不止她一个,诸娘子现在也是分外轻松,去了心底一块压了多年的大石头呢。 “我得去看看那几个打扫院子的人,也不知道把活儿干得怎么样了。”丁小白摆了摆手,让诸娘子去忙了。 她自己则去了大厨房,她想要去看看,那几个自荐己身去做饭的,到底能把饭菜做成什么样? 转身重又回去了三进院子,大厨房在那一片下人房再往里一点儿,几乎就是靠在院墙的最角落了。 这样的选址自然有它的考量,一是能让主屋离得远一点,免得沾上油烟,再一个就是挨着角门近,下人进去买菜方便。 以后不管是出去采买,还是有人送食材过来,都是要从这个角门进出的,丁小白决定,工人的进出以后也在这里了。 这样就能把作坊和前边的两进院子分开了,如果爹娘愿意过来住些日子,也不用跟作坊这边有交集。 没有妇人们的来来往往,起码爹爹会感觉自在些,也能让前边的两进院子安静点。 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正门进出的人少,就能减少无关之人的注意,毕竟是作坊,越少人注意越安全,省得被人惦记。 不过这事还得跟诸娘子商量一下,毕竟如果人和货都从后院走,那这个角门可就相当重要了,得找个绝对信得过的人守着。 “小东家,您来啦。”丁小白刚迈进大厨房的院门,坐在门边正削着土豆皮的妇人,就赶紧起身跟她打招呼。 “你不用起来,忙你吧,几十个人的饭呢,别耽搁了,咱们得抓点紧。”丁小白示意她坐下,不用管自己。 妇人连忙又坐回了小板凳,削土豆皮的速度却是明显更快了些,丁小白也没再言声,大步从她身边走过,径直去了灶上。 后灶房的锅里冒起了袅袅的白烟,黍米粥已经下了锅熬着了,灶下的火旺旺地往外吐着舌头,屋里一片暖洋洋的。 陶家姐妹俩,一个正在翻锅炒菜,一个则在大木盆里用力地揉着面,丁小白伸头看过去…… 木盆里是苞米面,应该是要做锅贴用,因为发面蒸窝头是肯定来不及了,做锅贴的面却是只要饧上一会儿就可以了。 很快,丁小白的话就应验了,只见陶招弟说了一声‘行了’,就放下了手里的大锅铲,看样子菜是炒得差不多了。 这边陶盼弟就抓出一团和好的苞米面,在手里拍成略长的椭圆形,贴在了铁锅边上。 再看另一个妇人,正在案板前切萝卜条,应该是用来拌菜的,丁小白不禁无奈地弯起唇笑了。 伸手把东西挨个指了指,“咱们中午就吃这个呀?你们做的也未免太素了吧,清水炒白菜?盐拌萝卜条?外面的土豆要干嘛?清炖土豆块?” 要不是亲眼看着诸娘子给的银子,丁小白都要以为是自家的银钱没给够,苛待了工人呢。 正帮着妹妹往锅里贴锅贴的陶招弟,赶紧迎上前来福了一福,“丁姑娘,咱这可不是清水炒白菜,里面搁了猪油呢。” “我们出去买菜的时候,特意去食杂铺子里买了些猪油回来,用它炒菜比用菜油香,也算是吃了荤腥,就是价钱稍微贵了些。” “土豆也不是要清炖,而是要和萝卜一起炖的,不过您倒是提醒了我,等会让姜嫂子留一小半出来拌菜,应该挺爽口的……” 第二百零六章 我和姐姐会做点心 看陶招弟很认真地跟自己数着正在做的菜式,丁小白一拍自己的脑瓜门儿,真有点接不上话了。 伸手指了指灶上的铁锅,“加了猪油就叫有荤腥了?省钱也没有这么个省法儿的,还有这粥,怎么光用的黍米呀?” 黍米虽然也能当饱,但是因为米质粗糙,就算是做成粥,喝起来口感也十分的不好,感觉剌嗓子。 就算是为了省钱,起码也做成两掺的呀,也能好下咽一些,这样对待工人,丁小白感觉有点太刻薄了。 她虽然不是多有钱,可也不是抠抠索索的人,只要在她的能力范围之人,她的人她都想要好好照顾,丁小白其实很护短的。 陶招弟这回算是明白了,小东家不是嫌她们花钱多了,正相反,是嫌她们钱花少了,心疼他们吃得不好呢,一时间很是感动。 “丁姑娘,能吃上这样的饭菜已经很好了,我们在家的时候,吃的真就是清水煮白菜呢,再熬一锅清得看得见影儿的黍米粥,就没别的了。” “要不是您之前叮嘱,得让作坊的工人们吃饱吃好,这个苞米面锅贴我都不会做的,多熬几锅粥也就差不多够吃了。” “咱们作坊刚开起来,还没见进银子呢,院里又这么老多的人,每顿都吃干粮的话,那一天得花多少银子啊?” 丁小白听着她这话,心里哪有不酸的,想起自己之前在老宅过的日子,对这些姑娘、媳妇们就更是心生怜惜。 “行了,钱不钱的不用你们操心,有我呢,锅贴就不用再贴了,陶招弟,你去找高山和吴东,让他们领你去买肉包子,按一人两个的量买吧。” “包子?还肉包子?”陶招弟不敢相信地惊叫了一声,“丁姑娘,一百多个肉包子,那得多少钱呐,可使不得。” 说完指了指下面炖着白菜,上边贴满了玉米锅贴的大铁锅,“有这些干粮就啥好的了,哪还用肉包子。” “我们在家饭都吃不饱呢,没谁会不知足的,能吃得上白面馒头的人家,也不会跑出来给人打工了。” 丁小白赶紧拍了两下她的手背,让她别激动,“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心意我收到了,知道你是怕我多花银子。” “但咱家开作坊就是为了赚钱的,赚钱就是为了能让大家吃饱吃好,不然赚钱是干嘛用的?哪能连点儿肉都不舍得给大家吃呢。” “你们能来我家的作坊做工,那也是咱们的缘分,只要你们在我这里做一天工,那咱们就是朋友,是亲人,我可不能亏待了你们。” “现在咱们就定下,以后啊,咱们院儿里的食谱,每顿必须保证四个菜,两个荤菜两个素菜,早餐也得多几个花样。” “怎么也得让工人每天都吃上几片肉啊,不然哪儿来的劲头干活,只要能多出产品,出好产品,让工人们吃饱喝足都是小事情。” “不过今天是来不及做好吃的了,就先去买肉包子顶上吧,下午咱们捋个菜单子出来,就先定出十天的菜谱,保证十天不重样的。” “冬天没什么新鲜菜,那就在样式上多琢磨琢磨,包子、饺子、馅饼、油饼、面条,炒土豆、炖土豆、呛土豆,土豆丝、土豆片、土豆块……” 丁小白说完自己都笑了,“我就是打个比方,并不是真让你们每顿都做土豆,那还不得把人给吃吐了啊。” “反正就是尽量不重样吧,每个月三十天,十天重复一次菜谱,应该不会腻烦了吧,腻烦了也不怕,咱们可以再改嘛。” 陶家姐妹和另外两个妇人,听了丁小白的安排,齐刷刷地红了眼圈,最后进来的那一个,手抖得差点没把一盆剥好皮的土豆扔在地上。 陶招弟直接给丁小白鞠了一个躬,“谢谢丁姑娘,谢谢您,我没想到还能有一天,我能每天吃饱肚子。” 陶盼弟也赶紧跟在姐姐后面,给小东家鞠躬感谢,而那两个妇人,更是直接就跪在了丁小白的面前。 “这是怎么话说的,好好的说着话呢,怎么就跪下了?快起来,快起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丁小白伸手去扶人,两个妇人却是紧紧攥着丁小白的胳膊不肯起来,抓得她胳膊生疼。 “丁姑娘,您能把我们也留下吗?我们会好好干活的,绝对不会偷懒,我们也想吃饱肚子。” 丁小白再也忍不住,眼泪直接开了闸,她太知道饿肚子的滋味了,贫穷,是一种你不曾经历,便永远想象不到的痛苦。 “赶紧起来,在我这儿不兴随便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咱们女儿家也是一样,跪天跪地跪爹娘,别人都不值得我们跪。” 亲自把人扶了起来,掏出帕子帮两人抹干了眼泪,“留人可以,得保证好好干活,不然我可是不会留情面的。” 这话就是同意把自己留下了?两个妇人面面相觑,跟着又要下跪,陶家姐妹赶紧把人扶住,没让她们俩跪下去。 “小东家说了不用跪,你们就别总是动不动就跪,小东家会不高兴的,她说的话咱们得记住。” 一个妇人赶紧抹了一把脸,吭哧了两声,才道,“那个……丁姑娘,我……我们是不是让您为难了?” 诸娘子刚刚说过的,只想留下两个人做饭、打扫院子,她看出小东家明显更看重陶家姐妹,就觉得她们俩是一定会被留下的。 结果现在又把她们俩也留下来了,丁姑娘虽然是好心,但她是不是给小东家添麻烦了呀? “不会,不会,哪有什么为难的,你们俩也看到了,好几十人的饭,只陶家姐妹俩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诸娘子之所以那么说,就是想要看看有谁会尽心尽力地干活,越说想留的人少,想要留下的人才会越有干劲儿吧?” 丁小白回答得相当恳切,四个女子却哪有看不出,她这么说只是想要把人没有负担地留下,不让她们再回到从前的困苦里。 人多饭不好做是肯定的,但可以提早准备呀,起码两个人是足够了的,像是采买食材之类的,都不必她们出府,以后会有人送上门来。 陶招弟看了一眼妹妹,陶盼弟接收到了姐姐鼓励的目光,踌躇了一下,到底还是迈上前一步, 她明显比姐姐要胆小一些,或者说是更羞涩一些,说话的声音也是低低的,像是怕吓着了谁。 “丁……丁姑娘,我和姐姐会做点心,也……也是在……在员外府里学的,以后……以后除了做厨房的饭,也可以做些点心……卖。” 陶盼弟越说声音越小,最后都不敢看丁小白了,就怕自己自作主张说错了话,再惹小东家不高兴。 丁小白却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这是想要抽空做些点心卖钱,让自己不用为难呢。 这份心意让丁小白有些感动,她更是有点惊喜,“你是说你会做点心,做出来的点心还会有人买?” 陶盼弟连忙点头,陶招弟接了妹妹的话,“我们姐妹在员外府的时候,跟厨娘婶子处得好,她教了我们做点心。” “附近村里有谁家办红白事的,都会过来找我们姐妹帮忙做点心,他们拿料我们出人,付些工钱便行。” “不过这样的好事儿不是太多,我们姐俩也就赚不到什么钱,偶尔给家里添个进项吧,妹妹的手艺比我好,我的手艺稍差些。” 听到这里,丁小白心里禁不住翻起了一些小波动,她自己就很爱做点心,手艺比这个年代超前太多,如果能开个点心铺子……? 有点摩拳擦掌了呢,蚂蚱子也是肉,能赚的钱干嘛不赚呢,多少也是些进项啊?哪怕赚得不多,工人们的伙食总赚得回来吧? “那咱们下午的时候就试试,你现在去找高山哥买包子吧,直接再多买点面粉、鸡蛋、白糖、蜂蜜回来。” 说完又回头看向姜嫂子,“姜大婶,你跟周婶儿做剩下的菜可以吧,正好也看看你们俩的手艺。” 这就是给她们俩机会了,姜嫂子……还是按丁小白的称呼吧,她虽然人小,可她是主家,所以她说了算。 姜大婶一脸激动地点头,“可以的,可以的,大锅菜我还是会炒的,村里盖房、挖井什么的,我也都去帮工呢。” 能够主动争取机会的人,总不会太差了,丁小白对她俩倒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那你们先忙吧,下午的事情下午再说。” 四个人异口同声地谢过了丁小白,丁小白就返身朝前边去了,经过下人房的时候,还伸头往里看了一会儿,看看这里的进度如何了。 这乒乒乓乓的声音,虽然有点乱耳朵,却也让院子因此有了股生机勃勃的活力,仿佛崭新的日子,已经在眼前铺开了一条光明大道。 “丁姑娘……”正满脸笑意地迈出三进的门,迎面差点撞上诸娘子,此时她正提着裙角跑过来,速度快得跟眼前被抖了块红布的公牛似的…… 第二百零七章 没那个胆子试 丁小白手快地把疾跑过来诸娘子扶住,只是她人太小,差点连她自己一起被恍倒,两个人好不容易才站稳。 “怎么了这是,慌里慌张的?前头出啥事儿了?你倒是小心着点儿,万一摔了可咋办?” 打扫个房间而已,不至于出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吧?丁小白还是头一次看见诸娘子这么失态呢。 “那几个……”诸娘子跑得有点快了,大喘了几口气,让气息匀了匀,又再拍了拍胸脯,才接着道—— “那几个被派去打扫院子的,一个也不能留,真是要气死我了,哪有这样给人家当工的,才第一天呢。” 听诸娘子这么说,丁小白放心了,只要不是刚招来的那些工人出了什么幺蛾子,别的都无所谓。 特别是这种打杂的,也不需要什么技术,只要人勤快,眼睛里有活儿就行,最容易请到人。 不过看着像是有热闹瞧,丁小白不禁起了兴致,“到底出什么事儿了,让我们诸娘子这么生气的?” “你怎么还笑啊,这是看热闹的时候么?”诸娘子倒是看出了丁小白的不怎么在意,语气颇有点不满。 只听她气哼哼地接着报怨,“总共就那么点活儿,还就四个人干,结果因为扫哪儿不扫哪儿的,一个个耍起了心眼。” “你说扫院子和擦长廊,哪个又比哪个更轻松了?竟然还能因为这点小事儿打起来。” “三个打得抓破了脸,一个躲在旁边起哄架秧子,这么半天了,一条长廊还没擦出来呢。” 这哪儿是擦不出来呀,是根本没擦,都想自己先拔出个尖来,让自己占个头筹,以后干活儿就能挑着干了,把最轻省的留给自己。 “她们几个也不想想,之前我是怎么说的,打扫院子的人就留一个,她们这么争来抢去的有什么用?” “一个个都是缺心眼,只有把活干好了,让我看到她是勤快的,才有可能把人留下,现在拔这个尖有什么用,傻的吗?” 丁小白笑得不行,“行了,行了,别生气了,咱们现在过去看看,脸抓成什么样儿了?伤得严重吗?” “一个个倒是挺有战斗力的,饭还没吃呢,倒是有劲儿打架,看来真跟陶招弟说的,每顿一碗粥就答对她们乐呵了。” 诸娘子让丁小白这么一说,一下子也给逗得没了脾气,明明说正事儿呢,她倒是给歪到别处去了。 气得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却还是忍不住笑道,“也就是你脾气好,听着这事儿也不生气。” 丁小白挽住诸娘子的手臂,两人一起往外走,“这有什么可生气的,她们打她们的,也不碍着咱们什么。” “怎么不碍着,这不是在咱们院子里么,要是事情传出去,咱们连个下人都管不好,那还不让左邻右舍笑话死啊。” 诸娘子一想到连累了丁姑娘被人小瞧,这气性又上来了,心里很是有点沮丧,到底是自己的差事没有办好。 跟丁小白很诚心地道歉,“到底是我没有看清人,没想到随便拎出来四个,竟然就没一个省心的。” 说完又有点担心,“丁姑娘,你说咱们留下的那些工人里,会不会也有品性不咋样的人啊?” 丁小白点头,“肯定会有啊,你不是说过么,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可能咱们招来的人,个个都是无私大度、善良勤快的。” 说是这么说,可一想到自己没有招对人,诸娘子还是很有些挫败,“这要是搁在侯府里……” 她微微顿了一下,“只要发现一个行为不端的,立马就打杀了,杀鸡儆猴,看谁还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耍无赖。” “也就是姑娘心软,这时候还笑得出来,一副善良好欺负的样子,她们才敢任性妄为的。” “若换了别的主子,她们下场惨了我跟你说,绝对不会有一个全须全尾的,能进姑娘家的门儿,她们真是烧了高香了。” 也不怪诸娘子如此说,从丁小白今天进了这个宅子,就没有参与决定过任何一件事,倒是让有些人起了轻视之心,觉得她人小好欺呢。 “哼……我这不是还没说话呢么,你担的什么心?哪里都得有规矩,不管是侯府还是咱们的小院子,做错了事就要担责,谁也跑不掉。” 即便她不会下令打杀了谁,但她的宅院自也有她的规矩,还不至于胡乱心软到做个烂好心的农夫,救下一条毒蛇,等着它来咬自己。 两个人很快就来到了二进院子,就看到二门往里进的长廊处,高山、吴东正守着几个妇人站在那儿。 只是让丁小白万万没想到的,是陶招弟正拿着一块抹布,动作飞快地擦着长廊,忙得头不抬眼不睁的。 “这是什么意思?”丁小白看着高山,手却是朝着陶招弟的方向指了指,让她出来买包子的,她倒是替人擦抹起长廊来了。 “这位小嫂子看到院子一点也没打扫,怕你过来看着生气呢,这不就赶紧着开始打扫了么。” 看着一直都没发现丁小白过来的陶招弟,高山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这人跟人之间的差距,真不是吃一样的米就能区分开的。 都说百样米养百样人,这话真是不假,丁小白过去拍了拍陶招弟的肩膀,倒是把认真干活儿的她吓了一跳。 “丁……丁姑娘,您……来啦。”陶招弟磕磕巴巴地说着话,赶忙扔下了手中的抹布。 扔得太急,没扔准,结果就掉在了桶外边,格外地显眼,陶招弟又赶紧往那边挪了两步,把抹布挡在了脚后边。 “那个……我来找高山和吴东兄弟的,您不是让我找他们两个买包子吗?我稍等他们一会儿。” 高山‘噗嗤’一声就乐了,“找我买包子,我可没有包子卖,我的包子铺还没开张呢。” 吴东也被他这话给逗笑了,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消散了大半,那四个妇人紧绷着的身体,也明显地放松了下来。 看来这个小东家确实是个好说话的,没见诸娘子去跟她告了状,她还能带着笑模样走出来,可见没把这事儿看得有多大。 却见丁小白朝着高山和吴东挥了挥手,“正好,你们俩出去开包子铺吧,顺便把这四个人带出去。” “出了院门就不必管了啊,丢了跑了的都咱们没关系,都是成年人了,咱们只是招工,可不是给谁家看孩子的。” “对了,诸娘子,你记得去跟介绍她们过来的人说一声,人咱们没留下,品性不行,咱们家院子也养不起大爷。” “哎,好咧,我这就去。”诸娘子这回解恨了,乐颠颠地就跑去找那几个介绍人,还差一点撞上三个看热闹的。 那四个妇人哪里想得到,丁小白一个字儿都没跟她们说,连个辩白的机会都没给,直接就把她们撵了。 “丁姑娘,丁姑娘,可不带这样的,您总得听我说句话吧,什么也不问,怎么就知道是我们错了?” 其中一个长脸妇人抢上前来,她脸上的伤是三个人里最轻的一个,看来是很有战斗力的。 她伸手就要去拽丁小白的袖子,被高山侧身给挡住了,吴东则伸手扯住她的衣襟,把她往后拖了两步。 “你干嘛啊,这青天白日的耍流氓呢?哎哟,我不活了,老娘的清白就这么让人给毁了,没天理了呀……” 这一套唱念做打,做得可真是行云流水,半点磕绊都没有,可见是日常做惯了的,直接就可以盖上个泼妇的戳了。 丁小白的表情终于阴沉了下来,这套流程她太熟悉了,丁家老太太的拿手绝活儿啊,冤枉起她爹娘来,那可是从来不会手软的。 吴东已经烫手似的蹦出老远去了,用力地摇着手,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半点辱人清白的意思。 丁小白瞪了他一眼道,“我们又不瞎,还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这是咱们家的院子,一个泼妇有什么好怕的。” 说着眼睛盯住那个撒泼打滚的妇人,“你自己决定吧,是自己乖乖站起来走出去,还是我派人去衙门口告官,找了衙差把你抬出去?抬出去进的可就是大堂了。” 这抬去大堂跟撵出院子可不是一个意思,平民百姓进了大堂,必然得要先挨上几棍子,跟着可能就是被扔进大牢里,谁傻了要去衙门口啊? 原本以为丁小白人小,是个好糊弄的,自己一哭嚎,她就束手无策了,到时候为了遮家丑,她愿不愿意也得把自己留下。 哪想到死丫头竟然完全不吃自己这一套,看自己就跟看耍猴似的,倒真能沉得住气。 还当能用在家时的那一套对付她呢,现在她才算是明白了,人家到底是东家,跟村里那些下贱妇人哪能一样,可不是吓唬吓唬就能随了她心愿的。 也许到了衙门口,人家随便往里塞点钱,自己就可能蹲进大牢再也出不来了,她可没那个胆子试试真假,家里也没钱赎她出来。 第二百零八章 敬畏之心 妇人心思转得倒快,很快就想明白了丁小白话里的轻重,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东家,无缘无故地把人往外赶,话都不让说半句,也太不讲道理了。” 丁小白听到她这样说,阴郁的表情就那么渐渐化开了,大眼睛重新弯得笑眯眯的,伸手指指了妇人脚下的地—— “你是不是还没弄明白,你站的这里是哪里?这里是我家,我就是道理,我干嘛要听你解释,你又怎么知道我是无缘无故?” “何况我还不是你东家呢,更没必要听你解释,浪费时间,你今天不过是来试工的,现在试工不通过,就这么简单,好走不送。” 妇人气得转身就朝外走,可走了两步到底还是不甘心,扭回身子正好看到诸娘子带着两个妇人走过来。 遂伸手指着诸娘子道,“丁姑娘也不能偏听偏信她的话,她是看我们几个人不顺眼,没人给她塞进贡银子,就跑去你那里告黑状了。” 就算自己留不下,也不能让这个死娘们儿好过了,胆敢背着自己下黑手,她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气呢,一向都是她黑别人的。 这话听得丁小白更乐了,“哎哟,你倒是个真敢说的,可惜呀,你刚刚的话是一样也没说对。” “诸娘子刚才什么都没跟我说,只是让我过来看看,我不了解这边的情况,自然也就没什么偏见。” “不过么,现下的结果也不用我说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已经演示给我看了,就你这种泼妇,我们村里有的是,可没一个敢跟我使的。” “你知道我都是怎么对付她们的么,能动手就别吵吵,丢人,我都是直接上刀砍的。” “不信你就去我们半坡村打听打听,有敢跟我丁小白叫板的没有?我亲奶奶都照砍,要不……今天你来试试?” 见妇人没接自己的话,丁小白掌心向内,指背朝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所以……千万别让我记恨上,有多远滚多远吧。” 听到丁小白的话,另外三个妇人齐齐地变了脸色,也不等这个带头撒泼的妇人,三人几乎是跑着冲出了二门,往大门口去了。 这个妇人看见只剩下了自己,也慌忙地转身奔着大门跑去,这小丫头也太可怕了,她可不敢自己留在这儿。 拍了拍手,像是要把什么脏东西拍掉似的,丁小白转回身,看向之前那三个躲在柱子后边看热闹的。 “你们三个过来。”丁小白朝她们三个招招手,原本看了热闹想偷溜回去的三个女人,此时也不敢装作没听见,只能硬着头皮蹭了过来。 见过了丁小白的气势,几个人很是后悔偷溜了过来,可现在后悔也晚了,不知道小东家会怎么惩罚自己。 等三个人走到自己面前,丁小白却是连看也不看她们一眼,“诸娘子,咱们作坊是定了规矩的,这些人你看着处理吧。” 规章制度早就已经拟好了,打算在工人们集体签过合约之后公布,但没公布不等于它就不存在。 其中最严厉的一条,就是禁止在作坊里传闲话嚼舌根,一旦发现了此类现象,直接辞退,绝不姑息。 这几个妇人能过来看热闹,自然不会只是看看就完了,目的显然是看过了要回去跟人显摆的。 这种有熊熊八卦之心的人,最是留不得,有了丁小白打样儿在前,诸娘子哪里还会再手软。 她可是刚说了侯府管理下人,最好用的方法就是杀鸡儆猴,而丁姑娘的手段,虽没有杀人,却是异曲同工了。 “本来咱们的规矩章程,是要在签了合约之后再公布的,不过几位这么迫不及待的抢在人前,也只能提前公布给你们知道了。” “丁家作坊的所有工人,不许传闲话、嚼舌根,不许无中生有挑事端,不许无故中伤他人……” “更不许在工作中无故擅离岗位和乱串岗位,给作坊造成不好的影响,有违反者,辞退工职,永不录用。” “你们三个现在已经违反了无故离岗、串岗这一条,而违反的原因却是出来看热闹,听八卦,所以……影响更恶劣。” 诸娘子看了看高山和吴东,“你们不是要出去买包子么,把人顺道一起带出去吧,正好还没签约呢,倒是省事儿了。” “只要送出大门即可,都是成年人了,又没有跟咱们签约,所以不管是丢了还是跑了,都跟咱们没关系,咱们概不负责。” 这话就是明摆着抄了丁小白之前说的,把丁小白听得直乐,正想着给工人们亮亮刀呢,没想到就有自动送到刀刃上来的了。 “诸娘子,冤枉啊,我们没有无故离岗,这不还没开工呢么?我们也就是干累了,出来透透气,碰巧遇上了。” 诸娘子冷哼了一声,“什么叫没开工,进了这个院子就是想来打工的,而我们安排了活计,那就是开工了,试工也叫开工啊,不然拿什么跟你签约?” “再说你这个碰巧遇上,人家陶招弟也碰巧遇上了,她怎么没看热闹啊?她怎么没躲在柱子后边偷着笑啊?” 巧舌如簧有什么用?事实摆在眼前呢,谎言是掩盖不了事实的,嘴再俏也得看事实说话。 “你们还是自己离开的好,否则换成我们动手,可就不是出了院子就概不负责这么简单了。” 这话里,明晃晃地藏着威胁,前头可是有打样儿的,自己走就一拍两散,若是被动地走,那后果可就难说了。 三个妇人这个委屈呀,她们觉得自己也没干什么呀,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被撵走了呢? 不是说作坊里缺手艺好的工人么,她们三个可全都是被选进成衣坊的,手艺自然不差。 有了这个高起点,不由得就有点心高气傲了起来,觉得自己在作坊里是有地位的,偷点赖也没什么所谓。 以为就算是犯了作坊的忌讳,大不了也就是挨顿训斥,最顶天也不过是扣点工钱,毕竟自己的手艺在呢,哪想到会直接被撵出作坊。 可再不服又能如何?小东家明显没有挽留的意思,诸娘子自己做出的决定,更不可能打自己的脸了。 知道再说什么都是无用,三个妇人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这个院子,刚刚还是满腔的兴奋和得意,转眼就变成了灰溜溜的丧家之犬。 “行了,事情都解决了,你们几位如果有疑问,问诸娘子好了,她会跟你们解释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 说完也不再理这些妇人,有诸娘子管着呢,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丁小白可不是舍不得放权的人。 “还杵在这儿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去买包子,中午不想吃饭了?”丁小白拿自己的脚尖踢了下陶招弟的脚尖。 一脸呆若木鸡的陶招弟,这才猛地醒过神儿来,嘴里胡乱地应着,手上拎起裙子就往门外跑,像是被狗撵了似的。 丁小白笑得都快站不直腰了,指着她的背影,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儿,“赶紧的呀,你们俩还不跟上?” 高山和吴东赶紧着追了上去,诸娘子也领着妇人们回去了,她那边也得好好处理,杀鸡儆猴的机会可是十分难得呢。 院子里顷刻间就只剩下了丁小白一个人,她仰头看了看天,还是同样的院子,怎么就感觉这天辽阔了许多呢。 用力吸了口冬日沁凉的空气,没有雾霾的烟尘味,空气的味道干干净净,天蓝得仿佛被水洗过,看着可真让人舒服。 午饭的时候,丁小白是跟着所有的工人在一起吃的,并没有一个人躲起来吃独食。 作坊没有专门的食堂,以后午休的时候,午饭都要各人去大厨房打好,然后拿回自己的宿舍吃。 工人们这时候已经知道了,她们住的屋子叫宿舍,听说是小东家给取的名字,至于为什么要叫宿舍,她们就弄不太明白了。 管它呢,有吃有住有钱赚,她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只这一顿饭,她们就觉得跟进了天堂似的。 别说能吃饱肚子了,竟然还有肉包子呢,全肉的,在今天之前,这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之所以今天要在作坊这边吃,是因为宿舍里的架子床还没有做好,所以厨房把饭送到了作坊这边。 大家伙儿挤在一起吃,没那么多凳子,或蹲或站的,倒也热闹,屋子里一片嘈杂声,每个人的声音都不算大,可架不住人多啊。 丁小白自然是有凳子坐的,不光有凳子,还有桌子放碗筷呢,做为东家,她的待遇自然要比别人好上那么一点。 不过她邀请了一些工人跟她坐在一起,毕竟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借机跟工人们拉拉家常,彼此拉近些距离。 仗着她年纪小,问话也就没什么顾忌,什么话题都敢起头,工人们跟她说话也不怎么避讳的,她的年纪这时候倒还成了优势。 不过因为有了之前撵人的事儿,大家对她的敬畏之心还是有的…… 第二百零九章 给宅子起个名 能跟小东家坐在一起的,心里都有点小小的开心,谁不想在东家面前露个脸儿呀,这也是个难得的机会呢。 可刚有了前车之鉴,都怕自己说错话,工人们的话题都只绕着自己家里那一亩三分地儿,半点不敢涉及作坊和其他人。 诸娘子和王大娘没跟她们混在一起,两个人之后要管理这些工人呢,总要拿出点派头和气势,分出阶层才好扮黑脸儿,丁小白这个东家就算是红脸儿了。 午饭过后,诸娘子带了几个妇人跟着高山和吴东出了府,这次的采买是个大工程,所以人少了不够用。 王大娘则继续领着剩下的妇人清洁打扫,这回要连着院子和长廊都一起清理干净,毕竟院子里暂时没有闲人了。 原因很简单,姜大婶和周婶子吃过了午饭,两人就又开始准备晚饭了,就怕准备晚了来不及,中午的时候是有陶家姐妹帮忙呢。 刚开始接手做大锅饭,还是有点忙乱的,万事开头难,适应几天应该就能顺手了,不过菜的味道还不错。 而陶家姐妹俩,要跟小东家展示一下自己做点心的手艺,也腾不出身来打扫院子,就只能先让工人们帮忙了。 不过两姐妹表示,如果丁小白考较过了她们做点心的手艺,觉得还行,那从明天开始,除了做点心,打扫院子和长廊的活儿也归她们。 丁小白倒是没这个想法,毕竟做点心是要起大早的,活计还很精细,不比在大厨房里轻松,也就是晚上能松快些,可也不能让人从早忙到晚地不休息呀。 但这话暂时倒是不用说,先看看姐妹俩的手艺吧,如果不行的话,这四个人的活儿还得再重新分配。 让丁小白惊喜的是,虽然这姐妹俩出身自穷苦人家,平时也接触不到什么好的食材,做点心的手艺却是可圈可点。 起码跟街上的那些点心铺子比,是半点也不差的,而最让丁小白惊喜的是,两个人在做点心上很有天赋。 自己稍加点拨,姐妹俩就能举一反三了,知道了加了鸡蛋就能更加的柔软蓬松,知道加了蜂蜜就能更加的馥郁清香…… “丁姑娘,您尝尝这个糯米糕,软软糯糯的很好吃,您刚才让多加了些糖,味道真是好得不得了,如果有时间多饧一会儿,效果会更好的。” 这时候没有烤箱,同样是蒸出来的点心,像糯米糕、甜枣糕这些本身就需要蒸的点心,倒是比别的点心更入口些。 丁小白掰了一小块尝尝,也就还行吧,口感有些渣,柔软度不够,工具不趁手是一个,手法上也还欠缺了些,但眼下的条件,已经是能做到的最好的了。 “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我去给你们定制些工具,然后再教你们些新奇的点心样子,等你们学会了,咱们的点心铺子就可以开张了。” 原本以为给小东家展示了一下手艺,小东家就能同意直接卖点心了,毕竟姐妹俩觉得自己的手艺还不错。 在员外府做工的时候,客人都说比铺子里卖的还好吃呢,时不时就有人来员外府求点心,可惜她们在那里做的时间不算长。 哪想到小东家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满意,甚至还指点了她们几招,她们俩自然也看出了在做点心方面,跟小东家是有差距的。 两个人在高兴能被小东家直接教导之余,对于不能在第二天就开门营业,还是有些遗憾的。 丁小白却不遗憾,她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不管是完成什么项目,都得有十足十的把握,她才会上级领导交出自己的答卷。 当然,她也不是磨磨叽叽的人,时间对于商战有多重要,没有人比丁小白更了解了。 不是有句老话么,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跟商场上的战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管要做什么项目,争分夺秒都是很重要的,先机不可失。 就像她急忙着来这里开作坊,不也是为了抢时间么,如果能在年前再出一批货,抢占了京城的市场,说不得从此就能在京城站稳脚跟了。 可不管心里有多想成功,路还是得一步一步的走,哪一步没踩踏实,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朝着前院的方向指了指,丁小白说着自己的打算,“我打算就在一进院子的外墙上,直接打个铺面出来。” 这个三进宅院本就地处槐树镇的中心,是很繁华的地段,原来丁小白还觉得当作坊有点可惜了。 现在能在这里开上一间铺面,倒是弥补了她的这个遗憾,反正是自己的院子,又不用交租金,怎么也赔不上钱,试试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何况丁小白对自己的手艺有着十足的信心,相信陶家姐妹在她的调教下,做出的点心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起码全镇第二吧,第一当然非她莫属!对于这个排位,丁小白是当仁不让的。 “一会儿我就让吴东去找人,争取明天就开工,等把定好的工具拿回来,你们的手法应该也熟练了,咱们就可以开门营业了。” “就直接挨着门房的后头建两间屋就行,正好跟门房那间屋能连起来,却不用真的连在一起,做成一个单独的空间,独门独户。” “以后再想起什么买卖,就挨着点心铺子再起两间,扒了外墙就行,倒是方便了。” 自家正门的这面墙,有着差不多三十米的长度呢,刨出大门,两边也还各有十几米长,不好好利用真是浪费了。 陶家姐妹俩互相看了一眼,陶招弟小心翼翼地问道,“丁姑娘的意思,是直接在墙上打个门面出来吗?铺子还能这样开的?” 镇子上有不少的铺子,但它们几乎都集中在一条又一条齐整的商业街上,还没有谁家的铺子,是开在自己家院子里的。 丁小白却是不以为意,在现代的时候,打开自家阳台做生意的比比皆是,所以一楼虽然地势不好,发阴又返潮,却是大家争着抢着要买的楼层。 直到后来开发商把一楼都直接建成了门市房,价格跟楼上的居住层截然不同了,争抢的风气才落了下去。 “怎么就不能这么开了?咱们自己家的院子,想怎么弄就怎么弄,谁又管得着了。” “不行,我现在就得去找吴东,让他尽快把泥瓦匠找过来,早一点开工,就能早一点完工,我都有点等不及了。” 丁小白一向是说干就干的脾气,心里有了算计,也半点不耽误,转身就走出了大厨房。 陶家姐妹俩赶紧追了出来,“丁姑娘,我们陪您一起去吧,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走到哪儿,我们俩跟着,也能帮您盯着点,省得错过了。” 这两人其实是怕小东家一个人出去不安全,再聪明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万一被人给掳跑了可咋办?再机灵也挣不过大人啊。 丁小白倒是知道她们的担心,虽然她身有空间,对这些事倒是不怎么怕,可到底也没有拂了这姐妹俩的好意。 “行吧,你俩就跟我一起吧,诸娘子他们要买的东西多,有你们俩跟着,也能帮他们分担些。” 一听小东家同意自己跟着了,陶家姐妹俩马上绽开了一脸的笑容,三个人一起出了院子大门。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吴二贵还特意出来询问了一声,问三人出府干嘛,并没有因为丁小白跟着,就随意放行了。 对于吴二贵的这个举动,丁小白表示了赞赏,大大地表扬了几句,弄得吴二贵脸都红了。 三人出了门,陶招弟回身指了指大门,“丁姑娘,咱们府上是不是也该有个牌匾啊?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住址了。” 陶盼弟也点头,“是啊,我和姐姐去镇上的员外家打工,他们家门上好大一块匾额呢,上面写着员外府三个大字,一看就知道是员外府。” 丁小白乐了,“没想到你们还认字呢?竟然知道写的是员外府,还真挺难得的。” 姐妹俩就红了脸,“我们哪认识字啊,都是听别人说的,时间长了,总看那三个字,不认也认得了。” 丁小白也不再逗她们俩,指着自家大门道,“就咱家这么点个三进院子,还敢自称府不府的,未免太嚣张了吧?” “不过挂块匾额倒不是不行,府字别免了,直接叫个什么院吧?比如说丁家大院什么的。” 陶盼弟乐了,“哪有管自己家叫大院的,听起来像镇上那些往外租房户的院子,太不大气了。” 让陶盼弟这么一说,丁小白也觉得是那么回事儿,这时候有钱人家宅院多,就有专门往外出租的,门上挂的往往就是某家大院,表示这是自家的产业。 “那行吧,那咱就不叫大院了,不过叫什么府也还是过了些,干脆起个文雅点的,也别提什么丁家、李家的了。” “文雅的?”陶盼弟挑了挑眉,“文雅的俺们姐俩可不会起了,丁姑娘您自己琢磨个好听的吧。” 第二百一十章 恨铁不成钢 丁小白还真就琢磨开了,她年后想送弟弟来镇上的私塾念书,不如取个应景的吧,也算是对弟弟的一种祝福。 “你俩觉得叫墨贤集怎么样?是不是听起来很有书卷气?我弟弟年后要来镇上读书呢。” 陶家姐妹俩又再对视了眼,哪有管自家宅院叫什么什么集的呀,只要卖东西的地方才叫集呢。 “怎么,不合适呀?那让我再想想,这一时之间,倒还真想不出什么文雅的词儿来了。” “你们俩不知道,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一堆,什么凌云阁啊、紫鸢亭啊之类的,好像都跟冲上九霄能搭上点边儿,不过就是有点儿太直白了,是吧?” 陶家姐妹俩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凌云就挺好听的,那个紫鸢虽然不明白是个啥意思,可听起来很特别呀。 陶盼弟第一次积极的发言了,“那个什么紫鸢我觉得很好听啊,不过紫鸢亭不好,亭子的格局太小了,不如叫紫鸢庄吧?” “哎哟!”丁小白怪叫了一声,“你还知道格局呢?我倒是小瞧了你,以后有机会的话,多读点书吧,对你们有好处。” 她说这话可完全没有瞧不起陶盼弟的意思,语气里反而带着些欣喜,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之外的惊喜。 “成,那就听你的,咱们的院子就叫紫鸢庄了,不过是一个名字,也没必要弄得太麻烦。” 其实丁小白更想给院子起个什么坊,毕竟院子里现在正开着作坊呢,可惜她又不想让人知道院子里开着作坊,只能遗憾作罢了。 “虽然用庄来形容咱家的宅子还是有点大了,不过就这么着吧,你家小姐我反正也没什么文化,想来也没人会笑话。” 丁小白边说边拍了拍小胸脯,拿出了一副纨绔二世祖的浮夸样,把陶招弟和陶盼弟都给逗乐了。 “您这么小的年纪就能看书认字了,还敢说自己没文化,那我们姐俩这样大字不识一个的,都没脸活着了。” 陶招弟是个性格开朗的,比姐姐和妹妹都爱说话,跟丁小白相处得熟了,也不胆怯地开起了玩笑。 丁小白摇头,“就我认识那三瓜俩枣的字儿,可别拎出来现眼了,哎,前面那几个人是不是诸娘子他们啊?” 三个说话的工夫,已经走到一条商业街上了,这就是宅子位于镇中心的好处,离哪儿都近。 “还真是哎,丁姑娘这眼神也太好了吧,这么远您都能一眼瞄上,合着我和妹妹跟过来就是个摆设。” 丁小白乐得不行,陶招弟这个小媳妇儿真是太好玩儿了,有她在,气氛大概永远不会沉闷。 她当然不能说实话,自己的目力比普通人要强上好多倍,只能赶紧着谦虚了两句,“这不是凑巧了么,我一抬眼正好就看到了他们。” 陶招弟此时已经提起裙子,朝着诸娘子的方向跑了过去,嘴上还大声地喊着,“诸娘子,诸娘子……” 诸娘子没听到她的喊声,倒是跟在最后面的两个妇人听到了,回头看到是她,赶紧把走在前头的诸娘子给叫住。 “你们怎么也出来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丁小白,自己走的时候,她可没说要出院子,这会儿跟过来,诸娘子有点奇怪。 “不是说要在家里做点心的么?这么快就做完了?是不是又缺了什么东西,做得不顺利呀?” 诸娘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们进行得不顺利,不然按照丁小白的性子,事情要做就会有头有尾,绝不会无缘无故半途而废的。 “有我在还能有什么不顺利的,她们俩的手艺都不错,何况还有我这个大师傅在旁边指点呢。” 一起跟出来的几个妇人,都当小东家这是在开玩笑,只有诸娘子和高山知道,丁小白的手艺真是别人不能比的。 “那你们现在出来是要干嘛?”既然不是事情不顺利,诸娘子就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会让她们非出来不可。 丁小白道,“出来找你们啊,主要是来找吴东的,我有些事儿需要他去办,你们这边少了他也成的吧?” 诸娘子赶紧点头,“成,成,成,原本这趟出来也没他什么事儿,他是跟着高山学记账呢,顶大天能再当个壮个劳力。” 吴东让诸娘子说得有点脸红,“我现在还看不太明白高山记的账,反正就是觉得,多看一眼总能多记住一些。” 这个学习态度倒是不错的,“以后再跟着高山学吧,现在真有事情安排你去办,你跟我来。” 说完扭头看向陶家姐妹俩,“你们姐俩不用再跟着我了,跟诸娘子去买东西吧,搭把手帮忙提着些,不然他们肯定拿不回去。” 说完皱了皱眉头,“咱家是不是得买辆马车呀,也省得买东西全靠手提肩扛,忒费劲儿了些。” 高山却是一拍大腿,“咱们有马车呀,秦大伯吃过了午饭就来找我了,我给他安排了一间屋歇息去了,出来时倒是把他给忘了,要不我回去叫他一声?” 诸娘子赶紧把高山拦住,“买的都是些零碎东西,走的铺子也多,他赶辆马车跟着反倒麻烦。” “咱们院子离这边也不远,一边买东西一边送回去就行了,没必要让马车跟着咱们一路晃悠,又显眼又碍事儿。” 诸娘子说的倒也是实情,路程不远,倒真没那个必要,“那行吧,你带着人接着买东西,我就带着吴东去办事了。” 高山却是一步迈到了她面前,“我跟你一起去。”出了那个院子,他就绝对不能让小丫头离开他的视线。 看高山一副不容反驳的样子,丁小白也不跟他废话了,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劝是绝对劝不住的,还多费那个唇舌干啥。 “行,高山哥也跟我们一起,诸娘子,你再拿上些银钱吧,省得一会付钱的时候,万一不够可就尴尬了。” 高山赶紧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张小额的银票,递给了诸娘子,他之所以跟着一起出来,主要就是为了防止诸娘子身上的银钱不够。 倒不是丁小白小气,没一下给够银子,实在是诸娘子做人太小心,每次能少拿银子就绝不多拿,很是明白自己的身份。 刚刚说吴东跟着高山学记账,其实记账倒不是主要目的,诸娘子自己就认字,她能把账记得比高山都明白,高山现在还全靠着拼音凑数呢。 两拨人就此分开,丁小白就跟吴东和高山说了,她想把院墙刨开,建一间铺子的打算,吴东也是惊得半天没合上嘴。 高山倒是半点反应也没用,小丫头时不时的就有些奇思妙想,她的想头太多,高山已经见怪不怪了。 “在院子里开铺子真的可以吗?会有人到人家院子里买东西吗?”吴东虽然信任丁姑娘的能力,却还是不太敢附和她的这个想法。 “可不可以试试不就知道了吗?再说也不是让他们到咱们院子里买东西,铺面是单独对外的。” “反正就试试吧,如果行,就算是把铺子开起来了,若是不行,就再把墙砌上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让丁小白这么一说,吴东也觉得似乎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不过就是扒个墙建个房,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呗,不过就是多折腾一回。 “那我现在就去找孙掌柜,他在这边头面熟,跟他要了泥瓦匠的住址,我马上就过去找人。” 丁小白却把他给拽住了,“找什么孙掌柜啊,昨晚刚请过镇长他们吃饭,正是联络感情的时候呢,这时候不用啥时候用?” 联络感情?跟镇长?吴东有点懵,就算昨天打着丁姑娘请客的旗号,他对镇长一行人也是毕恭毕敬的,半点也不敢敷衍。 现在这点儿事就要去麻烦镇长?镇长那么不值钱的吗?这事儿怎么想都觉得不靠谱啊?是不是太拿大了。 “你想什么呢,我让你去找镇长身边的长随或者是衙差,他们在槐树镇作威作福多年了,头面肯定更熟。” “有他们出面帮你找人,想来就没谁敢糊弄你的,雇工的价钱肯定也会是最低,你想想可对?” “以后咱们院子里的事儿,跟他们打交道的时候还多着呢,早点套熟关系,对咱们大有好处。” 吴东赶紧点头,这还能有什么不对的,整个槐树镇,还能有谁比这些衙门口的人更熟了?还能有谁是比他们更好的靠山了? 带着一脸的兴奋,吴东跟丁小白保证道,“我现在就去,丁姑娘放心吧,我保证把事情办妥当。” 说完就要往衙门口去,说是衙门口,其实就是镇长住的宅子,跟县衙的形式差不多,前边办公,后边住人,只是比县衙要小上很多。 这回不用丁小白拽他,高山就直接把他给拽了回来,“你这么空着手去,能办成啥事儿?那几个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儿。” 说完从书包里换出一把铜板,塞到了吴东的手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 第二百一十一章 小东家真能干 站在一边听高山教导吴东,“见着人就给几个铜板,别舍不得,可也别给多了,省得以后喂不饱更麻烦。” 丁小白笑得嘴都合不拢了,高山跟在她身边这些日子,办事倒是越来越明白了,果然还是得多出来历练。 “不如你跟着吴东一起去吧,第一回上门,可得打好了关系,别把关系弄砸了,以后咱们院子还得靠他们这些小鬼儿维护呢。” 阎王好斗,小鬼难缠,能用几个铜钱就解决问题,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可若是解决不好,也真是会让人头疼。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成了,保证不会把事情办砸了的,高山也不能一直跟着我,这些事以后还得靠我自己。” 不得高山出声拒绝,吴东就急着表态,对于他的这个态度,倒是让丁小白十分满意。 能有这样的一份心气儿,自己就没有看错人,好在只是个指甲盖大的的小事儿,错也错不到哪里去。 “那行,你就自己去吧,第一次,实在不行就退一步,咱们不差几个铜板,往后再找补呗,何况他们也没多大的胆子敢讹咱们。” 吴东把手里的铜板仔细揣好,跟丁小白和高山两人告辞,就迈着雄纠纠气昂昂的步子走了。 那副大义凛然的样儿,跟要奔赴刑场似的,让丁小白都有些替他担心,这一去会不会再也回不了头了。 高山看得也乐,“你不用担心他,他性子油滑着呢,胆气也壮,我以前跟他相处过几回,是个能屈能伸,八面玲珑的性子。” 丁小白点点头,虽然跟吴东的接触不多,但这个年轻小伙儿身上那股坚韧不拔的劲儿,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而最让丁小白看好的,就是他做事知道迂回,不会一味儿地往上硬顶,不会非要等到撞了南墙才回头。 就像当初跟前里正的较劲儿,憋了那么久都没有跟对方硬来,到底等到了自己的出现,才利用自己把他们一家人给救了。 就凭他这能屈能伸的心性,就是个不容易吃亏的,所以对于高山对他的评价,丁小白是举双手赞同的。 “咱们现在去哪儿?”看不见吴东的影儿了,高山转回头问丁小白,“你自己有什么要置办的东西吗?还是随便逛逛街?” 他们俩到槐树镇来,总是忙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很少有自己随性的时间,高山倒是想陪着小丫头随便逛逛。 “我想去一趟铁匠铺,既然要开点心铺子,做点心的工具还是要再买上一、两套的。” 就知道小丫头还得有正事儿,也不知道她这么个小小的年纪,怎么就没有个贪玩儿的时候呢? “怎么了?发什么呆呢?”丁小白照着高山的胳膊搥了一下,高山赶紧应道,“没想什么,咱们走吧。” 已经定过一次工具了,丁小白自然是轻车熟路,直接还是奔了之前的那一家,让人喊了掌柜的。 见到丁小白,掌柜的笑得见牙不见牙,知道大生意上门了,再知道她一下子又要定两整套工具,铁匠铺掌柜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不说那些小工具的利润有多丰厚了,就只说那两个烤箱,就差不多够得上铺子平时一个月的收入了,绝对的大主顾啊。 “多谢丁姑娘照顾我的小生意,您这次定了这么多,我多给您打制两把打蛋的刷子吧,备着您替换着用。” 人家愿意给赠品,哪有不收的道理,丁小白谢过了掌柜的,两厢欢喜,就等着过两天取货了。 出了铁匠铺,丁小白直接回了紫鸢庄,到了门口,她抬手指着大门上那一块空白处。 “对了,高山哥,我还忘了跟你说,咱们这院子有名字了,叫紫鸢庄,你觉得怎么样?” 高山哪有不配合的,在他心里,小丫头决定的事,就没有他会不支持的,立马接口道,“好听,你啥时候给起的名字啊?” 丁小白气得抬手拍了他一巴掌,“想都没想就说好听,一看你就没过脑子,也太敷衍了。” 高山赶紧摸了摸下巴,重新把这两个字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道,“那你跟我说说,这两个字是啥意思呗?” 丁小白忍不住笑了,高山这聪明里时不时带出来的憨傻劲儿,真是让她哭笑不得。 “鸢是指鹰科的大鸟,也可以直接叫它老鹰,我喜欢它能代指我心里想要翱翔天际的愿望。” “大壮转过年就要来镇上念书私塾了,我觉得给院子起名鸢,也是对他的一个美好祝愿,但愿他的未来能雄鹰展翅任翱翔。” “至于前坠的那个紫,纯粹就是为了好听,其实鸢的嘴带点蓝色,腹部淡赤,起名蓝鸢或者赤鸢更合适。” “可我就是觉得没有紫色叫着顺耳,全当是我任性吧,紫鸢就紫鸢,我的院子谁又管得着了。” “而且你想想哈,蓝和赤两种颜色搭在一起,比例调好了正是紫色呢,是不是感觉有点缘分正合适的意思。” 看着丁小白洋洋得意的小模样,高山哪里忍得住笑,小丫头好久没有这么放松了,他的心里自然也是开心的。 “我明天就让人去刻匾,就是这匾上的字,要刻成什么体才合适呢?”高山向小丫头询问着。 他听小丫头给自己讲过字体的分类,什么楷书、隶书、行书、魏碑的,但他现在刚开始学认字,对这些字体实在是分得不是很清楚。 “这个咱们不用费神儿,等我明天见着了小叔叔,跟他讨一副字儿来,听说他们这些公子哥,都是打小就练字的,总比我们自己写要强些。” 高山点了点头,虽然他对于让孙弛骏给小丫头写匾这事儿,心里是有点嫉妒的,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眼下认识的这些人中,也就孙弛骏最合适了。 两人回了府,诸娘子已经让人送了一批采购的东西回来,现在还在外面继续采买呢,王大娘则领着人,把东西分门别类地清点了出来。 丁小白指了指二进院子最靠里的一间厢房,“把这间屋子好好地整理出来,就先当库房吧。” “以后作坊的东西都从这里进出,让诸娘子把账记清楚,不管是谁来领东西,都得经由诸娘子和吴东两个人写条子批示。” “来领东西的人也要按上手印,以后还得安排一个专门管库房的人,进出货他也得按了手印才行。” 只有把责任清楚到个人,以后查找起错漏来才能更方便,丁小白借鉴了现代时候的库房管理模式,哪怕丢根针,也争取能查得一清二楚。 “还有啊,以后咱们作坊里小事找领班,大事就找王大娘和诸娘子,院子里有事儿就找吴东。” “吴东和诸娘子两人统管着整个紫鸢庄里的各项事宜,诸娘子是作坊的总管事,吴东是咱们紫鸢庄的总管事。” 王大娘愣了愣,“小白,什么叫领班,领班是干啥的?咱们作坊现在有领班了吗?我咋不知道呢?” 因为跟丁小白相熟,两家关系一直相处得不错,所以王大娘是直接叫丁小白名字的,只不过从二丫改成了小白。 她还以为作坊里什么时候又安排了新职位,而她却不知情呢,丁小白就赶紧跟她解释。 “还没有任命领班,等诸娘子回来,你跟她两人商量一下,咱们可以把工人分成几个组,每组有一个负责的,这个人就叫领班。” “以后让领班管着组里的人,我有事情会跟你和诸娘子说,你和诸娘子有事情,就直接通知给领班。” “领班接到了任务,再告知各自组里的人,这样一层一层的传递下来,责任就能分得很清楚了。” “上交成品也依照这个顺序,先是领班把组里的东西收上来,她要挨个检查好,检查好再交到你和诸娘子手里。” “这个过程要相当严谨,如果发现有不合格的产品却漏查了,那就要清查到每一个责任人,不只是生产者,谁经的手也都要跟着挨罚,绝不姑息。” “不过责任大收获也大,领班会比普通工人多些月钱,就像王大娘你和诸娘子,因为责任大,月钱也就比他们都要高。” 王大娘的神色立刻郑重了起来,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又重了些,“小白你放心,经我手的成品,我一定都会好好检查的,不会错查半件。” “那就辛苦王大娘,咱们作坊开起来不容易,可不能因为产品的质量砸了牌子,以后大家都细心些,不然我罚起人来可是不会手软的。” 这话当然是说给所有人听的,产品如果不能保证质量,那砸牌子是早晚的事儿,所以质量这一关一定要把好。 诸娘子还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家里面又开了一轮小会儿,等她满载而归的时候,家里挨着院墙的位子,已经开始在挖地基了。 “咱们小东家真是能干,就出去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这院子里都动上土了,也不知道这是要建个啥?” 第二百一十二章 这个没得商量 说话的是跟出去采买的妇人们,不过她们不知道这里是要做啥用,诸娘子却是知道的。 赶紧着把买回来的东西交给了王大娘,她就要去跟丁小白再商量商量细节,毕竟是在大冬天里动土,怕丁小白年纪小,不知道轻重。 结果被王大娘给抓住了,王大娘把下午丁小白跟她说的几个章程,都细细地跟诸娘子说了一遍。 “诸娘子,你知道我是个粗人,小白让我当这个皮靴坊的管事,不过是看中了我是自家人,用着放心,也能尽心尽力。” “但要真说起能力来,我跟你还差得远呢,你跟我好好说说,小白说的那个领班啊,还有交货、查验啊这些事儿,我心里怎么有点慌呢?” 诸娘子赶紧把去找丁小白的念头先压了下来,跟王大娘细细地分析起了丁小白的章程。 两人越是分析越觉得这个章程真是管用,就算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查找起来也会方便很多,不至于毫无头绪的抓瞎,弄得焦头烂额也交不了差。 “哎哟,让你这么一说,我这脑子算是开了窍了,刚听小白说时觉得清楚明白,过后越想又觉得越复杂,现在让你这么一说,又觉得好得不能再好了。” 两人达成了共识,又在细微处磋商了一下,诸娘子就把这个内容添加进了作坊的规章制度里,只要按章办事,那就出不了大错。 这边弄完了,天色也晚了,好在三进院子的所有床架子都完了工,工人们晚上睡觉的地方是不用愁了。 让吴东把木工和泥瓦匠一起送出了府,木工当面就结了账,泥瓦匠不急,他们还得再干上两天的。 不过等点心铺子盖起来,还有需要用到木工的地方,吴东就跟这几个木匠提前打好了招呼,过两天还有活要用他们。 几个木匠拿着工钱,高高兴兴地走了,泥瓦匠看到主家结钱这么利索,也跟着高兴起来,一再地跟吴东保证—— “吴管事放心,我们一定会把房子盖得又结实又好看,您看,要挖地基的位置都用干草熏上了,明天上工,地熏透了,保证挖得又深又宽。” “还有啊,明天您让家里人多烧些热水,我们用热水和泥,上砖的时候温度正好,砌起来的房子保证结实,天暖和了也不会开裂的。”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巧办法呢,不过一想到熏地和烧水,盖小房子折腾折腾还成,要是盖大院子,还是等到春暖花开吧。 把人送走,丁小白又再嘱咐了大家一声,晚上一定要锁好门户,注意安全,就抢在晚饭之前,让秦大伯送她和高山回家了。 临走之前,丁小白还特意去了吴二贵那里一趟,问了他一下今天进出的人,他倒是记忆好,记下了七七八八。 高山赶紧拿出了个小本子,记好今天的日期,然后把一天里人员的进出时间、理由,也在本子上记下来。 写不出来的字,丁小白就在旁边教他,并不上手替他写,想着借用这样的一个机会,也能让高山多认识几个字。 把记录整理好,高山就把本子和笔墨留给了吴二贵,并叮嘱他把东西收好,这鹅毛笔和墨水瓶子,都是外面见不着的稀罕东西呢。 “吴大伯,以后这个本子就留在你这里,每天晚上咱们归总进出,等以后你学会了写字,就可以自己记了。” 吴二贵一边点头应着,一边无奈地搓了搓手,他觉得自己年岁大了,哪能学会这些曲里拐弯的东西,可不应又怕丁姑娘嫌弃自己不上进。 丁小白倒是没想着非得让吴二贵学认字,看吴二贵的样子,就知道他也不怎么太想学。 打从一开始,丁小白就想着找个合适的人,然后把他换下来吧,院子里不少活儿呢,没必要非让他干这个让他为难的。 不过自己要用的人,似乎很多都得要认字才行,像是门房啊,像是库房啊,像是厨房啊,别人家不需要认字,她这里却是一定要的。 仔细想一想,要把一个大家庭管理好,哪一处都需要把账记得清清楚楚,才能管理得妥妥当当。 只是想要找一批识字的人,在小小的槐树镇,却是比招这些会手艺的妇人们都要难上太多太多了。 可以想一想,整个半坡村,也就只有平安哥一个人在镇上念私塾,算上丁大壮一个,小一辈儿里也才只有两个识字儿的。 而能被送到私塾去书的孩子,都是被家里寄予厚望的,人家又怎么可能让他们来自己的紫鸢庄里做工呢? 脑子里不停地想着这些事情,把丁小白都给想困了,脑袋靠在后厢板上,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 高山放轻动作,拽开座位底下的抽屉,拿出一个薄棉被来,在手里轻轻展开,想要给丁小白盖上。 哪想到棉被刚举到丁小白的身前,就听到马儿一声清越的嘶叫,跟着车身就是一个剧烈的晃荡,车子又再往前挣扎了两下,然后停住了。 “哎哟……”丁小白整个人都朝前扑了出去,多亏高山正举着薄棉被呢,把丁小白兜头给抱住了。 可他到底也是有些站立不稳,好歹控制着自己勉强把丁小白给包住了,结果跟着两人还是一同摔下了座位。 有棉被的保护,丁小白倒是毫发无伤,高山却是一声痛呼,抱着丁小白的手腕,狠狠地砸在了茶几沿上。 丁小白吓得赶紧扒拉头上的棉被,越扒越乱,好不容易才扒开了,却又不敢上前抓住高山的手。 只见高山的手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了起来,丁小白抖抖擞擞地指着手腕,颤着声音问,“不会……骨折了吧?” 说完就朝着车厢外大声喊着,“秦大伯,赶紧掉头,咱们去找医馆,高山哥受伤了。” 虽然自己的空间里有治病的仙灵草,可丁小白不敢肯定,仙灵草能不能救治骨折这样的伤。 如果只是破皮出血什么的,丁小白倒是不怕,但骨头要是折了,如果不马上接好,敷什么草药也是白搭吧? “不用,不用去医馆,就是脱臼了,我自己能弄好。”高山上山打猎的时候摔过,多少有些经验。 他一边劝住丁小白,一边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扶上了自己受伤的那只手腕,他还没动呢,丁小白就吓得一哆嗦。 恰好听到外面秦大伯的声音,差不多同时响了起来,“丁姑娘,好像……撞到人了。” 真是越忙越乱,可不看到高山的手腕安全,丁小白是不会走开的,所以也顾不得高山的劝阻,“你自己能弄吗?我等你弄好了再走。” 原本不想让小丫头担心,想等她下车了,自己悄悄地把手腕接上就成了,没必要让她看到。 可看到小丫头坚定的眼神,就知道不弄好是劝不走她的,心里温暖的同时,高山一咬牙根儿,手上一用力。 ‘咔吧’一声,声音并不很大,却震得丁小白耳膜生疼,几乎是下意识的,丁小白就从空间里舀了半碗池塘水出来,连带着揪了两根仙灵草。 先是喂高山喝了一口池塘水,然后把戴着露珠、开着鲜花的仙灵草递到他的嘴边—— “高山哥,现在没办法给你熬药,你将就着把仙灵草嚼了吧,总能起些作用的,能帮你止止疼也行啊?” 高山也听话,这时候不是犯倔的时候,只有快点把自己处理好,小丫头才能放下心,才能安心地去处理外面的事。 他二话不说,就把仙灵草塞进了嘴里,大口地咀嚼起来,结果不但没有预想中青草特有的苦涩的味道,反而泛着一点清香的甘甜。 他更是没有半点犹豫,把仙灵草尽量嚼碎,然后咽下肚去,就感觉有一股非常舒适的清凉,贯穿了整个胸腹。 “好了,你看,我没事儿了,我们去外面看看吧。”就算是自己受了伤,高山也不想让小丫头一个人去犯险。 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暗中算计呢,这么多趟的来来回回都没出过问题,怎么就今天出事了? 秦大伯是老把式了,技术很好的,现在天也没黑透,撞上人几乎就是不可能,也不怪高山会阴谋论。 等高山把仙灵草都咽了下去,丁小白才想起书包里有药粉,是可以冲水喝的,真是急懵头了。 可嚼都嚼了,丁小白也没敢再提药粉的茬儿,“你手还伤着呢,就别出去了,万一再碰一下可就不得了了。” 丁小白坚决不让高山跟自己一起下车,高山却跟之前的丁小白一样坚持,这车是一定要下的。 无奈之下,丁小白只好叮嘱他,去了外面让他一定要靠边站着,千万别再被人碰到手。 高山点头敷衍地应了,心里却是有着自己的主意,万一有危险,他是一定要挡在小丫头前边的,这个没得商量。 看了眼高山的手腕,没时间给他包扎了,毕竟秦大伯说撞到了人,给高山喂药已经浪费了些时间,再磨蹭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我想带回家吃 “秦大伯,怎么回事儿呀?”丁小白掀开帘子下了车,就看到马车前边躺着一个身量不大的小孩儿。 秦把式此时已经有点懵了,他赶了这么多年的马车,一向谨慎小心,还从来没出过事儿呢,不然秦东家也不能让他来伺候丁姑娘了。 哆嗦着手指向车前,好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反倒是高山已经抢先一步,蹲在了那个小孩儿的面前。 伸出了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先用食指试了试小孩儿的鼻息,又再并拢了食指和中指,试了试小孩儿的侧颈部。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按压颈动脉,只是这时还没有这个叫法儿,可大多数人还是知道,按压脖颈那里,可以判察人是否死亡。 跟着就是长出了一口气,“放心,有气儿呢,赶紧找家医馆,让大夫给瞧瞧吧,别再撞坏了内脏,或者哪里骨折了。” 丁小白也赶紧点头,“秦大伯,你帮个忙,把他抱到马车里去吧,小心着些,别再伤到哪里了。” 秦把式这才发现,高山的一只手腕半擎着,借着傍晚微弱的光,能够看到露出袖口的部分又红又肿,显然是伤着了。 “高山兄弟,你这手是怎么了?”他一步蹿上前来,就想要抓住高山的手腕细看,给高山躲了,不想让他内疚。 “没事儿,就是不小心挫了一下,已经处理过了,秦大伯还是赶紧把这小孩儿抱进车厢里吧,已经伤着了,别再给冻坏了。” 秦把式这时候哪有不明白的,肯定是自己刚才勒马的时候,把高山给闪着了,也不知道丁姑娘有没有伤到哪里? 可眼下也不是追问的时候,他赶紧收回手去,转身去抱地上躺着的那个小孩儿,哪想到这边才把人抱起来,那边小孩儿就嘤咛了一声,醒了。 “你醒了?别害怕啊,我们这就送你去医馆,不会有事儿的。”丁小白赶紧上前一步,小声地安慰着。 “我……我不去医馆。”小孩儿瘪了下嘴儿,跟着眼里就汪出一潭亮晶晶的眼泪来,忽闪忽闪地惹人心疼。 看着小孩儿的衣裳,又破又脏,丁小白就猜,不是个家里头没人管的,就是个流浪无着的乞儿。 果然就听到小孩儿说,“我……我没钱,我不去医馆。”就着就开始扑腾起来,秦把式差点抱不住。 “你先别乱动,不管去不去医馆,先进马车里暖和暖和吧,车上有炭盆,还有好吃的噢。” 也不知道是炭盆还是好吃的打动了他,小孩儿不再扑腾了,然后就着秦把式的手,直接蹦到车辕上,钻进了车厢里。 丁小白和高山对视一眼,同时松了一口气,看小孩儿动作的麻利劲儿,应该是没有重伤,起码骨折和内伤应该是没有的。 “秦大伯,马车先停一会儿,等我问清楚了情况,咱们再决定去不去医馆的事儿。” 秦把式这边点头,那边丁小白也跟着钻进了车厢,就看见小孩正蹲在炭盆边上烤手呢。 脏兮兮的小手上,即便黑呼呼的一片,依然看得到手背上的冻疮,裂着不大不小的口子。 “我帮你洗洗手吧,不然没办法吃东西。”小手实在是太脏了,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小孩儿却是摇了摇头,“不用,今天洗干净了,过不了几天又会脏成这样,没有热水,我不敢用冷水洗手,手上有冻疮,可疼可疼了。” 听到小孩儿这么说,丁小白几乎能够肯定,他是没有家人的,但还是问了一句,“你家里没人照顾你吗?” 小孩儿却是意外地点了下头,“有,有人照顾我,我有好多兄弟姐妹呢,他们都很照顾我。” 这就让丁小白疑惑了,既然有好多的兄弟姐妹,听他话里的意思对他也还挺好的,怎么就把他照顾成这样了呢? 可那到底是人家的家事,既然有人照顾,丁小白也就不操那么多的闲心了,“你现在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说完就在小孩儿的身上各处捏了捏,如果他有哪里被撞伤的,经过她这么一捏,肯定就会叫疼的。 结果从上到下捏了一遍,小孩儿并没有显露出疼痛的模样,看来是真没伤着,那之前的昏倒,应该多半是被吓着了吧? 想想也是,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看着也就五、六岁的样子,突然撞过来一辆大马车,不吓着才怪呢。 这么想着,丁小白心里的怜惜就更甚了,“我还是帮你洗洗手吧,以后脏了再说,总得洗干净手了才能吃东西。” 说完侧过身,避过小孩儿的目光,从空间里端出半盆水来,温温地冒着热呼气儿。 这得感谢那天的遇刺事件,丁小白现在的空间里,存了满满三水缸的开水,此时用池塘水兑成一小盆温的,倒是很方便。 亲自试了试水温,就抓着小孩儿的手,按进了水盆里,刚开始有点火辣辣的疼,但紧跟着就舒服了起来。 小心地帮小孩儿把手洗干净了,半盆水都已经被洗得黑糊糊的,而小孩儿手上的冻疮,此时也全部都显露了出来。 高山从书包里掏出一小瓶药膏,丁小白接了过来,打开瓶塞,一股悠然的淡淡香味就飘了一车厢。 “姐姐,这是什么啊?是好吃的吗?”小孩儿闻到了香味,眼睛睁得大大的,甚至咽了一口口水。 其实药膏的香气并没有特别大,只不过是在马车这样的狭小空间里,香味才显得浓郁了些。 “这个不是好吃的,这个是药膏,姐姐帮你擦上药,你手上的冻疮就不会疼了,而且很快就能好。” 看着丁小白轻轻地给自己涂药膏,小孩儿半天没说话,等手上的冻疮全被抹好了,他才低着声音问—— “姐姐,你不嫌我脏的吗?镇子上的人看到我,都嫌弃得很,躲得大老远的,还有人因为这个打我,说我脏了他们的眼睛,弄脏了他们的地。” 丁小白并没有回答他的话,有些经历和人情世故,还是让小孩儿自己去慢慢感悟吧,丁小白不是救世主,说再多也救不了他。 把药瓶的塞子塞好,确定了不会漏药膏,丁小白就把药瓶塞进了小孩的腰带里,帮他仔细地掖住。 “你把这瓶药带回去,明天再给手上的冻疮擦一遍药,冻疮应该就能好利索了,家里的兄弟姐妹要是有冻疮的,你也可以帮他们上药。” “不过上药之前,一定要记得把手洗干净,不然抹了再多的药也没用,伤口太脏会感染的。” 虽然小孩儿没有多说,丁小白这时候也猜到了一点儿,不管小孩儿有多少兄弟姐妹,想来过得都不怎么好。 小孩儿自然不知道感染是什么的,只觉得手上擦了药后,不疼也不痒了,还清清凉凉的很舒服,就知道小姐姐给的是好东西。 “谢谢姐姐,我一定会好好收着的。”说着就想要用手去摸腰带,丁小白赶紧抓住了他的胳膊,阻止了他这个动作。 “先别动,刚抹完药,小心再把药膏给蹭掉了。”说着又把手伸进怀里,从空间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棉布,从中间一分为二。 把小孩儿的两只手都用布缠上了,此时看过去,这一双缠着棉布的手,倒是小孩儿身上最干净的部位了。 “呐,这里姐姐刚刚做好的饭,还热着呢,你赶紧吃吧。”丁小白起身打开座位上面的柜门,从里面拎出个食盒。 这食盒当然不是真的从后面的柜门里拿出来的,而是丁小白空间里的,不过是给小孩儿使了个障眼法儿罢了。 “赶紧吃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从食盒里端出两个盘子,盘子里的菜还在冒着热气。 “这里还有米饭和包子,你想吃哪样?还是两样都想吃?”丁小白又端出两样主食来,摆到了小孩儿的面前。 小孩儿看着眼前热腾腾的饭菜,大大地咽了两下口水,才犹犹豫豫地道,“姐姐……我……能不现在吃吗?” 丁小白愣了一下,“你能告诉姐姐,为什么不趁热吃吗?饭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你看,这菜里有肉,凉了就凝出油了,口感就差了啊?” 看着那一大碗肉块炖萝卜,小孩儿的口水都要滴下来了,他却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想带回家吃。” 丁小白立刻就明白了,小孩儿是惦记家里的兄弟姐妹们没吃的呢,真是个懂事儿的孩子。 “你先自己吃,你看看,食盒里还有好几盘菜呢,一会儿都让你带回去,好不好?不过你得让姐姐先知道你有没有受伤。” “咱们赶紧吃完了饭去医馆,让大夫帮你检查一下,如果你确实没有受伤,姐姐就让你把所有的吃食都拿回家去。” 小孩儿想了想,又伸着脖子往食盒里看了看,见里面真的还有好几盘菜呢,这才点了头,算是同意了。 不过他把那碗肉块炖萝卜又放回了食盒,米饭和包子也放了回去,只留了一个包子给自己…… 第二百一十四章 神仙的法宝 看到小孩儿只拿了一个包子,丁小白伸手朝装包子的大碗指了指,示意他再拿一个。 “姐姐,我吃一个包子就能饱了。”说完还眼巴巴地看着丁小白,怕她不相信自己的话,小家伙的眼神,让丁小白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自己穿到丁家来,刚开始也受了许多苦,说实话,她心里没少抱怨,可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她觉得自己真是幸福太多了。 起码自己有疼爱自己的爹娘,爹娘有一口吃的,也得先可着他们三个孩子,但凡有一两棉花,也得先穿在孩子们的身上。 抬手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语气都不由得轻柔多了,“行,想留多少你说了算,姐姐把食盒再放回去,省得搁在外面就凉了。” 小孩儿倒是没想那么多,这大冬天的,怎么搁在后箱板里就不会凉了?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都搁在了眼前的食物上。 又看了丁小白一眼,见她朝自己鼓励地点点头,小孩儿再也等不及,伸手抓起包子就大口地嚼起来。 “吃菜,吃菜。”丁小白把菜盘子往小孩儿的面前推了推,小孩儿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拿起摆在盘子边儿的筷子 ,很是斯文地夹了一口菜,这个动作让丁小白愣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到了‘斯文’这个词儿,可小孩儿夹菜的动作,确实表现出了一种……优雅。 这太奇怪了,和他的身份太违和,完全不像他该表现出来的气质,丁小白下意识地朝高山望了一眼。 高山却是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正盯着小孩儿吃东西呢,丁小白想了想,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你慢点吃,没吃饱还有呢。”此时的高山,已经完全沉浸在对小孩儿的怜惜中了,根本没有接收到丁小白递过来的眼神儿。 这还是第一次,有丁小白在的情况下,高山被吸引走了注意力,把目光放在了别人身上。 “饱了,饱了。”小孩儿一边急忙着往嘴里夹菜,一边朝着高山猛点头,像是怕他再把食盒里的菜给拿出来一样。 丁小白和高山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叹了一口气,都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人,最看不得这样的情景。 好在小孩儿吃得很快,没一会儿盘子就被打扫了个精光,要不是有丁小白和高山看着他,怕是连盘子底都要舔干净了。 “秦大伯,咱们去找一家医馆。”小孩儿自己说没事儿了,丁小白还是怕万一,万一内脏哪里伤了,现在又没看出来,后反劲儿可就不会有好结果了。 找了一家最近的医馆,付过诊金,让大夫给好好地检查了一遍,确定了没有伤到,丁小白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姐姐,我都说没事儿了,你看,花了那么多的银钱,都能买一大堆的肉包子了。” 对于花了冤枉钱,小孩儿很是怨念,丁小白却完全不理他这个茬儿,“上车,我送你回家。” 小孩儿听到这话,马上站住了脚,“姐姐,我自己能回去,就不麻烦你送了,这天都黑了,你也赶快回家吧。” 小孩儿说着把手往车上举了举,虽然没说话,丁小白却明白,这是管自己要那个食盒呢。 想来小孩儿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他的家,丁小白也不勉强,“我不送你到家里,就送到胡同口,然后你自己回家,可行?” 小孩儿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同意的原因是因为那个食盒太大,他小小的个子,要想一个人把食盒拎回家去,算是个大工程了。 “那还不赶紧上车,快点,给你秦大伯指路。”又能再坐一儿马车,小孩儿乐颠颠地爬上了马车,也不用人抱。 “秦大伯,谢谢你送我回家,你就让马车顺着这条路一直走,走到快出镇子就行了。”小孩儿倒是嘴甜。 因为找医馆,马车现在已经不在出镇的那条路上了,而是在去往秦龙飞炭场的那条路,也正是小孩儿指的那条。 这条路秦把式熟啊,甩了个鞭响,就朝着那条路行了过去,天刚擦黑,又是一条大直道,马车走起来并不是特别费劲儿。 没多大会儿工夫,马车就驶到了镇子边缘,再往前去,就是镇子外零零散散的住户了。 这里大多都是看田的农户,不过大冬天的,这些人都老老实实地躲在家里不肯出门呢,而这里离秦龙飞的炭场已经很近了。 丁小白把食盒拿出来,帮小孩儿拎下了马车,“你自己真的可以吗?万一洒在半路上,那可就全都浪费了,要不还是我送你吧?” 小孩儿这回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自己能行,今晚真是谢谢姐姐了,给哥哥姐姐添麻烦了。” 说完伸手接过了丁小白手上的食盒,有点艰难地提在手里,“姐姐,明天你还在撞车的地方等我,我把食盒还给你。” 话音一落,小孩儿朝着丁小白深鞠了一躬,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朝着一条黝黑的小路走去了。 丁小白朝高山使了个眼色,高山让秦大伯把马车赶走,也不用走太远,小孩儿看不见就行了。 然后两人就悄悄地跟上了那个小孩儿,小孩儿这么神神秘秘的,他俩很想弄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小孩儿的警惕性倒是挺高的,一边走还一边不断地回头观望,好在丁小白有空间在手,闪身进去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儿。 不然一条笔直的小路,旁边光秃秃地也没什么人家,小孩儿一回头就能看见他们俩,想躲都没处躲去。 小孩儿确定了身后没人跟着,才加快了脚步,只是手上的食盒太重,他想快走也快不了太多。 就这么在乡间的小路上走了好远,期间又拐了两条路,按着方向估计,应该是绕到秦龙飞的炭场后头去了。 这回又跟了没多远,就看到小孩儿提着食盒钻进了一处废弃的窑洞,是烧瓷器的窑,丁小白见过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明白了这是哪里,应该就是离炭场不远的那个瓷器作坊,在搬走以前烧窑的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适合烧瓷的土质用完了,从别处运过来又太费力气,瓷器作坊就在离得不算太远的地方,又重新建了一处,这一处就闲置了。 丁小白上次来定制瓷器的时候,还往这边转了转呢,不过到底是离得有些距离,只远远地看到有几个废弃的窑洞。 小孩儿应该是没有想到,这么小心还有人跟了过来,所以在进窑洞之前,就没有再四处观察了。 只是他前脚刚进了窑洞,后脚就出来了一个比他大些的男孩子,丁小白没防备,差点就被他给看到了。 男孩儿前后左右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定了没有人,这才重新钻回了窑洞里,丁小白和高山立马跟上。 两个人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窑洞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低低地说话声,高山听得模模糊糊,丁小白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让丁小白没想到的是,里面竟然有一个成年女子的说话声,只是此人的声音相当虚弱,应该是生着病呢。 丁小白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冒着被里头人发现的危险,干脆直接站到了窑洞口,然后迅速地进了空间。 此时站在空间里的两个人,因为就站在窑洞口,所以能把窑洞里的一切都看进眼里。 只见窑洞里共有八个人,最年长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挺着个大肚子,似乎是快要生了,人却是瘦得跟个骨头架子似的。 其他的七个全都是孩子,最大的一个应该也就十岁左右吧,就是之前出去察看情况的那个男孩儿。 看着女子勉强支撑着自己靠着窑壁坐起来,丁小白真怕她一个使力,那只细瘦的手腕就会断掉。 她此时正在询问回来的小孩儿,怎么拎了这么大的一个食盒,窑洞里的所有人也都神情紧张,除了一个最小的在吮自己的手指头。 那个最大的男孩又再走出了窑洞,去外面观察了一圈,他走出来的时候,把高山吓得不行,结果他直接就从空间里穿过去了。 “我的天呐,我还以为他要走到空间里来了呢。”高山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压着嗓子嘟囔了一句。 “你大声说话也没事儿的,咱们能听到他们说话,他们却听不到咱们的,就像咱们能看到他们,他们看不到咱们一样。” 这是一个独立的空间,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但却神奇地存在于了这个世界上,丁小白也解释不明白其中的原理。 高山对于这个却是完全不纠结,他认为这是老天赏赐给小丫头的礼物,是神仙的法宝,它怎么存在都是合理的。 男孩子再次回来,说外面没有人,那个女子的表情才总算是放松了,努力喘了两气,把目光再次放在了食盒上。 “小囡,跟姐姐说说,你是怎么得到这个食盒的?姐姐不是不相信你,实在是现在容不得姐姐放心呐……” 第二百一十五章 和想象完全不一样 女子看着围在食盒边,正大口大口地吃着米饭,啃着包子,夹着肉块青菜的弟妹们,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悲伤。 “小囡,你也知道咱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一定得把事情弄得清楚明白了才行,不然姐姐不放心。” “如果只是姐姐自己,也就不用费这么多的心神了,是活是死又有什么关系,可现在还有你们啊,姐姐希望你们都能够健健康康地长大。” 小囡一下子扑了过去,却没敢真的扑到女子的身上,而是趴在了她的身边,“姐姐……” 小孩儿眼泪跟喷泉的,半点儿也没有了之前在丁小白面前的坚强模样,丁小白也是有点愣了,没想到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儿,竟然是个小姑娘。 “小囡,别哭,咱们现在不都好好的么,姐姐只是担心,并没有训斥你的意思,听话,别哭了啊。” 女子抬起手,温柔地摸着小囡的发顶,“你这么小就让你出去给大家找食物,真是难为你了。” 小囡忙不迭地摇头,哽咽着道,“姐姐怎么说这样的话呢,这里只有我和哥哥最大,姐姐身体又不好,我和哥哥出去不应该的么。” 说完抹了一把眼泪,“姐姐,先让弟弟妹妹们吃东西吧,还热乎着呢,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囡伸出两只手,用力地打开盒食,从里面拿出一只包子,塞到了姐姐的手里,“姐姐,你也趁热吃,我慢慢跟你说。” 女子却是看着那个男孩子把食盒里的碗盘都摆了出来,弟弟妹妹都吃上了,她才咬了一口手上包子。 “小囡,你也吃啊。”女子朝摆在地上的菜盘子指了指,小囡摇了摇头,“姐姐,我吃过了,你们吃吧。” 跟着,小囡就把今晚的经历跟大家讲了一遍,女子吃完了一个包子,没有再拿下一个。 “姐,你再吃一个吧。”小囡又要去拿包子,女子把她的手拉住,然后攥在手心里拍了拍。 “姐姐吃饱了,你别惦记着姐姐,吃没吃饱姐姐自己还能没数儿么,就你爱操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时姐姐吃饭就不多。” 小囡低下头,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你那时候是挑食,跟现在吃不上饭能比么?” 女子不搭她的茬儿,“剩下的留着你们明天再吃,特别是你和鹏宇,每天要出去给我们大家找吃的,一定得多吃些。” 小囡忙点头,“我刚刚自己吃了一大碗米饭,一个包子,还有一整盘子菜呢,现在肚子还撑得很,不信姐姐你摸摸。” 女子怜爱地又再摸了摸小囡的发顶,却没有摸她的肚子,有些谎言,不拆穿会更美好。 “看来你今天真是遇上善心人了,明天去还人家食盒的时候,可得好好跟人家道谢,知道吗?” 小囡笑盈盈地答道,“那是当然,那个小姐姐可好了,我都说自己没有伤着了,她还一定要送我去医馆。” “我说家里有兄弟姐妹,想把东西带回家来吃,她就给了我这么一大食盒好吃的。” 女子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可惜咱们连个水盆都没有,不然总该帮人家把碗盘清洗干净的,就这么把脏了的餐具还回去,真是太不礼貌了。” 小囡的表情暗了下来,跟着又仰起脸来笑着,“姐姐你不必担心,那个小姐姐人很好,不会挑我们这个理的。” 说完,从腰带里把那个小药瓶掏了出来,“你看,小姐姐还给了我这个药瓶,里面的药膏能治冻疮,一会儿吃完了饭,大家都抹一点儿吧。” 说完又有点为难,“不过那个小姐姐说,上药之前得把手洗干净,不然会感……感什么来着,对了,感染。” 没人知道感染是什么意思,可大家都明白应该就是不好的意思,所以也没人接话。 “我明天就去找个能盛水的物事来,总不能一直不洗不换的,我们几个能挺得住,姐姐怕是不行的。” “姐姐以前最是干净,每天衣裳都得换几身,现在又快要生小宝宝了,这么脏着,恐怕对小宝宝也不好。” 那个叫鹏宇的男孩子,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在明天找个能盛水的工具回来,可具体要怎么找,没人知道。 看到气氛又变得沉重起来,小囡赶紧把话题带走,“正好现在有碗,我去外面盛点雪回来。” “吃了包子姐姐肯定渴了,有了碗就能化些雪水,不用直接嚼雪团了,省得咽下去冰冰凉的。” 拿了个空碗,小囡起身就往外走,那个叫鹏宇的男孩子把她叫住,“你等我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正好把这些空了的碗盘用雪洗一下。” 只见摆在地上的那些盘子里,还剩了不少的饭菜,不用说,大家都是省着吃的,连最小的孩子都知道要节省粮食。 鹏宇把剩菜尽量拨到一起,把盘子空出来,米饭都吃光了,包子能搁住,所以剩下来不少。 剩菜盘子装回食盒,鹏宇把食盒盖子盖好,把空出来的几个盘子和碗,连筷子一起捧在手里。 “走吧,拿出去简单清洗一下,记得明天还给人家的时候,叮嘱人家回去再洗一洗。” 小囡乖巧地点头,起身跟在哥哥的身边往外走,结果两人刚走到窑洞的门口,突然眼前一花,就被人给拦住了。 “谁?”鹏宇大喝一声,一错身,把妹妹挡在了身后,眼里冒着愤怒、仇恨的光,像是要把人一口吃了似的。 哪想到,身后的小囡绕过哥哥扑了上来,一脸兴奋地道,“小姐姐,你怎么来了,是跟着我找过来的吗?” 说完话又警惕了起来,挣开丁小白的怀抱,后退了一步,“你们是跟着我一路找过来的?是要把我们带回去吗?” 说完眼睛里就蒙上了一层水雾,“我们已经跑到这么远了,没有吃也没有喝的,都不知道能活几天了,还要抓我们回去砍头吗?弟弟妹妹还这么小呢?” 被杀头的恐惧,让小姑娘浑身颤抖起来,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坚强了,最后揪住哥哥的袖子,嚎啕大哭起来。 她这么一哭,把里面的几个小孩子也给惹哭了,窑洞里刹时一片混乱,那个女子咬着牙,慢慢地扶着窑壁站了起来。 把几个孩子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然后又抬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虽然好长时间没洗的头发有些油,却被她打理得很整齐。 “不管你们是谁派来的,他们都还小,请你们放过他们吧,我会跟你们回去,不管是监禁还是砍头,我都没有二话。” 说完朝堵在窑洞口的鹏宇招招手,努力放大自己的音量,“鹏宇,你过来,姐姐有话跟你说。” 鹏宇回头看了看姐姐,又转回头看了看高山和丁小白,好半天才弯下腰,放下了手里端着碗盘。 也真难为他了,跟丁小白两人僵持了这么半天,也没把手里端的碗盘给扔了,可见是个信重承诺的人。 高山却是顺着他这个动作,把碗盘又端了起来,几步就走到了食盒旁边,把窑里的几个孩子吓得同声尖叫,更紧地躲在了姐姐身后。 鹏宇也几乎是跑着跟了过来,挡在高山身前,高山并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碗盘放在了食盒旁边。 丁小白这时候也已经走过来了,“这位姐姐,我姓丁,叫丁小白,实在对不起,就这么一路跟着小囡过来这里。” “姐姐的身体不好,就别撑强站着了,你先坐下,咱们有话慢慢说,我想你们是误会我和高山哥了。” “我们不是谁派来的,只是意外地见到了小囡,有点心疼她的处境,就想跟过来看一看。” 她边说边试着伸出了手,女子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把手伸了过来,不过没有直接用手,而是把小臂放在了丁小白的手里。 丁小白用了点力气,扶着女子重新坐下,然后她也盘腿坐在了女子的对面,并没有嫌弃地上脏,更没有嫌地上凉。 女子微微挑了挑眉,她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会不嫌弃这些,甚至脸上没有露出半点嫌弃自己肮脏的表情。 “不知道二位所为何来呢?”虽然心里已经转了千百个念头,女子说出口的话,依然平和温婉。 “是这样的,傍晚的时候,因为马车差点撞上了小囡,所以发现她似乎没有被照顾得很好……” 丁小白才说了一句,女子的脸上就泛起了潮红,“都是我这个姐姐没用,没办法好好照顾他们。” 丁小白摆了摆手,“我以为她是没有家人的,结果却听她说,她有兄弟姐妹,我就想过来看看,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生活环境。” “如果家里人是受护她的也就罢了,如果是虐待她的,我就想把小囡接到我家去,是买是送的都随她家人的意。” 听到这里,女子的脸色不好起来,丁小白也没在意,毕竟在进到窑洞之前,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只是来到这里以后,看到的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第二百一十六章 那是必须的 丁小白完全想象不到,一个怀孕的小妇人,马上就要临产了,带着七、八个小孩子,大冬天里没有吃没有住,连口水都喝不上。 “我不清楚你们一家人怎么会沦落至此,如果你们不想说,我选择不问,这是你们的自由。” “不过这位姐姐的身体明显有些不太行了,你现在有孕在身,又吃没吃住没住,这身子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刚才我还听你们说,连渴了都是要直接啃雪团子解决,你的身体肯定受不住啊,这雪直接吃下去得有多凉,就算你受得了孩子也受不了啊。” 女子的脸上浮起一层悲怆,抬手温柔地抚摸了两下凸起的肚子,然后慢慢抬起头来。 “可能我和这个孩子没有缘分吧,马上就到要生他的日子了,我知道我没力气生下他,我们母子俩大概就要一尸两命了。” 听到女子这么说,窑洞里又是一片哭声,女子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头,眼里闪着温柔的光。 “我就是舍不得弟弟妹妹们,也不知道我这一走,他们还能不能活得下去了,鹏宇,你是哥哥,要辛苦你了啊。” 那个叫鹏宇的男孩子,一直绷着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看得人心碎不已。 “丁姑娘,之前误会你们了,对不起,看得出您和这小兄弟是好心人,不然也不会这么慷慨地给小囡一大食盒的吃食,还领着她看伤。” “我也不求别的,以后有闲暇的时候,希望你们偶尔过来看看他们,帮我照应一二,我地下也会感激二位,会替你们二位祈福的。” “不过您也不要常来,跟您说实话,我们姐弟都是罪臣子女,是被朝廷判了重罪,要被流放到边关的。” “哪知走了还没有一半,爹爹伤重不治,家里其他长辈因为适应不了路途的辛苦和寒冷,也一个接着一个的去了,反倒是我们几个孩子命大。” “押送的官兵见我家没了大人,便合伙抢走了我家的所有私财,把我们扔在了半路上。” “我的两个妹妹也被他们……被他们……”女子说不下去了,丁小白也没有追问,结果猜也猜得出来。 “我是仗着身怀有孕,才侥幸逃过了这一劫,救不了妹妹,当时我真想一头撞死,老天爷根本没给我们一家留活路啊。” “可我若是死了,这几个弟弟妹妹又要谁来照顾呢?已经有两个小的熬不住了。”女子咬了咬牙,眼神儿里全是坚定。 “为了几个弟弟妹妹,我也得咬牙活着,能撑到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吧,如果能熬到看着他们长大该多好啊。” “可惜我这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不说照顾弟妹们了,这些日子还得让他们照顾我,我就知道自己陪不了她们多长时间了。” “丁姑娘,虽然我们之前并不认识,可现在我也没有可以托付之人了,所以算是我求您,偶尔来看看他们吧,只是要小心些,别被人给发现了。” “他们本就是罪臣子女,被发现了不过是走回之前的路,那是命数,躲不过也没办法,你和这位小兄弟可千万别受连累。” 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女子还能为别人着想,这样的心性既让丁小白佩服,又让丁小白心疼。 伸手指了指她的肚子,试探着问了一句,“孩子的父亲呢?没跟你们一起过来吗?” 她以为孩子的父亲也死在半路上了呢,可是想想又有些不对劲,一个孕妇都活下来了,一个年轻小伙子怎么可能熬不住呢?为了妻儿也该熬下去啊。 “别提那个忘恩负义的,要不是他,我姐姐根本不用跟着我们被流放。”鹏宇猛地踢了窑壁一脚,扑簌簌地掉下一片灰尘。 “这些不是你个小孩子能说的。”女子喝止住了弟弟,“姐姐自己心里有数,虽然我跟他从此恩断义绝了,但咱们不必怨恨他。” “大祸临头了,想要避险是人之常情,何况通过这件事,让我认清了他的真面目,又有什么不好的。” “就他那样的品性,抛妻弃子只是早晚的事儿,没有这一次的舍弃,也会有下一次等着我。” 听到前半截话,丁小白还以为自己遇上了个圣母,再听后半截,心里对这个女子已然是越发的敬佩。 “你真能放得下这些弟弟妹妹吗?”丁小白一句话就抓住了女子的软肋,让她泪眼朦胧。 只听她颤抖着声音道,“放不下又能如何,我已经努力活下来了,只是……就要坚持不下去了啊。” 丁小白伸手把她的手握住,“你能相信我吗?相信我能帮助你,能治好你,能让你和你的孩子,还有你的弟弟妹妹平安健康?” 丁小白不是圣母,她自己也不过是被迫占用了别人身体的一缕孤魂,但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她到底还是看不得别人受苦。 女子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瞪大了眼睛看着丁小白,四周几个孩子也都渐渐地收了哭声,期盼地看着姐姐。 “你……你说的是真的?你真能治好我的身子?真能保护我的弟弟妹妹们平安健康?” 丁小白郑重地点了点头,“只要你相信我,我就能做得到,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女子不歇气儿地点头,嘴里一迭声的应着,“丁姑娘请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全都答应你。” 能亲眼看着弟弟妹妹们长大,这是她梦里都要笑醒的期盼,马上就能被实现了,她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哪怕粉身碎骨。 “你们一旦去了我家,那就是我们丁家的人了,不能再记着从前的事,更不要想着为家人报仇,能做到吗?” 如果被人知道了自家窝藏罪臣子女,即便不是杀头的大罪,那也是要被下大狱的,丁小白可不敢犯这个险。 “我想我的话你能理解,我不能为了保全你们一家,就把自己一家人陷入到危险之中。” “我不问你们是谁家的人,也不问你家犯的是什么事儿,那些都跟我没关系,我只是路遇你们插草自卖,便好心收留了你们而已。” “我家里正好缺下人,如果你们同意,那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姓丁了,就是我买下的下人。” “我知道你们以前的生活应该很富贵,但那都是以前了,以后的生死荣辱,就只跟我们丁家休戚相关,所以……你要慎重地考虑清楚。” 女子连半点犹豫也没有,“我同意,从现在开始,我们活是丁家的人,死是丁家的鬼,以前的种种,全当是一场梦吧。” “我们姐妹兄弟八人,从今天开始,算是重生了,身家性命就交到姑娘的手上,还请丁姑娘成全。” 说着,女子也不顾身体的不适,努力地爬起来跪在地上,重重地丁小白磕了一个头,几个弟妹们跟上。 丁小白赶紧伸手去扶她,可再瘦她也是个怀着身孕的成年女子,丁小白又哪里扶得起来,高山又不方便伸手。 鹏宇和小囡磕过头,赶紧着过来搭手,好容易才扶着姐姐重新坐下了,丁小白朝高山示意了一下,让他去找秦大伯的车。 高山有点犹豫,不想把丁小白一个人留在这里,丁小白却把他推了出去,“你放心吧,没事儿的。” 高山几乎是疯跑着去找人的,等他再回来,丁小白已经把这姐弟几个都打听明白了。 他们确实是亲姐弟,姐姐叫武馨扬,今年十七岁,武鹏宇十岁,两人是武家的嫡子嫡女,剩下的几个都是庶出子女。 武馨萱,就是小囡,今年八岁,听到她跟自己同龄时,真是把丁小白吓了一跳,她自己就已经因为营养不良长得瘦小了,这小姑娘更是如此。 接下来的四个都是男孩,武鹏飞六岁、武鹏霖六岁、武鹏云五岁、武鹏杰四岁,还剩下一个最小的小丫头,武馨雅三岁。 丁小白朝武馨扬的肚子指了指,“咱们现在可不是八个,而是九个呢,这最后一个还得精心照顾的。” 武馨扬抬手摸了摸,“可不是,希望他能借丁姑娘的福气,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健健康康地长大吧。” 丁小白嘚瑟地甩了下小脑袋,“那必须的呀,我是全天下最有福气的人,有我罩着他,他想不平安都难,你就不必白操这个心了。” 听到丁姑娘这么说,武馨扬终于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最真心的笑容,被武鹏宇和武馨萱架着,带着弟弟妹妹们往窑洞外走。 最小的武馨雅,捣着小短腿挤到了姐姐的身边,揪着武馨萱的衣襟,四岁的武鹏杰也牢牢地把武鹏宇的衣襟拽在手里。 同岁的武鹏飞和武鹏霖,则把五岁的武鹏云夹在两人中间,三个人的小手牢牢地牵在一起,紧紧地跟在哥哥、姐姐的身后。 丁小白在征得了武馨扬的同意后,把武馨雅抱在了怀里,三岁的小姑娘,轻得仿佛像是没有半两肉。 第二百一十七章 紫鸢庄的总管事 把武家的姐弟几个送进了车厢,车厢里已经挤成了一团,丁小白和高山就坐在了车厢外头。 “你也进去挤挤吧,外面太冷了。”高山帮小丫头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还是有点担心她冻着。 丁小白拍了拍他的小臂,让他放心,“没事儿,我穿的厚,这里离紫鸢庄也不远,很快就到了。” 高山见丁小白坚持,也就没继续劝她,太知道她的脾气了,只能跟秦大伯打着商量,让他尽量把马车赶快一点,当然,前题是得注意安全。 秦把式对于丁小白领回了这么大一堆的人,也是好奇得很,不过跟了秦东家这么多么年,他非常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他一个下人能随便问的。 除非丁姑娘主动说,不然今天这事儿他就得烂在肚子里,再也不能让除了这车人以外的任何人知道了。 “丁姑娘,那个小小子是怎么撞到咱们马车前边来的?”虽然不能问这些人的来历,但问问撞车的事情总是可以的吧。 “嗨,就是小孩子急着回家呗,看到天有点黑了,害怕走夜路,从岔路上冲出来的时候,就没注意到车子。” 丁小白倒没有撒谎,她问过小囡了,小囡是因为一天也没讨要到什么吃的,人饿得有些发昏,又怕家里人着急,这才差点儿撞上了马车。 对于丁姑娘的这个解释,秦把式不置可否,小孩子家慌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车子很快就到了紫鸢庄,高山上前敲开了大门,看着重新返回来的小东家,吴二贵是一脸的懵。 “吴大伯,我带了几个人回来,你帮忙把门槛卸下来吧,让马车直接拉着他们进去,明天再领他们过来见你。” 听到小东家这么说,吴二贵自然是没有异议的,赶紧和高山两人把门槛卸了下来,秦把式把马车赶进了院子,直奔了二门。 车帘子掀开,武鹏宇先跳了下来,跟着他出来的是武馨扬,丁小白赶紧帮忙把她扶下了马车。 吴二贵远远地看过来,简直是目瞪口呆,只见从马车上呼啦啦地下来了一堆小人儿,最小的那个似乎还得用人抱着。 “高山哥,你陪他们慢慢往里走,我先去叫诸娘子,怎么安排他们,还得跟诸娘子商量一下。” 丁小白说话的功夫,东子和东子娘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从他们住的厢房小院里出来了。 看到二门外这么一大堆的人,东子娘赶紧迎了过来,东子因为看到了有成年女子,就慢了娘亲两步,站到了高山身边。 “丁姑娘,我能帮上什么忙不?”嘴里问着话,已经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了武馨扬,把她扶在了自己手臂上。 武馨扬很是不好意思,她这一身都多少日子没换了,从里到外的馊臭味,真怕把人给熏着了。 好在东子娘没有特别的表示,武馨扬才算是安下心来,不禁对丁小白更是好感倍增,也更加地信任了。 不说别的,就丁家院儿里的这些人,看着就没有一个是不好的,熟话说各人聚各堆,有啥样的主子就有啥样的下人,可见他们姐弟这回是真的来对地方了。 “谢谢婶子。”武馨扬低声地道了句谢,她初来乍到的,为人处事自然得更加小心些。 东子娘赶紧摇了摇头,“谢个啥?谁还没有个为难的时候,我们一家子也是丁姑娘救出来的,我夫家姓吴,你叫我吴婶儿吧。” 听到东子娘这么说,武馨扬往已经走远了的丁小白的背影看过去,心里再次感叹,自己这次真是撞上好运气了。 诸娘子很快就跟着丁小白过来了,路上丁小白已经简单地跟她说明了原委,知道了这一家子是被拣回来的,身份却是要保密的。 “特别是那个孕妇,我不想让人知道她在咱们院儿里生产,以后这二进院子,就不要随便让人进来了。” 诸娘子点点头,跟着丁小白大步走到这一行人面前,“我是诸娘子,暂时就先由我来照顾你们。” 说完也要去扶武馨扬,武馨扬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已经脏了吴家婶子的手,就没必要再脏了别人。 丁小白也没想到武馨扬会躲,怕诸娘子尴尬,赶紧上前一步,指着武馨扬给诸娘子介绍道,“诸娘子,这位是武……” “我叫丁馨扬,以后要多多麻烦诸娘子了。”武馨扬及时把丁小白的话给接了过去,已经用上了她能用上的最大音量。 丁小白看了她一眼,她坚定地点了点头,然后拉过了弟弟妹妹们,“这几个是我的弟弟妹妹。” 说完,强撑着身体,把弟弟妹妹拉到众人眼前,从大到小地一一介绍给了诸娘子,“丁鹏宇、丁馨萱、丁鹏飞、丁鹏霖、丁鹏云、丁鹏杰、丁馨雅。” 诸娘子笑着抱起了最小的丁馨雅,“哎哟,小丫头这么乖呀,跟婆婆走,咱们睡暖屋子去,好不好?” 小姑娘胆怯地往姐姐那里看了一眼,见姐姐没反对,就弯着眉眼笑了,奶声奶气地道,“谢谢婆婆。” 诸娘子更是笑得眉眼弯弯,“这么丁点儿大个小丫头,就这么知礼懂事儿了,教得可真好。” 武馨扬……不对,从现在开始应该叫丁馨扬了,眉目间倾刻凝重起来,看向诸娘子的神色就带上了些警惕。 丁小白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小臂,“这位诸娘子原是靖国侯府的家生子,却是从小就读书认字的,我也是穷人家出来的,因缘际会,也是很早就认了字。” 这是在告诉丁馨扬,别太担心了,大家的起点都不高,却都因为各种机会从小识字认书,知礼守节也不显得多突兀。 丁馨扬这才把自己绷紧的神经松了松,一路逃亡的经历,让她不得不处处谨慎,就怕哪一处漏了行迹,害了弟弟妹妹们。 虽然是差役们主动放弃了看管他们,可他们身为罪臣嫂子,没有自己主动前往被流放的目的地,仍然算是逃跑。 想着是自己的两个妹妹,舍了自己的清白和性命,为他们姐弟求得了一线生机,但凡有一条活命的路,她也是断然不愿意让妹妹们白白牺牲的。 诸娘子此时已经把他们领到了二进院子里的一处厢房小院儿,“暂时就先歇在这里吧,丁大姑娘看可行?” 这一声‘丁大姑娘’,又再把丁馨扬吓了一跳,有丁小白在呢,她哪敢担这声‘丁大姑娘’。 “诸娘子,可担不起您这句‘大姑娘’,您就叫我馨扬吧。”丁馨扬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 两个月前,自己还是奴仆成群的少奶奶呢,现在竟已混到如此地步,丁馨扬却连一声唏嘘都不愿留给自己了。 她太清楚,自己现在能站在这里,已是受了丁姑娘天大的恩惠,若是还贪恋那些过往,可就太没良心了,她也没那个资格。 诸娘子眼神飞快地瞄了丁小白一眼,然后就笑着道,“闺名哪能随便叫给人听,以后我还是叫您馨姑娘吧?” 这个称呼在眼下算是比较尊重的了,起码在一众丫鬟里,都是地位特别高的才能得人称呼一声‘姑娘’。 而诸娘子对丁馨扬用此称呼,其实是把她放在了客人的位置上,而不是把她当成自家的丫鬟。 既然不知她什么来历,先敬着些总没错,别给丁姑娘惹麻烦就好,哪怕日后她真的成了府里的丫头,提前打好彼此间的关系也是要的。 别人看不出这几个人的身份,诸娘子却是在第一眼看到他们身上的衣服时,就猜出这几个人的出身不简单。 哪怕衣裳已经脏得看不出本色了,可那顶级丝绸的纹理和光泽,却是无论怎么脏也盖不住的,只是大多数人没有这个慧眼罢了。 何况丝绸绫罗是最容易勾丝的,如果不是最好的绸缎,经过他们这一路的折腾,怕是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了,而这些衣裳只是小有抽丝之处。 丁小白对于诸娘子的应对,也得相当满意的,从靖国侯府出来的人,就是有眼色,对于人和事的判断,也是不一般的精准。 “好了,好了,有话咱们明天再说,他们姐弟也累了,先帮他们烧些热水,再找些换洗的衣裳,就早点歇着吧。” 说到换洗衣裳,这姐弟八个,除了丁馨扬能找到合身的,其他几个恐怕是不行了。 整个紫鸢庄,除了丁小白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小孩子了,就连吴家的小香,也已经十四岁了。 “我出去看一看,还有没有开门的铺子,想办法给他们买两件回来吧?”一起跟过来的吴东道。 丁馨扬赶紧朝他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一会儿我把他们洗干净,直接塞进被窝里就行。” “换下来的脏衣裳洗好晾上,明早差不多就能干了,不耽误穿的,就不用麻烦这位小哥儿了。” 丁小白伸手朝吴东一指,给丁馨扬做了介绍,“这位是咱们紫鸢庄的总管事,以后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馨姑娘可以直接找他。” 第二百一十八章 我就说好吃吧 听到丁小白的介绍,丁馨扬不由得愣了一下,没想到紫鸢庄的总管事,年纪竟然会这么轻,最多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可再一想丁小白的年纪,她也就释然了,有那么一个人小鬼大的主子,手下有什么样的人才都不稀奇。 “见过吴总管,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弟弟妹妹们小,万一惹了什么麻烦,还请吴总管不要手软,尽管责罚。” 以为她是要给弟妹们先求个情呢,哪想到竟然是把自己先一步放到了最低的位置上,倒是让诸娘子又高看了她一眼。 吴东那边倒是让这突发的一幕给弄得有点害羞了,赶紧摆手,“我也是新上任,大家互相关照吧。” 这话可是把丁小白给逗得不行,想想也是,自己这个紫鸢庄,连名字都是才刚刚起好呢,里面的一切,可不都是刚刚开始么。 “好了,好了,咱们不闲聊了啊,馨姑娘的身子弱,再聊怕是要受不住了,赶紧安排人去烧水吧。” “吴东,你留在这儿帮忙照顾一下鹏宇、鹏飞他们几个,也要辛苦吴大娘,帮忙照顾馨姑娘和小囡她们两个。” 吴东母子俩赶紧把差事应下,诸娘子去后边叫了王大娘,让她过来帮忙烧水,眼下还是先别让其他人看到馨姑娘大着肚子才好。 听丁姑娘之前的意思,是想让馨姑娘悄悄地生下孩子,等她身子完全利索了,再出来见人。 至于孩子,肯定需要另找个借口,不过那就不是需要诸娘子操心的了,自家姑娘八成已经有了安排。 把这边简单安排好,再次叮嘱看好院子,丁小白和高山重新上了马车,秦把式扬鞭出了槐树镇。 这一路,马车比平时走得要快很多,本想要提早一点回家的,结果反倒弄得又比平时晚回去。 想想昨天晚归,爹娘急得迎到了大路上,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再迎出来,丁小白把车窗帘掀开个一道小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天气依然很冷,丁小白叹了口气,知道爹娘太过担心自己,所以就算自己劝多少句不必出来接,也是没有用的。 果然,到了村口,就看到等在那里的丁三锁夫妻俩了,好在这次没有迎到村外的大路上去。 “我看我得在村口这里建个屋子,省得我一忙起来,你们俩就要出来接,有间屋子总能暖和些。” 听到女儿的调侃,李小禾哭笑不得地拍了她一巴掌,“你回来晚还有理了,看下回再敢这样晚归,我和你爹就栓了门不让你进。” “那下次要是有事情再弄晚了,我就干脆不回来了,省得紧赶慢赶的,还得在咱家大门外蹲一宿,多不划算。” 虽然知道女儿这是开玩笑呢,李小禾却还是皱了皱眉头,这话听着心里就不安稳。 “你说你这丫头,咋就不知道好歹呢,我和你爹这不是担心你么,你就不能跟我和你爹保证一下,以后都早点回来?” 丁小白连忙点头,“好,好,好,娘,我跟你保证,以后不管紫鸢庄有多忙,我都会早点赶回来的,如果当晚事多回不来,一定会提前跟你说。” 这样的保证让李小禾稍稍放了些心,丁小白已经转回头,走到车边去跟秦把式说话了。 “秦大伯,今天真是辛苦你了,让你跟着来回跑了好几趟,呐,这个你拿着,回去买壶热茶喝。” 丁小白说着,伸手从高山背着的书包里,掏出来一个荷包,这是她事先预备好打赏的红包,今天竟然没用上。 “不用,不用,接送姑娘都是我份内的事儿,哪能用着姑娘的谢了,姑娘前些日子送我的那些点心,我都没好好谢谢姑娘呢。” “都是孩子们爱吃的,是在铺子里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丁姑娘就别跟小的客气了,小的可受不住。” 丁小白却是很坚决地把荷包塞进了秦把式的怀里,“我给你的你就拿着,辛苦不辛苦我比你清楚。” “这也就是在槐树镇,要是搁在兴发城或者京城,想让你这么辛苦也没办法呢,这个时候早关了城门,也容不得我这么折腾。” 秦把式就笑了,能得丁姑娘这么一番话,可是比给多少银子都值得,所以乐呵呵地收下了荷包。 “赶紧着上来吧,天儿这么冷,车里暖和呢,上了车再说话。”他轻轻地甩了个鞭响,招呼着丁小白一家人。 “不用了,秦大伯,已经进了村儿,剩下也没几步路了,你就别赶着马车往里送了,家门口路窄,都不好调头。” “没事,没事,不差这几步路了,还是送到家门口吧。”秦把式坚持,丁小白却已经拉上爹娘往回走了。 “秦大伯,小白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么,说了就是做了,你赶紧着回吧,再晚家里怕是也等急了。” 秦把式这才满脸是笑的应了,“那成吧,小的这就回去了,你们路上也小心着些,太冷路滑呢。” 看着秦把式把车赶出了村子,奔了大路,高山才小跑着追了上来,跟在丁三锁的身边一起往回走。 半坡村并不是很大,总共也才百十户人家,虽然他们现在住的位置比较靠里,但也没走上多大的工夫,很快就到了家门口。 丁三锁抬手拍门,来开门的是陈嫂子,就是他们家刚搬出老宅的时候,最早帮助了他们一家的那位陈家小嫂子。 “哎哟,可算是接回来了,二丫,以后可不兴这么晚了啊,你爹娘都急坏了,坐立不安的,根本呆不住。” 丁小白赶紧道谢,“晓得了,陈嫂子,以后我会注意的,实在是那边作坊有些忙。” “你也知道的,第一天么,什么都没有头绪,什么都得重新开始,还多亏了有诸娘子和王大娘帮忙呢。” 陈嫂子哪能不知道这个,一边往里面迎着他们一家人,一边羡慕地道,“那边作坊挺大的吧?听说是在镇中心,好大个三进的宅子呢。” “如果我也能出村该多好,这么多年我都没去过槐树镇,若是能去那边的作坊上工,又能赚钱又能逛景儿,想想都美。” 陈嫂子的话让丁小白乐不可支,小嫂子说话一向麻利爽快,丁小白很喜欢听她说话。 “哪用得着那么麻烦,还非得上作坊当差才能逛街景了?陈嫂子想去的话随时可以啊,到时候去我那边歇脚,我请你吃好吃的。” 明知道自己去不了,家里长辈绝对不会允许,可听了二丫头这话,陈嫂子心里还是挺暖和的。 “那可就谢谢二丫头了,啥时候等我有机会去镇上,一定去咱们家的作坊看看,肯定威武着呢。” 威武是这么用的吗?丁小白心里更是笑得止不住,只不过这回面上却是半点儿不敢露,怕伤了陈嫂子的颜面呢。 “谢谢陈嫂子帮忙照看大壮和小朵了,留下一起吃晚饭吧,这时候回去,家里怕是只有剩饭了。” 陈嫂子哪能留下,也就是帮忙看了一会儿孩子,大壮和小朵还都是听话的,半点不用她操心。 “不了,不了,家里也等着我呢,我这就回了。”陈嫂子也发现自己话有点多,赶紧着道别离开了。 丁小白累了一天,直接就往炕上扑,结果被李小禾给一把逮住,“洗洗手脸换换衣裳再上炕,不然弄一炕的土。” “哪有土了,哪有土了?”丁小白撒着娇不肯起,李小禾直接把她给拎了起来,“这么脏还有理了。” 常年干活的李小禾,自然比自家闺女有力气多了,丁小白不是娘亲的对手,只好乖乖听话。 高山那边已经洗好了手脸,看到丁小白耍赖的模样,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这样的小丫头真是太少见了。 其实也就是在家人的面前,丁小白才有可能表现得如此放松,除了她的雾疗空间,家算是丁小白最后一块净土了。 被李小禾拖着把自己洗干净,衣裳也换了一套,这才坐到了桌子边上,眼睛却已经半睁半闭的,快要睡着了。 “姐姐,姐姐,今天娘亲特意做了你最爱吃的干炸小酥肉,说你这几天累着了,让你多吃点儿,好好补一补,你吃完了再睡吧。” 丁小朵懂事地坐到姐姐身边,拉起姐姐的手晃了晃,把丁小白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下唤醒。 “干炸小酥肉?在哪儿?在哪儿?”丁小白故意睁大眼睛,做出夸张的动作,饭桌边一片笑声。 “姐,我给夹一块,你赶紧吃,再搁一会儿就不酥了,娘照你说的,裹肉的面糊里都搁了鸡蛋呢。” 丁小朵个子小,跪在炕上,伸着小手给姐姐夹了一块小酥肉过来,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姐姐吃下去。 “香,好吃,真好吃。”丁小白把小酥肉认真的嚼烂咽下去,又朝娘亲竖了个大拇指。 丁小朵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给姐姐夹了一块,“我就说好吃吧,刚出锅我就尝了一块,香得差点咬掉舌头,烫嘴都没舍得吐出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麦芽糖里的思念 妹妹可爱的小模样,把丁小白稀罕得不行,觉得谁家的妹妹也没有自家的可爱,更没有比咱家小朵更聪明、更漂亮的。 因为太晚了,丁家就直接放了小炕桌,想着赶紧把饭吃完,一会儿妇人们又要过来加晚班了。 一家人并没有饭桌上说太多话,速度很快地把晚饭吃完,在李小禾和丁小白收拾碗筷的时候,就有妇人进门了。 丁小白朝着炕上瞟了一眼又一眼,她的睡觉大计泡汤了啊,怎么就忘了家里还要加一轮晚班呢? 好在从明天开始,家里这边就只剩下手套作坊了,到时候东屋留给她们,就足够扑腾了,西屋终于可以回归到家里自用的状态。 想着这些日子,为了多赚点银子,弟弟妹妹只能东家西家地乱串,连个安稳歇息的地方都没有,丁小白就非常内疚。 “想什么呢,这里不用你了,大壮和小朵等你一起去平安那里呢,娘一个人洗碗就行了,也没多少。” 让娘亲这么一说,丁小白才发现自己愣神儿了,赶紧回头去看,就看见高山、丁大壮、丁小朵三人站得齐刷刷的,正等在门口。 “哎哟,这还站得挺整齐的,等着排排坐,吃果果呢?”丁小白拍了拍身上的口袋,“可惜我这儿啥奖励也没有。” 丁家兄妹自然是听过这个故事的,丁小朵拍了拍自己的小口袋,“没事儿,姐姐,我这儿有麦芽糖。” 说完就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荷包,真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油纸包来,打开油纸包,里面包着几个被切成小块的米白色糖块。 丁小白看着那几块糖,眼睛越睁越大,她从来没想过,麦芽糖竟然就是现代的大灶糖,她还一直以为麦芽糖是类似水果糖的东西呢。 可见官僚主义害死人呐,她凭空猜测了麦芽糖的模样,就想着大冬日里做麦芽糖,肯定用的都是陈麦子呀? 她就严厉地禁告弟弟妹妹,咱不吃陈麦粒做的东西,结果后来爹爹告诉她,可以用木板盒种一些新鲜的麦芽出来。 而现在麦芽糖做出来了,她却全然没有想到,它竟然就是她在每一次过年的时候,最最想念却又不敢再见的一样食物。 都说小年是给灶王爷上供的日子,其中最重要的一项供品,就是要给灶王爷供上灶糖,要甜甜他的嘴,粘粘他的牙,上天说好话,背后言好事。 丁小白记得自己小时候,每次过年的时候,奶奶总是会给自己做点大灶糖,给灶王爷上过供之后,糖就全归她了。 这是丁小白对家庭所剩无几的记忆里,最让她念念不忘的一段,也因此打从奶奶去世,她就再也没有吃过香酥的大灶糖了。 眼圈有点发红,伸手从油纸包里拈起一小块麦芽糖来,捏在手里有点黏,这糖应该是有些化了,只是,手怎么有点抖呢? 高山走过来,抬起丁小白的手,直接帮她把这块麦芽糖塞进嘴里,不管小丫头因为什么情绪,他都不想看到她的眼泪。 “真甜呢,就是有点化了,没那么酥了。”丁小白嚼了嚼嘴里的糖,麦芽糖特别不好保存,很容易化掉,就不酥脆了,嚼起来很粘牙。 “二丫,都是爹爹不好,以后啊,爹爹年年都给你们做麦芽糖,想吃多少爹爹就给你们做多少,也不用非得等到过年吃。” 丁三锁只以为女儿是因为从来没有吃过麦芽糖,才情绪激动了的,心里是满满的内疚和羞愧。 因为牙被粘住,丁小白说话都有点不清不楚的,“爹,谢谢你,这糖真的很好吃,有麦芽的香味,还带着点炒米的香。” “不过就是这糖太粘了,粘得我都张不开嘴说话了,要不是你闺女我牙口好,怕是牙都要被直接粘掉了。” 哪想到她这句才刚一说完,整个人就呆在哪儿了,把丁三锁和李小禾吓了一跳,慌忙跑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卡到了吗?”两个人都以为女儿是不是被糖给卡到了,大声让人送水过来。 钱嫂子麻利地从壶里倒了半杯温水端出屋来,丁小白却是用力地摇了几下手,合不拢的嘴里甚至流出了口水。 她把手伸进嘴里,小心地把糖拽了出来,似乎是拽疼了,微微皱了下眉,糖是被拽出来了,连带着,还拽出了一颗粘在糖上的牙齿。 八岁奔九岁的孩子,牙齿还没换利索呢,掉牙是很正常的,不过丁小白虽然之前吃的不怎么好,牙换的却挺早的。 她前边的牙还算整齐,就以为自己的牙已经换完了呢,哪想到还有漏网之鱼,一颗大牙竟然被麦芽糖给粘掉了。 好在掉的是后面的大牙,如果是门牙,她以后出去见人都得漏着风说话,那可不是要笑死人了么? “哎呀,是掉牙了呀,不怕,不怕,让娘看看,是上牙还是下牙?”李小禾掰着女儿的嘴,努力往里察看着。 “是下牙,娘,是下牙。”丁小白往后躲了躲,伸手往自己的嘴里摸了摸,跟着又赶紧去水盆边洗了把脸。 当着这么人的面流口水,简直没有再丢人的,此时的丁小白,无比庆幸自己的门牙早换过了,不然情况怕是会更惨。 “是下牙呀,孩儿他爹,赶紧的,把牙扔房顶上去,牙齿就能更快地长出来了。”也不知道李小禾哪儿来的歪理。 丁小白想阻止都没来得及,丁三锁已经拿起女儿掉的那颗牙跑出去了,很快又回转来,“扔上去了。” 丁小白用手捂了把脸,简直是没脸见人了,结果李小禾还以为女儿这是害怕了呢,伸过手来安慰她。 “别怕,又不是第一次掉牙了,很快就能长齐的。”用手拍着女儿的发顶,低声地安慰着。 心里还想着,多聪明的孩子也还是孩子,二丫头平日总是一副大人的模样,不知道她这个当娘的有多心疼呢,现在这样才是小孩子该有的样子。 “娘,我没事儿,我就是有点可惜,过年这样的好日子,我竟然吃不了麦芽糖了,亏了啊。” 没想到女儿想的竟是这个,竟然是白白浪费感情了,这个小丫头片子,太不体谅她这个当娘的了,就不能让她多心疼一会儿么? “不过么,等我过两天闲下来了,做些水果软糖给你们尝尝,可好吃了,还不会粘掉牙。” 看来,粘掉牙已经成了丁小白的怨念,所以大家伙儿都是笑得停不下来,谁也没敢接她这个茬儿。 只有李小禾气得在女儿后背上拍了一巴掌,“赶紧去你三爷爷家吧,在家也是惹我生气。” 丁小白挤着眼睛朝娘亲做了个鬼脸,然后朝着爹爹问道,“爹,你怎么想起今天做麦芽糖了?” 丁三锁温和地看着女儿,浅笑着道,“今天是小年儿呀,刚才你娘在饭桌上说了的,你没听到啊,小酥肉白给你吃了。” 原来今天是小年儿,原来几百年前的风俗,跟现代的风俗也是有着重合的,原来,不管经历多少年,她还是能在小年夜里吃上大灶糖的。 “谢谢爹!”丁小白由衷地感谢,丁三锁能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成全了她心底里对家人最深的想念。 也许,过了这个小年,她就不会再有从前那样的执念了,毕竟,现在这个也是家,已经成了她新的牵挂,她的亲人也已经不再只有那些模糊的背影了。 丁三锁的眼神儿闪了闪,叹息了一声,“你这孩子,爹给你做糖有什么可谢的,不是应该的么,以后爹年年都给你们做。” 丁小白点了点头,拉起弟弟、妹妹的手,“走了,咱们去平安哥家认字儿去喽,对了,给三爷爷家拿点大灶……麦芽糖。” 丁小朵拍了拍自己的小荷包,“我这不是给平安哥带了么,我还特意让爹爹切成了小小的块,吃起来方便。” 说完话,丁小朵又拍了拍自己装荷包的上衣兜,姐姐就是聪明,给自己和哥哥做的棉衣上,都缝了两个大大的兜子,装起东西来可方便了。 丁小白却更愿意拿着大块儿灶糖的吃,嘴里嚼着前边儿冻得酥脆的,后半截却已经化在自己的手指间,连手指头都变成了甜的。 而小女儿的话,让丁三锁笑眯了眼,跟着几人走到院子里,在外面的窗台上,拿起了一个包好的油纸包,递给了丁小白。 “呐,这个才是我给你三爷爷家留的,想来他们家也会装的,不过各家是各家的心意。” “至于小朵装在衣兜里的那些,都不酥脆了,就别给平安了,留着自己吃吧,麦芽糖得冷冻着搁才行。” 听到自己兜里的那些不行,丁小朵噘起了小嘴,丁小白赶紧把妹妹兜里的油纸包掏出来,放在窗台上。 “化了也没关系的,咱们把它放在这里冻着,等一会儿学完了字回来,它又会重新变得酥脆了。” “呐,这一包糖就让我们小朵拿着,等会小朵把它交给三爷爷好不好?” 第二百二十章 好字是人的脸面 听到姐姐说,让自己把这一大包麦芽糖交给三爷爷,丁小朵立马把自己笑成了一朵花。 丁小白替妹妹紧了一下围巾,“记得顺便告诉三爷爷一声,这里面也有特意送给平安哥的,感谢平安哥教你认字。” 虽然丁小白教了自家几个孩子拼音,认起字来又方便又快捷,但当着外人,还是得说跟着平安哥学的,不然没法儿交待。 “嗯,嗯,我亲自交给三爷爷。”一小包换成了一大包,丁小朵开心了,捧着一大包麦芽糖就跑出了院子。 “你慢着点儿,别摔了。”丁大壮追了出去,高山的动作比他还要快一步,丁小白却是跟着爹爹慢慢地走在了最后。 丁三锁把几个儿女送到里正叔儿家的门口就回来了,他一个大人总不好也跟过去凑热闹,以后就算认了字,说跟儿女们学的就好。 何况他现在还在抓紧做折叠桌呢,每天时间都是紧得不行,今天要不是小年儿,他都舍不得空出时间来做麦芽糖了。 “金虎,过来啦,你娘不在家里还习惯吗?”回身正好遇上过来上工的王金虎,丁三锁就随口问了一句。 “习惯,习惯,我媳妇儿现在能下地干活儿了,家里洗洗涮涮的跟之前都不差啥,就是我家小丫头有点想奶奶。” 两人边说话边进了院子,这边丁小白几个人也进了丁家的院子,丁小朵把麦芽糖给了三爷爷。 丁三爷自是狠狠地夸了小丫头几句,把小丫头给美的呀,立马变成了小话唠,唠起来就刹不住了。 丁小白只好赶紧着插进话去,跟三爷爷客套了几句,就拉着两个小的进了丁平安的屋。 丁平安见他们过来,很是兴奋,把人让进了屋里,又朝门外左右看了看,见没人跟过来,赶紧着就关上了屋门。 “怎么样,怎么样?”丁大壮第一个等不及了,跑去了靠墙的几个木槽子边儿蹲着。 “出芽了啊,你看这里,还有这里……”丁平安指着木槽子里的黑土上,几乎看不真切的几个浅绿色的芽头。 丁大壮压着声音惊呼一声,指着那几个小绿点点,“真的哎,姐姐,姐姐,你快来看,出芽了,出芽了。” 丁小白站在弟弟的身后,已经把槽子里的情况看了个一清二楚,一直半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虽然她能保证自己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泡籽和下种的过程应该都是正确的,可到底是第一次实践,难免心里会慌。 “嘘,别嚷,万一让人听到就糟了。”丁平安把食指竖在嘴唇中央,让丁大壮别说话。 然后拿了个本子,递到丁小白面前,“小白,你看我记得可对,按你说的,我把屋里的干湿情况,还有浇水次数、观察时间等等,都记在上面了。” 递到丁小白眼前的,正是丁小白自己装订的小本子,不过翻开一面,里面记载的字迹却是丁平安的。 当初第一次发现丁平安在记种子的浸泡情况,让丁小白有点吃惊,没想到丁平安还有这么细致的心思。 看到他记录的比自己要详细太多,丁小白就干脆把记录的事情交给了他,希望以后再种辣椒的时候,这份记录能够成为很好的借鉴经验。 “不错,记得挺仔细,就照着这样记吧,最后这里,最好连出芽的高度,一片芽叶还是两片芽叶也都记清楚。” “这样等它们长起来,我们就能知道,是出一片芽叶的秧苗结果率高,还是先长出两片芽叶的秧苗更容易结果成熟。” 丁平安连忙点头,趴到桌子上,把这些细节又再记了上去,有两个不认识的字,丁小白写给他看了。 “小白,没想到你学认字这么快,我都上了一年多的私塾了,竟然还没有你认的字多。” 丁平安有点羞愧,丁小白赶紧宽慰他,“你们是整个私塾一起学字,先生教的进度要平均,速度可不就有些慢么。” “我是在你这里学了基础,后来去镇上认识了两位东家,他们家里有自请的西席,只教自家的孩子,进度自然快些。” “我去得多了,两位东家为人也大方,我就跟着学了不少,不过学得太快,自然是没你学的扎实,平安哥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丁小白一边劝着,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提了个醒,以后在丁平安面前,尽量还是多隐藏些,别误伤了小孩子幼小的自尊,那可就是她的罪过了。 “好了,平安哥,咱们开始学今天的字吧?”丁大壮抓过本书来,在桌子上摊开,一边把丁平安拽到了桌边。 几个人开始认真的学认字,高山是其中学得最认真的,他觉得自己年纪最大,如果落在几个小的后面,未免有些丢人。 可事实就是,学得最认真的并不一定是学得最快的那个,他年纪最长,却是几个人里学得最艰难的,当然,没包括丁三锁。 好在他有丁小白这个外援,两个人白天呆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有空他就会跟小丫头请教,才勉强在三个人里冒个头。 每当这时候,高山就格外感谢小丫头教他的拼音,学得慢点不怕,只要悄悄地在字上面标注拼音,等晚上回去复习的时候,哪怕忘了这个字念啥,也能重新拼出来。 当然,拼音是要偷偷标注的,这个可不敢给丁平安看了去,小丫头千叮咛万嘱咐的,那两个小的都隐藏得极好,可不能在他这里露了馅。 这边学习完了,高山又重新跟着他们转战到了丁家,丁小白还要再教他们学一会儿数学。 以后不管是日常的生活,还是出门做生意,甚至是进学堂做功课,数学都是一门用得上的学问。 丁小白也没打算教他们太难的,只要学会简单的加减乘除就好,太难的她也不敢教,一个数学废的文科生,哪儿来那么大的自信? 好在他们几个都挺爱学的,特别是丁小白教给他们的新数字写法,用1代替壹,用2代替贰,用3代替叁,用+表示加,用-表示减,简直没有更方便的了。 只不过今天晚上,丁小白专门教了高山一个人,当然,丁大壮和丁小朵也跟着挤在一起凑热闹。 “这就是我给你画的新帐本,你看啊,在这里记日期,这里是出,这里是入,这里是合计归总……” 丁小白给高山画了一个简单的账册,不过只画了前面几页,后面的让他自己慢慢画,也能增加他的记忆深刻度。 “来,咱们用单纸画几张表格,我给你举个例子,咱们先练练,假如今天采买了十个花绷子,五十扎绣线,包括绣线的颜色也要分开记……” “还有一百根绣花针,二十个木盆,二十个木桶,五个水缸,三匹棉布,六匹棉纱,笤帚十把,簸箕十个……” 丁小白林林种种地念了一大堆,然后指着那几张表格,“你现在把这些记在表格里,这些都是入账,我看你能不能记对。” 高山赶紧拿过一张表格,把刚才记下丁小白说的那些物品和数量的纸摆好,然后一一地填写进了表格里。 在一边看着好玩儿的丁大壮和丁小朵,也各自拿着一张表格填起来,还挺像模像样的,丁小白也没阻止他们俩。 高山填写表格的速度并不快,第一次接触到记账,还是用刚学会的阿拉伯数字记账,丁小白倒是能理解他的小心和谨慎,也不催他。 等他把表格填好了,丁小白拿过来检查了一遍,没什么错处,说明自己刚刚讲的那些他都听懂了。 “那咱们再来,绣花绷子我发给工人六个,绣线发下去四十捆,红的五捆,绿的八捆,紫的三捆……” “绣花针发下去二十根,木盆、木桶各发下去六个,给小厨房拿了两个水缸,下人领了棉布一匹,棉纱两匹,笤帚、簸箕各四个……” “现在你来算算吧,账上还剩多少东西?记住,先把出的记在账上,再用之前入的那个数量减掉它。” 高山赶紧再把记好的单子搁在眼前,再一项项地填写进表格里,再……再就是合计了,要用到减法,这个他就明显有点慢了。 他这边还在一格一格地计算呢,那边丁小朵把手里的表格高高扬了起来,“姐姐,我先算完的,你看看对不对?” 丁小白知道妹妹的数学在几个人里是学的最好的,小丫头的脑袋瓜儿机灵着呢,心算比这几个大的都要快上许多,在数学方面算是极有天赋。 可在写字上就要比大壮和高山差着一些,到底年纪还小呢,账册需要文字录入,丁小白就觉得她不该有这么快的速度。 她的小手还握不住毛笔呢,像现在这样需要写字的时候,只能先拿鹅毛笔将就用,高山和大壮就只能用毛笔了。 毛笔字写的好坏,关系到一个人的脸面,不管走到哪儿,一笔好字都会让人高看一眼,丁小白想让他们俩把基础打得扎实些。 第二百二十一章 第一次争吵 在丁小白心里,字体好坏对于小朵这丫头来说无所谓,只要能写得规整就行,好点孬点都无伤大雅,不然也不会让她拿着鹅毛笔胡乱划拉了。 她自己的小楷也就只是能给人看的程度,半点称不上好,所以在写字这一块上,丁小白对妹妹并不强求。 拿起来小朵的表格,原本只想看个热闹,随口夸她几句让她高兴的,结果表格入了丁小白的眼,就有点拔不出来了。 小丫头的表格做得极好,整个页面都极为干净整洁,几乎没有更改的地方,合计的数字也没出半点差错。 除了一点让丁小白哭笑不得,那就是需要录入文字的部分,她大多数都用了拼音代替。 不过值得表扬的是,丁小朵的所有拼音也都写对了,也就是说,这一张写满了字的表格,完全没有错处。 丁小白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小脸,掩饰不住自己的骄傲,如果没有自己穿过来这一档子事儿,这么个聪明的小姑娘,怕是就被荒在穷人家的菜园子里了。 “小朵,愿意跟姐姐去镇上不?”听到姐姐这样问,丁小朵的眼睛瞬间亮若星辰。 “愿意,愿意,我愿意,我可以去镇子上吗?”丁小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知道有多想去镇上呢。 每次姐姐去镇子上,她都羡慕得不行,可惜娘亲说了,姐姐是去办正事儿的,她一个小丫头可不能跟着,会给姐姐添麻烦,姐姐忙起来也顾不上照管她。 “我们去镇子上可不是为了玩儿,而是去上课学东西呢,会很辛苦的,你也愿意跟着吗?” 听到丁小白这么问,连坐在炕上做活儿的李小禾,都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凝重地朝她看过来。 就听丁小朵半点没犹豫地回答道,“我愿意呀,哥哥、姐姐学东西不也很辛苦么,你们能受得,我自然也能行。” 说完还傲骄地撇了撇嘴,“姐姐你可别看我年纪小,就觉得我吃不了什么苦,就会半途而废。” 丁小白乐了,“哎哟,还会用成语了,平安哥哥教给你的,这个半途而废用得不错。” 丁小白点了点头,“嗯,那天哥哥字写到一半有点累了,想歇一会儿,平安就是这么说他的,我就记住了。” 丁大壮没想到突然就扯到了自己身上,脸有点红,赶紧轻声跟姐姐解释着,“我那天就是累了想歇一会儿,没有半途而废。”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家大壮最不怕吃苦了,累了歇一会儿是正常的。”怕弟弟下不来台,丁小白连忙表明自己的立场。 丁小朵就吐了下舌头,不敢再说哥哥的事儿了,转身又扯了扯姐姐的袖子,她的话还没说完呢。 “姐,跟种地、做饭、绣花比起来,我更愿意学习识字和做数学,姐姐不是常说,喜欢就不会觉得累吗?我就不觉得做数学辛苦。” 在丁小朵的认知里,不单单认为识字、做数学是高人一等的体面,更是她的兴趣所在,所以她才会学得那么快,连哥哥那么聪明都比不过她。 “我也就是还不能写毛笔字,悬起手腕就抓不住那个笔了,可我已经在学了,等明年的这个时候,保证写得比哥哥还好。” 一边听着的丁大壮,神情立马专注起来,他也就是写字方面比妹妹强些,拼音学得却是没有妹妹扎实,加减法也没有妹妹学得快。 现在听到妹妹的豪言壮语,丁大壮立刻就在心里给自己定下了目标,这一年一定要好好学习,一定不能被妹妹撵上了,他这个哥哥不要面子的吗? 丁小白还不知道弟弟心里已经暗潮汹涌了,对于妹妹的回答,她倒是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人各有一巧,也许丁小白的聪明就应在了这方面呢,对数字敏感,能很快接受新事物,这些都是绝大的优点。 她不喜欢种田、做饭、绣花,那就不喜欢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让她跟着自己学做生意不就好了么。 只要能赚钱,想雇多少人伺候都不在话下,哪就非得用她自己绣花、做饭、种地了啊。 那边李小禾听着这话却是不干了,“小朵,这话是谁教你的,这么一小点儿个人,就知道拈轻怕重了?” “女孩子不会做饭,不会绣花做衣服,那以后还嫁得出去吗?你可别给我整那些没用的啊,该学的东西都得学。” “我看是你姐教你认几个字就把你给教坏了,不行,你不能跟你姐去镇上,认字你也别学了。” “这还不会看书呢,就起了这么些歪七扭八的心思,等以后学会了自己看书,那还了得,你还不得上天啊。” 说完就动作飞快地下了地,快得让丁小白都没反应过来,一把薅住了丁小朵,“来,来,来,现在就过来跟娘学绣花。” 丁小朵被娘亲拽得一趔趄,也不知道是不是拽疼哪儿了,‘哇’地一声,她张咧开嘴就哭了起来。 丁小白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实在没想到娘亲会动粗,赶紧着上前一步,把妹妹护到自己怀里。 “娘,你这是干嘛呢,小朵又没做错什么,你怎么使这么大力拽她呀?”边说边检查妹妹有没有受伤。 “还没做错?”李小禾突然就来了脾气,伸手要再把小女儿薅回来,声音都跟着有些尖利了。 丁小白用身体挡住了娘亲伸过来的手,李小禾哆嗦着手指指着小女儿,“你还敢说你没错?我看是好日子把你给惯坏了。” “还不愿意做饭?在老宅的时候,你比现在还小呢,还不是踩着板凳给一家人熬粥,哪轮得到你愿不愿意了?” “远的不说,只说你姐做饭的手艺,那是连娘都比不上的,以后嫁了人,婆家就挑不出理儿来,你现在说不愿意做饭,是想一直赖在家里吗?” “还什么不愿意学种田,不愿意学绣花,那是因为有人在替你做这些,才没轮到你做受这些辛苦。” “你难道没看到,是我和你爹在给你种地打粮食,是你姐在拼命赚钱让别人给你绣花做衣裳,你能指望我们一辈吗?把我们的心疼当成理所应当吗?” 李小禾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委屈了,噼里啪啦地直掉眼泪,能过上现在的日子容易吗?小朵这丫头竟然还不知道珍惜。 她可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变成好吃懒做的孩子,再心疼她,也得教会她自己立起来。 她却万万没想到,她的这番话,却把丁小白压在心里深处的愤怒,一下子给激发了出来。 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眼神儿里的凌厉,刺得李小禾心头一跳,可她立马镇定下来,小白没什么可怨她的,她教育孩子又没错。 “你……你不用护着她,咱家现在日子好过了,小朵跟咱们撒撒娇没什么,可日后嫁出去了,咱们能替她过日子吗?” 丁小白重重地哼了一声,以为娘亲出了老宅的那个院子,过上了新的生活,骨子里的观念就会有所改变了,哪知道…… “娘,别人说这样的话也就算了,可你是小朵的亲娘,这话不该你来说,小朵还这么小,她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怎么了?” “别说她没说错什么,就算是说错了,你也可以好好教她,再怎么也不该用那样强硬野蛮的态度对待她。” “而且,你不能拿她跟我比,我是因为喜欢做饭才做的,而不是为了将来嫁人才学的做饭。” “再说绣花,我也一样不会,您干嘛不逼着我学呢?因为我现在忙着给家里赚钱是吗?” “我要是学了绣花就没时间赚钱了,对不对?我是家里的老大,我替家里挑些担子是应该的,可你也不能因此就逼迫小朵啊。” 这话说得可就太扎心了,李小禾先是被这话给说得愣了半晌,跟着就是更急更快的眼泪。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娘呢?你这么小的年纪,就为家里忙里忙外的,最心疼的就是我这个当娘的,可我能怎么办?” “都是我和你爹不争气,两人加一起活了几十岁,还让儿女跟着受苦,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说我不疼自己的孩子。” 李小禾是真委屈了,她知道自己愧对了大女儿,可大女儿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着实是伤透了她的心。 但丁小白这次没有妥协,这是她跟娘亲第一次争吵,却没有因为她的眼泪而做出让步。 李小禾才二十四岁,在丁小白的骨子里,她一直拿李小禾当自己的妹妹一样看待,毕竟论起真实年龄来,丁小白还要大上一些。 平时但凡李小禾有一点委屈的,丁小白早就过去哄她了,不论对错都会先把错揽到自己身上,会妥协一切都会听她的。 只不过相处的久了,李小禾是真的疼爱她,她又是个小小的身体,渐渐地,丁小白也就接受了李小禾是自己娘亲的这个事实。 母女俩亲近时,偶尔还能跟李小禾撒撒娇,但这一次没有…… 第二百二十二章 可以慢慢想 李小禾说的那些话,太刺激丁小白了,她不能让李小禾窝囊了自己,还要两个女儿也窝囊着活下去,这是丁小白的底线。 “娘,我不知道你对嫁人有什么偏见,为什么女孩子就一定要学会做饭,学会绣花,学会下地耕田,才能嫁个好人家。” “要是按照你刚才的话,你自己就应该是个十分幸福的女人,做饭、洗衣、绣花、缝补、田间地头、喂猪养鸡,就没有你不会做的,结果呢……?” 结果就是被老宅的人欺负成那样,连口饱饭都吃不上,连带着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 所有的勤快全都入了瞎子的眼,每天被应该喜欢她的婆婆非打即骂,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凄惨憋屈。 这些话即便丁小白没有说出口,李小禾又怎么会想不明白,她自己也很是纳闷,怎么她无论怎么做,就是得不到婆婆的喜欢呢? 所以现在日子好了,她才更想要女儿多学些手艺,女人家该会的都要学会,她想让她们都能嫁得好,都能过得幸福。 但现在听到大女儿的一番话,她连眼泪都给吓回去了,一时之间,她整个人都懵了。 难道真是她错了?可明明,所有的妇人们都是这样过来的呀?她应该只是命不好,没遇上好人家,没摊上个好婆婆。 “娘,如果你真是这样想的,我就更要把小朵带到镇上去,以后,小朵的教育就全归我管了,你不必再插手。” “我不会让自己的妹妹受委屈的,更不会让她走上娘的老路,娘,我只问一句,女人凭什么就不能为自己活着啊?” 李小禾被女儿给问得愣住了,她还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啥时候为过她自己呢? 小时候乖乖巧巧是为了让父母省心,长大后嫁了人,拼命干活是为了丈夫少被婆婆责骂,现在是为了儿女能过得更好。 “娘,凭什么女人就要给男人当牛做马,就要处处为他们着想啊,我最不能理解的是,即便女人当了牛做了马,又讨了什么好处?凭什么就心甘情愿啊?” “你千万别跟我说,过得不好都是命中注定,我不信命,如果我信命,咱家也过不上现在的日子。” “这日子都是我一分一分挣出来的,老天爷不会那么好心,看谁顺眼就给谁掉馅饼。” “娘,你骂我叛逆也好,骂我不守规矩也好,我想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而这一切,我需要靠我自己的双手来争取。” “我既然能过好自己,小朵是我妹妹,我又凭什么要让她受委屈,她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我就让她过什么样的日子。” “她不喜欢做饭就不做,她不想学绣花就不学,只要她有能力养活自己,就没人敢看轻她。” “那些看轻小朵的人,我这个当姐姐的还看不上呢,我家小朵以后肯定有出息,绝对不必靠那些男人活着,那样的男人也靠不住。” “更何况,我养不起我妹妹么?就算她好吃懒做又怎么样?有我这个姐姐在,也轮不到那些臭男人挑三拣四地嫌弃,我养她一辈子。” “姐——”丁小白扑到丁小白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她虽然年纪小,但话还是听得懂的。 丁小朵边哭边哽咽地道,“姐……我……一定……一定听你的话,我一定……有出息。” 丁小白笑了,轻轻地拍了拍妹妹的头,“姐知道我们小朵最争气了,姐刚才就那么一说,你这么聪明,以后肯定比姐姐还要有出息。” 丁小白抹了一把鼻涕,然后使劲儿地点头,“嗯,我会好好认字,好好学习,以后赚好多好多的钱,长大了我养姐姐,姐姐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丁小白帮她抹了抹眼泪,然后刮了下她的小鼻子,“那姐姐可就等着我们小朵的孝顺了。” 丁小朵把自己的小脑袋点成了鸡啄米,那边的李小禾也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不知道这时候的自己该如何是好。 “娘。”丁小白把小朵教给高山,然后走到娘亲面前,伸手把娘亲抱住,轻轻地去拍她的背。 可惜个子不够高,只能拍着娘亲的后腰,“娘,我不是故意惹你伤心的,只是,你的想法真是要不得。” “说句真心话,你也就是遇上我爹这么个知道心疼人的主儿了,换成另外一个男的,就只听他娘的活,你说你还有没有个活路了?” 丁三锁也听他老娘的话,但在老娘不在眼前的时候,他悄悄里还是疼媳妇爱儿女的,这一点丁小白必须得承认。 “乡下有多少嫁过门的年轻媳妇儿,嫁过来时活蹦乱跳,却过不了几年就死了,都是得病死的么?娘亲应该比我要清楚。” “所以我才会说,不能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拴在男人身上,男人是靠不住的,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才能过上好日子。” “远的不说,只看咱们周围的乡亲们,如果他们不来咱家做工,咱家帮不上他们的日子,他们还会上赶子来巴结咱们吗?” “答案是肯定的,不会!所以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会做饭、会绣花、会种地,对于我和妹妹来说,并没有直接的帮助,最多算是嫁人时的加分项。” “你想想,若是我和妹妹手里攥着金山银山,那些男人还不得跟苍蝇似的,乌泱泱地挤上门来求亲啊?那时候他们会管我们会不会做饭,会不会绣花吗?” “娘,你的观念需要改一改了,咱不管别人家的孩子是咋过的,咱只管让咱自家的孩子过好,行不?” 李小禾听大女儿说了这么多,要说没有半点触动是不可能的,只是女儿说得有点乱,她听得也有点乱,都太激动了。 抽了抽鼻子,李小禾哽着声音道,“小白,娘大概懂你的意思了,可娘还是觉得,多会些手艺对你们没坏处。” 丁小白点点头,“我当然知道娘亲是为我们好,能多分技艺自然就能多一份保障,我不反对多学东西,我只是不喜欢娘说为了嫁人学那些。” “娘,我刚才的态度有些过激了,我不该对娘亲全盘否定,也不该说那些让你伤心的话。” “不过,我还是想跟娘说一句,手艺不是只有做饭、绣花,咱们得把眼光放得远一点。” “我之所以坚持让大壮和小朵学认字,就是想让他们以后能多看书,多懂道理,书里有很多的道理,比我们手把手的教导他们更有用。” “他们会在书本里学到更多的知识,也能学到你想象不到的手艺,所以……娘,你就放心吧,把他俩教给我,我保证给你教得好好的。” “有我这个出色的闺女摆在这里,你还怕大壮、小朵不优秀吗?我们就是别人家的孩子,让别人羡慕、嫉妒去吧!” 李小禾不知道‘别人家的孩子’这个梗,不过大女儿说的话,她还是能听得进去的。 尽管之前她有点伤心,但大女儿这不是立马就跟自己道歉了么,她一个做母亲的,再怎么也不可能嫉恨自己的孩子,只有更疼惜的。 “好了,好了,娘都听你的,以后弟弟妹妹就都教给你管了,你若是教不好,就负责养他们一辈子吧。” 听到娘亲能开玩笑了,丁小白的心才松了下来,刚才是因为想起了老宅的过往,一时太激动了,跟娘亲说了不该说的话。 “娘,那等过了年,我就把大壮和小朵带到镇上去了,大壮的年纪已经可以送去念私塾了,小朵就跟我呆在庄子里。” “我今天拣了几个孩子回来,打算请个先生回来教导他们,以后他们几个就是我的左膀右臂了。” “小朵就跟着他们一起学吧,咱们庄子里学的跟私塾不一样,都是跟生计有关系的,想来对小朵的将来有好处。” “对了,娘,那个院子我给起了个名字,叫紫鸢庄,是老鹰的意思,算是借个彩头吧。” “我希望大壮日后能学有所成,并学以致用,能自由地翱翔天际,尽情地展露自己的抱负。” 李小禾乐得嘴都合不上了,大女儿的能力她是了解的,既然她这么说了,她就一定会这么做,肯定是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娘,你今天跟大家伙儿商量好了没有,有没有人想要去镇上作坊的?”说完了弟妹,丁小白就跟娘亲说起了正经事。 话题很自然地被丁小白转移走,李小禾的那点尴尬也就没剩下多少,她当然不可能一下子转变观念,还是有想不通的地方,但她可以慢慢想。 “倒是有几个能跟出去的,你钱嫂子、孟婶子,还有你英子姐、大林嫂子和长生媳妇儿,再就没有了。” “你陈家嫂子偷偷跟我叨咕了好几遍,很是想去镇上的作坊做工呢,奈何她家公婆不允许,她也就只能做罢了。” “这些都是成衣坊和皮靴坊的,手套坊那边也有两、三个想要去镇上的,奈何手艺跟不上,我也就直接给拒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咱们今天去镇上 李小禾的这个决断是相当正确的,不给不适当的人留希望,也省得最后她们的失望太大。 丁小白给娘亲竖了个大拇指,“娘做的对,手艺跟不上的,去了作坊那边也没什么作为,咱家的手套坊又不搬走,就继续呆在手套作坊吧。” “那些出不了村的,留在咱家继续做工也是一样,不过还是有点可惜,新作坊都是生手,要是能再多几个熟练工带带就好了。” “不过也没多大的关系,既然肯定出不去,也是没办法的事,一起归到手套作坊里,也算是增加了手套作坊的力量。” “等到年后,咱们的手套作坊也要扩大生产规模,增加出货量呢,人手多总比人手少强。” 李小禾愣了愣,试探着问道,“小白,你之前不是说,手套只做到年前吗?说手套的工艺简单,年后应该会有很多人仿制,卖不出银子的吗?” “是啊。”丁小白点点头,没有否认,“我当初确实是那么说的,不过我说的是布手套,等过了年,咱们作坊要开始加工皮手套了。” “皮手套?”李小禾努力地想像了一下,还是想像不出皮手套会是个啥样,像皮靴子那样吗?结实是结实,可是会有点儿硬吧? “会有人买吗?”话是问了,可在李小禾的潜意识里,还是相信大女儿的,至少到了现在,女儿决定的所有事,就没有一件不成的。 “肯定有人买啊,咱家的皮子能上颜色,还有漂亮的绣花,这就是别人比不上的优点,也不是轻易就能学了去的。” “据说京城里有一个会给皮子上色的师傅,可惜价钱太贵不说,他还有个靠山,自己并没有多少自由,轻易不出手,那岂不是咱们一家独大了。” 想想那个前景,丁小白就雀跃不已,“反正娘亲就不要担心了,小叔叔和龙飞哥已经把路子铺好,咱们只管做出东西来就行。” 听说手套的生意也有孙公子和秦东家的份儿,李小禾算是彻底地放下心来,有那两个人在,总亏不了自家的。 “行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娘就不跟你操这份儿心了,卖东西的事情我也不懂,瞎掺和反而给你添乱。” “对了,还有个事儿,秦大哥的马车明天还会过来的对吧?也装下那么多的人啊?不行再跟你三爷爷借一趟牛车吧?” 除了钱嫂子他们五个,当初王大娘从娘家找来的那十几个人,自然是要一起跟着去镇上的。 秦家的马车最多也就能坐五、六个人,还得挤着坐,要想坐下二十个,那是想也不用想的。 看来只能借牛车了,没篷的车总能多坐几个,最不济也能大家轮换着坐,坐一会儿就跟着牛车走一会儿。 只是说到了牛车,娘俩同时顿住了,李小禾一拍巴掌,“哎哟,老牛的事儿忘了跟你说,你爹用大青骡子把里正叔儿家的老牛换回来了。” 丁小白正要接话呢,就听见院子里有说话声传来,然后丁三锁就带着里正走了进来。 看来是屋里的声音太大,娘几个竟然没有听到院里的敲门声,反倒是一个人在木工房做活儿的丁三锁听到了。 “我还正担心你们睡没睡下呢,没睡正好,二丫头,我得跟你说说今天那头大青骡子的事儿,刚才想等你们认完了字再说,结果年纪大,给忘了。” 一听说是这个事儿,丁小白就有点头疼,要不是老牛进去过她的空间,她也不想惹这个麻烦啊。 “三爷爷,如果您是想把大青骡子送回来,那就大可不必了,我可跟您说,那是孙公子亲自帮您挑的骡子,您要是还回来,想再花钱买也没那么好的骡子了。” 听到丁小白这么一说,丁三爷的心里还真有点可惜,不说骡子值多少钱,只说孙公子亲自帮忙挑选,那就是老大的脸面了。 虽然不知道孙公子真正有什么背影,可只看人家生意做得这么大,全村人恨不得都到三锁家的作坊来挣工钱,就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普通了。 但占了二丫头这么个天大的便宜,丁三爷的心里到底还是过不去,当了这么多年的里正,他能站得稳,就稳在这‘公正’二字上了。 “二丫头,你听我说,大青骡子我是真舍不得还的,可要我就这么把它收下,那也未免太小瞧你三爷爷了。” “这么着吧,三爷爷补个差价,我知道那头老牛到了年纪,已经不值什么银钱了,就姑且算二两银子,我再补给你十三两,再多你三爷爷也补不起了。” 说着就从衣兜里往外掏钱,让丁小白伸手就给按住了,“三爷爷,这两头牲口的差价是肯定有的,但一是差不上那么多,二我也不能收您这个钱。” “老牛算是救了我一条命呢,别的不说,三爷爷只要想想,我这一条小命得值多少钱?总不能比一头大青骡子更便宜吧?” “说老牛值二两银子,我是绝对不同意的,说它值十五两,我都觉得少呢,它在我眼里的价值,和你们看的不一样。” 这话让丁三爷咋接啊,嘎巴了半天嘴儿,也没说出一句像样的来,总不能说二丫头的命抵不上一头青骡子,可让他平白受了这个好处,又实在觉得亏心。 “三爷爷,您完全不必觉得为难,三奶奶无偿把屋子借给我家当作坊,老牛救了我一条命,平安哥教会了我和大壮认字,那屋还……” 丁小白伸手朝丁平安那屋的方向指了指,有些话不必说得那么清楚,大家心里都明白着呢。 “别的都不说,只这最后一条,我就欠了您天大的人情,所以说吧,您把心放回肚子里,好好地使唤那头大青骡子,老牛跟您可没关系了。” 让丁小白一通捋顺,丁三爷的心里总算是舒坦了点儿,好歹心里没有那么亏欠了。 “那行,我就不跟你这丫头客气了,咱以后还得长处呢,也别说谁占了谁便宜,有难处多伸伸就齐了。” “就是,就是。”丁小白一边回着三爷爷的话,一边往外送人,丁三爷顺着她的手势,就被送回家去了。 李小禾倒是有点心疼,虽然女儿说的那些话没有不对的,可十几两银子的东西,就这么白白送人了,这心里总是有点…… “娘,你别心疼那点银子,咱家挣大钱的日子在后头呢,有我这个储钱罐,你还怕什么呀?” “别看咱家眼下没什么现银,手挺紧的,那是回钱的时候还没到,你再等等,用不了多长时间,年后吧,年后肯定让你拿银子铺坑,硌得你睡不着。” 哪有这么说话的,李小禾伸手拍了女儿一巴掌,可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笑容,真有点后悔,之前让两个女儿伤心了。 想想闺女说得太对了,只要家里能赚到足够的银钱,还怕女婿不找上门么,到时候自己可着劲儿地拨拉着挑。 丁小白可不知道自家娘亲在想什么,她正琢磨着明天马车里到底能坐下几个人,钱嫂子她们五个,倒也能坐得下。 不过自己和高山哥,还有余下的那十几个,看样子就只能坐牛车了,好在牛现在是自家的了,只管三爷爷借个车架子就行。 “高山哥,要不行咱管三爷爷借一下那头大青骡子吧,用它拉车跑的肯定给老牛快呀,你说是不是?” 丁小白突发奇想,如果用大青骡子,它的脚力应该能撵得上马车吧,那两辆车就能差不多前后脚到紫鸢庄了。 “你可真敢想,刚刚新买回来的骡子,一次都没试过呢,谁知道它听话不听话的,半路上尥了蹶子怎么办?再伤一个、俩的……” 让高山这么一说,丁小白的小心思只能咽了回去,“哎……不行就还是牛车吧,咱俩也就只配坐牛车了。” 没有好办法,也就只能如此了,结果到了第二天,一大清早的,丁小白家的门口竟然来了六辆马车。 “哎,小叔……孙公子,您怎么来啦?这一大清早的刮的什么风,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 丁小白把自己穿戴好,正要出门,就听到了娘亲的一声惊呼,跟出来就看到了这样一个神奇的画面。 虽然是大清早的,丁小白的家门口,已经满满地围了一大圈的人,冬天的农村实在是没什么热闹可看,突然来了六辆马车,可不就一下子轰动了么。 “问我来干嘛的?我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儿啊?站那好好想想,想出来我不原谅你,要不然……” 孙弛骏笔直地站在一辆马车前,看着一身棉布衣裳,愣眉愣眼地走出院子的丁小白,就知道她早把今天的安排忘到脖子后头去了。 “我……我忘什么了?”让孙弛骏这么一问,丁小白还真觉得自己好像把什么事情给忘了,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孙弛骏对她已经完全不报希望了,直接越过她,走到丁三锁的身边,“三叔,您叫上三婶和大壮、小朵,咱们今天去镇上。” 第二百二十四章 老天爷不会眷顾她 丁三锁让孙公子给问得有点发懵,二丫头昨晚回来,没说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们一家子去镇上的啊。 “去镇上?出什么事儿了?是不是咱家开在镇上的作坊惹什么麻烦了?孙公子,你给我说说呗,也让我心里有个底儿。” 孙弛骏赶紧给他解释,“三叔儿,不是作坊出事儿了,是咱们自家的事儿,你别急,听我说哈……” “我母亲不是认了小白做干孙女儿么,今天要在镇上办认亲宴,镇上有头有脸儿的人物都会到场,您和三婶肯定也是要到场的啊。” “还有咱们村的里正,三叔去帮忙请一下吧,跟咱们一起去镇上,代表一下咱们村里的态度。” 丁小白一拍脑袋,可不是呗,她竟然把这么大的事儿给忘了,实在是事情太多,都给忙糊涂了。 “行了,别拍了,再拍脑子都给拍混了,本来就不咋聪明。”孙弛骏过去拉下她的手,宠溺地隔着帽子给她揉了揉。 看热闹的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孙弛骏的眼神锐利地扫了一圈,位高者的威压不是闹着玩儿的,乱嘈嘈的大门口立刻静下来,像统一被谁掐了脖子。 孙弛骏轻‘哼’了一声,运了一下内力,让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朵,“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她的小叔叔。” “噢,忘了跟乡亲们介绍,我是靖国侯府的三公子,我娘是靖国侯夫人,认了小……丁家姑娘做孙女儿。” “从今日起,丁姑娘就是靖国侯府的孙小姐了,但她舍不得离开爹娘和生养她的故土,所以暂时还会住在村子里,还请乡亲们多多关照。” “我们一家都很喜欢这丫头,若是磕了碰了委屈了,靖国侯府从上到下,可是都会心疼的,乡亲们帮我多看顾着些吧。” “当然,我们家的小姐既然住在这里,我们侯府也会对这里多加关注的,乡亲们的心意,我们侯府会记在心上。” “不过,我可还听说有些乡亲,对丁家的事情特别上心,什么事情都想要跟着掺一脚,有的没的都想过过舌头。” “特别是那些手上赚着丁家的银子,转过身就说长道短的人,良心真是让墨汁给泡过了,我在这儿可得好好谢谢你们的关心。” 这威胁,也太明显了点儿吧,丁小白让孙弛骏的话给弄的都有点不敢抬头了,实在有点对不住乡亲们,毕竟还是善良的人占了大多数。 但丁小白也明白,这个世道,官大一级就能压死人,有了孙弛骏今天这一番唱念做打,半坡村里再没人敢惹她们家了。 那些之前嚼过舌头的,现在恐怕后悔的想要把舌头嚼一嚼咽了吧?谁让他们嘴欠呢,吓死他们,活该! “还愣着干什么呢,上车。”孙弛骏转过头,对上丁小白,脸上又是一片和煦温暖,刚刚那要杀人的模样,像是跟他完全没关系。 丁小白摸了摸脸,是不是位高权重的人,都是学过四川变脸儿的啊,好在这人对着自己的脸,不是刚刚的那一副。 “来了,来了,小叔叔,您稍等啊,就来,我先看看今天要去镇上的人都到齐了没有?”丁小白边说边去找人了。 钱嫂子赶紧招呼其他的人围了过来,大家的脸上都是与有荣焉的兴奋,而那些认死理儿,不让媳妇儿或女儿去镇上的,此时也有不少后悔的。 早知道丁家的二丫头有这么硬的靠山,怎么也把自家人弄一个到她身边呀,以后她随便漏漏手指缝,说不得都是天大的好处。 可现在说啥都晚了,事情到了眼跟前儿,再要说家里没事儿,能让孩子跟着去镇上,就摆明了是想要讨好巴结,会被乡亲们戳脊梁骨的,好歹留个脸皮吧。 不管别人怎么羡慕、怎么嫉妒,钱嫂子已经带着英子几人上了秦家的马车,该带的工具也都没落下,正撩开帘子跟乡亲们说话儿道别呢。 通过王大娘的娘家找来的那些妇人们,这时也连东西带人地坐满了三辆马车,知道了小东家有那么硬实的靠山,一个个也都兴奋得不行。 能准备这么多辆马车,孙弛骏还真是有备而来,对于孙弛骏的这份细心,丁小白是又感激,又惶恐,人情越欠越多,好像怎么都还不完了。 让孙弛骏再等等,丁小白又再跟爹爹去了隔壁,亲自去请了隔壁三爷爷,丁三爷家里是一阵的忙乱。 好不容易才算是挑出一套略像样的衣服,穿戴整齐了,还特意把大孙子丁平安给带上。 如果情况允许,好歹让大孙子露个脸儿,谁也说不好谁是谁的机缘,也真是难为了做爷爷的一片苦心。 三个人从里正家里出来的时候,李小禾也把家里两个小的给穿戴好了,正站在大门口跟李明涛说话。 原来是想让李明涛也跟着去,李明涛却是坚决不肯,说吃了早饭就回去高山那边,活计不等人呢。 丁小白明白他是不愿意在那样的场合下露脸,李明涛也算是出去闯荡过的人,见过些世面,就能摆正位置。 他知道以自己眼下的身份,这宴席去了还不如不去,不能给丁家长脸,反倒有可能连累丁家被人小看—— ‘瞧瞧,身边不过都是些三教九流的朋友,上不得台面的’,李明涛可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 若是再过上几年,丁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了,他成了丁家数一数二的大师傅,也许那时候站出来,才不会被人看低,现在却是肯定不行的。 “娘,李伯伯不想去就不去吧,李伯伯,您自己吃早饭吧,都在灶边放着呢,我已经跟三奶奶说了,让她吃完了就过来帮忙看屋子。” “工人们也很快就来上工了,屋里缺不了人的,您不用担心家里没人照顾,三奶奶过来您就回山上吧。” 三奶奶和丁家大娘还继续管着手套作坊的大小事,只不过从今天起,手套坊搬回了丁小白家。 李明涛朝着丁小白挥了下手,表示自己知道,让她不用担心,就转身进了屋,仿佛外面的这些热闹跟他完全没关系。 人最难的就是熬得住心性,临上车前,孙弛骏朝着丁小白家的大门又看了一眼,目光深邃。 小白这丫头的眼光真是了不得,也不知道她打哪儿搜罗的这些人,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看吧,机缘到了,以后都有可能会是独霸一方的狠角儿呢。 再一想到她把府上的诸娘子给挖了去,孙弛骏就忍不住笑了,他知道诸娘子手艺不错,管理侯府的绣房也井井有条,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人到了小丫头的手里,简直就光芒万丈了,人的潜力果然要遇上对的人,小丫头识人识物,简直就有伯乐之质。 也不知道诸娘子最后的选择,会是回府还是留下来,想到这个问题,孙弛骏倒是来了兴致。 他换了个立场想想,如果是他,他绝对是会选择留下来的,没有哪一处比小丫头这里更能显露身手了,展现才华了。 可靖国侯府的地位摆在那儿呢,就算是在京城,权贵人家里也是数得上数的,背靠侯府,日子自然逍遥自在,回府的选择也不能不说是一种诱惑。 “想什么呢?”跟孙弛骏坐在一辆马车里的丁小白,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这人笑得有些莫名其妙。 孙弛骏也没瞒她,“我在想,等到年后我们要回京了,诸娘子是会选择继续跟着你,还是会选择回靖国侯府。” 丁小白就笑了,“诸娘子昨天跟我说了,想要留下来,问我愿不愿意呢,她多能干呐,有她我省了多少事儿,当然是求之不得的。” “正打算今天宴席过后,就跟祖母打个商量,把诸娘子要过来,也不知道会不会给祖母添麻烦。” 孙弛骏挑了挑眉,没想到小白下手这么快,昨天好像才跟母亲商量了这件事儿,今天就已经决定下来了。 “看来做事情就得像你这样,快刀斩乱麻,很多时候,稍一犹豫,机会就错过了,想再抓住已是难如登天。” 丁小白就笑,“小叔叔不也是有决断的人么,只看您帮我解决那些黑衣人的行事,雷厉风行,立竿见影,今天这顿认亲宴也是,哪儿还用得着羡慕别人。” 靖国侯夫人母子俩,绝对都是能抓住机会的人,而且决断力相当强,想到了就不会再有半点犹豫。 “说起来,我本来是想避开认亲宴的,不然当初就不会拒绝祖母的提议了,想着咱们自己知道这层关系就够了,我依然过我自由自在的小农女生活。” “哪知道,天算不如人算呐,你说那位皇贵妃,无缘无故的找上我干嘛呢?又不确定我就是那个治好了钧儿的人?这不是她也麻烦咱也麻烦么。” 死女人简直就是草菅人命,完全不把老百姓的性命当做一回事,如此恶毒的人,是绝对成不了大事的,老天爷都不会眷顾她。 第二百二十五章 想要自觉成材 一说到京城里的那个女人,不管是丁小白还是孙弛骏,心情同时不好起来,那简直就是个癞蛤蟆,不咬人也让人膈应。 “嗨,咱不想这事儿了啊,以后你就是人尽皆知的靖国侯府的孙小姐了,想来她也不敢再轻易动你。” 孙弛骏这么说,原本只是为了安慰丁小白一句,让她放宽心,不过紧跟着,他又感叹了一句。 “其实吧,要说那个女人的目的也简单,就是只要能给皇后娘娘添乱,啥事儿她都愿意干,就是个疯子。” “好在是个尚存了些理智的疯子,还知道顾忌着皇上,要不然,即便皇后娘娘再有手段,娘娘和我们府上也会麻烦不断的。” 丁小白点了点头,“这事儿确实好理解的,一个被禁锢在深宫内院里的女人,时间闲得很,也难熬得很,浑身那点劲儿,可不就使在这争权夺利了么。” 这话听进孙弛骏耳里,又是一声叹息,“可不是么,那个深墙大院,不是什么好呆的地方,女人都挤破了头想进去,可进去了也就没了自由。” “皇后娘娘进宫这些年,总共只回过一次府里,洒水开道的,不知几多麻烦,是荣耀也是束缚。” “我们去看她的次数也是数得过来的,毕竟进宫是件麻烦事儿,递帖子等通传,宫门口要搜身检查,宫墙里要步行,年岁大些的人进宫,简直就是遭罪。” 这话也就是跟小白说,换成另外哪个人,孙弛骏也不会把这些忤逆之言说出口的,随便议论皇宫后院,可是大不敬之罪呀。 这话题说着说着似乎就扯远了,丁小白赶紧着把话儿拽了回来,即便孙弛骏不避讳自己,噢,还有高山哥,也得小心隔墙……隔车有耳呀。 高山却只当自己没带耳朵,反正在丁家和紫鸢庄之外,小丫头在哪儿他就得在哪儿,孙弛骏也已经习惯他时时跟着了。 “小叔叔,一会儿到了镇上,我先回紫鸢庄去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现成的衣裳能上身的。” “实在是抱歉,昨天晚上忙得太晚,完全忘了今天这回事儿了,衣裳也没有提前准备。” 对于这个失误,丁小白是相当抱歉的,孙家母子俩对她是掏心掏肺,她的反应实在是过于冷漠了。 好在她的空间里总是备着几套衣服,有平时穿的,也有两套是特意备着有场合的时候穿的。 还好她早早就有了这些准备,一会儿去了紫鸢庄,她就能找个没人的地方换上了。 首饰更是全在空间里,靖国侯夫人赏的可都是好东西,贵重着呢,家里人来人往的,实在是不怎么保险,还不如她随身带着呢。 “紫鸢庄?”孙弛骏没听过镇上有这么一处地方啊,但转眼就想明白了,“是你开作坊的那处院子?” 丁小白忙狗腿地夸道,“小叔叔可真聪明,一猜就中了,您这脑子可真不是白长的,那个……小叔叔,能不能求您件事儿呀?” “哼,说得好听,还求我件事儿,你是早就打好主意了吧?说吧,有啥事儿求我,好像我真能拒绝了你似的。” 丁小白就伸出小手,扯着孙弛骏的衣袖晃了两下,“小叔叔,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您给我的庄子题个匾呗?” 孙弛骏斜睨了她一眼,“你还真会找人,给你题个匾?你知道我一个字值多少银子吗?” 丁小白愣了半天,有点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道,“你又不是卖字画的,写个字还论银子啊?” 这话可真够气人的,孙弛骏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脑瓜蹦,他觉得没使劲儿,丁小白的脑门却是立马就红了一片。 “哎哟,你干嘛啊,不给写就不给写呗,怎么还下手啊,大不了我自己写,反正我的字儿也工整着呢。” 丁小白不乐意了,揉了揉脑瓜门儿,不想再理他了,哪有不给人写字儿还打人的啊,小气的。 孙弛骏也没想到会伤着小白,赶紧跟她赔笑脸,“我不是故意的,也没使劲儿呀,怎么就红了呢。” 说着就上手想要去给她揉,丁小白斜着身子躲了,打算到下车之前,都不理这个人了。 高山的拳头是攥了又攥,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知道孙公子是跟小丫头开玩笑的,可小丫头被伤着了,他很是不爽。 而且……他也打不过孙公子呀,这点自知之明高山还是有的,动了手他也只能是自取其辱。 当初,他隐忍的前题是知道小丫头不会真的被伤害,若动手的人不是孙弛骏,他明知敌不过也会冲上去的。 那边孙弛骏还在哄人,“还真生气了呀,都是小叔叔不对,小叔叔给你赔礼道歉,保证以后再也不跟你动手了,开玩笑也不行。” “等吃完了认亲宴,我立马就去给你写匾,给你写它十个八个的,还负责帮你刻出来,随便你爱挂哪儿挂哪儿,成不?” “你说真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了就不带反悔的。”丁小白一脸开心,哪还有刚才的沮丧模样。 “合着你是故意的,就等着我心软吐口呢是吧?”又让小丫头给耍了,孙弛骏有些忿忿。 想对小丫头下手又不太敢,还真怕伤着她哪儿了,这么小小弱弱的一个,该是抱在怀里多疼些才对。 “你呀,以后不要无故挑衅别人,人家随便动动手指,你这小细胳膊小细腿,就不知道哪折了哪断了的,见人躲着点儿,记住了没有?” 正求人呢,丁小白自然忙着点头,他说啥是啥,“记住了,小叔叔,多谢小叔叔教诲,小白铭记于心。” “你个淘气鬼,三叔、三婶那么老实的人,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一个不服天朝管的呢?” 丁小白的脆声声地笑起来,“我聪明呗,虽然有点小淘气,但我知道底线,所以我爹我娘对我放心得很呢。” 这话倒是不假,这小丫头虽然看着大刀阔斧的,什么事情都敢做,但她做的所有事,就没有一样是出格的,你想拿她的错处都难。 两人一路闲聊着进了槐树镇,六辆马车一起先到了紫鸢庄,孙弛骏却是没让丁小白下车。 “三叔,三婶,小白我带走了,我母亲那边还等着呢,一会儿会亲自带着她去酒楼。” “这边您二位就多操些心,帮忙把里正和丁少爷照顾好,过会时辰到了,我再派人来接你们。” 丁小白一看自己下不了马车,只好扒开车帘子跟娘亲喊,“娘,你进去找诸娘子,让她安排你们歇脚的地儿。” 她这边喊着,那边吴东已经迎了出来,双方见了礼,吴东走上前听了丁小白的几句吩咐,就把人引进了大门。 “干嘛不让我下车呀,我爹我娘都是第一次来紫鸢庄呢,不亲自把他们安排好我总是不放心。” 因为今天接爹娘过来得太突然,丁小白还真就没有提前把歇脚的地方安排好,实在是有些措手不及了。 虽然跟诸娘子说过,以后二进院子就留给自家人住了,但好巧不巧的,在昨天接了馨扬他们姐弟进来啊。 丁小白是打算着,把丁馨扬偷偷藏在二进院子里,悄悄生下孩子再出来见人,她那几个弟弟,等着熟悉两天,就挪到前院儿去。 哪想到今天爹娘就过来了啊,一时间确实有点让她担心,就怕诸娘子安排不妥当,再生出什么岔头来。 她不怕别的,实在馨扬姐弟的身份特殊,等熬过几年,没人记得他们家的事儿也就算了,现在却是正在风口浪尖上呢。 可担心归担心,这个理由却是绝对不能跟孙弛骏说的,所以就算心里又憋屈又担心,也只能忍着。 到了孙府,红绫又是一早就候在大门口了,这让丁小白非常的不好意思,赶紧把自己的心情收拾起来。 “红绫姐姐,我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么,这大冷的天,不要出来迎我了,马车会直接把我拉到二门的。” 红绫却是连忙摆手,“今天是大日子,老夫人都忙着四处安排呢,奴婢哪敢偷懒,赶紧着吧,老夫人在屋里等着呢。” 孙府有角门,自家人常来常往,这些日子丁小白过来,都是从角门直接坐车到二门的,也省了大门还得卸门槛的麻烦。 哪知道今天却是被安排,一定要从大门口进,说日子特殊,显得庄重,丁小白无奈,只好听从吩咐。 进了靖国侯夫人的院子,果然就看见老夫人正在外间屋里转磨磨呢,一看到小白丫头来了,上前就把人给抓住。 “怎么这时候才来呀,赶紧的,再磨蹭一会儿就来不及了,时辰不等人呢,绿蕊呢,赶紧过来侍候孙小姐沐浴。” 绿蕊一溜小跑着过来,裙不摆身不动的,看得丁小白很是羡慕,她私下里也偷偷地练了些礼仪,想着起码到了正式场合,别给侯夫人丢脸。 可这些礼仪看着容易,做起来真是挺难的,更不是丁小白想要自学成材能练成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 最重要是适合自己 别说跟那些高门权贵家的小姐们比了,就连眼前这几个丫头她都比不上呢,不免有些灰心丧气。 听说正经人家小姐的礼仪规矩,都是重金请了宫里的嬷嬷教出来的呢,一行一踏一举一动都有讲究。 丁小白却不知道,就靖国侯府的这几个丫头,那拎出去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姐能比的,就算是小富之家,也少有能比不得过侯府丫头的。 丁小白更没注意到,她本身自有一种别人比不了的气质,浑然天成的自信、坚韧和一往无前的锐气。 这股气势仿若天生长在她的骨子里,那可是谁也学不来的,也正是她的这股气势,让靖国侯夫人对她喜爱非常,没有半点闺阁小姐的矫揉造作。 这些品质自然是丁小白经过了现代十几年的书海扬帆,又历经了多年的职场拼杀,硬生生磨炼出来的。 “我洗过了,只要梳头就行了。”看到直奔自己眼前的绿蕊,丁小白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她实在不习惯别人帮忙洗澡。 “洗过了就再洗一次,祖母让人泡了半宿的花瓣,还加了些香料、药材,必须得用那香香的水洗一次呢。” “今天是个大好的日子,咱们得去晦气,添福气,一应程序都不能少了,你可是我们靖国侯府的孙小姐,半点也委屈不得。” 靖国侯夫人都这么说了,再磨叽就有点不识抬举了,“祖母,我听您的,您今天要我怎样便怎样,保证没二话。” 靖国侯夫人就笑得合不拢嘴儿了,“哎,这才是乖孩子,赶紧的,先跟绿蕊去沐浴,红绫这边准备着给你梳头、上妆呢。” 丁小白赶紧去了浴房,不得不说,有钱人就是会享受,往那花瓣香熏浴里一泡,太解乏了,她感觉自己都要睡着了。 绿蕊一边帮她擦背一边用鼻子嗅了嗅,“孙小姐,您身上好像有股子香味,这花瓣和香熏都盖不住呢。” 丁小白愣了愣,跟着笑道,“不可能,我从来不抹什么脂啊粉的,哪儿来的香味,你肯定是闻错了。” 绿蕊又再嗅了嗅,“奴婢不会闻错的,几个丫头里,就数奴婢的鼻子最好使,平时帮老夫人挑花露、香熏这些,都是奴婢来呢。” 让绿蕊这么一说,丁小白也赶紧用力地皱了两下鼻子,可她只闻到了浴桶里花瓣的微甜和熏香的浓郁,还有一点药材的浅淡清香。 一想到药材,丁小白立刻精神了,她忽然想到,会不会是自己日日都要在空间里呆些时辰,沾了仙灵草的香气啊。 她正这么想着,就听绿蕊道,“越闻越有点奇怪,刚开始那味道好像是很明显,现在特意去感受,又好像闻不到了。” “仿佛跟浴桶里的香气混到了一处,可时不时的又会冒出来,越是不经意的时候,那股香味越是明显,好像带着点药香气。” 丁小白心里一阵紧张,赶紧打岔道,“绿蕊姐姐,咱们还是快点洗吧,祖母说了,时辰不等人呢,红绫姐姐怕是要等急了。” 绿蕊听了这话,手上赶忙着加快了动作,“可不是么,光惦记着找那股子香味,倒是把正事儿给忘了。” 两人很快穿好了衣裳出来,除了最外面的一层衣裳怕被弄上脂粉,丁小白差不多算是已经穿戴整齐了。 “要不是时间紧,祖母还真想让你多泡一泡呢,那一桶花瓣香熏浴,是特意请了人给调的,对身子有好处。” 丁小白立马就猜测,八成是那位廖御医了,不然临时抱佛脚,哪去找这么一位全能啊,既然说到了对身子有好处,差不多就肯定是那位了。 没想到廖御医还有这么一手呢,看来想要在宫里面混,每个人都得有点非常手段,不然那个吃人的地方可不好呆啊。 她心里在这儿七想八想的,那边已经被红绫按在了锦凳上,梳妆台上的镜子,照得她格外清晰。 这是……玻璃镜子?丁小白忍不住上手摸了摸,还真是哎,可她来了孙府这么多回了,怎么没看见屋里有玻璃镜子啊? 疏忽了?不可能啊,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件充满现代感的东西,又是这么大的一面,差不多有三十厘米高了,她是不可能错过的。 “怎么,孙小姐喜欢这面镜子啊?这可是皇后娘娘特意赏给我们老夫人的呢,轻易不会拿出来用的。” “今天要不是孙小姐的大日子,老夫人可不舍得把这面镜子摆出来,听说整个宫里,这样的镜子也就只有四、五面,是番邦的贡品呢。” 绿蕊也嘴快地补充道,“我还听人说,这镜子比水晶还娇贵,一碰就碎,所以得十分精心地呵护才行。” 果然不是平日里摆在外面的,丁小白再次感叹,自己是个没用的文科生,如果学的是理科,是不是就能自己造出镜子来了? 老话说得果然没错,学理走遍天下,学文寸步难行,这穿到了几百年前的古代,她这个学文的实在是有些自卑啊。 “哎哟,红绫姐姐,您轻着点。”正胡思乱想着呢,头皮一阵发疼,把丁小白给疼得清醒了过来。 “孙小姐忍着些吧,您年纪小,头发有些碎,如果不梳得紧些,一顿宴席忙下来,怕是要乱得不成样子了。” 好吧,对于自己这个八、九岁的年纪,丁小白完全无力吐槽,又是掉牙又是碎头发的,她也很为难啊。 好不容易把头发梳好了,红绫又要给她上妆,吓得丁小白赶紧拦住,“红绫姐姐,我才八岁,小脸儿嫩着呢,用不着化妆吧?” 真要说嫩,丁小白实在是排不上号,原主之前的风吹日晒,脸皴得不成样子,还又黑又黄的。 不过两个多月能养成现在这样,只剩下有一点点的暗黄,已经是相当的不容易了。 她的话把红绫逗得‘噗嗤’一笑,又赶紧正色道,“孙小姐年纪小,平时是不用化,但今天是正式场合,总要郑重一点嘛,这可是老夫人吩咐的。” 快速地往四周踅摸了一圈,没看到靖国侯夫人的身影,应该也是去梳洗妆扮了,挣扎无效,只好认命。 结果化妆结束,镜子里的成果却是让丁小白大失所望,回过头去,不敢置信地看了看红绫,又再看了看绿蕊。 “红绫姐姐,你和绿蕊姐姐脸上的妆不是这样的,抹成这么白真的好吗?还有这眉毛,这嘴唇,都看不出我原来的样子了?” 红绫忙道,“正式场合的妆容都是这样子的,奴婢这还把您往轻里化了呢,孙小姐是没看到新娘妆,简直……” “行,行,行,不要再说了。”丁小白一想到一张大白脸,再配上个烈焰红唇,就觉得身上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起身就往浴房去了。 “喂,孙小姐,您去浴房干嘛,咱们刚刚不是洗过了吗?”绿蕊要追过去,被红绫给拉住了。 “别过去,孙小姐大概是要小解,她小解时是不喜欢让人跟着的。”绿蕊听到这话,停下了脚步。 哪想到丁小白再出来,脸已经是被洗得干干净净,哪儿还看得到一星半点儿的脂粉。 “我的小姐,这时辰马上就要到了,您可别再跟奴婢闹了,要是让老夫人看到,奴婢现在还没给您化好妆,一顿板子是跑不掉的。” 看到丁小白一脸的干净,红绫真是急得快要晕过去了,丁小白倒是一脸的镇静,“红绫姐别担心,马上就好。” 只见丁小白拽着凳子把自己往镜子前挪了挪,亲自动手开始描画起来,红绫干着急也不敢阻止,心里慌乱,好几次跑到门口去看老夫人过没过来。 正在她心神不宁的时候,就听绿蕊的一声惊呼,她赶紧跑过来,想着是不是孙小姐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结果就看到丁小白俏生生地站在梳妆台前,脸上的妆容精致,可又那么自然而然,仿佛没有化什么,又仿佛哪里都仔细地描化过了。 “怎么可能?您这手法……”红绫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而且,最让她不可思议的是,这上妆速度也太快了吧? 绿蕊倒是比红绫直接,“孙小姐,您怎么能把妆画这么快的?我看您刚才好像也没少用东西啊,这么快怎么还比红绫画得好看呢?” 她们几个丫鬟里,化妆水平最好的,就要数红绫了,不然老夫人也不会把红绫留下,让她给孙小姐上妆了。 丁小白听到这话攒了攒眉,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她这技术可是在前世忙碌的工作中练出来的。 每天不停地加班,过了午夜回家是很正常的事,早上就想多睡一会儿,为了不迟到,只能想办法在别的地方节省时间。 除了早饭可以在路上吃,也就只有化妆的时间可以节省了,所以丁小白练就了一手快速的化妆技艺。 “其实吧,化妆不在东西用多少,不是多抹多描就漂亮了,化妆最重要的是适合自己。” 第二百二十七章 开个婚庆公司 “妆要尽量画得看不出是化妆,那才算是最顶尖的技术,来,你去把脸洗了,我给你画一个。” 给红绫和绿蕊讲着化妆的经验,丁小白也来了兴致,伸手拉过绿蕊,把她往浴房的方向推。 绿蕊转身就要往浴房跑,被红绫一把给拉住了,“你跟着添什么乱啊,时辰快到了,老夫人怕是要过来了。” 丁小白却是伸手拽了她一把,把她从红绫的手里解救了出来,“你赶紧去洗把脸,我画的快,保证立刻就好。” 小姑娘谁不喜欢漂亮啊,绿蕊到底没有经受住诱惑,快步跑去浴房洗脸去了,红绫急得直跺脚。 “红绫别急,你看我刚才,确实没用上多少时间就画好了呀,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误了一会儿的宴席。” 话是这么说,红绫却是不敢真的这么以为,若是真耽搁了时间,孙小姐做为主子不会怎么样,她一个奴婢可就不好说了,脱成皮都是有可能的。 好在绿蕊的速度挺快,很快就跑了回来,丁小白把人按在凳子上,自己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小手飞快地开始动作。 红绫这回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丁小白的手上,才发现丁小白的技术有多娴熟,在现代社会里摸爬滚打的女人,哪有几个是不会化妆的呢? 这边绿蕊的妆刚刚画完,就听到门外一个婆子的问好声,“老夫人这是穿戴好了?孙小姐应该也弄得差不多了。” 丁小白飞快地穿上叠在一边的衣服,靖国侯夫人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丁小白正张着手臂,红绫帮她系腰带呢。 “挺麻利的嘛,时辰就要到了,骏儿已经让马车等在二门儿上了。”靖国侯夫人的精神很好,嗓门儿都比平时高了许多。 她身后跟着秦钧,想来刚才是跟着靖国侯夫人一起去换衣裳了,此时从外祖母的身后钻了出来。 “小白姐姐,你可真慢,我早都换好了。”他这边说着话,就看到丁小白系好了最后一件压裙玉佩,他想也没想地就扑了过来。 “小心着点,别把你小白姐姐的衣裳给撕坏了。”靖国侯夫人连忙上前来扶,红绫又去扶老夫人,屋里一时间热闹非常。 秦钧却是完全不管别人,只抬头看着丁小白,“小白姐姐,你今天怎么这么好看啊?” 丁小白故意逗他,“什么叫‘今天怎么这么好看’,难道姐姐平时就不好看了吗?” 秦钧倒是个人精,马上答道,“姐姐当然什么时候都好看,只不过今天更好看,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让外孙子这么一说,靖国侯夫人才注意到丁小白脸上的妆容,乍一看还以为她没上妆呢,可再一看,却是无端地精致、俏丽了好多。 “这是红绫给你上的妆?”靖国侯夫人指着丁小白,简直说不出的意外,“红绫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红绫赶紧上前请罪,“回老夫人,红绫哪有这样的手法啊,倒是辜负老夫人的期待了,这妆是表小姐自己画的。” 靖国侯夫人这回不但没有被解疑,反倒越发的意外,“你说这是小白丫头自己上的妆,丫头,你以前来府里都是化妆的吗?” 丁小白往来孙府不知道多少次了,靖国侯夫人觉得自己不可能连她是否化妆都看不出吧,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把自己画得这么好看呢? “祖母,就说我聪明吧?什么都是一学就会,我刚刚看到红绫姐姐画的妆,又看到这些瓶瓶罐罐的,就试着画了一回,呐,就是这个效果了。” “对了,您看看绿蕊姐姐,我也不相信自己的手艺呢,就拿绿蕊姐姐又试了试,结果证明我就是这么厉害。” 靖国侯夫人扭头去看绿蕊,果然看到那丫头的妆容,与往日很是有些不同,再看看红绫,倒是和平时没什么变化,这回她不信也得信了。 “你说你这丫头,这也聪明得有点过头了吧,怪不得小小年纪就猴精的,这啥都一学就会的本事,可真是羡慕死个人了。” 丁小白听了这话,就嘚瑟地蹦达了两下,“我可是祖母的孙女儿,总不能给祖母丢脸啊,聪明、可爱是必须的。” 这么带点小赖皮的丁小白,倒是让靖国侯夫人笑得眯了眼睛,小丫头在她面前,一向表现得拘谨、沉稳,很偶尔才撒一下娇。 像今天这样的丁小白,让她感觉很新奇,却更有了小孩子该有的机灵和俏皮,不禁让她越发地喜欢起来。 “好了,好了,时辰差不多了,别让骏儿他们等急了,赶紧出发吧,小白丫头过来,扶着祖母。” 丁小白赶紧颠颠地跑上前去,伸出自己的手臂,让靖国侯夫人扶着,就她那小细胳膊,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 一行人出了院门,奔了二门处,孙弛骏果然已经急得直搓手了,他倒不在乎让镇上那些人等着,他是怕误了吉时,对小白不好。 结果第一眼看到丁小白走过来,到了嘴边的埋怨之语,就全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噎得他脸颊泛红。 只见小姑娘头上梳着一朵祥云髻,髻顶斜插着一只白玉浅雕的双蝶响铃簪,玉铃是一个拇指大小的镂空花球。 脚步轻移间,便是几声玉叠相撞的清脆声响,除此之外,头上就再无其它的,明明很素净,就又觉得已经足够,再多一分就溢了。 身上则着一袭葱绿色的云雁芊纱裙,裙边绣着粉白色的雾里桃花,外披一件蜜合色的牡丹翠叶镶紫貂毛的貂皮氅衣。 鞋子也换了新的,脱了她的兔皮软靴,换了一双双色缎孔雀线珠芙蓉软底绣鞋,也不知道母亲啥时候给小白准备下的。 再看那张粉红似白的小脸儿上,纤眉柳叶,红唇若霞,一双晶亮的大眼睛,瞳仁跟两个黑葡萄似的。 上下两排长翘的睫毛,眨动之间,毛嘟嘟的看得人心痒痒,恨不得想要抢上前去,亲自用掌心感受一下睫毛颤动的滋味。 怎么看怎么觉得今天的丁小白很不同,可孙弛骏偏偏又看不出哪里不同来,不像是上了妆的样子,可怎么就看着比平时更好看了呢? “瞅什么瞅呢,没见过我们家小白丫头啊?不是说时间着紧么,还不赶紧着上车去赴宴,冷落了客人到底不礼貌。” 靖国侯夫人在儿子眼前晃了下手,嘴里忍不住调侃了一句,能看到儿子犯傻的时候可不多。 孙弛骏的双颊不由得更红了些,赶紧拿起埋怨当掩饰,做出一副极其不满的表情来。 “怎么这么久才出来呀?女人出个门真是麻烦,还有你这个小家伙,是不是捣乱来着,耽搁了大家的时间。” 秦钧不干了,“我才没捣乱呢,我是第一个穿戴好了等着的,不信你问外祖母,不带舅舅这么混赖人的。” 靖国侯夫人赶紧安抚小外孙儿,“就是,我们钧儿最乖了,怎么可能耽搁大家的时间,你这个当舅舅的净胡说。” 丁小白也跟着呛了他一句,“什么叫女人出个门真麻烦,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们这些男人不是也爱看漂亮的嘛。” 话刚出口,就被靖国侯夫人给拍了一下,哭笑不得地道,“你个小丫头怎么什么话都敢说,什么男人女人爱看不爱看的,你懂个啥,以后可不许胡说了。” 丁小白偷偷地做了个鬼脸,表示不服,那边孙弛骏被娘亲这么一说,脸颊更红了,仿佛他才是被上了妆,抹了胭脂的那一个。 “好了,都傻站着干嘛呢,赶紧扶着老夫人上马车吧,不然真来不及了。”孙弛骏大声地吩咐着,自己也扭身上马,再不往这边看一眼。 丁小白再也忍不住,跟在靖国侯夫人身后,蹦着就上了马车,关上车门的那一刻,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飘了出来。 孙弛骏愣了愣,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一句,才不过一个八、九岁大的小丫头,怎么就这么妖孽呢,这大了还了得? 可他就是想要好好地照顾这个小姑娘,怕她苦,怕她累,怕她受委屈,怕她受伤害,总之,就是希望她能过得无忧无虑,平安喜乐。 扭回头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什么时候这个小姑娘就成了他的牵挂了?真好,她以后就是靖国侯府的人了,真正地成为了自己的亲人。 这个时候的孙弛骏,完全没有想到几年之后的他,会为此时的这个想法而后悔,而不甘,但一切已经发生了,不可能再重来一遍。 丁小白却完全不知道孙弛骏这些扭七拐八的心思,一上车就凑到了靖国侯夫人的身边,想把心里突然而至的打算跟她说。 “祖母,您刚刚夸我的妆画的好,我突然就有了一个想法,您说我开一个婚庆公司……噢,是主打婚庆的铺子好不好。” “主打婚庆?是专门卖结婚的衣裳、首饰什么的吗?这样的铺子街上好几家呢,何况这跟化妆有什么关系?” 第二百二十八章 这个是麦芽糖 知道小白丫头脑筋转得快,向来是一会儿一个主意,可要说开婚庆的铺子,靖国侯夫人倒想不出有什么稀奇的。 “红绫姐姐之前给我画了一个妆,我觉得有点浓,底色太白,眉毛粗黑,嘴唇也咬得太红了。” “可红绫姐姐说,新娘妆比我那个还要再厉害些,我就想着,我画出来的新娘妆,肯定比那些人漂亮一百倍。” 红绫红着脸弯了下唇角,“孙小姐,您嫌奴婢的妆画得不好看就直说,这么拐弯抹角的奴婢也听得懂。” 她这话把车厢里的人都给逗乐了,绿蕊却是心急着听下文,“红绫你别打岔,听听孙小姐到底要说啥。” 丁小白就继续道,“我的意思是说,哪个新娘不希望自己漂漂亮亮地上花轿,入洞房呢……” 她话才说到一半,红绫和绿蕊同时轻叱了一声,靖国侯夫人则直接轻啐了一口,一脸的无可奈何。 “小白丫头,你能不能矜持着点儿,什么就上花轿、入洞房了,这是你个没出阁的小姐该说的话吗?祖母刚才的话算是白说了。” 丁小白觉得自己说话已经很矜持了,结果还是遭到了大家伙一致的抵制,她也只好先退让一步,重点还没说到呢。 “好,好,好,是我不对,我下次说话再注意些,可我现在说正事呢,你们能不能先别打岔。” 看到众人都默许了,她才接着道,“我就想让所有的新娘子都漂漂亮亮地嫁人,穿最好看的衣裳,画最美丽的妆。” “我画的这个妆,因为不是那种特别浓的,所以轻易不会因为出汗就晕妆,避免了新郎倌掀盖头的时候,把人吓一跳。” “更不会因为粉打得太厚,让新娘子感觉到憋闷,一路轻轻爽爽地嫁过去,心情也会好上许多吧?” 虽然丁小白的形容,又把大家给逗乐了,可她所描述的事情,却让两个没出阁的小丫头向往不已。 连靖国侯夫人都跟着点了头,“你别说,让你这么一形容吧,我也觉得这是个好事儿。” “正好你手里有成衣坊、皮靴坊,做些新娘的嫁衣、红鞋子也顺便,倒是不用特别筹备了。” “只是吧,你每天都要亲自去给人化妆,那你手里的生意还管不管了,受累不说,也赚不了几个钱。” “难道为了那些新娘子能变漂亮,你连钱都不赚了吗?怎么都不像是你的行事风格啊。” 丁小白立马把头摇成了波浪鼓,“我开铺子当然是为了多赚钱啊,不然我开铺子干嘛,为人民服务吗?” 她才没有那么高尚呢,低收费在她这里是不存在的,化妆只是婚庆铺子其中的一个项目,她想要的是更大的利润空间。 在现代的时候,婚庆公司一向是个很赚钱的职业,婚前策划、现场执行、司仪、礼仪、化妆、造型……一条龙服务,收益好得很。 “既然要开铺子,我就得调.教出一些趁手的人来,管理的、策划的,还有司仪啊、化妆啊这些,不然我亲自去给新娘子上妆,还不得把我给累死呀。” 靖国侯夫人让她给说得新奇,“不就是结个婚么,程序都是一定的,怎么还又管理,又策划的,你给祖母说说,到底要咋个弄法?” 这哪是简单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祖母,前边就要到了,现在跟您说也说不清楚,时间不够。” “要不这样吧,等我把铺子张罗起来,您亲自去看看,到时候您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可好?” 靖国侯夫人的心思还被勾着呢,想说不好,可马车已经停下了,眼下也真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那行吧,你可得赶紧把这个什么婚庆铺子搞起来,祖母可还等着看呢,结个婚能搞出什么稀奇来。” 丁小白乐了,心里偷偷地嘀咕,可多稀奇了呢,到时候把现代婚礼上的一些东西搬过来,和古代的结婚程序做一下融合,保证惊掉一众的下巴。 当然,丁小白的目的不是让人掉下巴,而是让婚礼更出彩,而出彩的最终目的,就是自己能赚到大把的银子。 “祖母放心吧,孙女儿绝对不会让祖母失望的,等铺子开起来,我第一个就请祖母去看热闹。” “你这孩子。”靖国侯夫人弯着唇笑,“什么就看热闹,我是去看看我孙女倒底折腾出个啥东西,你说你这个小脑袋,咋就那么多鬼主意呢?” 丁小白就势把脑袋晃了晃,“我这个可不叫鬼主意,绝对是好主意,等银子成堆地往铺子里跑,祖母就知道我的主意有多厉害了。” “原来我乖孙女儿还是个小财神爷啊,那祖母可得好好巴结着了,老了就等你养哈。” 丁小白赶紧着点头,“那是必须的呀,您现在心疼孙女儿,孙女儿养您老不是应该的么,这事儿哪还用您特意提?好像我不孝顺似的。” 说着话,她已经把靖国侯夫人扶下了马车,凤鸣酒楼门口,早已经站了一堆的人,都在等着跟靖国侯夫人见礼呢。 丁三锁和李小禾夫妇站在最前边,一人手边牵着一个小的,四个人身上都换了新衣服,自然是靖国侯夫人让送过来的。 “祖母,谢谢您!”丁小白没有想到,昨天上午才定下来的事,靖国侯夫人就把一切都准备得这么好,连自己的家人都没落下。 “嗨,跟祖母客气什么呀,你是我孙女儿,你爹娘就是我的儿女,祖母哪能照顾不到。” “就是时间有点急,这些衣服都是拿之前做好的改了改,我已经让家里的绣房赶工了,让他们尽快再给每人做出一套来。” 丁小白赶紧摆手,“祖母,不用了,他们住在村子里,穿得太好也不方便,不过就是今天场合特殊,哪还用再特意给他们做,他们身上这一套就挺好的。” 靖国侯夫人不再跟小丫头争这些个没用的,反正她心里有主意,牵着小丫头的手到了众人面前,先跟丁三锁夫妇见了礼。 镇上的人看到丁小白,都忍不住心里赞叹一声,啥时候镇上竟然有这么漂亮精致的一个小姑娘了,他们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 见两家人打过了招呼,丁三锁夫妇领着孩子跟在了靖国侯夫人身后,镇上的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才排着队过来跟靖国侯夫人见礼。 这些人里,除了镇长之外,就是镇子上的富户、员外、回乡养老的官员,以及有名望的文人、雅士、才子之流。 既然办了宴席,自然就得招待得让人满意,孙掌柜带着众小二,热情有礼地把人请进了酒楼。 这些人进了酒楼却都不肯坐,全体都恭恭敬敬地站着,不只是对靖国侯夫人的尊敬,也想借机多看侯夫人和孙公子几眼,最好他们也能看到自己。 自打靖国侯夫人来了镇上,槐树镇上的这些人,都是想方设法地往孙府递帖子求见,结果侯夫人只说身体不适,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 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怎么就得了靖国侯夫人的青眼,这么好运气地被认了干孙女儿,这以后的前程…… 要是自家的姑娘该多好啊,每个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如果这是自己家的姑娘,搭上了靖国侯府,自家的日子可不是就要大变样了么。 这么站着算是咋回事儿,孙掌柜先安排着客人们都坐下了,又在酒楼最靠里的位置,摆放了一排椅子。 孙掌柜请靖国侯夫人、孙公子、丁三锁、李小禾入座,几个孩子也挨个坐了。 丁小白自然是坐在了靖国侯夫人和孙弛骏中间,那个最显眼的位置上,今天她可是正正经经的主角。 当然,秦钧是故意隐瞒了自己的,不然以他皇四子的身份,靖国侯夫人都得坐到他的下首,何况丁小白了。 丁三锁自然知道这位小公子就是四皇子,女儿悄悄跟他说过了,他此时正把秦钧拉在手边,一刻也不敢放松,就怕他出点差错。 小孩子们却不理会这些,看到三岁的秦钧,丁大壮和丁小朵只当他是自家姐姐的义弟,便很有些哥哥姐姐的样子。 两个人都挤到了秦钧的身边,丁大壮是拉住了秦钧的另外一只手,看着他别因为人多挤丢了。 丁小朵则蹲到了秦钧的身前,掏出小荷包里的油纸包,打开,“我是小朵姐姐,你别怕,这个是麦芽糖,你要不要吃一块。” 看到小主子要吃不清不楚的东西,就有暗卫要上前阻止,被孙弛骏一个眼神给拦下了。 丁小朵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差点就出了危险,“很甜的,还有股清香味,你尝一块吧,自己拿。” 她倒是很懂礼貌,怕弟弟嫌自己的手脏,就让他自己拿,秦钧犹豫了一下,还是捏起了一块麦芽糖。 含进嘴里,是他从来没有吃过的味道,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反正就是挺甜挺好吃的。 而且确实有股淡淡的清香在鼻端萦绕,嘴里却嚼不出这个味儿,好特别! 第二百二十九章 小孩子的友谊 麦芽糖越含越软,最后成了软软的一坨,丁小朵告诉他别嚼,不然会粘在牙齿上,很难弄下来。 然后又教他,用舌头把麦芽糖顶出各种各样的形状,秦钧哪玩儿过这个,两个孩子玩儿得不亦乐乎。 “各位先生、尊贵的客人们,今天本酒楼宴请诸位,是为了一件大喜事,想来各位都知道了吧?” “就是靖国侯夫人认了半坡村的丁姑娘做干孙女儿,丁姑娘以后就是靖国侯府的孙小姐了……” “这位是咱们槐树镇的镇长大人,这位是半坡村的里正,今天做为双方的见证人,都出席了本次的宴请。” 孙掌柜充当了今天的司仪,跟所有人来宾打过了招呼,介绍了宴请的主题,又再特意介绍了镇长和里正。 这算是把认亲摆到了官家层面上,以后想要把丁小白写进靖国侯府的家谱,也没人有阻拦的理由,算是过了明路。 这个宴前见面的过程是相当短暂和迅速的,以靖国侯府的地位,能给这些人看一下脸的机会,就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所以孙掌柜速战速决,把重要的客人介绍完,就把靖国侯夫人和丁三锁一家请到了楼上雅间。 楼下的客人都很遗憾,没能跟靖国侯夫人和孙公子说上话,送人上楼的时候,各个是目光灼热,依依不舍。 孙掌柜却是上前两步,把两拨人有意无意地分隔开,笑话,自家公子和老夫人,是他们这些人能觊觎的么! 中间倒是出了个小插曲,教丁平安的私塾先生也被请来宴席了,看到自己的学生跟丁家交好,先生与有荣焉,赶紧着把丁平安祖孙俩叫到了自己那一桌。 结果那一桌就无比热闹,不时有人过来给丁三爷敬酒敬茶,话里话外地探听丁家的消息。 丁三爷自然拣无关紧要的说了,不该说的半句不漏,尽管这样,他和大孙子也成了楼下宴席上的焦点。 先生更是把丁平安夸得天上地下的,这当然也是丁平安平日里肯学,不然先生想夸也没得夸呢。 席间听丁平安说,丁家想要送丁大壮来私塾,先生高兴得什么似的,一再地叮嘱他,等年后开学了,一定记得把丁家大少爷带过来。 认亲宴自然是以皆大欢喜收场,有靖国侯夫人亲自坐镇,靖国侯三公子压场,哪一个敢冒尖捣乱,那可真是不想活了。 宴后,不等楼下撤席,靖国侯夫人和丁小白一行人就先行撤离了,走的自然不是上来时的那道楼梯。 原来楼上的雅间早有设计,楼后侧另有一条楼梯通道,以方便有特殊情况发生时,从这里出入而不被人察觉。 丁小白下楼的时候有些兴奋,她之前给孙弛骏提过建议,酒楼是可以对女子开放的。 如果孙弛骏的每个酒楼都有这么个现成的楼梯,那不是事半功倍么,只把雅意隔离出来就好,倒是不用重新修建楼梯了。 “想什么呢,赶紧上马车,一会儿要是让镇子上的那些人知道咱们先走,怕是要堵过来了。” 宴前没捞着机会跟靖国府套近乎,宴中又不敢上来打扰,这宴后就是最好的机会,肯定有人不想错过的,这也是他们提前从后楼梯离开的原因。 不过丁小白一边上马车一边心里暗笑,特权阶级果然有特权,这主人家也就是靖国侯府了。 若是换成普通人,做为主家,在客人还没散之前,却自己先落跑的话,恐怕要被人给骂死了,哪有这么不尊重客人的,甚至有可能老死不相往来。 马车直接把人都拉到了孙府,既然来到了镇子上,总得让丁小白的爹娘到府上坐坐,从今天开始,就是名正言顺的亲戚了。 丁三锁和李小禾夫妇俩,对于自己能来靖国侯府在镇上的老宅做客,自然是开心的,可拘谨和忐忑还是占了更多。 两人活到二十几岁,哪见过比里正更大的官?就是槐树镇的镇长,他们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呢,何况是靖国侯夫人。 不管是坐是站,两人都有些诚惶诚恐,哪怕有丁小白从中安抚,他们也还是一直放松不下来。 弄得靖国侯夫人也不好再多留了,不然这满招待就变成了尴尬,本来是认亲,弄巧成拙反而不好了,所以早早地就送了客。 对于爹娘的表现,丁小白也是无可奈何,两人的待人接物虽说比从前强了很多,但禁锢在半坡村那么多年,见识和经历还是太少了。 这是出身所限,不是几句话就能开解明白的,只有以后经历多了,才有可能从根本上改变。 可说到离开,几个小孩子却都有点舍不得,秦钧几乎没什么伙伴,皇宫里的兄弟们,除了自己的嫡亲皇兄,就没有一个是能真心相处的。 而皇兄比他大五岁,已经进了上书房念书不说,每天还要练武艺、研军事、析堂政,太忙了,几乎没什么时间陪他。 来了槐树镇,虽然遇到了小白姐姐,但一个是丁小白太忙,抓她的影儿都难,再一个就是两人年龄上的差距,也是差了五岁呢。 所以两人能做到现如今的亲近,已是难得了,更多的,丁小白其实是拿秦钧当小辈来疼爱的。 毕竟论起真实年龄,秦钧才三岁,也就是她的子侄辈,她要是结婚早,孩子都有这么大了,说到玩伴,俩人远远不到那个程度。 可今天过来的丁大壮和丁小朵就不同了,三个人的年纪相差不多,丁大壮又是自小带着妹妹,所以很会哄这个弟弟玩儿。 丁小白给秦钧带来的几样小玩具,也是丁大壮兄妹俩常玩儿的,三个小不点儿可不就玩到一起去了么。 “外祖母,能不能让大壮和小朵多留一会儿呀,我还没玩儿够呢,大壮不来,我都不知道这个玩具是两个人玩儿的。” 秦钧晃着手里的玩具,央求着外祖母,从小长到大,他都没跟同龄的孩子这么玩儿过,也没机会这么敞开了玩儿。 在皇宫里,即便他只有三岁,那也是要学东西的,各种礼仪、规矩、见识,那是恨不得打从出生就开始培养了。 看到外孙子儿灼灼的恳切目光,靖国侯夫人哪还能舍得拒绝,钧儿也就是在槐树镇上的这些日子才得些自由,等回到京城…… “小白爹娘,老身知道你们家里还有一堆的事儿呢,小白都跟我说了,今天是家里作坊合并的第一天,要回去照看着。”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多留你们了,不过这俩孩子能不能搁这边玩儿一天,等小白丫头晚上回去的时候,让她一起带回去。” 李小禾万万没有想到,靖国侯夫人不但没嫌弃自家的孩子闹腾不懂事,反而还出言相留,一时间倒不知道该不该拒绝了。 倒是丁大壮出声,帮他娘亲做了决定,“我和妹妹回去还要写大字呢,下回吧,钧弟弟,下回我再来陪你玩儿。” 他虽然也很想留下来跟小弟弟玩儿,但是每天的功课是绝对不能落下的,这是姐姐千叮咛万嘱咐的事儿,学习一定要持之以恒。 秦钧拉着大壮哥哥的手,怎么都舍不得放开,他一直像个小大人似的,说话做事总是超乎他年纪的成熟。 这还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显露出一个孩子该有的状态,一点小赖皮,一点小依恋,一点小任性…… 丁小白一下子就心疼了,每个人孩子的成熟,都是历经了辛苦的成长,可钧儿才三岁呢,这种成长太残酷了。 “大壮,你想留下来陪弟弟吗?”虽然她可以直接做主让弟弟留下来,但还是先询问了一下弟弟自己的意思。 丁大壮看了看秦钧,然后点了点头,“嗯,想,不过我还有功课要做,下次再来陪弟弟玩儿吧。” 丁小白就笑了,摸了摸自家弟弟的小脸儿,“想留就留下吧,这里也能做功课的,让钧儿先陪你去写大字,然后你再陪钧儿玩,好不好?” 丁大壮急忙点头,他也想留下呢,就是怕耽误功课,姐姐这个办法真好,又没耽误他学习,又可以陪钧儿弟弟了。 见丁小白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解决了,靖国侯夫人暗自点头,这个小丫头,什么事情到了她手里就不算个事儿了,她总有解决的办法。 “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地把两位小客人留下了,小白爹娘,老身送你们出府,以后要记得常来串门啊。” 丁三锁夫妻俩连忙推辞,哪敢让靖国侯夫人亲自送他们出去,连孙弛骏要送都被两人拒绝了。 孙弛骏自认了晚辈,到底还是坚持着把两人送出了府门,送上了马车,丁小白跟在他身后,挑重要的事情嘱咐了娘亲几句。 看着马车走远了,两人重新回了府,去看了弟弟、妹妹,见两人跟秦钧正趴在桌上写大字。 正经写字的当然只有丁大壮一个,秦钧和丁小朵都是凑数的,此时两人拿着鹅毛笔,正在纸上画着让人看不懂的图…… 第二百三十章 叫‘庄’不合适 丁小白看着两个快乐无忧的孩子,又再看了看孙弛骏,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小叔叔,孩子太小握不住毛笔,练字肯定还得再等上两年,但是,在那之前,如果他们拿惯了鹅毛笔,对以后学写毛笔字怕是有妨碍。” 秦钧是四皇子,是当今圣上的嫡出儿子,如果在她这里给带偏了,她是真的担不起那个责任,所以还是早早提醒的好。 说完了还没忘记训丁小朵,“怎么想着把鹅毛笔带出来了,我不是跟你和大壮说过,轻易别把这东西拿出来的么?” 说完丁小白又觉得哪里不对,娘亲早上给妹妹穿的衣服,好像没见给她背上书包啊? 丁小朵向来伶俐,举着手中的鹅毛笔道,“姐姐,这不是我的鹅毛笔,这是钧儿哥哥的。” 秦钧看到小姐姐被训了,赶紧替她解释,“小白姐姐,这是我小舅舅的笔,我就是暂时借过来玩一会儿。” 孙弛骏也觉得丁小白对小朵太过严厉了些,“不过是小孩子贪玩儿,你别太认真了,看再吓着他们,小朵多乖啊,你也舍得骂。” 丁小白却没有放松表情,“我不跟你开玩笑,钧儿的背景你比我清楚,放松对他的教育,后果会很严重的。” 不说秦钧自己有朝一日会不会争那个位置,就算他不争,他也有责任帮自己的亲哥哥争,这是他永远也避不开的现实。 哪怕他不帮亲哥哥,他也总要选择一个队站好,夺嫡血战,他想要独善其身,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不沾上血,谁也别想全身而退。 孙弛骏又怎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每每想到外甥还这么小,竟然没有半点的自由,他就格外地心疼。 这次是因为被人下 毒,才得以出宫在外调养,他真是想把能给的都给钧儿,让他能忘记宫里的不开心,快快乐乐乐地过一段难得的自在日子。 “都说慈母多败儿,你这个做舅舅的也不惶多让,我知道你和祖母都心疼钧儿,想让他过一段逍遥的生活。”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他如果不能让自己变强,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又要怎么活?” “在他自在逍遥的时候,那些人还都在拼命地努力,会把他落的越来越远,他又该如何处处。” “你其实知道的比我清楚,我对那些权势没兴趣,争或不争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但有一样是重要的,那就是好好活着。” “他不争不代表别人就能放过他,皇家没有糟坯子,他若是个烂泥糊不上墙的,皇上怕是第一个饶不了他,兄弟间的踩踏就更不用说了。” 故事里那些把自己装软弱,装得不求上进的皇子皇孙们,以示弱求生存,又有几个是真的软弱,真的不求上进了? 哪个不是被人百般试探,然后用自己的智慧和能力去化解危机,装弱也是一门了不得的本事,不是谁都能装得跟真的似的。 如果你是真弱,那结局必定悲惨! “我也不是让你多严格地要求他,毕竟钧儿的教育有宫里管着呢,他现在是病人,是在调养身体的阶段。” “我只是想跟你说,即便这样你也不应该疏忽懈怠,细节决定成败,像是这鹅毛笔,是他日后练好毛笔字的一大阻碍,轻忽不得。” “有些话不必我深说你也懂,练得一手好字,那就是一个人的脸面和体面,这个只能凭真本事,是藏不住的。” “一个人的学识如何,大家第一个判定就是看你的字,如果你的字丑,就算你学富五车,也会被人笑话。” “硬笔和软笔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手感,用惯了鹅毛笔,再去学毛笔字,想练好怕是难了,起码改掉一些不良的习惯,就要浪费你很长的时间。” “但先学好毛笔字就不一样了,悬腕、笔力、笔锋、气势,都需要扎实的基本功,学成之后再使用鹅毛笔,只需稍加适应,保证你就能写得潇洒漂亮。” “你问问大壮,他可曾用过一次鹅毛笔没有?就算是平时玩耍,我也是不准他碰的,我答应过他,等学好了毛笔字,鹅毛笔随他怎么用怎么玩儿都成。” 孙弛骏不由得看向了丁大壮,丁大壮举了举手里的毛笔,“我姐只让我用这个,说鹅毛笔不适合我现在用。”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点小骄傲的,姐姐的话总是对的,你看,现在连孙公子都被姐姐给批评了呢,他要做个听姐姐话的好孩子。 没想到丁小白不是看起来严厉,而是真的严厉,对小孩子的教育更是半点不放松。 孙弛骏这回是真服气了,也知道丁家的孩子为什么会优秀了,根源当然不在丁家爹娘身上,而是在丁小白身上。 她自己应该算是天生聪颖,自学成材,而她下面的这两个弟妹,可真就要看她这个姐姐的本事了。 “行,听你的,钧儿,咱不玩儿鹅毛笔了,你小白姐姐的话都听到了吧,如果因为鹅毛笔练不出好字来,你父皇怕是要生气的。” 秦钧早已经放下了鹅毛笔,如果字练不好,不是怕父皇生气,而是父皇肯定要生气。 他可是见过二皇兄因为功课不好被父皇训斥的,说他的字赶不上草虫爬的,现在皇贵妃每天除了算计自家母后,剩下的时间就都在督促二皇兄练字了。 见秦钧一副乖乖听话的模样,丁小白也不是不心疼的,可这时候心疼他,结果就是害了他,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心软。 走到秦钧身边,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钧儿,人的境遇不同,你注定没法像农村里的那些孩子,可以随心所欲地疯跑打闹玩耍。” “可咱们看到的也只是他们表面的自由,他们可以不识字,可以不念书,可以不求上进,可以不念前程,这似乎很让我们羡慕。” “但他们为了活着,同样也是要付出汗水,付出辛苦,才能填饱自己的肚子,甚至是经过了努力,却依然填不饱脖子。” “没有人不为活着而付出代价,你的锦衣玉食,你的衣食无忧,注定了你要在其它方面付出……” 丁小白还要继续开导他,结果秦钧拉住了丁小白的手,“小白姐姐,你不用担心我,你说的我都懂的。” 他虽然年纪尚幼,但却是经历了一次生死劫难,本以为自己活不下来了呢,却幸运地遇上了丁小白。 这个小姐姐是他一生里的贵人,可也让他明白了活下来的不容易,他不可能一辈子都这么幸运,出了事就有一个小白姐姐出现,他更多的还是要靠他自己。 就像是这次中毒,外祖母就曾经教导过他,为什么大皇兄就躲过了这一劫,就因为大皇兄平日里的谨慎、细心和足够聪明、清醒的头脑。 “我会好好用功的,会多学知识,会好好地保护我自己,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强,让父皇看重我,让兄弟们不敢轻易伤害我。” 而听到秦钧这么说的丁小白,心里的疼痛犹如刀割,可他生在帝王之家,皇家无父子,没兄弟,这注定了他一生没办法平凡。 “你能想通这些就好,我也就不担心了,以后要多练练臂力和腕力,对你学字有好处。” 丁小白自己的字写的就很一般般,所以她也没办法教秦钧更多,只能在感情上支持他。 “钧儿哥哥,咱不怕,不玩鹅毛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玩具多着呢,我陪你玩儿别的。” “以后我也不玩鹅毛笔了,我陪你练毛笔字,什么时候你把字练好了,可以再用鹅毛笔了,咱们再一起玩儿。” 丁小白当时只以为小朵是一时的心软冲动,没想到她这一句承诺,就坚持了十年,只在极特殊的情况下才会用鹅毛笔。 丁小朵的自律让丁小白惊叹,而丁小朵也因此练就了一笔好字,绝对是让丁小白羡慕得眼睛发蓝。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丁小白当了一番人生导师,说得口干舌燥不说,把自己都给说累了。 “真好,都是听话的孩子,等会儿大壮写完了大字,你们就一起玩儿吧,姐姐还有事要忙,等晚上的时候姐姐再来接你们。” 两个小孩儿乖乖地应了,丁小白就去跟祖母道了别,直接跟祖母提了想把诸娘子留在自己作坊的事儿。 靖国侯夫人自然是不会为难她的,虽然诸娘子很能干,可靖国侯府也不缺她一个,随便再提一个管事上来就行了。 知道年前小白丫头还有得忙呢,靖国侯夫人也没再留她,只叮嘱这个小人儿要注意休息,别把自己给累着了。 告别了祖母,孙弛骏送她和高山出去的时候,又再说起了匾额的事儿,他想尽快给她刻出来,挂到门上去。 “小白,我刚才想了想,紫鸢倒是挺好听的,就是那个‘庄’有点不合适,你看咱们是不是改一改,换一个恰当点儿的……?”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丁鹏宇和账册 听着孙弛骏说,“一般叫庄的,都是除了屋舍之外,还有大园子,有大块的田地,能种粮食种菜的那种,位置也多在城效或者城外。” 丁小白眨了眨大眼睛,她之前还真没考虑到这个,只觉得叫庄挺大气的,可让孙弛骏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不妥当了。 毕竟镇中心人来人往的,取个不着调的名字,让人看了也笑话,她虽然不介意别人的看法,可也不愿意把话把儿递到别人手上,让别人有机会说三道四啊。 “既然不能叫庄,那我们改个啥好?”这一次的丁小白,表现得倒是挺虚心的,她其实是实在没有什么更好的建议了。 之前还想叫亭呢,现在想想更不合适,那还是干脆别说出来了,说出来还不得让孙弛骏笑疼了肚子啊。 “你看叫居好不好,紫鸢居,听起来就是个宅院的感觉,人为居所,更贴合那个院子的意境。” “哎,这个好,我当初怎么就没想到用这个字呢,还是小叔叔有才华,就听小叔叔的,叫紫鸢居了。” 名字定下来了,孙弛骏回去写字,丁小白就和高山回了紫鸢居,进了院门,顾不得其它,她直接奔了第三进院子。 急着去找诸娘子了,丁小白有好多事情要跟她商量呢,高山则留在前院,去看建房子了,冬天盖房子可是个技术活儿,好在只是盖个铺面。 丁小白几乎是跑到后院去的,今天工人全员到齐,作坊以老带新,已经开始生产。 离过年也没剩下几天了,想要在年前把货铺到京城去,去掉路上的时间,也就要看这三、两天里能出多少货。 诸娘子和王大娘是半点不敢耽搁,把新样子分发到二十来个老工人的手里,就让她们分组带着新人开始做活儿。 说是老工人,也才在丁家干了不到一个月,需要看顾的地方还是太多,诸娘子和王大娘几乎是不敢错眼珠。 一针错,怕是都要重头再来,她们浪费不起原料,更浪费不起时间,用现代的话说,就是要争分夺秒抓生产。 除了从家里带过来的各样各色的皮子,早上宋掌柜又给送过来一车的各式绸缎,还有一车的棉花。 丁小白之所以着急,一是怕工人的手法不利落,二是担心这些材料不能及时入库,所以才急匆匆地先来了后院。 “丁姑娘,您来啦。”丁小白这边进门,那边诸娘子正好从成衣坊里出来,想要喝口水,两人走了个顶头碰。 这一上午,诸娘子说得嗓子眼儿都冒烟了,好在还有原本半坡村的一批成手帮她盯着。 不然的话,要是光指着她一个人,怕是连这第一天都顶不下来,作坊里就没有不让她担心的地方,一天下来肯定要累死了。 “怎么看着这么累呀?”丁小白一眼就看出诸娘子的脸色不好,连忙帮她倒了杯水,亲自递到她手上。 诸娘子几乎是牛饮一般把水干了,又自己倒了一杯,全部喝光,才算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哎哟我的妈呀,十个八个还好管,这几十个人在一起,就怕一个照顾不到,哪里出了问题,脑仁儿绷得都疼了。” 丁小白把她按坐在厅堂的圆桌旁,给她按了按肩,又揉捏了几下脖颈,这里是专门用来给工人们休息的,备着桌凳茶水。 厅堂左右两边的套间,就是两个作坊,左手边是成衣坊,右手边是皮靴坊,中间这个休息区是共用的,两边都离得近,方便。 “不是有老人带着么,怎么还把你给累成这样?”丁小白觉得钱嫂子她们几个带新人应该是没问题的。 “话是这么说,可咱今儿是第一天开工,这批货又是要直接运到京城去的,半点差错都出不得,我哪能放得下心。” 她这边说着话,那边王大娘也从皮靴坊里出来,竟然连丁小白都没看着,直接奔着桌上的茶壶就过来了。 丁小白抢在她之前,帮她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王大娘,赶紧喝口茶水咱们再说话。” 王大娘这时才算是看到了丁小白,却跟之前诸娘子一样,把一杯茶全都灌了下去,才算是缓过一口气来。 她接着说的话,跟诸娘子的意思差不多,也就是因为货要得急,又是要送去京城,担心出差错,太紧张了导致整个人都紧绷。 其实有从半坡村出来的那些成手看顾着,出错的机率并不大,而且这时候的人都胆小,工人自己更害怕出错呢,自然会小心。 她们俩是担心的过了,完全放松不下来,丁小白只能说这俩人的责任心太强,自己给了自己太大的压力。 遂出声宽解道,“你们俩这是患上强迫症了,不必那么担心的,各组不是都安排上领班了么,又有老手带新手,出了问题直接找责任人就行了。” 诸娘子却摇头,“找责任人是容易,可万一真出了错,耽搁了往京城那边送货可怎么办?” “我听宋掌柜说,京城那边过来了好几辆大车,套的都是好马,就等着咱们这边出货,他们就直接拉货去京城了。” 这事儿丁小白还真不知道,想来是早上才到的,不过不管如何,也得有货可拉才行,货还得是好货,不然一切都是白搭。 “诸娘子,王大娘,就算催得再急,咱们也得把自己手里的这一摊管好,有压力不是坏事儿,可太过紧张就耽误事儿了。” “你俩想想,你们俩都放松不下来,那工人们不是更紧张么,而工人们如果太紧张,手上的活儿肯定就做不好,成恶性循环了。” “你们俩这就回作坊去,把自己的心态放平和,想办法让工人的情绪也都放松下来。” “不管货催的紧不紧,咱们出货的程序都是一样的,这时候就要看大家的心态了,又快又好才是我们的目标,干着急并不解决问题。” 俩人也明白其中的关窍,就是一时放松不下来,赶紧一连声地应着,就起身要回作坊去了,但同时都做出了长吐一口气的动作,看得丁小白有些发笑。 “你们俩真不用太紧张,能赶在年前就赶,赶不上也是咱们的运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咱们要整理好情绪。” “对了,早上宋掌柜是不是送了布料和棉花过来,你们俩谁接的,可入了库房,账又是谁记的?” 丁小白很随意地把话题换了一个,是想让这两个人彻底把心思放开,她们的情绪,肯定要影响到屋里的工人。 “我让吴东先领着人入库了,具体情况我还不知道呢,作坊这边实在是离不开人,我想着等晚上的时候再过去跟吴管事对账。” 丁小白点点头,“嗯,这样安排挺好,吴东这人办事一向细心,你就不用太担心了,我这就过去看看。” 嘴里说着不用担心,丁小白离开的脚步却是半点不慢,吴东虽然办事心细,可他现在要管着整个宅院。 这边作坊新开张,前院又在盖房子,厨房的这两天的食材补给他也要参与,毕竟大家又是新手,丁小白也不敢保证他不出疏漏。 直到出了三进院子,走到了第二进,丁小白才想起来,自己竟然忘了问诸娘子一声,馨扬姐弟几个人的事情,她是怎么跟自家娘亲说的。 算了,不管是怎么说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先顾着眼下吧,等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娘亲那边再想办法交待。 这么想着,她的脚步就又快了些,直奔了二进院子的库房,她想看看库房现在入得怎么样了。 两车的货,吴东又不认字,即便手里有宋掌柜的出货单,想来要把货入清楚也不容易,应该会相当忙乱吧,也不知道现在入了多少了? 结果走到库房门口处,就看到库门紧锁,旁边的厢房里倒是跑出个人来,“主子,您回来啦。” 丁小白朝来人看去,就见迎着自己跑过来的是丁鹏宇,手里还攥着一本册子,快步跑到了她的面前。 “主子,这是库房的账册,早上送来了一车绸缎、一车棉花,吴管事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就帮了他一下。” 丁鹏宇说这话的时候,很是谨慎,不时地去打量丁小白的表情,就怕自己的自作主张逾矩了,惹得主子不愉快。 好在主子听得很认真,并没有打断他,丁鹏宇紧张的神色渐渐放松了下来,把手上的账册递了过去。 丁小白把帐册打开,只见正是自己昨天留下的那本账册,前面是高山做的记录,记录的是昨天诸娘子采购的物件。 而在高山记录的后面,丁小白看到用工整的文字记录的出账,仔细看,是今天早上诸娘子给作坊领出的各种工具和材料,像是花绷子、绣线、绣针这些。 见主子在看今早的出货,丁鹏宇就伸手在账册的后几页抽出了两张纸条,递到了丁小白的面前,指着那两张纸条,跟丁小白娓娓道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对外说是养子 “这是今天早上诸娘子和王大娘领货时写的单子,一共两张两份,帐册这里每张留了一份,她们手里也各留了一份。” “因为是我帮忙记的账,所以我和吴管事、诸娘子、王大娘都签了名字,按了手印,吴管事和王大娘的名字,是我教他们写的。” 看到记得整整齐齐的账目,丁小白真是感慨,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就是好运气,竟然总能遇上这样的好事儿,看来她的穿越也不是无缘无故的,老天爷真的很宠爱她呢。 再翻过下一页,就是今天上午绸缎和棉花入库的账了,一样是记得清清楚楚,字迹工整端正,可见丁鹏宇是正经念过书的。 就是有一个在丁小白看起来很大的弊端,用文字记账,看的时候不能一目了然,合计的时候也更耽误时间。 “没想到你的字写得这么好呢,记录得也工整,把你放在库房这里,真是有点屈才了。” “不过暂时也只能让你先担着这一块儿了,咱们手里缺人,说不得着急起来,你还得身兼数职呢。” 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帮忙,直接就被主子给安排了差事,还不是一般的差事,是管库房啊。 丁鹏宇是从大家里出来的,自然知道库房的重要性,如果不是信任的人,是不会被安排在这个位置上的。 知道了东家对自己没有防备,他的小脸儿激动得都有些红了,心里又是开心又是紧张。 过了一晚上有吃有喝,有热水可以洗澡,有暖屋子可以睡觉的生活,丁鹏宇已经是相当的不舍了。 他知道主子心肠好,还真怕她嫌自己年纪小,让自己吃白饭呢,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怎么有脸呆得下去,可如果不呆,他们姐弟又要如何过活? 自家姐弟可是有八个人呢,如果再加上大姐肚子里的那个,就是九个了,再节省着吃,一年下来也得不少粮食。 “谢谢主子,我……小的能为主子出力,那是小的荣幸,请主子放心,小的一定把库房管好。” 这个能力丁小白还是相信的,“我相信你能做好,不过我想教给你一个新的记账方法,可能记起账来更方便些。” 丁鹏宇睁大了眼睛,他在自家府里的时候,可是见过账房记账的,就是像自己这么记的,自己应该没记错。 不过既然主子这么说了,那应该是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可丁鹏宇完全看不出来哪不对。 所以他有点不安地应道,“是什么方法?还请主子指教。”他真担心主子嫌他笨。 “咱们进屋里去说吧,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清楚的,没必要站在院子里挨冻吹风。” 丁小白说完,拿着账册进了他们姐妹现在住的那个小院,这个院子紧挨着库房,转过身几步路就到了。 人只要警醒些,就能注意到库房的所有动静,倒是个看管库房的好去处,不用另备休息处了。 见到丁小白进了自己的院子,院子里的孩子们都安静了,他们都知道眼前这个小姐姐,以后就是自己的主子了。 除了小囡见到了丁小白,一下子就亲热地扑了过来,“小姐姐,你怎么有空过来了啊?” 小囡知道丁小白很忙的,毕竟管着这么大一个院子呢,她也很羡慕小姐姐,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担起这么大的事儿了。 其实真要说起来,小囡和丁小白两人是同岁呢,都是过了这个年就九岁了,只不过小囡长得比丁小白更小,月份上也小两个月。 “嗯,我跟你鹏宇哥哥有事要说,你先领弟弟妹妹去玩儿吧,姐姐一会儿再跟你说话。” 小囡听话地走开了,丁小白和丁鹏宇就来到了桌前,看到桌子上摆的纸笔墨砚,就知道是吴东之前给准备的,账上也应该记了。 果然就听丁鹏宇说,“这些都是吴管事让人送来了,说以后需要出入库记账什么,就直接在这屋写了。” 库房里不能烧炭火,所以那屋就算是备了桌凳,冬天里也不能在那里记账,笔墨会被冻住的。 “噢,这里挺好,有人过来也能看得见,库房那边有声音也能听得清楚,你就在这里当差正合适,还能看着些弟妹们。” 得到了小主子的点头,丁鹏宇终于算是完全地放下了心,偷偷有心里给自己下了个保证,一定要把差事办好,不能让小主子失望。 丁小白没注意到丁鹏宇的情绪,她现在事情太多,得尽快地一件件解决,否则会越积越多的。 “我要教你的是这个,你看,咱们把账本做成一个表格,这里是日期,这一排是进库的账,这一排是出库的账,这里是合计……” “你看,如果按照表格填写,是不是就能一目了然了,也不怕轻易看错行,把账给算错了。” 丁鹏宇看着眼前的表格,神情都有些激动起来,确实,这样用表格记账,出出入入的就清楚多了。 之前用文字一行一行的记,查账的时候就要格外小心,数字要看好,行数也要准确,不然很容易出错。 要不然每年年末查总账,在各个府里都是大工程呢,所有的账房要忙上一个月,才有可能不出错漏地把所有的账都算清楚。 “主子,小的能提一点疑问吗?”丁鹏宇看着表格,表情有点犹豫,这话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丁小白鼓励地朝他点点头,“说吧,有什么不方便处,咱们可以商量着来,总归都是为了咱们自己好,没什么不能说的。” “小的就是觉得,往这个表格里填字有点麻烦,一页纸就这么大,一行格子有进有出有合计,前边还要标记日期,怕是写不下呢。” 原本那种记账方式,虽然看着没有这个方便,但在一行写不下的时候,可以在下一行继续,不知道这个表格可不可以? 丁小白等的就是这个,对于丁鹏宇能看到问题的本质,也敢提出疑问,丁小白是很满意,也很欣赏的。 她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一味的迎合自己,并不能让自己的事业更进一步,反而是不断提出问题,想办法改进的人,才能跟上自己的脚步。 “咱们年纪差不多,我比你还小呢,就别小的、主子的这么称谓了,咱家规矩不多,你就叫我小白吧,我也直接叫你名字。” 丁鹏宇却是坚决不同意,他们家也是用着下人的,从来就没有这样的规矩,下人敢直呼主人的名讳。 丁馨扬正好从里屋出来,听到了这话,也觉得弟弟说的对,既然是主仆,称呼上就不能太随便了。 丁小白一时间还真犯了难,他们姐弟不像那些后院的工人,不是自己雇来做工的,直接叫自己东家就行,可被人叫主子,丁小白又实在是别扭。 “我们就叫您小姐吧,既然连姓都跟着您了,自然就是您的人了,称您一声小姐是应该的。” 这个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还有个妹妹,如果要叫小姐,我们俩还得分开,那我就是大小姐了。” 一想到自己成了大小姐,丁小白浑身又有点不自在,一直想躲着这个结果来着,结果最终还是成了剥削阶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想要日子过得好,自己就得拼命地努力向上,而努力的结果,自然就是地位越来越高,地位高了,日子也才会越来越好。 称呼定下来了,两人继续,丁小白又想起一事来,插了一句闲话,“馨姑娘,你早上没见到我爹娘和我弟妹他们吗?” 她以为爹娘和弟妹来了紫鸢居,诸娘子肯定得把院子里的情况都跟娘亲一一介绍,怎么感觉提到妹妹,馨扬姐弟俩的反应不太对呢? “噢?老爷和太太过来了吗?早上的时候还真到院子里有声音了,因为不知道来的是谁,怕给您添乱,我就圈着他们没敢让出去。” “要是早知道是老爷和夫人过来了,我们怎么也得出去见见,真是太失礼了,不该这样的。” 丁馨扬急得直搓手,既然决定了跟着大小姐,连姓氏都改了,那就是抛下了从前的过往,也抛下自己的矜持和自尊。 以后他们姐弟就是丁家的奴仆了,哪有主子过来不拜见的道理,这事怎么说都是自己的错,像是故意躲着似的。 “没见着好,没见着好,我这还担心呢。”没想到诸娘子办事这么让人放心,丁小白真是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这姐弟几人的事情,丁小白是想要瞒着所有人的,越少人知道他们的底细就越安全,连诸娘子也只知道个大概。 只是让丁小白完全没想到,诸娘子虽然不清楚全部,事情却是办得相当漂亮,想来是猜出了丁小白的苦衷。 “你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既然这次瞒过了我娘,那就干脆瞒到底,也省得让她担心。” “咱们悄悄的把小宝贝生下来,然后找个借口让你认养,还是你的亲骨肉,对外说是养子,就要安全得多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不必人尽皆知 没想到大小姐会为自己思虑得如此周到,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和苦难,见过了那么多的冷酷和无情,丁馨扬终于又再次见到了可以依靠的人。 哪怕这个人只是个看上去七、八岁的孩子,却让丁馨扬又温暖又感激,她忍不住又要跪下谢恩,丁小白赶紧把人拦住。 “我这下了大力气救你呢,你要是再把自己给折腾个好歹的,可就瞎了我这一番心思了,那些好药都白给你吃了。” 说到药,丁馨扬就更感动了,虽然看着只是普通的药丸,做工还挺粗糙的,但她吃过了一颗就知道,那绝对是好东西。 也不知道里面都加了什么贵重的药材的,吃进肚子就是一阵让人舒爽的清凉,跟着又是一阵暖意,让人通体舒畅。 她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如果不是遇上了大小姐,怕是挺不过这两天了,她甚至已经开始安排后事,叮嘱丁鹏宇,她一旦不测,就要带着弟妹们离开。 丁馨扬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还能活下来,还有机会生下宝宝,还能有余生陪着弟妹们长大。 所有一切的一切,都是大小姐给的,所以尽管丁小白一再地拦着,丁馨扬还是给大小姐深深地福了一礼。 “感谢大小姐,如果没有您,也就没有我们姐弟的今天,我们姐弟孑然一身,无以为报,只愿为大小姐水里火里,还望大小姐不要嫌弃。” 丁小白摆了摆手,玩笑着道,“这没什么可谢的,你真的要谢,就去谢谢小囡,谢谢她正好摔在了我的马车前。” “说起来,这也是个缘分,所以你们姐弟不必把这事儿太过放在心上,换成谁,我想都会伸手相救的吧?” 丁馨扬摇了摇头,这一路走来,看过了太多的人情冷漠,不说一家人刚被下狱的时候,父亲曾经的那些好友都躲的远远的,甚至包括父亲曾经救助过的人。 只说姐弟几个逃离出来,路上受到的白眼和欺辱,那就是不计其数的,不说不肯施舍给他们一点,就是偶尔挨得近了,挨打挨骂都是家常便饭。 可这些话她不想跟大小姐,说了就是再揭一次伤疤,那种疼痛,简直能让她窒息,不是为自己疼,而是为了弟妹们。 丁小白哪能猜不出他们姐弟经历的辛苦,嘴里就打起了哈哈,“我也不是白养着你们的,要小心噢,等你把身子养好了,可是要给我干活儿的。” 丁馨扬赶紧回道,“大小姐放心,等奴婢身子轻了,肯定好好伺候您,这府里内外,有什么活儿我都包了,鹏宇他们几个也都能干着呢。” 丁小白听了这话就乐,瞅着那几个趴在里屋门口,往外偷看的小不点,“我的天,要是用了他们几个,我不成虐待童工了。” 丁馨扬没听过童工这个词儿,不过从字面上也能理解个差不多,“活着就没有吃白饭的,吃住都是大小姐的,干点儿自然应该。” “奴婢知道大小姐心善,但我们不能因此就觉得自己理所当然啊,那不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了?” “何况大小姐也没有多大呢,已经能经管这么大一摊子事儿了,跟您比起来,他们也不小了。” 这话丁小白无从反驳,总不能说自己是借了这个身体,其实已经二十大几了吧,那还不把人给吓死。 “成,成,成,那些事儿以后再说,你们总得先把身体养好吧,身体健康了才能好好办差,暂时就只让鹏宇帮我。” “对了,鹏宇,咱们说到哪了?”回身准备继续跟丁鹏宇说账册的事儿,突然又扭头嘱咐丁馨扬一句。 “还有啊,磬姑娘,记着不用在我跟前自称奴婢,你看我这院子里,可有一个人这样称呼的么?” 丁馨扬赶紧点头称是,就领着弟妹们退去了里间,不再打扰大小姐跟弟弟办正事了。 丁鹏宇却突然错身下跪,十分郑重地给丁小白磕了一个头,丁小白虽然反应很快地去扶,但还是慢了一步。 “你这是干嘛,我不是说了么,我这院子里规矩少,在我面前,不用动不动就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值得你跪的只有天地父母。” 对于丁鹏宇的这个举动,丁小白是有点生气的,不是说从大家族里出来的人么,长辈既然能成为朝廷重臣,那骨头也该是挺硬的吧? 却听丁鹏宇道,“天地君亲师,是我该跪的,可大小姐更是我该跪的,您保住了我们姐弟的性命,就如同我们的再生父母。” “您不只给了我们吃住和生活,您还给了我们尊严和体面,不轻易让我们下跪磕头,不让我们自称小的、奴婢,这都是您的大度、宽和。” “主子放心,从此刻起,我一定听从您的一切吩咐,认真办好您交待的每一件事,但这一跪是我诚心诚意的感谢,请您原谅,也请您接受。” 丁鹏宇是跪着把这段话说完的,直到丁小白点了头,他才重新站起身,眼圈发红,“只违背您今天这一次,再也不!” 最后三个,丁鹏宇说得斩钉截铁,丁小白都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了,只能拍了两下他的肩膀,表示自己听到了。 “好了,咱们言归正传,你刚刚说到用文字填表格,表格的大小很容易就不够用了,那我现在就教你一个简便的记录方法。” “你看,零我用0来代替,壹我用1来代替,贰我用2来代替,叁我用3来代替,肆我用4来代替……玖我用9来代替。” “看吧,用这些符号来代替数字,是不是很节省空间?来,现在你来试试,从0写到1。” “应该挺好记的吧,并没有多复杂,应该难不倒你的,不过就是新接触,多写几次就会熟悉了。” 丁小白把笔递给丁鹏宇,把位子也让给了他,让他坐下来,把这十个数字照着自己的写一遍。 丁鹏宇接过笔,犹犹豫豫地坐下,好半天,才下笔把这十个数字临摹了下来,不难,不过很新奇。 “那现在你试着默写一遍,我看你记住了没有?”丁小白给丁鹏宇换了一张纸,把刚刚那张写了字的纸拿走了。 丁鹏宇一愣,他刚才只是像学画一样,把那十个形状临摹了下来,可原版不见了,他再下笔就有些不肯定。 “写呀,我就是想看你记住了多少,错也没关系,咱们可以再学的。”丁小白鼓励他。 丁鹏宇这才重新拿起笔,0、1、2、3……肆是啥样的来着?丁鹏宇没想到才写了四个就卡住了。 “呐。”丁小白把之前那张纸重新摆回来,用手指着那几个数字,“我再教你一个记忆的方法,就是利用像形,很好记的,你听好。” “1像铅……”丁小白要背的是个儿歌,小时候刚开始学这十个阿拉伯数字的时候,小朋友们都会背的。 只是第一句还没背出来呢,丁小白就卡壳了,原句是‘1像铅笔竖条条’,可这时候哪来的铅笔啊? “那个,咱们重来啊,1像毛笔竖条条,2像小鸭水上漂,3像耳朵单一只,4像红……旗帜迎风飘,5像称钩来买菜,6像豆……” 豆芽这时候好像也没见过,还有说像哨子的,可现在哨子也没有,丁小白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不得不又被卡住了,哎呀,不管了。 “那个,6像……豆苗弯弯腰,7像镰刀割青草,8像……”哎呀,麻花也没有,真是麻烦。 “8像葫芦能装水,9像勺子来盛饭,10像筷子和鸡蛋。”我的妈呀,总算是编完了。 别的也还可以,就是那个6,实在有点不太形象,可丁小白也想不出更好的了,将就着吧。 丁鹏宇那边已经把这十句儿歌飞快地记在了纸上,从头到尾地念了一遍,脸上现出了兴奋的神色。 “用大小姐这一首诗来学,真是容易太多了,简直没有更形象的,这回我全记住了。” 丁小白有点心虚,这算什么诗啊,连打油诗都算不上,也就是哄小孩子计数的儿歌而已。 丁鹏宇已经把记诗和写字的两张纸都反扣了过去,重新拿了一张纸铺好,飞快地在上面写下了从0到1的数字,边写嘴里还念念有词。 丁小白没想到丁鹏宇这么快就记下来了,孺子可教,遇到了个聪明的学生,看来她的课程能够继续了。 “这个记数方法,你可以教给弟弟妹妹们,不过绝对不可以外传,只能在咱们家内部使用,知道了吗?” 丁鹏宇连忙点头,这肯定是大小姐自己想出来的记账方法,又简便又实用,当然不能让外人学了去。 “我记住了,请大小姐放心,在教他们之前,我会严厉警告的,能学到大小姐的秘法,已是大小姐的恩典,我们会惜福。” 这算是彩虹屁么,丁小白乐了,“倒也不算是什么秘法,我只是觉得用起来方便,不过账是咱们自己的,倒不必闹得人尽皆知。” 第二百三十四章 当老师的潜质 叮嘱过丁鹏宇不要把阿拉伯数字这事儿外传,丁小白就继续开始教学,她倒不是怕别人把这个学去,就是简单地不想多惹麻烦而已。 “好了,既然单个的数字你会写了,下面我再教一些复杂点儿的,记不住也关系,不必硬记,毕竟是新东西,咱们慢慢来。” “你看,我刚刚教了你写从0到9,跟着又教了你背从1到10的……诗,这是为什么呢,就要说到0这个数字的奇妙了。” “在单独使用的时候,0只是零,它代表的就是什么也没有的意思,可如果在它前边加个1呢。” “奇迹出现了,加了1它就变成10,,加个2,它便成了20,以此类推30、40、50……” “所以说零是相当有用的,虽然它本身代表着没有,可如果你把它放到正确的位置,它就成了无限大。” “比如,你想要表示一百,我们只要在1后面加上两个0,你看,100,这就是一百了,是不是很神奇?” “如果是二百,那就是这样,200,以此类推,如果是一千呢,那就加三个零,1000,这就是一千了,懂了吗?” 丁鹏宇看得津津有味,听到大小姐问,连忙点头,“懂了懂了,如果是一万,那就在一后面加四个零。” 丁小白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咱们再上升点难度,一千贰佰一拾三两银子,该怎么记呢?” 丁鹏宇看着那个数有点发懵,丁小白让他仔细看,“呐,这样,1213,是不是又简便又省空间,而且数字越大节省的越明显。” 丁鹏宇看着大小姐笔下这十个奇里拐弯的图形,在她手里变换出无穷无尽的数字,感觉无比的惊艳,大小姐是咋想出来的呢? 可新奇归新奇,他还是有疑问的,“主……大小姐,如果都是整银子,像您这样记录自然是可以,可如果是碎银子呢。” “像是三钱、五钱这些,或者只是一文钱,我们又该怎么记在账上呢?”他实在想象不出。 丁鹏宇这种好学好问的态度,真是让丁小白欢喜的不行,她现在连借口都不用找,丁鹏宇就把她接下来要教的给问了出来,这个学生太省事儿了。 “你这个问题问得好,我刚刚就要说到这里呢,以后咱们的账册,统一就是以银子的这个两来做计数单位。” “你看,在每一页的右上角这里,我们可以标注上银钱单位,字体大些,加上个括弧——(两)。” “而下边的表格里,我们只需要录入数字,而不用麻烦地在数字后边再标上两啊钱啊文啊这些。” 丁小白嘴里说着手上也不停,飞快地给他做着示范,“是不是又省事又干净?不论是谁来看账册,都不会混乱的,当然,前题得是咱家的人。” 丁鹏宇就乐了,可马上又收住了自己的表情,大小姐每每像是讲笑话,却往往能从中表达出深刻的道理来,他必须要认真地听着。 “我再来教你如何记录小额的银钱,先看看进制,一两银子等于十钱银子,这就是十进制,那我们就可以这样记。” “如果是一钱银子,按十进制,我们就在3的前边往前倒推一位,加个小点,记做0.1,这个时候0就真的是零了,是个基础数字。” “那0.3就是三钱银子,0.2就是二钱银子,那如果是一两三钱银子呢,我们又要怎么记?这样,1.3,这就是一两三银银子了,听懂了吗?” 丁小白也没当过老师,就怕自己讲得不明白,所以一边讲一边就会担心地问丁鹏宇懂没懂? 没想到丁鹏宇的表情没有半点犹豫,“听懂了,用一个小点把数字隔开,前边的就是两,后边的就是钱。” 我的妈呀,这是神童么?丁小白突然有点三观被撞了的感觉,赶紧着趁热打铁,接着往下讲。 “那咱们继续,再说铜钱,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钱,那就是千进制,我们就得往前倒推三位,可以记做0.001,两文钱就是0.002,懂了吗?” 丁鹏宇把大小姐讲的这些,认真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用手指着那个0.001,那如果是十文钱,是不是0.01,一百文就是0.1,而一千文就是1,也就是一两。” 我的天,丁小白无话可说了,以为自己教他这个,起码也得教个三天五天的,毕竟她自己都觉得绕得不行。 “你这就全都听明白了?我写的画的这些你都懂了?你刚刚说的都是对的。”丁小白是真的有点不敢相信了。 被大小姐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用手挠了挠头,又感觉不礼貌,赶紧放下了,在裤边上搓了两下。 “在家的时候我父亲给请过先生,也是有教过数学的,您又讲的很清楚,想要听明白并不是很难。” 原来如此,学过的就是不一样,当然,其中也有自己的功劳,丁鹏宇不是说了么,讲的很清楚。 或许,自己还有当老师的潜质?想想,自己把家里的那四个教得那么好,丁小白偷乐了一下。 不过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自己还是把古人给看轻了,就丁鹏宇这脑子,若是在现代,妥妥的学霸啊。 “那就好,那就好,一下子记住这么多,也是不容易了,你现在看看,还有哪一处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丁小白再次把位子让了出来,“来,你现在就做一页账,随便写些进账、入账,然后归拢合计,就用这个数字写,我看你能不能记得明白。” 丁鹏宇很是有点兴奋,坐下的时候手都有点抖,努力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开始下笔了。 先是画了一个表格,丁小白看了,没错,接着就是填数字,他嘴里嘟囔着,“木桶,十文,十个,一百文;笤帚,两文,六把,十二文;屏风……” 看他一项项地计了入账,又一项一项的计了出账,最后合计,竟然没出半点差错,丁小白高兴得差点儿蹦起来。 这学习能力,真不是盖的,自己捡到宝了啊,紫鸢居有这么一个人坐镇,丁小白可不用再担心出入账的混乱了。 毕竟前院后院加一起,出库入库可是不会少的,特别是作坊渐渐走上正轨以后,每天光是成品的入库和出库,都够人忙的了,何况每天还得原料出库。 “行了,学的不错,你再自己练习练习,加深加深印象,库房的账册我可就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守好咱们的库房。” “至于外院的账,像是现在前院建铺面的出入账这些,吴管事怕是记不明白,他才刚刚开始学认字,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去帮帮他。” 高山哥的事情多,而且他自己本身认识的字也不多,他来教吴东,也不见得有多大的成效,还不如把这个任务教给丁鹏宇呢。 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等过了年,丁小白打算请个先生过来,紫鸢居里的人,都可以跟着学认字。 有了丁鹏宇,丁小白感觉肩上又卸下了一副沉重的担子,看来她还得发现发掘更多的帮手,她才能变得更轻松。 “我原本想着,等你们适应两天,就把你和几个弟弟搬到前院去住,毕竟这里是二进院子,算是内宅,你们住着不是很方便。” “只是现在看来暂时不能动了,既然让你守库房,你住的这个小院倒是挺合适的,去了前院反倒不方便。” 丁鹏宇却道,“我刚才还想跟大小姐说呢,如果这个库房不是您的内库,而是整个紫鸢居的库房,您不该设在二进院子里的,应该搬到前院去。” “不只是我住在二进院子里不方便,就是吴管事、高山哥平时的出出进进,那也是颇有不便。” “还有那些送货过来和帮忙卸货的小伙计,都不该进到二门里来,现在是没住内眷,等过些日子老爷、夫人他们住进来,可就太不方便了。” 丁小白之前是没想到这个,高山是跟惯了她的,她从来没跟他分过内外,吴东住前院,只是偶尔进来看顾一下,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一次想给丁鹏宇兄弟几个挪地方,还是诸娘子提醒了她的,才让丁小白想到了男女有别这件事儿。 其实比起丁鹏宇兄弟几个,高山和吴东更不合适出入二门,毕竟丁鹏宇才十岁呢,他们俩却都已经长成小伙子了。 看来,现代的很多观念,还是根深蒂固在脑子里,丁小白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下,也生了警惕之心。 入乡就得随俗,自己在很多地方真的要改改了,像是阶级,像是人权,随着家业越来越大,她也不得不让自己更适应这个时代的规则。 此时经过丁鹏飞的提醒,丁小白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库房放在内院里确实不合适,那就别磨磨叽叽了,直接找地儿搬了吧。 “我这就去前院看看,有没有哪个院子适合当库房的,最好地方大些,能方便你看库房,又能让你们兄弟几个一起住着。” 第二百三十五章 新家多琐碎 说干就干,丁小白的脾气一向如此,交待完抬腿就要往外走,走了两步却又再退了回来。 “馨萱和馨雅留在内院,让她们俩跟你姐姐一起住,鹏云和鹏杰还太小,也留下吧。” 丁鹏宇摇头,“不用,鹏云和鹏杰我都带去前院,在家的时候,男孩儿满了五岁都是要从内院搬出去,鹏杰转过年也五岁了,我能照顾好。” 丁小白有点意外,她隐约记得,虽然男孩儿不适合留在内院居住,好像也得要七岁才搬的吧? 丁鹏宇没用丁小白问,直接给了她回答,“我爹是武将,从小对我们姐弟就格外严厉,特别是男孩儿。” 他没有再多说,丁小白却懂了,也明白之前那般凄惨的处境下,这些小孩子为什么能熬得过来了,武家的严教救了自己的孩子。 这就更加坚定了丁小白的信心,弟弟、妹妹她要好好管着,太过宠爱不是喜欢,而是伤害。 说得更严重点,算得上是谋杀,如果摊上武家这样的灾难,被溺爱的孩子,那是必死无疑。 “你跟我一起去前院吧,也帮我看看,哪一处更适合做库房,这方面我确实不是太懂。” 丁鹏宇的出身不同,又经过了刚才的事,丁小白对他越发的信任,用人不疑这个道理丁小白最明白。 收好账册,他们就去了前院,看见吴东和高山都在盖房子那里忙着,吴东正在查看新到材料,高山则在跟工头讨论着什么。 两个人走过去,就听到高山在跟对方讲解,铺面和里间的格局要如何如何,这是丁小白之前跟他商量过的。 见高山解释得很清楚,工头也听得懂,丁小白就没过去打扰,又去了吴东那里,他正带着他爹一起清点材料的数量。 丁小白看了看,院子里再没有闲人了,好在她家在镇上也没什么相熟的人家,所以没什么人来串门,门房才能过来帮忙。 看来家里的人手还是不够啊,总不能让管事和门房干这些小厮该做的事吧,那还干不干正事儿了? 丁鹏宇已经很有眼色地过去帮忙了,有了他的加入,清点的速度快了不少,记录的速度也加快了,很快就清点完毕。 丁小白拿过记数的小本子,只见上面画了无数根的木头、还有无数块的砖,还有很多的石头…… 再看这些画的最后,丁鹏宇漂亮的字迹跃然纸上,‘圆木二十根,木方八十根,砖三千块,石头四百八十块。’ 这还只是今天的账呢,想着这爷俩为了数清数量,不知道要在本子上画多块砖,多少根木方。 往前翻了两页,记的是昨天材料的到账,看得丁小白真是又心疼又好笑,真是难为这爷俩了。 好在问过了吴东,由于砖和石头的数量太多,吴东画砖是以一代百,石头是以一代十的,要不然更不知道要画多久了。 “吴管事,这些全都清点完了吧?那咱们先去选个合适的小院儿当库房,等搬完了库房,让鹏宇教你记账。” “很简单的,保证你一学就会,至少不用一个一个的画砖头了,不过那个只是帮你记数量,认字识字你还得慢慢学。” 吴东忙点头,他现在太明白读书、认字的重要性了,这才只两天呢,处处都需要记账,他这个总管事已经是焦头烂额。 “大小姐,我看那个院子就挺合适的,比较靠角落,进货、出货不容易影响到别人,挨着院墙,马车也方便停靠。” “这么远远看着,院门很是阔朗,想来原本的主家就是想要当库房的吧?只不知道里面的房子够不够大?” 丁鹏宇之所以注意到了那个院子,是因为大多数人家的库房,都是建在那个位置的,他家也是,那个位置对别处不妨碍,算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了。 听到丁鹏宇的说话,丁小白赶紧朝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跟吴东家隔了一个的院子,紧靠着院墙。 “可以的,咱们过去看看,如果那一处可以做库房,就要再看你们兄弟几个够不够住了。” 丁小白领先朝那边走去,吴东赶紧跟上,嘴里低声跟丁小白汇报着他清楚的一些情况—— “我记得那个院子跟我家的格局一样,也是左右两间屋,虽然屋子建得稍大了些,但如果做库房的话,住人还是不方便吧?” 说完指了指挨着自家的那个院子,“这个院子不是空着的么,让鹏宇他们兄弟几个住这院儿呗,紧挨着库房,也方便照管。” 丁小白却摇了摇头,“这间不行,当初我让诸娘子挑两个相邻的院子,一间给你们家,一间留给他们家住。” “你家住进了这个院子,那个小院儿就要留给诸娘子了,这是早就说好了的,不能占用。” 这样啊,吴东还不知道诸娘子要跟自家做邻居呢,只是这样一来,丁鹏宇兄弟几个,住的地方就显得有点挤了。 三个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那个靠墙的院子,丁鹏宇看了看房屋的大小,确实是专门做库房用的。 不说院门阔朗,进出马车都不为难,只看那屋门,都比普通居住的房间加高加宽了,用途一目了然。 至于他们兄弟住不住得下,丁鹏宇倒是不以为意,破窑洞都住过了,还有什么不能将就的,所以也没觉得多为难。 “现在咱们库房里的东西还不算太多,一间屋足够放了,我和弟弟们就暂时住另外一间。” “等这间库房不够用了,在院子靠边的位置,另外再简单盖个小屋就行了,我们兄弟几个对住的地方不讲究。” 丁小白挥了挥手,表示不通过,“咱家又不是缺房子,怎么就随便给你们兄弟几个盖屋子住了,我可不是那么刻薄的主家。” 知道大小姐是在开玩笑,但丁鹏宇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大小姐都不曾低看他们一家人,哪怕他们已经抱了卖身进府的决心。 吴东接口道,“马厩那边倒是有一个院子挺大的,应该适合当库房,就是离马厩太近了,夏天怕是不好过。” 他之前利用晚上的时间,把宅院好好地巡查了一遍,哪一处有什么房子、院子,他现在都很清楚。 马厩旁边的那个院子,原本应该也是做库房用的,跟这个院一样,院门比普通小院的门大,能进马车,里门的屋门也宽大些。 他只是有点不明白,为什么选了这么一个位置,马厩打扫得再干净,夏天里也会招蚊招虫的,更别说味道了。 丁鹏宇则跟他解释,“那个位置也做不了别的,当库房你都嫌呢,就更不可能住人了。” “所以一般人家在那个位置建库房,多是放些不常用的,或是搬挪起来费事儿的大物件。” “就比如咱们院里正在建房,剩下的木料、石头这些,难道还能直接扔了么,可没有那么败家的,所以存在那个库房里就刚刚好了。” 丁小白点头,果然带着丁鹏飞过来是有道理的,论起这些见识,他可是比自己和吴东都要强太多了。 “既然这样,那就定下来吧,这两间就是库房了,吴东,你现在就去找个中人,再买几个小厮进来,记得要挑老实听话的。” 丁鹏宇很是同意大小姐的观点,“嗯,就是这样,虽然聪明伶俐是好事,但不听话的聪明人,反而更容易起祸端。” 这个道理吴东也明白,遂点头应道“我记住了,那这里先让高山看着,我去跟他说一声。” 等吴东走了,丁小白又在附近转了转,靠这边的库房有四个院子,诸娘子原本的打算,第一间做帐房,第二间吴家,第三间诸家。 现在第四间做了库房,丁鹏宇要过来管库,这住处就有点为难了,按理来说诸家的院子位置正好。 可诸娘子已经选好了这一处,还是丁小白主动让她挑选的,她又是丁小白真心想挽留的人,现在出尔反尔,实在是有点不像话。 虽然了解诸娘子不是矫情的人,自己要是张口让她换院子,她是绝对没二话的,问题是丁小白张不开这个口啊。 可要是把丁鹏宇安排到别处,离库房又有点远了,照顾起来着实有点不方便,何况他还要顾着那几个小的。 丁鹏杰才四岁,正是半懂不懂的年纪,丁鹏宇要是一忙起来,整天不着院儿的话,小孩子没人看着,连丁小白都不放心呢。 和四个小院儿紧挨着的,就是前院正房的大院子,再过去,还有一溜几间房子是空着的,只是没有院子,显得简陋了许多。 哎呀,不在这儿胡思乱想了,有想的工夫,还不如直面解决呢,丁小白最是不习惯这种磨磨叽叽,耽误时间不说,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哎……新家多琐碎啊。 “鹏宇,这边暂时没事儿了,你先回去吧,跟你姐说一声要搬出来,顺便告诉她,你们姐弟几个的衣裳,诸娘子会让人晚上加班赶出来的,让她别急。” 第二百三十六章 撒开欢活一回 昨晚是紫鸢居进驻人员的第一天,所有人都还处在忙乱和熟悉的过程中,所以没安排加班。 没人做活儿,丁家姐弟自然也就没有新衣裳穿了,好在旧衣裳都洗干净了,屋里也有足够的炭火,今天才能有得穿。 但也不能就让他们这么对付着,总得有两套换洗的,所以丁小白跟诸娘子说了,想办法让工人给每人起码先赶出一套来。 丁鹏宇却一迭连声地拒绝了,他和姐姐都已经听说,作坊一直到年前都要忙着出货,时间很紧。 后院里就算是加班,那也是为了多出活儿,哪能为了他们一家,就影响了作坊赶进度呢。 “如果可以的话,我姐问能不能给我们拿些布料,最普通的棉布就行,她自己可以缝衣服的。” 整个紫鸢院里,从上到下都是穿的棉布衣裳,就算是大小姐,除了今天认亲宴,换上了锦绣绸缎,其余时间穿的也是棉布的。 虽然大小姐穿的是精棉,可那也是棉布啊,起码在丁鹏宇和丁馨扬的经历里,没见过哪家院儿里的主子是穿棉布衣裳的。 所以丁鹏宇才特意地提了一句,真怕大小姐看到了他们姐弟现在身上穿的衣裳,就给他们拿一堆绫绸来。 大小姐心善,他们自己不能不懂事,既然进了丁家当下人,那就要有当下人的自觉。 他们姐弟若是连自己的位置都看不清,那也不必在丁家混饭吃了,以往的荣华富贵,已成过眼云烟,都随风去了吧。 “如果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的,我们现在的衣裳也还能穿,等作坊不忙了再做也来得及。” 他们姐弟总是能把事情想到头里去,这让丁小白又安心又难受,人只有经历了艰辛和挫败,才会变得如此敏感,如此的小心翼翼。 “那有什么不行的,馨姑娘能自己做,倒是省了作坊的麻烦呢,说实话,作坊现在真有点忙不过来。” “我这就去跟诸娘子说,让她到你这里来领料子,不过你得嘱咐你姐一声,她现在那个身体,可不能累着了。” 丁鹏宇赶紧谢过大小姐,就快步往二门去了,丁小白又再去高山那边看了看,房子建得热火朝天的,又有高山和吴东在,没什么让她操心的。 转身又再回了后院,这里跟前院却是截然相反,静得仿佛没有人声一样,成衣坊和皮靴坊好几十个工人,全都忙得头不抬眼不睁的,哪里有工夫说话。 唯一能听到的声响,就是在院子最靠里边的角落,大厨房里偶尔会传出来的炒菜声。 如果走进去,就能看到里面忙碌的四个人,两个忙着洗菜、切菜、炒菜,两个忙着和面、揉面、饧面、上屉。 看来在前院的铺面盖成之前,作坊的工人们有口福了,陶家姐妹俩练手法的这些点心,每人应该都能供应上几块。 丁小白大概能想象到厨房里的情况,所以她没过去,而是直接进了作坊,大致地看了一下工人们手里的活儿,就把诸娘子叫了出来。 “诸娘子,这是你的身契,我跟祖母说了,想要把你留在我这儿,祖母同意了,身契也直接给了我。” “不过你家姨夫和孩子的身契,要等到回京再说了,祖母说因为人没跟过来,所以身契就没有带在身上,回去放人时会直接交给姨夫的。” 诸娘子拿着身契的手,抖得不行,就这一张薄薄的纸,它被别人捏在手里,自己就被捏住了一辈子的自由。 丁小白把诸娘子的手握住,然后把身契从她的手里抽出来,抬手就要撕掉,“这东西,看过就算了,没必要留着。” 结果被诸娘子一把给拦住了,“丁姑娘,这个不能撕,您收起来吧,以后我就是您的人了,总得有个凭据。” 丁小白瞪了她一下,“不是说好了么,我把你从祖母那儿要过来,你就是自由身了,我留下你的身契是几个意思啊?” 诸娘子却紧抓着丁小白的手,不让她撕,“丁姑娘,您能把我们一家人都捞出来,我已是感激不尽了。” “只要我那两个儿子能是自由身,不耽误他们进学考秀才,我就很知足了,我现在可是丁家的人,身契不搁在您这儿像话吗?除非您不要我了。” 丁小白把手挣脱出来,“凭据还不好说,咱俩再签一份合约不就行了么,多大的事儿呀。” “就像昨晚跟这些工人们签的一样,五年算一个工期,到期你若是想继续呆在我这儿,那就再签一份,若是有了高枝儿,你就爱哪哪去。” 说着话的工夫,丁小白已经三两下把诸娘子的身契撕了个粉碎,扔到了桌上的垃圾盒子里。 这是丁小白特意让诸娘子摆上的物件,方便工人随手扔点没用的东西,没想到此时竟然承载了自己最渴望的自由。 看着盒子里碎成渣儿的身契,诸娘子慢慢地蹲下.身,然后把头埋进双臂,捂着嘴闷闷地哭起来。 丁小白蹲到她的身边,小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嘴里着三不着两地说着安慰的话。 “已经撕了啊,没事儿了,从此刻起你就自由了,以后你想干嘛干嘛,想去哪儿去哪儿,谁也拦不住你。” 正哭得情不自已的诸娘子,让她这么来一句,哪儿还哭得下去,有个这样的小主子,她也真是哭笑不得。 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谁说拦不住了,这不还有姑娘呢么,只要姑娘用我一天,我就得拴在姑娘的裤腰带上。” 这话说的也太通俗了些,丁小白一下子竟然没接上,实在是太不像诸娘子的风格了。 诸娘子却已经起了身,伸手在垃圾盒里那些碎纸片上虚捞了两下,不得不说,丁小白当着她的面把身契彻底撕毁的这个动作,终于让她安心了。 回身抱了丁小白一下,声音还没有完全缓过来,带着一丝轻微的哽咽,“姑娘,咱们去签合约吧,签一辈子的。” 丁小白气笑了,抬手在她的后腰上打了一下,“签一辈子的你还要什么自由,干脆再签一份卖身契得了。” 最后在诸娘子的坚持下,丁小白跟诸娘子签了一份十年的用工合约,十年,已经足够丁小白成就一番事业了。 “行了,合约也签完了,我这心也落地了,以后作坊你就多费心了,有你在,我就没有不放心的,也就能空出时间忙别的。” 丁小白可不想让两个作坊就把自己给捆住了,她要做的事情还多呢,等她再大一大,还想要出去闯荡闯荡。 老天爷给了自己重生一次的机会,多不容易啊,有幸来到这个未知的时空,如果不出去见识见识,那不是白来一回了么。 这辈子,丁小白可不想留下遗憾,既然得了老天爷的眷顾,那就撒开了欢儿地痛快活一回吧。 诸娘子也知道自家姑娘是个闲不住的,“作坊你就放心交给我吧,只要我在一天,总不会让它出了岔子。” 丁小白感激地抱了诸娘子一下,“嗯,那就辛苦你了,咱们之间,我也不跟你再多说那些客气的话了。” “这两天你盯紧点,出了货就先清点好,放到库房里,装货的库房让人收拾好了吧,可别霉了、刮了的,争取两天后,最多三天,拉走一批货。” 说到出货,诸娘子之间的那些情绪完全收了起来,表情严肃,“知道了,这两天我会好好盯着的。” “那就好,我们尽最大的努力吧,希望能赶得急在年前出这一批货,对了,馨姑娘姐弟的衣裳,别安排工人做了。” “刚才丁鹏宇跟我说,馨姑娘想要自己领了料子做衣服,怕给咱们添麻烦呢,你这就去库房领料子吧,我已经跟丁鹏宇说了,记得把吴东叫上。” 丁小白之前就规定了,库房的出入账,每一笔起码要通过三个人才行,不然万一出了差错,两个人互相推诿,有些事就不好说了。 “嗯,我这就去,难为他们姐弟几个了,倒是想的周到,吴东在前院吗?”诸娘子也是说干就干,不拖沓的性子。 “我让吴东去再买几个小厮,怕是现在还没回来,正好你去前院等着,领人的时候你帮着挑挑,我就不掺和了,你比我会挑人。” 两人边说边一起往外走,出了作坊,诸娘子伸手指了指大厨房的方向,“那四个倒是消停的,除了开饭时过来喊人,几乎不出来。” 丁小白顺着也往大厨房的方向瞅了两眼,那四个人她亲自接触过,虽然都有一点小聪明,却也踏实肯干,这样的人最好用,她倒不担心出什么幺蛾子。 “诸娘子,刚刚说到馨姑娘姐弟几个,我就想起还有个事儿要跟你商量,就是丁鹏宇他们几个兄弟的住处。” “我刚刚去库房查看过了,早上送过来的货,是丁鹏宇帮着吴东接的,账记相当漂亮,一笔一笔清楚得不得了,我就决定让他先帮忙管着库房了,只是……” 第二百三十七章 写的不好就打脸 诸娘子认真地听着丁姑娘说话,自家姑娘别看年纪小,可却不会随便说些没用的话,特别像这样郑重其事的。 “让丁鹏宇管库房的话,他们兄弟就得继续住在二门里,你也说过了,到底是有些不方便,我就想着干脆把库房搬出去。” “刚刚已经带着他和吴东找好地方了,就是跟吴东家隔了一个间的那个靠院墙的小院儿。” “但是遇上了一个问题,就是那个院儿如果当库房的话,他们兄弟几个住的地方就不太好安排了,库房不方便住,别的房子离库房又都有点距离。” 不等丁小白继续往下说,诸娘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挨着库房的那个院儿不是没住人么,跟库房紧挨着,住他们正合适。” 丁小白挽着她的手臂晃了两下,“不带明知故犯的啊,我不就是难在这儿了么,那可是给你们一家留的院子。” “我都答应你了,哪能人还没搬进来,我就把院子给占了呢,没这个道理,我也不是出尔反尔的人呐。” “我是想让你帮忙出出主意,怎么安置他们兄弟才好,可不是跟你要院子的,我要是那个意思,就直接跟你说了,何必这么假摸假式,多累。” 诸娘子就乐,“我知道,我知道,姑娘的心思我还能不清楚么,不过我刚才那些话也不是赌气说的,是真心实意。” “库房既然定了用那个院儿,看库房的人自然不能离得远么,自然是那个院子给他们住着正正好。” “至于我们一家子,再换个住处不就行了么,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前院又不是没有房子了。” 丁小白却摇头,“房子是有,但是没有带院儿的房子了啊,那样住起来不方便,感觉没有半点隐私。” 这话听得诸娘子更乐了,“我们一家吃住都是姑娘的,还有什么隐私不隐私的,姑娘想的可真多。” 丁小白气得白了她一眼,“跟你说正经事儿呢,你就瞎打岔,能不能好好听我把话说完?” “我是想啊,那个账房的院子能不能倒出来啊,我也不知道别人家的账房是啥样的,必须要用带院子吗?” 没想到丁姑娘是难在这儿了,怕是担心自家男人挑剔呢,诸娘子赶紧跟她解释,“账房不必一定要带院子的,侯府的账房也没有院子呢。” “之前准备把那个院子当账房,不过是因为几个院子挨着,好经管,让你这么一提,可不是呗,我搬到那个院子不就行了么,另外再安排账房就是了。” 听到诸娘子这么一说,丁小白算是放下心了,账房是正经的办公之地,若是别人家的账房都有院子,她就不好把它搬走了,总不好让诸娘子的丈夫抻心。 住房的事情解决了,丁小白又去了一件大事,接下来买小厮、搬库房这些事情她就没再跟着掺和了,得锻炼着让吴东他们自己办差事。 晚上回到家里,李小禾一把拽过女儿,拉进了西屋,她这一下午等的,简直都快把眼睛给盼瞎了。 “小白,靖国侯夫人对你好不好?又给了你些什么衣裳首饰?有没有说他们什么时候回京?说没说要带上你?……” 他们夫妻一离开槐树镇,李小禾就开始胡思乱想了,特别是三个孩子全都没在身边,一下子感觉空落落的,她的心里就越发地不安起来。 她期待着靖国侯夫人对女儿好,甚至希望她能把女儿带到京城去,那女儿这一辈子都不用愁了,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也能找个出色的夫君。 可她又舍不得女儿离开自己,一想到女儿被靖国侯夫人带走,再也不回她的身边了,她就感觉心脏像是要被撕裂开了一样。 “娘,我在这里呆得好好的,干嘛要去京城啊,半坡村才是我的家,你和爹爹、弟弟、妹妹都在这呢,我怎么会自己走。” “就算有一天我从这里搬出去,那也一定会带上你们的,有了你们才是家呀,我一个人过得再好有什么意思?” 李小禾听得眼泪掉了下来,不安的心被女儿安抚了下来,紧搂着女儿又哭又笑的。 丁三锁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伸手抚了两下媳妇和的背,笑着道,“我就说你是瞎寻思,咱闺女最知道疼人,哪舍得扔下咱们。” 李小禾眨了眨泛红的眼睛,啐了丈夫一口,“我这不是担心么,又想小白过得好,又舍不得让她窝在咱这小村子里受苦。” 丁小白用小脑袋蹭了蹭娘亲的胳膊,“娘,咱家现在的日子越来越好了,有吃有喝的,我上哪儿受苦去,你就别瞎琢磨了啊。” 安抚好了娘亲的情绪,吃过了晚饭,丁小白依旧带着弟妹们去了里正家,让弟弟妹妹跟平安哥学字,她则去见了三爷爷、三奶奶。 当时被祖母拉着从酒楼后面悄悄离开,也没来得及安排三爷爷和平安哥,让高山回头再去找,人已经走了。 丁小白这时候就是过去问问,是谁送了三爷爷他们爷俩回来的,可被照顾得周全?顺便说声抱歉。 “好,好,照顾得啥好的,当时那么忙乱,你能想到留车送我们,已是难得,还来说什么照顾不周,你这孩子就是多心。” “秦老弟一直把我们爷俩送到家门口呢,他说是特意留在酒楼门口等我们爷俩的,真是让你这丫头费心了。” 丁小白一听就知道是孙弛骏帮她安排的,心里对他的细心更是感激,想着过后得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他。 跟三爷爷又说了一会儿闲话,说到大孙子在宴席上露了脸,被先生夸了又夸,乡绅富户也有跟着出言夸奖的,丁三爷真是自豪得不行。 可他也清楚,如果没有二丫头,他也没这个机会见到镇上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对丁小白是谢了又谢。 三奶奶还特意拿了个绣金线芙蓉花的缎面荷包,做为贺礼送给了她,这么尽心的礼物,丁小白都不好意思收了。 转过天,丁小白正在后院忙着,库房都搬利索了,住处也都定下了,馨姑娘的状况也不错,正在给弟弟做衣裳…… 作坊有诸娘子和王大娘管着,前院有高山和吴东盯着,一切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她就来了后院指导陶家姐妹做点心。 才出了第一锅点心,就见吴东跑进来找她,原来是孙弛骏送匾额过来了,丁小白抬头往外瞅了瞅,大概也就才辰时末(9点),他来的倒快。 丁小白赶紧找了块干净屉布,兜了这一锅点心,拎起来就小跑着出去见孙弛骏了,路上还没忘了给吴东两块。 高山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看小丫头从二门里跑出来,他这边就急忙着跟了上去。 孙弛骏并没有进院子,下了马车就一直站在大门口,此时正倚在车辕上,孙兴站在他身侧,再侧边,两个小厮手里抬着一块匾。 丁小白出了院子,迎面就看到了一位大帅哥,天青色的兜帽大氅,里面一袭白棉直裰,头上没戴帽子,一根青色的玉簪,嚣张地插在发间。 衣饰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人也是慵懒地倚靠在马车上,简直就是站没站相,要知道,古人可是最注重仪态、仪表的。 可明明松松垮垮地站在那儿的孙弛骏,身上却隐隐泛着一股冷冽之气,那是只有上位者才具有的凛然气势,就那么无声地蔓延开来,藏也藏不住。 丁小白有时候就奇怪了,这人也才十八岁,书肯定是念了不少,却没有考取过功名,自然也没走仕途,他这一身锐气是打哪儿来的? 知道他的人都知道,他四处奔波长年在外,经营着自己名下的酒楼,和一些不大不小明里暗里的生意,明晃晃的就是一个生意人。 只是在看到丁小白的那一瞬,孙弛骏浑身蔓延的气势一下子就散得无影无踪,再入眼的,就是他弯起眉眼的灿烂笑容。 “小叔叔,你来啦,没想到这么快就帮我刻好了,简直没有更感谢的,呐,我给你带了点心,刚出炉的,还热乎着呢。” 把手上的拎着的点心递过去,孙弛骏一脸的惊喜,打开布巾就抓了一个,结果没等入口就皱了眉。 “这不是你做的吧?瞧瞧这面皮就没你做的光泽,这香味照你做的也差太多了,而且,这是蒸的,不是烤出来的吧?” 丁小白劈手把点心包抢了过来,直接塞进了高山手里,“给你吃你还那么多话,行了,没你的份了,以后做点心也不给你吃。” 孙弛骏不干了,“我只说这个点心不怎么样,可没说你做的点心不好吃啊,不带你这么歪曲事实的。” 说完又委屈地指了指那块匾额,“我辛辛苦苦地熬夜看着人把匾额刻出来,你就是这么感谢我的?” 丁小白被气得哭笑不得,“那还不赶紧的,给我看看刻得怎么样,某人可是自吹自擂,一个字值不少银子呢,如果写的好我就原谅你,写得不好可就打脸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钧儿被辣着了 对于这样又赖又娇的丁小白,孙弛骏是完全没办法的,可他对自己的字还是颇有信心的,当下腰背都直溜了,傲骄得不行。 “我这都给你送上门儿了,你说你急个啥劲儿,那就赶紧的吧,给你个机会,仰慕一下你小叔叔我的才气。” 他这边说着话,那边的两个小厮就撩开了匾额上蒙着的红缎,‘紫鸢居’三个飘逸出尘的大字,出现在了丁小白的眼前。 虽然丁小白自己的字写得不怎么样,横平竖直就不错了,却也看得出眼前这三个字的不普通。 下笔苍劲有力,笔势雄奇遒美,运笔若蛟龙出水,笔划间流露出的那种潇洒惬意,简直浑然天成,跃然纸……跃然匾上。 到了此刻,丁小白还不知道眼前这人,就是人称书画双绝的凌尘公子,京城四公子之一。 凌尘公子在京城享有盛誉,只是知道凌尘公子就是孙弛骏的人并不多,而想要得其一幅真迹更是难如登天。 越神秘也就越珍贵,他的字还真是千金难求,本人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难窥真容,每每得到消息,赶过去却又擦肩而过,让人忍不住扼腕叹息。 如果不是在这小小的槐树镇上,文风不浓,没人会注意到一块小小的匾额,孙弛骏还真不敢把自己的字露出来。 这边丁小白已经大声嚷嚷着喊人了,“吴东,吴东,赶紧着叫人出来,把匾额挂上。” 昨天刚买的人,这时候正好用上了,呼啦啦的跑出来四个,其中两人手里拿着工具,有锤有钉的,看样子是早有准备。 “小心着些,别磕了碰了的,这块匾一挂,我这紫鸢居的档次可就一下子上去了,简直是蓬荜生辉,光芒万丈。” 马屁是拍了,孙弛骏却嗤之以鼻,“蓬荜生辉、光芒万丈是这么用的么,回去多看看书吧,小侄女儿。” 被鄙视了也不生气,丁小白又狗腿地凑到孙弛骏身前,“小叔叔,想要什么报酬啊?总不能让你白出力。” “银子你是不缺的,衣裳首饰也用不着我,哎呀,我还真没什么能给的,那我就偏得了啊。” 看小丫头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儿,孙弛骏气得伸出食指,在她脑门上用力敲了一下。 高山抢上前一步去拦,到底还是慢了一步,练武之人的手速,他自然是比不上的。 气得他狠狠地瞪了孙弛骏一眼,小丫头的脑门儿都被敲红了,心里全是不甘,却没有半点办法。 孙弛骏也不理他,只管跟丁小白说话,“你想得美,三言两语就想混过去,没门儿。” “赶紧的,这就跟我回府去,你不是答应了母亲,要亲手给她做一桌好菜的么?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 “只要你做得对了我的胃口,这事儿就算你谢过了,不然的话,就等着我没完没了的讨债吧。” 丁小白撇了下嘴,“嘴馋就说嘴馋的,找什么借口,你的字儿值钱,本小姐的手艺还值钱呢。” 这话逗得孙弛骏‘噗嗤’一声笑出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丁小白的胳膊就塞进了车里。 他这边跟着上了马车,还没坐定,就看到高山也麻利地跟了进来,坐到了自己身边。 看了看对面的丁小白,再看看身边的高山,孙弛骏无奈地摇了摇头,“丫头,你这个保镖是属牛皮糖的吗?” 说到牛皮糖,丁小白突然想起自己许诺要做的水果软糖,“小叔叔,你能不能再给我再弄些水果,苹果多些,其它的随意。” 孙弛骏挑了挑眉,“你又想鼓捣什么新鲜玩意,好吃的吗?先说好哈,我出的原料,你得多给我点儿,不许对我抠抠索索的。” 丁小白再也忍不住,朝他翻了个大白眼,哪次做好东西少了他的了,这话说的好像自己多小气似的。 孙弛骏也就是逗着她玩儿,伸手虚点了两下她的脑门,“瞧瞧,瞧瞧,哪儿有半点大家闺秀的矜持样儿。”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半坡村的小村妞丁小白是也。” 这回连高山都憋不住笑了,身边只要有这个小丫头在,好像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艰辛险阻,再苦再难也过得去。 丁小白的手艺自然是没得说,亲自去厨房做了十二道菜,特别是那道松鼠桂鱼,酸甜脆爽,入口即化,简直不能再好吃了。 “鱼还能做成这样吗?真是长见识了,看着好看,吃着也好吃,而且这个酸酸甜甜的味道是怎么做出来的?” 说到这个酸酸甜甜,丁小白的心里却是一把辛酸泪,眼下别说没有蕃茄酱了,她连这个时空有没有蕃茄都不知道,还得等到春暖花开后,去了田里才能知晓。 她刚才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混合了好几样的水果,让人分别捣成泥,除了渣,又试了十来遍,才弄出了相似的味道。 不过好歹算是成功了,没有白白浪费她的一番努力,而这道菜的最关键,除了炸制的手法,就是浇的这个芡汁了。 当然,调出了相似的酸甜味道还不行,还得勾兑出黏稠的芡汁,这就得感谢孙府的后厨里。 丁小白也没想到,后厨里竟然备着现成的土豆淀粉,如果不是发现有淀粉,她是绝对不会想起做这道松鼠桂鱼的。 刚才她问过了孙弛骏,才知道自己教了酒楼赵大厨做土豆淀粉,结果赵大厨发现了此物的好处,就认真地专研了起来。 原本只是自己的一时兴起,功夫却向来不负有心人,还真让赵大厨把批量制作土豆淀粉的方法给研究出来,人民的智慧真是无穷的啊。 所以桌上有好几样的菜,丁小白都用到了淀粉,像是鱼香肉丝,葱烧肉段这些,要不是冬天里青菜少,她还能再多做几样。 她还在后厨里看到了少量的辣椒,怕靖国侯夫人和秦钧不能吃辣,丁小白只做了两道辣口味的菜,一道水煮肉片,一道辣子鸡。 另外还有一道蒜泥白肉,丁小白调了两种汁,一种带辣椒,一种不带辣椒的,可以按照自己的口味醮着吃。 孙弛骏这个吃货,自然是一吃就吃出好来了,“小白,赶紧的,吃完了给我写方子,这么好的菜,上不去餐桌多可惜。” 丁小白听着就乐,她手里的菜方子多了去了,这时候的菜,多是靠着炖煮蒸,缺乏精致的加工工艺。 而这个正是她所精通的,她的五感越来越好,脑子就像个复印机,不说自己曾经炒过的菜,就是曾经在电脑上随便浏览过的,都清清楚楚地刻印在脑子里。 中国源远流长的饮食文化,几百几千年的文化积累,绝对不是闹着玩儿的,她手里的货多着呢。 “行,行,行,小叔叔想要多少方子都行,不过您往菜谱里添加的时候可得悠着点,不能一下子都加上去。” “隔些日子添上去三、两样,让食客们对咱们酒楼永远保持着一颗好奇和向往之心,客流才能源源不断。” 这个道理孙弛骏哪有不懂的,“知道,知道,我就是把这些菜谱先记着,想要添到菜谱上去,还得等些时候呢。” “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么,先把那道秘制炸鹌鹑弄出来,再配上几道新奇的菜式,在京城和周边城市的酒楼里同时推出,来一个轰动效应么?” 丁小白点了点头,这个她当然记得,主意还是她出的呢,怎么会忘了,只是不知道实际操作能不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小白,这些天我又认真琢磨过了,既然同时推出,那就干脆在全国所有的凤鸣酒楼里同时推出,好好地炸它一轮,好好地轰动一场。” 让孙弛骏这么一说,丁小白都不免有点激动起来,古时候没什么娱乐的,如果真能策划好,说不得还真能在西秦国留下个传说呢。 “既然小叔叔这么说,那咱们就好好地研究研究菜单子,那天配合这道秘制炸鹌鹑,推出哪几样菜品才最有爆炸性的口碑。” 孙弛骏指了指那道松鼠桂鱼,“我看这道菜就是必推的,这口感、这滋味,简直绝了,色、香、味俱佳呀,它一上了桌……” “咳、咳、咳……”孙弛骏话说到一半,被一连串的咳嗽声给打断了,就见秦钧捂着小嘴咳个不停。 大家都在听孙弛骏说话,一时间倒没人注意他,猛听他咳得厉害,都给吓坏了,靖国侯夫人更是一脸急切地搂住小外孙儿。 “哎哟我的乖孙儿,我的好钧儿,你这是咋的了?”跟着就不管不顾地扬声朝外喊着,“去请廖御医,赶快,请廖御医过来看看钧儿。” 秦钧却是一把抓住外祖母的手,“咳……不……咳咳,不用……请……水……给我,水……” 丁小白这才注意到,秦钧面前的盘子里,放着两块辣子鸡,也不知道他啥时候偷偷夹过去的,不用问就知道他这是给辣着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两府的势力较量 没等屋里其他人反应过来钧是咋回事儿呢,丁小白已经倒了一杯水递过来,没有人注意到,她往里掺了半杯空间的池塘水。 虽然一两口辣椒吃不坏人,可钧儿毕竟年纪小,又大病初愈,甚至说还没有痊愈呢,丁小白不敢保证他能不能受得住。 接过小白姐姐递过来的水,秦钧‘咕咚咕咚’地就连灌了三口,这才缓过气来,结果第一句话就是,“真好吃。” 虽然被辣得不行,可那种焦焦脆脆又香辣满口的感觉,真是让人满足,小家伙又喝了两口,便要再次夹起盘子里的辣子鸡。 “哎哟,小祖宗,这可使不得,刚刚都被辣成那样了,怎么还不长记性啊,赶紧放下,不能再吃这个了。” 靖国侯夫人眼疾手快地把外孙儿的手按住,哪还敢再让他吃这个,真要吃坏了可咋整。 “外祖母,我没事儿,就是还不太习惯这个,不过这个鸡是真的很好吃啊,不信您尝尝?” 秦钧一脸渴望地看向外祖母,小眼神儿里的渴望,藏都藏不住,丁小白抿着嘴儿偷笑。 狡猾的小家伙儿,这是在曲线争取同盟军呢,只要外祖母也爱上了这个口味,应该就不会再阻止他了。 “我可不敢吃这个,看你辣成那样,肯定不会……”想说不会好吃,又想起这是孙女儿做的,后半截话就含在嘴里没说。 “祖母,辣味的菜吃着确实会上瘾,但也要分个人的体质,有些人是真的不能吃辣,甚至会有吃辣过敏的。” “不过我今天做的这个辣子鸡并不是很辣,放了很少的辣椒,就怕您第一次吃会不习惯,您可以试着尝一点,能接受的话就吃,不行就算了。” 听到小白丫头也这么说,靖国侯夫人起了心思,想要试一试,从来没有试过的口味,到底是怎么样的呢?好奇心谁都会有,靖国侯夫人也不例外。 “那……我试试?”她还是有些犹豫的,钧儿刚才的咳嗽,有点吓着她了,她如果也是那个反应,会不会有点丢脸? “红绫姐,你带几个人去帮我们沏壶温茶来,又能解辣又能解腻,绿蕊姐,你带人去后厨挑几样点心吧,挑几样软和的。” 丁小白吩咐了这两声,红绫几人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都是人精,不然怎么在侯府里混呢。 转眼,屋里的丫鬟、婆子就走得一干二净,丁小白拿公筷夹了一小块辣子鸡,递到了靖国侯夫人面前的餐盘里。 “祖母,您就先尝一小口,肯定会辣的,但你坚持一下,感受接下来的余味,如果实在受不住,那咱就放弃。” 在孙女儿和外孙儿的注视下,靖国侯夫人把这块辣子鸡搁在了嘴里,才嚼了一口,一股辣味就直冲进了喉咙。 下意识地就去端茶水,就听丁小白继续诱惑着,“祖母,您试着再嚼两下,别害怕,再嚼两下,鸡肉的香味就出来了,又辣又香,很过瘾的。” 靖国侯夫人下意识地就又嚼了两下,浓郁的鸡肉香味,顺着咀嚼的纹路,蔓延在了整个口腔里。 “呼……呼……”还是没有完全适应辣味,但此时嘴里的口感,却已经舍之不去了,就算辣得想吐舌头,也舍不得把这口鸡肉吐掉。 咽下了这块辣子鸡,靖国侯夫人赶紧喝了口水,把辣得有些麻的舌头漱了漱,可下一筷子,又朝着辣子鸡过去了。 看吧,辣味就是一种痛并快乐着的体验,沾上它的人,很少有不被它诱惑的,除非你从最开始就拒绝,一口不沾。 丁小白给自己夹了一筷子水煮肉片,今天的辣椒都放得比较少,迎合了靖国侯夫人的口味,她吃起来却有点不过瘾。 不过老人和孩子的肠胃都不是特别的抗折腾,第一次尝试,她肯定会适当地减少辣椒数量的。 而且她也没忘了,在每个菜里都偷偷地加了些池塘水,好歹预防一下,不然明天这一老一小要是闹了肚子,可是她担不起的责任了。 看到小白姐姐姐吃水煮肉片,秦钧也赶紧伸了筷子去夹,小胳膊有点短,丫鬟又不在,孙弛骏帮他夹了一片。 小家伙儿吃得嘶嘶哈哈的,却舍不得撂下筷子,可就算是再好吃,第一次也不敢让他吃太多。 丁小白赶紧给他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来,钧儿,尝尝这个鱼香肉丝,一点点甜味,肉丝软嫩,配料爽脆,木耳嚼着嘎吱嘎吱的,也很好吃。” 看他把鱼香肉丝吃了,点着小脑袋说好吃,丁小白又再夹了一块松鼠桂鱼,挑好了鱼刺儿送到他碗里。 十二道菜的一桌席面,五个人吃,其中还有个小不点儿,竟然被吃了个七七八八,可见大家对这桌席面的满意度了。 “乖孙女儿,你这手艺可真是……”靖国侯夫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用个什么词儿来形容了。 之前她还担心呢,小白丫头转过了年才九岁,也就比灶台高不多点儿,她亲自掌勺炒菜,真怕伤着的。 所以她千叮咛万嘱咐了厨房里的人,一定要多帮着伸伸手,别割伤她也别烫着她,只要是他们能做的,尽量别让小白丫头动手。 虽然骏儿夸了无数次小白丫头的手艺,靖国侯夫人却也没有真的期盼过,只是舍不得小丫头的这片孝心,才让她动手的,只盼她安安全全的,别伤到就好。 现在看来,她的担心完全多余,只看这一桌子菜的可口程度,就知道小丫头的手艺有多熟练了。 再看看坐在那儿,比桌子也高不了多少的丁小白,靖国侯夫人心里的疼惜就‘咕嘟咕嘟’地往外冒。 这是在家里做了多少活,才能练出这样的手艺啊,想想京城侯府里的那几个孙女儿,年纪跟小白丫头相当,却连穿个衣服都得丫鬟帮忙。 一个个那弱不禁风的模样,跟小白丫头差的可真不是一点半点,甚至连钧儿都比不上,不都说女孩娇养么,她的教育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祖母,您要是爱吃的话,我有空就过来给你做,不麻烦的。”丁小白以为祖母这是吃出滋味了,赶紧着出声保证。 靖国侯夫人慈爱地伸出手,帮孙女儿把一绺散在耳边的头发别过去,“你每天这么忙,哪能总是辛苦你。” “你不是要把方子给骏儿么,祖母什么时候想吃了,让酒楼给我送过来就成,用不着你来回奔波。” 丁小白握住祖母的手,“祖母这说的是哪里话,孙女儿孝敬您不是应该的么,您能喜欢孙女儿的手艺,那是孙女儿的福分呢。” “是,是,是,有你这个乖孙女儿,祖母也是有福气的,那祖母就不客气了,想吃了就喊你过来,你可不许嫌麻烦。” 丁小白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会,不会,只要祖母想吃了,孙女儿保证随叫随到。” 靖国侯夫人轻轻地拍了拍丁小白的小手,喜欢得不得了,年后他们差不多就能回京了,就算是想辛苦这丫头,也没有几日可辛苦的了。 一想到要和这丫头分开,靖国侯夫人还真有些不舍了,虽然两人相识的时间不长,却像是认识了许多年。 小丫头总是能哄得她开心,能把话说到她的心里去,却又不会给她增添半点麻烦,甚至刻意地保持距离,让他们的感情保持在刚刚好的位置,亲近中又带着点疏远。 能不能把小白丫头带到京城去呢?这个念头一起,就有点压不住了,但这显然不是眼下能说的话,靖国侯夫人聊起了别的。 “骏儿,刚刚这两道辣味的菜,一定要添到你酒楼那边的菜谱里去,保证能引起食客的共鸣,会吃一回想两回的。” 孙弛骏忙点头应着,“母亲放心吧,这个儿子心里有数,能用上辣椒的菜谱,小白给了孩儿不少。” “只是……短时间内还上不了酒楼的餐桌,实在是辣椒供应不上,也就咱们自家的餐桌能偶尔尝尝。” 靖国侯夫人皱了皱眉头,“这样啊?那不能让番邦多进贡些么,既然他们国家能生产辣椒,咱们要求他们多进贡些,应该也不算为难吧?” 靖国侯夫人也知道左相家的大公子,最近正找茬儿呢,四处地跟骏儿较劲,紧挨着骏儿的酒楼开酒楼不说,价格还定得相当低廉。 这些日子传回来的消息,凤鸣酒楼的收益差了很多,就算是做菜的手艺更胜一筹,也架不住还是有一部分食客贪便宜啊。 正经好吃又不差钱的,自然不会因为价钱低了就选择林家的酒楼,所以凤鸣酒楼也只是流失了一少半的客源,还没到坚持不下去的程度。 但是也要好好地打算了,即便靖国侯府的收入还有很多,不单只靠着骏儿的酒楼支撑,可也绝对不能被林家给打压下去。 这已经不只是经济层面的问题了,而是两府的权势较量,更是后宫的利益之争,这场交锋如果输了,朝堂上的风向都有可能偏转一半…… 第二百四十章 出货装车 骏儿不是个能轻易服输的性子,别看他一直躲着朝堂政事,不愿意掺和那些蝇营狗苟。 可如果有人正面肆意挑衅,他自然是不会有半步退却的,靖国侯夫人对儿子的性格还是相当的了解,所以才想着要帮他,何况这还关乎着靖国侯府。 “母亲,要求番帮多进贡辣椒,为的只是咱们酒楼的生意,不管是皇后娘娘跟皇上提议,还是咱们家自己上折子,都有可能被人抓了把柄。” “除非折子上写,酒楼的收益上交国库,不然侯府无论如何都不该张这个嘴的,在别人看来,只要侯府受益,那就是以权谋私,为咱们自家谋取私利。” 靖国侯夫人哪能想不到这个,只是一时之间,除了辣椒这个不在任何人手里掌控的舶来之物,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帮到儿子了。 “母亲,您别担心,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孙弛骏往母亲身边挪了挪,把声音压到了最低。 靖国侯夫人立刻警惕,抬头往屋子四周扫了扫,看到丫鬟、婆子都还没进来,才放下了心,“你说。” “是这样的,儿子让小白试着去种辣椒了,小白曾经在某本书上看到过种植辣椒的方法。” 靖国侯夫人的一双眼睛,‘嗖’地就盯上了丁小白,眸光太过凌厉,仿佛有刀锋划过,丁小白的皮肤都隐隐做痛。 上位者的气势真是无可抵挡,但丁小白没有任何回避的意思,而是把目光坚定地留在了对方的视线中,并肯定地点了点头。 此时再看靖国侯夫人的目光,已经温柔一片了,好像她刚刚的凌厉,不过是丁小白的错觉。 “小白丫头,我刚才一时紧张了,没吓到你吧?”靖国侯夫人也知道刚才有点锋芒毕露了,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没有,没有,孙女儿知道祖母不是针对我,哪里能被吓到,不过小叔叔说的是真的,我正在试种。” “结果如何?”靖国侯夫人干脆把丁小白揽过来,两人靠在了一起,声音低得连同桌的人都快要听不清楚了。 做为靖国侯府的当家主母,当然清楚试种一种蔬菜都整个国家的意义,那代表着新增了一种食材,一种对百姓生活的保障。 这可不只是为儿子的酒楼赢得胜利,如果真把番邦进贡的菜品种出来,那对整个靖国侯府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祖母,孙女儿还不敢把话说满,不过这两日已经露了芽头,虽然只有这么一丁点儿大,但是个很好的兆头。” 丁小白用手指比量了一个肉眼几乎看不到的高度,一下子就把靖国侯夫人给逗笑了,紧张的气氛也随之消散。 “你这丫头,这是逗祖母开心呢,瞅你比量的这么一点点,能看出啥来?”紧跟着却又问了一句,“真的出芽了。” 丁小白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昨天晚上还特意去看过一遍,出了大概十几个芽头了。” “照着这个速度,再过个三、五天,芽头应该就能冒出个八、九不离十,那就真的成了。” 靖国侯夫人终于露出了最真心的笑容,“这就好,这就好,真要是种植成功了,我乖孙女儿可是立下天大的功劳了。” 丁小白表情立马严肃,“祖母,如果辣椒种植成功,就说是小叔叔找了农人帮忙种的,可千万不能提到我。” “您想啊,要是别人知道了是我一个十岁不到的小丫头,把珍贵的番邦贡品给种出来了,会有人相信吗?” “他们肯定都会以为,府侯是随便找了小丫头当出头鸟,来挡四面八方的枪呢,而侯府会在暗自观察都有谁动了手脚。” “到时候肯定会派人来细查,那可就不知道能查出多少事儿来了,咱们没必要给自己弄那么大一个麻烦是不是?” 虽然丁小白没见过靖国侯夫人和孙弛骏在槐树镇有什么大动作,但这里有孙府的老宅,这次又住了这么久,要说这边什么隐秘都没有,丁小白是绝对不信的。 果然,她的话才一说完,就看到靖国侯夫人的眸光闪了闪,但也只是闪了闪,并没有更大的动作,可这一点的反应已经足够了。 “再说我一个乡下小丫头,功名啊、仕途啊这些对我都没意义,就算有了这个功劳又如何?祖母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不如把这个功劳给小叔叔,就算小叔叔不在朝为官,起码能在皇上面前得个青眼有加吧,以后做生意也能少些阻碍不是?” 再欣赏这个小姑娘,再知道她不贪利喜功,靖国侯夫人也绝对没想到,她会对这份功劳看得如此云淡风清。 换了任何一个人,怕是都不肯错过这样一个能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吧?这几乎是会被载入史册的功绩和荣耀。 “小白丫头,你可想好了,如果这事儿成了,皇上必定会赐下大赏来,那可是真正的名利双收,是别人阴谋、阳谋也谋之不得的机会。” 丁小白乐了,“祖母不用拿话考验我,有多大的碗,装多少的饭,我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 “如果没有侯府做靠山,日子长了,我怕是连手里这两个小小的作坊都保不住,更何况您嘴里这个天大的赏赐了,那是我能扛得住的么?” “这事儿咱们不必商量了,就照我说的,辣椒是小叔叔找人种的,如果小叔叔也不愿意得这份功劳,那你们就随便再找个人便是。” 丁小白的坚决,让靖国侯夫人吃惊之余,也钦佩到五体投地,这事儿如果换成是她,心思都有可能动摇,实在是诱惑太大了。 哪怕明知道出了这个风头,紧跟着的就是危险,可这样一份偌大的荣耀,又是几个人能放得开手的,谁都会想要冒险搏一搏吧? “母亲,我明白小白的心情,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的碗也不比小白的大多少,所以,等辣椒种出来,事情就交给父亲来处理吧。” “不过,到时候希望父亲尽量能拿下辣椒的种植权,好歹让我的酒楼优先使用两年辣椒,实在不行一年也可以。” 新种出一种作物,推广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两年后能在全国普及都是快的,所以孙弛骏才会提出这么一个请求。 一、两年的时间,酒楼的名声也就打出去了,不敢说到时候就是整个西秦国的第一酒楼,可也绝对差不到哪里去,起码林家拿他是没办法了。 “这个是自然的,好歹也是咱们家种出来的东西,总要得些好处,不然谁还会为朝廷出力,皇上心里明白着呢,咱不争便是争了。” 靖国侯夫人这话说得确实在理,辣椒的事情有了明确的结果,就到此为止了,没人再提,大家都格外小心,哪怕是在家里,也得防着隔墙有耳。 接下来是丁小白最揪心的几天了,三天,是她心里的最后期限,如果三天后出来的成品还不够数的话,往京城铺货这事儿就算是黄了。 工人们加班加点地干了三天,不说连轴转也差不多了,接到丁小白的命令,诸娘子让员工们必须去休息,这么没黑没白的干,身体会受不了的。 努力是没错,但也不能超出身体极限,尽人事听天命吧,丁小白到底还是做不出拿人工人身体开玩笑的事来。 可工人们却说,又不是一直这样,不过就是眼前的这三天,她们加把劲儿,熬过这三天,说不定就成了呢? 当成品装上车的那一刻,诸娘子把消息传回作坊,作坊的工人们一片欢呼,三天的辛苦没有白费,总算是赶上了最后的期限。 这一次的丁小白,确确实实被感动到了,她跟这些员工大部分也只认识了三、四天,可她们却给了她这么大的一份惊喜。 虽然多出成品工人们也会拿到相应的提成,但没谁会为了这点银钱就不要命了的,工人们更多的还是想要帮到作坊,帮以她,不然不会有这一次的奇迹。 “告诉咱家工人,晚上加菜,鸡、鱼、肘子、五花肉,大家管够吃,接下来的三天,正常上工,不用再加班了。” “二十九的下午咱们就放假,这几天加班的银钱照发以外,每人另外再发五钱银子的过年红包,可以去街上采购,也可以直接回家。” 这个消息一传回作坊,又是一阵欢声笑语,跟着就是乱哄哄的‘感谢小东家’,丁小白坐在外厅休息处,微笑着侧耳倾听。 等声音终于静下去了,作坊又恢复了往日的静寂,丁小白才起了身,去了后巷,那里还在忙碌地装车,很是热闹。 就见丁鹏宇拿着账册守着库门,吴东站在他身边,两人一件一件地数着记着被扛出去的货物。 高山则守在装货的马车旁,货物装满一辆马车就再装另一辆,高山则和每辆马车的车夫一起记数,保证不出差错。 对于装车这一块,丁小白还是蛮放心的,毕竟车夫都是秦龙飞派过来的,他自己手里的人,出差错的机率几乎为零。 第二百四十一章 望各位客人体谅 因为赶时间,货物装得很快,不只自家小厮,宋掌柜那边也派了伙计过来帮忙,不到一个时辰,就全部装完了。 看着马车一辆一辆地出了巷子,丁小白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任务完成了,让她相当的有成就感。 这几天由于太过紧张,她也是累得不行,不只身体累,心也非常累,前院后院的哪哪都得照顾到。 只是成品虽然是装车运走了,却仍然没到她休息的时候,因为紫鸢点心铺就要在巳时中(10点)开业了。 所以这边送走了马车,丁小白又赶紧着去了前院,铺子里陶家姐妹正在厨上忙得不可开交。 铺面早已经被擦得一尘不染了,两张圆桌各配六把木椅摆在铺子中间,小囡武馨萱正在帮着把新出炉的点心摆上柜台。 还没到时辰正式开业的时间呢,已经有邻居过来问价钱了,实在是这些点心的香气太诱人了,勾得人垂涎欲滴。 来凑热闹的当然不止邻居,槐树镇各处的百姓也来了不少,在这三天里,丁小白和丁鹏宇写了很多宣传单,让家里的小厮出去分发。 当然,能认得宣传单写什么的人并不多,所以在宣传单上,丁小白他们两人很直白地画了很多点心。 小厮们举着宣传单,配合上口头宣传,倒也让镇上的百姓们知道了宣传单上写的是啥。 紫鸢点心铺子腊月二十六开张,开张的第一天,所有的点心八折优惠出售,还有机会免费品尝新式点心。 小厮们刚刚在后院装完货,丁小白也不好让他们继续再来前院当差,总得让人缓口气儿不是。 之前打算另外雇几个临时的人来帮忙的,结果丁鹏飞和丁鹏霖自告奋勇,说他们两个做这个没问题。 才只是六岁的孩子呢,丁小白哪敢用他们,有虐待小童工的嫌疑不说,人多万一给挤坏了可咋办?所以她是坚决不同意的。 可在两个小孩耍了一通拳,又跟丁小白比过了手劲儿之后,丁小白收回了之前的话。 人不可貌相就是从这儿来的吧?她万万没想到,这两个小不点儿还是练家子,很有点功夫底子,起码不用担心会被挤坏了。 再加上孙弛骏把孙旺、孙昌派过来帮忙,有他们俩帮忙照看着,对于开业现场的安全,丁小白是一百个放心的。 丁三锁夫妻俩,原本也想过来给女儿帮忙的,毕竟是新开了一家铺子,这在他们俩看来,可是天大的事儿,农家人开铺子多不容易呀。 只是家里的手套作坊还开着,这两天每天都要往宋掌柜经管的铺子里送货,赚年前的最后一笔钱,忙得很,李小禾根本脱不开身。 而丁三锁这些日子都在忙着折叠桌的出货,每天晚上都要加班到很晚,今天还有一批桌子,跟着往京城的马车一起被送走了呢,他哪抽得出时间。 何况开铺子在丁小白眼里真不算个事儿,没必要劳动爹娘,所以还是被她给拦下了,说自己手里有人,搞得定,让他俩不要操心,把家里看好就是了。 拗不过女儿,又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夫妻商量了又商量,最终还是听了女儿的,没有去镇上。 但让丁小白没想到的是,开业的时辰越来越近,远处的鞭炮都已经悬挂好,就等着到了时辰点燃了,竟然看到镇长带着一行人走了过来。 放眼看去,这些人丁小白都有些眼熟,如果没看错的话,应该都是那天去参加了认亲宴的。 虽然当时只是远远地见过礼,可无奈丁小白的目力和记忆力太好,还是把人记了个七七八八。 “孙小姐,恭喜恭喜啊,我们来晚了一步,不过这么大好的日子,您竟然没我们下帖子,可真是让我们很没面子啊,只好不请自来了。” 一个小小的点心铺子,丁小白是真的没想到要惊动这些人,她也自认自己没有这个脸面。 这些人当初能去参加认亲宴,那看的也是靖国侯府的面子呀,她一个乡下丫头是完全不够看的。 “哪有,哪有,您这么说真是让小女惶恐,小铺子开张,没敢惊动各位先生、大人,您们能来,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不胜荣幸啊。” 丁小白这边客气地应对着,那边高山已经很有眼色地去后面叫人了,很快,孙弛骏从紫鸢院里迎了出来。 他原本没打算露面的,主要是不放心小丫头,过来给她壮胆的,连刚才后院装车,他也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 镇长能过来,他也是没想到的,而看到了孙弛骏的镇长,得意地与身后的人相视一笑。 他就说么,既然靖国侯府认下了丁小白,还特意办了认亲宴,肯定就是很看重这个小姑娘的,侯府今天不可能不来人。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孙弛骏竟然亲自来了,原本以为那边只能来个管家撑场面呢,结果现在看到孙弛骏,倒是让他们有了意外之喜。 “下官……小的见过孙公子。”镇长抢上前来长施一礼,后面跟着的人也赶紧过来见礼。 “孙小姐的铺子开张,我们几个老家伙听说了,也来凑凑趣,人多热闹么,小小贺礼,不成敬意,还请孙小姐笑纳。” 这边镇长带着众人送上贺礼,高山和吴东接着贺礼往铺子里送,没一会儿,就把铺子里的两张桌子给摆满了。 正热闹着,又有不少镇上的名人雅士过来送贺礼了,镇长一行人在此出现,自然有人悄悄地去给自家主子报信儿。 这些人来得晚了一步,看到已经跟孙公子进到店里聊得火热的镇长诸人,心里忍不住暗骂。 这样露脸的机会,竟然没把自己给叫上,真是可恶至极,但面上却是半点不敢露的。 反而在递上贺礼之后,赶紧跟镇长亲热地套起近乎来,没被镇长叫上,自然是关系还差着一层,以后得努力了。 更有一些小聪明的,想方设法地挤到孙公子的跟前,好歹聊上两句,混个脸熟,人家记不记得住,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看到两张桌子都被贺礼堆满了,吴东和高山赶紧着叫了人,从铺子的后窗把贺礼递了出去。 一会儿铺子里还得招待客人呢,这桌子上堆满了箱子盒子的像话么,反正有孙弛骏在,也不怕得罪了这些人。 再看不算很大的铺面,此时被镇长这些人挤了个满满当当,还有人不断地在往里进。 两人也有点犯愁,等鞭炮响过了,客人可怎么进来买东西呀,只能盼着这些人是有眼色的,时辰到了赶紧让开。 外面的百姓也是越聚越多,就连没有看到过宣传单的,也因为看到这边人头攒动,好信儿地挤过来凑热闹了。 好在外面有孙旺、孙昌、丁鹏飞和丁鹏霖四个,哪怕是两个小的,也是有点功夫在身的,人群一时还没见混乱。 此时几人正端着被切成小块的点心,在人群里穿梭,让附近的邻居和赶过来凑热闹的百姓们免费品尝。 尝过了点心的人,没有不被惊艳到的,齐刷刷地交口称赞,夸赞紫鸢点心铺的点心真是绝了,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有了这个免费品尝垫底,客流算是留住了,有没尝到的,也挤在人堆里不愿意走,期盼着还有下一轮。 孙旺、孙昌赶紧按照自家孙小姐的嘱咐,组织百姓们排起队来,免得一会挤破了店铺,或是踩伤了谁。 看到铺子门外没一会儿的工夫,就排起了一眼望不到尾的长龙,丁小白还是很满意的,古代人做生意很少宣传,都认为酒香不怕巷子深。 丁小白的想法却正相反,没有足够的宣传,谁知道你在哪里开铺子?谁知道你家的点心味道如何? “吉时已到,放鞭炮!”这边正聊得看似火热,实则不尴不尬呢,那边传来一声大声的呼喝。 应付这群虚情假意的人,真是挺累的,隔着纷乱的嘈杂,这一声‘吉时已到’传进丁小白的耳朵,简直宛如天籁。 原来是吴东看着时辰到了,就让孙旺大哥帮他喊了这一嗓子,练过功夫的人就是不一样,这嗓门的穿透力,真让他羡慕。 “谢谢孙旺大哥。”这边谢过了孙旺,那边他就亲自上阵,点燃了备好的鞭炮,噼哩啪啦的鞭炮声震天响起。 怕鞭炮的气味影响了点心的味道,所以丁小白把鞭炮挂到了紫鸢居大门的另一边,和铺子这边离得比较远。 反正都在紫鸢居的范围之内,自己家的地盘,倒也没有多离谱,更在鞭炮响过之后,让人拿着几把大蒲扇,用力把硝烟味往远处扇去。 炮声一落,就代表着铺子正式开张营业了,铺子外面排号的百姓已经按捺不住,开始往屋里拥挤。 “大家不要挤啊,一个一个来,保证大家都能买到新鲜热乎的点心,不过由于人多,点心只能限量购买了,每人最多只能买二斤,还望各位客人体谅。” 第二百四十二章 动手做苹果胶 吴东和高山一边安抚着客人,一边朝铺子里示意,让孙弛骏和丁小白赶紧把镇长那些人弄走,不然这点心没法儿卖了。 只是镇长他们都没有要走的意思,丁小白想着,是不是每人给包个半斤点心,虽然舍点财,好歹把人先送走了吧。 哪想到她这边还没来得及吩咐呢,那边镇长竟然掏银子了,“来,给我称二斤点心,孙小姐的铺子,我可得捧这个场。” 有了镇长领头,余下的人也都掏钱买了点心,交钱的时候,看到点心的价格不低,还有人心里腹诽,只花这一回大头钱,再也不会来了。 这些人打脸的速度是相当之快的,点心拿回家去,不管是夫人还是孩子,尝过了,立刻就撵着下人再来买,可是已经排不上队了。 这自然是后话,只说这些人买过了点心,可算是离开了铺子,丁小白把人送得远远的,转头就开心地跑了回来。 剩下的这些人,才是正经来她铺子里买点心的顾客呢,她可得好好招待着,不能慢待了,日后还得靠着这些客人细水长流。 一时间,丁小白和丁馨萱忙得不可开交,最后吴东和高山也进来帮忙了,别的帮不上,帮着给点心打包还是可以的。 外面有孙旺和孙昌照看着,客人一直保持着队形,没有乱起来,几个人虽然忙得出了一头的汗,但也算是井然有序了。 只是点心没少往外卖,门外排着的队伍却是不见少,时间一长,点心就有点供应不上了。 原来是有很多顾客买过了点心,拿回家一尝就放不下了,转过头又回来排队,毕竟今天是八折优惠呢,明天再买可就是全价了。 更有一些家境一般的,买的时候嫌价钱有些贵,可是又不舍得白排了这么长时间的队,就多少都买了些回去,可在让家人尝过之后,就后悔没多买些了。 看着一直不见少的队伍,后厨又再做不出更多的点心了,丁小白只能下令,现在排到哪儿就算哪儿,再来的顾客,只能请他们明天光临惠顾了。 回头晚的客人,心里不免甚是惋惜,八折优惠是没了,而那些干脆没有买到的顾客,更是稀奇这家点心是有多好吃,才能勾着这么多人抢着购买了。 有了这个念想,好多人第二天一清早就来排队了,陶家姐妹一打开铺子,登时被吓了一跳。 不过点心铺子就只有陶家姐妹俩,每天能做出来的点心是有数的,丁小白也不强求,能做多少算多少,卖光为止。 看着点心卖得好,陶家姐妹就跟丁小白商量,再多雇两个人,这样就能再多做些点心卖了。 结果丁小白摇头拒绝,“槐树镇就这么丁点儿大,顾客也就这么多,连着吃几天吃足兴了,以后恐怕就没有这么壮观的场面了。” “所以点心不用再多做,你们姐妹每天的出货量就正好,让他们每天抢着来买,来晚了就买不到,他们才会每天惦记。” 有点不是特别能听懂小东家的话,可既然小东家都这么说了,自然有她的道理,陶家姐妹就安下心来做她们的点心了。 原本铺子是打算只用她们俩的,早上把点心准备好,开业了就一个卖货一个继续做点心,结果发现根本忙不过来。 第一天过来帮忙的小囡丁馨萱,就成了铺子里的长驻员工,丁小白给她定了月钱,跟陶家姐妹俩一样,小丫头乐得一蹦三尺高,开心得不行。 “哥,哥,我也能赚钱啦,也能帮你养活弟弟妹妹啦。”搂着丁鹏宇的手臂,丁馨萱蹦跳着开心得不行。 丁鹏宇刮了下她的小鼻尖,“哥知道你能干,不过这样的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就算你没去铺子,大小姐也没短了我们姐弟的吃喝,咱可不能没心没肺的。” 丁馨萱连忙点头,“我知道的,大小姐对我们家的恩情,我会牢牢记在心里,哥哥放心吧,我会好好办差,用心报答大小姐。” 说完又跑去姐姐那边,虽然只养了没几天,丁馨扬的小脸儿已见红润,这跟被丁小白和诸娘子紧盯着,让她多吃、吃好是分不开的。 “姐,姐,大小姐让我以后都在铺子里帮工了,还给了我跟两个陶姐姐一样的月钱。” 要知道,在铺子里上工,月钱跟在院子里当差可是差得天上地下,多出了好几倍呢,她现在和鹏宇哥的月钱差不多了。 “嗯,姐姐已经知道了,我们小囡真厉害,既然大小姐信任你,你一定要好好干活,不能偷懒,知道吗?” 丁馨萱忙点头,别说大小姐对他们一家有救命之恩,就单说给了她这样一份好差事,她也得头拱地的好好干啊。 不说丁家的姐弟如何高兴,铺子开了两天,丁小白回家跟娘亲报了进账,可是把李小禾吓了一大跳。 “这么赚钱的吗?不过是些点心,怎么感觉你跟卖金子似的?”娘亲这话把丁小白逗得大笑不止。 “娘,虽然我卖的不是金子,可我的点心可是比金子还难买呢,每天排着队都买不到,你得相信你闺女的手艺。” 对于女儿做点心的手艺,李小禾自然是非常有信心的,只是……女儿把价格定得那么高,是她完全想不到的,可那么贵竟然还有人买,就更让她想不到了。 李小禾只能感叹一句,有钱人是真多呀,起码这事儿换成她,那么贵的点心是绝对不会舍得花钱买的。 “娘,过日子过的就是享受,以前家里穷,饭都吃不上,那是没办法,可现在咱家有了进项,日子好过了,这点买点心的银钱还是拿得出。” “你不能手里有银子,还攥着舍不得花,那咱们拼了命赚钱图个啥呢,如果大家都这么想,我那点心铺子只有黄铺的份儿了。” “别瞎说。”李小禾拍了闺女一下,“这种不吉利的话也能胡说的么,赶紧呸三口,童言无忌,老天爷别怪罪。” 点心铺子正开得啥好的呢,哪容得小丫头顺嘴胡说,虽然李小禾觉得价钱贵,可铺子是自家的呀,她又不会嫌自家的钱多,那不成傻子了。 “娘,照这样的行情,咱家盖铺子花的银钱,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本金回来可就是净赚了,真是个好买卖,看来咱们还得继续开铺子。” 对于赚钱,丁小白一直有着非同一般的热情,特别是看到了有钱入账,她的热情也会更加地高涨起来。 “行,行,行,多开铺子,你愿意开娘不拦着你,不过还是等到天气暖和了吧,不然娘总担心盖的房子不结实,花了那么老多的钱呢。” 这个也是丁小白担心的,虽然那些工人担保了他们盖的房子没问题,为此还多花了不少银子,丁小白却还是没有完全放心。 “嗯,我听娘的,暂时不动土盖房子了,等到天气暖和了,咱就抓紧找人,先把咱自家的院子盖起来。” 一想到很快就要有自己的房子了,丁小白心情就无比的激动,现在住的这个院子是租的,而镇上的紫鸢居,是祖母赏下来的,总觉得不算是自己的。 跟娘亲又再说了一会儿话,娘俩越唠越开心,丁大壮和丁小朵要去找丁平安学认字去了,丁小白留下没去。 孙弛骏今天给她装了不少水果回来,想来也是费了些力气才弄到手的,不然也不会今天才给她送过来。 眼看着也没两天就要过年了,丁小白打算今天把水果软糖做出来,不然她许下的承诺就要完不成了。 高山想要留下来帮忙,被丁小白给撵走了,让他别耽误了练字,做这个软糖虽然有点磨功夫,却没有多难,用不着人帮。 看娘亲去东屋跟妇人们做活儿去了,丁小白把装水果的布袋子拿了出来,翻看了一下,有苹果、有桔子、有荔枝,还有山楂。 真是难为孙弛骏了,这么大冷的冬日,天寒地冻的,还能给她弄到新鲜的水果,虽然品种不多,已是非常难得了。 她先把所有的水果都清洗好,然后先把苹果拿了出来,想要做水果软糖,最先要准备的就是苹果胶。 这是做水果软糖最关键的一个步骤,没有苹果胶,水果软糖就成不了型,好在苹果准备的足够,这是丁小白之前就特意叮嘱了孙弛骏的。 有了这一大堆的苹果,丁小白就打算多做些水果软糖,反正这种软糖能搁得住,多做些也坏不了,可以留着慢慢吃。 说起这个水果软糖的制作来,它的历史可是相当悠久的,传说它的制法来自遥远的法国。 在古代的法国,做为一种储存水果的方法,它被广为流传和使用,所以哪怕如今这种制糖的工艺已经非常普及了,人们仍然还是会叫它法式水果软糖。 思绪跑远了,先动手做苹果胶吧,把洗净的苹果切块,丁小白很庆幸这是在古代,苹果皮上没有打蜡,也没有农药,可以直接食用。 第二百四十三章 水果软糖 现代时候做苹果胶,都是要去皮的,不然没法儿用,其实苹果皮里苹果胶的含量才高呢,去掉了着实可惜。 丁小白准备了一个铜锅,把苹果加了糖,然后和水一起搅拌、熬煮,她记得熬胶是不能用铁锅的,现代的时候她用的是不粘锅。 煮的过程中,要撇去表面的浮沫,大概煮三十分钟左右吧,苹果就会变得柔软且透明,如果没有达到这个标准,那就再多熬煮一会儿。 拿一个粗网眼的筛子,把煮好的苹果放在里面,用勺子碾压,把苹果的果肉滤出来。 压出来的果肉酱放在一边,挤压出的汁液,再用细网眼的筛子过一遍,尽量把果肉都滤出来。 滤出了果肉的黏稠汁液,就是丁小白想要的苹果胶了,至于那些碾压出来的果肉酱,留着待用。 丁小白再把手里仅有的几样水果,桔子、荔枝、山楂这些,也都熬成了果酱,只不过这几样不用压取汁液,只要熬成果酱就可以了。 所有的原料准备停当,丁小白就开始制作水果软糖了,先把苹果跟适量的白砂糖混合待用。 果酱用小火加热到大约四十度左右,加上苹果胶和白糖的混合物,再用勺子轻轻地搅拌到完全融化。 继续小火加热,至果酱不断地冒出小泡泡,这时再加入适量的白糖,和少量的麦芽糖,搅拌均匀。 继续小火煮十分钟,这期间需要不停地用勺子搅拌,温度大概超过了一百度的时候,加入点果酸。 这个当然也是丁小白自己从水果里提炼出来的,如果在现代,买个现成的柠檬,直接挤汁就行了。 可惜这时候完全没有现成的材料,丁小白只能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一切靠自己的双手来获得,想想都觉得很伟大有没有! 再次搅拌均匀,趁热将做好的果浆用小勺舀入模具中,模具自然也是丁小白提前定制好的,是在给镇上点心铺子定制烤箱的时候,一起定制出来的。 其实很简单,也就是一个铁板,上面有一个个半圆的小坑,用果浆把这些小坑填满就行了。 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了,至少要冷却一个小时以上,才能确保水果软糖的成型,丁小白利用这段时间,又去抄了会儿书。 她的拼音识字图书还差着好多呢,这些日子太忙,每天几乎没什么时间抄书,更别提往上标注拼音了。 那可是个精细活,别的不说,平舌卷舌就得注意着别标错了,如果不是静心的时候,丁小白是不会抄书的,更不会进行标注,标错了还不如不标。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把书和笔墨收好,丁小白去厨房里给软糖脱模了,再给脱了模的软糖均匀地裹上一层砂糖。 成品真是相当的美观,糖果五颜六色的,已经很漂亮了,再被砂糖裹住,仿佛在糖果外面缠绕了一层雾气, 当然,它的作用不止是美观,还能防止糖果黏手,也防止糖果们互相粘连,算是多了一层隔离。 “娘,你出来一下。”把软糖在备好的几个小瓷罐子里装好,用油纸和软布封好口后,拿着留出来的半罐水果软糖,丁小白把娘亲从屋里喊了出来。 听到闺女叫自己,李小禾就知道女儿这是把软糖做好了,刚才她可是闻到了各种各样的水果味呢。 一屋子人都馋得快要流口水了,都问她二丫又鼓捣什么好吃的了,她只能说她也不知道。 这边李小禾刚出了屋子,迎面就被女儿往嘴里塞了颗东西,压着声音兴奋地问,“娘,赶紧尝尝,我做的水果软糖好不好吃?” 被塞进嘴里的,是一颗桔子味的软糖,李小禾从来没吃过桔子,只在自家公公吃的时候,闻过味道。 所以好不太敢确定地问道,“这是……桔子味的?感觉好像是桔子的味道。” 丁小白连忙点头,心里有点酸酸的,努力压下鼻尖的酸涩,“嗯,桔子味,娘亲可还喜欢?” 李小禾重重地点了好几下头,“嗯,喜欢,原来桔子味这么清甜呢,可真好吃,果然比你爹的麦芽糖好吃多了。” 一句话就把丁小白的伤感都给打没了,“娘,爹做麦芽糖也好辛苦的,可不能这么说,爹听了肯定会伤心的。” 李小禾就咧着嘴乐,“才不会,闺女把他的手艺比下去了,他只有更高兴的,你爹巴不得你们几个都比他强呢。” 这大概就是父母的期盼了,每对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能比自己更有出息。 “娘,我把做好的软糖分装了几罐子,这两个大些的罐子,一个给孙府,一个咱们自家留着。” “这几个小点儿的罐子,是给三爷爷、宋掌柜、孙掌柜、秦大伯还有佟大叔准备的,我明天早晨再搭配些点心,给他们送过去。” 指着最后一个剩下的罐子,丁小白运了两下气,才把它的去处说出口,“这一罐……是给老宅那边留的,你和我爹送年礼的时候带过去吧。” 如果这个家只有丁小白自己,她是绝对不会再巴巴地给老宅送东西的,她会跟那边断得一干二净。 可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做为丁三锁,再怎么也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娘亲,前两天就看到他在为给老宅的年礼发愁了。 丁三锁知道媳妇儿和孩子都不待见老宅那边的人,可那到底是自己的亲娘,再如何,做为儿子,他也不能跟那边完全断开,哪怕他现在单立了门户。 可给老宅送年礼,他又怕家里的其他人反对,只好偷偷摸摸地来,可这个家是媳妇儿管着,银钱是女儿管着,他一时还真凑不出什么东西来。 看着爹爹着急上火,丁小白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她恨归她恨的,可爹爹的一片赤诚之心,她还是舍不得打击。 人能保持一份真挚纯朴的善良不容易,哪怕因此显得懦弱,显得没原则,但它终究是一种珍贵的品质,丁小白不忍打碎它。 “二丫……”李小禾一把把女儿揽进怀里,她也不喜欢跟老宅那边联系,可看到丈夫忧心,她又特别地舍不得。 女儿能主动地表达出理解,不计较丈夫对老宅那边的牵挂,李小禾是真的被女儿的善解人意给感动了。 她哪里会不知道,女儿对老宅那边有多抵触、多抗拒,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夫妻俩,二丫头怕是再也不会跟老宅有交集。 “谢谢你啊,闺女,有你这份心意,你爹肯定会相当的开心,也不至于每天偷偷摸摸的了,攒点东西跟做贼似的。” 丁小白点头,“嗯,既然挡不住爹爹往那边送年礼,娘不如干脆大方点,你帮着爹把年礼准备出来,我爹不知道会多开心呢。” 李小禾哪能不知道这个理儿,之前不参与,其实更多的是怕女儿伤心,当初自家能分出来,能过上现在这样的好日子,可全是女儿的功劳。 “有你这句话,娘就放心了,咱家现在不差那点东西,娘帮你爹好好准备着,保证让那边挑不出礼来。” “只是吧……”李小禾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也知道老宅那边的脾性,我真怕他们见了东西,知道咱们家日子好过了,就又要过来添堵。” “村里现在就有人在传,说老宅知道了咱家在镇上开了铺子,东西卖得也还不错,正要找过去呢。” 不说自家婆婆那样攥着银钱不肯撒手的,只说家里那两个好吃懒做的大伯哥和小叔子,就都是见钱眼开,拣便宜没够的。 所以虽然说是传言,可李小禾的心里还真是有点打鼓,那两人绝对能干出去自家铺子找麻烦的事儿来。 “只是你爹惦记着那边,到底是亲娘,我也不好拦着他,话又说回来,他如果不是个重情重义的,咱们娘们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了。” 对于老宅那边的动向,丁小白是不怎么在乎的,自家院里有小厮,不怕丁家的大伯和四叔去搅混。 “娘,我爹愿意孝敬就由着他吧,咱家也不缺那几斤肉、几块糖,不过老宅那边要是因此就想着再祸害咱们家,我下手可是不会容情的。” 丁小白这就是在拿话点醒娘亲了,其实就是说给爹爹听的,他尽孝心可以,如果把老宅的人给勾过来,大家的面子只有更不好看的。 “你放心,我会提醒你爹的,让他小心着点,别过去了那边,婆婆两句话,他就应三应四的,如果他敢,我就不能饶他。” 娘俩这话哪说哪了,背地里合计长辈,到底不是小辈该做之事,哪怕理在自己这边,也万万不敢让别人听了去。 又给娘亲嘴里塞了一块荔枝口味的,娘亲要是知道荔枝有多贵,肯定就再也不肯吃了。 “行了,娘你去东屋做活吧,我回西屋去了,还有点事情要做。”丁小白打算再去抄几页书的。 抓紧些时间,争取在家里盖院子之前,把几本书全部抄完也标注完,不然等开始起房子,一时半会儿的恐怕就再也空不出时间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保他们母子平安 “娘也跟你去西屋。”丁小白听到这话有点怔愣,平时娘亲可是能不离开作坊就不离开,心里惦记呢。 结果就看到娘亲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丁小白忍着笑跑进西屋了,李小禾气得追进屋拍了她一巴掌。 “还敢笑话娘,娘这不也是磨不开面么,万一有那脸皮壮的,直接问我要糖吃,我是给还是不给?” 虽然水果软糖是做出了几罐子,但实际上也没有多少,毕竟水果那么金贵。 不是李小禾小气,这么贵重的吃住,自家都舍不得吃呢,要是真给手套作坊的工人分,一人一粒一罐子就给分没了。 “我没笑你。”丁小白挽住娘亲的胳膊,小脑瓜在娘亲的手臂上蹭了蹭,“我就是觉得有点心酸,咱家银子还是不够用,做点软糖还得藏着掖着的。” “你这孩子,咋能这么说呢,那水果多贵呀,就算咱家现在有了点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儿的。” “我可是听说了,这大冬天的,一颗苹果能卖上一两多银子呢,而且还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 “也就是你祖母心疼你,也惯着你,不然这大过年的时节,谁能吃得上水果?桌上见点青菜都难呢。” 这话李小禾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丁小白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靖国侯府这个背景,她想过如今这样随心所欲的日子,简直就是做梦。 “娘,你就放心吧,祖母对我的好我心里都记着呢,我会尽我所能,好好孝敬祖母的。” “你还不知道你闺女我么,只要别人对我好,我会十倍百倍地还回去,反之……我也不会手软的。” 得,这话又绕回去了,李小禾叹息一声,在老宅时候受到的那些辱骂和苛待,女儿怕是轻易不会忘记了,当然,她也一样忘不了。 可为了丈夫,她还是出声劝着,“你也别一直记恨你奶奶,到底是你爹的亲娘,如果她以后不再招惹咱们了,咱们就当普通亲戚处着。” 对于娘亲这话,丁小白不置可否,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窝,反正她只对对自己好的人好,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就像此时的空间里,丁小白就存了两罐糖,一罐留着备用,另一罐就是特意给秦龙飞留的。 想到他过年的时候吃不上自己做的手工软糖,丁小白觉得非常遗憾,所以给他的那份是不能少的。 二十九那天迎来了一场大雪,丁小白干脆直接就给工人们放了假,让他们揣着工钱和提成银子外加年终红包,赶紧采买了年货回家。 都在乡下住着,路途没有近的,雪太大了又不好走,丁小白也担心放工晚了,这些人走夜路再出什么危险。 人少就借几辆马车送她们回去了,可惜人太多,完全顾不过来,莫不如就干脆早放假,让他们搭伴回去。 不过丁小白给的年假并不很长,初五就得回来上工,毕竟京城那边只送了一批货,年前够不够卖还两说呢。 如果转了年就断货,恐怕会伤了自家的口碑,光秃秃的柜台肯定留不住顾客的啊。 库房里这几天倒是又攒下了一些,却是加紧着送到兴发城去了,兴发城还有一批交了定金,等着年前拿货的客人呢。 所以年后得抓紧开工,不管是京城还是兴发城,急着要货是肯定的,也只能让工人们辛苦些了。 工人拿到了超出预期的工钱,又提前放了假,各个都兴奋得小脸红扑扑的,揣上钱,拿上包袱皮,就手拉手奔向集市采买去了。 今天是槐树镇年前的最后一个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各家都要准备着过年,别说集市了,能开门营业的铺子都少之又少。 看到工人们兴高采烈地涌出大门,大门在眼前缓缓合拢,院子里一下变得安静,丁小白都有点想去集上逛逛了。 “你想出去逛吗?忙了这么些天,出去散散也好,这是年前最后一天在镇上了,从明天开始,咱们得守在家里过年了。” 丁小白看了看还有客人不断进出的点心铺子,朝着高山摇了摇头,她就没有那个松快的命。 “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逛集市,我还是去把陶家姐妹替下来吧,让她们姐妹几个也早点回去。” 从后门进了点心铺子,看到陶连弟也没有提前走,正在武馨萱的指导下,帮着铺子卖点心。 “你们姐妹也赶紧收拾收拾去集上吧,这大雪天的肯定不好走,太晚了再摔了绊了的,还是去追大伙,搭伴回去更安全些。” 陶连弟的两个妹妹,都是嫁到外村去的,三个姐妹就算是一起离开,终点也不是一处。 所以丁小白撵着她们赶紧出门,跟其他的工人一起逛集,然后跟自己村子的人搭伴走,总能安全些。 “还有两炉点心,我们做完了就走,时辰太晚的话就不去集上了,快点赶路能追得上她们的,小东家不用担心。” 丁小白能不担心么,大过年的,要是出点什么事儿,她上哪儿愧疚去,钱再重要也没有安全重要。 “你们东家的手艺比你们还好呢,你们还不放心么,剩下这两炉点心归我了,你们赶紧着去收拾吧,也别让家里人等急了。” 好歹是把陶家三姐妹劝走了,丁小白亲自上阵,去烤最后两炉点心,高山净了手去后厨帮她。 “你说你就不能也歇歇,到处找活儿干,这一天到晚的忙,从我认识你,就没见你哪天儿是消停的。” 对于小丫头每天的忙碌,高山是非常心疼的,可日子想往好了过,就不能不付出,他能做的,也就是尽量多帮她分担些,少让她挨累。 可像今天这样,原本是工人的活儿,她也要接下来,高山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怎么愿意的。 他明白小丫头的心意,也知道她想要照顾陶家姐妹的想法,可却不愿意她总是这样为别人着想,却从来不想着她自己。 丁小白笑着应到,“等卖完了这些点心我就歇着了,能一直歇到初五呢,你说咱们歇这么多天都干些啥?” 让小丫头这么一问,高山还真就猛住了,他现在算是孑然一个,没有亲人了,连拜年串门子的机会都没有,连着歇上五、六天,真不知道要干嘛呢。 “你看,是不是觉得歇着也没什么意思,我们俩虽然每天忙忙碌碌的,扔下这样接着做那样,忙是忙了些,可日子过得充实呀,不然多无聊。” 高山无法反驳,可又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想了半天反应过来,他是想让小丫头别太累,适当放松放松,又不是让她任嘛不干,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儿好么。 看到高山哑口无言,丁小白就乐呵呵地笑起来,没事逗逗高山哥,也是她解乏的好办法呢。 一炉点心出了锅,把最后一炉也放进烤箱里,丁小白和高山两人就开始清理厨房,两个人一起动手,收拾得倒也快。 “高山哥……”丁小白叫了高山一声,想跟他说一会儿再去一趟孙府,结果被突然闯进来的诸娘子吓得差点咬了舌头。 “怎么了这是?”丁小白厉声问道,诸娘子一向沉稳有度,礼仪规矩更是特别训练过的,平时走路绝对的身不摇裙不晃。 像这么火急火燎地跑得没了形象,必然是出了什么大事儿,所以丁小白问得就有了些急切。 “丁姑娘,馨姑娘要生了。”果然,诸娘子一出口就是一记重磅炸弹,把丁小白炸了个一个激凌。 一把抓住诸娘子的胳膊,“王大娘呢,赶紧去叫王大娘过去呀,让她……哎哟,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呢。” 因为馨姑娘生子这事儿要保密,所以只能让有限的几个人知道,大家商量过后,决定不找稳婆,自己接生。 毕竟只要请了稳婆,馨姑娘生子这事儿基本上也就瞒不住了,好在有王大娘在,王大娘帮着给村里的好几家妇人接过产。 只是刚刚王大娘被放假回家了呀,走之前她去看过馨姑娘的,见她状态很好,没有半点腰疼、肚子疼的征兆,这才放心走了,说明天一早再过来。 “高山哥,这一炉点心的时间你掐好了,到点开炉就行了,铺子你照管着,我去后面看看。” 丁小白边说边扯下了围裙,拉起诸娘子就往外走,现在只能看诸娘子能不能接产了,如果不行,也只能冒险请稳婆了。 诸娘子有点紧张,她虽然自己生过两个孩子,但是没有给别人接生过,所以心里还真是有点慌,不然也不会来找丁小白这个小丫头给自己压阵了。 不过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仔细地跟丁小白交待着,“我已经让小香去烧水了,东子娘正陪着馨姑娘呢,有我们俩在,应该也可以的。” 这事儿原本没想让吴家人参与,哪怕他们一家人是见过丁馨扬的,可丁小白还是想着越少人见证现场越好。 可现在听诸娘子的意思,她自己一个人是肯定不行了,只能做主把东子娘叫过去帮忙。 “我知道了,还是以救命为主,如果你和吴大娘真的不行,那就赶紧让人去请稳婆,总要保他们母子平安。” 两人边说边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丁馨扬待产 得知了武馨扬已经开始阵痛,丁小白心里自然是着急的,虽然给她吃了仙灵草,可自己到底不是大夫。 也不知道她的身子恢复到何种程度了,经不经得起生孩子的这一番折腾,又不敢轻易请稳婆过来帮忙,只能盼着一切顺利才好。 丁小白嘴里快速地叮嘱了高山铺子里的事,人已经和诸娘子从点心铺子的后门走了出去。 结果身后的门才刚刚合上,她就听到铺子里传来一片嘈杂的人声,好像这一转身的工夫,铺子里就塞满了人。 果然,还没等她回头呢,高山已经三、两步追了出来,“小白,丁大伯和丁四叔过来了,还带了些……闲人。” “我知道你那边的事情急,你就给句话,是礼是兵?剩下的要怎么处理,我来办就成。” 说完正看到吴东往这边走来,高山扬手叫他,“东子,把家里的小厮都叫过来,有几个叫几个。” 虽然小厮是买的,是签了卖身契的,但这大年下,丁小白也打算给他们轮流放假,家里还有人的,好歹回去看看。 所以高山也不确实,院子里现在还剩下几个小厮,反正有几个算几个吧,总比没有强。 “都在呢,只有一半有家可回的,打算着三十下午才放假,叫人过来干嘛?有什么事儿?” 吴东还不知道点心铺子乱了,不过听到了高山的话,步子不免也就加快了些,朝高山身边走来。 “没功夫跟你细说,赶紧先把人叫过来候着。”高山朝他扬扬手,让他先去叫人,跟着又转过头看向丁小白,等着她的指示, 此时的丁小白正有火没处泄呢,原本听到丁馨扬要生了,她就心急如焚,火急火燎的,老宅这下真是撞到枪口上了。 朝身后重重地挥了下手,丁小白头都没回,“打出去,不用留情,如果咱们的人手不够,那就去请衙差,私闯民宅,劫财伤人,衙门总得有个说法。” 这也就是不用顾及情面了,高山心里有了数,转身就急忙回了点心铺子,铺子里现在只有武馨萱一个小丫头,他不放心。 吴二贵那边也听到动静了,急忙从门房跑了出来,看了一眼大门拴得好好的,没人进得来,就奔了点心铺子的后门。 丁小白顾不上这边,可也不是不担心的,快走到二门了,还是惦记得又回头看了看。 正好看见吴二贵进了铺子的后门,她心里才松了松,实在是有点担心高山一个人应付不了局面,毕竟丁家是带了人来的。 跟着又看见吴东也领着小厮跑了过去,丁小白算是彻底地放下了心,这回的注意力就全投向了后院。 两人走得脚下生风,很快就到了丁馨扬住的那个院子,诸娘子突然把丁小白拽住。 “姑娘,你还是别进去了,我刚才是一时着慌了,不该去叫你的,你一个没出阁的小姑娘,进去了也帮不上忙,倒是白让你跟着担心。” 丁小白却晃了下头,“你不必把我当成那些弱不禁风的小姐,咱们现在人手少,多一个人就能多一份照应。” 说完就直直地进了院子,诸娘子虽然后悔着自己刚刚的冲动,可看着那个坚定的背影,也只能跟上了。 “东家,你来了?”吴大娘正在给丁馨扬擦着头上的汗,丁馨扬两只手捧着肚子,嘴唇紧咬,眼神都有些迷离了。 “嗯。”丁小白轻点了下头,直接走到床边,“馨姑娘,疼的厉害吗?能不能吃得下东西?” 她虽然自己没有生过孩子,连男朋友都不曾有过,但她的同事是有生过孩子的,偶尔大家在水房休息的时候,喝着咖啡也听他们聊过一些。 丁馨扬听到声音望过来,眼神找着目标了,比刚才清明了一些,整个人却还是有点懵的,似乎没明白大小姐问的啥。 丁小白干脆直接回头去问诸娘子,“诸娘子,让人去煮些鸡汤来,加点参片,动作快些,给馨姑娘补补力气。” 母鸡和人参都是提前预备好的,诸娘子一拍大腿,“瞧我,一急起来啥都忘了,我这就去熬。” 丁小白看看吴大娘,只有一个人守着肯定是不行的,眼下她在这里还真帮不上忙,也不过就是起个定心的作用。 “算了,我去熬参鸡汤吧,你在这里陪着馨姑娘,只吴大娘一个人不够用,有事了都没个搭手的。” 诸娘子看着自家从容、镇定的姑娘,慌乱不堪的心也终于跟着定了下来,重重地点了下头。 看着丁小白转身出了屋,诸娘子有些歉意地看向东子娘,“我一个生过孩子的人,定力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姑娘,真是丢死人了。” 吴大娘笑了笑,“你主要是没给人接生过,接生跟自己生孩子到底不一样,慌张害怕是正常反应,有什么可丢人的。” “咱不能跟小东家比,她是啥人啊,那就是个从来没怕过事儿的,什么事情到了她那儿都不算事儿了。” 这话诸娘子是极赞同的,就连躺靠在枕头上的丁馨扬,都跟着眨了两下眼睛,刚刚的阵痛过去了,她的神智也清明了不少。 以她的身份,自然是识得不少的官家小姐、富家姑娘,却从来没见过大小姐这样的人。 轻喘着声音道,“咱们大小姐是真的厉害,那么小小的一个,却是咱们所有人的主心骨,不管多大的事儿,有她在就能安心。” 几个人说起了话,凝重、慌乱的气氛倒是散去了大半,连丁馨扬的阵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多了诸娘子陪着,吴大娘就赶紧着去把木盆、剪刀、棉布巾、小棉被这些东西拿了出来预备的。 看着摆了一桌子的东西,丁馨扬的底气更足了些,搁在前几天,她还在那个破窑洞里躺着。 那里连个多余的布片都没有,更别说生下孩子、母子平安了,简直就是做梦,可现在,她就要梦想成真了! 住进了温暖的屋子,有吃有喝有人照顾,桌上的那些东西,也全都是大小姐让人提前为她准备好的…… 如果这样自己都不能顺顺利利地把孩子生下来,那不只对不起自己和孩子,更对不起大小姐的一片心意。 丁馨扬给自己加油鼓劲的时候,丁小白已经到了小厨房,看到吴香正在灶上忙上,两个大灶都在冒着热气。 她走上前去,就看到一个大锅里正烧着水呢,另一个锅里熬的红枣粥,孕妇喝这个也挺好,养血补气的,但效果到底不如参鸡汤。 “怎么没先熬鸡汤啊,馨姑娘现在需要体力,人参鸡汤来的快,红枣粥倒是不及,等她生下来再喝也成的。” 吴香红了脸,嗫喏着道,“我……我不知道哪有人参、母鸡,我娘让我回家拿了红枣、冰糖,好歹先熬点红枣粥给馨姑娘喝。” 丁小白一拍脑瓜门,她把这茬儿给忘了,之前是想瞒着吴家母女的,自然没有把事情交待给她们,一时间她们上哪找人参和老母鸡去? 何况,吴香也不敢自作主张地乱翻东家的东西,就算是知道哪里有,她也不可能不问自取的。 想着红枣和冰糖也都是吴香从自家里拿过来的,丁小白就满心的不自在,他们家不是富裕人家,想来这几颗枣子,也是留着小香特殊时候煮水喝的吧。 “是我没安排清楚,这些事儿应该提前跟你娘交待一声的,倒是让你们娘俩费心为难了。” 丁小白是真心道歉,她其实还是把吴家当成了外人,所以才会在之前想要避讳着吴家。 现在想想,吴家人自从进了这个院子,那真是一颗心全扑在她身上了,只要是她安排的事情,他们都只有尽心尽力做到最好,没有半分懒怠的。 更把院子当成了自己家,大事小情都挂念着,哪怕不是分到自己手上的差事,只要看见了,就没有不上去搭把手的。 “小香,鸡和人参在这里。”丁小白没有背着吴香,伸手打开了小厨房的柜子,拿出准备好的老母鸡和人参。 “咱们赶紧熬鸡汤吧,鸡都收拾干净了,用水再冲洗一下就行了,你帮我把鸡剁成小块儿。” 这边吩咐着吴香,那边丁小白已经麻利地找出两块冻姜,一根冻葱,这时候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保存这些配菜,只能冻着,好在蒜不是冻的。 把葱、姜、蒜洗净切好,然后爆锅,再把炒得有点焦糊的渣滓捞出来,鸡块下锅翻炒,差不多了加汤炖煮,搁上人参片。 汤里自然是加了一些空间池塘水的,丁小白还怕功效不够,又偷偷地往里加了一根仙灵草,只希望武馨扬能母子平安。 “鸡汤先炖着吧,咱俩把热水送过去。”盖好炖鸡的锅盖,丁小白指着另一个灶上已经翻开的水。 两人先舀了一桶开水出来,又再往锅里加了凉水,好让它继续烧着,然后用一根棍子抬着水桶,往丁馨扬的院子走去,这一路走得着实有点艰辛。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不会善罢甘休 吴香十四岁,丁小白八岁,两人的个子差得有点多,抬起水来就相当的不方便,可要是一个人拎水桶,力气又不够。 好歹在出了一身汗之后,有惊无险地把水桶抬进了屋,诸娘子赶紧上前接了,拎到屋中间放好。 “怎么你俩抬过来了,烫着了可怎么办,倒是叫我们一声啊,这是大人的活儿,好在没出意外,以后可不能逞强了,累了吧?赶紧擦擦汗歇会儿。” 两个小姑娘接过棉布巾,同时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累是累了些,眼睛却是晶晶亮的,能帮上忙真是太好了,累些心里也舒坦。 “不累,不累。”吴香笑呵呵地挥着双手,“小东家说您和我娘得照顾着馨姐姐,分不开身,力所能及的就我们来。” 丁馨扬感动地看向吴香和大小姐,“大小姐,谢谢你!小香,也多谢你,辛苦了,等小宝宝长大,我让他亲自谢你。” 吴香很腼腆地笑了,“馨姐姐,不过是提一桶水,你可不必往心里去,你现在就只管专心生宝宝,别的交给我们来。” “行了,这里交给我和诸娘子就行了,你和小东家去厨房看着鸡汤吧,顺便看着点院子,别让外人进来这里。” 丁小白抬头往吴大娘的方向瞟了一眼,她一直都知道吴大娘的话不多,却做事认真,也有眼色,现在看来,不是一般的有眼色呢。 虽然自己没特意嘱咐过她,丁馨扬的事情需要保密,可听她刚才嘱咐女儿的话,应该已经是心里有数了,这事儿是不能宣扬的。 “那行,我和小香去小厨房了,这里还请吴大娘、诸娘子多费心,有什么变故,记得赶紧喊我们。” “对了,诸娘子,你给馨姑娘准备一块软布巾子叠好,疼得厉害了就让她咬着,别再咬嘴唇了,看再咬破了,多遭一份罪。”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出了屋门,诸娘子和吴大娘却是面面相觑,自家姑娘咋懂得这些的? 可也顾不上继续发愣,赶紧着把热水分别舀进三个水盆里,把已经煮过的剪刀和两块棉巾扔进了第个一盆里,再烫了一次。 这边丁小白和吴香轮流守着鸡汤锅,另一个就出去打转,以防着万一有人闯进来,那之前所有的防备就都前功尽弃了。 这个时候,丁小白忍不住就又感慨了一回,家里的人手还是太少了,这二门上,怎么也得搁个婆子守着,进出不能太随意了。 另外应该单独砌个甬道出来,从前院去后面的三进院子,就不必再从二进的内院穿过去了,更安全些。 毕竟紫鸢居不是普通的居住宅院,后院是作坊,人来人往的不清静,多一份防备不是坏事。 好在,今天给工人们都放了假,除了前院,后院已经没什么人了,只要看住二门儿不往里进人就成。 “东家,鸡汤炖好了,浮油我也撇出去了,是不是现在就端过去?”丁小白正看着月亮门发散思维呢,吴香从小厨房跑了出来。 “端,端,端,趁着还没生呢,赶紧让她喝几口,不然万一生的时候没力气可就糟了。” 丁小白拎着裙摆跑了过来,吴香赶紧回身去了灶上,用大碗盛了一碗人参鸡汤,剩下的盖好盖子,放在灶边温着。 “东家,您干嘛让我把浮油撇了啊,我娘说那个最补人了,馨扬姐姐不是正该补么,撇掉了多可惜。” 吴香端着手里的大碗,一边仔细地看路一边道,她刚才可是一边撇油一边惋惜呢,差点就自己把那层油花给喝了。 “要生产的人,哪哪都不舒服,吃东西肯定也挑嘴,那么厚的油,她怎么喝得下去。” “而且人参鸡汤的营养主要在汤里,只要汤炖到了时候,喝汤才是最补的,油主要是用来解馋的,而且滑肠子,对产妇没什么好处。” 这时候的人大多都穷困,才会把鸡汤上的浮油当成是好东西,那是因为长久见不着油腥的缘故。 不信去富人家里看看,谁家喝鸡汤不是撇了浮油的,那么腻的油,但凡家里条件好点的,也不会喝得下去。 只是这些话就不方便跟吴香说了,丁小白又不是没长脑子,她还不至于胡言乱语到打击一个小姑娘的自尊心。 两人端着鸡汤走回丁馨扬住的院子,刚进了院门,还没走到偏房门口呢,就被诸娘子给叫住了。 “鸡汤我端进去就成了,姑娘和小香等在外面吧,要不去那屋帮忙看着鹏杰、馨雅他们也行,院子里冷,省得冻着。” 因为丁馨扬要生产,所以在这个院子的偏房,提前就布置好了产房,总不好在正屋里生产,不然下边的几个孩子住着也不方便。 丁小白立马就明白了,炖了这么老半天的鸡汤,一个时辰都过去了,丁馨扬的阵痛怕是越来越密集,该是快要生了。 她和小香两个没出阁的小姑娘,照理是不该进产房,再一个应该是担心她们被吓着了,到底都还没经事呢。 不过只有诸娘子和吴大娘两个人在屋里,丁小白哪里能放心,怕她们两个忙不开。 “小香去那屋看着几个小的吧,我在这边守着,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跑腿的,不至于叫不到人。” 吴香不同意,坚持要留下来,丁小白到底是东家,年纪又小,这大冷天的,她怎么好意思把东家留在外边挨冻,她自己去屋子里暖和。 结果被丁小白强制地给推到了正屋门口,让她去看着孩子们,自己则在吴香进了门后,转身进了房产。 “哎……姑娘,我不是说不让您进来的么,这是产房,您一个没出阁的小姑娘哪能进来,快出去。” 诸娘子正在喂丁馨扬喝鸡汤,吴大娘则在后边半扶着丁馨扬,看到丁小白进来,诸娘子直接把汤碗塞到了吴大娘手里。 见诸娘子起身来拦自己,丁小白朝她摆了摆手,“你喂你的鸡汤,我就是进来看看,这就出去了。” 说完走到床边,看了看丁馨扬的脸色,“馨姑娘这脸色还是不错的,精气神儿也可以,应该没问题。” 丁馨扬赶紧应道,“嗯,我现在感觉挺好,谢谢大小姐,嗯……那个,还行,不怎么疼……” 她虽然状态不错,但因为时不时阵痛的关系,再加上胎儿会压迫到内脏,说话多少还是有点喘,中间还夹杂着阵痛时的轻嘶。 “你别说话了,留着力气生宝宝,呐,我就是进来给你送个药,等到鸡汤喝完,再把这个药吃了。” “这个是药粉,我怕药丸你没力气嚼了,等会儿把药粉用热水冲开,然后喝下去就行。” 丁小白看了看桌上备着的茶壶,“算了,我帮你冲好吧,等你喝完鸡汤,这药也正好温了。” 说完也不待吴大娘抢活儿,直接就去了桌边,拿过一只茶碗涮了涮,倒了药粉,用壶里备着的开水把药粉冲开。 丁馨扬看着大小姐为自己忙碌,不禁眼圈泛红,就算是在婆家享福的时候,婆家人也不会亲自动手服侍自己的,都是支使下人。 能想到支使下人关心她,她就已经很感动了,而大小姐的亲力亲为,让她觉得无以为报。 从这一刻起,她的一颗心就全扑在了丁小白的身上,哪怕为大小姐舍了命,她都不会犹豫半分。 丁小白哪知道她想的这些,把茶碗往里推了推,省得被谁不小心撞倒了,她倒不心疼药粉,只是怕没有凉温的工夫了。 “那我就去门口守着了,辛苦诸娘子和吴大娘,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让我知道,咱们早做准备,别耽误了时间才好。” 诸娘子和吴大娘哪能不明白丁小白话里的意思,这是担心遇上难产之类的,怕来不及叫稳婆呢。 遂异口同声地道,“放心吧,姑娘(小东家)。”两人说完,不禁对视了一眼,同时笑了。 丁小白也忍不住笑了,家里的称呼也真是够乱的,有叫她东家的,有叫她姑娘的,还有叫她大小姐的。 “诸娘子,吴大娘,咱们以后就统一称呼大小姐吧,这个称呼显得正式一些,至于长辈就称呼老爷、夫人,也能分得清。” 丁馨扬适时地出了声,诸娘子和吴大娘也是一点就通,丁三锁和李小禾来的时候,他们也得叫东家,确实有点乱。 “姑娘,我看就照馨姑娘说的,都改称大小姐吧,听起来确实正式些,也不容易跟老爷和夫人混淆。” 诸娘子第一个附和,吴大娘也紧随着点头,现在是老爷、夫人没过来,要不然的话,肯定要乱套了。 “行,不过是个称呼,叫啥都成。”丁小白倒是不挑,事情也就算是定下了,她转身走出了产房。 在外厅门口摆了个凳子,丁小白坐在凳子上轻晃着腿,屋里的丁馨扬在生产,她不敢走开,人命关天的大事呢。 只是……前院的事情也不知道咋样了?高山和吴东两人能不能处理好?丁大锁和丁四锁既然来了,应该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第二百四十七章 母子平安 一想到丁家那两个混账兄弟,丁小白就有点坐不住了,站起身出了偏房,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走着,等着前院进来报消息。 这一等就不知道等了多少时辰,前院的消息没等到,倒是突然被一声婴儿的啼哭给惊着了。 “这是……生了?”丁小白呆愣了一秒,转身就往屋里跑,进门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着。 “孩子生了?可还好?”踉跄着差点扑倒,把屋里人给吓了一跳,好在晃了一下,她还是站稳了,急急地问道。 “托大小姐的福,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您瞧瞧这大嗓门,保证啥毛病没有。” 诸娘子把孩子抱去温水边清洗,吴大娘则在忙着清理丁馨扬,刚生完孩子,床上自然是一团乱的。 丁小白先去烤了烤火,让自己的身上暖和了一些,就赶紧有眼色地拿了一张小棉被,摊开在桌面上。 又在棉被上面垫了一张红色纯棉的包裹布,再垫了一层细棉的尿褯子,等着诸娘子把孩子抱过来。 诸娘子已经把孩子洗好了,正手脚麻利地用棉布巾擦干,然后放在了小棉被上,一层层的裹好。 “哎哟,我们大小姐可真是能干,连小婴孩儿的包裹都会弄,可见小时候没少照顾弟弟、妹妹。” 对于诸娘子的这个说法,丁小白心虚地没敢认,毕竟这一段的记忆她是没有的,她对本主记忆的承接,一直不是很完整。 反倒是对于上辈子的记忆更深刻些,就像眼前的这些准备,是她看到过下属照顾自己新生的小宝贝,至于当时是羡慕还是嫉妒,倒是记不清了。 把小薄棉被裹好,诸娘子又包了一层厚棉被在外面,小小的一个孩子,现在成了好大的一个行李卷,看得丁小白忍俊不禁。 “来,大小姐,这回抱抱吧,包好了。”诸娘子把孩子放进丁小白的怀里,然后让她在凳子上坐好,还真怕她太小抱不住呢。 有了两层棉被的包裹,丁小白抱起孩子来倒是不必太过小心了,不怕弯了孩子的脖子和腰。 看着棉被里露出的一张皱巴巴的小脸,紧闭着眼睛,小舌头偶尔伸出来舔一舔,把她的心尖都舔化了。 那边有了诸娘子的加入,床上的人和被褥很快就被打理得清清爽爽,丁馨扬躺在被窝里,眼巴巴地看着丁小白手里的孩子。 “呐,让你娘看看你,不然她肯定在心里嘀咕,说我霸着你不放手了。”丁小白笑着把孩子抱到了床边。 丁馨扬想要起身抱孩子,被吴大娘给按住了,“你这刚生产完,老老实实地躺着歇一会儿吧,最好是睡一觉,攒攒精神。” 丁小白也忙点头,“我抱着你看,别折腾坐起来了,刚生产完,哪哪都不受力,再留下后遗症可就糟糕了。” 没人知道后遗症是啥,可都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好结果,自家大小姐读的书多,说的总归没错。 只诸娘子在心里腹诽了一句,一个小丫头,怎么看书就不分个类别呢,这生产的书也是她能看的? 吴大娘没读过书,却是想不到这些,只是出门去喊了吴香过来,让她又去盛了一碗人参鸡汤,往里加了一点面条,叮嘱着不让再放盐了。 又再被喂了一碗鸡汤面,丁馨扬终于挡不住困乏,还剩下最后两口鸡汤的时候,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诸娘子这边也已经给孩子喂了几口温水,看到馨姑娘睡着了,就把孩子放到了床里侧,孩子虽然还没睡,倒是听话地一声不哭。 几个人又再把炭盆里添了些炭,然后把两个炭盆端到屋角,以防炭烟熏着这母子俩,才走出了屋子。 确实是有点累了,诸娘子也顾不得平时的礼仪,举手抻了抻腰,吴大娘也下意识地捶了捶背。 “辛苦你们两位了,等会儿我给你们封个大红封,好好地过个年。”丁小白乖巧地去给诸娘子捶背,吴香也过去给她娘捏肩。 “不用,不用,以后都在一起当差,可不就得互相照应着,何况我们也没挨什么累,馨姑娘是个有福气的,生的太顺利了。” 她俩之所以开始的时候会那么担心,完全是因为馨姑娘的身子太弱,原以为就算不难产,也会生得磕磕绊绊,一个不好,大出血都是有可能的。 哪想到会生的如此顺当,阵痛是阵痛了,却连个哭嚎都没听到呢,孩子就生了下来。 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两三个时辰,这可是头一胎,绝对算快的了,她们自然想不到,这全是仙灵草的功劳。 补身养气对于仙灵草来说,都是小意思,她们只当是丁小白从孙府捣腾来的好东西,辅助强了那么一点,哪儿会想到真是神仙草呢。 这边的事情圆满解决了,丁小白又担心起前院来,“诸娘子,你和吴大娘去休息吧,这里让小香姐姐帮忙守一守,我得去前院看看。” 看丁小白说完转身就走,样子挺急的,诸娘子皱了皱眉,扬声问道,“前院出啥儿事儿了?” 丁小白朝身后挥了下手,“没出啥事儿,我就是过去看看,你们去歇着吧,不用管我了。” 诸娘子却是两步跟了上来,自家大小姐一向行事沉稳,要是前院没事发生,她不会这么行色匆匆的。 吴大娘是要回到前院歇着的,自然也跟了过去,扭头叮嘱了闺女一声,“小香,看好这个院子,把门闩了吧。” 吴香已经得了娘亲的嘱咐,馨姐姐生孩子的事情要保密,所以听话地点头,目送着娘亲和大小姐、诸娘子走远,赶紧着回身把院门闩好。 她这边刚刚栓好了院门,正房里就探出了几颗小脑袋,“小香姐姐,我们能去看看我姐姐吗?” 吴香朝着偏房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才轻着声音道,“行,咱们就进去看看,不过要小声些,馨姐姐睡着了,不能把她和孩子吵醒。” 几个小脑袋齐刷刷地点头,吴香这才在前头领着,把几个小孩儿带进了偏屋,好在两屋离得近,倒不怕把凉气带进去。 诸娘子在墙角点了香,清淡的檀香味,把淡淡的血腥气完全掩盖住了,屋子里收拾得清爽利索。 几个孩子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看到姐姐睡得很熟,倒是床里的那个小不点,虽然闭着眼睛,粉嫩嫩的小舌头却是不时地伸出来,又缩回去。 武馨雅捂着小嘴儿差点叫出声,其他几个也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伸出小手朝着小婴儿指指点点。 “好了,好了,姐姐和小宝宝都看过了,咱们出去吧,让姐姐好好睡觉。”吴香低着声音,把几个孩子带出来。 “你们是不是饿了啊,平时这个时辰都该吃饭了,忙得都忘了你们几个,你们忍一会啊,小香姐姐去给你们下面条。” 小厨房里还有鸡汤,吴香打算去给几个小孩儿下点面,大人们饿一饿倒没啥,小孩子饿了怕是会受不住。 她这边刚叮嘱让丁鹏飞闩好院门,别放闲杂人进来,她一会回来的时候敲门再开,就见丁鹏宇带着丁馨萱从远处走过来。 “鹏宇、小萱,你们回来了,点心铺子关门了吗,这么快就卖完了?我正好要去给鹏飞他们下鸡汤面,也给你们俩带一碗吧?” 等两人走到近前,吴香问道,丁鹏宇却扬了扬手里的一个食盒,“不用麻烦了,谢谢小香姐,大小姐给我们拿了点心过来。” 对于孩子们来说,有时候点心比正经饭菜更吸引他们呢,听到哥哥说有点心吃,一个个都露出了垂涎的目光。 “噢,那也行,正好鸡汤还能留着馨姐姐醒来的时候吃,赶紧的,都进屋吃点心去吧,外面这么冷,看再冻着。” 吴香一边撵着小孩儿们进屋,一边跟着进了院子,又再要闩门,结果被丁鹏宇拦住了。 “小香姐,你也回去歇着吧,我和馨萱能照顾好弟妹和姐姐,你也跟着忙活一上午了。” 吴香想说不放心他们几个,可看到丁鹏宇坚定的眼神,到底把‘不放心’三个字咽了回去。 “那行,那我就先回家了,有事儿记得去我家院子找我,屋里的茶壶我灌好了热水,不够喝的话,小厨房那边还有,小心烫着啊,知道吗?” 见丁鹏宇认真应下了,吴香才转身出了院子,看着丁鹏宇把院门闩好,她立马小跑着奔了前院。 虽然娘亲和诸娘子都没说有事,可她还是看出了刚才气氛的不寻常,前院肯定发生了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只是等她到了前院,看到的是一片风平浪静,点心铺子上了锁,宅院的大门也关得严严的,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完全看不出有事发生的样子。 没发现什么情况,吴香就直接奔了自家院子,先去找娘亲,有事娘亲会说的,没事当然更好了。 结果一进了自家院子,还是静悄悄的,吴香莫名担心起来,这么安静就有点太不寻常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丁家老宅找过来了 “娘,你在吗?”轻轻地拍了两下门,没人应,可门上也没有挂着锁,吴香伸手轻轻一试,门就打开了。 正探进头去想看看里面啥情况呢,就看到娘亲从里屋迎了出来,吴香的心一下子就落了地。 一把把娘亲抱住,“娘,你在家怎么也不应个声啊,把我吓到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呢,整个院子也没个人影儿,静得都有点吓人了。” 吴大娘就乐了,“能有什么人影儿,不是都放年假了么,再说还有你爹呢,门房里肯定有人啊。” 吴香晃了晃脑袋,“我哥和高山哥都不在,家里的小厮也都不见影儿,我哥不是说了么,小厮是要轮流着放假的,不可能一下走得这么干净。” “嗤。”吴大娘的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没想到小香姐观察事情这么细致,以后我可得给你找个好差事,不然屈才了。” 吴香探着脑袋往娘亲身后一看,才发现大小姐跟在后边呢,赶紧松了手,小脸儿都羞红了。 “抱抱你娘有什么好害羞的,我又不是外人,不会笑你的,是不是啊,诸娘子?”丁小白扭头朝里面喊着。 吴香这才注意到,里屋门边,诸娘子正看着她笑,羞得她更是直跺脚,跑去西屋躲着了。 三个人重新回了东屋,又继续说着之前的话,“孩子他爹说了,东子亲自去请了衙差过来,把那些人带走的,有镇长呢,咱们吃不了亏。” 丁小白点头,“嗯,我之前是这么安排高山哥的,想着咱们这边人少,只能寻衙差帮忙了,总不能干等着吃亏。” “不过听高山哥说,他俩是带着人过来闹事的,我就是有点担心,不知道在衙差来之前,咱们这边吃亏了没有?” 让丁小白这么一说,吴大娘和诸娘子也紧张了,“要不我再去问问我家掌柜的,当时具体是个啥情况?” 诸娘子也搓着手道,“刚才不该急着撵鹏宇回去送点心,应该好好问问他的,问问小萱也行啊。” 听诸娘子提到那姐弟俩,丁小白倒是静下心来,“不用了,吴东和高山哥应该是没事,如果有事,鹏宇他们俩肯定就急着跟我们说了,是我着慌了。” 让丁小白这么一提醒,诸娘子和吴大娘同时松了口气,可不是么,若是吃了亏,不用她们追问,鹏宇也会说的。 “那我去张罗饭菜吧,这一上午肯定都折腾饿了,等他们回来,怎么也得让他们吃个现成的。” 吴大娘说着就站起了身,诸娘子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抓紧着些,怕是很快就能回来了。” 两人急忙出了屋,吴香听到声音也跟了出来,听说娘亲和诸娘子要去准备午饭,立马也跟了上去。 丁小白也跟着她们一起去了大厨房,那边备的食材要全一些,米面肉菜的都有,一进院和二进院的小厨房,平时只烧水不做饭,所以没什么食材可用的。 “都说不让你跟着了,偏要来看看,现在也看到了,东西全全的,你就放心吧,我和吴嫂子做饭都不是生手,你赶紧回去歇着。” 丁小白道,“你和吴大娘的手艺我还有什么信不着的,主要是担心时间不够,他们回来了饭还没做好,怕都饿急了呢,我也不多呆,帮着洗好菜就走。” 她其实是想趁乱加点空间水,毕竟大家都辛苦了一上午,怎么也得给吃顿可口的,加了空间水的菜,味道自然大不同,算是犒劳大家了。 不过她不能把空间水加到大厨房的水缸里,这个水缸里的水,所有人都在用,她还是要小心加小心才好。 有些秘密就是要守严实了才行,这院里到底人多嘴杂,保不齐让谁一眼看到,那就是大祸了。 诸娘子拗不过她,也就只能让她去了,那仨都是能干的,丁小白完全找不着下手的机会。 稍一靠近锅台,就会被人撵走,就怕一个不小心伤着了哪儿,哪怕知道丁小白是会做饭的。 有她们在,再怎么也轮不到大小姐亲自动手,让丁小白洗菜,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实在没办法,丁小白只好用空间里的水把洗好的菜泡了泡,聊胜于无吧,至于最后的效果怎么样,丁小白没试过,自然也就不知道。 “这也太好吃了吧,今天的菜里加了什么,怎么会这么好吃?”围在一桌忙着吃饭的小厮们,边吃边赞不绝不口。 “是不是今天的肉多放了啊?”一个小厮道,另一个小厮撇了他一眼,“平时少了你肉么?” 大家一起哈哈笑起来,先开口的小厮红了脸,“我这不是在分析么,总不能无缘无故的菜就比平时好吃了啊?” 丁小白正好进了门,她过来是打算鼓励和奖赏众小厮的,这话听进了耳朵里,心里不由得就打了一个突,暗叹自己行事到底还是鲁莽了。 “你们这是饿了,忙了这么一通,还又惊又吓的,现在能吃上一顿热乎饭,自然是觉得比平时好吃。” 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众小厮不由得纷纷点头,手上的筷子却是夹得飞快,谁也不甘落后。 丁小白在饭桌上直接给小厮们发了红包,奖励他们今天的事情做得好,遇事没有往后躲的,只要他们能一心为着丁家,丁家自然不会亏待了他们。 又有好吃的又有赏钱,小厮们都快要乐开花了,都觉得这个年能被卖进丁家院子,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丁小白重新回到他们自己吃饭那屋,桌上还在谈论着事件的后续,丁小白已经吃饱了,只安静地坐着听。 “镇长大人是真给力,那伙人不仅被当堂打了板子,又都被扔进了牢里,听说每人要一百两银子才能赎出来呢,活该!” 吴东讲得眉飞色舞,他是真解恨,自己带着小厮进铺子的时候,铺子里只有高山带着武馨萱,那伙人把铺子砸了个稀巴烂。 看到铺子里的桌子、椅子、柜台都烂掉了,点心更是碎得满地都是,吴东差点没气疯了,带着小厮就冲了上去。 结果那伙人看到又来了一帮人,当时就怂了,嘴里只嚷着是误会,还软声软气地解释,说跟东家是亲戚,真是一伙欺软怕硬的。 “既然是亲戚,有来了不找人,直接砸东西的么,活该他们被打板子下大狱,见来了衙差就熊得跪地磕头求饶,真当咱们是软柿子,可着劲儿地捏呢。” 高山一直没说话,当时因为要护着武馨萱,自然也就没有余力再护着铺子,铺子被砸烂,他愧疚得不行,觉得自己没有护好小丫头的东西。 “高山哥,你别生气了,镇长不是判了他们赔偿铺子的损失么,还是双倍的,咱们找人把铺子重新弄好就是了。” 丁小白最明白高山为什么沉默,“这又不是你的错,你有什么可难受的,是丁大锁他们找茬儿,落得这个下场,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对于丁大锁和丁四锁挨板子下大狱,丁小白是半点也不亏心的,就那两个见钱眼开、不择手段的无赖泼皮,不值得她同情。 “今天要是孙公子在,铺子就不会被砸了。”高山轻声接了一句,到底是因为他的无能,才让丁家两兄弟得逞。 想想之前那次小丫头遇险,他也几乎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如果没有小丫头的空间,俩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可不能这么比,小叔叔打小就跟师傅习武,身手自然是了得的,咱们从前吃饭都费劲,哪有那个条件请师傅。” “不过咱们现在有条件了,等过了年,咱们也请个武师傅,好歹也学两招防身的,到时候你跟大壮一起学。” 知道高山这口气憋在哪儿了,不外乎是觉得自己太弱,关键时刻不顶事儿,丁小白的安慰自然能说到他的心坎里。 高山重重地点了点头,心里下着决心,等请了师傅,他一定要下点苦功夫,把武艺练出来,至少再遇上事儿的时候,得有能力保小丫头一个平安。 在安慰高山的同时,丁小白心里还在惦记着另一件事,那就是丁家老宅,出了这样的事,麻烦肯定也要跟着来了。 吃好了迟到的午饭,丁小白让大家都去休息了,毕竟都累得不轻,不管手里有什么活儿,都等着歇过了再做。 丁小白也去歇着了,又累身又累心的,她这个小身板着实是有点扛不住,简单地洗漱过后,几乎是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睁了下眼睛又闭上,正半梦半醒着,打算赖一会儿再起床,就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给完全叫醒了。 不出她所料,丁家老宅的人找过来了,不只丁家老太太丁孙氏来了,连丁家老爷子丁石头也一起来了。 当然,同时跟着一起来的,还有丁三锁夫妻俩,大伯娘吴红艳、四婶娘柳翠翠和丁大锁的儿子丁大山,也阴沉着脸跟了过来,大有要你们一家好看的意思。 第二百四十九章 从此再无瓜葛 丁家老太太一进了院子大门,二话不说,一屁股就坐在了院子里,大声地哭嚎起来,边哭边拍着大腿咒骂着丁小白心狠手毒。 丁老头也不说话,就站在老太太身后隔了两步远,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眼睛盯着地面。 丁三锁想劝老娘先起来,地上凉,可怎么劝也没用,李小禾赶紧让吴二贵把大门关上,老宅的人不要脸,她还要呢。 “敢做有什么不敢当的,没做亏心事,你关门干什么啊,怕让人知道你们三房仗势欺人啊?我看今天谁敢关门?” 大伯娘吴红艳和四婶娘柳翠翠,一边一个把大门给倚住了,打的就是让左邻右舍看热闹,好让三房一家丢不起脸,只能服软的主意。 丁小白这时候也已经接到了消息,穿好了衣服赶过来,诸娘子和吴大娘紧跟在她身后,吴香跟在娘亲后面。 “去把她们两个拉开。”因为是女人,吴东和小厮们都不敢上手,丁小白就示意了诸娘子和吴大娘。 她俩都是经常做活计的,自然有力气,拉开好吃懒做的吴红艳和柳翠翠,也没费什么力气。 可那两个泼妇怎么能甘心,如果不把事情闹大,不让三房丢丑、服软,他们家男人又怎么会从大牢里被放出来。 “啪……啪……”一前一后两巴掌,分别打在了诸娘子和吴大娘的脸上,两人气得脸颊涨红,却是没敢还手,到底也是丁家人呢,怎么也算是半个主子。 丁小白看着两人脸上的巴掌印,真是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她让关门是给老宅人脸面,何着他们还不领情了。 看了看门外已经聚集起的路人和邻居,丁小白一挥手,“甭关门了,既然有些人不怕丢脸,我们又有什么好怕的。” 说完叫过吴东,“吴管事,叫人去衙门口,就说又有人来咱们家闹事了,辛苦他们再走一趟。” 说完,丁小白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大大方方地递给了吴东,半点避讳也没有,甚是坦荡。 “这是茶水钱,大冷天的,别白辛苦了人家,还请公家不辞辛苦,明断是非,咱就敞开了大门等公差,不能让街坊邻居猜疑咱们家亏了德行。” 谁也没想到丁小白会有这个举动,搁谁不是想着家丑不可外扬啊,可丁小白就偏偏反其道而行,甚至给衙差的辛苦钱都不藏着掖着。 刚刚还在嘀咕丁小白一家人德行有亏,肯定是对不住老宅的亲戚,人家才会找上门的邻居们,这时候不约而同的转了风向。 “这里头肯定有道道啊,不然谁做了错事会自揭伤疤,看来谁对谁错还真不一定呢,咱们闭上嘴,等着看结果吧。” 吴红艳和柳翠翠同时懵了,丁小白突然的操作,让她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门是要继续开着还是要关上啊? 丁家老太太也觉得事情的走向不太对了,跟自己设想的不一样啊,赶紧挥着手臂,朝着两个儿媳妇高声嚷着—— “关门关门,咱们自家的事儿,凭什么让他们看热闹啊,一个个的闲出屁来了,不知道自家门关没关好,还惦记着看别人家的热闹,也不怕起针眼。” 这时候的大门,却不是她想关就关的了,吴东听到大小姐的吩咐,立刻就派了小厮去守着门。 刚才因为倚门的是女人,没办法把人拉开,几个小厮正憋闷着呢,现在听说不用关门了,立刻就过去了四个人,把门牢牢倚住,开得大大的。 丁家老太太见自己说不听三房的人,遂从地上蹦了起来,指着丁小白和丁三锁破口大骂…… 骂他们父女俩就是白眼狼,养不熟的,有银钱宁可扔出去打水漂,便宜外人,也不肯帮助自家兄弟。 又骂他们爷俩心狠,说老大和老四不过就是手头紧,想来借几两银子花花,自家亲兄弟、亲伯父,怎么就忍心告到衙门口的。 这话让围观的老百姓们唏嘘不已,什么叫恶人先告状,这就是了,如果不是丁家兄弟先上门来闹事,丁家会拿出银子打点衙差么? 丁老太太现在却倒打一耙,这哪是长辈该做的事,果然是为母不慈啊,自家的儿子一碗水都端不平,也就不能怪丁三锁一家,不顾亲情也要告官了。 紫鸢居离镇长的宅子没多远,毕竟都是在镇中心的位置,没过上多少时候,镇长竟然亲自带着人来了。 有了官方介入,事情自然不用再争执,虽然孙弛骏拿镇长不当官儿,可在镇上老百姓的心里,镇长大人可是名副其实的官家。 当着诸位乡亲们的面,镇长亲自把丁大锁和丁四锁带人私闯民宅,威胁主家交出银两,并打砸了丁家铺子之事,做了详细的陈述说明。 还特意点出,丁三锁一家是被丁家老宅净身出户,此时已经单立了门户,另立了家谱,跟老宅不再是亲戚关系的事实。 这已经摆明了不是来要银子,而是来抢银子的,还是硬抢,至于丁老太太之前说的借银子,更是一场笑话。 老百姓们哗然,没想到丁家老宅的人竟然这么不要脸,把儿子一家净身出户了,现在看到人家日子过得好了,又腆着脸来抢银子。 再看丁家老宅的人,看到镇长带着衙差过来,早已经怂得腿软脚软了,哪还敢再闹腾。 他们是真没想到,三房竟然真敢把镇长请过来,且还真就请动了,三房什么时候这么有路数了? 就连阴沉着脸,列架子要大闹一场的吴红艳、柳翠翠、丁大山,此时全都瑟缩着躲到了一边,哪还有半点来时的嚣张气焰。 “看着你们曾经是丁三锁的长辈,想来丁三锁也不是无情之人,本镇长就看在他的面子上,不关押你们了,快着些回家筹钱吧。” 镇长也是个会看眼色的,不然也不会坐在镇长的位置上这么多年,虽然看出了丁三锁一家人的气愤,可也看出了丁三锁对父母的不忍心。 “丁大锁和丁四锁带人砸了丁三锁家的点心铺子,看在过往的情面上,只赔双倍的损失吧,毕竟耽误了人家营业,还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至于牢里的那些人,每人一百两赎金是不能再少的,每天的食宿也都要收钱,晚一天赎人,就多一天的食宿费用,而且我们不保证他们在牢里的状况。” 也就是说,如果赎人的日子拖得长了,食宿费用会不断增加不算,人身安全也不能完全保证。 丁家老太太‘嗷’的一声就再次哭嚎起来,不过她的却是不敢求镇长,只能扑到三儿子的身边。 ‘扑通’一声,她就给丁三锁跪下了,还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大腿不撒手,这可着实是把丁三锁给吓着了。 丁三锁立马就想跪下,奈何自己的腿被老娘紧紧抱着,根本弯不下来,只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丁家老太太被他带得往前一扑,趴在了三儿子的腿上,倒是解了被娘亲下跪的危机,只这一个照面,丁三锁几乎是出了一头的冷汗。 “娘,你这是干啥,有话说话,你这不是折煞儿子了么,儿子哪能担得起,你这是想要逼死儿子,不想让儿子活了啊。” 丁三锁说着已经是泪流满面,他之所以哭,不是愧对爹娘,而是愧对妻子和儿女。 老娘这是在逼他啊,明明是老宅理亏,可老娘这么一跪,他还能怎么办?再委屈也得受着。 伸手把娘亲扶起来,丁三锁换成自己跪着,想要说话,却已经泣不成声,院里院外也被这一通反转给弄得鸦雀无声。 看过不慈的父母,可这么无赖泼皮的亲娘,还真是头一回见,当众给儿子下跪,有几个当娘的能做得出来,还真是不逼死儿子不甘心啊! 丁小白赶紧着上前,把自己的帕子递到了爹爹的手里,赶紧又退到了一边,她现在不能左右爹爹的决定。 太清楚爹爹的为难了,丁家老太太就是拿住了儿子孝顺的这个把柄,却不知道她每用一次,就更深地伤了一次儿子的心。 用力地把眼泪擦干,又擤了鼻涕,丁三锁重重地给娘亲磕了一个头,因为太用力,土又冻得实诚,脑门立马就磕出了血痕。 “娘,虽然儿子另立了门户,却不敢忘记娘的生恩,也早早地就已经备下了过年的节礼……” “想着咱们毕竟是母子,断了家谱也断不了血脉,你就算再嫌弃儿子,儿子也还是要孝顺你,要为你养老送终。” “可大哥和四弟偏偏看不得我们一家人过安生日子,一再地逼迫,日子稍有点奔头,他们就要过来搅和。” “您和爹不但不拦着,还在背后为他们撑腰,娘,儿子的心也是肉做的,伤了也会疼,也会流血、结痂、落疤。” 丁三锁狠狠地拍了下胸脯,跟着又再重重的一个头磕在了地上,“娘,就这一回了,儿子谢您的生养之恩,从此后,咱们两家再无瓜葛。” 第二百五十章 恨不得她死 这是第一次,当然也是最后一次,丁三锁如此明确地表达跟老宅再无瓜葛,哪怕是当初被迫另立门户,他也没想过真的跟老宅断了联系。 不是丁三锁无情,他不是光棍一根,他有妻子有儿女,他不能真的被老娘给逼死,却置真正爱他的人于不顾。 他为人虽然憨直孝顺,却不傻,娘亲拿他当仇人一样,他又怎么会无所感知,可他的一再退让,换来的只是更深的伤害,他的真心,没人领情。 只不过,当他说完了绝情的话,意料之中地看到了娘亲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丁三锁心痛犹如刀绞。 他就知道,娘亲是吃定了他,觉得只要有她这个娘在,不管怎么欺负、羞辱他,他这个当儿子的都会逆来顺受,不会置她于不顾。 但不管如何心痛,那人到底是他的亲娘,他还是心软了,就算是最后还老娘的一个恩情吧,从此山高水长,两不相欠。 起身看向镇长,丁三锁朝着镇长深鞠一躬,脑门上之前的血痕,此时已经渗出了血珠,缓缓地淌了下来。 “镇长大人,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给您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溜着您和手底下的人跑过来两趟,是我们丁家的不是。” “可我现在还想厚着脸皮再求您一件事,我可不可以不告了,如果我们家不告了,您那边可不可以放人?” 丁小白的眸光一凛,直直地朝爹爹看去,她万万没想到,事情到了这一步,爹爹还要为那些人渣求情。 可她到底还是没出声,有外人在,爹爹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只不过,这个圣母爹爹,在她心里的形象算是完全崩塌了。 不是丁小白心狠,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这次丁三锁对老宅松了口,老宅的人只会变本加厉。 有一就有二,这次放过他们,他们就会觉得,自己不管做得如何过分,丁三锁都不会把他们怎么样,老宅的人就是这么的没脸没皮。 丁小白没动,李小禾却是跨前了两步,走到了丈夫的身边,只见她给镇长轻施了福礼,然后偏头轻嗔了丈夫一下。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哪有犯了法度,说放就放了的,这不是为难镇长大人么,镇长大人可是一向清正廉明的。” 说完转回头,郑重地看向镇长,“镇长大人,我丈夫只是太顾念血脉亲情了,希望您能理解,不要责怪他。” 丁老太太和丁老爷子一听李小禾这话,立马就急了,老三好不容易吐口向镇长求情了,这个死娘们儿又来搅什么乱。 两个人都是急惶惶地抢上前,一个去拽儿子,一个去扯儿媳妇,结果李小禾直接向丁老太太瞪了过去,目光凛冽冰寒,犹如出鞘的刀锋。 丁老太太手伸到一半,就被这道狠厉的目光给吓得住了手,到底是没敢把手落下来,李小禾也没再理她,而是看向拽着儿子的丁老爷子。 “丁家老爷,您心疼牢里的儿子没错,可我也心疼自家掌柜的,您几位把他逼成这样,我心里不是不难受的。” “不过既然三锁念着旧情,我就帮他把这旧情还了,为了让他能多活几年,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们丁家,我们两家从此再无情谊。” 这个‘丁家’,李小禾咬得分外清晰,此丁家自然不是彼丁家,从此两家的恩情,一刀两断了,各自安好。 “镇长大人,我拿二百两银子,用来给牢里的丁大锁和丁四锁赎身,算是还了从前的情分,以后他们若是再犯事儿,便跟我们丁家半点关系也无了。” 说着回头朝大女儿招了招手,“二丫,给娘拿二百两银子来,这钱你别心疼,二百两银子买你爹个脑子清醒。” 丁小白看着满脸羞惭的爹爹,整个人从里到外的兴奋,老娘这一招实在是太威武,她都要拍手叫绝了。 有了这二百两银子,爹爹以后再也不会为了老宅的人心软,男人最知道家里赚钱的辛苦,知道妻子和女儿付出了多少。 如果这样他还要继续惦记着老宅,那可真是无药可救了,丁小白真心里当然是不想失去这个爹爹的,也想给弟弟、妹妹一个完整的家。 而且自家出了这二百两,也就不会得罪镇长和衙差了,人家为你跑了腿撑了腰,你翻过脸跟没事儿人似的,何着你自己做好人,把别人当枪使么? 至于这二百两银子,虽然不是小数目,丁小白却是不会多心疼的,花钱买个心安理得,值!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何况她最会赚的就是银子了。 “娘,给您。”丁小白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到了娘亲的手里,这自然不是普通的纸张,而是银票。 不管是看热闹的还是丁家老宅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盯在了那张银票上,跟着又盯在了丁小白的身上。 一个八、九的小丫头,身上随随便便就能掏出二百两的银票来,这丁家宅子看着不大,丁家人穿得也普通,却原来是真人不露相,身家了得啊。 再看镇长大人,不但没接丁家夫人递过来的银票,反倒侧过身,恭恭敬敬地朝着那个小姑娘深施一礼。 “孙小姐,放不放人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哪用得着您掏银子,您这可是跟小人客套了。” 眼看着丁小白不仅受了镇长大人的这一礼,跟着也只是轻浅地还了一个福礼,人群更是交头接耳了起来。 这丁家到底是个什么背景,能让镇长大人如此毕恭毕敬,而且看这情形,位置高的不是丁家夫妇,反而是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有那机灵点儿的,顺着镇长那句‘孙小姐’,立马联想起之前孙家办的认亲宴来。 “我的天,这个小姑娘,莫不就是孙家认下的那个孙女儿吧,不然镇长大人哪用得着这么礼待?”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一众围观的群众顿时恍然,当初他们可是没资格去参加宴请的,自然也就没有见过孙家干孙女儿的真容。 “哎哟,让你这么一说,可不就是么,不然谁会有这么大的架势,瞧瞧小姑娘这气度,一准错不了。” “今儿真是有眼福了,竟然见着了孙家的干孙女儿,怪不得能被孙家看上呢,长得漂亮不说,这气势也不得了啊。” 不管老百姓如何猜想,丁小白这边依旧照着自己的路数行事,她可不能为了省下二百两银子,就落了丁家老宅的口实,让他们日后再有了找上门来的借口。 “镇长大人,谢谢您的好意,我们一家心领了,不过我娘刚才说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可是守法的百姓,犯规矩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做的。” “何况全镇的人都知道,您一向公正廉明,绝对不会允许发生这样徇私枉法的事情,这钱您若是不收着,回去肯定就是自掏腰包了,我哪里过意得去。” 一句话不仅显出了丁家的骨气,也抬高了镇长的声誉,镇长哪有不高兴的,赶紧笑呵呵的接过了银票。 既赚了银子又赚了名声的好事,上哪儿找去,镇长笑得都眼睛都眯了,孙小姐真是太会办事了。 “那小人就不跟您客气了,如果镇上的百姓都能如孙小姐您这么奉公守法,我这个镇长可就轻松多喽。” 边说边把银票交给身边的人收着,即便回去银子是要装进自己口袋的,可这大面上还得做出公事公办的架势来。 “赎身的银子既然收了,我这就回去让下边放人,三锁兄弟就是心肠太好,也不知别人领不领他这个情,孙小姐,这里可还有需要我们的?” 镇长有意无意地瞟了丁家老宅的人一眼,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些人用不用他叫人撵了出去? “不用麻烦大人了,恭送镇长大人回府。”丁小白做了个请的手势,并亲自上前两步,做出了送客的架势。 “孙小姐请留步,小人可不敢劳您亲送,那小人这就回了,若再有事儿,您派人过去叫一声就成。” 又送了人情又得了银子,镇长大人心花怒放地离了紫鸢居,顺便撵散了看热闹的百姓。 丁小白凑近丁老太太,微仰着头,“您还不走?等着我爹亲自送客呢,还是也等着拿银子啊?” 丁老太太这时也想起来了,老三家扒上了孙家,还认了干亲,听说是京城里的侯爷府呢,她倒是把这茬儿给忘了。 想想镇长大人刚才的态度,她的脊背刷地冒出了一层冷汗,自家儿子倒是不能把她怎么样,可眼前这个死丫头可是不会惯着她的,恨不得她死呢。 但也因为这一层关系,让丁老太太欲罢不能,把目光挪向三儿子,脸上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 想着只要儿子心软,总不会不认她这个亲娘,那日后如果再有什么为难之事,有了孙家这个靠山,于她们家可是天大的好处。 哪想到丁三锁看都没再看她一眼,只是快步朝着二门的方向走去,半点停留的意思都没有。 第二百五十一章 以观后效吧 丁三锁走得格外坚定,他太清楚娘亲的为人了,只要有自己在,她就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他怕自己一眼看过去,就又再被老宅缠上,也怕自己会因这一眼而心软,他害怕娘亲的狠心,更怕妻儿的伤心。 丁老太太被三儿子的态度气了个倒仰,猛拍了下大腿,就要坐回地上,开始她的一哭二骂三上吊。 “吴东,无关之人赶出去,不论男女,他们自己都不怕丢人,咱们自然也不必有什么忌讳,不肯走的直接拖出去,关门。” 丁小白的扬声吩咐,立马把丁老太太的哭嚎给噎了回去,噎得她直打嗝,丁老爷子连烟袋都来不及磕,直接拽着丁老太太就出了门。 吴红艳和柳翠翠、丁大山倒是挺高兴的,好歹自家男人(爹爹)马上就能放出来了,总算这一趟没白来。 何况损了老三家的银子,他们心里很是舒坦了些,这个世上,总是有些人,竟干些损人不利已的事儿。 只是他们的高兴没有坚持多大一会儿,事情的反转就是这么的出乎意料,让他们措手不及。 到了镇上的衙门口,虽然孙弛骏根本不当这是衙门,可在丁家人看来,这里已经是高高在上了。 恭恭敬敬地请见了衙差,就在院子门口等着放人,结果衙差磨磨蹭蹭的半天不动,最后还是柳翠翠看明白了,求着婆婆给衙差塞了银钱,衙差才往里去了。 又等了好一会儿,可算是看着丁大锁和丁四锁出来了,一家人高兴地迎了上去,哪想到转眼就被一帮人叫骂着给堵住了。 “怎么,我家儿子为了帮你们家出头下了大牢,你们却只把自家儿子赎出来就没事儿了,咋想的这么美呢?” 一个男人话声刚落,跟着一个妇人哭骂起来,“忘恩负义的小人呐,用人的时候朝前,不用人的时候朝后,妥妥的白眼狼啊,一家子小人。” “可不是,就你们丁家这人性,看以后还有谁愿意伸手帮你们家,帮了一溜十三遭,最后还要替你们蹲大狱,你们自己倒是逍遥自在了,天理何在呀!” 一群人围住丁家老小,让他们寸步难移,更有甚者,因为恨他们只救了自家儿子,撇下了他们家的,手脚也开始不干净起来,借着推搡下黑手。 “哎哟,哪个下贱东西掐了我一把。”丁家老太太惨嚎了一声,跟着就开口大骂。 “妈的,哪个混蛋踢我的,狗娘养的,看我不打折你的腿。”这是丁大山,被人趁乱踢了一脚,正踢在迎面骨上,疼得他呲牙咧嘴。 老宅其他的人也好不到哪去,各种黑手伸过来,让他们防不胜防,只好大声叫着衙差,让他们主持公道。 “这里可是衙门口,你们竟然敢乱来,看我不去告官的,我们家出了银子赎人,跟你们有什么相干,你们想救人出来,自己掏银子就是了。” 丁家老太太颇觉有理地叫嚣着,守在衙门口的衙差偷偷地呸了一口,明明是孙家的孙小姐出的银子,他们家可是一个子儿都没往外掏,脸呢? “何着你们家只救自己儿子还有理了?我们家孩子为谁进去的,你们心里没点数吗?果然没骂错,一家子白眼狼。” “想就这么把我们家孩子扔在牢里不管,做梦吧,我们家儿子一天不从牢里出来,你们老丁家就别想消停。” 人群越说越激动,手脚就越发地没了管制,没一会儿,丁家老太太就被人推倒在地上,还跟着狠狠地踩了两脚。 丁老爷子要去扶自家婆娘,结果也不知被谁一脚踹在屁股上,往前扑的时候,又拽倒了大儿媳妇,吴红艳又扯倒了自家男人…… 反正就是一团的乱,最后丁家老宅的人全趴在地上了,周围又是拳打又是脚踢的,他们根本站不起来。 “让你们不管我们家儿子的死活,反正我们也没钱赎人,那就大家一块儿死吧,谁也别得好了。” 有人边骂边开始下死手,于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一百两银子就是天文数字,是他们几辈子也挣不来的钱。 还没等丁家老太太受不住呢,丁大锁先告饶了,“疼死了,别打了,求你们别打了,我们赎人还不行吗?” 丁老太太气得努力找了个姿势,好不容易坐了起来,顺手就给了大儿子一巴掌,“你哪儿来的钱赎人,那可是好几百两银子。” 她这边刚一出口,几个拳头同时朝她砸过来,没头没脸的,其中一拳打在了她的鼻子上,立马血如泉涌,鼻梁骨怕是折了。 见了血,围殴的人也有点发怵了,不由得都往后退了半步,到底是寻常老百姓,没见过这样血淋淋的场面。 其实之前的拳打脚踢,可不比这一拳来的轻,但那些毕竟都是暗伤,表面看不到,也就没那么害怕,可这会儿脸上的血却是藏不住的。 “哎哟,打死人啦,出人命了啊,青天白日的,衙门口就有人敢行凶,天理何在呀?求镇长大人做主。” 柳翠翠第一个开始哭嚎起来,她是真哭,因为她是真疼,也是真害怕,怕自己真就被人打死在这里。 有了她这一哭,丁家其他人也跟着哭嚎起来,端的是凄惨无比,只有丁家老爷子一人没哭,可脸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镇长也怕在他的门口闹出人命来,更不愿意让镇上的百姓在他的门口看热闹,也不再继续躲了,把一众人都拎进了前厅。 调解也是个相当困难的过程,其他几个受害者,自然是想让丁家老宅出全部赎人的费用,毕竟自家孩子是为了帮他家出头,才有了这场牢狱之灾。 可丁家老宅别说没有那么多的银子,就算是有,凭着丁家老太太的抠索性子,也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拿出来的。 双方僵持不下,不过因为那些人对丁家老宅动了手,有理也弱了三分,最后的调解,就是双方各出一半的赎身银子。 两边的人全都不服,镇长干脆直接扔了竹签子,谁不服就打十板子,然后直接扔进大牢里,这些人才终于算是消停了。 等丁小白他们一家得到消息,已经是第二天,毕竟前一天闹腾完,就已经是傍晚时分,丁三锁的心情又不好,一家人早早地吃了晚饭就睡了。 不过在睡觉之前,丁三锁跟妻子、女儿道了歉,今天差点因为自己行事的不周全,让镇长难做,让外人看了热闹。 同时也跟妻子、女儿解释了,他要捞人并不是因为自己没记性,记吃不记打,被老宅欺负成这样还一副软骨头。 他只是想借着今天这事儿,两家算是做个最后的了断,从此再也不跟那边的人有牵扯了,不会再让妻儿为他担心、难受。 听到爹爹并不是是非不分,终于也知道好歹了,丁小白之前的那点不忿也就跟着烟消云散了。 又问过了丁大壮和丁小朵,知道三奶奶会把两人接去他们家,这才算是再没什么惦记了。 临要上床,孙弛骏接到消息,紧赶慢赶地过来探望,看到事情已经解决了,丁小白也没受什么委屈,天晚也就没多留,又匆匆地回了孙府。 睡了一宿好觉,转过天,丁小白一家人吃了早饭,她正打算跟爹娘说说话,安慰安慰他们,结果就听到了吴东传进来的消息。 丁三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还真是善恶到头终有报,谁做下的事,谁就要承担后果,我们拦也拦不住。” 丁小白明白,爹爹的意思,是自家虽然帮老宅担了责,可老宅到底也还是没有逃掉应受的责罚,果真是善恶有报。 “爹……”以为爹爹还是为老宅伤心,丁小白想要出声劝一句,结果丁三锁朝她摆了摆手。 “二丫,你不用安慰爹爹了,经过昨天的事,爹都想明白了,世间事其实都是一清二白的,是爹爹自己不愿意看明白,不愿意想透彻。” “你之前劝爹爹的那些话,其实都是对的,是爹爹不辩是非,愚忠愚孝,是爹爹自己糊涂,难过伤心都是活该,怨不得别人。” “不过从今天开始,爹爹不会再糊涂了,昨天那一闹,老宅把所有的情分都用尽了,从此,咱们和那边再不相干。” 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这么一天,爹爹下决心跟老宅一刀两断,丁小白开心的同时,却也不完全相信他能做到,毕竟爹爹心太软,还是以观后效吧。 不过如果爹爹真的能不再提老宅,自然是好事,她也乐得不提,以后永远不提才好。 让爹娘在紫鸢居等等自己,她就和高山一起去了孙府,给靖国侯夫人和孙弛骏、秦钧拜了早年。 又把特意留出来的水果软糖,搁到了最后时刻,才拿出来给了秦钧当礼物,把小家伙高兴得不行。 尝了一颗水果糖,真好吃,又听说过年小白姐姐家要做很多好吃的,秦钧恨不得立马跟着过去,那猴急的样儿,把老夫人乐得哟! 第二百五十二章 被缠得烦透了 “祖母,如果方便的话,过了大年三十,选一天方便的,你让小叔叔带着你和钧儿去我家串门呗,钧儿现在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虽然我家地方不大,还是租的院子,但是一家人聚聚,也开心不是,乡下地方大,让钧儿到处玩玩儿,散散心也好啊。” 丁小白话音一落,靖国侯夫人还没来得及有所表示呢,先看到了小儿子和外孙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她也就无可无不可地点了头。 其实让小白丫头一家来镇上过年也行的,不过外孙子明显更有兴趣要去小白丫头的家里,她就算是满足乖孙子的一个愿望吧。 丁小白给秦钧留了些药丸、药粉,有了这些备着,也就不用每天熬药汤了,方便了不是一点半点。 仙灵草不能随便经外人的手,这些药丸、药粉自然都是丁小白亲手做的,外形看着不免就粗糙了些,但功效却是半点不会减的。 秦把式也已经不用去她家给秦公子取药了,他现在只负责接送丁姑娘,丁小白现在事情多,秦家的马车最终还是成了她专用的。 离了孙府,又再去了宋掌柜、孙掌柜处,把年礼给两人送去,两人还的更多,跟着跑了一趟炭场,佟大彪和张东泽收了年礼,也同样还了一堆。 回到紫鸢居,又叮嘱了一遍,丁小白才放心地坐上了马车,一家人回了半坡村,再回来镇上,就要等年后了。 秦把式的年礼自然也不会少的,不止有水果软糖,点心、糖葫芦这些更是比其他人多了不少,乐得他一谢再谢,嘴都合不上了。 “我媳妇儿也让我给丁姑娘带了些腊肉和熏鸡,姑娘千万别嫌弃,自家婆娘做的,胜在干净,给桌上添上菜吧,我们一家的心意。” 心意自然是要收的,送走了秦把式,一家人终于安安稳稳地在西屋炕上坐下了,可还不能歇着。 丁小白又和娘亲开始装荷包,家里的工人还等着发年饷和红包呢,她没想到工人们今天还来上工。 “娘,这些红包发完,就让工人放假吧,开工的时间跟镇上的作坊一样,总不能厚此薄彼。” 李小禾忙点头,“嗯,我知道的,我昨天说了今天不用上工,可她们自己舍不得,说多做一双手套就能多进一份工钱,我也就随她们去了。” 娘俩去东屋把红包发了,捏着厚厚的荷包,妇人们各个喜笑颜开,都不用打开荷包看,就知道里面的银钱肯定少不了。 “这些日子辛苦各位了,多劳多得,货出得又好又快,银钱自然也就要多些,希望以后大家能赚更多的银子。” 妇人们齐声应了,李小禾又跟她们说了返工的日期,竟然有妇人想要初一就过来上工,把李小禾乐得不行。 “我知道你们是想多赚些工钱,但过年是大事,总得跟亲戚朋友串串门子,三四天假总是要放的,咱们已经尽早开工了。” 丁小白也道,“放心,只要大家伙儿用心做活儿,把心思放在作坊里,银钱少不了大家的,我爹娘可不是尖酸刻薄的人。” 这话可是说到了大家伙儿的心坎里了,李小禾夫妇的为人他们当然信得着,遂笑呵呵地拿揣起沉甸甸的红包,三三两两地搭伴回了家。 二伯娘赵秋兰落后了众人一步,在所有人都离开后,才一脸愧色地走到李小禾的面前。 想拉她的手,到底觉得羞愧,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小禾,对不起,我和你二哥也不知道婆婆他们又闹了那么一出……” 她还要再说什么,李小禾连忙抬手制止了,“二嫂,事情又不是你们做的,用不着你们道歉,咱们以后各处各的。” “我知道你和二哥的为人,不会把你们看成和他们一样,行了,赶紧回去吧,今天三十儿,要准备的可多着呢,别回去晚落了话柄,凭白地受气。” “对了,小白,给你二伯娘拿点水果软糖,好歹也是过年,拿回去给大郎和三丫甜甜嘴,二嫂,可别让人看着了,否则又有得闹了。” 看到丁小白递过来的油纸包,赵秋兰拼命地推让,她实在是没脸再受三房的好处,已经够照顾他们了,可到底没拒了,揣着一肚子的暖意回家去了。 不等娘亲感叹二伯娘的不易,丁小白就朝她喊道,“娘,咱们也赶紧准备晚上的食材吧,晚饭加年夜饭,正经要准备些时候呢。” 果然,娘亲的注意力被转了过来,也顾不上伤感了,丁小白赶紧接着跟她絮叨起来,省得她又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娘,我看酸菜渍的差不多了,咱们用酸菜炖个大骨头吧,晚饭就吃酸菜大骨汤配大米饭,可好吃了。” “再炒个酸辣土豆丝,做个葱烧肉条,来个糖醋排骨,再炖条鱼就差不多够了,四菜一汤,晚饭搞定。” “不过年夜饭的菜色可得好好想想,怎么也得十二个菜,来来来,大家都出出主意,把自己想吃的报上来。”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地报出了自己想吃的菜,丁小白赶紧用笔记下,没一会儿就记了一长趟,远远超过了十二个菜。 “行了,行了,这也太多了,哪能吃得了,差不多全是肉菜,半夜吃这么多的肉,会不消食的。” 李小禾听着大家报的菜单直抚额,丁小白却是不在乎地抖了抖手里的单子,“没事,过年么,菜多点吉利,剩了就明天吃,连年有余,剩菜是好兆头。” “半夜的饺子也再加个酸菜馅的,可惜没有韭菜,包不了三鲜的,不过加上纯肉大葱的和萝卜兔肉的,也够大家改馋的了。” 她这边开始跟娘亲准备食材,见爹爹和高山也洗了手要帮忙,赶紧撵道,“你们去打扫屋子,简单地把灰擦擦就行了,别都挤在厨房了。” 两个小家伙也跟过去凑热闹,李明涛没什么做的,干脆拎着扫帚和铁锹,把前后院子收拾了一遍。 丁家小院一片热火朝天的过年景象,光饺子馅就剁了两大盆,丁家老宅里却是一团乱。 被要债的人堵了一屋子,他们的儿子还在牢里押着出不来呢,老宅的人也别想好过这个年,孩子一日不出来,他们就吃住在丁家老宅里。 老宅再乱跟丁小白这边也没关系,天色刚一擦黑,晚饭就已经端上桌了,还有一顿年夜饭,所以晚饭得早点吃。 一大盆大骨头炖酸菜,摆在了桌子正当中,鲜香酸爽的味道飘了一屋子,闻着都要流口水了。 “爹,娘,李伯伯,你们尝尝这个酸菜,看看吃得惯不?新渍的,很爽脆,大壮、小朵,姐给你们拆几块肉下来,可香呢。” 丁小白夹了一个大骨头到自己面前的盘子里,熟练地撕了一盘子拆骨肉,递到了两个小的面前。 兄妹俩尝了一块就放不下了,一块接着一块地往嘴里塞,两个小腮帮吃得圆鼓鼓的,逗得一桌人笑个不停。 李小禾给两个小的擦了擦嘴,“别光顾着吃拆骨肉,也换个菜吃,呐,大壮最爱吃的葱烧肉条,还有我们小朵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家里的条件越来越好了,各种肉都没少买,自然也不吝惜着给孩子们吃,看孩子们吃得高兴,李小禾这个当娘的也跟着开心。 “山子当初去接我过来,我确实是没犹豫就答应了,那时不过是想着山子人好,他答应了给我养老,自是差不了,我们爷俩勤快些,总不能饿了肚子。” “哪里想到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呢,托了你们的福,每天不是鱼就是肉的,菜色每天换着样儿来,我现在都后悔过来晚了。” 拿着一块骨头啃着,李明涛突然就发了几句感慨,原以为要孤独终老的,没想到老了老了倒是有了依靠,还过上了从前想也不敢想的日子。 “李大哥这话说对了,应该把你早点接过来的,倒是我想差了,怕你舍不得离开老房子,要不是二丫头直接让高山去接你,我还犹豫着呢。” 听了丁三锁这话,李明涛抬头看向丁小白,“三锁,你能有这么个能干的闺女,真是好福气啊!” 丁三锁忙不迭地点头,举起酒碗跟李明涛撞了一下,一口喝下了大半碗,“那是,我们两口子是真有福气,三个儿子也不顶我家二丫一个。” 被人这么直接了当地夸,倒是让丁小白有点不好意思了,“这才刚吃上,怎么就都多了呢,赶紧着,多吃菜,少喝酒。” 丁小白这边刚给爹爹和李伯伯分别夹了菜,就听到院门被砸得山响,她差不多能猜到是谁了,恨恨地拍了筷子。 大过年的还不让人消停,这老宅就跟癞蛤蟆一样,不咬人膈应人,丁小白不怕他们,却也实在被他们缠得烦透了。 那一家子就跟吸血虫一样,总想着叮到你的身上,使尽全力吸光你的血,却又偏偏是不长记性的,被收拾了几回依然不肯收敛,这么挨打没够的也是服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空间再扩大 砸门声越来越响,看出了妻子、女儿的脸色都有些不好,丁三锁赶紧起了身,“你们继续吃,我出去看看。” 丁小白哪能放心让他自己出去,虽然懒得见那一家人,还是起身跟上了,路过堂屋的时候,还顺手拎起了最大的那根擀面杖。 爹爹要是还跟老宅牵扯不清,她可不会再客气了,他们既然敢欺负到自家的门口,那就要承担起后果。 “谁呀?”一出了房门,丁三锁就朝着院门大声喊道,果然,丁家老太太的声音传过来,“老三,是娘来了,赶紧开门。” 丁三锁走到院门前,站定,却没有伸手拿下门栓,“不管你们为了什么过来,我都没兴趣,大冷天儿的,回吧,以后别再来了。” 没想到爹爹竟然连院门都没给开,更是问都没问一句对方的来意,可真是太让丁小白意外了。 又见男人说完了话就转身往屋里走,半步没停,还顺手拿走了自己手里的擀面杖,丁小白乐得嘴角都翘起来了。 乐颠颠地跟着爹爹回了屋,院门还在继续被砸着,丁三锁却像是完全听不见,只是酒碗端得越发勤了。 知道他是因为老宅黏黏糊糊的纠缠,既感到难过又觉得丢脸,不过能学会拒绝,总算是进步了,丁小白和李小禾也就都没拦着他喝,让他借酒发泄。 没一会儿丁三锁就喝多了,李明涛和高山扶着他去了东屋炕上,喂了醒酒汤,又灌了一碗蜂蜜水,李小禾才叹息着回了西屋。 “老宅那边真不知道咋想的,抢了炭窑又踅摸铺子,听说作坊也惦记过呢,这就是不想让我们家好过呀。” “三锁都被他们逼成啥样了,哪有当娘的给儿子下跪的,逼死三锁他们能得着啥好?大过年的还好意思上门来,一家子没皮没脸的。” 高山连忙出声劝道,“婶儿,他们来他们的,咱不理他们就是了,不怕冷就让他们敲去呗。” 别说,还真有毅力,他们这边晚饭都吃完了,院门那边还敲着呢,丁小白连骂人的心思都懒了,有这股子韧劲儿,使到正道上,怕是早就发家了。 “山子,你不用劝我,我心里想得开,就是有点心疼你三叔儿,生在这么个人家,实在是太糟心了。” “李大哥,你也不用担心我,这么些年都习惯了,和山子过去那屋歇着吧,喝了酒,好歹躺一会儿解解乏,晚上还要守岁呢。” 李明涛没跟她客气,为了陪丁三锁,晚饭的时候他也没少喝,虽然酒量不错,也有点晕乎乎了。 高山扶着李伯伯去了东屋,西屋里只剩下丁家四口,李小禾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噼哩啪啦地掉了下来。 丁大壮和丁小朵倚到娘亲身边,咬着嘴唇不说话,眼睛里却都水汪汪的含着泪,小手更是紧紧地攥着娘亲的衣服。 “娘,你别哭了,看再吓着了大壮和小朵。”丁小白拿着帕子帮娘亲擦眼泪,一边心疼一边更是对老宅的人恨得不行。 “好在爹爹睡着了,他们再敲也不会有人心软,吃了这次的闭门羹,那边应该是不会再来闹了,这是好事儿呀。” 李小禾也赶紧着把眼泪擦了,把一双小儿女搂进怀里抱着,“大壮、小朵不怕啊,娘在呢。” 丁大壮伸出小手,在娘亲的眼角处擦了擦,“娘,我不怕,姐姐说了,他们都是纸老虎,欺软怕硬的,我要快点长大,他们就不敢欺负你和爹爹了。” 李小禾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瓜,心里说不出的熨贴,儿女这么懂事儿,她还有什么可难过的呢。 “娘没事了,你们俩也去睡一会儿,不然晚上没精神放爆竹了,我和娘去包饺子,他们不累就让他们敲去吧,反正咱家门结实。” 本来是不用这么早就开始包饺子的,丁小白为了分散一下娘亲的注意力,省得她老惦记外面的砸门声,就打算早点包了。 “我们也要包饺子。”两个小的却不肯去睡觉,好不容易盼到了过年,他们才不要早早睡呢。 拗不过两个小的,丁小白也就随他们去了,一年也才这么一回,也许玩儿一会儿就困了呢,哪想到他们还真有精神头儿。 丁小白耐心地哄着弟弟、妹妹,把饺子包成了各种形状,麦穗的、兔子的、元宝的……手法一般,胜在可爱。 饺子包完的时候,丁小白突然发现砸门的声音没有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侧着耳朵仔细地听了听,确实没有动静了。 “娘,走了。”李小禾愣了一下,才明白女儿说的是什么,赶紧竖起耳朵听,砸门声还真的没了。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还真怕老太太在外面敲一宿呢,老太太若是给冻病了,自家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娘,以后别理他们就是,有事情我来处理,我的名声已经在这儿了,你跟爹爹别和他们正面起冲突就行。” “咱家现在单立了门户,跟那边是两家人了,没必要再看他们的脸色,谁愿意杵在那儿被人骂呢,又不是贱骨头,不用惯着他们那些毛病。” 女儿说的这些,李小禾不是不明白,就是在老宅生活了十来年,很多事情习惯成了自然,一听到婆婆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就会恐惶、害怕,就会立正听训。 不过女儿说的对,以后不用再受那样的委屈了,自家另立了家谱,自己可是这一支丁家的头一位当家主母呢。 “饺子都包完了啊,我还想着过来帮忙呢。”高山揉着眼睛进来,看来是睡了个好觉。 “咦,这些也是饺子?这是小兔子吗?”他指着一个带耳朵的饺子问,丁大壮和丁小朵连忙大声应着,“是,是,是,山子哥,这还有麦穗和小肥猪呢。”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丁小白暗道一声,高山这个岔打过去,娘亲应该不会再纠结老宅那些人了,有些过往,该翻篇就得翻篇。 抬头看向高山,竟然正好对上他的眼神,哪有半点迷糊,清明得很,这人竟然是故意来打这个岔的,真有默契。 “你们在屋里玩儿一会儿吧,我去把包好的饺子端到外面冻着,不然一会儿皮就干了,顺便把肘子烀上,把丸子炸了。” 高山眼疾手快地端起了盖帘,“我去冻饺子,三婶儿去烀肘子吧,我可就等着婶子的酱肘子过年了。” 李小禾立马乐呵呵地拍了他一下,“何着你晚饭白吃了,行,瞧好吧,小白拿了些特制的调料回来,婶儿保证给你做个最香的酱肘子。” 李小禾兴致勃勃地去做肘子了,丁小白朝高山竖了个大拇指,赶紧也端了一盖帘的饺子,跟在他身后出了屋。 两人把盖帘放稳当,几乎是同时转身,轻手轻脚地往大门口走去,不由得相视一笑,又想到一块去了。 到了院门口,把耳朵凑近院门,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确实是没人了,不然以丁小白的耳力,这么近的距离,她能听到呼吸声。 两人开心地砸了下拳头,走了好,要是丁家老太太真在门外守着,大冷天里冻个好歹的,肯定要在村人嘴里落下口舌了。 炖、煮、炒、炸,十个菜端上桌,也差不多子时初(23点)了,村里已经有人家开始放爆竹了。 高山领着两个小的,出去放了一挂鞭,吓走年兽,巴结巴结灶王爷,也让两个小的高兴高兴。 回屋洗了手,丁家的年夜饭也就开始的,丰盛的菜色,几大盆的饺子,年夜饭吃得相当喜庆和丰盛。 一家人说说笑笑吃到了子时末(1点),除了丁三锁还有点昏昏沉沉的,没太醒酒呢,其他人都吃了个肚圆儿。 李小禾留了李明涛和高山在东屋住下,过年全家人一起守岁才算圆满,她则去了西屋,守着孩子们一起睡了。 当整个村庄都沉入了梦乡,万籁俱静,丁小白进了空间,她都两天没进来了,想着用池塘水好好地泡泡澡,充足的灵气能让她格外地舒爽。 结果一进到空间,好么,空间的面积竟然又增大了一倍,雾气墙也又浓郁了很多,白蒙蒙的犹如实质。 不用费丁小白的脑子猜想,肯定是因为武馨扬娘俩的关系,这算是一下子救了两条人命吧? 只不过这次扩出来的土地,没有像前两次那样,直接就被种上仙灵草,想来是仙灵草的数量足够用了。 看着这些新增的土地,丁小白琢磨了一下,打算用来种麦子,想着空间里有灵气,种出来的麦子肯定错不了啊。 等开了春,自家地里的麦种就用空间里出产的,那种出来的麦子肯定都是上好的,收获的必定都是特等白面啊。 只是有点遗憾,空间里没有水田,不然再种些水稻,收获的肯定也会是晶莹剔透、颗粒饱满的特级大米呀。 这么一想,丁小白就不甘心了,不如在挨着小河边的那块地上,干脆开出一块水田来,挨着河水,灌溉起来也方便。 第二百五十四章 钧儿弟弟来啦 空间虽然种不了水稻,大不了她时常地往水田里浇些池塘水,米质肯定差不了,对,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想着很快就能吃到上好的大米了,丁小白格外兴奋,跟面食比起来,她更喜欢吃米饭,当然,软糯香甜的点心除外。 空间扩大了面积,又有了新的规划,丁小白泡澡都泡得比平日舒心,趁着晾头发的工夫,她又采了些仙灵草,做了些药丸、药粉、药膏,有备无患么。 转天一大早,丁小白是被鞭炮声惊醒的,睁眼一看,天才蒙蒙亮,怎么就有人起这么早呢,昨晚守岁可是守到半夜。 结果看到已经穿戴整齐的弟弟、妹妹,她才发现低估了过年在小孩子心里的重要性,拍了拍额头,还真是老了啊,半点童心也没有。 “想着不吵你的,没想到还是吵醒了,醒了就起吧,一起去拜年,先去里正叔家,再去王嫂子家。” 丁小白赶紧穿衣洗漱,拿篮子装了些点心、糖果、腊肉、酱肉什么,跟着爹娘去串门了。 担心家里来客没人招待,李明涛自告奋勇看家,桌上摆好了瓜子、花生、糖果、点心,有小孩子来了就给拿点、揣点。 丁小白头一个出了院子,机警地往左右看了看,真让她猜着了,老远的就看见丁家老太太正领着几个儿女往这边来呢。 她连忙朝着身后挥手,“赶紧的,老宅的人又找过来了,快点进了三爷爷家再说,李伯伯,也别迎客了,您拴好门,谁叫也不给开。” 眼睁睁看着三儿子一家进了隔壁院子,丁家老太太这个气哟,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都怪老大起晚了,让他快着点他还偏磨蹭。 不过亲眼看到老三对她视而不见,丁老太太的心也终于是彻底凉了,她刚刚可是看得真真的,三儿子明明回头看了下自己,却没有停下脚步。 说实话,她今天还真不是来找老三麻烦的,知道了老三家有那么硬的靠山,她看不上的死丫头成了侯府的干孙女,她哪儿还有胆子再过来闹。 只是有了靖国侯府这么个天大的好处,丁老太太又怎么肯轻易放过,就想趁着过年,日子喜庆,跟三儿子套套近乎。 以后老三哪怕从指头缝里漏出那么一点点呢,老宅也受用不尽啊,那可是侯府,是他们之前想也不敢想的富豪权贵。 自己如果再趁机放低身段哭诉一回,说不得老三心一软,连赎人的银钱都愿意给补上呢,那可就又是一桩美事了。 哪料到想得啥好的,老三却这么绝情,看到她跟没看到一样,是真想连她这个亲娘都不认了啊。 对于自己之前所做之事,丁老太太后悔莫及,她当然不是真的悔过,而是后悔断了这个天大的门路,此时也只能恨恨地呸了一口。 “养不熟的狼崽子,真该早早按尿桶里浸死你,白把你养活这么大了,活着就是为了跟老娘做对,老天怎么不长长眼,劈死你个孽障。” 丁老太太边诅咒边用脚在地上狠狠地碾着,好像要把那个狼心狗肺的儿子碾死碾碎,才能解她的心头之恨。 “我就说不行么,您非得一大早地把我叫起来,白费工夫了吧,人家老三攀上了高枝儿,压根就不愿意搭理咱们了。” 丁大锁一边打着呵欠,嘴里一边欠欠地说道,气得丁老太太使了大力拍了他一巴掌。 “都是你惹下的祸,不然老三还说要给咱们送年礼呢,不仅不用赔赎人的银子,家里还能捞着不少好东西。” “现在好了,银子、东西都没了,要不是你惹事儿,咱们说不得还能跟侯府搭上亲戚,你说你个成事不足的。” 被娘亲又打又骂的,丁大锁不干了,“娘怎么只怪我呀,这事儿又不是我一个人做的,老四也有份儿。” “当初还是老四先起头撺掇的呢,娘不是也知道我们俩要去找点心铺子的麻烦么,你也没拦着啊,现在倒是怪上我了。” 谁起的头又有啥关系,现在是三房要跟老宅彻底断了,丁家老太太嘴里骂着三儿子狠心,却又恋恋不舍地盯着里正家的大门。 丁四锁从头到尾都缩着脖子躲在最后,半个字儿没有,他是坐牢坐怕了,屁股上的伤现在可还没好呢。 至于大年初一被叫回娘家的丁秀兰,更是懵头懵脸,娘亲对三弟一家都做了啥?知道娘亲对三弟一家不好,可这也欺负的太过了吧。 她本来就不愿意回娘家,现在知道娘亲叫她回来是为了壮声势,为了更好地欺负三弟一家,丁秀兰转身就走了。 丁家老太太骂了两声也没喊住人,真是气到不行,她叫大闺女回来,不是也想着等得了好处,分她一些么,这个不知好歹的。 也不去理大闺女了,看着里正家的大门掂量了半天,她到底还是没敢闯进去,实在是后果难以预料啊。 死二丫那个扫把星、下贱货,她一旦翻了脸,可是什么黑手都敢下,他们一家子下大狱都是轻的,这回两儿子被关就是例子。 琢磨来琢磨去,丁老太太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末了只能怨毒地朝着三儿家大门呸了几口,领着儿女们灰溜溜地回去了。 隔着三爷爷家的院门,丁小白把外面的声音听了个清清楚楚,老宅的人能知难而退,真是省了她不少事儿。 虽然有点出乎意料,不死缠烂打不像老宅的风格啊,不过丁小白多少也是猜到了一些,老宅怕是对侯府有忌讳。 想着自己侯府孙女的身份还能有这个用处,丁小白不由得有点哭笑不得,但一个村里住着,想要断得一干二净着实不容易,以后提防着点吧。 知道老宅的人走了,丁三锁和李小禾齐齐地松了一口气,看着耸眉耷眼的丁三锁,丁三爷拍了拍他的肩,也不知道该说些啥才能安慰。 “好了,好了,他们不赖着是好事儿呀,怎么一个个的反倒叹起气来,三爷爷,这腊肉可是高手出产,味道足得很,我教您个新吃法吧?” 丁小白适时地打碎了压抑的气氛,为了那一家子人渣,没了好心情实在是太不值当了。 “二丫教的法子准保错不了,来,咱们现在就做一回,你们一家也留下来吃午饭,还省得回去再做了,过年过的太累人,去屋里嗑瓜子等着吧。” 三奶奶也是个心思清明的,立马接下了丁小白的话茬,再搭配上外面时不时响起的鞭炮声,气氛重新热闹了起来。 丁小白教的法子并不难,也就是现代时候最流行的网红腊肉饭,只不过在配料上有所不同,毕竟有些食材,这个时候是没有的。 在三奶奶焖腊肉饭的时候,丁小白一家人又去了王大娘家,腊肉、点心这些给留下了不少,感谢前些时候,他们帮忙照顾大壮和小朵。 又回去蹭了丁三爷家一顿腊肉饭,他们就回了自己家,除了里正爷爷和王大娘家,别人家倒是不必去了。 接下来该等着别人来自己家串门子了,那些在丁小白家做工的女人,应该都会来走动,李小禾早早地就准备好了回礼。 过年就是你来我往地串门子,乡里乡亲的处个混和,表达个心意,日子一晃就到了初四。 前三天都忙着待客了,这一日终于算是清静了下来,早饭用过,除了大壮和小朵跑出去找小伙伴玩儿,其余人都歇在了家里。 丁小白躺在炕上有点犯迷糊,想着好好歇一觉,睡够了就起来抄书,她得抓紧着把那几本书抄完,好把书给孙弛骏还回去,再借几本新的来。 眼皮正打架呢,就听到丁小朵急里忙慌地跑进来,扬着小奶音大喊,“姐姐,姐姐,钧儿弟弟来啦。” 秦钧?丁小白扑棱一下就从炕上坐了起来,清醒了一秒,她就手脚麻利地下了地,朝着外面迎去。 李小禾赶紧着把炕上的铺盖收起来,又检查着还有哪里有不妥当的,还好,看着都挺齐整,不会唐突了客人。 转身再要迎出去,靖国侯夫人已经在丁小白的搀扶下,迈过了堂屋的门槛,李小禾连忙上前福了一礼。 “老夫人过年好啊!这大过年的劳您走一趟,天还这么冷,辛苦您了,该是我们去看您的。” “好,都好,你也过年好!谁看谁还不一样,我也是想来出来散散心,在镇上院子里都呆腻了。“ 靖国侯夫人乐呵呵地应着,看来一路的马车不但没累着人,精神头儿还挺不错的,真散心了。 把人迎到东屋里,李小禾往炕头铺了厚厚的新褥子,扶着靖国侯夫人坐上去,弯身帮着脱了鞋,让她靠在火墙上暖和。 大丫鬟红绫手上捧着一个匣子,跟在孙弛骏的身后进来,知道丁小白家的条件有限,所以侯夫人只带了她一个过来。 红绫先跟众人见了礼,道了声‘老爷、夫人、小姐新年好’,才把匣子放到了靖国侯夫人身边的炕沿上,打开了匣盖子。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一家人多亲近 匣盖子一被打开,一片金灿灿、翠莹莹的光彩便四散开来,晃得人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来,小禾,我给你和小白、小朵带了些首饰,看看喜不喜欢?”靖国侯夫人从盒子里拿出一枝绿莹莹的翡翠头钗来。 头钗绿得温润、清透,一看就是好翡,就算李小禾不怎么识货,也知道这绝对是件好东西,赶紧着推拒。 “这可不成,太贵重了,民女哪受得起,老夫人,您认了小白做孙女,咱们也算是实在亲戚了,不兴这个。” 李小禾推得诚心诚意,靖国侯夫人就笑得更开心了,一家子都是实诚人,果然得是这样的人家,才教得出小白丫头这样的好孩子。 “就因为是实在亲戚,你才不该跟老身客气呢,从小白丫头这儿论,老身怎么也得叫你一声侄媳妇儿,长者赐不可辞。” “再说了,也不是多珍贵的东西,就想到你怕是不肯收呢,你看看,都没敢拿成套的首饰,小零小碎的,你跟孩子们戴着玩儿吧。” “何况啊,我的礼可不是谁都能得的,非得合了我的眼缘不可,老婆子现在就看你们一家子最有眼缘,你还要跟老身见外不成?” 话都说到这儿了,李小禾哪敢再推辞,赶紧一迭连声地谢过了,伸手接过了翡翠头钗,直接插在了髻边,把老夫人哄得很是乐呵。 丁小朵小心翼翼地蹭过来,看着匣子里光彩夺目的首饰,拉住靖国侯夫人的手,眼馋地道—— “奶奶,哪个是你送给小朵的啊?小朵也想要个像我娘那样的头钗,真漂亮,虽然我现在的头发还梳不起来,可它总会长长的。” 她说着话,从自己斜挎着的书包里,掏出每天不离身的荷包,“我也有礼物送给奶奶呢。” 把荷包的袋口打开,挑了一颗软糖,递到靖国侯夫人的眼前,“呐,姐姐做的水果软糖,这个是荔枝味的,姐姐说最不易得。” 看到丁小朵连自己最喜欢吃的荔枝味软糖都不吝啬,丁小白不由得感叹一声,女孩子的爱美之心,真是什么也挡不住呢。 “哎哟,我们小朵可真乖,那奶奶就不客气了。”只有寻常百姓家才会称呼奶奶,听起来真是亲近得不得了。 靖国侯夫人第一次放开了矜持,笑成了一朵花,不嫌弃地把软糖含在嘴里,伸手示意红绫,把小丫头抱上炕来。 “来,奶奶给我们小朵挑个最漂亮的。”伸手从匣子里拿出一个金镶玉的项圈,给丁小朵戴上,“我们小朵看看,这个可还喜欢?” 丁小朵忙点头,小脸激动得泛红,奶声奶气地道,“好看,谢谢奶奶,奶奶你真好,我最喜欢你了。” 这话更是把靖国侯夫人给逗得不行,笑声都忍不住了,小孩子的喜欢就是单纯的喜欢,不会藏着半点心机,更显纯粹。 怀里香香软软的小身子,让靖国侯夫人感受到了最普通的亲情,可越是普通,于她却越是难得,她见过了太多的功利。 “大壮呢,这个虎头长命锁是给他的。”靖国侯低头亲了怀里的小丫头一口,又捞了一个镶着翠玉的长命金锁,朝着李小禾摇晃着。 “领着钧公子去西屋玩儿了,我这就去叫他。”李小禾赶紧应着,转身就要去西屋找人。 “不用了,让他们玩儿去吧,难得能跟钧儿玩到一起去,过后你给他戴上就行了,剩下的几样首饰都是给小白丫头和你的。” “对了,差点忘了,宁落一群不落一人,老身还给三锁准备了块玉雕的观音牌,保平安康健的,静安寺大师开过光的。” 丁三锁赶紧上前两步,接过了靖国侯夫人手里的玉牌,躬身谢了又谢,才仔细戴好,把玉牌塞进了衣领,还小心地拍了拍。 送出去的礼物被认真对待,老夫人越发地高兴了,朝李小禾摆了摆手,“其它的收起来吧,找着机会就戴,搁着也不生钱。” 李小禾这回没再客气,上前又再深福一礼,谢过了长辈的赏赐,把匣子合上,捧在了手里。 “娘,你陪祖母聊着,我过去看看钧儿。”丁小白自然地接过首饰匣子,她看得清楚,娘亲捧着这个匣子,有多么的紧张和不自在。 抱着匣子去了西屋,就看到丁大壮领着秦钧在地上蹦来蹦去,车夫每搬着东西进来一趟,两个小人就欢呼一声。 “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过来啊?我不是跟您和祖母说过,家里啥也不缺,一家人能在一处聚聚,比什么礼物都珍贵。” 丁小白朝着跟过来的孙弛骏埋怨一句,孙家给予了她太多,她觉得自己倾尽所有,这份恩情也未必还得上了。 “你知道的,我家里不缺这个,却能给你家壮个声势,何乐而不为呢,这也是我和母亲的心意。” “有了这些东西,再加上母亲亲自走这一遭,以后在半坡村,甚至槐树镇,没人再敢欺负你们家,你可以横着走了。” 孙弛骏玩笑似地说了一句,丁小白却是立马就听出他话里的深意了,“怎么,这就打算回去了?” 是想打算在回京之前,再给自己壮一回声势么,让自己少被人惦记些?这份沉甸甸的心意,让丁小白感动非常。 “你呀,就是太聪明了,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这样的性子,以后还有得你操心的,我都替你累。” 丁小白撇了下嘴,看过不说破不好么,你当她愿意操心呢,还不是有太多事需要她出头去应对。 她表情上虽然嫌弃,可心里却是暖暖的,能被人惦念着,担心着,真是没有更让她愉悦的了。 “咦,怎么还有活物啊,这是什么,麻雀吗?不对啊,比麻雀大好多,是鸡么,也不对啊,比鸡小很多,这到底是什么啊?” 丁大壮看着最后被拎进来的两个大笼子,眼睛从它进门就错不开了,直到笼子被放下,他立马蹲到笼子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一脸的好奇。 “这是鹌鹑,听说是小白姐姐要养的。”秦钧在府里的时候,已经见过这些鹌鹑了,便小大人似的给丁大壮讲解。 丁小白却是朝孙弛骏看过去,“你不是说要在京城那边找地方养么,怎么又给我送过来了?” 孙弛骏挠了挠头,“京城那边倒是有农庄,但是盯着的人太多,如果我在那边养鹌鹑,根本瞒不住人。” “是我之前没有想周全,小白就体谅我这一次,鹌鹑还是养在你这边更方便些,等到养成规模了,我会派专人过来收货的。” 看着这两笼子鹌鹑,丁小白着实是有点为难,她倒不是怕养不好,这跟喂鸡喂鸭也没什么区别,只要方法对了,人勤快些,鹌鹑也挺好养的。 难就难在她手里没有人啊,娘亲放不下家里的这个手套作坊,年前作坊增加了不少人手,不盯着她不会放心的。 爹爹就更不行了,年后就要开始侍弄土地,家里跟着还要盖房子,他已经打算好,过两天就跟王金虎交接木工作坊了。 可她更明白孙弛骏的为难,肯定是有人又在暗中动手脚了,不然他答应好的事情,不会轻易变卦的,她自然要帮他。 所以她得好好地想一想,怎么安置这些鹌鹑才好,正琢磨呢,丁三锁走了进来,打断了她的思考。 “孙公子,里正叔听说您和老夫人来了家里,想着过来拜见一下,您看方便不方便?” “方便,方便,大过年就是串门的日子,哪有什么不方便的,赶紧请里正叔儿进来吧。” 孙弛骏高声地应着,转身就跟丁三锁往外走,半点没有怠慢的意思,却把丁小白笑得不行。 这人,管自家爹爹叫叔儿,又管三爷爷叫叔儿,这辈份不是一般的乱,亏他还能叫得那么自然而然的。 不过仔细一想,他其实也就乱了爹爹一个,真论起辈分,他是该管三爷爷叫叔儿,倒是自己着相了。 跟在两人身后出了屋,迎上等在堂屋的丁三爷,互相见过了礼,几人就一起去了东屋,请见了靖国侯夫人。 对于里正这样级别的人物,靖国侯夫人是完全可以不必理会的,双方身份差得太多。 但有丁小白一家人的面子在,她对丁三爷倒是温和热情,没有半点侯府夫人该有的架子。 不为别的,以后丁三锁一家还要住在半坡村,总有被里正照顾的时候,能做个人情,自然犯不上结仇。 东屋都是女眷,也就简短地说了几句话,丁三爷就告辞出来了,几人又重新回了西屋。 看着堆了半铺坑,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礼物,丁三爷不由得在心里暗自感叹,三锁一家真要过起来了。 “中午过我家去用饭呗,地方比这边大着些,坐着宽敞。”丁三爷才被丁三锁让着坐下,就立刻出声邀请。 孙弛骏摆了摆手,“不必了,母亲过来就是想跟小白一家人多亲近,屋子大小有什么关系,一家人能聚在一起,高兴就好。” 第二百五十六章 银钱最是招眼 丁三爷的邀请也就是客气客气,他知道自己没那么大的脸面,侯夫人若是能走一趟他家,得是多荣耀的一件事儿啊,怕是镇长都得上赶着来巴结他了。 不过客气话是绝对不能少了的,成不成不是他能决定的,做不做却是他的态度问题,何况他今天过来还真有事情跟丁小白商量。 “二丫,三爷爷过来拜见侯夫人是一,还有件事情是想要麻烦你的,你能不能帮三爷爷想个法子,给咱们村里人添个进项。” “三爷爷也知道这样有点为难你,你们家的作坊,已经帮着村里好多人家改善了生活,但毕竟还有人家穷着呢……” 丁小白听明白了,一部分村民因为自家富裕了起来,那些没有进项的村民就更显出穷困来了。 特别是看到了作坊工人拿回家的红包,必定有人眼红,跑到丁三爷跟前念三七去了,不然三爷爷不会等不到过完年,大年初四就跑来跟自己商量。 要说起来,这事儿还真是巧了,如果三爷爷早来一天,丁小白都还得额外帮他想辙,现在送上门来,却是一桩大好事儿了。 “三爷爷,您既然有这个意思,我哪有不应的,半坡村有您在一天,我们家肯定就会尽全力帮您看顾一天。” “您看这样行不行,我正想要办一个鹌鹑养殖基地,既然村里有需求,那就干脆把这个活计交给村里,您排到各家去吧。” “如果可行,我会先给各家发几只鹌鹑做种,只要是勤快肯干的,很快就能把它养起来,不管养多少,我们家负责收货。” 丁三爷有点不敢相信,事情这么容易解决的么?他可是下了好几次的决心,才硬着头皮过来求二丫头的。 打从大年初一,就有人去自己家里磨叨了,眼红三锁家富起来,偏偏他们自己又没本事。 现在有了这么个差事,丁三爷肩上的担子一下就卸了下来,却又心生愧疚,这是明明白白地抢了三锁家的生意呀。 “这个好,只是亏了你们家了,三爷爷也是实在没办法,好在你是个能干的,以后想到新法子,再帮补家里吧。” “我现在也不求别的,只望这些人别不知足才好,机会给他们了,若是他们自己不勤快,赚不到钱也就怪不得别人了。” “只是……养成多少你家就收多少吗?这东西可是会越养越多的,别到时候难为了自家人。” 丁三爷有点替丁小白担心,怕她话说得太满,到时候失了诺,好事可就要变成坏事了,到啥时候都会有忘恩负义、倒打一耙的人。 “您放心,就是有多少要多少,不怕多就怕少呢,三爷爷就这么去跟乡亲们说吧,我有地方接收这些鹌鹑。” 丁小白没把孙弛骏递出去,毕竟在鹌鹑彻底养成规模之前,不把他们联系在一起最好。 听二丫头应得这么肯定,丁三爷彻底放下心来,“那可真是没有再好的了,孙公子您慢坐,我得赶紧去跟乡亲们通知这个好消息。” 得了准信儿,丁三爷哪还坐得住,跟孙弛骏道了一声歉,就急慌慌地跑出了丁小白的家门。 “你们村这个里正倒是个一心为民的,虽然里正不算是个什么官,但能这么惦记百姓的疾苦,很是难得了。” 对于孙弛骏的表扬,丁小白是与有荣焉的,在她眼里,丁三爷算得上是一个好官,哪怕在孙弛骏的眼里,仅仅是个没有芝麻粒大的小官。 “姐姐,我想领钧儿弟弟去山上玩,钧儿弟弟也想去山上看看,行不行?”看够了鹌鹑,丁大壮又想出了新玩法,过来跟丁小白磨叽。 看到秦钧小脸儿上也满是期待,丁小白哪有不放行的,原本让祖母带着钧儿过来,就是想让他们好好散散心的。 “小叔叔,你跟着一起去山上吧,山上雪大,又冷又滑的,钧儿太小爬不了,得你一路抱着才行。” “高山哥也跟着一起去,人少了我不放心,记得不许往深山里头去啊,万一遇着野兽可糟糕了。” 虽然知道以秦钧的身份,他出行必定会有暗卫跟着,但丁小白又看不见暗卫,只能让看得见的多跟去几个,以求心安。 “姐姐,你不跟钧儿一起去山上玩儿吗?”秦钧扯着丁小白的袖子晃了晃,他想让姐姐陪着。 丁小白拍了拍他的小手,“让舅舅赔你玩吧,姐姐在家里给你准备好吃的,等钧儿回来就有得吃了,钧儿,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没有?” 秦钧就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嘴甜得很,“只要是姐姐做的,什么我都爱吃,那就辛苦姐姐啦。” 笑着把秦钧一行送出了门,还特意叮嘱了孙弛骏,让他多带了些药丸、药粉,不只是因为秦钧的身子没有完全康复,也是以防万一。 回东屋又陪了一会儿祖母,丁小白就开始准备午饭,李小禾要帮忙,也被她给撵了回去,总得有人陪着祖母才好。 秦钧完全没玩儿够,哪怕只是进的浅林子,可那些活蹦乱跳的松鼠、麻雀,也让他开心得不得了。 更别提在这样的雪林子里,当他在高山的指导之下,亲手逮着了一只麻雀,激动得放声尖叫,震得松枝上的雪都落了下来。 而这满山遍野的大雪,他更是第一次亲身体会,不是皇宫里不下雪,而是一落雪就马上被打扫干净,完全没给过他跟大雪亲密接触的机会。 所以,丰盛可口的午餐都没有留住他的心,放下碗筷稍事休息,他就又去山上转了一回,玩得不亦乐乎。 虽然没有跟外孙子一起上山,可在半坡村呆的这大半天,靖国侯夫人的心情还是相当愉快的。 申时初(15点)准备离开的时候,不只是秦钧,侯夫人也都有些不舍得了,小白一家人的纯朴和敦厚,让她得到了一种久违的放松。 能有一天不惦记着京城,不算计那些勾心斗角的烂事儿,她整个人从身到心都舒爽、愉悦。 这份心境,比吃多少好东西,穿多昂贵的料子都弥足珍贵,踏出这个门,这样的心情就不会再有了。 丁小白很能够理解祖母的这份心绪,高门权贵间的尔虞我诈,权力倾压,只被皇贵妃刺杀那一回,她就深有体会了。 “祖母,这些东西您都拿上,全都是我娘亲手准备的,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京城应该不大见得着,吃个新鲜吧。” 知道祖母几天后就要回京城了,丁小白也感觉有点舍不得,但她拒绝了祖母的邀请,没有一起同行。 家里过完年就要开始翻地,再有一个多月又要开始建房,槐树镇上的作坊也才刚刚走上正轨,年后需要大批量地出货,她实在是撒不开手。 “行,祖母把东西都带着,你也要记得跟祖母的承诺,等到家里这边都安排好了,就捎信让你小叔叔来接你。” “咱们还得在京城办一次认亲宴呢,到时候祖母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我们家的孙女儿多优秀,又漂亮又能干,那些什么高门小姐,拍马也赶不上。” 这话把丁小白逗得不行,论起规矩和教养,她不敢跟京城的小姐们比,但若是论人品和心智,她却是谁也不服的。 “我记住了,祖母,等家里这边安顿好,我一定去京城一趟,好歹去见识一下京城的繁华也好啊。” 有了小白丫头这话,靖国侯夫人走得很放心,她知道小白虽然年岁小,却是个言出必践的。 把祖母、钧儿送上了马车,孙弛骏却上了马车又下来,手上拎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 “呐,这是各个铺子年前的账簿,有龙飞那边的,也有我的,特意给你抄了一份。” 把包裹塞进了丁小白的怀里,还顺手用力拍了拍,沉得丁小白差点没抱住,顺手给扔到地上。 高山眼疾手快地帮她把包裹擎住,然后拎在了自己手里,孙弛骏看着好笑,真是护得太紧了。 凑近丁小白的耳边,“丫头,我是万万没想到,那个小小的牙刷竟然占了大头,你告诉过我别小看了这东西,我到底还是小看了它。” “还是你的目光看得长远,真是一笔万利的买卖呀,跟天上掉钱似的,也亏得你事先提醒,皇上那边已经过了明路。” “有了圣意,没人会脑子缺弦,冒着杀头的危险,跟我和龙飞抢生意,当然,也肯定没人会想到,一个小小的牙刷,竟然有这么大的赚头。” “都是托了我们小白的福呢,呐,这是年前的收益,听你一个劲儿的叫穷,我们俩可都不敢拖欠你的银钱,你赶紧回去对账吧,别说小叔叔亏了你。”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打银票来,递到了丁小白的手边,“拿着,赶紧收起来,别让人看着了,银钱最是招人眼,别被谁惦记上,我回了啊。” 想来就是怕丁小白推辞,才在临离开的时候才把收益拿出来,丁小白感动之余,也没有推辞,把这份心意收下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儿子是无辜的 只是等她回了家里,拿出银票一看,真是吓了一大跳,厚厚的一打,原本以为都是几十上百两的,哪想到会是五百、一千两面额的,怎么会有这么多? 即便早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这几笔生意差不了,可看到眼前的收益,还是超了丁小白预估太多。 赶紧打开包裹,翻开账簿,快速地校对起来,高山他们几个也想帮忙,可到底是认字有限,最后还是放弃了。 转头各自捧着书本看起来,都想着自己快点多认些字,就能帮到丁小白了,省的看她一个人辛苦,他们却只能干着急。 有了拼音这个大杀器,自学识字简直不费什么力气,就连丁小朵这个五岁的小丫头,都是进步神速,就是写字还早了些。 是的,丁小朵五岁了,过了这个年,大家都长了一岁,丁小白也九岁了,容貌越发长开了,个子更是在短短的三四个月间,蹿高了不少。 对好账簿,丁小白把银票仔细地收到空间的盒子里,她骄傲于自己赚钱的速度,可她更明白赚钱的辛苦。 但她不怕苦,有了银钱才有更多的底气,才能让一家人腰杆笔直地活着,让坏人不敢轻举妄动。 看到丁小白终于把账算好,几本账簿都妥当地收了起来,高山把书放下,走到她身边,声音不大不小地道—— “小白,你不是要去我家看看皮子还剩下多少么?就现在去吧,不然又没时间了。” 明天作坊就要开工,又要忙起来了,高山想趁着仅有的这点闲暇时间,赶紧着把他一心要做的事情弄好。 丁小白先是愣了一下,跟着就明白了高山话里的意思,高山答应了给她在空间里建屋子,他这是要践约了。 “行啊,你等我一会儿,我过去跟娘说一声,省得娘亲担心,我穿好衣服就跟你过去。” 高山点头应下,转身出了屋门,去三锁叔的木工房里转了一圈,三锁叔也还没开工,屋里没人,他悄悄地挑拣了些趁手的工具。 等丁小白出来的时候,高山看到没人跟出来,赶紧把手里的工具递了过去,丁小白麻利地搁进了空间里。 两人当然没去高山家,而是直接去了山上,抓紧时间伐了几棵树,丁小白用意念把树搬进了空间。 剩下的就可以慢慢来了,空间里的时间是静止的,他们在这里呆上多长时间都没关系。 高山家那个贴木板的房子,就是他亲手建的,算是非常有经验了,动起手来半点不含糊,很快就把木头处理成他想要的样子。 丁小白在旁边给他做副手,空间里不会下雨,又是恒温,所以房子只用建成单屋木板的就行。 比起高山家那个外层贴木头,里层垒土坯的房子,可要省事多了,不过那时有邻居们帮忙。 两人累了就歇着,饿了就吃饭,渴了有水喝,睏了就睡觉,也不知道在空间里奋战了多久,终于把木屋建了起来,还是挨着的两间。 看着伫立的两间木屋,高山相当有成就感,“看吧,只要想干,就没有什么事儿是干不成的,赶紧把这些东西都摆到屋里去吧。” 两人一齐行动,把东西全都搬进了房子,空间看起来齐整多了,之前就算是摆得再利索,看着也有点乱糟糟,毕竟东西大小不一,又是放在敞开式的格架上。 丁小白也很满意眼前的状态,“今天就先到这儿吧,等哪天有空闲了,每个屋里再打张床,椅子也得再打上两把,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两人又再歇了一会儿,把体力恢复好,才从空间里出来,空间里时间静止这个功能,简直就是丁小白最大的作弊器。 可之前伐木头到底费了些时间,怕家里等急了,两人快步回了家,果然,李小禾已经打算要出门找人了。 “娘,我回来了,有高山哥陪着,又是去他家,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知道轻重,不会随便走远的。” 知道女儿有分寸,看到她安然无恙地回来,李小禾也就把心放下了,喊着她赶紧洗手吃饭。 转过天一大早,秦家的马车就来接丁小白和高山了,知道镇上的作坊今天开工,秦把式怕耽误了他们俩的事儿,宁愿自己早点赶路。 丁小白也想赶紧着去镇上看看,离开了这几天,也不知道紫鸢居那边怎么样了,是不是一切都按部就班? 坐马车去镇上也没多少工夫,只不过村里的工人们就要自己步行着去上工了,丁小白没让孙府再派马车过来,总不能每次都麻烦孙家。 掀开车帘一角,老远地就看到紫鸢居,意外发现点心铺子竟然已经开门了,马车停在了紫鸢居大门前,铺子立刻就有人迎了出来。 “就听马车声,就知道是小东家了,您咋来的这么早啊,我们姐妹给您拜年了,小东家过年好,祝您新的一年生意越做越兴隆。” 已经下了马车的丁小白,看着陶家三姐妹齐整整地站在铺子门口,旁边还带着一个小不点儿的武馨萱,心里一阵柔软。 陶家姐妹和武馨萱的身上都穿着崭新的衣服,加上掩也掩不住的精气神儿,很有一番新年新气象的意思。 想着这些是因为她,过上了好日子,丁小白心里不是不骄傲的,这也正是丁小白所求的,让身边人的日子都好过起来。 “不早了,没见你们比我更早,跟你们比,我这个东家感觉有点懒惰呀,你们是不是半夜就从家里出发了?” 丁小白开了句玩笑,陶家姐妹自然也不会把这话当真,又跟小东家说了几句话,就赶紧回去干活儿了。 一年里的头一天,今天可要开市大吉,没个开门红哪行!三姐妹心里都憋着劲儿呢。 紫鸢居的大门已经打开了,吴二贵听到声音,已经和吴东带着小厮们迎在大门口,可见这些人也都憋着劲儿,要在东家面前好好表现呢。 丁小白受了礼,就让他们去忙自己的了,她则快步进了二门,直奔了丁馨扬的院子,去看小不点儿了。 只几天的工夫,小家伙看着就长大了不少,除了眼睛还没睁开,皮肤可是完全长开了,整个人都水灵灵的,唇红齿白的一个小娃娃。 因为有工人早早地来上工,诸娘子此时不在前院,已经去三进院子安排了,所以她只能问丁馨扬,“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工人放假的时候还好,院子里人不多,二门里又不让小厮进来,孩子的事情还是很隐秘的。 可一旦作坊开了工,后院里都是些妇道人家,忌讳也就相对要少很多,保不齐就会有人大大咧咧,不经通传地闯到二进院子里来。 所以孩子的事情必须要尽快解决,赶早不赶晚,事不宜迟,越快解决才越安心,这是年前大家伙一起商量好了的。 “都安排妥当了,正好王大娘初一的时候过来了一趟,诸娘子就跟她商量好了今天的计策。” 这事儿倒是丁小白不知道的,大年初一的时候,她还去王大娘家串门了,拜年的时候王大娘还在家,却没听她说要过来。 看出了丁小白的疑惑,丁馨扬赶紧替王大娘解释了一句,“王大娘是初一下午过来的,她听你说我生了,有点惦记,就抽空过来看了我一趟。” 也不过才见了一、两面的人,就能有这份儿心,着实不容易,从中也能看出来,王大娘是个多热心、多实诚、多善良的妇人。 “根据之前商量好的,王大娘今天不会直接进院子,而是会等在院子侧边的胡同里,等到工人们都上工了,就让鹏宇悄悄把孩子抱出去。” “王大娘会抱着孩子进来,到时候就说路上拣的,动静弄得大点儿,让工人、小厮都知道她拣了个孩子,这事儿就好办了。” 当初丁馨扬姐弟进紫鸢居就没几个人知道,之后丁馨扬分娩更是藏着掖着,没人知晓。 王大娘拣到了孩子,女人们都心软,肯定会撺掇着把孩子留下,到时候再交由丁馨扬暂时看顾着,倒也说得过去。 而有了这个拣到的新生婴儿,为了照顾他,丁馨扬不出屋子也就算不得什么奇怪的事,正好有借口躲在屋里坐月子了。 至于丁馨扬姐弟的身份,就说年根儿新买的下人,因为家里遭了难,丁小白心好,可怜他们姐弟,就直接把一家子都买了进来。 接下来,事情是想象不到的顺利,一切都按着商量好的进行,直到孩子重新抱进了怀里,丁馨扬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要说整个参与的人里,最揪心的就是她了,中间万一哪个环节出了差头,就有可能没办法跟儿子相认,那是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丈夫在最关键的时刻抛弃了她,她不想怨,也不屑怨,但儿子是无辜的,她会竭尽所能去爱他,给他幸福,无关其它。 丁小白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事情能圆满解决,是最好不过的了,新年新气象,她希望自己身边的一切,自此能全都顺顺利利。 第二百五十八章 竟有如此手段 新年伊抬,丁小白自然希望自己的诸多的愿望,都能够圆满地实现,但她最期盼的,还是秦龙飞能够顺利。 毕竟,她的身边还有家人和朋友的维护,而秦龙飞,却是孤身一人在奋战,好朋友不在身边,家人有还不如没有,只会扯后腿,让他更艰难。 所以在送走了祖母一家三口后,丁小白心里就期盼着,孙弛骏的这次回京,能和秦龙飞互相帮衬着,两人能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应。 她这边竭尽全力把作坊的产出最大化,在诸娘子和王大娘的调教下,工人的技艺和手速,也都有了显著的提高。 自此,一切算是真正上了正轨,做为一个闲不住的人,她自然又开始规划起来,打算再多招些人手进作坊。 不管是京城还是兴发城,产品的供货量还都远远不够,扩大再生产是非常有必要的。 就在丁小白安顿好了来镇上的弟弟、妹妹,自己又去乡下开始张罗人手的时候,孙弛骏一家三口也终于返回了京城。 他们几人离京的时间确实有些久了,在槐树镇耗了几个月的时间,好在停留不是没意义的,秦钧中的毒已经被清了七七八八。 不过秦钧的身体到底还没有完全恢复,一路走的比较缓慢,好在全神戒备之下,并没有出现意外状况,一路平安抵达。 想来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皇贵妃也吸取了教训,出手若是不能一击即中,那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不然不知道是谁受的损失更大呢。 一家人先回了靖国侯府,跟父亲、兄弟们见过了礼,又把母亲安顿好,孙弛骏就带着秦钧进宫了。 皇后娘娘惦记儿子,早早地就候在了自己的宫门口,这其实于理有些不合,可而不住盼儿心切,她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当然,也没谁会傻到去乱嚼皇后的舌根子,起码明面上不敢,何况皇后站的是她自己的宫门口,又碍着谁了? “钧儿——”见到从车辇上下来的小儿子,皇后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失态。 即便是自己的宫门前,可也保不齐被谁窥探了去,不主动挑衅归不挑衅,想要看她热闹,盼她自曝短处的,却也是大有人在。 身为皇宫主位,有谁不眼馋这个位置呢,她贵为一国之母,自然也有着自己要遵从的规制,大度、端方是必须的,而隐忍,是必备技能。 牵住儿子的手,皇后仪态从容地缓步回了宫,孙弛骏恭敬地跟随在后,他是一路随着车辇走进来的。 即便他是皇上的小舅子,也还不够资格在宫里坐车辇,整个靖国侯府,只有靖国侯夫人有这个待遇。 领着小儿子进了正殿,当殿门在身后缓缓合拢,皇后片刻不停,一侧身就把儿子搂进怀里,紧紧地抱住了。 “钧儿,娘的乖钧儿,你受苦了,让娘好好看看。”皇后抱着儿子的小身子不肯撒手,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就怕儿子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好在秦钧脸色红润,整个人也比离京的时候长胖了不少,个子也比那时蹿高了一点儿,皇后总算是放心了。 “娘娘,钧儿一路颠簸,在靖国侯府也没耽搁,多少有些累了,您带着钧儿去里边说话吧,也让他歇歇。” 虽然殿门是关上了,外面的人进不来,可后宫里防不胜防,谁知道有没有谁的眼线安插在这里,前些日子揪出了一批,但保不齐还有深藏不露的。 孙弛骏很清楚姐姐这里的布置,越往后殿才越安全,离皇后的寝宫越近,用的人就越贴心,最里层的寝宫,完全就是自己人了。 如果寝宫那样的私密之处,还藏有别人的眼线,那就只能怪自己的手段不够了,输也输得心服口服。 姐弟俩加上钧儿,直接进了皇后的寝宫,当然,里间的卧室还是不方便进的,哪怕孙弛骏是皇后的亲弟弟。 三人进了寝宫的外间,宫女们麻利地给小主子擦手净脸,皇后更是抱着小儿子一刻也不撒手。 大皇子下了学,离了御书房就是一路疾奔,兄弟俩见面,不禁又是一阵唏嘘感慨,大皇子很愧疚自己没有保护好弟弟。 秦钧倒是反过来安慰皇兄,是他自己不小心,才会遭了坏人的手段,经过了这一次,以后不会了。 “钧儿,你出去这一趟,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弟弟的成长太明显,秦铮说不上是自豪多些,还是心疼更多些。 “谁经历了一次生死离别,还能不长大呢,不过跟哥哥比起来,我还有的学呢。”秦钧知礼懂事了太多。 一家四口亲亲热热地围坐在一起,唠着分离的这些日子里所发生的事,宫里的后续大家猜也猜个差不多,何况事先还收到了大部分的消息呢。 只不过听皇后和大皇子亲口讲述,事件的处理就更真实更明了一些,有一些细节,孙弛骏听得很仔细,由此判断着,姐姐和外甥在宫里的安全指数。 而秦钧在槐树镇的经历,让皇后娘娘和大皇子秦铮非常感兴趣,特别是当他说到了丁小白,简直就是一副滔滔不绝的架势。 “我也听说了,母亲在槐树镇认了个干孙女,我还收到了消息,那个不长记性的,竟然对个无辜的小姑娘动手了?” 皇后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来源,若真是像表面看到的,躲在深宫里不问世事,做个对外一无所知的傻白甜,那不擎等着被人剥皮拆骨么。 “嗯,派了杀手过去,我也是没想到,对付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她竟然派了个二十人的小队,先不说她心思狠不狠,这是抱着志在必得之心啊。” “可惜她遇上的是丁小白,那是个神奇的小丫头,姐姐日后若是有机会见到,就会晓得,她是跟姐姐一样聪明能干的女子。” “我现在的生意,得了她很大的助益,龙飞的也是,有了她在身后,我们俩都是更上了一层楼,以后还会更上两层三层的。” 让弟弟这么一说,皇后对这个不曾谋面的小姑娘,也来了兴致,就连大皇子都听得认真,忘了跟弟弟说话。 “你们兄弟俩有日子没见了,去里间玩儿吧,我跟娘娘说说话。”有些事,孙弛骏还不想过早地让两个外甥接触。 他想跟姐姐仔细地交待丁小白被杀手刺杀的经过,以管窥豹,以便她之后能更好地防备皇贵妃和左相。 不过当初他就瞒了秦钧,毕竟事件过于血腥残酷,钧儿的年纪到底还是有些小,等他再长大些吧。 “不必。”皇后却把他这话给拦下了,“让他们多听多看多学,只有经历的多了,了解的多了,才能够更好的保护自己。” 她也心疼儿子们,这么小小的年纪,就要参与宫里的尔虞我诈,甚至经历你死我活,哪有当娘的不心疼呢。 可在这深宫院墙里生存,阴谋阳谋都是避免不了的,勾心斗角更是每天都在上演,越早接触,越能更早地拥有警惕之心,钧儿中毒就是例子。 见姐姐坚持,两个外甥也不肯躲开,孙弛骏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人人都羡慕皇室的尊贵,谁又知道内里的肮脏和冷酷。 自打认识了丁小白,孙弛骏就更羡慕普通人家的平凡和自由,这话要是让别人听了去,必定要骂他一句矫情,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他却是真心的。 “行,既然你们俩也想听,那就一起听听吧,不过我先提醒一句,做好思想准备,有些残酷血腥,是你们想像不到的。” 两兄弟一齐点头,孙弛骏才压着声音,把杀手如何去了槐树镇,查到了丁小白,又是如何在半路上截杀丁小白。 丁小白又是如何机智地逃脱求助,他又是如何派出人手抓了余孽,又如何上了重刑盘出主凶,再如何全清了对手。 当然,丁小白正面遭遇杀手,并机智逃离的那一段细节,他没有可以讲述的,不是对姐姐隐瞒,而是他也不十分清楚。 现场传回的一些痕迹,让他也是莫名其妙,死者身上又有烫伤又有结冰,这么矛盾的存在,只要丁小白自己不说,没人能弄清楚原尾。 “这么说来,小姑娘还真是个有手段的呢,也怪不得母亲把她认下来,还是母亲有眼光,慧眼识人呐。” 孙弛骏点点头,“可不是,当初龙飞把她领到我面前,我是完全不信任她的,她也一样不待见我,甚至当场就甩了脸子,直接告辞出府了。” “要不是母亲放下身段,亲自去把人请了回去,钧儿说不得就没救了,我就是现在想起来,都还在后怕呢。” 皇后的眸光一凛,“你是说……”声音又再低了几分,“钧儿的毒是她给解的?那丫头竟然有如此手段?” 如果她连钧儿中的毒都能解,那她能从那些杀手的手底下逃生,倒也说得通了,只是……那也绝不该是个普通的农家小丫头能做到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 朕看看谁好看 知道了是丁小白救了小儿子,皇后感激之余,更多的是生出了戒备之心,在宫里呆久了,防人之心已成本能。 孙弛骏不知道姐姐已经想到别处去了,在他的心里,小白虽然古灵精怪,鬼点子层出不穷,却又是最单纯善良的。 “是啊,小白不只解了钧儿的毒,龙飞在京里中的毒,也是凭借着她的药才解了的,不然连御医都束手无策的毒,哪那么容易就清除了的。” “那丫头的本事大着呢,你以为足够了解她了,她的聪明应该就到此为止了,回头你就却发现,她又弄出了新花样,跟她在一起,日子永远不会单调无聊。” 一说起丁小白,孙弛骏与有荣焉,也跟秦钧似的,聊起来就刹不住话头,小丫头就像有什么魔力,让你一旦靠近她,就再也不能忘记。 皇后的心思却不在这一处,连神情都紧张了起来,“那个贱人是不是知道小白姑娘救下了钧儿,才派人痛下杀手的?” 用力地搓了搓手,事关儿子的安危,皇后竟然有点保持不住镇定了,甚至忍不住暴了粗口。 “该死的,贱人这是想截了源头,没了小白姑娘,日后她若再想向铮儿和钧儿下手,就没人能救得了他们了?” 孙弛骏摇头,“她应该不知道的,如果真查出了小白就是神医圣手,她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必然会不死不休。” “派杀手过去槐树镇时候,她应该都不知道小白被母亲认下了,以为她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农家丫头,所以才会无所顾忌。” “而她之所以动小白,我和母亲分析过了,应该只是想要杀鸡儆猴,抓不到治好钧儿的名医,就拿无辜之人开刀了。” “小白也算是倒霉,她是槐树镇上,唯一跟我和龙飞走得近,有交集的,哪怕明面上只是生意伙伴,也让她给忌恨上了。” “母亲也是因为此,转过天就在镇上办了认亲宴,为的就是让那边有所忌惮,不敢再随便对小白下手。” 原来还有这么个转折,她就说么,母亲做事向来有章法,就算是认了个干孙女,也不至于弄得人尽皆知。 消息能大老远地传回京城来,还是经由百姓之口,而不是他们手里的特殊渠道,必然是有意为之的。 不过知道了皇贵妃并不清楚丁小白的底细,皇后再次松了一口气,“有小白这一手神奇的医术,铮儿和钧也算是有一半的保障了。” 听到姐姐这话,孙弛骏却是顿了一下,然后才讪讪地出声,“小白并不会医术,她只是手里有一种神奇的草药,至于数量有多少,我也并不清楚。” 皇后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说自己放心得还是太早了?小姑娘的草药若是用完了,那还拿啥保护她的两个孩子? 看出姐姐的担忧和紧张,孙弛骏赶紧出声安慰,“姐姐别怕,只要有小白在,她总会有办法的。” “那丫头的小脑袋瓜呀,也不知道都装了些啥,稀奇古怪的想法层出不穷,跟她一比,我都觉得自己这脑子白长了。” 说着话,孙弛骏摘下了身上背着的书包,从里面开始往外掏东西,皇后也暂时放下了心里的焦虑,饶有兴致地看过来。 打从弟弟一进来,她就注意到了弟弟身上背着的这个东西,说是荷包吧大了些,说是褡裢吧又过于精致了,此时看着却更像个百宝囊。 “呐,这些都是她琢磨出来的,特意嘱咐我带给姐姐,说用不用得上的,都是她的一点心意,希望姐姐不要嫌弃。” “这个是鹅毛笔,这个是墨水瓶,这个携带方便的小本子,这几样是方便出行的时候用的,姐姐虽然不大用得上,给身边人备着倒是好东西。” 孙弛骏知道姐姐自己手里有人,有些事情她不能亲力亲为,自然要让手下的人去办,这一套东西,倒是方便在路上回信。 “这个是她自己亲手做的水果软糖,您一定要尝尝,好像要水果都浓缩进里面了,也不知道她咋弄的,浓浓的水果香味。” “这个是她发明的调味料,以后姐姐让小厨房做菜,不妨加些这个调料试一试,那个味道啊,简直说不出的美妙,保证姐姐用了这次想下次。” 虽然调味料的方子已经到了孙弛骏的手里,但是当着姐姐的面,他还是把这份功劳归在了丁小白的名下。 皇后乐了,拿着那个小瓷瓶端祥起来,“果真有这么神奇?加上它就能让菜色更美味,比御厨做的更好吃?” “能不能比御厨做的更好吃,姐姐试试就知道了,对了,我还给姐姐带了个菜方子过来,你现在就可以让人做做试试。” 这是在孙弛骏吃了丁小白那道松鼠桂鱼之后,觉得太好吃了,就惦记着让姐姐也尝尝,所以特意单抄了一份方子带过来。 “真的吗?亏得你们惦记我,那我可得赶紧着让人试一试,来人,把方子拿去小厨房,让厨房精细点做,再配些其它菜色,我留弟弟在这里用膳。” 皇后这边交待完,孙弛骏继续跟姐姐炫耀书包里的东西,有两套丁小白专门给姐姐设计的衣服,样式美得让人舍不得眨眼。 “虽然工艺上比不得宫里的,但这样式可真是出彩,哎哟,看着就让人喜欢,我这就去换上一套,可不能浪费了小白的心意。” 女人都是爱美的,看到了新衣服,皇后也忍不住想要上身试试,穿腻了宫里的样式,眼前的这两套,是她从没见过的款,真是让她有点爱不释手。 “姐姐,正好把这几瓶东西一块儿拿进去吧,也是你干侄女儿带给你的,好好收着,以后会有大用处。” 拉住姐姐的袖子,孙弛骏把几个小瓷瓶塞进她的手里,然后用口型说了一个字,“药”。 皇后怔愣了一下,跟着就收紧了手指,几个瓷瓶被她牢牢地抓在手里,指节都攥出了青白的颜色。 知道了这是丁小白给她备的药,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小姑娘认下了靖国侯侯,也把她这个没见过面的姑姑当成了亲人。 心里还存留的那点防备,立刻就消散得一干二净,这可是救命的药,之前倒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皇后挨近弟弟,声音小到几乎听不到,“虽然大恩不言谢,但如果有机会再见她,你一定替我说声谢谢!” 孙弛骏笑了,“感谢对她来说不重要,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只要身边的人都好好的,她就很开心了。” 秦钧也是猛点头,“母后,小白姐姐救人从没要过回报,她心软得很,最是看不得别人受苦。” “不过姐姐也是善恶分明的,她只救该救之人,只对对她好的人才好,她很有原则,绝不会烂好心。” 秦钧想替姐姐说好话,却也知道,娘亲最不喜欢性情软弱之人,善良不是错,可不分善恶地施放善意,甚至逆来顺受地不懂反抗,她却最是瞧不上的。 怕娘亲不信,小家伙还拽上了舅舅,“不信您问舅舅,她家老宅的人欺负他们一家子,不给吃不给穿,还让他们拼命干活,她都敢跟她奶奶抡菜刀呢。” “当然,她可不是忤逆不孝,姐姐说了,母慈子孝,母不慈,对儿女百般凌辱虐待,却让儿女愚孝,那也是不对的。” “何况她也是为人子女的,爹娘受苦她自然不能眼瞅着不管,她的所作所为也是一种孝顺,谁敢说她做得不对了?” 秦钧越说越乱,最后都有点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了,又想替姐姐解释,又觉得多说多错。 皇后却是听笑了,“让钧儿和你这么一说,我对这位小白姑娘真是太好奇了,希望日后有机会,我们能见上一面。” 对于丁小白,皇后此时已起了惺惺相惜之心,听了这么多有关于丁小白的事,总觉得这个小姑娘跟自己有着好多相似之处。 去换衣服的时候,皇后想明白了,两人最像的,是骨子里那份坚韧不屈的劲儿,那就不是个逆来顺受的,而她自己也同样不是。 换好衣裳出来,原本就容貌端庄秀丽的皇后娘娘,此时在雍容中更添了一丝华贵,静雅中偏又多了一丝俏丽,整个人都灵动了起来。 “真好看,姐,以后就让小白给您设计衣服吧,保证让您成为咱们西秦国的头一份,独家定制。” ‘独家定制’这个词儿,孙弛骏还是从丁小白那里学来的呢,此时用得倒是相当顺溜,实在是太恰当好处了。 “朕看看谁真好看啊,又是要给谁独家定制啊?”皇上笑呵呵地从殿门外走了进来,没人通传,看来是让外面的人噤了声。 孙弛骏心中一凛,赶紧快速地回忆着,自己刚刚有没有哪里说错话,被皇上惦记着可不是什么好事。 皇后娘娘却是习惯了皇上的这种意外惊喜,所以说话时已是处处留心,自然不担心会留下把柄。 第二百六十章 跟秦家彻底断了 在深宫里生活,犹如活在龙渊虎穴,皇后一贯小心,那些不能与外人道的,她都小心地压低了语声,不给人机会听了去。 之前和弟弟的几次耳语,就是她的谨慎之处,所以在皇上悄无声息地进来之时,她才没有半点的心虚和紧张。 “臣妾恭迎圣上,圣上万福金安。”皇后快速地上前两步,朝皇上深福一礼,不是重大的节日或是祭奠,身为尊贵的皇后,不必次次跪迎。 孙弛骏和秦铮、秦钧就不行了,三人加上屋子里的宫女、嬷嬷,跪了一屋地,三人在前,宫人们在后。 伸手扶起皇后,皇上上下左右地打量着,“果然是好看呢,皇后本就清雅俏丽,再配上这身衣服,可真是把朕都给惊艳到了。” 皇后立马一副娇羞状,柔声谢过了皇上,皇上这才牵着皇后的手,直接走到主位上坐下。 “都起吧,钧儿,赶紧过来让父皇看看,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听你母后说,身子恢复得不错。” 皇上也想儿子了,后宫里既然有权势倾轧,自然也就免不了会有所牺牲,钧儿就是那一次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后宫里妃嫔众多,儿子自然也不少,适当的时候舍出一两个儿子,以达到平稳朝堂的目的,也是皇上势必要承受的。 可舍归舍,到底是亲生的骨肉,当他得知钧儿获救,这个儿子顽强地没有成为牺牲品后,他还是高兴异常。 “父皇。”秦钧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到父皇身边,当他被父皇抱进了怀里,小小的人儿就红了眼眶。 “父皇,儿子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您不知道儿子有多害怕,儿子好疼啊,从头到脚,从骨头到肉,没一处不疼的,可却无人能救得了孩儿。” 被父皇抱着,秦钧的鼻子突然就酸得不行,把自己埋进父皇宽厚的怀抱里,压抑着哭了起来。 对这个儿子,皇上也是羞愧得不行,出事之后,他没有下令严惩行凶之人,敷衍着一带而过。 可是为了朝堂上的平衡,他要背负的实在太多了,所以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已,有着太多的无能为力。 但不管有着怎样的借口,他当时的做法,终究是舍弃了这个儿子,也伤了皇后的心,想要挽回,他势必要付出更多的温情来交换,甚至是权力。 好在钧儿平安无事,不然他午夜梦回,也会痛恨自己的无能,只不过这样软弱的一面,他不会让任何人看到。 皇后看着这父子俩,拿着帕子轻压眼角,心里却是恨恨的,做为皇后,她能理解皇上的决定和苦衷,可做为母亲,却为儿子的遭遇不甘。 “好了,好了,我们钧儿不哭了啊,都是父皇没有保护好你,父皇听说你回宫了,重新给你请了个武师傅,以后你用功习武,谁有也不如自己有。” 这话小白姐姐跟自己说过的,秦钧儿连忙点头,从父皇的怀里出来,恭恭敬敬地磕头谢过。 然后站起身,走到了母后身边,抬头让母后帮他擦干眼泪,皇上心里一黯,父子俩终究还是生分了。 “皇上,皇后娘娘,松鼠桂鱼做好了,是现在端上来,还是再等等?”宫女上前请示,正好岔开了室内的这份尴尬。 “现在上吧,趁热让皇上也尝一尝。”皇后一边下了指令,一边温柔地回头看向皇上。 “皇上,吃的东西不好直接进宫,弛骏就给臣妾送了道菜谱过来,您来得正巧,尝尝味道如何?如果喜欢,以后可以经常过来吃,让御膳房做给您也成。” 皇后留膳,皇上自然是欢喜的,小厨房那边得了信儿,已经麻利地让人把松鼠桂鱼端了上来。 大大的鱼瓷盘上,鱼头和鱼尾之间,一团看起来毛烘烘的刺球,淋着浓厚的酱汁,飘散着酸甜的味道,瞧着就有食欲。 搭配的菜色也一并送上来,都添加了孙弛骏带过来的调料,这一桌席面,真是让皇上打开了对新口味的认知。 “皇后这里的菜色,怎么吃着比朕那边的要顺口呢,看来朕以后要常常过来陪着皇后用膳了,不然真要错过不少好东西。” 原本要跟皇上说出调料的事情,听到皇上这么一说,皇后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那臣妾就恭候皇上您常来了。” 能让皇上经常过来,就已经是赢了后宫的一众人,这个结果是皇后和孙弛骏都没有想到的。 一道松鼠桂鱼,一小瓶调配料,竟然有着这么出奇不意的效果,皇后知道自己这一拨攥大了。 再看到皇上对两个儿子的那些小玩具,也是稀罕得很,饭后还陪着俩儿子玩儿了好大一会,更是意外之喜了。 送走了皇上,姐弟俩相视而笑,皇后压着声音道,“小白真是我的福星,不管是衣服还是菜谱,玩具还是调配料,都帮了我大忙,弛骏,谢谢你!” 皇上勤政,不好情色,虽然在处理国事上有些优柔寡断,手腕不够强硬,但总体来说,算是个好皇帝。 想要多留皇上一刻钟,那都是难上加难的事情,皇后轻易就让皇上松口,答应常来,绝对要羡煞一众的妃嫔。 也因为皇上对这道松鼠桂鱼的赞不绝口,当天就把方子送到了御膳房,让御厨琢磨着做起来。 当然,对于调料,皇后也是不敢藏私的,可晚上一会儿交出调料,跟早一步交出来的效果又截然不同了。 转过天,从后宫到朝堂,从朝堂到市井,这道松鼠桂鱼,就成了众口传说的一道名家菜肴。 消息越传越远,没过多久,连边处的城镇都有人惦记上了,这可是连皇上都夸赞的菜色,可惜没人能享到这份口福。 不过很快的,就听说凤鸣酒楼推出了这道松鼠桂鱼,一时之间,凤鸣酒楼暴火,新老食客趋之若鹜。 可惜,不管是凤鸣酒楼的老店还是分店,每天固定只做二十份,若不是提前预定,排多长的队也买不到。 自然也有人有样学样,特意买了松鼠桂鱼回去研究,想让自家酒楼也借机红火一把,左相家大公子是最着急之人。 奈何他们手里没有淀粉和调料,再研究也做不出凤鸣酒楼的松鼠桂鱼来,注意这一番心急只能是自作多情了。 孙弛骏和秦龙飞坐在酒楼对面的茶馆二楼,看着热闹拥挤的凤鸣酒楼,都是心生感慨。 “我是真没想到,因为惦记着让娘娘吃上这道菜,竟然给自己带来一个这么大的机遇,简直就是天上掉了馅饼。” 秦龙飞端起茶杯一饮而进,好半天才应道,“这有什么可想不到的,只要是小白出手,哪一次不是惊喜。” 还真是,这话孙弛骏无从反驳,因着秦钧的原因,他原本是打算低调着回京的,现在简直是躲着都被馅饼砸中了,这运气,用小白的话说,还有谁? 再想想牙刷、糖葫芦、衣服、皮靴、手套、折叠桌……更别说那些层出不穷的菜式了。 “对了,我怎么忘了问小白要水果软糖的配方了呢,你吃过了吧,浓浓的水果香味,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小白跟我说了,这种水果软糖保存期很长,趁着水果旺季的时候,多做些出来,留到冬春的时节卖,简直又是一条赚银子的金光大道。” 丁小白留给秦龙飞的一罐子水果软糖,孙弛骏自然是给他带过来了,早早就送去了秦龙飞家里,还有别的吃食,装了满满一木箱子。 “你说你是不是太贪心了,啥都想着弄出来赚钱,小白都要成你的摇钱树了。”秦龙飞白了孙弛骏一眼。 “你还好意思说我,难道小白不是你的摇钱树?你现在手里的生意,最赚钱的那几样,哪个不是小白出品的?” “不说牙刷铺子和精绣坊了,就说你的炭场,打从小白教了你盖窑烧炭之后,利润翻了多少倍?” 这回轮到秦龙飞无话可说了,微弯了嘴唇,沉吟了半晌,他才声音低沉温软地回道—— “我承小白的情啊,所以……我的精绣坊连着京城里的开了十家,全都记在了小白的名下。” 这话着实是让孙弛骏愣住了,他想了很多秦龙飞躲开秦家的法子,还想着要不要帮他出出主意,商量个法子,干脆绝了秦家的念想。 却万万没想到,秦龙飞直接釜底抽薪,把铺子记在了丁小白的名下,既然不是他的铺子,秦家对铺子自然也就毫无办法了。 放在以前,秦家还能以强凌弱,拿秦家的势力压丁小白一头,铺子就算记在小白的名下,也未见能保得住。 可现在不一样了,丁小白成了靖国侯府的孙小姐,有靖国侯府护着,秦家但凡长点脑子,也绝对不敢对她动手的。 “没想到你会做得这么绝,这是想要跟秦家彻底断了啊!不过把铺子记给了小白,我是服气的,等我把手里的生意捋顺完,也挪几间铺子给小白。” 第二百六十一章 叙不尽的离别之事 秦龙飞听孙弛骏也要给小白挪几间铺子,忍不住就笑了,他这个好兄弟,一遇上小白的事儿,整个人都变得幼稚又简单。 遂出言劝着,“你就用不着挪铺子了,咱俩的情况不一样,侯府又没人跟你争产业,记在谁的名下都无所谓,只要不让小白吃亏就行了。” 这倒是的,但孙弛骏还是想给小白弄几间铺子,多少是他的心意,给小白多少他都不心疼。 “听说你还想再弄几个家具店?是不是小白给你的信里,又嘚瑟她新捣腾出来的几样家具,让你又有想法了?” 秦龙飞点头,“嗯,沙发、折叠桌、组合柜这些,都是新奇的样式,对屋子的大小还不局限,所以我想做做看。” “小白信里还说了,如果我想做的话,可以考虑做高档货,好工好料,别像三叔儿似的,拿那些寻常木头糊弄。” “不管是工艺还是材料,都要用最好的,只做上流阶层的生意,利润空间会相当的大,价格简直可以随意定。” “不过最好跟王金虎商量商量,问他愿不愿意来京城这边,有他帮忙管理家具厂,省心省力不说,家具样式也就成了咱们独一无二的。” 孙弛骏有点酸,“原来小白都帮你设想好了,这么面面俱到,她竟然都没跟我提起,偏心眼儿的丫头。” 秦龙飞冷哼了一声,“这么说你也好意思,小白不是让你开点心铺子吗?点心的配方和烤箱以及一应趁手的工具,是不是都交待给你了?” 让秦龙飞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孙弛骏呐呐地道,“都给了,都给了,哎呀,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 “唉……”秦龙飞突然轻叹了一声,“有了小白,很多之前觉得完全不可能的事,都变得轻而易举了。” “当初应下皇上做这个皇商,还签了那样不平等的约定,主要是想脱离秦家的桎梏和掣肘。” “虽然因为有小白,心里有些底,还是抱了破釜沉舟的心,哪怕最后完不成和皇上的约定,被重罚了呢,我也是愿意的,只不让秦家得了好处就成。” “结果现在一看,有了小白的帮忙,赚那点银子简直就是轻轻松松,再翻上几番也是有可能的,说起来,她还真是棵摇钱树。” 孙弛骏点头,“可不是,小白随便出个点子,咱俩就能赚得盆满钵满的,别的不说,就那个小小的牙刷,每天都像是在造金子,谁能想到呢。” 牙刷是他们两人共同的产业,这是丁小白之前就跟他们说好的,他俩不知道那东西有多赚,丁小白却是清楚的,她不想他们因了钱生分。 柳绿莺啼,莺飞草长,不说孙弛骏和秦龙飞如何经营自己的事业,时光流转中,转眼就到了这一年的秋天。 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长长的车队朝着京城而来,在距离京城还有十里的地方,两个身材欣长,气质出众的青年,带着几个长随,正等在迎客亭里。 接过孙兴递过来的茶,孙弛骏优雅地浅抿了一口,秋老虎还是挺唬人的,赶路的行人无不头上冒着薄汗,他却清心静气,只因所等之人值得他等。 身侧的秦龙飞,却有点心浮气燥,太长时间没有见到那丫头了,他心里惦记得紧。 “来了,来了,那列车队应该就是了。”孙弛骏突然站起身嚷着,手指着远处路上泛起的一片烟尘。 秦龙飞赶紧放下茶杯,扬头看过去,“小白那丫头向来节俭,这么长的一列车队,应该不会是她吧?” 嘴里疑惑着,人却已经不受控制地走出了迎客亭,面朝着那些车马,踮起了脚尖,好像这样就能看得更清楚些。 这大半年,他手里所有的生意,都呈现着一往无前的旺盛势头,哪怕是新建起来的家具厂,也让他赚钱赚到手软,更别说其它的产业了。 这些全要归功于那个小丫头,没有她在自己身后支持着,时不时地给他出两个奇招,他也不能做得这么顺风顺水。 秦家虽然冒头作了两次妖,都被皇上轻描淡写地给按下了,还盼着自己充盈国库呢,怎么可能让秦家乱搅和,皇上绝对不允许自己的生意出任何差错。 所以秦家再怎么不甘心,对自己也造成不了任何威胁,最后知道了铺子也是记在别人名下的,还是他们动不得的,他们对自己就彻底无视了,终于清静。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小丫头给了他足够的底气,没有她在背后支持,再怎么想脱离秦家,他也不敢随随便便答应皇上,签下那种有可能会掉脑袋的约定。 “小叔叔,龙飞哥,怎么跑出这么远来接我啦?”秦龙飞正思绪乱飞呢,一道清脆的嗓音,从马车处传了过来,一道车帘被半掀起。 话音没落,秦龙飞和孙弛骏两人,已经同时如离弦之箭一般蹿了出去,根本等不及马车驶近,青天白日的,竟然在官道上就施展起了轻功。 “我就说是小白来了么,你还偏说不是,车子多怎么了,咱小白又不缺钱,就该有这样的阵势。” “我哪想到她会带着这么多辆马车过来呀,就算是顺便给京里送货,这车子也有些过于多了,不像小丫头的风格嘛。” 即便还施展着轻功呢,两人也没忘了拌嘴,丁小白远远地听着,唇角已经高高翘起,她的听力真是越来越好了。 大半年不见,这两兄弟的相处还是一如从前,这也让丁小白越发的放松,她真担心京城这边的恶劣环境,会让这两人的性情有所改变。 兄弟俩几乎是飞进车帘子里的,高山一如既往地挡在丁小白身前,怕这两人冲力过猛,伤到了小丫头。 “哎哟,看高山这架势,练出来点模样了,没少受苦吧?这回进京多呆一阵子吧,我府上的武师傅有些本事,你正好跟着学学。” 听到孙府还留有武师傅,高山的眼睛一亮,紫鸢居虽然各请了一位文、武师傅,但能力跟靖国侯府肯定是不能比的呀。 “那感情好,小白说这回是要多呆些日子的,我就不跟孙公子客气了,孙公子不要嫌我给您添麻烦就好。” 孙弛骏顺手给了他一拳,“咱俩还用得着这么见外么,只要你需要的,我这里有的,你尽管用便是。” 虽然高山只是个乡下小子,但丁家把他当成家人,他又全心全意地护着小白那丫头,在孙弛骏的眼里,他就不是外人了。 何况说到了武功之事,是孙弛骏最为喜欢和拿手的,跟高山一聊起,便完全停不下来了。 另一边,秦龙飞有好多话要跟丁小白说,可一时情急之下,倒不知道该先说哪一桩才好了,反倒因为心情的慌里慌张,第一句出口的竟然是埋怨。 “小白,侯夫人说你把家里安排好,就会择日上京的,怎么拖了这么久啊,我还以为你今年来不了了呢。” 秦龙飞埋怨完就立马后悔,明明他都想好了,见到了这丫头,他要好好地跟她叙叙离别之事。 比如是她的药救了自己,他才在跟秦家的争斗之中,立于了不败之地;比如是她时不时地给自己提建议,才让自己的生意越做越大,买卖越来越兴隆…… 再比如,他现在能在皇上面前有脸面,甚至是无可取代的一个地位,也是因为丁小白在之前跟自己聊天时说过—— ‘一个人在没有强大到足够保护自己之前,就要利用自己的长处,让别人看到自己的价值,从而愿意做自己的保护伞,狐假虎威有时候是很有用的。’ 他甚至都打算好了,如果年前丁小白真不能上京来,那他就去槐树镇过年,反正年前也要巡查各地的铺子,把槐树镇定成最后一站就行了。 结果他想好的这一切,都没来得及说出口,脑子跟被寒冰冻上了一样,舌头更是根本不听自己使唤。 丁小白完全不知道秦龙飞此刻的混乱,许久未见,到底还是有些惦念的,何况还知道他在离开自己以后,受了那么多的苦。 所以她不但没有跟他呛声,反倒很是温声软语地跟他解释,“我跟祖母通了信的啊,我要晚些时候才能过来。” “原来祖母没跟你说啊,这事儿怪我,我应该自己跟你说的,以后写信不偷懒了,你别生气,我现在亲口跟你说好不好?” “过了年就开春了,家里先是忙着翻地耕田,我爹就喜欢种地,家里买了不少的田,我们村的,邻村儿的都有,他还又开了些荒地,拦也拦不住。” “跟着又是盖房子,房子盖到一半,就又到了播种插秧的时候,两边都不想耽误,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等房子全部盖好,就又要忙着把作坊挪过去,毕竟统一在一处方便管理,现在几间作坊都在半坡村了。” “至于紫鸢居的三进院子,我让人给隔了出来,朝后巷开了门,做成了五间铺面,自己经营了两间,租出去了三间。” 第二百六十二章 尝尝滋味如何 想着槐树镇的紫鸢居,丁小白真是颇有些恋恋不舍,如果再给她些时间,把后院那几间铺面都打理妥当就好了。 虽说那几间铺子是开在后巷的,但架不住紫鸢居地点好啊,处在镇子的最中心呢。 何况还有前院的点心铺子给打广告呢,现在紫鸢居的点心铺子,回头客可是多得不得了呢,又增加了两个员工,每天都忙不过来。 “要不是想着要来京城,怕我娘他们照顾不过来,这五间铺子我都打算留着自己做呢。” “等这次从京城回去,我就把铺子都收回来,把后巷做成吃食一条街,说不准还能带动起槐树镇的又一条经济链。” “当然啦,我不做酒楼,只做小吃铺,跟小叔叔的酒楼不起冲突,保证各赚各的,互不打扰。” “咳,话说远了,我挪完了作坊,又再招了些人手,一忙差不多也就秋收了,我这不是赶紧收了地,就急忙赶着上京来了么,半点都没敢耽搁呢。” 说着自豪地朝身后指了指,“后面的几辆马车上,就是我家今年新收的麦子和水稻。” “我跟你说,咱家的大米颗粒饱满、剔透晶莹,做出来的米饭,滋味好到不得了,想着你和祖母肯定爱吃,我就拉了好多过来。” 那些熟田里能有好收成也就算了,丁小白家的荒地竟然也收益颇丰,就很让人惊讶了,特别是挨着小河的那一大片水田,收的水稻把全村都轰动了。 这个时候,北方很少有种水稻的,大多觉得不适合种,节气不对,谁能想到丁三锁不但种了,还种成了,甚至还是在荒地上种成的。 当然啦,没人会知道,之所以能在荒地上丰收,是因为种子来自丁小白的空间,那份被灵气浸染过的生命力,顽强得超乎寻常人的想象。 村里人自然都巴巴地追过来学经验,希望丁三锁能不计较个人的得失,带着全村的人富起来,有些暗地里嚼过丁家舌头的,也厚着脸皮求过来。 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丁小白没打算藏着掖着,但她想把这个功劳记到靖国侯府的头上去。 她一个农村小丫头,功名对她来说没什么太大用处,她甚至还担心名头太过,自己担不起,倒会惹了人眼红呢。 而靖国侯府就不同了,身在朝堂,每一项成绩都有可能成为助力,让他们站得更稳当。 所以丁小白并没有立马应下乡亲们,只答应从京城回来再说,私下里,丁小白跟三爷爷做了交待。 如果半坡村的水稻推广成功,对丁三爷来说,也是一份斐然的政绩,先安一下他的心,顺便让他去做村民的安抚工作。 丁三爷也明白一些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若是有靖国侯府的支持,又有二丫从中调和,这政绩肯定就有他的一份,二丫头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可他若是只想着一个人独占,恐怕到了最后,反而是鸡飞蛋打,甚或有性命之忧。 毕竟这样一个大功劳,虎视眈眈的人多着呢,小到其它村的里正,大到镇长、知县、知府、巡抚……都有可能插一脚进来。 在北方种出水稻,是事关西秦国民生的大事,这泼天的功劳和富贵,肯定会被太多人惦记上,不择手段的也肯定大有人在。 而丁小白这次上京,除了应祖母之邀,坐实认亲之事,就是要跟靖国侯府商量水稻种植的事宜。 还有辣椒,在丁三爷家试种成功之后,她就带着家里人,在高山的屋后砌了密实的篱笆墙,种了好大的一片辣椒田。 有她的池塘水加持,辣椒的收获也是相当可观的,只是这些事情,都是半句口风也不能透出去的。 所以丁小白不可能在给祖母的信上说,只能等着这次上京,亲口跟靖国侯府商议,可以说,她这次是肩负着重担的。 秦龙飞和孙弛骏这时候也还不知道,丁小白不止带了小麦和水稻,还拉了满满的三车干辣椒过来。 “没有我的份儿吗?丁小白,我警告你,你可不能只偏着龙飞,我也是个会挑理的人。” 孙弛骏摆出一副拈酸吃醋的样儿,威胁着丁小白,丁小白被他逗得不行,这个小叔叔真是一点大人样也没有。 “祖母还能饿着你不成,别说得好像自己多可怜似的,祖母说了,家里凡是好东西,都是先可着你的,幺儿果然最得宠。” 一句幺儿把孙弛骏给说得脸都红了,“你这小丫头,没大没小的,谁家侄女儿这么跟叔叔说话的?” 丁小白皱了下圆润的小鼻子,虽然她喊孙弛骏‘小叔叔’,可在她的心里,只拿他当好哥们,好兄弟,毕竟她骨子里,也是奔三的人了。 十里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等到车队进了城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最末一辆马车驶进城门楼后,城门紧跟着就关闭了。 车队直接奔了靖国侯府,好在已是黄昏,街上行人并不是很多,也没什么人好奇围观。 高山感叹,京城到底不是乡下,这样大的一列车队,在乡下是稀罕物,他们还没出村子呢,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但在京城这边,老百姓应该都已经司空见惯了,哪家老夫人出城上个香,可能都不止十辆马车。 孙旺早早地回府报了信,马车到的时候,红绫和绿蕊已经等在了府门口,靖国侯府也已经早早地敞开了大门,卸了门槛迎接。 这可是相当高规格的待遇了,靖国侯府的大门不是那么好进的,一年也不见得能打开两次。 转过天,整个京城都知道了,靖国侯府认下的干孙女儿,昨天到了京城,大门进的府,深得靖国侯府的看重呢。 “孙小姐,您可算是来了,夫人都盼得望眼欲穿了,您要是再不来,咱们夫人怕是要回槐树镇接人了。” 红绫靠近马车边,脆着声音跟丁小白打了招呼,也不等丁小白回应,马车就直接驶向了二门处。 马车停在月亮门前,绿蕊拿了脚凳,红绫伸手,小心翼翼地扶着丁小白下了马车,守门的婆子排在路边,齐刷刷地迎着。 若是搁在家里,丁小白直接就跳下马车了,可这里是靖国侯府,她的一言一行都得守着规矩,不能给祖母和侯府丢脸。 红绫和绿蕊虚扶着她过了月亮门,又过了两道游廊,见四周没什么人了,两人就放开了手。 因为之前有过接触,所以她们俩很清楚丁小白的性格,不是矫情的人,之前的虚扶,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哎哟,可算是把你这丫头给盼来了。”靖国侯夫人也老早地等在了自己的院子门口。 “祖母,怎么还劳您出来接呀,赶紧着回去,别站酸了腿。”丁小白小跑着过来,扶好祖母,转回了院子。 高山则跟着孙弛骏、秦龙飞去安置马车了,他和丁小白的东西并不多,只简单带了些随身衣物,算是轻车简行了。 重要的东西都在后面的马车上,先是几车进京的货物,服饰、皮靴、手套这些,再就是三车干辣椒,对了,还有一车的活物。 后面几车就是粮食了,不只有小麦和水稻,最后一车还装了自家产的小米、花生、芝麻……不管价值几何,总归是个心意么。 天色晚了,虽然铺子里等着上货呢,却也只能等到明天的,所以这十几车的粮食加货物,都得先一齐卸在靖国侯府的库房里。 高山即便已经预先想象过靖国侯府了,努力把它往大了想的,可当他亲眼所见,还是被它的阔大和豪华震惊了。 别的不说,就单说这库房,他之前还担心,十好几车的东西,也不知道侯府在没有准备之下,该如何存放。 毕竟车上不是粮食就是衣物,肯定不能露天放着,都是怕潮湿的,大概只能临时借用别人的库房了。 哪想到这么多的东西,卸进侯府的库房里,竟然只占了库房的一半地方,而这样的库房,侯府里紧挨着还有好几间,装没装满东西他就不知道了。 对于靖国侯府的占地和格局,丁小白却是早就心里有数的,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上辈子她好歹也是逛过北京城王爷府的。 “小白丫头,过来祖母身边坐着。”靖国侯夫人紧紧地拉着丁小白,稀罕得不行,有日子没见,这一见就舍不得放开了。 “祖母,孙女先去洗漱一下,这一身的尘土呢,太不礼貌了。”丁小白感觉自己的脸上都是蒙着一层灰。 这古代啥都好,生活节奏缓慢,空气明朗清新,人情纯朴良善……唯一让她不满意,就是交通了。 “瞧我,一看到你就光顾着高兴了,浴桶早都已经帮你备下了,红绫,你带人去伺候孙小姐洗浴。” 丁小白也没推脱,谢过祖母,就跟着红绫下去了,这一身的灰尘,她着实是难受得很呢。 走到门口,丁小白突然扭回头,“祖母,晚饭就用我带来的大米做吧,您尝尝滋味如何?”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天大的情分 靖国侯夫人听丁小白说做新米,立马就应下了,跟着就吩咐人去库房拿,既然是小白丫头想,她就没有不应的。 这时候的高山,也被带着去洗浴了,有小丫头捧着衣物跟到了门口,真是把他紧张得不行。 好在她们停步在了门外,没让高山更尴尬,可即便如此,他澡还没洗呢,就先出了一头的汗。 洗漱完毕,丁小白换好衣服重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等在屋里的靖国侯,还有靖国侯世子、世子夫人、二公子、二奶奶、少爷、小姐得一干人。 差点就冲口而出的话,登时咽了回去,人太多,不方便说机密之事,等有机会了,再跟祖母说吧。 反正自己已经来了京城,早点说晚点说也没什么区别,丁小白就在孙弛骏的介绍下,把靖国侯的大小主子认了个遍。 也亏得她的记性好,一大堆的人认下来,她倒是能分得清谁是谁,几个小的因为好奇,抢着过来跟她搭话,她也能叫出哥哥、妹妹,倒是不尴尬。 “好了,好了,你们跟小白也见过了,哥哥以后要多照这个妹妹,妹妹们也要多照顾这个姐姐,毕竟她才来京城,对这里还不熟悉。” “我现在有些事情要跟小白说,让你们母亲领着,都先回房歇着吧,等会儿用过了晚膳,你们再和妹妹亲近。” 几个孩子齐声应了,又分别跟祖父母、父亲见了礼,就乖乖听话地跟着母亲出了门,屋里立刻安静了不少。 靖国侯的目光扫过屋里下人,跟着开口吩咐道,“你们也都出去吧,红绫在门口候着,有事情会叫你。” 这个吩咐就意喻明显了,就是让红绫守好屋门,不要让闲杂人等靠近,红绫应声去了。 这回屋里只剩下靖国侯和侯夫人、世子、二公子、孙弛骏、秦龙飞、丁小白、高山,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又紧张。 “丫头你别紧张,既然夫人认了你做孙女儿,那你也就是我的孙女儿了,我是祖父,不是外人,你尽管自在些,靖国侯府也是你的家呢。” “我听你祖母说了,你不是个普通的孩子,做事稳重,伶俐聪慧,心里也有想法,所以我也不拿你当小孩子看。” “弛骏刚刚跟我说,你这次是带了很多粮食进的京,我想,你应该不单单是为了给你祖母送吃的吧?” “不然这么大老远的,不值当折腾这么一回,再好吃的粮食也有吃尽的时候,反倒是你带过来的水稻,我有些兴趣。” 靖国侯世子随着父亲的话也点了点头,之前一听说这小姑娘拉了几大车粮食进京,他就猜到其中必有蹊跷。 虽然早从母亲嘴里了解到,自己的这个干侄女儿不简单,可当他见到了丁小白,还是惊讶于面前坐着的,千真万确是个小不点的姑娘家。 个子也就才到自己胸口的样子,年纪也还没有自己的长子大呢,可知道了她做下的桩桩件件,心里不由就生出诸多的感慨来。 孙弛骏可没想那么多,他只当小白带粮食上京,只是因为孝顺,现在看到父亲和大哥的表现,才惊觉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这倒也不能怪他,靖国侯已经有两个儿子参与政事了,他就想让这个小儿子能活得轻松自在些,不必掺和进朝堂的那些龌龊。 虽然孙弛骏就算是置身事外,也会时不时地被卷进争斗中,像是左相长子跟他摽着开酒楼,想压他一头,抬高左相的身份之类的。 但大部分的时间里,他跟朝堂上的政事都是不挨边儿的,不得不说,靖国侯府把他保护得很好。 “大哥,你跟父亲是什么意思?小白,你送粮食过来,是有什么打算吗?”孙弛骏先是看了看父亲和大哥,又再看向丁小白。 丁小白朝向轻轻颔首,“是有打算,据我了解,西秦国的水稻只在南方种植,偶有靠近南方的北方地区,因气候相近,才会少量种植水田。” “而在咱们这样的大北方,几乎是见不到水田的,能在北方种出大米,于西秦国的百姓来说,是解决了一件有利于民生的大喜事。” “不用再从南方高价运送大米过来,减少了路途上的损耗,以及银钱上的浪费,也能让普通百姓吃得起大米了。” “同时还缓解了南方农民的负担,由于水稻的产量不高,给北方运了米,南方的库存就要相对减少,于情于理,这事儿都是值得庆幸的。” 让丁小白这么一说,孙弛骏才幡然醒悟,他之前听到水稻,竟然没想到北方是不产这个的,也太疏忽了。 “但是……”丁小白突然来了一个转折,“就像辣椒一样,一个新物种的种植成功,后面牵扯颇大,我想着,还是由侯府出面更好些。” 说着话,丁小白从随身背着的书包里,掏出了一个本子,双手递到了靖国侯面前。 “祖父,您看看,本子里我详细地记载了水稻的种植过程,从育苗、插秧,到经管、收割,里面都记着呢,有什么不明白的,您也可以问我或者高山哥。” 有了这个本子,靖国侯就不怕朝堂之上有人攻讦,只要自己能说出种植的关键步骤,谁还敢说自己是虚占了别人的功劳。 当然,细节上有什么不到位的,就无伤大雅了,毕竟就算是他手里握着水稻的种植方法,也是有专人去种植的,不劳他这个侯爷亲身上阵。 靖国侯并没有马上翻看本子,而是目光凝重且欣赏地看着丁小白,“你能想到这后面的牵扯,可见你是个有成算的。” “祖父也不跟你假客气,我孙女儿的这份大礼祖父就收下了,不过你们一家做为试种的功臣,祖父也会为你们争取最大的利益。” 当然,这些利益都是表面的,只要靖国侯府一直站在丁家背后,丁家的好处就是数不尽的。 “祖父,还是以大局为重,我们一家子利益不利益的都无所谓,千万别因为我们,让祖父失了先手才好。” 靖国侯就笑了,“你还真是个心思多的,小小年纪就操心这些大事,也真是难为你了。” “不过你放心吧,祖父知道轻重,做事自然有章程,不过咱们家该得的,也不能就那么便宜了谁去,咱们越是斤斤计较,说不得上头才会越放心呢。” 无欲无求的人才最可怕,如果打着一心为国的旗号,只求大义,皇上怕是会全心防备了,面上的不求,却有可能所求甚大。 反倒是竭力从中谋求钱财的,或是谋求高位的,才会让皇上更放心,人有了短处才好拿捏,无欲则刚最是要不得。 丁小白深知个中道理,遂朝靖国侯深福一礼,“那就要辛苦祖父奔忙了,金子、银子的多多益善,多少我也不嫌多。” 半点也不隐藏自己对金钱的渴求,丁小白甚至有点耍赖般的直白,把靖国侯逗得不行,真是孺子可教啊。 “夫人,你这识人的眼光,为夫是万万不及啊,谁能想得到,一个十岁不到的小丫头,脑子会这么通透呢。” “比殿上那些混账老匹夫可是强得多了,都白吃了这么些年的饭,做起事来是一个比一个糊涂。” 靖国侯夫人亲手给侯爷换了杯新茶,“我跟这丫头也是缘分,她可是自己送上门的,真要说起来,龙飞才是大功臣。” 秦龙飞当初心念一动的决定,不只救了四皇子的命,更是把丁小白这个福星带到了侯府面前。 要知道,能在北方广种水田,收获大米,于国于民都是件了不得的事情,这分功劳丁小白给了靖国侯府,是天大的情分呢。 皇上因此一事,必定会对靖国侯府高看一眼,而这一眼,却可能为靖国侯建起更安全的保障。 丁小白被夸得有点脸红,赶紧着岔开话题,她可是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呢,一起交待了也省心。 “祖父,还有一件事,就是辣椒,您看,是跟水稻的事情一起报上去,还是两件事分开来做?” 辣椒的事情也听夫人说过了,靖国侯沉吟片刻,“我想着,两件事分开来做可能更好。” “弛骏不是说,他想要起码垄断辣椒一年么,那辣椒的事情就由他去说,两件事不掺和,收益也许会更大。” 说完转向小儿子,语长心重地嘱咐着,“弛骏,你明天就去宫里,把辣椒的事情跟皇后娘娘交待一下。” “就说你是因为姐姐喜欢辣椒盆景,才想尽办法把它种出来的,你跟皇后娘娘一向亲厚,用这样的办法讨好姐姐,不会让人感到奇怪。” “至于为什么两样东西都找了丁家来种,就说是因为你母亲找了丁家种水稻,你知道了丁三锁种地是一把好手,才把辣椒的种植也交给他的。” “然后就跟你姐姐耍赖,说辣椒种出来了,除了给姐姐送过去当盆景的,剩下的辣椒你要自己留着,反正是你自己鼓捣出来的东西。” 第二百六十四章 油炸臭豆腐 靖国侯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让小儿子明着耍赖了,反正辣椒是他自己让人种出来的,除了送姐姐,剩下的自己留着也无可厚非。 “事情做到明处,不用瞒着你的打算,直接跟娘娘说,发现了辣椒可以入菜,对你酒楼的发展有帮助。” “你是商人,商人逐利,有好处不占才是傻子呢,大不了弄几个带辣椒的菜谱,给娘娘带进宫里去,也不知道娘娘能不能吃辣。” 靖国侯也是身有武艺的,军中的辣椒他也尝试过,没滋没味的没人会喜欢,也不知道小儿子的菜谱靠不靠谱。 不过一想到菜谱出自小白这丫头的手,靖国侯就又信心满满了,“大不了先试几样不算很辣的菜,让娘娘适应适应。” “这样一来,主动权就算是完全掌握在你的手里,至于种植出了新作物,你为什么没想到要上报朝廷,这事交给娘娘去处理就好。” “你一个不问世事的纨绔公子,想不到上报也算不得大错,毕竟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是不让你掺和政事的,想挑你的错处也不在这上头。” “至于辣椒的上报,由娘娘来做正合适,让娘娘亲口跟皇上说,既显出娘娘的忠心,还能替娘娘在皇上跟前得些好处。” 如此近乎于无赖的办法,也亏得靖国侯几息之间就想得出来,而且你越是仔细琢磨,越发现这个办法实在妙极。 事情这样处理,靖国侯府几乎占尽了好处,家里每个人都受益了不说,又不会让皇上反感。 就好像两件事完全没有通过气一样,甚至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这样各干各的,才会让皇上更放心。 丁小白终于知道,为何靖国侯府在西秦国伫立了这么多年,哪怕家中女儿做了皇后,也没被皇上削弱了权利,实在是靖国侯太会做人了。 不只是在政事上清明,他还把家里小辈都教育得很好,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为侯府做什么,一家人相互扶持,彼此看顾,最好地证明了家和万事兴。 秦家如果能有靖国侯这样明理的长辈,也就不会衰败至此了,除了秦龙飞和他大哥,几乎就再没有哪个是能提得起来的了。 秦龙飞是秦尚书根本看不上他,也就完全看不到他的好,其实以他的本事,就算不进朝堂,保秦家今后的衣食无忧,也是绰绰有余的。 而秦家老大,他的能力只能算是一般般,全仗着父亲提携,才走到如今,若想在朝堂上更进一步,怕是有点难了。 小一辈儿不争气,长辈再要强又有何用?只能说秦家的家主不止没远见,还眼睛瞎,分不清鱼目还是珍珠。 不提秦家的窝囊事,靖国侯府的接风晚宴上,大家都跟没事儿人似的,不止是演技高超,事情有了定数,心情确实都格外轻松, 一家子的晚膳便很是其乐融融,也是在这个宴席上,丁小白深刻地领会了食不言这道古训。 饭桌上是真的没人说话的,想着在槐树镇的时候,她每次在孙府用饭,祖母和小叔叔都跟她聊得热火朝天。 现在她才知道,那是在迁就她的习惯呢,发现她说话,大家就陪着她说,怕她尴尬,十足的宠爱了,丁小白心尖火热。 餐后,丁小白拿出了自己的礼物,虽然侯府的大小主子不少,不过丁小白事先有做功课,所以谁也没落下。 她的礼物自然都是以精致、新奇为主,以侯府的实力,拿钱能买到的东西肯定是不缺的。 所以丁小白的礼物,大多都是爹爹帮忙做的,是日常见不着的,像是跳棋、象棋、五子棋、积木、华容道这些。 这些礼物可是连皇上都觉得新奇呢,这些日子常常跑去皇后的宫殿里,跟两个儿子不亦乐乎地玩上一会儿才肯罢休。 在礼物的攻势下,丁小白以最快的速度,融入进了这个大家庭当中,哥哥宠爱,妹妹崇拜。 高山坐在不远处看着她,嘴角微微含着笑,小丫头就是有这种能力,什么环境都能混得如鱼得水。 丁小白收的回礼当然也不少,跟她送出去的那些礼物比起来,她收的礼物却是要贵重多了。 玉雕的兔子、金刚石的耳坠……怎么贵重怎么来,就这样,兄妹们还觉得有点拿不出手呢,总觉得没法儿跟丁小白的礼物比,那样的礼物才是用了心思的。 孙弛骏却是顾不上弟弟妹妹们的矫情,已经凑到丁小白的跟前,又念起了他的生意经。 “小白,今天桌上的那道小吃食,就是你管我要辣椒时候想做的吧?味道真特别,赶紧的,把方子给我吧,你等着分银子就成。” 见他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丁小白乐得不行,“你倒是处处看得到商机,就是那道吃食,叫腐乳,是用豆腐做的。” 餐桌上的时候,大家都不说话,丁小白也就没有机会介绍,所以没人知道这东西是丁小白千里迢迢带过来的,只以为是厨房又研究出的新配菜。 不过因为它的味道有些刺激,基于公子、小姐们的矜持,除了孙弛骏、秦龙飞和高山,没人对它动筷子。 “我不只带了腐乳过来,还带了臭豆腐,味道比腐乳更刺激,刚才就没敢拿上桌,可若是好这口的,吃起来那是别有风味。” 听说别有风味,孙弛骏来劲了,“臭豆腐在哪儿呢,赶紧带我去看看,我尝尝怎么个风味独特。” 丁小白也不拖沓,让高山去库房取了一罐子臭豆腐过来,她直接领着孙弛骏和秦龙飞去了后厨。 刚一打开罐子,凶猛的味道就把两个大男人熏得后退了几步,不免满心怀疑地问道,“这东西能吃?不会是坏了吧?” 丁小白用筷子往小碟子夹了一块,“呐,这样就能吃,回味绵长,我爹可爱吃呢,你俩先尝尝,我再给你们弄点加工过的。” 她这边手脚麻利地调好了配料,把臭豆腐裹匀了,扔进油锅里炸,那边两人则胆战心惊地试吃着臭豆腐。 第一口下去真是太臭了,差点吐出来,可忍住了在嘴里品一品,滋味就出来了,忍不住又尝了第二口,还真是别有风味。 这边的油炸臭豆腐也很快出锅了,两人几乎是同时把筷子伸进了盘子里,各自抢了一块塞进嘴里。 入口麻辣鲜香,闻着那么臭的一样吃食,进了嘴就只剩下香了,也真是神奇得很。 “你说你这小脑袋瓜,是怎么把这东西琢磨出来的呢?”孙弛骏好吃得舍不得撂筷子,秦龙飞也没比他强到哪里去。 “我把剩下这些裹了料的都炸出来,小叔叔去帮我叫几个哥哥过来吧,有想吃的可以过来尝尝,让他们直接来厨房,这东西没法端到饭厅去。” 孙弛骏舍不得把好吃的放下,干脆让孙兴去叫人了,几个哥哥倒是都来了,却都站在远处不肯进来,还不时拿手扇着鼻子。 丁小白笑着诱惑道,“真的很好吃,这里又没有外人,只咱们自家人偷偷地吃,没人会笑话的。” 几个小辈儿没有诱惑成功,倒是把世子和二公子给招来了,哥俩看了看丁小白,又再看了看三弟,便毫不犹豫地拿起了筷子。 他们一是相信丁小白,这小丫头弄出来的东西不会差了的,二是看到三弟的吃相,这滋味肯定差不了啊。 果然,强忍着吃下了第一口,跟着就停不下来了,看到父亲们吃得那么香,小哥几个才挪蹭着步子,忐忑地进了厨房。 最后的结果就是盆干碗净,明明已经用过晚膳了,结果一小盆的油炸臭豆腐,一块也没剩下。 “那个腐乳也能油炸吗?”吃过了臭豆腐,孙弛骏又打上了腐乳的主意,丁小白却是直接给否了。 “腐乳就是单一下饭的佐菜,没有别的做法,你可以在酒楼里随菜赠送,让客人免费品尝,顺便给你的臭豆腐作坊打个广告。” “臭豆腐跟酒楼不合拍,是绝对不能拿到酒楼去卖的,你单独开一家作坊,生产臭豆腐和腐乳。” “出了成品,就像糖葫芦和牙刷那样,开几间连锁的小铺子,专卖油炸臭豆腐和腐乳,我保你生意兴隆,别看东西小,利润大呀,而且容易上瘾。” 东西就怕上瘾,一旦成瘾,那就不容易戒掉了,但第一步肯定会有点困难,毕竟让人放弃心里的抵抗,勇敢去地品尝一样闻起来奇臭的食物,是不容易的。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只管把配方给我,我肯定让这个臭豆腐香遍京城,铺遍西秦。” 对于经营吃食,秦龙飞不拿手,也就不跟着参与,倒是对小白带给侄子们的那些礼物,产生了深厚的兴趣。 丁小白自然也是不吝赐教的,但还是叮嘱他,在材料和工艺上用些心,材质换成金银或者翡翠、水晶,那价值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如果工艺上乘,材质到位,这些玩具不但适合把玩儿,甚至具有了收藏价值,它便成了精致的礼物,又是一条坦途。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一国之母的风范 孙弛骏和秦龙飞两个人,在重新见到丁小白的第一天,就都得了新的项目,自然想着立刻就大展拳脚,尽情地施展一番。 但眼前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先解决掉,比如水稻和辣椒,比如短了货的铺子,对了,最急的还有那一车的活物。 转过天,秦龙飞一大早就过来府里,把那几大车的货物全都拉走了,十间店铺呢,再有几车货也分得过来,没有嫌多的。 孙旺则是赶着那一车的活物——鹌鹑和兔子,安排人把它们分送到各个酒楼去,总店分店都要送些,让先在后院精心些养起来,等着择日新菜上市。 鹌鹑是半坡村的村民养的,兔子则是大斗村的村民养的,这回被丁小白带过来不少,要不是马车不够了,她还能再装一车。 当初半坡村的村民开始养殖鹌鹑,大斗村里正钱大刚收到消息,立马就找了过来,请丁小白也帮他们村出出主意。 见钱大刚是真心想为大斗村做出些改变,丁小白哪有不帮的,人家的为难处,于她不过是几句话一个小主意,何乐而不为呢,就当行善积德了。 她就让大斗村的村民养兔子,还给了他们跟半坡村一样的待遇,不管养出多少兔子,她包收包销,价格比同市价,不会让村民亏了的。 说起来,兔子起始的那几窝,还是当年丁小白和高山从山里带回去的那两只兔子的后代呢,养在丁小白家的后院里,繁衍了二、三十只。 靖国侯则是早早地去上了朝,下朝的时候就往里递了折子,想着只要皇上用过了早膳,必定会第一个宣召自己,毕竟折子里是有关民生的大事。 用早膳的时候,靖国侯和夫人得知了昨晚几个孩子去厨房偷吃,都有点忍俊不禁,笑着怪小白没有叫他们也尝尝。 “祖父、祖母,这个臭豆腐是真不敢叫您二老品尝,虽说它吃着香,闻着却实在臭,到底怕亵渎了长辈。” 听到丁小白如此说,靖国侯夫人有些遗憾,靖国侯却是更加的跃跃欲试,想着等小儿子的铺子开张,他一定要去品尝一回,不然总觉得是件憾事。 果然,这边的早膳刚刚撤了桌,就有内侍到了靖国侯府,宣了皇上的口谕,召靖国侯进宫觐见。 孙弛骏跟着父亲一起出了府,到了宫门口,恭送了父亲进宫,自己则赶紧递了牌子进去,只等着姐姐召见自己了。 也没让孙弛骏多等,皇后娘娘昨天就收到了丁小白进京的消息,已经想到了家里今天肯定会有人过来。 跟在内侍身后,孙弛骏直奔了皇后寝宫,皇后娘娘和四皇子秦钧,已经端坐在外间等着了,大皇子因为有课业,此时没在。 一见到舅舅,秦钧两步就扑上前来,“舅舅,小白姐姐可好,您怎么没把她一起带进宫来呀?” 孙弛骏把小外甥抱起来,抬手刮了下他的小鼻子,“就想着你小白姐姐,看到舅舅也不先问声好。” 秦钧立马乖巧地搂住了舅舅的脖子,“给舅舅请安,舅舅一路辛苦了,先喝点茶润润喉吧。” 小模样儿把孙弛骏逗得不行,这样卖乖讨巧的秦钧,让他的心尖软软的,跟小白接触过的孩子就是不一样了,即便在深宫之中,也多了丝人情味。 又再哄了钧儿几句,孙弛骏就跟皇后娘娘说起了正事,“姐,您还记得我答应过您,会想办法帮您种出辣椒盆景来的吧?” 皇后当然记得,当初皇上赏了几个盆景给自己,后来她知道那个叫辣椒,是番邦进贡的。 可惜那东西似乎不怎么好养,特意派了人专门照管,结果精心侍弄之下,还是死了两盆。 当时自己很是伤心,毕竟是皇上赏赐下来的物件,可它不是西秦国的作物,再难过也找不到可以替代的。 弟弟就不停地安慰自己,说他一定想办法把辣椒种出来,到时候不管有多不好养,只要有他在,这辣椒盆景就会一直在。 “您看,我把辣椒种出来了。”孙弛骏从随身的书包里,掏出一个半大的荷包,打开袋口,就闻到一股子清浅的辣味。 皇后娘娘探头往里看了看,就见十来个干辣椒躺在里面,她是看过干辣椒的,毕竟那时候随着盆景赐下的,还有赏给靖国侯府的半袋子干辣椒。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这东西是该吃还是该用,但皇上的赏赐就是脸面,每个得了赏的,都精心收藏着。 伸手指了指荷包,皇后有点不太相信地道,“你就是用这东西种出盆景来的?这干巴巴的也能种活?” 也不怪皇后娘娘心生疑惑,要知道,她宫里那些活的盆景都不怎么好侍弄呢,怎么这干瘪瘪的反倒能养得活了? 不过弟弟的这份心思,她还是很感动的,当初的承诺只以为是弟弟安慰自己,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做到了,肯定是用了心啊! “反正我现在就是把它种活了,姐,过程归我管,您收着结果就好,以后再有养废了的,您也别费力侍弄了,咱们直接换新。” 说完,孙弛骏轻咳了一声,然后朝姐姐眨了眨眼,给了对方一点暗示,让她配合自己,别问那么多。 “我已经让人把辣椒盆景送到咱们府上了,今天过来跟您通个气,您再给个牌子呗,明天我就让人拿牌子进宫,把盆景给您送过来。” 这有什么难的,身为一宫皇后,她掌管着整个后宫的庶务和中馈呢,当即就让人拿了牌子,交给弟弟。 孙弛骏仔细把牌子收好,才接着开口道,“姐,盆景我给您弄成了,府里也在花房留了备用的,剩下的辣椒就全都归了我吧。” 他抖了抖手里的荷包,意思很明显,除了那些种植好的盆景,余下的这些干辣椒,他要据为已有了。 “这东西你留着有什么用啊?不当吃不当喝的,你手里现在的存货多不多?多的话,我跟皇上说一声,你都交上来,送到军队去吧。” 因为辣椒入菜的事情需要保密,以免被对手抢了先机,所以孙家口风很严,半点消息也没有传出来。 即便是皇后娘娘,也不知道娘亲和弟弟还瞒了自己这么一桩事,所以看到干辣椒,就已经开始替弟弟打算了。 西部边关战事将起,蛮国蠢蠢欲动,最晚初冬吧,怎么也会有动静了,西秦这边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番邦小国借此机会,想让皇上减免他们国家每年的贡税,以换得他们国家不跟蛮国结盟,以减轻西秦国的压力,还保证多提供些辣椒,给军队备着御寒。 堂堂西秦,泱泱大国,哪能让个番邦小国给吓唬住,否则不是失了大国的威严么,朝堂自是不肯让步的,正在僵持着。 现在知道弟弟把辣椒种了出来,也算是解了皇上的一大为难吧,不必再因此受小小番邦的威胁。 冬日里交战,最怕的就是因寒冷冰冻而损兵折将了,有了辣椒,战士也就多了一份保障,那个小国就是拿住了西秦国的这个弱点,才敢叫嚣的。 这总归是一件功劳,怎么也能让皇上念句好,皇后可是知道的,番外小国还在拿辣椒跟皇上谈判着。 孙弛骏却是不知道,其中有着这么一段缘故,还在继续耍赖,“姐,那些辣椒我还有用处呢,您有了盆景还不够啊,可不能再惦记我的辣椒了。” 靖国侯自然是知道番邦谈判的,所以才说事情交给皇后娘娘解决,但他以为,辣椒的数量会足够,所以想着让姐弟两边都能得些好处。 哪里想到,辣椒的种植并不像水稻和小麦,为了保密,自然不能撒开了欢儿地种,不得不说,这算是个美丽的误会了。 “你能有什么用啊?”皇后想不出这剁碎后辛辣无比的东西,除了用来给军队的战士们御寒,还能有什么用处。 “姐——”孙弛骏往姐姐身边靠了靠,压低了声音道,“这辣椒能入菜,用处可大着呢,我还想靠着辣椒,让我的酒楼再火一拨呢。” 皇后娘娘愣住了,没想到辣椒还有这样的用处,“辣椒能入菜?那送到军队里的那些,怎么都是直接熬成辣椒水啊,虽说抗寒,喝了却跟上刑似的。” “姐,那是他们不知道如何烹饪,小白给了我些菜方子,我抄了几个,要不您中午的时候试试?” 皇后娘娘却是半晌没回话,弄得孙弛骏也忐忑了起来,秦钧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寻常,搂着舅舅的胳膊,一动不动地格外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皇后才重新开口,“弛骏,这辣椒你先不要动,等我跟皇上报备过,再决定它的去留。” 跟国家比起来,自家的利益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哪怕皇后对皇上有抱怨,但国事当前,她还是尽显了一国之母的风范。 见弟弟还迷糊着,皇后也不再隐瞒,遂把几国之间拉锯扯锯的情况跟弟弟透露了,孙弛骏到这时才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第二百六十六章 皇上也不必做了 “明白了,姐,一切以国家为重,我听您和皇上的,要是军队征调我手里的辣椒,我会全部上交,不收取任何费用。” 皇后娘娘欣慰地点了两下头,弟弟真是长大了,已经明白国比家重,知道为国分忧了,只是,弟弟这一次的损失恐怕会相当大了。 “弛骏,你放心,你能舍了小家为大家,皇上心里肯定是有数儿的,总不会让你吃了亏去。” “何况能把辣椒种出来,于国于民都是件大好事,你知道新种植出一个物种有多不容易么?就凭这一点,皇上就一定会奖赏你的。” 孙弛骏对于奖赏不奖赏的,倒不是特别在意,他手里还有鹌鹑和兔子呢,把秘制炸鹌鹑和炭烤兔肉放出去,酒楼照样能再兴旺一拨。 心里有底,自然半点不慌,跟利益比起来,若是能得到皇上的肯定,才是最让他感到荣耀的。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离不开幕后英雄丁小白,若是没有她的试种成功,他现在想要精忠报国,也是无从下手呢。 安全起见,孙弛骏没有把辣椒做菜的方子留下来,他不是不相信姐姐,是怕人多口杂。 他本人自然也没有留下来,急着回府去跟丁小白商量呢,好像只有跟小白商量过了,他心里才能踏实。 知道了辣椒也是小白那丫头种出来的,皇后娘娘已经无话可说了,这个小丫头,都不知道她啥时候又冒出什么能耐来,唬得人一跳。 真是庆幸,她跟靖国侯府是朋友,不,她现在是靖国侯府的亲人,还给靖国侯府带来了莫大的机遇。 临近午时,皇上来了皇后的寝宫,两个儿子陪着父皇用过午膳,皇上就遣了他们下去休息,没跟往日那样,跟他们摆上两趟华容道。 小哥俩有些失望,但也知道父皇这是有话要跟母后说,也就乖乖地去了后殿歇息了。 把屋里的其他人也遣了下去,皇上就跟皇后说起了国丈跟他提到的水稻种植,皇后直接就被吓着了。 没想到家里还有这么个大招等着呢,她事先半点风声都没收到,弛骏这小子也真是的,竟然也没说跟自己露点风口。 皇后的反应太真实,把皇上给逗笑了,看来靖国侯对朝堂和后宫还是分得很开的,这让皇上很满意。 见皇上心情不错,皇后也就跟皇上提起弟弟来过了,要给自己送辣椒盆景,并报备了弟弟把辣椒这个作物种出来的事儿。 这回轮到皇上呆愣了半晌,好半天,他微笑着出声,“你们一家子可真是朕的福星,不管是水稻还是辣椒,都是替朕解决了大难题啊。” 打仗的第一关键,就是粮草得跟上,但南方的土地产量也就那么多,还要分一些供给北方,库存实在是有限。 现在听说北方不仅能自给自足,产量还可能要高于南方,皇上哪有不兴奋的,如果这事真能成,国库的存粮就不止是翻番了,军队的供给也就有了保障。 再说那个辣椒,一个番邦附属小国,竟然也敢威胁西秦,不过是仗着那个小小的辣椒罢了。 现在咱们西秦也能出产出辣椒了,看他们还拿什么做依仗,一只蜡烛,也敢与日月争辉。 “你跟弛骏说,让他把手里的辣椒都上交吧,朕拿银子跟他换,不白要他的,朕可不忍心亏了他。” “不仅给他银子,朕还要封个世袭罔替的侯爵给他,为咱们西秦国增添了一项新作物,这可是一件有利于千秋万代的大功绩。” “让他不必谦辞,也算是朕弥补他暂时不能用辣椒让酒楼再火一把的亏欠,朕可不是小气之人。” 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孙弛骏竟然得了个世袭罔替的侯爵之们——靖国侯,他感觉天上掉馅饼了,砸得他有点发懵。 好在在他受封之前,先得了一道圣旨,靖国侯高升一品辅国公,原靖国侯世子也就成了国公府世子爷。 要知道,整个西秦国,之前也才有两位国公爷,辅国公这一升品,就成了西秦国的第三位国公爷,荣耀可想而之。 当然,民发食为天,让北方也能种出水稻来,这份功劳也是大得有点没边了,能生产出足够的粮食,比任何的金银珠宝还要来得珍贵。 这时候的农作物产量偏低,有时候真是拿着银钱也买不到粮食呢,温饱才是一国的安民之本。 丁小白一家做为试种出这两样作物的农家,皇上也是没有丝毫的吝啬,赏赐起来是半点不手软。 除了土豪地赏了金银锭子各一箱,各种金玉摆件、翡翠首饰、贡品绸缎也是应有尽有,还承诺高价收购丁家的粮种,以便在整个东北地区推广种植。 过后,秦龙飞耸眉耷眼地说道,“你们得的赏赐,都是我辛辛苦苦赚了交到国库去的,我明明跟你们一样挨累受苦,却只配掏钱。” 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皇上这回之所以如此大方,可不就是因为国库充盈的缘故么,而国库充盈的最大功臣,就是秦龙飞。 “原来我们是拿了龙飞哥哥的好处呢,那要不要我们谢你一下,皇上的情就不用领了?” 丁小白随口开了句玩笑,立马把秦龙飞吓得直摆手,丁小白这才反应过来,这可不是现代,皇上的玩笑哪能随便开。 这边派人给家里递了信儿,让爹娘把家里存的辣椒都送到京城来,大米也一起跟着送了几车。 这次是直接送进了皇宫里,让皇上也尝一尝东北种自产的大米,尝过之后,皇上是赞不绝不口。 跟南方的大米比起来,东北的大米颗粒更饱满,色泽更莹润,米香更浓郁,简直是口齿留香,白饭也能吃两碗。 皇上遂再下一道旨意,让东北各地的官员,都去半坡村学种植技术,槐树镇的半坡村,一下子就在西秦国扬了名了。 皇上更是在得知辅国公夫人认下了丁小白之后,以皇后的名义办了一次认亲宴,规模之盛大,让人眼红心热,哪怕皇后并没有亲自到场。 谁家的小丫头能得这样的荣耀啊,虽说只是家事,但经了皇上的金口玉言,丁小白这位孙小姐,可是比辅国公府原本的几位小姐都要金贵了。 好在辅国公府一向家教好,更因为丁小白为人随和,又总是会想出好玩儿的点子来,公爷府的几位小姐不但没有因此排斥她,反而相处得更融洽了。 只是这样的惬意日子没有持续多久,丁小白在去精绣坊的路上,竟然再次遭遇了刺杀。 这一次的杀手,武功更是高强,且艺高人胆大,竟然在闹市之中就动起手来,完全不顾忌被民众看到。 如果不是因为身有空间,丁小白绝难逃得性命,利用空间跟杀手周旋,好不容易才等来了救援。 就这样,还伤到了好几处呢,手臂上的一处刀伤,更是又深又长,露出了白花花的骨头。 秦龙飞也是干等人不到,这才带着人来迎了,他知道小白最是信诺守时,应下的事情就很少有做不到的。 也因着这份了解,秦龙飞救下了丁小白,随后赶来的高山,几乎快要气疯了,也心疼得快要发疯了。 靖国侯府的武师傅很厉害,这些日子他都在忙着练功,原本打算陪小丫头一起出门的,结果丁小白推说不用,他也就留下了,现在真是后悔莫及。 “小白,对不起!我该陪你一起的。”高山轻抚着小丫头的发顶,眼睛都不敢往她的伤处看,鲜红的血迹刺激得他眼仁生疼。 丁小白疼得脸色煞白,嘴唇都有些发抖,好在神智还算清醒,怕他自责难受,只能轻着声音劝他。 “高山哥,这事儿又不怪你,你道的什么歉啊,谁知道京城里竟然有人敢当街行凶的,没人想得到啊?你又不是神仙,会未卜先知的。” 可这话哪能劝得住高山,他觉得小丫头受伤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的无能,如果他早早就有了功夫,这会儿哪用躲在侯府拼命学。 不过他还没有失去理智,知道小丫头现在最需要的,是进到她的空间里去疗伤,奈何太多的人围观,连伤处都只能简单地用布缠上,上药的机会更是没有。 孙弛骏也知道,小白自己的药比啥都管用,遂留了人查找线索,他则护送着丁小白回府。 杀手被秦龙飞的人留下了两个,一死一重伤,能不能问出口供还不好说,得看重伤的能不能留住命。 皇上得知了此事,也是震怒非常,毕竟这是在京都,做为一国之君,他若是连京城之内的安全都保证不了,那他这个皇上也不必做了。 何况这个受伤的小姑娘,还是他刚刚重赏过的人,有人敢动他,那就是没把他这个皇上看在眼里。 在御书房里踢翻了两个桌案,又摔了一地的折子,再砸了几个茶碗,暗卫的消息就传进了深宫,到底是没让他继续失望,手里还有几个能用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还疼得厉害吗 此时的左丞相府,左相林淳海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脑门子汗地在书房里转着圈。 他是真没想到,皇贵妃竟然这么愚蠢,在没有知会他的情况下,就对辅国公府的那个小丫头出了手。 他虽然也恨那丫头搅了他的局,不但种出了水稻,还种出了辣椒,让辅国公在朝堂的地位一涨再涨,让他变得格外被动,不得不调整计划。 可就算如此,也不能轻易动手啊,还是在热闹的街市上,这是在公然地挑衅皇上的权威。 皇贵妃其实想得很简单,这次派出了身边五个最厉害的杀手,想着不过是对付个小丫头,肯定能速战速决。 到时候人逃得无影无踪,无凭无据的,谁能抓得住她的把柄,闹市中下手,定能好好地打击一下皇后和她娘家的气焰。 她哪能想得到,丁小白会有个空间啊,杀手不但失手了,还折在现场两个,她不免也有些惶恐不安起来。 丁小白自然不知道,只一个时辰不到,皇上的人就以迅捷无比的速度,把逃走的三个杀手给逮着了,京都到底是皇上的地盘。 把丁小白抱进马车,离开了众人的围观,高山赶紧偷偷给丁小白喂了药,此刻她正被抬进靖国侯府,自己单独住的那间院子。 虽然皇上另赐了一座辅国公府,但老夫人一家暂时还没搬走,那边的府邸正在修缮中,正经得折腾些日子呢,就打算着等过了年再搬,反正这边也是住惯了的。 此时收到丁小白遇刺的消息,一家人都赶着过来看她,孙弛骏连门都没让进,就把家人都劝回去了,只留了廖御医诊脉。 理由是现成的,丁小白伤重,人多对她的伤情恢复无益,等她的情况稳定了,大家再过来看她也不迟。 虽然担心丁小白的伤势,但也都知道帮不上忙,就听话地先回了,这时候不给救治添乱才好,更两个心软的妹妹,直接替姐姐抄经求起福来。 廖御医不方便给丁小白验伤,只能在脉像上看诊,好在都是外伤,即便有两处伤势颇重的,却也没有性命之忧。 很是斟酌地开了方子,孙弛骏让孙兴亲自去抓药了,绝不许在路上出任何差错,廖御医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孙小姐也需要打理,嘱咐了两句也就离开了。 廖御医一走,高山就不客气把孙弛骏和秦龙飞请到外间去坐着了,两人也知道小白有些不寻常的本事,所以没有半分迟疑地出去了。 两个平日里侍候丁小白的丫鬟,自然也被高山请去了外间,屋里片刻之间就只剩下了他们俩。 进了空间时间就会静止,所以高山也没多此一举地去插上内室的门,免得孤男寡女,对小白的名声有妨碍。 此时的丁小白,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有点神智模糊了,虽然吃过了药丸,但奈何伤势太重,药丸终究不是真的仙草。 叫了小丫头两声,见她的目光清明了些,便赶紧着让她把自己带进空间,一进入空间,高山就抱起了小白,直奔了雾气墙,把她放在了白雾里。 又跑着去木屋里拿了布巾、剪子、棉被等物,小丫头太虚弱了,根本坐不住,被子是给垫在身下,让她能舒服地躺着。 高山还没忘了端一盆池塘里的清水,用来给小丫头擦拭血迹,为了不影响池塘水的功效,他甚至没敢往里面兑热水。 把小丫头安置着躺好,解开了包扎在伤口处的棉布,高山立刻动作迅速把她的袖子剪开,那条受伤最重的手臂就裸露在了雾气中。 用布巾沾上池塘水,高山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很快,丁小白胳膊上的血迹就被擦干净了,再看那一处伤,却是已经止了血。 这雾气的效果还真是厉害,刚刚在外面的时候,廖御医隔着衣服帮小丫头施了针,也没能马上把伤处的血止住,只好先用棉布巾紧紧地扎起来。 眼下只在雾气里呆了这么一小会,血就不再流了,高山不禁松了一口气,选择进来疗伤是正确的。 只是那暴露在眼前的狰狞的伤口,让高山几乎掉下泪来,眼睛一片血红,他多希望这伤是伤在自己的身上。 从书包里掏出瓷瓶,挑出了装药膏的那一只,想着往小丫头的伤处抹些药膏外敷,肯定会有效果的,他相信小丫头的药。 结果还没等往伤口上抹呢,就看到那一处深可及骨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趋势愈合着。 虽然速度很缓慢,但跟吃药慢慢调养比起来,已经是相当惊人的了,按照这个恢复速度,大概一天一夜的时间,这处伤口就应该能够完全长好。 高山不怕等,反正空间里的时间随他用,只要小丫头的性命有保障,便是让他在空间里呆一辈子,他也是愿意的。 “小白,既然雾疗的效果这么好,我就不给你抹药膏了,以免得两样用在一起,反倒起什么冲突。” 也不知道小丫头听没听到他说话,喉咙里仿佛轻哼了一声,又仿佛没有,高山有点不敢肯定,怕自己是因为太过担心,所以幻听了。 “你这身衣裳都被鲜血染红了,还破破烂烂的,穿在身上肯定不舒服,我帮你剪了吧?” “也让我看看你身上其它的伤,不亲眼看到,我总是放不下心的,万一有哪一处比胳膊还严重可怎么办?” “你别怕,我是高山,不是别人,我会用心照顾你一辈子的,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强,再也不让你受这样重的伤,也不会再让你流泪受委屈。” 几句话说完,高山的眸光变得异常坚定,再不犹豫,几剪子就把小丫头身上的衣服全剪开了,一大片晕染的血迹,几乎看不到皮肤原本的颜色。 忍着心疼,高山手脚麻利地沾上池塘水,把小丫头清理得干干净净,还好,胳膊那处已经是最重的伤了。 空间里有小丫头事先备着的衣物,高山却没有立刻给她穿上,只把她尽量往雾气里挪了挪,希望这样直接的接触,能有更好的治疗效果。 丁小白被雾气笼罩住,整个人都看不真切了,高山总算是松了憋在心头的那一口气。 面对小丫头赤裸的身体,他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其实紧张得要命,出了一身的汗,手心因为出汗都有点打滑了。 哪怕还只是个没长开的小丫头,哪怕他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救她的命,他都感觉自己亵渎了她。 等她清醒了,他要好好地跟她陪不是,能原谅他最好,他就好好地守着她一辈子,让她一辈都开开心心的。 若是不能原谅,他会保证不把这事儿露出半分去,以后也会继续保护她,用一辈子来赎自己这一次的罪过。 只不过,一想到小丫头有可能要嫁给别人,高山的心尖就绞着劲儿地痛,这一刻,他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想让小丫头给自己当媳妇儿。 别人家的小子,十二、三岁定亲的都大有人在,自己如今都十四了,满十五岁就是大人了,想要娶媳妇也不算早了。 想着想着,高山的脸就红了,赶紧洗好了棉布巾,把脏水泼到远一点的雾气墙下,自己则拿着刚刚用过的零零碎碎回了木屋。 在木屋里找出一本书,又拿了一个凳子,高山重新回到雾气墙边,背着小丫头坐下,开始给小丫头念书。 这本书是丁小白闲暇的时候,默写的一本古龙小说,她不怎么太喜欢武侠类的书,唯独爱看古龙的。 当然,她并不是真的会背,前世里工作那么忙,不可能把一本书看到能背诵下来,她没那个时间。 丁小白其实是按照记忆里的故事脉络,重新写了一本,大致内容没改,但细节上肯定有着诸多的改动。 她还在上面标注了拼音,以方便高山和丁大壮他们几个阅读,此时高山就读得相当流利。 他现在已经认识不少的字了,但这么厚的一本书,总有几个不认得的,拼音在此时就变得必不可少。 就这么念到了口干舌燥,念到了饥肠辘辘,高山才放下手中的书,回到木屋里拎了个食盒过来,外加三个枕头,一条棉布床单。 先把棉布床单给小丫头盖好,才伸手托住棉被,把小丫头从雾气墙里拖出来半截,丁小白缓缓睁开眼睛,眸子里已经很是清明。 看来伤势恢复得不错,远远超过了高山的预期,检查了几个明处的伤势,小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几处大些的还在恢复中。 那道最深最长的伤口,也已经恢复了大概能有两、三分的样子,高山绷紧的心,这回总算是彻底地放下来了。 怪不得小丫头那时跟自己说,只要有口气在,雾气墙就能把人救活,他还只当她那时说得夸张,原来竟是真的。 “还疼得厉害吗?能不能坐起来一点儿?”见小丫头眨了眨眼睛,高山跟着轻声道,“你忍着点,我帮你把这三个枕头垫到身后……” 第二百六十八章 许你一生自由(全文完) 隔着床单,高山轻轻地把小丫头的上半身扶了起来,快速在她身后把三个枕头撂高垫好,又扶着她靠回去。 “这样可还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用不用再调整一下?”高山就怕小丫头被自己给弄疼了。 丁小白没力气说话,失血太多了,就算是有雾疗空间的加持,她现在也还是过于虚弱了,只能朝食盒的方向呶了呶嘴。 高山立刻就读懂了她的意思,赶紧把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给她盛了一碗红枣枸杞精米粥,再配了两样清爽的小拌菜。 不是没有炒菜,空间里鱼肉蛋都不缺,但小丫头的身子还虚着,那些过于荤腥或油大的东西,高山都不敢给她吃。 特别是小丫头爱吃辣,她存在空间里的肉菜,香辣的占了大多数,所以还是不给她的好。 虽然胃里有些作呕的感觉,但丁小白很明白,只有多吃饭,伤势才能好得快,所以强挺着把一碗红枣枸杞粥都喝完了。 见小丫头不肯再吃,高山这才给自己也盛了碗粥,就着拌菜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丁小白努力地抬了抬手指,示意他吃干粮。 高山其实是不怎么吃得下去的,他心里有点发堵,不过看到小丫头关切的眼神,到底还是抓起一个萱腾腾的菜包子吃了。 吃过了饭,一个继续去雾气里躺着,一个继续读书,丁小白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高山的读书声却一直没有断。 两人饿了就吃、渴了就喝,一天一夜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丁小白手臂上的伤口终于长合。 虽然大面上看着是愈合了,但那几处伤口还都在泛着红,身体底子也受了损,还得多多将养着。 丁小白自己穿了里衣,高山帮着她把外衣穿好,又重新在她手臂上绑了棉布条,两人才出了空间。 把人轻拿轻放地在床上安置好,高山搬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丫头,我有话想跟你说……” 略犹豫了一下,高山就把帮她剪衣服的事情说了,然后定定地看着丁小白,等着她的回复。 他真怕小丫头一句话就把自己给否了,甚至是把自己撵出去,再也不愿意看到自己。 对于为了救自己,而剪了自己的衣服,丁小白其实是不在意的,毕竟在现代的医院里,这样的救治都是再正常不过的,难道还能穿着衣服治外伤吗? 不过眼下不是现代,救自己的也不是医院里的医生,现在是女性群体卑微的封建社会,暴露了身体就跟失贞了差不多。 所以丁小白很能明白高山的忐忑,也为他的心思而感动,但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养成有点小骄傲。 她老早就想过,把这个憨厚正直的小少年,养成自己期望的样子,如果恰好还能两情相悦,那共度余生应该是很美好的。 现在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丁小白自然是高兴的,可她现在年岁毕竟还小,所以也不想早早地把高山给拴住。 “现在说什么承诺都太早了,我们还小,不过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如果在我及笄的时候,你的心思仍然没变,到时候再给我承诺吧。” 高山的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他没想到小丫头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自己,这个承诺还用等吗?答案是根本不用。 “小白,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我的承诺都是一样的,只要你愿意,我就会尽我的全力守护你一生。” 小少年的承诺,虽然还没有多成熟,但丁小白很开心,感觉身上的虚弱都恢复了好多。 不过感觉都是表像,丁小白和高山也没敢真的在空间里把所有的伤都彻底养好再出来,那可是要吓坏所有人的。 所以孙弛骏和秦龙飞再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同样面色青白的人,丁小白是因为身子虚弱,高山却是因为熬了一天一夜没睡觉的缘故。 这两人自然不清楚内情,只当高山这是急大发了,赶紧着撵他去休息,高山却不肯走,说今天要守一晚。 知道丁小白在他心里是第一位的,劝不动他,也只能随他去了,等孙兴把配好的药送进来,高山管孙弛骏要了小红泥炉和药罐,就让所有人都回去歇着了。 这个药当然是不用吃的,再好也比不上空间里的仙灵草,所以两人只是做做样子,丁小白就把这一串药包都收进了空间。 说不准啥时候能用上呢,这毕竟是御医的手笔,是普通人求而不得的,留着救治其他伤者也好啊。 再说皇上那边,不仅逮着了杀手,还顺藤摸瓜地查到了左相和皇贵妃的身上,自然又是一翻震怒。 这当然不是杀手招供的,能被左相和皇贵妃重用的人,自然都是暗里培养了多年的死士,都是宁死也不会出卖主子的。 奈何皇上的暗卫有手段,顺着这几个人的日常行踪,往来轨迹,一处露便处处露,很快就查实了是左相的人。 敢暗地里豢养死士,敢在京城的大街上行凶杀人,杀的还是自己想要重用的人,皇上简直是气得肝火上头。 “来人呐,去给朕封了左相府,把左丞相全家押往大理寺,皇贵妃革了份位,打入冷宫,永不得出。” 皇上之所以会这么愤怒,丁小白当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一个乡下丫头的生生死死有什么重要的。 这事儿还是要着落在左丞相和皇贵妃本身,他们俩的所作所为连着战事呢,更是明里暗里地跟皇上做对。 明明西秦国占着天时地利的优势,这父女俩却偏偏劝皇上议和,又是要求割地,又是赞成赔款的,为此甚至不惜悄悄派人与蛮国暗通款曲。 他们拿了蛮国多少好处暂且不知,想要利用蛮国之力,觊觎西秦国权位的丑恶嘴脸,是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想着皇贵妃几次对皇后下手,大的小的都不肯放过,皇上已经是忍了又忍。 现在又勾搭蛮国,以期借助外力,坐上皇后之位,好让二皇子有机会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以篡我西秦国的天下。 这种不顾国家和百姓的安危,引狼入室,卖国求荣,只为一已之私的人,实在是该杀,绝不能姑息。 可皇上重用了左相这么多年,这与敌国私通之事若是传出去,于他这个皇上的脸面也不好看。 现在正好有了丁小白这个借口,林家明知道自己要重用丁家传播种稻技术,竟然还因着私怨,公然行刺丁家姑娘,眼里没有家国的人,当然要重罚严罚。 这边左相一家被下了大狱,那边西秦国就开始招兵买马,定下一个月后发兵边关,与蛮国誓死一战。 敢袭扰我边关百姓,觊觎我西秦江山,那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我大西秦威风盖世,定打得你有来无回。 让丁小白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她养伤的日子里,高山竟然瞒着所有人,偷偷地去报名参了军。 他要去保家卫国,更要杀敌立功,他要为小丫头挣个诰命回来,谁有也不如自己有,豁出性命挣一身军功,让人再不敢对小丫头下手。 既然报了名,就没有撤回的理儿了,不然就是逃兵,丁小白只能尽量多给他准备东西。 像是药丸、药膏、药粉这些,是一定要带上的,一些能长期保存的吃食,也是必不可少的,不然路上太辛苦。 另外,单衣、棉衣这些,也得带上几套,不然上了战场,破了就怕没有换的了,只是……不知道军队让不让带这么多东西。 不管让不让带,总得先备下,丁小白身子还在将养中,又不想大张旗鼓地麻烦别人,所以除了制药是亲力亲为的,剩下的只能辛苦身边的两个丫鬟。 孙弛骏知道了,决定跟高山一起去边关,以他现如今的身份,起码副将起步,有车有马的,好歹能帮高山带些东西。 何况战场上情况复杂多变,拿兵士当诱饵,牺牲小部分人,争取更大的胜利,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有孙弛骏在,总能护得住高山的。 各个州县的热血男儿,都踊跃着报名参军,新兵人数很快就达到了二十万,再加上原有的军队,浩浩荡荡的五十万大军,这还没加上边关原有的呢。 西秦国地大物博,区区一个蛮国,光靠人数都能压死他们,一次就把他们打回姥姥家,看他还敢不敢再跟西秦国叫嚣。 在大军出征的那天,皇上亲自出城相送,并在十里长亭处,斩首了左相林淳海,用他的血给壮士们饯行,祝他们一路高歌,胜利凯旋。 也是在左相被砍头之后,朝堂上翻了一堆冤假错案,其中就有被左相陷害的武将军一家。 当初还是因为皇上发了话,保住了武将军全家流放北部边关,而没有被立即处死,哪知武将军在狱中遭受酷刑,惨死于流放途中。 虽然过程有点凄惨,不过好歹是翻了案,不再是被追缉的逃犯了,丁小白还是替武馨扬他们姐弟开心的。 只是她把信儿送回槐树镇,收到的回复却是不愿意再回京,连名字都不愿意改回来,想来是那一段流放的经历,至今还让他们的心里饱受痛苦。 丁小白也不强求,不回就不回吧,以后不拿他们当下人,当成姐妹相处着就是了。 而且紫鸢居的事情有丁馨扬管着,丁小白也放心得很,毕竟是大家出来的,为人处事不是一般管事婆子能比。 至于京里返还给武家的宅邸和财物,丁小白先帮忙打理着,若是有一天,武家的后辈想要回京,也算是有个落脚之处。 原以为这场仗会很好打,西秦国人多势众,粮草充足,蛮国兵士虽然英勇善战,但到底在数量上处于劣势,又因为国家贫穷,供给更是完全跟不上。 哪想到他们竟然纠集了附近的众多小国,许诺了打下西秦国后,均分西秦国的资源,让众小国一同强大起来。 这一场仗,一打就是整整五年,在这五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人和事,也把某人拴在了京城离不开了。 当年孙弛骏一离京,他手里的店铺和酒楼,就都归到了丁小白的手里,不说好多铺子原本就记在她的名下,只说孙弛骏为了保家卫国,她也得替他守好这份产业。 既然离不开,丁小白干脆在京城这边又开起了几间作坊,家里的作坊只供应北边的,京城这边的作坊就供应南方。 这样不止她自己方便了,更方便了秦龙飞,京城和附近几个城镇的锦绣坊是越开越火,远处更是遍地开花。 丁小白让秦龙飞把锦绣坊改回他的名下,秦龙飞却是不肯,他说了,小白有就是他有,他有却不一定是小白有,毕竟他身后还有秦家虎视眈眈呢。 这话说得确实没错,丁小白也就不强求他了,不过承诺了很多年以后,她会给他养老,不怕老了会没饭吃。 丁小白说这话的时候,秦龙飞的心尖疼得都要滴出血来了,眼看着她在自己的身边,长成了美丽优雅的大姑娘,他却已经失去了追逐的资格。 高山在几千几万里打仗,临走前叮嘱他替自己守好丁小白,哪怕是乱动半分心思,秦龙飞都觉得自己禽兽不如,只能自己疼着。 跟他同样心疼着的,还有远在战场的孙弛骏,分别的时间越久,他的心里越是想念,可惜,他是被人叫做小叔叔的。 当他策马扬鞭,胜利回朝的那一天,远远地看到十里亭处,那个亭亭玉立的绝美少女,孙弛骏心口疼得差点跌下马来。 而他身边那匹枣红的骏马上,稍显黝黑的冷俊少年,却是半点不肯停留,直接催马奔进了十里亭。 “丫头,我回来了,所向披靡的旌旗大将军,得胜归朝。” 知你洒脱不羁,从此,本将军护你一生畅快,许你一生自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