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禁書:新金瓶梅》 第1章賣身為奴 在女人眼里,妻妾都是一种官衔。正妻不是努力的结果,千金小姐进门就得做“大”,穷丫头怎么巴结也是“小”。就是这不太响亮的名头,却让无数女人费尽心机。只要能升到主子行列,就有资格呼奴使婢作威作福了。 可幸福这东西是很难量化的,比别人活得好才算是好。这种比较也是痛苦的源泉!有一个人压着就足以让你痛不欲生了,于是争宠争斗便不可避免了。 本来这一切与潘金莲无关的,却因一场变故被彻底毁了。潘家虽然算不上富裕,但也是吃喝不愁。她父亲潘裁缝手艺出眾,大户人家都喜欢请,一个月能赚十几两银子。 那个年代女孩订亲都早,七八岁就得找婆家了。潘金莲自然也不例外,她夫家是打铁的,那个男孩比她大两岁,长得虎头虎脑的。当时她一点都不担心,只等着长大成人嫁作人妇,便是一个贤妻良母的前程。 潘父死得非常蹊蹺,早上还欢天喜地出的门,晚上却突然上吊死了。一家人哭得昏天黑地,那情形就如同天塌一般。亲亲友友在悲伤之馀,私下里还在悄悄议论,说与某个贵妇有关。其种种不屑,让人无地自容。 从此潘家便没了活路,开始是当衣服当首饰,后来是卖床卖家具,到最后连房子都顶给了别人。无奈之下,只好打起了儿女主意。穷人卖儿卖女都很平常,没吃没喝了就得卖孩子。 潘金莲是家中最小一个,也最没有用处,不卖她还能卖谁。临走那天,潘金莲哭得声嘶力竭,跪在地上抱着母亲小腿。说她能缝衣绣花,说她能洗衣做饭,哀求母亲不要把她卖掉。 不卖她就得卖别的姊妹,你让母亲怎么取捨?潘母让她想办法攒钱,攒够了就能为自己赎身了。这句话也成了她进取的动力,后来几年她一直想挣个自由身。 王招宣虽然是武将出身,却喜欢吟风弄月。家里养着上百个女孩,有的学歌,有的学舞;有的学鼓,有的学琴。这方面潘金莲很有天赋,十二三岁便弹得一手好琵琶,唱歌、跳舞也不在话下。别人教三天才能学会,她看一眼就了然于心。 至于涂脂抹粉描眉画眼,那更是她的强项。每天打扮得乔模乔样的,就等着主子点她出来。弹得好能赏几个铜板呢!可王招宣只点丰满艳丽的,有模样还要有身段。她那小身子还没发育,弹得再好也不撩人。 好在潘金莲长得很快的,十五六岁便出落得玲瓏有致,那是要胸有胸要臀有臀。特别是那双娇滴滴粉嫩嫩的小脚,就像莲花花瓣似的,堪称是真正的“金莲”! 就在她以为可以脱颖而出时,王招宣突然生病死了。具体是纵欲过度,还是别的什么病,那就不得而知了。林太太早就恨得不行了,转脸把她们全都卖了出去。 林太太倒不是刻意针对,作为招宣府的女主人,人家都不知道有她这个人。卖丫环通常都很随意,一般只要一个数字。卖了多少人,得了多少银两。如此而已。 至于去处也很随意,要么给大户人家当丫头,要么给穷苦男人做媳妇。这两者也谈不上谁更不幸,反正都是伺候人。就这样潘金莲被卖进了张家老宅,身价只有十两银子,相当于两头肥猪的价钱。 张大户也是家财万贯奴僕成群,他买潘金莲是缺个烧火丫头。这种地方连主子都见不到,长得再好也是白搭,更别提什么才艺了。一个月只能挣几十个铜板,哪年哪月才能赎身啊? 女孩十六七岁就得嫁人了,再不出去夫家还会等吗?想到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她的心里一阵一阵发紧。那个男孩已经能打铁了吧,他还记得有这样一个女孩吗? 张家做饭烧的多是麦草,那东西一碰一手灰。偏偏潘金莲还穷讲究,脏了就要去洗。有个丫头吓唬道:“就知道臭美。要是被爹看见了,不愁把你给收了。” 潘金莲心里一动:“如意姐,爹长什么样儿?”如意咯咯笑道:“爹长得可好了,那是四方大脸长腿细腰。”潘金莲脸一红:“真的?我怎么没见过?”如意嘴一撇:“只是脸是皱的,腰是弯的。” 从此她不敢再打扮了,有时连头发都不梳,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那天她去厢房拿碗,意外遇见了张大户:“你看你那鬼爪子,也不知道洗洗?”潘金莲还不服气:“不要你管。” 张大户气得直哆嗦,大喊大叫说反了。如意连忙拉她衣袖:“你疯了,敢和爹顶嘴。”潘金莲脸都吓白了:“小的去洗,小的去洗。”张大户提着拐杖直敲:“拖出去卖了。” 等她收拾乾净前来辞行,张大户不禁愣住了。好一个单纯秀丽的小姑娘,那模样就如同雨后的梔子花,软白幼润清雅可人。潘金莲还在不停地磕头,说小的该死什么的,央求主子手下留情。 张大户直勾勾地盯着,不说留也不说不留。直到潘金莲哭出声来,这才挥挥手让她们退下。如意狠狠拉了一把:“好了,好了。不要再嚎了,爹已经让你留下了。” 潘金莲自然知道原因,也知道如意为什么嫉妒。张家老宅丫环并不算少,但大多属于“歪瓜裂枣”之类。像如意这种“品相”,已经属于上上之选了。 别看如意长得一般,皮肤却异乎寻常地白。那种白就跟亮银似的,灿烂而又霸气。再加上一对蜜柚般的豪乳,对男人肯定有杀伤力。可她现在要面对的是潘金莲,所有装备都变得不值一提了。 大户人家有做不完的活,饭好了要点心,点心上了又要茶水。张大户又不肯添加人手,忙得她们是鸡飞狗跳。潘金莲也不是光要烧火,有时还要帮着买面买油。 那天她陪厨娘上街采买,特地绕到了夫家门前,结果人家是张灯结綵,几支嗩呐吹得震天响。那一刻就像刀砍斧剁一般,她不由自主流下了眼泪。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人家已经另觅新人了。 潘金莲刚刚回到厨房,如意就悄悄挨了过来:“爹来过了,问你今年多大了?”潘金莲心里一紧:“他要干吗?”如意显得很神秘:“明天娘去狮子街赴席,爹让你在屋里等着。” 潘金莲听了无动于衷,搞不清什么想法。如意小声提醒:“背着点啊。娘可凶着呢!靠爹的都没有好下场,有的还被卖到妓院。”这话听得她毛骨悚然,脊樑骨直冒凉气。 第2章逼嫁侏儒 第二天早上,她主动要求上街采买,希望能借此逃过一劫。就这样挑挑拣拣磨了半天,直到正午才回到宅里。回去她就鑽到灶台底下,抓把锅沿灰抹在了脸上。 如意一把将她扯了出来:“别抹了,爹让你过去伺候呢。”潘金莲只好又去洗脸,洗完了又换上艳色衣服。如意急得直叫唤:“你怎么又扮上了,爹已经等不及了。” 张大户正扒着炕边咳嗽呢,见她进来只是招招手。如意连忙过去捶背:“爹,人已经给您带来了,您老慢慢享用吧。小的去给您望风,有什么就来稟报。”说完狠狠剜了一眼。 潘金莲手足无措地立在一边,不知道是进还是退。张大户咳完就命令:“先把衣服脱了,让我看一下皮子。”大冷天竟让她在地上脱衣服,这老东西还是不是人啊? 潘金莲自然不敢违抗,只好慢吞吞地解着纽扣。张大户有点恼火:“还磨蹭什么?快点脱呀!”她正准备把裙子拉掉,如意慌慌张张跑来报告:“爹,娘回来了,已经进了二门了。” 张大户一听连忙下炕,连滚带爬从后门溜了。俗话说:“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主子要是惦上谁了,那你怎么都逃不掉。那天家主婆刚刚出门,张大户又找了过来。 张大户比她想像的还要老,头发、鬍子白了不算,连阴毛都是灰的。脸上、身上是皱纹累累,脖子跟火鸡似的,动一下两边直晃荡。一嘴牙已经掉光了,一瘪一瘪的特别瘆人。 这回潘金莲没有磨蹭,上了床就躺了下来。结果张大户还不满意,让她替自己咂一下。潘金莲明显不懂:“咂什么?”张大户指着那个东西说:“你把它咂起来啊。” 潘金莲刚靠上去,就“哇”地吐了。那东西又腥又骚,她实在下不了口。张大户一点不同情,抓住头发按了下去。可惜啊,他们努力了半个时辰,也没有把东西扶直。最后张大户用手指一阵乱捅,就这样把她的初红给夺了。 事后潘金莲躺了半天,心里是无限愤懣。窗外有株红梅开得正欢,那花瓣艳得让人揪心。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枯黑老朽的枝干。难道这就是自己的未来吗?一辈子就陪着这个糟老头子? 后来张大户又来过几次,有一回好像还成功了。这可把他高兴坏了,要潘金莲给他生个儿子,生了就让她做二房。张大户不但没有儿子,连女儿都没有一枚。 这要归功于那个臭老婆子,她自己不会生也就罢了,还不让打点野食。张大户一辈子都在抗争,丫头、僕妇偷了十几个,可还是没整出一儿半女。眼下他是枯木逢春了,希望潘金莲能建立奇功。 潘金莲最会把握机会了,当即要求调到上房,说什么要去伺候娘。张大户一听连连摆手:“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到她身边还有活路吗?”潘金莲还不甘心:“小的不想当烧火丫头,整天灰头土脸的,连件乾净衣服都穿不了。” 张大户也很无奈:“现在只能这样了。回头我吩咐如意,重活累活不要你干了。”潘金莲狠狠拧了一把:“你这老东西真是没用,她有什么可怕的?” 儘管她行事诡秘,但还是走漏了风声。具体是谁洩密的,那就不得而知了。潘金莲行事张狂,刚与主子刮上就不安分了。再加人衣着打扮完全变了,眾人猜也猜得出来。 这回家主婆没打也没骂,反而要帮她找个好人家,说不能耽误她的终身大事。潘金莲不敢胡乱答应,只是一个劲地表忠心。说小的只想伺候主子,什么人都不想嫁。 家主婆依旧笑笑的,一脸的佛相:“哪能呢。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不能一辈子当个烧火丫头吧?”潘金莲只好发问了:“娘要把小的嫁给谁呀?” 家主婆高声说道:“也不是什么外人,就是紫石街的武大郎。这武大本本分分的,是个过日子的人,嫁给他算你有福了。”潘金莲有点担心:“这个武大有多大年纪?” 家主婆脆声答道:“也不算大,才三十出头,正值壮年。”潘金莲继续打听:“那他娶过妻室吗?”家主婆也没有隐瞒:“之前娶过一个。没几年就生病死了,后来就一直没找。现在县前卖炊饼,家道还算殷实。” 张大户不停地挤眼努嘴,意思是别听她忽悠,可潘金莲丝毫不为所动。不管怎样,当个堂堂正正的老婆,总比偷偷摸摸要强吧。他既不能给自己名分,也不能给自己实惠,跟他能有什么奔头?万一激怒了家主婆,到时候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那个武大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再差也是一个男人吧。现在她也不想出人头地了,只求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关键是家主婆已经容不下她了,真要抗争只会死得更惨。 第二天傍晚,家主婆亲自把她押上花轿。临走前还流了几滴眼泪,说什么处出感情了。可她不但把月钱扣了,连件旧衣服都不肯给,说武大家已经治齐了。 直到这时候,她才觉得不妙,可外面已经吹吹打打了。潘金莲也有一套新嫁衣,那红红火火的顏色,多少冲淡了一点忧虑。只有张大户在不停地跺脚,好一块嫩羊肉啊,竟然掉进了狗嘴里。 该有的礼节也都齐了,这样她的心也就踏实了。等到闹房的人都走了,有人拿秤桿挑开了盖头。她左看右看也没寻到夫君,只有一个小矬子在眼前蹦跶。 潘金莲也没在意,以为是闹房的:“你是谁家孩子?天都晚了,还不赶紧回去睡觉。”小矬子色眯眯地说:“大娘子,我是你相公啊。”潘金莲“啊”地一声惊叫:“你就是那个武大郎?”武大“嗖”地跳到了炕上:“是啊。” 这武大三分像猴,七分像鬼,根本没个人样。身高还不到三尺,站起来像口袋,躺下了像水桶。眼睛就跟没长似的,只有一道小肉缝。鼻孔往上翻着,鼻毛全刺在外面。 两条腿又短又粗,就像被锯了半截,搞不清是大腿,还是小腿。皮肤更是又粗又黑,跟枯树皮似的。难道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好姻缘?跟这种丑八怪还不如死掉算了。 武大还挺内行,上来就把要害部位掐住了,那意思就想上了。潘金莲猛地掰开爪子,狠狠扔到了地上。就这样武大还不罢手,一纵三跳又扑了过来。她一脚踹在了腰上,疼得武大半天爬不动。最后扯了一捆稻草,在锅门口蜷了一夜。 那一夜潘金莲也没睡着,一个人“呜呜”哭到了天亮。到现在她才知道家主婆的阴险,这种惩罚比卖还要恶毒。她恨张大户,更恨那个死不掉的家主婆,而这一切早迟都要清算的。 第3章矮兄高弟 女人一嫁心就死了,谁能佔有她的身体,谁就占了她的灵魂。白天替人家洗衣做饭,晚上替人家铺床叠被。这就是所谓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千百年来一直被奉为真理。 潘金莲只挺了两个晚上,便同意武大上炕睡了。那间破屋子四面漏风,她冻得实在受不了。武大家只有一床被子,有盖的就没垫的,有垫的就没盖的,两个人只能抱团取暖。 只要热身子挨在一起,有些事便无法避免了。武大是结过婚的人,知道如何调理女人。在她半睡半醒之间,武大便偷偷挑弄。结果她一时不坚定,便让武大得手了。 防线一旦被攻破,下麵就无所谓了。她在接受武大的同时,也接受了自己的悲惨命运。武大还算勤劳肯干,天不亮就起来蒸饃了。两人一个锅上一个锅下,忙得满头是汗。 等到天光大亮,立即挑着担子出门。小本生意利润微薄,一天下来只能赚几十文钱。好在张大户还惦着她,没过多久又追来了。到了这时候她才知道,如意竟被卖到了码头妓院。 这让潘金莲平衡不少,也对张大户有了谅解。可她并没有迫不及待,反而让张大户帮着换房子,不然就不提供情绪价值。正好附近有栋小楼要典,张大户只能大放血了。 她正准备赴汤蹈火呢,张大户又突然中风不语了。她在高兴的同时,多少还有点失落。随着身体不断成熟,欲望也渐渐苏醒了。可面对这样一个小矬子,她真的是欲哭无泪。 喜欢一个人,首先是生理上喜欢。讨厌一个人,也会讨厌其身材样貌。可她不管怎么厌恶,都得侍奉人家,其内心的折磨可想而知。就这样熬了七八年,到最后心也死了。 那天她正坐在窗前发呆,突然有人吆喝着让看“打虎英雄”,紧接着便是一阵密集的锣声。等她探出头来一瞧,果然有几个人抬着一只斑斕大虎。后面还跟着一架滑杆,上面端坐着一位彪形大汉,那架势就如同天神一般。 当时她的心“怦怦”直跳,就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这才是生龙活虎的真汉子啊!要是能与这种男人做回夫妻,也不枉来人世间一趟了。没等她看看清楚,那群人已经走远了。 她正恨无缘相见呢,武大竟然把人领了回来,还说是他的二弟武松。潘金莲偷偷瞟了一眼,这一眼差点没有把她美死。武松比她高出大半个头,两只拳头跟钵盂似的,看着就有千百斤力气。 武大显得很自豪:“大娘子,他可是我的同胞兄弟,现在本县做都头。”潘金莲赶紧趋步向前:“二弟万福。”武松也倒身下拜:“嫂嫂在上,请受武松一拜。” 潘金莲趁机扶住了胳膊:“二弟请起,折杀奴家了。”武松只好站起身来:“嫂嫂是至亲,武松理应跪拜。”之后又聊了几句,潘金莲便迅速切入正题:“二弟住在哪儿?” 武松朗声回道:“有劳嫂嫂掛心!武松在县前租了房子。”潘金莲立即进行动员:“二弟不如搬回家住了!奴家早晚送汤送水也方便。”武松高声辞道:“武松不敢打扰嫂嫂。” 潘金莲很是失望:“二弟如此推辞,该不是有妻小了吧?”武松解释道:“武松并未婚娶。”潘金莲心中一喜:“二弟今年多大年纪?”武松躬身答道:“虚度二十八岁。” 潘金莲趁机接上了:“那比奴家还大三岁。”武松不知怎么接话,只好退后一步站直了。潘金莲还在继续打听:“二弟怎么一直没有回家?是不是把你哥哥忘了?” 武松郑重解释:“武松岂敢忘本!只因失手打死了人,逃到沧州躲了几年。最近朝廷大赦天下,武松便想回乡投奔哥哥。没想到途中遇到老虎,被我一通拳脚打死了。” 潘金莲十分仰慕:“那又怎么做了都头?这可不是普通职位,通常都是官宦子弟才有资格。”武松继续答疑:“可能是县令看我有点勇力,所以才赏了这个职位。” 潘金莲叹口气说道:“唉,你们兄弟一点不像。你哥哥太懦弱了!有时和邻居闹点矛盾,他连句硬话都不敢讲。别人想怎么揉就怎么揉,整天是受不尽的窝囊气。” 武松连忙解释:“我哥哥老实本分,不像武松这般鲁莽。”潘金莲大声夸奖:“像二弟这样才好啊!俗话说,‘人无刚强,安身不长。’奴家的性子急,最看不惯的就是‘三打不回头,四打和身转’的窝囊废。” 潘金莲正在大倒苦水,武大提着酒肉回来了:“大娘子,你快点下楼烧饭,酒菜已经买齐了。”潘金莲眼睛一瞪:“你看这不懂事的!二弟在这儿没人陪,却叫我下去烧饭!” 武松听着刺耳:“嫂嫂先去忙吧,武松要和哥哥说话。”潘金莲小嘴一撇:“他能说什么呀!笨嘴拙舌的!”说完又对武大嚷道,“你真是死心眼!不能请王乾娘过来操持吗?” “王乾娘”就是王婆,住在她家隔壁。平时两家走得挺近的,王婆帮她蒸蒸炊饼,她帮王婆缝缝补补。等到饭菜都上桌了,武大让潘金莲坐了主位,他自己打横斟酒。 潘金莲举起酒杯说道:“二弟不要见笑啊,没有什么好菜。”武松躬身谢道:“嫂嫂客气了,一家人吃什么都好。”潘金莲立即帮他搛菜:“那二弟多多吃肉。” 武松也没有多想,说声谢谢就咬了。所谓“长嫂如母”,他不能拂了嫂嫂的心意。潘金莲一看胆子更大了,她直勾勾地盯着武松,恨不得嚼进肚里才杀渴。 武松没有觉出不对,吃过饭又坐了坐,然后才起身离开。潘金莲自然捨不得:“二弟怎么又要走啊?是不是嫌家里窄扁?”武松笑着解释:“衙门里还有公事,过两天再来看望哥嫂。” 潘金莲还不肯甘休:“非要过两天干吗?乾脆今天就搬回来吧!你一个人住外面不方便不说,街坊邻居还会笑话我们容不下人。你们就兄弟两个,这一东一西的多不好啊。再说了,要是二弟能住到家里,那也是给我们挣面子啊!” 武松不好再推辞:“多谢嫂嫂厚意,等会儿让士兵把铺盖拿来。”潘金莲满脸都是得意:“真的?那奴家候着了啊!”说完把隔壁房间收拾出来,留待武松回来居住。 到了傍晚时分,武松果真引着士兵回来了,引得街坊邻居纷纷出门。潘金莲欢天喜地迎了出去,那神情就像捡到了金元宝。她又是打水,又是递毛巾,还一口一个“二弟”叫着。 武松似乎有点感动:“不敢劳烦嫂嫂,还是让士兵收拾吧。”潘金莲娇嗔道:“二弟这样就见外了。都是自家骨肉,奴家又不是伺候别人。”说完又去铺床叠被,忙得是心花怒放。 第4章勾引拉攏 从此武松便在哥嫂家寄宿,无论多晚都有热饭热菜候着。武松那是何等英雄,自然不能白受恩惠。他不但把家用包了下来,有时还送点布匹头面,出手非常大方。 潘金莲一看又想入非非了,认定武松对她有意思,不然怎么会乱送东西呢?她不会等着武松捅破那层窗户纸,她必须给出足够的资讯。基于这种想法,她便开始图谋策划了。 武松是她见过的最具男子气概的人,身材魁伟性格刚正,绝对符合她对男人的全部嚮往。关键还是自家小叔,有什么外人也不会知道。武大是不会声张的,说不定还想借此笼络自己。 那天武松去县里画卯了,答应回来吃早饭。潘金莲连忙把武大赶出家门,然后在房间生了一盆炭火,开始了她的梦想之旅:“今天奴家要好好撩撩,不信他不动情。 潘金莲一直等到晌午时分,才看到武松踏着积雪回来。她连忙冲到楼下迎接:“外面冷吧?赶紧上楼暖和暖和。”武松低头答道:“多谢嫂嫂掛心。”说完把毡笠取了下来。 潘金莲刚要伸手去接,武松已经掛到墙上了。潘金莲假装生气道:“二弟怎么不回来吃饭?害得奴家等了一上午。”武松小声解释:“路上偶遇一位旧相识,便在外面吃了点。” 潘金莲先把大门插好,然后才把酒菜端上桌。武松小声劝道:“嫂嫂,还是等哥哥回来再吃吧?”潘金莲笑道:“他要卖完才能回来,我们可以边吃边等。”武松不好再推辞,只好坐了下来。 潘金莲连忙把酒斟满了:“二弟,喝杯热酒暖暖身子。”武松也没有拒绝,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潘金莲又斟一杯:“二弟再喝一杯。”说完又给自己斟满了,双手举着要乾杯。 等她连喝了几大杯,便有点按捺不住了。所谓,“酒壮英雄胆,饭涨穷人气。”人家武松喝了酒敢打老虎,她喝了酒却要睡武松。她藉口屋里太热了,悄悄解开了衣领。 潘金莲确实有资格自信,一对艳乳又大又挺,其完美就像是一剖两圆的西瓜。当然,乳房不会是绿皮的。那种莹白和透润就如同窖藏几百年的瓷器,说不清是纯洁,还是诱惑。 武松自然看到了,红着脸不敢抬头,想着该如何脱身。潘金莲继续挑逗:“二弟,听说你在外面养了个唱的?”武松立即声明:“嫂嫂不要听人胡说,武松不是那种人。” 潘金莲眼一斜:“这有什么好瞒的,男人找个相好很正常。”武松还在辩白:“武松不会乱来的。”说完又低下了头。潘金莲试着在肩膀捏了一把:“二弟穿得太单薄了!改天奴家给你做件厚实的,让你里外都暖和。” 武松早就不耐烦了,但又不便马上发作,只好继续装糊涂,希望某人能够知难而退。潘金莲还不识趣:“二弟,你看奴家多体贴!如果你对奴家有意,就把这半杯残酒喝了。” 武松把酒杯往地上一摔:“嫂嫂不要不识羞耻!我武松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绝不会干那种猪狗不如的勾当。今天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以后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我武松认识你这个嫂嫂,我的拳头可不认识。” 潘金莲羞得满脸通红:“奴家是说着玩的,二弟怎么当真了?”说完连忙收拾碗筷下楼,心里是无限惶恐。想到武松的无礼和绝情,她不禁悲从中来,眼泪“扑扑”往下掉。 她正在灶下嚶嚶咽咽,武大挑着担子进门了:“你怎么哭了?”潘金莲厉声骂道:“都是你没有出息!让外人欺负老娘。”武大自然不信:“谁敢欺负你呀?”潘金莲用手一指:“还能有谁!我好酒好菜地伺候,他竟然调戏老娘。” 武大立即反驳:“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我兄弟一向正派,绝不会干那种下流事。”说完便去了楼上,“兄弟,你吃饭了吗?没吃我们喝两杯。”武松也不作解释,拉开门迈了出去。 武大看了有点疑惑,只好又去问潘金莲。潘金莲眼睛一瞪:“这东西是没脸见你了!待会儿肯定叫人来搬行李。我警告你啊,以后不准再和他来往,不然我打断你的狗腿!” 没等潘金莲骂够呢,已经有士兵上门了。说衙门里公事多,没有时间来回跑动,要把铺盖搬走。她听了非常后悔,认为自己操之过急了。要是她再有一点耐心,武松还是有可能就范的。 这世界也许有不偷腥的猫,但绝对没有不偷腥的男人!只要机会合适,谁不想爽一把?武松才二十郎当岁,正是渴望情爱的年纪。可现在已经闹翻了,要怎样才能挽回呢? 过了不到两个月,武松又领着士兵回来了,还带来一桌丰盛的酒菜。她断定武松是放不下,决定再尝试一把。打定了主意,她连忙归到楼上,对着镜子又描又画。 确信已经美貌无敌了,这才款款下得楼来:“二弟怎么不回家呀?一个人在外面多孤单。我看还是回家住吧,至少有个热饭热菜。”武松看也不看,只是让士兵把酒菜摆好。 武松让哥哥坐到上首,然后举起酒杯说道:“哥哥在上,小弟明日要去亳州办差。临走之前,兄弟有几句话要交待,希望哥哥能记在心上。哥哥若是依我,就干了这杯酒。” 潘金莲一听心就凉了,举着筷子不知如何是好。她知道武松会针对自己,但没想到敢当面指责。武大竟然毫无知觉,还瓮声瓮气地问道:“兄弟这么郑重,到底是什么事情?” 武松扫了一眼潘金莲:“哥哥为人懦弱,我不在家恐怕外人欺负。如果你以前卖十笼炊饼,那从明天起就卖五笼。每天迟出早归,回来就把门窗关好。至于日常用度,兄弟自有安排。”说完掏出五两银子。 等到武大把酒干了,武松又斟了一杯,转手递给了潘金莲:“嫂嫂是个明白人,有些话不用武松多说。常言道,‘篱牢犬不入!’希望嫂嫂能够自重,不要拿哥哥不作数。” 潘金莲气得满脸通红,她指着武松厉声骂道:“你这混账东西,竟然欺负到老娘头上了。我是不带头巾的男子汉,响噹噹的婆娘!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 “老娘自从嫁给武大,连只蚂蚁都不曾进到屋里,哪有什么‘狗’鑽进来?既然你敢胡言乱语,就得给我一个交待!我潘金莲可不好欺负,不是那种任人揉捏的可怜虫。” 武松冷冷一笑:“武松牢牢记住了,希望嫂嫂口要应心。真要给我发现端倪,恐怕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说完抬腿就走。只留下武大一个人,望着满桌的酒菜发呆。 第5章叉竿奇緣 自从武松离家后,武大果然只做一半炊饼。每天要等日上三竿才肯出门,太阳没落山又急急赶了回来。这让潘金莲非常恼火:“你这糊涂东西!光知道听你那鸟兄弟的屁话。这太阳高高的就把牢门关了,也不怕街坊邻居笑话!” 武大自然不敢回嘴,只能低下头任她乱骂。骂多了也没意思,白白浪费唾沫不说,还把自己气得半死。不甘心这样荒废一辈子,她便动起了歪脑筋。 每天打扮得乔模乔样的,然后抱着大白猫往窗前一坐,对着满街的老少爷们意淫。偌大的清河县城,难道就没有一两个胆大的?她随便搭个什么人,也比武大强上百倍。 当然,这种事得悄悄进行,总不能白白坏了名声。估摸着武大快要回来了,她便提前把窗扇放下。然后去烧火做饭,作安分守己状。 也许是前世有缘吧,还是命犯桃花?那天她刚把手伸出去,叉竿突然从指间滑了下去,正好打在某人头顶上。那人刚要开口骂娘,结果却傻在了那里。 潘金莲连忙推出笑脸:“对不住啊!不小心打着了官人。”说完并没有放下窗扇,还偷偷瞟了一眼。那眼神叫个水呀,只一瞥便把那人勾住了。那人一边整理衣帽,一边向上拱手:“没关係,不疼,不疼。” 这一幕恰巧给王婆看到了,她不禁拍手笑道:“我看打得正好!谁让你在人家簷下乱窜了!”那人果真赔起了不是:“都是小人不对。一时衝撞了大娘子,请大娘子不要怪罪。”说完下死眼盯了几下,临走前还回头望了七八遍。 这让潘金莲有点想入非非了,认为那人看上了自己。虽然不及武松英武神俊,但也算高大肥壮了,只是不知胆量如何。要是从此就销声匿跡了,那她也没有办法。 那人自然不会轻易离开,不然就不叫西门庆了。西门庆是有名的浪荡子,方圆几十里闻名,号称是“嘲风弄月的班头,拾翠寻香的元帅”。只要是他看中的女人,从来没有走手的。 一路上他都在盘算,要怎样才能勾到这个小娘子。他肯定不会贸然上楼了,这种事必须找人引见才行。还得了解这人的家世背景,万一动了不该动的,极有可能闹出人命。 想到这里,他转身去了王婆茶坊:“王乾娘忙啊!小人这厢有礼了。”王婆听了有点好笑:“我老婆子哪有你忙啊!一天逛十几遍街,也不嫌脚疼。” 西门庆不敢计较:“王乾娘,敢问楼上那位是谁家小娘子?”王婆故意吊他胃口:“你问她做什么?她是阎王爷的亲妹子,五道将军的干女儿!”西门庆訕訕笑道:“王乾娘不要开玩笑,小人和您说正经的呢!” 王婆还是没有正相:“你不妨猜猜看,她老公是县前卖熟食的。”西门庆头一仰:“依照她的花容月貌,老公肯定英俊瀟洒。莫不是卖甜糕徐三的老婆?” 王婆摇了摇手:“不是,是他就是一对了。”西门庆继续猜道:“那是卖餛飩李大的娘子?”王婆又摇摇手:“是他也算一双。”西门庆叹口气说道:“那我真的猜不着了,您老还是告诉我吧。” 王婆哈哈一笑:“说出来你都不会相信,她老公便是县前卖炊饼的武大郎。”西门庆连忙追问:“莫不是人称‘三寸丁,枯树皮’的武大郎?”王婆拍手笑道:“就是他嘍!” 西门庆跺脚叫道:“这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王婆嘴一撇:“你有什么好不平的?自古就是‘骏马驮着痴汉走,美妻常伴拙夫眠’,这世间有几对是郎才女貌的?” 该问的已经问清楚了,可他还是不肯离开:“王乾娘,您儿子多大了?”王婆叹口气说道:“王潮今年十七岁。”西门庆讨好道:“乾脆让他做我跟班吧,我正好缺个贴心的。” 王婆笑道:“大官人肯抬举自然是好,可他去扬州学做生意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西门庆还想再扯几句,玳安匆匆找了过来:“爹,大娘找您呢,三娘不好了。” 王婆望着玳安笑道:“这小哥长得俊啊!敢问是谁呀?”西门庆随口说道:“他是我的小廝。”王婆立即反问:“那你还说没有贴心的?这不是挺机灵嘛。” 西门庆故意贬低道:“机灵什么?都是属‘算盘珠子’的。”玳安听了连忙低头,垂手躬身退到一边。王婆高声催促:“那你赶紧回去啊,小妾都病成这样了,还在外面寻快活。” 西门庆多少有点尷尬:“她是老毛病了,谁有耐心整天守着。”王婆自然不服:“这个卓二姐我可知道,听说你磨了几年才到手。现在生病不好看了,就没有耐心了?” 西门庆使劲解释:“我虽然人不在家,但也没有耽误治疗。清河好点的大夫,谁没给她看过?”王婆只好撵人了:“好了,你是好男人好丈夫。”这下他不好废话了,只能先回家看看。 刚进二门,便听到里面闹嚷嚷的,丫头、小廝跑进跑出。有的要去求医,有的要去求佛。几个老婆都在卓二姐房里,左边是大老婆吴月娘,右边是二老婆李娇儿。 卓二姐仰脸躺在床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掇着气。有钱人死老婆不能算坏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当初要是陈氏不死,怎么会有吴月娘呢?吴月娘是吴千户女儿,又端庄又有涵养。 他勉强坐了一会儿,便换套衣服去了茶坊。王婆端着茶碗问道:“大官人不要干坐着,吃个酸梅汤吧?”西门庆赶紧尝了一口:“王乾娘,您这酸梅汤做得好啊!” 王婆又往上面引了:“嘿,做个酸梅汤算什么,老身还会做媒呢!”西门庆趁机接上了:“王乾娘还会做媒?那您帮小人说头亲事,事成之后一定重重酬谢。” 王婆还在拿劲:“大官人在说笑吧?纳妾可不是逛窑子,那是要敲锣打鼓娶进门的。这要是让你家大娘子知道了,还不把我这张老脸给揍扁了!” 西门庆笑着解释:“我家大娘子最贤慧了,娶多娶少从不过问。您老就帮帮忙吧,我正好缺个中意的。”王婆趁机取笑道:“南门外有一个倒不错,只是年纪大了点,我怕大官人不肯要啊。” 西门庆连忙表明态度:“只要人长得漂亮,年龄大点无所谓。”王婆怪笑一声:“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候不要反悔。这位大娘子属猪的,今年已经九十三了,你说要还是不要?” 西门庆听了有点恼火:“你看这疯婆子!人家和你说正经的,你却拿我寻开心!”王婆一听脸就拉下了,转过身不再理会了。他坐着有点无趣,只好起身离开。 西门庆自然不会甘休,他房前屋后转了一圈。然后又走到小楼对面,一双贼眼往上乱瞄。那扇窗子已经关严了,艳妇也不见了踪影。没办法,他只好再次进到王婆茶坊。 王婆还是不肯点破:“大官人吃碗和合汤吧?”西门庆头也不回:“乾娘放甜点。”西门庆一边喝汤一边间扯,可王婆就是不接话头。眼看着天色已经暗了,他只好无精打采地走了。 第6章王婆說奸 西门庆人是到家了,可魂还留在紫石街呢。端茶他也不喝,盛饭他也不吃,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以为是心疼卓二姐,吴月娘也没有多劝,只是吩咐下人要小心伺候。 晚上他谁都没要,一个人独自睡在了书房。期间大丫头玉萧来过几次,那意思想要趁虚而入。玉萧长得挺水灵的,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要是放在以前,也许他就笑纳了,可今天看着却像土鸡瓦狗一般。 那一夜他都没有睡着,一个人辗转反侧,思摸着怎样才能达到目的。按理说,他这些妻妾也不算差,怎么会为一个外人心焦呢?这就是浪荡子的本性,没得到的都是最好的。 第二天一早,王婆便把店门打开了。她四下扫了一圈,又蹭到武大家看了看。武大已经出门卖炊饼了,只有潘金莲在洗涮笼屉。王婆随便问了几句,便带上门走了。 没等她洗漱完毕,西门庆已经进来了:“王乾娘,陪我吃杯茶吧。”王婆嘲笑道:“我又不是你相好,陪你吃什么茶呀?”西门庆还在没话找话:“店里有吃的吗?” 王婆没好气地说:“店里有喝的。”西门庆拼命往上引:“听说隔壁炊饼做得挺好,小人想去买一笼。”王婆冷笑道:“要买炊饼去县前找武大,你去人家屋里干吗?” 以为她不肯帮忙,西门庆只好先离开。楼上依旧没有动静,那扇窗子关得紧紧的。也许是转累了吧,他又拐进了王婆茶坊:“王乾娘,给我沏壶好茶。”说完摸出一块碎银子。 王婆一看是眉开眼笑:“您给得太多了,一年也喝不了。”看她变化如此之大,西门庆直骂自己太蠢。空口说白话有屁用,这年头是认钱不认人。可眼下也没法计较,谁让自己有求于人呢。 见到了真金白银,王婆不再打哑谜了:“大官人,老身看你愁眉不展的,是不是有啥心事?”西门庆趁机接上:“王乾娘怎么猜到的?”王婆诡秘地一笑:“这有什么难猜的?” 西门庆郑重表示:“要是王乾娘能猜到,小人就输您五两银子。”王婆把手一伸:“那你赶紧掏银子吧。就你那点鬼画符能瞒得了谁?你不就是记掛隔壁那个小娘子嘛!” 西门庆佩服得五体投地:“王乾娘真是好眼力。不瞒您说,自从昨天见了一面,小人就像丢了魂似的。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日里梦里想的都是她。眼下这一关是过不去了,您老人家无论如何要帮一把。” 王婆双手一拍:“你让我干别的不行,这个正好是老身强项!”西门庆立即许愿:“那太好了。只要能让我见上一面,我就送您十两银子,您看怎么样?” 王婆叹口气说道:“唉,这个忙老身当然愿意帮了,那白花花的银子谁不喜爱。只是偷情这种事有点难啊!你必须同时具备五个条件才行,少一个都是白搭。” 西门庆连忙追问:“您说说是哪五个条件?”王婆扳着指头说道:“第一,长得必须高大帅气。偷情这种事第一眼非常重要,要是第一眼不能让人动心,那有再多的手段也无法施展。” 说完她又竖起一个手指:“第二,那方面要强。如果你中看不中吃,即使搭上了也不会长久。女人嘴上都说是爱人,其实更在乎的是那个,不然冒那么大风险干吗?” “第三,银子要多。勾搭女人不能光耍嘴皮子,你必须经常送点礼物,这样才能不断製造惊喜。第四,要能做小服软。虽说偷情这种事有点下作,但偷情的女人却把自己看得比公主还要高贵。” 说到这里,王婆突然停了下来,急得西门庆直翻白眼。王婆一点也不着急,她端起茶杯润了几口,又“哢哢”吐了几口浓痰。王婆知道如何吊人胃口,不然不好开价。 直接西门庆追问,这才继续说明:“第五嘛,一定要有间工夫。偷情的女人不一定是荡妇,但一定是旷妇、怨妇。你不仅要在生理上满足她,还要在精神上满足她。这样才能让她心生依恋,别人也就插不上手了。” 西门庆听了笑顏逐开:“您说的这五条啊,就像是为小人量身定做的。小人虽然算不上帅气,但高大还是有的。至于那方面嘛,估计您也听过一些传闻。” “要说银子我不敢说多,但在清河还能排得上。做小服软也没有问题,只要是我看中的女人,哪怕把我帽子摘了当尿壶都行。而且我最有间工夫了,我的生意都是伙计打理的,我的任务就是一个字——玩!” 王婆觉得不够深入:“虽说这五个条件你都具备,但还有一件事有点麻烦。”西门庆脖子伸得老长:“还有什么事?您老赶紧说出来,小人都快急死了。” 王婆故作不屑地说:“你不要怪老身说话难听,偷情这种事是要大把花钱的。如果你小气巴巴的,那长得再好也没用。这个雌儿可不是一般人,人家是见过大世面的,三瓜两枣的根本看不上。” 西门庆狂拍胸脯:“您老只管开口好了,花多花少,小人绝不会道个‘不’字。”王婆这才松口:“既然你不怕花钱,老身倒是有一条妙计,包你能够见上一面。” 西门庆立即凑了过去:“什么妙计?”王婆笑着吩咐:“你明天去买点好棉好布。这个雌儿针线非常好,会剪裁善缝纫。为人也挺热心,大事小情都肯帮忙。” “老身可以藉口做寿衣请她过来,估计她是不会拒绝的。然后你假装过来喝茶,这样不就见着了吗?记住!头两天千万不要过来,省得人家起疑心。” 西门庆一听是眉开眼笑,当即让玳安去置办道具。按理说,像王婆这样的小户人家,是不用太过铺张的。可西门庆为了讨好,全挑好的送,搞得王婆都捨不得做寿衣了。 第7章得遇浪子 有句话叫:“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特别是没有偷着的时候,那种期盼真的很煎熬。后来两天,西门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那模样就如同热锅里的蚂蚁。他还不敢过去打探,万一惊动人家大驾,那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偏偏卓二姐还要添乱,一会儿痰堵住了,一会儿气不上来。他又不能撒手不管,只好指挥下人忙这忙那。好不容易熬到第三天,他赶紧打扮打扮赶了过去。 刚到紫石街口,又碰到了李知县。李知县整天在勾栏出没,小身子掏得越来越虚。就这半个月不见,又瘦了一大圈,小腰跟麻秆似的。而且颧骨高耸,两腮下陷,活像一只大螳螂。 这些当官的也不知怎么了,要么肥胖如猪,要么乾瘦如猴。好吃的越吃越肥,好嫖的越嫖越瘦,就是没个人样。 西门庆只好下马:“大人一向可好?”李知县咳了一声:“也不知怎么了,最近老没精神。”西门庆连忙巴结:“那是需要进补了。小人铺子里有根百年老参,明天让人给您送去。” 李知县还假装清廉:“那怎么行啊?”西门庆连连拱手:“大人不要见外嘛。您是清河的父母官,关心您不是应该的嘛!只有大人身体安好,才能造福地方百姓。” 李知县自然要投桃报李:“听说大官人有位千金,不知芳龄几何?本县打算给令千金说门亲事。”西门庆心都急黄了,但又不能不回復:“小女今年一十有五。” 李知县哦了一声:“东京的陈洪您知道吧?他在京城开个大当铺,姐夫是禁军的杨提督。因为祖上是清河人氏,所以想在清河寻门亲事。”这下西门庆不着急了,还要了生辰八字。之后又间扯几句,这才拱拱手道别。 等到了茶坊门口,他故意咳嗽一声:“王乾娘,生意一向可好?小人这厢有礼了。”王婆假装听不出来:“是谁在呼唤老身?”西门庆朗声答道:“是我,小人西门庆。” 王婆快步迎了出来:“哎呀呀,原来是西门大官人!快请屋里坐,快请屋里坐。”西门庆袍袖一抖,大模大样地落了座。王婆笑着介绍:“大娘子,这位就是施捨衣料的大官人。” 潘金莲起身道了万福,顺便还瞟了一眼。当时她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觉得要有好事发生。王婆的名声不怎么好,专门靠保媒拉纤过活。周围的淫蜂浪蝶,都喜欢找她牵线搭桥。 好在这人长得还算不错:眼睛小是小了点,却炯炯有神;鼻樑矮是矮了点,却阳刚大气;嘴巴大是大了点,却豪迈奔放。只是面部比例不太协调,看上去多少有点淫邪。 西门庆则更加放肆!就这一会儿工夫,已经从上到下审了好几遍,恨不得拉到怀里探摸。别看潘金莲衣着很朴素,可给那饱满丰润的身子一撑,别有一番销魂蚀骨的风韵。 王婆只好拉他一把:“大官人,你看大娘子的针线多好!这针脚又细又密,就跟织机似的。”西门庆连忙附和:“是啊,是啊,真是神仙一般的手段!敢问这是谁家大娘子?” 王婆哈哈一笑:“那天你在谁家簷下被叉竿打了?”西门庆这才恍然大悟:“哦,我记起来了。”王婆笑着介绍:“她就是武家大娘子。” 说完又指着西门庆说道,“大娘子,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西门大官人。人家可是清河的大财主,一座五间七进的大宅院,前后有几十间房子。家里是骡马成群,米烂陈仓。那黄的是金,白的是银,就是象牙、犀角,也能拿出来几根。” 西门庆淡淡一笑:“王乾娘过奖了,小人只是徒有虚名而已。”王婆连忙提高声调:“大官人,您就不要谦虚了,在清河地面谁不知道您啊!”王婆一边狠夸西门庆,一边偷偷瞟着潘金莲。见她还在低头缝衣服,便知道有门了。 王婆去沏了两杯蜜饯橙籽茶,一杯递给了西门庆,一杯给了潘金莲。然后试探着问道:“大娘子,您先歇会儿,陪大官人吃杯茶。”潘金莲依旧不动身:“没事的,奴家不累。” 王婆趁机建议:“大官人,今天你们能够见面,那也是难得的缘分。你们一个是出钱的,一个是出力的。常言道,‘一客不烦二主。’正好大娘子在这里,老身乾脆买点酒菜,好好答谢你们。” 西门庆立即回应:“怎能劳烦王乾娘呢?还是由小人做东吧。”说完掏出一块碎银子。潘金莲小声推辞:“王乾娘,您不要破费了。”说完还是不挪窝。 王婆赶紧接过银子,顺手塞进了袖子。临出门,她又转头吩咐:“大娘子,有劳您陪大官人坐坐,老身去去就来,您千万不能离开啊。”潘金莲还在假客气:“王乾娘,您不要多心,等会儿奴家就回去了。”说完还是没有动。 王婆悄悄使个眼色,这才小心把大门带上。这回西门庆可以慢慢欣赏了,只是潘金莲始终不肯抬头,只给他一个光洁圆润的额头。即使这样,还是让他激动不已。 王婆买了肥鹅、烧鸭、熟肉、卤干,还有许多细巧果子,摆了满满一大桌子。然后与西门庆对好说词,这才把潘金莲请过来:“大娘子,这两天有累您了,咱们喝杯水酒解解乏。” 潘金莲还在装傻充愣:“王乾娘,您自己陪大官人吧,奴家不方便的。”王婆大声劝道:“大娘子不要拘礼,老身可是专门谢您的。”潘金莲又客气几句,这才扭扭捏捏地坐下了。 西门庆连忙斟酒:“大娘子,小人先敬您一杯,从此咱们就算认识了。”潘金莲頷首谢道:“奴家量浅,不能吃酒的。”王婆把酒杯往她手里一塞:“您就放心吃吧,老身知道您海量。” 潘金莲接过酒杯,又起身道了万福。西门庆继续夸道:“大娘子,您这针线真是太好了,比起贱内可强多了。”潘金莲连连告罪:“您这是将天比地了,奴家怎么敢当。” 王婆大声鼓励道:“哎呀,你就不要自卑了。就凭你的身材样貌,放在哪儿都是上上之选。”说完又转过脸来,“不是老身搬弄是非啊,你家大娘子没有这般好针线吧?” 西门庆色眯眯地说:“也没有大娘子漂亮。”王婆故意问道:“要是有这样的你敢娶吗?”西门庆欣喜若狂:“那是求之不得!”王婆神秘地一笑:“老身是逗你玩的,上哪儿去找这样的。” 西门庆连声感叹:“是啊,是啊。小人只恨命薄啊!没遇上一个可心的。”王婆嘴一撇:“你还命薄啊?前后娶了四五个,而且一个赛一个漂亮。” 第8章乾柴烈火 这两人名义上是拉家常,实际是在炫耀财势。只是大小老婆说了一大堆,也不知是表明本事大,还是不知廉耻!奇怪的是,潘金莲不但不嫌烦,反而有点羡慕。老婆多和银子多一样,那都是身份地位的标志。 王婆小声提醒:“大官人,您看这瓶已经见底了,老身再去买一瓶如何?”西门庆又掏一块碎银子:“那就有劳王乾娘了。”王婆试着站了起来:“大娘子,老身去了啊?” 潘金莲连连摆手:“乾娘不要再买了,奴家的酒够了。”别看她嘴上说得坚决,身子却始终没动。王婆高声劝道:“大官人又不是外人,您就陪他多吃几杯。”说完迅速把门带上了。 这下西门庆胆子更大了,他盯着潘金莲的眼睛问:“大娘子,刚才忘了问您老公姓啥了?”潘金莲低头答道:“姓武。”西门庆假装没有听清:“什么?姓堵?” 潘金莲扬脸骂道:“你岔什么岔?耳朵聋了!”西门庆只好自我解嘲:“我记起来了,是姓武。敢问县前有个卖炊饼的武大,与您老公可是一族?”潘金莲羞得满脸通红:“他便是奴家丈夫。” 西门庆听了半天不说话,只是不停地唉声叹气。潘金莲狠狠瞪了一眼:“你叹什么气呀?与你有什么相干。”西门庆一拍大腿说道:“我是替大娘子叫屈啊!那矬子怎能配得上您呢?” 这回潘金莲没有反驳,低下头捏着裙角,搞不清在想什么。西门庆假装嫌热,伸手把绿罗褶脱了下来:“劳烦大娘子帮我搭在炕上。”潘金莲娇声骂道:“你的手断了?” 西门庆只好隔着桌子往炕上扔,结果自然是掉到地上了。他跌跌撞撞过去捡,趁乱把筷子拨到了地上。等他坐下之后,却假装不知道:“咦,筷子怎么少了一只?” 潘金莲用脚一踢:“你没长眼睛啊?这不是吗?”西门庆连忙绕了过去,可他不去捡筷子,却在脚尖捏了一把。潘金莲吃吃笑道:“你要干什么?想调戏我呀?我要叫了啊!” 西门庆赶紧跪了下来:“大娘子,求求您发发善心吧!自从那天见了一面,小人就茶饭不思坐卧不寧,心里是无限仰慕!”说完顺着脚尖一路摸了上去,手法极其嫺熟。 潘金莲扭身骂道:“你这歪廝缠!赶紧松手啊!不然我大耳刮子搧不死你。”西门庆趁机抱住了:“大娘子今天就是打死小人,小人也要得到大娘子。”说完便是一阵手忙脚乱。 应该说,潘金莲也作了抵抗。但架不住人家力气大呀,最后被连拖带拽弄到了炕上。而这种粗暴与粗野又特别刺激,她整个身子都瘫软酥化了,只能听任对方脱衣卸袜。 潘金莲刚刚分开双腿,便被一件巨物撑了个满满当当。那感觉就像跳进了热水桶里,说不清是难受,还是痛快。等到那阵恍惚过后,紧接着便是一阵嵌入骨髓的麻痒。 别看她经过两个男人,但从来没有这样爽利过。张大户就不用提了,那东西软得像鼻涕似的,进都进不了。武大又太微不足道了,那情形就像小蝌蚪游进了竹筒里,怎么闹腾都不杀痒。 潘金莲正在悄悄比较呢,王婆一头撞了进来:“好你个潘金莲啊!你怎能做出这种事呢?老身叫你来是做衣服的,不是让你来偷汉子。这要是让武大知道了,肯定会连累老身,不如先去告诉他吧。”说完回身便走。 潘金莲慌忙拽住胳膊:“乾娘不能啊,千万不能!”王婆小声威胁道:“让我保密也可以,但得依我一件事,老身不能空担责任。”潘金莲红着脸答应:“乾娘请说。” 王婆大声命令道:“你从明天开始,必须天天过来赴约。早叫早来,晚叫晚来。要是你有一天不来,老身就去告诉武大。到时候闹出什么来,可别怪我老婆子哟!” 潘金莲羞得满脸通红,但又不便马上答应,只好拼命低着头,表示自己很矜持。王婆继续催逼:“你到底肯不肯啊?肯就说句话,不要磨磨蹭蹭的。”潘金莲低声应道:“奴家来便是了。” 王婆诡秘地一笑:“大官人,您就不用吩咐了吧?现在愿望已经达成了,许的东西也该兑现了!”西门庆满脸都是感激:“王乾娘请放一百个心,小人绝不会食言的,明早一准送来。” 王婆郑重警告道:“大官人,老身可不好糊弄啊!要是你胆敢耍滑头,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完又转向潘金莲,“你和大官人交换个信物,这样也显得有情有意。” 西门庆连忙拔下金簪子,郑重其事插在她的头上。潘金莲哪敢正大光明地戴着,连忙除下来藏进袖子。王婆锐声催促:“你也给一件啊?”潘金莲扭扭捏捏地说:“奴家没有好东西。” 王婆伸手将她头上的玉簪子拔了,顺手塞给了西门庆。西门庆托在手中左嗅右嗅:“哇,簪子好香哦,小人要时刻带在身边。”之后又吃了半天酒,直到傍晚才依依惜别。 从此以后,他们天天到王婆茶坊幽会。这两人一个是浪子,一个是怨妇,自然是“乾柴烈火”了。光是交流经验哪能过癮,他还要人家表忠心:“金莲,你是谁的老婆呀?” 潘金莲连忙声明:“奴家是大官人老婆。”西门庆还不满足:“你说你原来是武大老婆,现在属于我西门庆了。”潘金莲只好跟着学舌:“奴家原来是武大老婆,现在属于你西门庆了。” 你别以为这种话多馀,其实对当事人的影响极大。特别是深陷感情旋涡中的女人,会有一种强烈的导向作用。从此以后,她的心就转到了西门庆身上,而对武大就只有讨厌和嫌弃。 之后,西门庆又掏出一方金印,放到炭火上烤红,然后照着某处烙了下去。看到那里焦黑一片,潘金莲心里有点不满:“你这人真是变态!好好的白麵饼,非要蘸着灰吃。” 西门庆嘿嘿笑道:“那你就不懂了,有时候吃灰比吃饼更有味呢!”潘金莲没有再抱怨,扭着屁股拼命往上贴。她以为已经找到了真爱,可对西门庆来说,只是多睡了一个女人而已。 第9章捉奸當場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到半个月,街坊邻居全都知道了。碍于西门庆的权势,谁也不敢去告发。就在他们愤愤不平时,鄆哥提着竹篮过来了。 鄆哥是个卖水果的,平常老盯着西门庆。什么州府县衙,什么花街柳巷。西门庆要买不是一斤二斤,而是整篮整篮地留。出手之阔绰,想想都让人激动。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到处找不到他的踪影。 鄆哥正举着梨子在街上乱问,徐三悄悄为他指明了去处。鄆哥也不懂什么深浅,竟然一脸兴奋地找了过去。偷情与狎妓不同,狎妓是公开的,甚至是一种风雅,所以可以成群结队。这时你跟去卖梨也行,卖枣也可以。 而偷情就见不得光了,是必须避人的勾当。不要说是故意去找了,就是无意间撞破了,那也犯了大忌。鄆哥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认为是个绝好机会。 大门已经从外面扣上了,王婆背靠着墙坐着,一边捻线一边望风。鄆哥把竹篮一放:“王乾娘,鄆哥这厢有礼了。”王婆连眼皮都不抬:“你来干什么?老身又不买梨子。” 鄆哥有点不忿:“我来找大官人。”王婆假装不明白:“什么大官人?”鄆哥高声叫道:“您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要找西门大官人说话。”说完提着篮子就往里闯。 王婆一把揪住了衣领:“你瞎说什么呀!大官人怎么会在我屋里?”鄆哥只好点明了:“王乾娘,做人不能太贪心了。这肉都让你一个人吃了,也把点汤给别人喝喝吧?” 王婆有点紧张:“你这小东西,知道什么肉啊汤的?”鄆哥冷冷一笑:“别以为我不懂!要是我去告诉炊饼哥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王婆厉声骂道:“你这小兔崽子,竟敢吓唬老娘。” 鄆哥立即回骂:“你这老不死的,就喜欢拉皮条。”王婆甩手就是一巴掌,然后夺过篮子往街心一扔,把梨子全都摔烂了。鄆哥“哇”地一声哭开了:“你凭什么打人呀?” 王婆扬手又是一巴掌:“打你怎么了?我就打你这有人养没人管的小杂种。”鄆哥打不过王婆,只好边捡梨子边骂:“你这老母狗。我现在就去告诉武大,让你赚不到那份狗肉钱!” 武大还在县前守着呢,弓着腰缩着脖子,活脱脱一副王八样。鄆哥看了更加生气:“武大郎,恭喜你啊,马上要发财了。”武大有点莫名其妙:“我这小买卖是糊口的,能发什么财呀?” 鄆哥阴阳怪气地说:“你能不发财吗?你在外面站着赚钱,你老婆在家躺着赚钱。”武大一跳三尺高:“你这小东西,凭空乱说什么呀!我老婆又不偷汉子。” 鄆哥叹口气说道:“你老婆是不偷汉子,可她专偷‘子汉’。”武大一把揪住了衣袖:“今天不交出人来,我就跟你没完。”鄆哥冷笑道:“你就知道跟我发狠,有本事找你邻居拼命啊!” 武大听出话里有话:“好兄弟,快点告诉我那人是谁,我把十个炊饼给你。”鄆哥冷笑一声:“炊饼有什么好吃的?想要知道内情,得请我到饭馆喝酒。” 武大只能答应:“好好好,那你跟我来吧。”说完把他引到一家小酒馆。等他呲牙咧嘴干了一碗,武大又给斟上了:“好兄弟,你快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鄆哥眼一翻:“两碗水酒就想打发我呀?再切一盘酱牛肉上来。”武大没有办法,只好又叫一盘酱牛肉。鄆哥狠狠嚼了几块,又摸了摸红肿的脸,这才把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武大挽起袖子便要捉奸:“我说这淫妇怎么不给碰呢,原来真的有鬼。”鄆哥一把拉住了:“你长得矬见识也短啊?要是抓不到现行,那淫棍能饶过你吗?” 武大一听便蔫了:“那怎么办?我又不能守在家里。”鄆哥连忙支招:“你索性还装不知道,明天继续卖你的炊饼。等到西门庆再过来,我去帮你缠住那个老母狗,你再找机会冲进屋里。” 当天晚上,武大果然什么都没问。第二天一早,他又挑着担子出门了。此时他哪有心思卖炊饼,转了一圈便飞快跑了回来:“怎么样?那东西进去了吗?” 鄆哥小声说道:“刚进去一会儿。你先找地方躲起来,不能让他们发现了。”说完大摇大摆地逛了过去,“老母狗,昨天为什么打我?”王婆气得跳了起来:“你这小杂种,竟敢撵到门上骂。” 鄆哥脸一扬:“我就骂你是老母狗,你能怎样?”王婆气得屁股冒烟,跳起来就朝鄆哥奔去,说要撕烂他的狗嘴。鄆哥把竹篮一放,一头撞在了王婆肚子上。没等王婆站稳了,他抓住腰带死死顶在了墙上。 武大一看机会来了,“呼”地挽起袖子,迈开短腿就往屋里奔。王婆本想拽住武大的,一时半会儿又甩不掉鄆哥,只好大声叫道:“武大来了!武大过来了。” 西门庆一听就慌了神,光着屁股就往床底下鑽。潘金莲还算冷静:“你慌什么?赶紧出来把衣服穿上。”西门庆依旧撅着大腚:“可,可是我没办法出门啊?” 潘金莲狠狠踹了一脚:“你这没出息的!平时老吹自己拳脚好,现在连个稻草人都怕。”西门庆这才鑽了出来:“不是我没有本事,是一时急糊涂了。”说完爬出来穿上衣服,猛地拉开了门。 武大刚要衝上去揪打,被西门庆一脚踢飞了。那武大本来长得就矮,这一脚正中心窝,当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鄆哥一看势头不对,提起篮子落荒而逃。街坊邻居也不看热闹了,纷纷躲回到自家屋里。 武大已经开始吐血了,脸色蜡黄蜡黄的,好像已经不行了。王婆只好把他扶起来,又让潘金莲舀碗水来。两人忙活好一阵子,这才把人救了过来。然后搀扶着,把他弄进了屋里。 第10章謀殺武大 第二天西门庆打听没事,依旧溜过来和她逍遥。那武大一连躺了三天,是要汤没汤要水没水,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潘金莲就像没看到一样,依旧对着镜子又描又画。 武大有气无力地骂道:“你这不要脸的淫妇!我亲手捉到你的姦情,你还敢让姦夫踢我胸口。”潘金莲只是扫了一眼:“踢死你才好呢!就你这种丑八怪,老娘凭什么跟你过一辈子?” 武大小声威胁道:“你这女人真够歹毒的!我现在是斗不过你,可你该知道武二的脾气?要是你们把我糟蹋死了,我兄弟能不闻不问吗?等他从亳州回来,肯定会替我报仇雪恨。” 潘金莲一听脸都吓白了,手中的胭脂差点掉到地上。武大又可怜巴巴地央求:“大娘子,你就发发善心吧!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只要你肯救我一命,武松回来我什么都不说。” 潘金莲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把原话学给了西门庆。西门庆一听如同掉进了冰水里,脖子根直冒凉气。他甩手跌脚叫道:“这回完蛋了!早知你是武都头的嫂子,我也不敢招惹啊!” 王婆故意激将:“大官人,你不是练过拳脚功夫吗?怎么一提武松就怕成这样了?”潘金莲讽刺道:“他的功夫是在女人肚皮上练出来的,对付男人一点用处没有。” 西门庆苦着脸央求:“你就不要挖苦我了。现在得想出办法才行,光是抱怨有什么用!”潘金莲两手一摊:“我能有什么办法,反正是过一天了一日。” 西门庆又来问王婆:“还是请王乾娘拿个主意,我实在捨不得大娘子。”王婆倒是很冷静:“让我拿主意可以。但老身得知道,你是想做长远夫妻,还是玩玩就散?”西门庆一脸茫然:“此话怎讲?” 王婆解释道:“如果是玩玩就散,那现在就一刀两断。大娘子回去赔个不是,再找大夫帮他治治。只要武大的伤好了,他是不会计较的。”西门庆立即表示:“自然是长远夫妻。” 王婆神秘地一笑:“那老身也有一条妙计,只是还缺一样东西。这东西别人很难弄到,对你却易如反掌。”西门庆赌咒发誓道:“只要能和金莲长长久久,哪怕剜我眼睛都行。” 王婆阴险地一笑:“眼睛就不用剜了,弄点砒霜就行。这矬子已经病重,此时正好便于下手,再迟就不好办了。”西门庆有点担心:“要是武都头知道怎么办?” 王婆大声鼓励:“你怕什么都头牢头?只要武大死了,就一把火把尸体烧了。到时候武松就是怀疑,也找不到什么证据。等到满了‘百日’,就可以抬人回家了。这就叫‘长远夫妻’!” 西门庆咬着后槽牙叫道:“罢罢罢!有道是:‘若要生快活,须下死功夫。’既然这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结果他算了,省得夜长梦多。” 王婆拍手笑道:“这才像个男子汉嘛!大官人,您先回去取药,我来教她怎么下手。不过,这种事还得买通仵作,那何九可不好糊弄。”西门庆大手一挥:“这个问题不大。何九那边我去招呼,他不敢不听的。” 三个人商量好计策,西门庆便去了自己铺子。他先把伙计支了出去,然后挑点砒霜就走。这东西没有定量,不会有人发现的。再说了,耳朵挖一点,就足以毒死一头牛了。 没等他走到紫石街,玳安一溜小跑追了过来:“爹,大娘让小的过来找您。说今天是周守备五十寿辰,大娘问您送什么贺礼?有没有准备好?” 西门庆一拍脑门:“你看这记性。寿礼已经准备好了,放在书房里,是一匹金缎和一幅字画。你赶紧拿过来,等会儿跟我一起过去。”交待完之后,又把砒霜送到茶坊:“王乾娘,下麵就劳烦您了,小人有事要先走一步。” 王婆也没有多问,转脸对潘金莲说道:“大娘子,那武大不是求你救他吗?你正好把砒霜兑在药汤里。记住,灌下之后要用被子捂住,千万不能让他叫出声来。” 潘金莲有点担心:“只怕到时候手软,不知道怎么处置。”王婆连忙安慰道:“到时候敲敲板壁,老身自然会去帮你。”潘金莲听了有点迟疑,站了站还是回去实施了。 病中的武大更加丑陋,颧骨高耸眼窝下陷,形状近乎狰狞。为了不露出马脚,她只好假意号了两声。武大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整天风流快活的,还有什么好哭的?” 潘金莲揉揉眼睛说:“大郎,都怪奴家一时糊涂,被西门庆那廝骗了。如今奴家想救你,又怕你会生疑。”武大连忙催促:“那你快去抓药!只要把我医好了,我一个字都不会提。” 潘金莲赶紧说明:“药已经抓来了,大夫让你半夜再吃。”武大竟然有点感激:“大娘子,麻烦你给我煮点粥,我这几天都快饿死了。”潘金莲在煮粥的同时,把汤药也熬好了。 武大喝了两碗小米粥,精神顿时好了许多。潘金莲看了更加紧迫,就怕到时候弄不住。好不容易捱到半夜,她赶紧把砒霜倒进汤碗。又用筷子搅了几下,这才把药端到炕边。 武大小心呷了一口:“怎么这么苦啊?”潘金莲柔声劝道:“药哪有不苦的?能治病就好。”武大只好又尝一口,可还是觉得不对。潘金莲不敢再耽误,她伸手捏住了鼻子,硬是把汤药灌了下去。 武大躺下没一会儿,便翻江倒海疼了起来:“我肚子怎么疼了?”潘金莲安慰道:“没事的!过会儿就好了。”说着扯过一条棉被,没头没脸给他捂上了。 武大闷声央求:“不要盖呀,不好喘气。”潘金莲又往上扯扯:“大夫吩咐了,让你发发汗。”说完往被子上一骑,死死按住了被角。武大连叫都没有叫出声,挣扎几下便不动了。 潘金莲又等一会儿,确认已经气绝身亡了,这才慢慢揭开了被子。武大呲着牙瞪着眼,连耳朵眼都在冒血,看着非常恐怖。潘金莲一看慌了手脚,赶紧过去猛敲板壁。 王婆一直在家候着,听到声响立即奔了过来。潘金莲还在床前站着,举着手不知怎么弄。屋里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把人影映得又黑又大。王婆转身吩咐一句,便把武大的头巾解开了。 潘金莲还是缓不过来,双手一直在颤抖,连盆都端不稳。好在水不太热,不然非烫着不可。不一会儿,西门庆也匆匆赶来了。三个人计画妥当,这才把武大抬上草铺。 第11章買通忤作 儘管王婆把尸体擦得很乾净,但要瞒过仵作还是很难。遇到有经验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暴死的人大多面目狰狞,凶案现场则更加血腥。仵作的工作,就是替官吏翻动尸体,再把具体情况报给官吏。时间长了,这一块便交给仵作负责。 仵作不是官也不是吏,通常由贱民担任,儿子连科举都不能参加。地位低下抗压能力就差,于是真相便成了一种交易。 潘金莲对西门庆还是相信的,她现在只有一个任务,就是扮成伤心的婆娘。当时天还没有亮,她便“咿咿呀呀”哭起了养家人。虽然声音不算大,但已经足以让四邻听清了。大家纷纷前来打探,有多嘴的便问起了原因。 潘金莲虚掩着脸作流泪状:“大郎害心疼病好多天了,经过多方医治也没好转,于昨夜三更不幸去世了。”大家自然不会相信,但又不便刨根问底,只好站站走了。 王婆一个人忙前又忙后,好像是她家死了人。她先去订了一口松木棺材,又去买了一些香烛纸钱,又到报恩寺请了几个和尚,又叫帮工的去请何九过来殮尸体。 潘金莲看着挺能的,一旦事情摊到头上,却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什么都指望她。王婆也怕露出破绽,凡事总是主动上前兜揽。眼下要过先仵作这一关,只有仵作认可了才能下葬。这件事关乎生死,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何九并没有当作大事,直到晌午才从家里出来,途中又去看了郑爱香。昨晚他赢了二两银子,便赶紧买了一枚戒指。郑爱香果然好了许多,还破例让他在炕沿坐了。 郑爱香是个唱的,今年十八虚岁。他这身份不光不能纳妾,连院里姑娘都嫌弃。他和郑爱香认识半年了,到现在手都没有拉上。他能做的只是多做贡献,希望有一天能“金石为开”。 就这样间扯几句,这才起身离开。西门庆早在路边等着了:“老九,你这是去哪儿?”何九赔着笑脸说:“昨夜武大死了,小人过去殮尸体。” 西门庆招了招手:“你先等一下,我有话要说。”说完把他让进酒楼。何九有点惊讶:“大官人这是为何?”西门庆单手一指:“老九请上坐。”何九连连拱手:“小人不敢,小人怎能与大官人平起平坐呢?” 西门庆显得十分谦和:“你不要见外,还是先坐下吧。”何九又谦让一回,这才欠着屁股坐了下来。西门庆连忙吩咐:“小二,给我们上一瓶好酒,再弄几个好菜。” 何九听了更加忐忑,不知他要捣什么鬼。平时巴结都巴结不上,今天竟然成了座上宾。看来这里面有点名堂,弄不好就与武大有关。难道武大不是好死的吗?真要那样就麻烦了。 此前他也听过一些传言,但没怎么往心里去。这位大官人的风流事太多,今天找这个,明天找那个,谁有耐心仔细打听。再说了,武大又是什么货色,他的老婆能好到哪里呢。 当时他还觉得好笑,认为西门庆口味太重,死猪癩狗都往床上拖。现在看来,恐怕是自己误判了。他又不敢推辞,西门庆是知县的大红人。真要开罪了西门庆,这份差事就保不住了。 他正在权衡利弊,西门庆已经摸出一锭银子:“老九,这点银子你先收下,事后我另有重谢。”何九叉手回道:“大官人有事只管吩咐,只要小人能做到的,就一定不会推辞。” 西门庆微微一笑:“也没什么大事。你不是要去武大家吗?有些事情还请遮掩遮掩。”何九连忙保证:“原来是为这个?那包在小人身上了。”说完又把银子推了回去。 西门庆有点恼火:“你怎么还在推辞?是不是不想帮我?要是你有什么难处,我让知县大人另外派人。”何九这才把银子揣起来:“大官人多心了,小人不是那个意思。” 就这样又喝了几杯,西门庆这才叫来酒保:“你先记在账上,明天到铺子里支钱。”酒保点头哈腰地表示:“不急,不急。”西门庆大嘴一撇:“结了好,我不喜欢拖。” 临走前他又吩咐一遍,“老九,这事你千万要用心,不能让别人看出什么。只要把事情办妥了,事后我会重重酬谢。”说完“啪”地甩开摺扇,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何九知道这银子烫手,但又不敢不收。正好最近用钱地方多,那就先留着花吧。至于武松回来如何应付,只能到时候再说了。等他到了武大家门口,几个火家已经在候着了。 何九大声问道:“武大是怎么死的?”有个火家回道:“他家大娘子说是害心疼病死的。”何九哦了一声:“之前都找谁看了?吃过谁的药?”火家两手一摊:“这个谁知道。” 何九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意思让别人知道,他不会徇私枉法。王婆根本不领情,还嫌他问这问那的:“你怎么现在才来?别人都到大半天了,一群人就等你一个。” 王婆这样也是虚张声势,表明她的后台很硬。何九听了自然不爽,但又不敢乱发脾气。他只好小声解释:“小人有事来迟一步,还请主家见谅。”说完快步进到屋里。 倒是潘金莲有点紧张,眼神躲躲闪闪的,就怕何九会追问什么。好在她是“苦主”身份,只要道个万福就可以了,不用怎么敷衍。就这嫋嫋娜娜地一拜,便让何九明白几分了。 难怪西门庆要送银子呢,原来根子在这里。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还得想办法帮着遮掩。他随便问了几句,便说要查验尸体。阴阳一听连忙走到近前,替他揭开了盖脸的白绢。 火家一看就炸了:“这脸怎么紫了?鼻孔里还有血跡,是不是中毒了?”何九眼睛一瞪:“你胡说什么呀!这天气暑热的,哪能不走点样。” 那火家自然不服:“这才四月份!不要说放一天了,就是三四天也不碍事。”何九有点恼火:“你懂什么?我验了一辈子尸首,真有什么能看不出来吗?”说完让他们把尸体抬进棺材,然后“叮噹”几锤砸实了。 王婆赶紧拿出一吊钱,让何九打发几个火家。这几个也是想要好处,不然不会咋咋呼呼的。如果不及时应对,就有可能闹出乱子。一旦张扬出去,那就没法收拾了。 何九并没有当回事:“主家打算什么时候出殯?是土葬还是火葬?火葬得提前招呼。”王婆立即答道:“大娘子说了,七天后出殯,抬到城外去焚化。”何九把工具一收:“知道了。小人有事先走了,到时候再过来。” 第12章毀屍滅跡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进入了正常程式。即使别人有疑问,也无关大局了。接下来便可以举丧开吊,算是给亲友一个交待。当天只有潘家来了两桌人,街坊邻居一个都没过来。 这不是武大人缘差,而是怕惹上祸端。如果你来弔唁问丧了,就会沦为“知情人”。日后官府问案了,还会传唤你到场。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是人命官司呢。 人少但程式不能少,之后又请和尚念了几天经,然后才是正规的出殯仪式。潘金莲穿着重孝跟在棺材后面,哭得是滴水不漏。这回街坊邻居来了不少,但什么热闹也没看到。 通常对死因有疑问的,都会在这时拦棺叫骂。只要声势足够大,官府就会强力介入。可武大是个外来户,本地又没有亲属。唯一的弟弟又出公差了,别人自然不会多管间事。 等到了城外焚化场,潘姥姥悄悄把她拉到一边,问是怎么回事。潘金莲手一甩:“他生病要死,我能有什么办法。”潘姥姥正色道:“外面都传翻天了,说是你毒死的。” 潘金莲反驳道:“是又怎么样?当初要不是你把我卖了,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哦,现在怕受连累了,怕受连累就走啊。”潘姥姥恨恨说道:“我一个老太婆怕什么,我只想死个明白。” 管待已经把柴禾架好了,棺材一到便抬了上去。这又是西门庆安排好的,上上下下都拿了好处。何九一直在边上看着,表情冷漠眼神暗淡,说不清什么想法。 等到尸体烧化乾净了,何九又上去查验白骨。乘着周围没人注意,他偷偷藏了一根腿骨。然后把别的骨头敲碎,“呼”地倒进了化殖池。也许是腿骨太热了,把袖子都烫糊一块。这一切又被王婆看在了眼里,心里想着怎么挽救。 潘金莲对此还一无所知,她已经在憧憬美好未来了。以后再与西门庆幽会,就不用去王婆家了。在别人家总归不好,不方便不说,还总有一又眼睛盯着。 等她回到家里,又为武大设立了灵位,还烧了一些纸钱冥币。有些事情必须规范,过于潦草只会招惹是非。牌位前的香烛没有点,她怕武大的阴魂找回来。 没等她收拾乾净呢,西门庆已经溜了过来。两人见面就搂在了一起,连大门都忘记拴了。就这样你啃我我啃你,转着身子就上了楼,场面极其火爆。 就在他们狂喘粗气时,王婆突然冒了出来:“你们怎么不知死呢?这时候还有心情干事。”西门庆涎着脸笑道:“不是几天没见嘛,实在想得不行了。” 王婆小声抱怨道:“那你还把事情办周全了!”西门庆“呼”地坐了起来:“怎么了?有什么差错吗?”王婆这才说明:“那何九可不是好东西。表面上没有说什么,背地里却藏了一根腿骨。” 西门庆竟然不信:“你是听谁说的?”王婆高声强调:“我没有听谁说,我是亲眼看见的。”西门庆咬着牙骂道:“这个狗东西,竟敢跟我耍心眼,看来是活得不耐烦了!” 王婆立即点明原因:“何九是怕武松回来不好交待,所以才藏了一根腿骨。到时候把证据一交,你我都没有活路。”西门庆连忙下床:“我现在就去找他,想办法把东西哄出来。” 西门庆一刻也没耽误,当晚就去找了何九,问他为什么要藏一根腿骨。何九自然不能承认,赌咒发誓说没有藏。还说王婆是栽赃陷害,衣袖是火化时烤糊的。 西门庆也搞不清真假:“我就信你一回。要是你胆敢耍滑头,武大就是你的下场。”何九依旧信誓旦旦的:“您就放心吧。既然小人已经答应了,就不会再留后手。‘徇私枉法’是什么罪,那是要充军发配的。” 西门庆冷笑道:“你知道就好!现在你我都在同一条船上,真要翻了谁也活不了。”何九连连点头:“是是是,小人明白。”西门庆这才拿出一锭大银:“这是给你的酬劳。以后有什么难处只管找我,保证帮你解决。” 何九连忙接了过来:“多谢大官人栽培。以后小的就是您的人了,随叫随到百依百顺。”西门庆警告道:“这事还没有了结。武松回来肯定会来找你,到时候不能乱说啊。” 事后何九越想越得意,还把腿骨藏在木篋里,央求郑爱香替他保管。郑爱香以为是什么宝贝,便偷偷把木篋撬开了,结果差点没有吓死过去。等她冷静下来一想,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心说何九你个老东西,讹了银子不来孝敬老娘,反而把死人骨头放我这里。武大的事她也知道一点,坊间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这要是给官府知道了,那她就是“窝藏罪”! 可她不但不去官府告发,反而把消息透给了西门庆。在妓女眼里只有生意,有了这样一件大礼,还愁西门庆不照顾吗?果然,西门庆当即扔下十两银子,让她想办法把何九灌醉了,然后再把何九轰出门,后面的事就不用管了。 郑爱香脸都吓白了:“爹,您是不是要杀何九?那小的可担待不起。”西门庆呵呵笑道:“怎么会呢,他值得我去冒险吗?我只是让你离他远点,不要和这种贱民来往。” 郑爱香还是害怕,当晚又告诉了何九,说西门庆要杀他灭口。何九一听就慌了,连忙带着木篋离开。一路上是提心吊胆,总觉得有人藏在暗处。好在天上有月亮,不然他连家都不敢回。 经过大石桥的时候,有匹黄马突然冲了过来。何九连躲是躲,还是掉进了小河里。幸好木篋有点浮力,这才救了他一命。事后他越想越怕,只好带着家小逃离清河。 那根腿骨他没有带走,留在了自家院子里。武大的腿骨非常特别,比大人的短,比小孩的粗,一眼就能看出来。为了防止被野狗叼走,他还在上面压了一块石头。这是示弱的表现,希望某人能饶他一命。 第二天一早,西门庆果然找了过去。还把腿骨扔进了河里,包括那个木篋也烧掉了。至于何九会逃往哪里,那就无关紧要了。他要毁掉的是证据,而不是何九这个人。 第13章又遇新歡 西门庆把何九逼走之后,心中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现在他隔天就要去一趟,儼然是养了个外室。开始他还有所顾忌,会先到王婆茶坊坐坐。后来就不肯浪费时间了,领着小廝直接从后门进出。 因为潘金莲过于强悍,他还把“淫器包”带在身上。里面有银托子、硫磺圈、相思套、白綾带、悬玉环、封脐膏等等。具体功用就不用介绍了,那些功用也没法介绍。 就在他们情热的时候,卓二姐突然咽了气。这下他没法乱跑了,只好留在家里操办丧事。丧事不能过于仓促,该有的排场一样不能少,少一点都会影响形象。 那天他正在书房躲差,玉萧端着鱼羹进来了。他有好几天没有那个了,一时间竟然有点燥热,于是在桌边便把玉萧收了。玉萧虽然谈不上风情,但也让他新鲜了几天。直到丧事结束了,才想起有个潘金莲要照顾。 等他急匆匆找了过去,潘金莲却不给好脸:“你这负心的贼!怎么十几天不来看我?是不是又有新欢了?”西门庆也没计较:“你看你又多心了,我哪捨得拋下你啊!” 潘金莲自然不信:“捨不得你还不来?”西门庆只好给出理由:“卓二姐不是刚走嘛,总得在家里守几天吧。”说完掏出一枚金马鐙戒指,郑重其事地套在她的手上。 潘金莲立即转怒为喜:“这才是我的好亲亲。你先等着啊!我让王乾娘置办酒菜,好好犒劳犒劳你。”说着便去隔壁邀请。意思是她脱不开身,请王乾娘帮忙操持。 王婆最乐意跑腿了,跑一次比她半个月赚得还多。西门庆掏银子从来不看,一两就是一两,九钱就是九钱。买完了也不过问,剩多剩少全归她,一副大爷派头。 等到酒菜上桌了,西门庆却拽上了:“金莲,我喝不惯闷酒,你弹个曲子吧。”潘金莲连忙取来琵琶,然后便调弦校音。这把琴是她前几天买的,目的就是为了笼络某人。 别看她好久不弹了,但水准一点没降。高亢处如裂石穿云,舒缓时似小桥流水;快乐时如明月高悬,忧伤处似落叶满地。那种深情和投入,特别富有感染力。 早前她弹得也很好,但都是奉命行事。一指一弦必须到位,不然就会受到责罚。今天是她自己开心,自然更加用心了,可以说每个音符都寄託了她的深情厚意。 西门庆听完高兴坏了:“我也算听过不少曲子了,没想到你弹得这么高明。”潘金莲趁机撒娇:“大官人,奴家对你可是百依百顺了,你可不能忘了奴家。”西门庆“啵”地亲了一大口:“怎么会忘呢?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情调的女人。” 两个人正在互捧互赞,王婆又上来温酒热菜。西门庆也不回避,依旧搂着她腰胯廝磨。就这样喝了一会儿,又让她把绣鞋脱了。潘金莲斜着眼问:“你要玩什么花样?” 西门庆柔声央求:“金莲,我想把酒杯放在绣鞋里。”这就是所谓的“鞋杯”!潘金莲的脚缠得小,绣鞋自然也精緻。这当然不是西门庆首创,有钱人都有几样怪癖,还认为很风雅。 潘金莲狠狠戳了一指:“你这烂人!竟然喜欢臭脚丫味道。”西门庆没觉得难闻:“臭什么,你身上哪里都香。”说完挺身攻了进去。潘金莲“啊”地一声惊叫,翻翻白眼不动了,那情形好像要断气。 事后西门庆问道:“你怎么老是喘不上气?搞得我担心死了。”潘金莲娇嗔道:“你才不肯怜惜呢,每次都像杀人似的。”西门庆哈哈大笑:“可是你还嫌杀得不狠。” 潘金莲翻身骑了上去:“今天也让我杀你一回。”原以为要哄一会儿的,没想到刚揉两下便弹得笔直。潘金莲一上一下颠着身子,两只乳房上下直颤,活像一位纵马狂奔的女侠。 就这样一直缠到午后,两人都累得精疲力竭。本来他想留下住一夜,玳安又找了过来:“爹,傅二叔请您过去,说月底要轧账。”西门庆头都不抬:“你让他等着,我明天过去。” “傅二叔”便是傅铭,生药铺的主管。他之所以有花不完的银子,全仗着傅主管老实能干。这能干还是其次,关键得“老实”!不然赚得再多也不姓“西门”。 他一直睡到傍晚才起来,心里是十二分舒坦。等他出了巷口,薛嫂突然冒了出来:“原来大官人在这里,小的正到处找您呢。”西门庆眼一斜:“你找我有什么事?” 薛嫂张开大嘴笑道:“大好事啊,小的来给大官人说门亲事。我估摸着别人也配不上,只有您大官人最为合适。”西门庆一听便乐了:“你就别绕弯子了,先说说是哪家吧。” 薛嫂慢条斯理地介绍:“说起来您可能也知道,就是南门外贩布的杨家。那男的生病去世一年多了,留下来一份好钱。金银首饰就不说了,光是现银就有上千两,衣服鞋袜多得数不清。还有两张南京拔步床,能值一百多两银子。” 西门庆兴趣不大:“她有孩子吗?有孩子我可不要。拖着一个半桩高的大油瓶,看着就他妈的闹心。”薛嫂笑着说道:“没有,没有,只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叔子。” 西门庆懒洋洋地问道:“这女人多大年纪?太老了我也不要。”薛嫂有点心虚:“老什么呀,人家才二十八岁,与您老人家同龄。长得高高挑挑的,弹得一手好月琴。” 西门庆听了有点心动,他喜欢女人有点才艺。薛嫂继续介绍:“她叫孟玉楼,身边有两个丫头。大的叫兰香,今年十五岁。小的叫小鸞,才十二岁。还有一个十六岁的小廝,过门时都跟着。” 西门庆随口应道:“那好吧,我知道了,等有时间再去相看。”薛嫂不得不提醒:“大官人,这事可不能耽误,再迟就是别人的了。”西门庆有点奇怪:“她怎么这么吃香?” 薛嫂大嘴一撇:“还不是因为那份钱嘛!不然谁管她嫁给谁。那死鬼有个舅舅叫张四,也想图谋那份家產,所以要她嫁给尚举人做继室。”西门庆有点洩气:“那你来提什么?” 薛嫂笑着解释:“大官人,您别生气啊。这男的还有一个姑娘,非要给她另外介绍一个,这样有好处不就归她了嘛。这老婆子守寡几十年了,男花女花都没有,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说着便给他支招:“只要您把她伺候好了,肯定会全力帮您主张。这老婆子胃口也不大,只想弄个棺材本。大官人可以先送她一担礼物,再许她几十两银子,这样就算一拳打倒了。” 西门庆这才下定决心,回家还跟吴月娘说明了。吴月娘有点恼火:“你还是省省吧。卓二姐才死几天?你又到处寻摸了。”西门庆连忙声明:“这回可不是一般人!人家有上千两现银。” 吴月娘自然不信:“媒婆的话能当真吗?一尺水十丈波的。明明是个芝麻粒,可说成西瓜都嫌小。”西门庆不想多作解释:“你这是多担心了,我已经打听清楚了。” 第14章移情玉樓 第二天一早,他便押着礼物去了,一路上兴冲冲的。杨姑娘倒是很直接,见面就把价钱开了:“大官人,您娶她回家做大做小我不管。只要你送我一个棺材本,老身就替你们硬作主。” “张四那老东西有个屁用,老身是他的嫡亲姑娘,说到底还是我老婆子说了算。以后你们要是成了一家人,让老身上门行走行走就行了。我一个孤老婆子,也没什么亲戚。” 西门庆立即保证:“这个没问题,请姑奶奶放一百个心。只要您老人家能促成此事,不要说是一个棺材本了,就是十个也不在话下。您可以打听打听,我西门庆可不是小气人。” 说完便奉上三十两银子,以表诚恳求助之意,“姑奶奶,这点银子先给您买茶喝。等到大娘子过门之后,小人再送您七十两纹银,作为您老人家的养老之物。” 杨姑娘一看是眉开眼笑:“哎呀,您可真是大好人,一看就是有福的主。我这侄媳妇不嫁您这样的,还嫁什么人啊!没事,这亲事包在老身身上了,您只管准备聘礼就行了。” 薛嫂立即追问:“姑奶奶,要不要问问大娘子?万一她有什么意见呢?”杨姑娘一拍胸脯:“她能有啥意见?明天你们只管过去。等会儿老身去说说,包管她没有二话。” 西门庆自然不会耽误,第二天就赶去相看了,就怕被人捷足先登了。一行人刚走到巷口,便看到一个瘦子从杨宅出来了。薛嫂连忙提醒:“大官人,那个人就是张四。” 西门庆哼了一声:“就这种糟老头也敢挑事?我倒想看看他有多大能耐。”说完便吩咐玳安,“你去打听打听,看看他家住哪里。”玳安一听是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过去揍人。 杨家果然有点家当,五间坐北朝南的门面,到底一共五进。院内是一长溜大染缸,还有几排晾布的木架。只是木色有点发暗,有的上面还长了蘑菇,一看就知道荒废很久了。 薛嫂一个人进了里屋:“大官人,您在外面坐会儿,大娘子正在梳妆呢。”西门庆自然不会计较,他对女人一向有耐心。他正背着手参观厅堂的摆设,孟玉楼已经款款步了出来。 孟玉楼长得倒是挺白净,只是右腮多了几粒白麻子。这非但没有影响她的俏丽,反而显得更加灵动了。五官也很标緻,一双眼睛细细长长的。身材比介绍的还要高挑,两条长腿简直迷死人。 与此同时,孟玉楼也在观察。目光坦然身板端正,没有任何扭捏之态。这男人长得还算不错,关键是身高与她很配。只是眼神有点飘忽不定,一看就是拈花惹草的风流坯子。 孟玉楼中规中矩道了万福,然后在对面椅子上坐下了。西门庆也不回礼,只顾死勾勾地盯着人家,一副急色鬼模样。看得孟玉楼脸都红了,只好先行发问:“请问大官人贵庚?” 薛嫂连忙捅了捅:“大官人,大娘子问您多大了?”西门庆这才醒转过来:“小人今年二十有八,敢问大娘子青春几何?”孟玉楼浅浅一笑:“奴家已经三十一了。” 这话让薛嫂有点措手不及,心里直骂孟玉楼太蠢。本来想替她瞒上几岁的,结果她却实话实说了。薛嫂有点心虚:“大官人,您不会计较吧?”西门庆连忙表态:“大点没啥。” 薛嫂便来说大的好处:“有道是,‘女大三,抱金砖。’女人还是大几岁好,知道疼人又会持家。不像那些丫头片子,除了撒娇撒痴什么都不懂。”西门庆哈哈一笑:“是啊,是啊。大娘子面相也嫩,说是二十五六也不为过。” 说话之间,兰香端来了三盏蜜饯橙籽茶,一人面前放了一盏。兰香长得清秀稚嫩,那娇娇怯怯的小模样,让他心痒手也痒,恨不得来个“一箭双雕”。 孟玉楼抹去盏边水渍,亲手把茶盏递到他手上:“大官人,请用茶。”这个动作可谓大有深意,表明她已经相中某人了。如果对方没有意见,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薛嫂趁机拉了拉裙子,示意他验验小脚。这相亲首先看的是脸,其次便是看脚了。如果小脚裹得不标准,那长得再好也要打点折扣。 感觉没什么问题了,西门庆这才回头示意。玳安连忙把託盘呈上,里面有锦帕两方、宝釵一对、金戒指六个。孟玉楼一边道谢,一边问了过礼日期。 西门庆满脸堆笑:“既蒙大娘子应允,就定在五月二十四吧。”孟玉楼应道:“等会儿奴家跟姑奶奶说说。”薛嫂笑着说:“大官人已经说过了,姑奶奶喜欢着呢。”之后又聊了几句,这才送西门庆离开。 等到西门庆走远了,薛嫂又转了回来。媒人通常是两头通吃,不但要拿男方的好处,连女方都要揩点油水。孟玉楼早有准备,连忙让丫头端上点心,说给她垫垫肚子。 薛嫂觉得立了大功:“大娘子,您还满意吧?”孟玉楼小心问道:“也不知他房里有没有人?”薛嫂没有明说:“有人没人很重要吗?人家可是大财主,在清河不是数一就是数二。” 孟玉楼不好再挑了:“我不是计较大小,只是想多瞭解一点。”薛嫂诡秘地一笑:“等您嫁过去慢慢瞭解,保证不会让您失望的。”孟玉楼自然心领神会,脸上还泛起一丝红晕。 两个人正在间聊,杨姑娘差个小廝过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里面装了四块黄米面枣糕、两块糖、三十个艾窝窝。然后便转达了杨姑娘的旨意,还问受了人家插定没有? 到了这时候,孟玉楼也就不再犹豫了,说日子已经定了。小廝听完之后,便说要回去汇报。孟玉楼自然不能让他空手,让丫头拿了许多点心、腊肉,装了满满一盒,还给小廝几十文钱。 薛嫂看着有点眼热,问杨姑娘都送了什么?孟玉楼知道什么意思,便拿了两块糖、十几个艾窝窝给了薛嫂。薛嫂并没有马上起身,直到吃饱喝足了才出门。 薛嫂前脚刚出大门,后脚张四便冲了进去,对着孟玉楼就嚷嚷:“大娘子,你怎能嫁给西门庆呢?人家已经有了正头娘子,你说你嫁过去是做大还是做小?” 孟玉楼郑重回应:“做大做小都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是头婚。”张四尖声叫道:“可他还有两个小老婆呢?”孟玉楼一点不在意:“房里人多几个怕什么?所谓‘船多不碍港,车多不碍路’,富贵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 张四只好说点狠的:“你还不知道吧,西门庆最爱打女人了。你可以打听打听,那几个老婆谁没挨过鞭子?”孟玉楼并没有当真:“男子汉就得有点脾气,窝窝囊囊算什么丈夫?” 张四继续爆料:“那西门庆可是浪荡子,长年在外麵包娼宿妓,最近又和紫石街的潘金莲搞上了。”孟玉楼立即反驳:“男人有点风流事很正常,奴家管那么多干吗?” 张四恨不得给她几巴掌:“大娘子,你怎么执迷不悟呢?那西门庆表面上很风光,其实欠了一屁股外债。前段时间卓二姐下葬,连棺材都是朝尚举人赊的。” 孟玉楼淡淡一笑:“有钱没钱无所谓,奴家相中的是他这个人。”别看她嘴上说得坚决,可心里还是有点忐忑。嫁人是为了託付终身的,不是去帮他填窟窿。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她立即让小廝去打听清楚。 第15章納妾風波 五月二十四那天,西门庆特地加派了人手。什么看门的来永,採办的来兴,打杂的来旺,跟班的玳安,喂狗的来安,扫地的祥安,包括大管家来保也跟着去了。 这帮东西都挺横的,来旺更是一脸恶相,看着跟打手似的。就这样他还觉得不够,又从守备府借了十几个士兵。这样做一方面是壮壮声威,一方面也是防止张四闹事。 张四果然不肯甘休!领着小廝堵在门口,大喊大叫地不让进门。庄邻一看纷纷围了过来,指着孟玉楼说这说那。有的说她绝情,有的说她心狠,反正寡妇再嫁都要遭人非议。 张四亮开嗓子高声喊道:“眾位高邻在上,还有大娘子给我听着。这份家產可是我大外甥挣来的!如今你要另嫁他人了,总得给我小外甥留一点吧,不能一股脑儿都带走。” 孟玉楼不敢和他对吵,只好哭哭啼啼地反驳:“您老人家是长辈,但也不能不讲道理。奴家带的都是自己陪嫁,杨家东西一样没动。奴家汉子是挣过几个钱,但都花在房子上了。” 说着指着房脊说道,“这前前后后三十多间,难道不值几百两银子吗?这房子又不能带走,全都留给了小叔子。就是放的几百两利钱,文书合同也交给您了,哪里还有什么银两?” 张四冷冷一笑:“你有银子也好,没银子也罢,都要还大家一个明白。只有打开箱子让人看一眼,这样才能服眾。”孟玉楼反问道:“箱子里都是奴家的衣服鞋袜,难道四舅也要查吗?” 张四自然不会相信:“老夫又没有透视眼,谁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孟玉楼气得浑身直抖,但又不敢硬来。今天是她选定的好日子,真要打得头破血流也晦气。 就在两边僵持不下时,杨姑娘拄着拐杖赶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廝、丫头,就怕打起来会吃亏。薛嫂连忙扶她进屋:“您老人家可来了,再不来就要出人命了。” 杨姑娘倒不是逃避责任,而是把日子记错了。毕竟是年纪大了,耳朵背得厉害。小廝传话又不准,一来二去便记岔了。要不是西门庆派轿子去接,她都不知道今天过来。 杨姑娘先向眾人道了万福,又朝张四“呸”了一口,然后把小侄子往怀里一搂:“眾位高邻在上,还有张四给我听着,老身可是他嫡亲姑娘!那死的是我侄儿,活的也是我侄儿,十个指头咬着都疼。老身会一碗水端平的,绝不会偏一个向一个。” 张四重重哼了一声:“好个‘一碗水端平了’?我看你是被银子堵住嘴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那西门庆早就去过你家了。至于拿了多少银子,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这话算是点到了痛处,杨姑娘甩手跳脚骂道:“张四你个老东西,这是姓杨的家里事,你个姓张的来插什么嘴?即使要说什么,也是该我老人家出面,老身才是杨家的正头香主。” 张四一跳三尺高:“你说是他亲姑娘,我还是他亲舅舅呢!分家析產自古就是舅舅作主,你一个出门的姑娘顶个屁用。今天我把话摆在这里,我就要看看有没有带银子改嫁。” 这一点深得眾人赞许,庄邻也想看看里面装了啥。虽说这不干他们的事,但能满足一下好奇心。你不要说里面东西了,就是那红漆漆的十几个箱子,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杨姑娘有点不屑:“有没有银子关你屁事?不要说是几百两了,就是有几千两几万两,你也只能乾瞪眼。银子是人家老公赚的,不带走留给你啊?我一个亲姑娘都没干涉,你个外姓人还想拦着?要不要脸啊?” 这两人先是争论亲疏远近,后来又相互揭短,再后来乾脆互相对骂了。庄邻一看只好上前劝架,可两人却越吵越凶了。薛嫂趁乱指挥家人、小廝,把床帐箱笼全都搬走了。张四也不敢强行阻拦,只能眼看着人家装车。 到了正式迎娶那天,张四没能再来现场。据说被谁打了一顿,躺在炕上下不来了!那个小叔子倒是挺兴奋,一大早就穿上绿纱衣,戴上绿纱帽。然后骑上黄驃马,欢天喜地送嫂子出门。 那天他得了好多糖果、糕点,还有两身新衣新帽。丫头、小廝也都跟来了,依旧归在孟玉楼房里听用。薛嫂得了四两银子谢媒钱,杨姑娘则将七十两纹银悄悄收入囊中。 第三进院本是卓二姐住的,现在给孟玉楼做了新房。床帐箱笼都是人家自带的,什么东西都不用添。只是成色有点旧了,显得不够隆重。好在人也是旧的,所以还算般配。 因为有了吴月娘和李娇儿,孟玉楼便排在了第三,下人都叫她“三娘”。这就纯属“顶窝”了,此前都是卓二姐的,包括“三娘”这个名分。只是更换太频繁了,让下人们无所适从。 进门之后,西门庆连摆三天大席,亲朋好友纷纷前来祝贺。其中自然少不了应伯爵那帮狗友,这帮东西最喜欢凑热闹了。这几位都是“破落户”子弟,大事干不来,小事不肯干,整天只想着骗吃骗喝。 特别是那个应伯爵,专门靠帮嫖贴食过活,人称“应花子”。为了表明自己不是来骗饭的,他们一人凑了一钱银子,隆重交到西门庆手里,说是什么“贺礼”。 西门庆也没有过细,顺手交给了吴月娘。吴月娘却一一看了:“嘿,你这帮朋友可真大方!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东西?有红的,有黄的,说金不是金,说银不是银,倒跟烂铜差不多。” 西门庆訕訕笑道:“谁指望收他们礼了,不过是图个热闹罢了。”吴月娘嘲讽道:“你一向是花钱买热闹,想想亏不亏啊?”西门庆倒无所谓:“计较这个干什么,意思到了就行了。” 后来那段,西门庆一直猫在家里。白天听孟玉楼弹琴,晚上听孟玉楼呻吟,快活得像是进了天堂。谁说他无情无义了?人家现在是“模范丈夫”。 第16章結拜鬧劇 西门庆一声不出来了,那帮狗友就玩不转了,一个个急得跟猴似的。估计蜜月度得差不多了,应伯爵领着那帮狗友浩浩荡荡开了过来:“哥,你光顾着自己快活了,也不念咱们兄弟情谊。” 西门庆竟然有点歉疚:“这段时间太忙了,实在抽不开身。”应伯爵涎着脸问:“哥,新嫂子表现如何?说出来让我们瞻仰瞻仰。”西门庆狠狠推了一把:“去,不关你的事。” 应伯爵哈哈一笑:“怎么不关我的事?如果哥哥亏得太多,咱们得送点补品啊。哥亏了就是嫂子亏了,你让我们怎么好过。”那帮狗友立即跟进:“对啊,应二哥说得有理。” 西门庆假装不在乎:“娶个小妾算什么!值得我去拼命吗?我身边又不缺女人。”应伯爵立即反问:“那你还整天猫在家里?这段时间都闷死了,连个去处都没有。” 西门庆只好求饶:“今天家里有事,改天请你们去大酒楼。”那帮狗友“哇”地叫开了:“什么改天啊?就今天吧!”西门庆还恋着那双长腿呢:“今天真的有事。”应伯爵只好激将了:“哥,你是怕花钱吧?” 西门庆最怕别人说他小气:“你这样讲就不凭良心了,我什么时候怕花钱了?我们现在就去狮子街大酒楼,咱们兄弟不醉不归。”应伯爵一听笑顏逐开:“这才是我们的好哥哥。” 西门庆还在表白:“其实我最重义气了,钱不钱的无所谓。”应伯爵趁机提出建议:“哥,虽然我们算不得割头刎颈之交,但也是形影不离。为了行走方便,乾脆拜做兄弟吧?” 那帮东西自然举双手赞成,只要成了结义兄弟,以后吃他喝他就气壮了。西门庆也没有反对,他在女人方面是多多益善,狐朋狗友也是越多越好。 等他们一行人出了门,发现花子虚站在门口。此前花子虚住在狮子街,直到年前才搬过来。这边房子盖好刚半年,是座五间五进的宅院,雕樑画栋非常精緻。这当然不是他的本事,而是他叔叔花太监花钱置下的。 花太监共有四个侄子,唯独把花子虚带在身边。至于为什么他会特殊,原因就比较隐秘了。狮子街离灯市比较近,人来人往的非常热闹,还经常有不三不四的人出入。 花太监怕他学坏了,便在这里另盖一处,殊不知这才是真正的恶人窝。花太监搬来不久,便生病死了。这下他终于自由了,整天往勾栏妓院跑。可一个人出入太孤单,便想找帮朋友一起廝混。 应伯爵是何等精明,一眼就看了出来。他向西门庆请示一声,便一溜小跑凑了过去。应伯爵也没怎么含蓄,见面只是寒暄几句,便说他们几个要拜把子,问他愿不愿意加入。 花子虚有点受宠若惊,连声说“好好好”。然后便叫小廝过来,让他赶紧去取银子,说有大事要办。应伯爵不禁得意地一笑,这个花子虚也是花钱祖宗,多了他便多了个钱袋子。 结拜兄弟可是件大事,排场小了都觉得丢人。西门庆称出四两银子,让来保先去玉皇观安排,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吴道官。吴道官是他老熟人了,肯定不会驳他面子。他又让来兴杀猪宰羊,还备了六坛金华酒和香烛纸钱等物。 第二天一早,西门庆便领着应伯爵、谢希大、花子虚、孙天化、祝念实、吴典恩、常峙节等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玉皇观。一路上是吵吵嚷嚷,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那树桃花早就谢了,他们只能对着绿叶磕头了。六月正是桃子成熟时节,满树的红嘴青桃都快坠到地面了。吴道官扬着大下巴,一直迎到道观外面,态度极其恭敬。 正好观里没有素油了,趁此机会让他施捨一点。这油说起来是点灯,实际上炒菜也用。想到这里,他赶紧让道童安放祭品:“各位官人,请你们叙叙长幼,小道好把名字录上。” 眾人齐声叫道:“叙什么啊?自然是大官人居长嘍。”西门庆连连摆手:“那可不行,结拜兄弟应该按年龄排序,不能坏了规矩。应二哥比我大上几岁,当然是他做大哥。” 应伯爵捋着络腮鬍子说:“哥,你就不要寒磣我了。当今世界,哪有按年龄排序的!现在只论钱多钱少,有钱便是老大。像我这样的青皮光蛋,就是活到八十岁,也只能做人家小弟。”西门庆都给气笑了:“你这狗才!就知道胡说八道。” 应伯爵郑重解释:“哥,我可不是乱说啊!我是有充足理由的。虽说我在兄弟当中年岁最大,但确实不适合做大哥。第一,我这人话有点多,不如哥哥有威有德,兄弟们只服你一个。” “平常你说一就一说二就二,这些兄弟谁敢道个‘不’字?第二,我在家里就排行第二,里里外外都叫‘应二哥’。要是突然变成了‘应大哥’,以后岂不是叫乱了?” 儘管应伯爵是信口胡说,那帮狗友却认为句句在理。大家围着他拼命劝进,西门庆则反復推辞,那架势跟禪位似的。最后实在却不过情面,他只好做了“大哥”。 如果全按金钱排序,下麵就该花子虚了。因为没人用过他的钱,便推应伯爵做了二哥,谢希大做了三哥,花子虚做了老四。下麵就不用再争了,那几个都是穷光蛋,只能按年龄大小排。 等他们排好座次,吴道官又拿出一篇类似结义文书的东西,对着神灵高声宣读。神灵在哪儿没人关心,他们眼里只有猪头、羊面,等会儿要拿这个下酒呢! 念完之后,几个人齐齐拜了下去。应伯爵刚把头磕下,便碰落一个红桃。他左右瞅了一眼,竟然张嘴咬了一口。西门庆伸手给他一掌:“你这没出息的,磕头也想着吃喝,也不怕得罪神灵。” 应伯爵笑嘻嘻地反驳:“拜把子不就是为了混点吃的嘛!既然有鲜桃送到了嘴边,自然要先尝一口。”西门庆拿他也没办法:“你是从饿牢里放出来的吧?等会儿有你嚼的呢!” 完成了必要程式,那些猪头、羊面就不归神灵享用了,那帮东西早就流了一地的口水!应伯爵让小道士赶紧卤了,还说了一大堆不醉不归的豪言壮言,搞得几个人都很澎湃。 等到吃得满嘴流油了,应伯爵突然神秘地一笑:“哥,别说我只会蹭吃蹭喝啊。最近我又帮你寻个好婊子,那小脸叫个白啊!就像红玉盘托了一颗明珠,光华灿烂夺人耳目。” 西门庆自然不信:“看把你炫的,什么人这么出眾?”应伯爵咽咽口水:“是二嫂的亲侄女。”西门庆也没当真:“那丫头还小呢。”应伯爵嘴一撇:“小什么?都十四岁了,老鴇正在找人梳弄呢。” 西门庆一听就急了:“那该怎么办?下个月小女就要出嫁了,我得留在家里督造嫁妆。这衣服首饰还好准备,那箱子、柜子就麻烦了。又要打又要漆的,急切间哪能弄好了。这种事又马虎不得,少一件都没面子。” 应伯爵连忙安慰:“哥,您不用担心。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让她给哥哥留着。”谢希大也来帮腔:“是啊,老鴇不敢不听的。”西门庆听了这才放心,连忙叫小二加菜添酒。 第17章怨婦癡情 西门庆可谓是早婚的典范,十三岁就娶妻生女了。对于大多数女孩来说,结了婚就是在夫家住着。一般要等到十六七岁,才会允许睡在一起,俗称为“圆房”。 西门庆一天都没耽误,当晚就爬到了陈氏身上,掐得小姑娘“哇哇”直哭。他父母死得早,家族又没有长辈,下人哪敢多管间事。别以为这是“过家家”,陈氏当年就怀孕了。这个女儿便是西门大姐。 也许是当爹太早吧,他对女儿并不亲。之所以不惜工本,主要是为了巴结亲家。巴结了亲家,就等于巴结了杨提督。这个杨提督可不是一般人,那是当朝宰相蔡京的亲信。 蔡京位列三公,人称“蔡太师”。如果能借此与蔡太师搭上关係,那就可以飞黄腾达了。当个土财主能有什么奔头,得想办法混个一官半职才行。至于要花多少银子,那就无所谓了。 别看他整天风花雪月的,但在大事上从不糊涂。木料、油漆都挑最好的,匠人是从济南请来的。就这样他还不放心,亲自在边上监工,唯恐哪样做得不够完美。 嫁妆是父母的脸面,他不能让亲家小看了。至于什么新欢旧爱,就只能暂时放到一边了。他不去就是不去,不作任何解释。别人都还罢了,唯独潘金莲受不了,整天恨天骂地的。 那天她正在楼上张望,发现玳安骑着骡子过来了。潘金莲赶紧下楼截住:“你这是去哪儿?”玳安笑着回答:“药铺新进了一批虫草,爹让小的给夏提刑送几斤。” 潘金莲连忙追问:“你爹怎么不来了?是不是恋上别人了?”玳安眼都不眨:“没有啊!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潘金莲一听就火了:“他家能出什么事?是死人了?还是失火了?” 玳安笑嘻嘻地说:“怎么会呢。是大姐出嫁,上上下下都在忙这个。”潘金莲自然不会相信:“你不老实,肯定瞒了什么。”玳安有点犹豫:“不是小的瞒您,是爹不让乱说。” 潘金莲指着脑门发狠:“你这小东西!今天要是不说实话,我就记你一辈子。”玳安只好交代:“要是小的说了,您可不能说是小的说的。”然后便把迎娶孟玉楼的事说了。 潘金莲一听心便凉了,眼泪顺着脸颊直淌,比当初哭武大还要真切。玳安看了有点害怕:“潘姨,您怎么这样小气?早知道小的就不多嘴了,省得您想这想哪的。” 潘金莲恨得咬牙切齿:“这东西果然是在耍我!前几天还山盟海誓的,转眼却娶了别的女人。”玳安小声劝道:“您这是何苦呢!爹一直就这样,连大娘都管不了。” 潘金莲没有再骂什么,只是眼泪流得更欢了。玳安只好帮忙:“潘姨,要不您写个什么,小的帮您带给爹。”潘金莲这才转忧为喜:“那就累你了啊。明天我去买点好布,帮你做双绸布鞋。”说完端了一盘蒸饺给他,自己去写了一首情真意切的艳诗。 临走之前,她是千叮嚀万嘱咐。让玳安一定要亲手交上,不能让第三人知道。还让玳安转告西门庆:如果不赶紧过来,她就亲自找到门上,看他到时候怎么交待。 原以为当天就会降临,结果等了几天也不见人影。也不知是信没带到,还是某人不想过来。潘金莲肚子都气破了,恨不得打上门去。这狗东西也太绝情了,竟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可他们毕竟是在偷情,谁敢那么理直气壮?就在她无计可施的时候,潘姥姥颤颤巍巍地进门了。潘金莲连眼皮都没抬,低着头继续想她的心事。 潘姥姥觉得有点不值:“你这丫头真没出息,除了他没有别的男人了?”潘金莲没好气地说:“有啊,可谁敢要我呢?”潘姥姥小心试探:“要不给你重找一个?” 潘金莲冷冷一笑:“你能有什么好人?无非是把我再卖一次。”潘姥姥只好回归正题:“既然你离不开,就让王婆去请啊。”潘金莲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把她给忘了。”说完便去准备酒菜。 王婆可不好使唤,吃饱了也不挪窝。直到银簪子插在头上了,这才风风火火下了楼。等她到了西门大宅门口,心里又有点犹豫。门房来永长得又高又黑,看着像座铁塔似的。 王婆自然不会乱闯:“小哥,敢问大官人在家吗?”来永刚要答话,被老婆蕙全拉到了旁边。听完交待,来永立即说不在。王婆还想问问的,突然蹿出一条大黑狗,吓得她落荒而逃。 王婆不便这样无功而返,只能再到生药铺问寻。傅主管什么都没看到,一直在“劈里啪啦”拨算盘。五根手指上下翻飞,看着跟弹琴似的,那动作极具观赏价值。 王婆一直等他忙完了,这才小声发问:“敢问大官人在家吗?”傅主管没有刁难:“昨天大官人过生日,吃了一天的酒。晚上又给应二爹拉到院里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王婆欠身谢了一声,立即赶往狮子街。等她急匆匆跑到街口,却不知往哪儿去了。这条街有几十个粉头,谁知道西门庆会去找谁?她又不能进去寻访,那种地方也进不去。 王婆还算负点责任,就这样一直守在路口。直到日头偏西,才看到西门庆骑着黄驃马过来了。后面还跟着应伯爵、谢希大那帮狗友,一个个喝得是东倒又西歪。 就在这一刻,王婆突然良心发现了,觉得自己不该造孽。武大长得是矮是丑,可人家安分守己啊!而这个西门庆谁都留不住,今天搂这个,明天抱那个,长得再美也只能新鲜个三朝五日。偏偏潘金莲就爱这个风流种,她能做的就是把意思带到。 想到这里,王婆大声喝道:“大官人,你看你醉成什么样了,就不能少喝一点?”西门庆睡得迷迷糊糊的,给她这么一吆喝,差点从马上摔下来。等他努力睁开眼睛,发现王婆挡在前面。 西门庆自然明白:“王乾娘,是大娘子让你来的吧?”王婆没好气地说:“你在外面逍遥快活了,却让人家独守空房。要是你不爱人家,就不要去招惹,现在弄得不上不下的。” 西门庆满不在乎地说:“我知道她会生气,我现在就去还不行吗?”王婆听了如释重负,领着他立即回头。至于应伯爵、谢希大那帮狗友,则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第18章曲意奉迎 刚到武大家门口,王婆便大声通报:“大娘子,我把大官人给你请来了。”潘金莲连忙奔到楼下:“王乾娘辛苦了。”王婆继续邀功:“幸亏老身腿脚好,跑了几条街才把他揪来。”潘金莲连连万福:“王乾娘受累了!” 王婆趁机告状:“他家门房真不是东西。不肯回话就算了,还放狗出来咬我。”西门庆似乎没有听到:“金莲,你最近添了不少东西啊,床帐好像都是新的。” 潘金莲强压怒火:“这不是为了你嘛,结果却是空忙一场。你现在夜夜笙歌了,哪还管我的死活。”西门庆立即反驳:“什么‘夜夜笙歌’?你不要听人胡说,我是因为女儿出嫁才没过来。” 潘金莲眉毛一挑:“大姐出嫁不是来保送的吗?后来会亲也是来保代表的,你又没有去东京。”西门庆还不承认:“不去就不忙了?置办嫁妆,摆酒待客,哪件事不要我操持?” 潘金莲冷笑道:“到现在还在撒谎!你说没有喜新厌旧,那你敢发毒誓吗?”西门庆张口就来:“老天在上,要是我有负于金莲,就让我生碗大的疮,让扁担长的蛆叮,浑身都化作脓水。” 潘金莲恨恨地说:“你这负心的贼!你连小老婆都娶了,还说没有辜负。”西门庆眼睛一瞪:“你别胡思乱想啊!谁说我娶小老婆了,我是因为最近太忙了。” 潘金莲伸手将他金簪子拔了,发现上面还刻了一句诗:“金勒马嘶芳草地,玉楼人醉杏花天。”潘金莲一看就爆发了:“你给我老实交代,这是哪个淫妇送的?” 这下西门庆没法抵赖了:“你别生气啊,这是我小妾给的,就是新娶的那个,‘玉楼’是她的名字。”潘金莲一听眼泪就下来了:“那你把我的簪子扔哪儿了?不要就还给我。” 西门庆继续编瞎话:“你乱想什么呀。我怎么捨得扔掉呢?前天我醉酒跌了一跤,把那根玉簪子摔断了。你放心,断了我也会好好保存的,绝对不会乱丢乱放。” 潘金莲狠狠拧了一把:“你是哄小孩吧?你连人都不要了,还会收藏一根破簪子!”西门庆不耐烦地说:“你这女人真烦!再废话我就走了。”说完甩了甩红骨洒金扇,歪歪倒倒站了起来。 潘金莲夺过扇子迎光一照,发现上面有几个牙印。这下她彻底失控了,三把两把将扇子撕了:“你快说,这又是哪个淫妇送的?”西门庆跺脚叫道:“你看你又发疯了!这是夏提刑送我的,前后才用了三四天。” 王婆只好跑过来打圆场:“好了,你闹也闹够了,不要把正事给耽误了。你不是要给他补做生日吗?快点把东西拿出来呀。”说完便和潘姥姥让了出去,以便她施展手段。 潘金莲也不敢由着性子胡闹,那样会把心上人吓跑的。对付这种浪荡子,既要打又要哄。打要打得坚决,哄要哄得心动,这样才能长长久久地留在身边。 想到这里,她连忙把礼物捧了出来。一件是绣着岁寒三友图的酱色护膝,一件是绣着鸳鸯戏水的绿纱肚兜,还有一双黑色绣花缎子鞋,一根刻着四句情诗的并蒂莲金头簪。 她的针线本来就很出色,何况又是精心打造的。西门庆果然高兴了:“金莲,你真是个人精!这鸳鸯绣得活灵活现的。”潘金莲也不想斗气,她双手搂过脖子,狠狠在唇上咬了一口。 两人廝磨一会儿,便有点按捺不住了。她正要关门上炕,王婆跌跌撞撞跑了上来:“大娘子,大事不好了。刚才有个士兵前来下书,说是武松派他过来的。” 原来是武松遭了连阴雨,把行程给耽误了。他怕哥哥担心自己,便让士兵先回来下书。说路上不太好走,要到中秋前后才能到家,请哥哥不要掛念什么的。 潘金莲一听就慌了神:“王乾娘,这可怎么办啊?如今我和大官人情深似海,一刻也分不开,还请您老人家想个法子。”西门庆酒也醒了:“是啊。要是让武都头知道内情,那我们都没有好下场。” 王婆听了又不紧张了:“看把你们愁的。那武松就是再有能耐,也不能不让你嫁人吧?武大的‘百日’就快到了,你只要请几个和尚念卷经,再把灵牌一烧,然后就是自由身了。到时候你爱嫁哪个嫁哪个,谁也管不着。” “自古是,‘叔嫂不通门户’,一个小叔子能拿长嫂怎么样?日后要是问起来,自有老身和他周旋,保证不会出岔子。”听她这么一说,两个人也就放心了。” 那天他们一直疯到半夜,期间是各种承诺各种保证,哄得潘金莲是心花怒放。临走他又丢了几两银子,留作请和尚的费用。随后便让玳安扶他上马,“噠噠噠”地往家里走。 西门庆本来就没醒酒,又跟潘金莲拼了几场,到家已经浑身瘫软了。具体去了谁的房里,他都没有弄清楚。睡到后半夜,他实在渴得不行了,这才迷迷糊糊爬了起来。床边趴着一个女人,睡得七歪八倒的,半边身子都快掉地上了。 这位叫孙雪娥,是先妻陈氏的陪嫁丫环。陈氏在世时,就被他收用了。陈氏死后,便负责各房的饮食。各房要什么饭菜,都由她来安排。多年来尽心尽责,只盼着能再升一级。 也许是看她可怜吧,西门庆突然开恩了:“你怎么趴在床边?快点上来睡吧。”孙雪娥连忙去打水,又是洗脸又是洗屁股。她被冷落大半年了,巴不得能亲近一回。 西门庆还有点不耐烦:“好了。不要再洗了,赶紧上来吧。”孙雪娥一听连屁股都没抹净,滴着水就爬上了床。然后规规矩矩地躺平身子,顺顺从从地分开双腿。 西门庆只是把腿压在身上,头一歪睡得呼声四起。孙雪娥自然不能乱动,挺着身子硬撑着。床头的油灯还在亮着,那光焰昏昏黄黄的,就像一只忧伤的眼睛,说不清是感激,还是怨恨。 第19章偷娶潘金蓮 所谓的“百日”,就是去世一百天。对于潘金莲来说,这个日子意义重大。在“百日”之前,她还是武大的老婆。白天要对着灵牌举哀,晚上要想着灵牌入睡。吃饭要素食素菜,穿着要白衣白鞋。不能笑不能乐,不能唱不能跳。 等到“百日”那天,还要请和尚、道士做法事,程式复杂细节繁琐。普通人家要三天左右,有钱人则会更长更复杂。直到把“亡人牌”烧掉,才算取得“再嫁”的资格。 潘金莲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屋子里鬼气森森,到处都有武大的影子。吃饭时跟着上桌,睡觉时跟着上炕。“百日祭”定在八月初十,算起来也没有几天了。可越是接近那个日子,她越是觉得惶恐不安。 早前她特别渴望能嫁进西门,现在却有点犹豫不决了。就西门庆那副臭德行,嫁过去能有什么幸福可言。可她不嫁西门庆又能嫁给谁呢?谁又敢娶她潘金莲呢? 这回既没放鞭也没放炮,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一顶小轿才悄悄落地。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一副做贼心虚的下流样。她是自己上的花轿,身边连个搀扶的人都没有。一路上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只有大白猫偶尔喵上一声。 街坊邻居都在门口看着,一个个指指点点的,感叹世风之日下。她知道别人会怎么议论,但也只能假装听不到了。现在是非常时期,她不敢也没法计较。 西门庆对她还算重视,特地把堆生药的小楼腾了出来。小楼盖在花园里面,外面有个小院子。院子里拴条大黑狗,廊下还有一架鸚鵡。周围花草繁茂,环境非常清幽。 西门庆又买了一张黑漆欢门描金床,一顶大红罗圈金帐幔,宝象花奩妆。桌椅、板凳也是新的,还有两箱新衣服。另外又买两个丫头,一个叫春梅,一个叫秋菊,总共花了十六两银子。 这是西门老婆的标配:吴月娘是玉萧和小玉,李娇儿是元宵和中秋,只有孙雪娥没有丫头。儘管孙雪娥没能成功升格,但她还是排在了第五。她也不敢要求什么,大、小是尊卑有别,而排序取决于进门早迟。 孙雪娥被收用好多年了,到现在还是“姑娘”。丫头不是丫头,小妾不是小妾。说是丫头吧,她有单独住处;说是小妾吧,又没人管她叫“娘”。 按照规矩,第二天要给吴月娘等人“奉茶”。这是要给别人下跪的,借此传达做小的卑微与顺从。她对吴月娘没有不服,而且表现相当谦恭。为了给家主留个好印象,她还特地打扮一下。 这身衣服是她自己缝製的,从头到脚都是大红色,看上去跟新嫁娘似的。这样一弄效果果然很好,早前吴月娘还有疑问,现在才明白西门庆为什么要大动干戈了。 潘金莲确实称得上美艳绝伦,那模样有种说不清的妖嬈。特别是那双眼睛又大又媚,那是看山山青看水水绿,看了石头能变黄金。男人见了是魂飞魄散,女人见了却无地自容! 潘金莲不仅长相艳丽,身材也很高挑。说是挺拔吧,又有点婀娜;说是丰满吧,又有点柔弱;说是高贵吧,又有点风骚。这就是所谓的“尤物”!不害人则害己,反正不会安分。 潘金莲也在悄悄观察,这种观察不仅是比较,更是在寻找自信。吴月娘是银盆大脸,长眉细目,通直鼻樑,薄唇小嘴。这种长相标准是标准,端庄也很端庄,只是少了点什么。 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该有的好像都有了,但有了和没有也差不多。这种女人要是供在庙里,可以当作菩萨拜了。也许大老婆都要这种长相吧,不然镇不住一家老小。 潘金莲先给吴月娘磕了头,又依次拜见李娇儿、孟玉楼和孙雪娥。李娇儿到底是“专业出身”,一对豪乳是勇不可当。可惜腰身也有点粗了,估计搂着有点费劲。 孟玉楼的小腰倒是很细,可身上也没有肉,那抹曲线更是微不足道。在这四个老婆当中,只有孙雪娥稍有威胁,一张小脸嫩得像花骨朵似的。只是目光始终怯生生的,一看就是当丫头的命。 看完了四个老婆,她又审视一番丫头。玉萧不愧是上房大丫头,那张脸比吴月娘还要“端肃”,冷森森的透着一股杀气。而元宵则是李娇儿的扩张版,胸前像是揣了两只兔子。 兰香比孟玉楼更加简约,乳房还没怎么发育。说起来还是春梅最俏,那眉眼比她还要精緻。论起综合实力,自然是她们主僕最强了,只是这丫头能和她贴心吗? 想要在西门大宅站稳脚跟,就得跟大老婆搞好关係。别人的蜜月都想着男欢女爱,她都花在溜鬚拍马上了。有些东西是不能挑战的,不然结局会很悲惨。 好在她是使女出身,察言观色是她强项。只要闲着没事,她就到上房做针线。不该拿的强拿,不该做的硬做,还一口一个“大姐”,喊得吴月娘美滋滋的。吴月娘自然要投桃报李,衣服、首饰都拣心爱的送。 至于其她几位,相处还算融洽。李娇儿对谁都淡淡的,每天出来坐一会儿,然后就回房数钱玩了。这是她的职责,也是她的嗜好。李娇儿是管钱的,必须做到心中有数。 孟玉楼和她倒是很投缘,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什么衣服鞋子,什么珠宝首饰,观点、品味都很接近。不时还送点鞋面布,或帕子、汗巾之类。虽然值不了几个钱,但那份情意不容抹杀。 孙雪娥大多待在厨房,有时还要上灶炒菜。偶尔过来一下,也是匆匆忙忙的。对她还算恭敬,见面都喊作“五娘”。这在西门大宅算是特例了,按理说应该喊作“五姐”的。 孙雪娥地位有点尷尬,大家都当她是“准四娘”。因为没有摆酒,只能和通房丫头一样称呼。这让她有种别样的满足,也对五娘的身份有了认同。不管大小都是娘啊,是主子就高人一等。 第20章狀告西門慶 就在她左右逢源的时候,武松突然回到了清河。这是一个爆炸式消息,当天就传遍了整个清河。一个个是摩拳擦掌,静等着好戏开锣。这回有大热闹看了,而且会出人意料地精彩。 武松对此一无所知,还想着怎么庆祝呢。他先到县衙交割了差事,然后才回去看望哥哥,没想到哥哥已经去世了。本来他想找个邻居问问,王婆却主动凑了过来。说武大害心疼病死了,还说潘金莲已经嫁到了外地。 武松自然不会相信,但又找不到什么证据。只好先来祭奠兄长,算是尽到一点心意。他先为哥哥设了灵位,又去买了香烛、纸钱。然后换上孝衣、孝帽,跪在灵前焚香烧纸。 做完之后,武松不禁放声大哭:“哥哥呀,您生前老实软弱,受尽了外人欺辱,如今又死得不明不白。若是您有什么冤屈,千万要托梦给我!兄弟一定会替你报仇雪恨。” 当天晚上,武松便在灵前铺条柴席睡下了,希望哥哥能够托梦给他。相传某人如果死得冤,就会托梦给至亲好友。也许是路上太累了,一觉醒来已经天光大亮了,连梦都没有一个。 武松还是不甘心,又找来几个邻居问问。街坊邻居都怕惹上麻烦,谁也不敢透露半点风声。最后徐三让他去找鄆哥,说鄆哥最瞭解实情了。武松也不管是不是托词,转身就去了县衙门口。 鄆哥倒是有点胆量,见面就把话挑明瞭:“武都头,我知道你会来找我。武大的事我知道一些,也可以把内情说给你,但不能陪你打官司。我家老爹六十多了,就靠我卖点水果度日。” 武松伸手掏出五两银子:“好孩子,这么小就有孝心。武松不会让你吃亏的,这点银子你先拿着。等到官司结束之后,我会再给你十两银子,让你做点小生意。” 这下鄆哥没有后顾之忧了,这锭银子够他家用大半年。于是他便把怎么看到西门庆,又怎么跟过去卖梨,怎么和王婆撕打,又怎么帮武大捉奸说了一遍。至于武大是怎么死的,鄆哥说他不太清楚,只能把道听途说转述一遍。 武松气得直跺脚:“呀呀呀,气杀我也。”说完又转头问道,“那个淫妇怎么嫁到外地了?”鄆哥冷笑道:“谁说她嫁到外地了?她早被西门庆抬回家了,现在正逍遥快活呢。” 问到这里,武松也基本明白了,便去找人写状子,意思要状告西门庆。两人正在合计,李皂隶悄悄凑了过来:“武都头想告谁呀?要不要小人帮忙?小人打官司包赢不输的。” 李皂隶是有名的讼棍,专门在县前兜揽生意。只要有人来打官司,便想办法骗几钱银子。武松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告西门庆那廝,是他害死了我哥哥。”李皂隶一听不吱声了,当即骑上毛驴溜走了。 武松也没有在意,依旧按原定计画行事。等他找人写好状子,便领着鄆哥到县衙喊起冤来。按照他的设想,这种案子应该没有悬念。姦夫、淫妇都是现成的,抓来一审就明白了。 和他预想的一样,李知县比他还要激愤,拍着惊堂木大喊大叫升了堂。这真是“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难道这人不知道武松是自己心腹吗?欺负自己心腹不就是欺负官府嘛! 等他看完了状子,却不再吭气了。西门庆对他有恩啊!那是要金给金,要银给银,他实在不方便执法如山。按照律法规定,他还不能驳回诉状,只能找个理由推脱。 想到这里,李知县耐心劝道:“武松,你是本县都头,怎能不懂律法呢?自古是,‘杀人见伤,捉奸捉双。’你说西门庆和潘金莲有姦情,但你又没有亲手捉到。如今只凭这小廝几句供词,难道就能定他们杀人吗?诬告是要反坐的,本官劝你三思而后行。万一输掉官司,大好前程就毁于一旦了。” 武松捏着拳头回道:“知县大人,这姦情还用小人去捉吗?整个清河谁不知道!只要把西门庆、潘金莲、王婆、何九一干人等拿来审一审,自然就能弄个水落石出。如果是诬告,小人情愿反坐,绝不会装孬认怂!” 李知县不好再推託:“好了。你先起来吧,今天有点晚了,明天本官帮你拿人。”说完袍袖一甩退出了大堂。李知县自然不会过去抓人,而是坐在家里等着收银子。 西门庆没有让他白等,当晚就让来保、来旺送去二百两银子。本来这都是现成事,只要把银子送到就行了。来保却打起了歪主意:“来旺,我们一人留十两吧。昨天晚上输得太惨了,正好弄点贴补贴补。” 来旺竟然不肯参与:“这个钱怎么能留呢?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给爹发觉了,当心剁了你的手。”来旺是第一次担当重任,不想辜负主子的信任。 来保都被气笑了:“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如果是送给一个人,那确实没什么花头。现在要打点的是五位大人,你我要不趁机弄点,岂不是太傻了吗?李知县那一百两自然不能克扣,可县丞、主薄、典史、司吏一人少送五两怕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来旺就不好不拿了,不然就是和来保过不去。人家是西门的大管家,得罪他还能有好吗?最后来旺只拿了五两,这样既拍了来保马屁,也表达了同流合污之意。 等到李知县一帮官员拿足了银子,当即把诉状打了回来。这就叫,“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武松气哼哼地质问:“知县大人,您凭什么打回小人状子?这可是鄆哥亲眼看见的!他还一起去捉过奸。” 李知县两手一摊:“这件事证据不足,没有办法审理,只能暂且搁置了。”武松眼睛一瞪:“什么叫证据不足?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街坊邻居哪个不知道?” 李知县耐心解释:“武都头,你怎么不明白呢?这人命案不同一般官司,那必须‘尸、伤、病、物,踪’五样俱全,然后才能立案。如今连尸首都找不到,你让本官怎么审理?” 武松强压怒火回道:“这件事何九知道,是他殮的尸体。”李知县笑道:“那你就把何九找来啊!”武松恨恨地说:“何九已经逃走了。”李知县手一挥:“那就等你找到再审。” 武松“呼”地跳了起来:“知县大人,那何九该小人去找吗?缉拿人犯本是官府的职责,大人怎能推到小人身上呢?难道有什么不方便吗?” 李知县赶紧补救:“武都头,你千万不要误会。本官不是要你去缉拿,本官的意思是等拿到何九再审。”说完一拍惊堂木,甩甩袖子退了堂。武松是何等英雄,怎能咽下这口恶气。那一刻,他突然动了杀机! 第21章誤殺他人 有道是,“乱世兵多,盛世妓多。”妓女是太平景象的点缀,少了她们就不和谐了。妓女并不是谁都能做的,至少得有一点才艺。吹拉弹唱只是基本技能,有的还会吟诗作赋,其风雅不亚于真正的文人。 这就让赤裸裸的皮肉交易,有了几分文艺气息。酒席宴上叫几个唱上一曲,那个档次马上就提高了。这就是所谓的“花酒”,既有情调又有情意。 别看西门庆文化不高,但却喜欢附庸风雅。无论是朋友聚会,还是亲戚上门,都要整出一点动静。今天除了韩金釧,还特地叫了郑爱香。这就叫“投桃报李”! 上回郑爱香帮了个大忙,不然他怎么会知道何九作弊呢。现在好了,何九已经逃走了,仅有的证据也被毁掉了。至于官司他并不怎么担心,没有真凭实据,武松拿他也没办法。 叫妓女不是请妓女,今天的主宾是李皂隶。西门庆可不是小气人,凡是出过力的,他都会给钱给物。钱这东西看似庸俗,但对穷人来说却是宝物。 按照李皂隶的身份,本来他不用出面的。可他不但给了五两银子,还在狮子街摆了一桌酒。李皂隶果然受宠若惊,席间一再表示,说愿效犬马之劳。就这样推杯换盏,那叫一个快活啊,根本不知道大祸临头了。 武松从县衙出来后,便去买了一把牛耳尖刀,然后径直去了西门。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哥哥报仇雪恨,而西门庆则是必须手刃的仇人。包括潘金莲和王婆等人,一个都不能留。 他刚到大门口,就被大黑狗挡住了。那恶物又扑又咬,挣得铁链子“哗哗”直响。来永一听立即奔了出来,瞪着眼问他找谁。武松假装有事相求:“敢问大官人在府上吗?” 来永也没有撒谎:“爹不在,爹去狮子街大酒楼了。”武松一听撩衣就走,仓促间将刀把露了出来。来永见了大惊失色,连忙问老婆那人是谁。蕙全盯着背影念道:“该不是武松来寻仇的吧?” 来永一下子想了起来:“坏了,他就是武松,我得赶紧过去报信。”可武松就在前面走着,他只能从小巷子里绕。一路上火急火燎的,跑得满头满脸都是热汗。 与此同时,蕙全也向上房奔去,说武松带着刀找上门了。当时几个老婆正在间聊,听到这个脸都吓白了。吴月娘朝潘金莲扫了一眼,心里是无限怨恨。现在已经顾不上抱怨了,只能先安排下人过去报信。 蕙全连忙邀功:“娘,俺家来永已经跑去了。”吴月娘一拍大腿叫道:“跑有什么用,等他到了人都没有了。”说完让来保骑上黄驃马火速赶过去。 西门庆对此一无所知,依旧在推杯换盏。此前他和李皂隶并无来往,也不屑与这种小瘪三来往。倒是李皂隶非常兴奋,觉得攀上了一棵大树。席间是百般讨好,恳求带他一起混。 两个妓女也很卖力,边唱边拋媚眼。妓女的最高境界就是从良,做大老婆可能性不大,做小妾的比比皆是。哪怕是被长期包养,也比整天拋头露面强多了。 想要打动某人并不容易,必须色艺俱佳才行。这二位色是有点,艺就不怎么出眾了。也许是唱得不够动听,西门庆便把头转向了窗外。这一眼差点没把他吓死,武松正大步流星朝酒楼奔来。 很显然,这是冲着他来的,不然不会如此兇神恶煞。此时他也顾不上别人安危了,说声解手就悄悄溜掉了。可他既不能走前门,也不能走后门,只好从侧面窗户跳了出去。 慌乱中他也没有细看,结果便掉进了茅坑里。这茅坑有一丈见方,七八尺深。茅坑大多比较简陋,一般就是圈个篱笆。只有大户人家,才会砌墙造屋。他正在茅坑里挣扎,有个女人提着裤子冲了出去,大喊大叫说有贼。 不一会儿,有个老头提着木棍赶了过来,对着他就是一通乱戳。西门庆一边躲一边解释,那老头就是不信,非说他是采花大盗,目的是偷看他女儿解手。 西门庆听了也很无奈,这女人五大三粗的,屁股跟磨盘似的。他就是口味再重,也不会喜欢这种货色。眼看着就要漫过下巴了,应伯爵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这下不用废话了,两人合力把他拉了上来。之后又帮他冲洗,还给他换上乾净衣服。就这样还是臭气冲天,熏得人都没法呼吸。西门庆也无暇打听什么了,招呼一声就从后门溜了。 李皂隶没有觉出危险,还认为是个绝佳机会。他刚把韩金釧搂进怀里,武松便冲到了楼上:“你这狗东西!我说他怎么会知道呢,原来是你通的风报的信。” 李皂隶已经吓傻了,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武松上去就是一脚:“快说,西门庆那廝藏哪儿了?”李皂隶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武,武都头饶饶命啊!他,他去楼下解解手了。” 武松最讨厌这种软骨头,他伸手抓住腰带,手一扬扔到了楼下,然后朝茅房冲了过去。茅房里自然没有,他只好再到楼上去找。这家酒楼有点规模,大小包间十几个。 他前后找了一大圈,结果连个鬼影都没有,于是又转身奔到楼下。李皂隶已经起不来了,张着嘴狂呼救命。武松看了更加恼火,上去兜襠就是两脚。这下李皂隶不叫了,翻翻白眼便咽了气。 掌柜的一看打死人了,心里非常愤怒。但又不敢上去拿人,只好让酒保先去报官,自己在后面远远跟着。武松根本没想逃跑,跟着地保去了县衙。 这下西门庆不用躲了,立即回家准备钱物。他选了一副黄金酒器,让来保送给李知县。又给县丞、主簿几个,一人送了十两银子,要他们务必整死武松。“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回他想活都不可能了。 第22章充軍發配 第二天一早,李知县就升堂审案:“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上回你诬陷好人就算了,没想到你还敢杀人。”武松也不辩解:“李皂隶是小人打死的,我情愿一命抵一命。可知县大人也要替小人作主啊,小人哥哥确实是西门庆害死的。” 李知县厉声喝道:“到现在还敢胡说八道!这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此事与西门庆何干?你分明是与李皂隶争风吃醋,争抢不到才与人家打了起来。” 这就是李知县的狡猾之处!因为现场有两个妓女,他便把案件性质改了,认定是一起独立案件。只有把西门庆撇开了,才不会拖累自己。如果承认武松是去寻仇,那他就有徇私舞弊的嫌疑。 为了把故事编圆了,他说两个妓女是武松的相好。因为武松去外地公干耽搁太久,便与李皂隶勾搭上了。武松知道之后,心里气恨难平,这才和李皂隶打了起来。 武松自然不能承认,他梗着脖子高声叫道:“知县大人明鉴,小人从来就不近女色,怎么会争风吃醋呢?小人是去找西门庆报仇的,因为李皂隶不说实话,才一时失手将他打死了。” 李知县根本不问前因后果,喝令左右大刑伺候。昨天就想惩治武松了,只是苦于没有藉口,没想到他自己造出了乱子。现在关他打他都是正当的,谁也挑不出毛病。 打完之后,又取面大枷给他戴上,然后袖子一甩便要退堂。武松直着脖子大呼冤枉,结果被一步一棍打了出去,硬是扔进了死囚牢。至于酒保、妓女几个证人,便临时关在了门房,待审结之后再行放人。 县内官吏也有同情武松的,因为都拿了西门庆的好处,谁也不敢出面说话。说了也没有用!知县大人要徇私枉法了,自己何必去找不痛快呢。 事后李知县又去勘验现场,详细检查了受伤部位,确认襠部受伤最重。又让两个妓女重新出了供词,证明武松是争风吃醋才开打的。两个妓女与西门庆关係匪浅,自然要向着老主顾说话。 至于掌柜的和酒保等人,更是不敢胡乱作证了。估计能糊弄过去了,李知县便草草下了判词:宣称武松是争风不成,一时兴起打杀了李皂隶,按律应判“斩立决”。 好在知县无权处决人犯,还得把武松解到东平府。东平府的知府姓陈,是位远近闻名的清官,他平生最恨的就是贪赃枉法。儘管李知县把文书做得滴水不漏,可陈知府还是看出了破绽。 等他把武松提出来一审,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委。他当即发出文书到清河县,声称要提取恶霸西门庆、荡妇潘金莲,以及淫媒王婆、小廝鄆哥、仵作何九等一干人。 西门庆不敢向陈知府行贿,只好差来保连夜进京去求他的亲家。他的亲家又去央求杨提督,杨提督又转央当朝太师蔡京。太师的面子谁敢不给!这回送的就不仅是银子了,还有一幅吴道子的仕女画。 蔡太师是当朝书法名家,平生最爱的就是文物古董,这幅古画可以说正对胃口。蔡太师也没当作什么大事,陈知府是他的门生,写封便笺就万事大吉了。 陈知府果然不敢违抗,这不仅关係到自己前程,还有妻儿的身家性命。念及武松有些冤屈,便赦免了他的死罪,只打了四十大棍,刺配到孟州充军。至于武大的死就无法深究了,仵作何九已经逃走了,又找不到被害人的尸骨。 至此,“潘金莲杀夫”一案就算了结了。表面看陈知府一两银子没拿,实际上和李知县是一路货色。一个徇私,一个枉法! 按理说,到此就可以罢手了。可西门庆还不甘心,认定武松日后会来寻仇。于是又买通押送的军卒,让他们在路上做掉武松。这两人虽然有点害怕,但又捨不得那十两黄金,于是便在粥中放了巴豆。 巴豆有大毒,吃了会腹泻不止。有道是,“好人单怕三泡屎。”等他拉得没有力气了,那时候再动手就妥了。武松实在太强悍了,戴着枷锁也未必杀得了。 武松刚吃一顿就不行了,走几步拉一泡。先是干的,后是稀的,到最后只有水了。这还不算严重,如果再吃几顿,恐怕就要拉血了。到了那个时候,即使他们不动手,武松也活不了几天。 这两人也不着急,站在路边耐心等候。就这样走走停停,到了中午武松已经快虚脱了,但他们还是没有动手。晚上又熬了一大锅巴豆粥,笑吟吟地端到武松面前。 武松已经觉出不对了:“二位军爷,小人实在没有胃口,晚上不想吃东西。”有个胖的劝道:“不吃东西怎么行啊?明天还要赶路呢。”武松强压怒火:“敢问军爷,小人可以吃点蒸饃吗?” 边上瘦子脸一冷:“一个犯人还敢挑食?你自己当过都头,见过这么伺候犯人的吗?”武松眼睛一瞪:“伺候犯人是没有见过,但也没见过给犯人下药的!” 那个胖子有点心虚:“武都头,您冤枉小人了,我们怎么会下药呢?”武松一脚把他踹翻了,然后往胸口一踩:“说,是不是西门庆让你们干的?”那个瘦子还想逃跑,被武松一脚勾了回来。 这下他们只好老实交代了,说自己是被逼无奈,哀求武松饶他们一命。武松也不想继续杀人,杀兄之仇还没有报。这时候再被朝廷通缉,就很难再有活路了。 那个瘦子见他没有动刀,就知道不用死了。为了消除武松的戒心,他连忙予以安抚:“武都头,年后就是万寿节了,到时候肯定会大赦天下。等您恢復了自由身,想做什么都可以。” 武松果然抬开了脚:“今天就饶了你们,要是你们再生歹心,别怪我武松不讲情面。”这两人当即跪下来磕头,赌咒发誓说不敢了。随后便去找大夫抓药,解了巴豆的毒性。 从此关係就倒过来了,两人把武松当成大爷伺候。白天掏钱买酒买肉不说,晚上还帮着洗脸洗脚。就这样行了一个多月,总算到了孟州牢城。 等他们交割完差事,不禁又愁上了。偷偷逃走吧,又怕连累父母妻儿。好在他们在东平府当差,西门庆不可能肆意妄为。如果退了贿金还不行,就只能拼个鱼死网破了。 第23章妻妾歡會 西门庆不知道会出差错,还以为武松必死无疑了。这个官司打了近一年,前后花了上千两银子,现在总算可以了结了。从此以后,他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为了庆祝这来之不易的姦情,他让小廝把芙蓉亭打扫乾净,再铺设围屏掛起锦障。然后领着大小五个老婆,聚在花园里饮酒作乐,又把郑爱香、韩金釧叫了过来。上回她们受了惊吓,这回要多赏一点。 芙蓉亭边上有个芙蓉湖,里面长满了各色荷花。芙蓉湖面积不算大,造型却很别致。它是两头宽中间窄,呈葫芦状。这个湖不是他一家所有,开阔水面都在花家和尚家那边。 特别是花家那边,湖面有二里之遥。不仅可以赏荷戏水,里面的鱼虾蟹鱉,一年四季都有鲜货。而他们想要玩得痛快,就必须进到花家地界。虽说花家不会计较,但总归不太硬气。 早前他并没有多想,等到有这方面需求,已经被花太监捷足先登了。花太监那是什么背景,他根本不敢去争。现在又与花子虚拜了把子,就更不好谋夺了。 尚家那边也没法侵佔。尚家祖上就住这里,传到现在已经五代了。他对尚宅不是太嚮往,只是不想与其做邻居。尚家开了个棺材铺,每天进进出出都是办丧事的,看着特别晦气。 当然,这都是幸福的烦恼。能把潘金莲娶进门,能把武松逼上死路,绝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对他而言,霸佔别人老婆,比霸佔别人宅第更有成就感。而这,都必须隆重庆祝! 六月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满湖的荷花香气四溢。荷花的花期很长,可以边赏荷花边吃莲子。新鲜的莲子粉嫩透滑,吃到嘴里别有一番甜香。既可以当零食,也可以用来下酒。 赏荷不能站在岸上,必须身临其境才算有趣。穿行在繁花和绿叶中间,任轻风拂面衣带飘飘,那感觉跟瑶台仙境似的。碰到特别中意的,还可以采下来插在花瓶里。 为此他专门打造一条画舫,就为那偶尔的兴致。小廝们早在湖边候着了,只等着主子一声令下,便可以下湖撒欢了。划船比坐船更有意思,坐船还有点害怕,划船只觉得痛快。 西门庆一点也不着急,一直等到酒足饭饱了,这才领着妻妾、丫头登船。湖面上轻风徐徐,吹在脸上凉丝丝的,就像是玉手轻轻抚过,让人不禁心旷神怡。 眾妻妾是鶯声燕语娇笑不断,有的说裙子踩脏了,有的说头发碰乱了。怕晒的采片荷叶顶在头上,爱美的摘朵荷花插在鬓边。而西门庆则端坐在画舫中间,一会儿闻闻花香,一会儿尝颗莲子,那感觉跟皇帝出游似的。 就在他玩得快活的时候,花家大丫头领个小廝进来了。西门庆连忙命令靠岸,问他们做什么来了。那丫头捧着一盒果馅椒盐金饼和一盒新采的玉簪花,说是她娘让送来的。 吴月娘赏了一条汗巾,又问叫什么名字?那丫头脆声答道:“小的叫迎春,他叫天福。”随后又站了一会儿,这才一前一后离开了。到了没人地方,竟然悄悄勾起了手。 西门庆看着有点眼馋:“这丫头真是白净,快赶上她娘了。”潘金莲连忙问道:“你见过花家娘子?”西门庆呵呵笑道:“见过一面。上回她公公出殯时,在墓园里见过一次。虽然个头不算太高,但皮肤确实很白净。” 潘金莲继续打探:“花家娘子叫什么呀?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呢。”西门庆立即介绍:“她叫李瓶儿。”潘金莲笑着说道:“这名字奇怪啊,没见过这么起名的。” 西门庆笑着解释:“这名字是有来歷的,据说是因为出生那天别人送了一对银瓶。这李瓶儿可不是一般人,祖上还当过知府呢。后来家道败落了,才给大名知府梁中书当了侍妾。” “梁中书也不是凡品,是太傅梁师成的儿子。梁师成就更厉害了,他和太师蔡京、枢密使童贯、太尉朱勔、参知政事李邦彦、兵部尚书王黼,号称是当朝最有权势的人物。” 潘金莲有点疑问:“那她怎么会嫁给花子虚呢?”西门庆继续解释:“梁夫人嫉妒心特别强,凡是得宠的女孩,都被整死埋在后花园了。梁夫人是蔡太师女儿,打杀下人就像踩死一只蚂蚁。” “后来大名府被梁山泊贼人攻破了,梁家老小被杀死大半。李瓶儿趁乱逃了出来,之后流落到东京,被花太监收留了,于是便嫁给了他的侄儿花子虚。” 潘金莲还在刨根问底:“花家兄弟都在清河吗?”西门庆笑着说道:“只有花子虚和花大住在清河,花三、花四家在东平府。花子虚的父亲死得比较早,兄弟几个都靠花太监生活。” “花太监最宠花子虚了,前年去广南赴任时,独独带了花子虚过去。可他到任不到一年,便生了一场大病,于是只好告老还乡了。因为老家在清河县城,这才和我做了邻居。” 潘金莲继续追问:“这花太监肯定捞了不少?”西门庆哈哈一笑:“皇帝身边的人,怎能没人巴结。别的不知道,光是清河就有几处宅院,如今都在花子虚的名下。” “外界不是有传言嘛,说他家还有一百颗西洋大珠,一对二两重的鸦青宝石,可谓价值连城啊!这些还是其次,关键是人家性格好。这女人啊,性格好比长得好更重要!” 潘金莲有点不服气:“你这样猛夸花家娘子,她到底有多漂亮?”吴月娘插话道:“五姐,这还真不是虚话。花家娘子不但长得好看,皮肤更是像玉一样,白得透亮。我说句不中听的话,我们几个都比不了。” 潘金莲听了有点自卑,她的皮肤确实不算太白,平时都靠脂粉加以粉饰。于是便把春梅搬了出来:“我们春梅肯定不会输给她。你们看看这手指,比葱白还要嫩些。” 吴月娘没好气地说:“你看这五姐,我们说的是娘们的事,你把一个丫头扯进来干吗?这不是乱捣糊浆嘛!”潘金莲也知道不妥,只好訕訕笑了笑,算是自我解嘲了。 倒是春梅听了有点不忿,自己是长得不如人,还是肤色不如人?就这样随便比一下,难道就辱没了她的主子身份?可这种场合轮不到她来说话,她只是一个使唤丫头。除了供人驱使,没有半点人身权利。 第24章丫環上位 西门庆回头扫了一眼,发现这丫头果然很出眾。这让他有点喜出望外,没想到身边还有这等风景。刚进门的时候,春梅满脸都是菜色。小脸黄黄的,身子也很乾巴,一看就是营养不良。谁知道一年不到,出落得这般丰润。 说起春梅,那也是一部辛酸史。春梅本姓庞,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只因黄河氾滥把家冲毁了,才被卖作奴婢。即使这样,早年养就的气质,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有句话叫,“要饭的摆不住半碗餿剩粥。”他西门庆也是这种德行,看中了就得马上到手。想要收用春梅,必须求得某人谅解。要是把这个醋坛子打翻了,他也没有好日子过。 可潘金莲能同意吗?这女人佔有欲很强的。只要三天不进她的房,便会摔锅摜碗打狗撵鸡。刚才那句“性格好”,便是说给她听的。他大小老婆五六个,只有潘金莲敢跟他耍横。 可他最喜欢的还是潘金莲,这女人是“吹拉弹唱”无一不精。关键是人家愿意尝试,只要他想出什么花样,都会无条件配合。不像其她几个,就知道叉着腿等水,怎么忙活都不吭声。 床上不需要淑女,关上门就得浪起来,这样才算是“真夫妻”。所谓“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女人必须不断变换角色。如果床上床下都是一副面孔,那就没有趣味了。 有了心思喝得就不痛快了,他不时朝春梅瞟一眼,那种急切表露无遗。几个老婆都看出来了,纷纷把目光投向潘金莲。收用丫头很正常,特别是有点姿色的,一般都归主子消遣。 这就是所谓的“通房丫头”。通房丫头,不仅是房间与主子相通,身体也要与主子相通。主子享受是全方位的,包括行房都要有人伺候。而分享隐私本身,就是一种待遇。 作为丫头,可能人人都会嚮往;作为主子,恐怕就不愿意了。一旦自己的丫头被收用,就会升格为半个主子,再使唤也不那么顺手了。万一再生下一儿半女,极有可能和自己平起平坐。 与自己的丫头称姐道妹,这是主子最不愿意的。这就是西门庆发愁的原因,依照潘金莲的脾气,是不大可能屈服的。要是他偷偷下手的话,到时候还不定怎么闹呢。 当然,潘金莲也有弱点,就是有点财迷。说起来也很正常,受过穷的人都会贪财。潘金莲很难搞定的,平常你送一条汗巾,她就会要一套衣服。现在让她作出这么大牺牲,肯定会“狮子大开口”。 不过,这回他是豁出去了,就是要金山银山也得满足。而他之所以能够所向披靡,也是因为这种不管不顾的精神。做色鬼也要有点魄力,关键时要头都得给。 思来想去,他决定先送几样首饰。等她心情大好了,再顺势提出来。到时候她一高兴,说不定就同意了。早前他收用兰香的时候,就是这样操作的,孟玉楼也未明确反对。 饭后他去寻了个金戒指,又翻出一副金耳环。等到晚上进房的时候,郑重送给了潘金莲。潘金莲果然很高兴,一番云雨之后,他又夸起了花家大丫头。说花二哥真是没福,好好的丫头不用,非要去什么院里廝混。 潘金莲一听就明白了:“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不就是惦记着春梅那丫头嘛!那好吧,老娘成全你还不行吗?明天早上我去孟三那边坐坐,给你留出一个空当。” 西门庆听了喜出望外,搂着肩膀狂亲几口:“这才是我的好亲亲,什么都能为我着想。”潘金莲趁机表功:“你以为我会霸着不放啊?我才没有那么小气呢。只要你对我好,多一个无所谓,何况春梅还是我的丫头。” 别看她嘴上说得很大方,可心里却在滴血!情爱这东西是不能分享的,哪怕是与自己最亲近的人。可面对西门庆这种急色鬼,她又没有别的好办法。要想留住他的心,就得留住他的身体;要想留住他的身体,就必须把春梅贡献出来。 西门庆对她可谓恩重如山,她不能连个使唤丫头都捨不得吧。再说了,有了春梅的倾情加入,她的竞争力可能会更强。她的目标是把人留在房里,跟谁缠绵是另外一码事。 第二天早上,潘金莲没有再睡懒觉。她简单梳洗一下,便去了孟玉楼那边。临走前还吩咐春梅,让她要好好伺候。也许是过于匆忙,竟然把香囊弄丢了。因为是小东西,事后就没有多找,结果便埋下了祸根。 这当然是后话了,现在还是说春梅。凭心而论,她是一点都不愿意,她对西门庆没有好感。可她是人家使唤丫头,要想出人头地,就必须和主子搭上关係,而献身则是唯一出路。 想到这里,她借着送茶的机会,正式进到了卧室里面。那种悲壮和悲凉,不亚于“荆軻刺秦王”!西门庆翻身坐了起来:“你离那么远干吗?快点坐过来呀。” 春梅扭扭捏捏地挪到床前:“爹,您不是没睡醒吗?怎么娘前脚刚走,你的眼就睁得跟铜铃似的?”西门庆也没计较:“你这丫头,皮子果然很白净,比你大娘还要白些。”说完拽住衣领往下扒了扒。 春梅觉得很委屈:“爹,您可不能这样比较。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娘,奴婢不过是个粗使丫头。端茶倒水铺床叠被,哪个都能使唤,慢一步都会受到呵斥。” 西门庆没有受到干扰:“来,快点把衣服脱了,让你爹看看哪里最白。”春梅假装生气道:“一个丫头有什么好看的?爹要看就看几位娘吧,她们可是一个赛一个地白呢。” 西门庆已经等不及了:“什么娘不娘的,让我睡得痛快那才是娘。”春梅还在小声抱怨:“爹可不能这样说,丫头就是丫头,娘就是娘,一辈子都改变不了。” 西门庆立即纠正:“谁说改变不了?我让谁当丫头,谁就得去端茶倒水;我要是让谁当娘,她就可以养尊处优。如果不中我的意,我让她连丫头都当不成。”说完捧着傢伙就往里攻。 春梅闭着眼皱着眉,心里是凄凉无比。即使这样,她还得哼哼嘰嘰地配合,表示自己很陶醉。西门庆有点不忍:“是不是很疼?”春梅还挺坚强:“疼!但我能忍。” 听她说得这样悲壮,西门庆不禁心生怜惜。所谓的处女他也玩过不少,要么是泪水涟涟地求饶,要么是闭着眼睛等死,没有一个这么神勇的。他刚准备退出一点,没想到春梅猛地一抬屁股,把那件巨物完全吞了进去。 随着一股红血殷殷流出,西门庆更加兴奋了。他色迷迷地夸道:“你这小丫头,头一次就这么骚。”春梅反驳道:“我能不骚吗?每次都像杀牛似的,听到人家心里慌慌的。” 西门庆狠狠顶了几下:“你怎么听到的?”春梅娇嗔道:“那要问你们了。又叫又喘的,那动静半条街都能听到。”西门庆呵呵笑道:“那我们再闹大点,让一条街都能听到!” 第25章另類爭寵 后来那段,西门庆天天在她房里过夜。表面看是离不开她潘金莲,实际上是恋着春梅那身白肉呢!可潘金莲不但不肯争风,反而处处製造机会。往常她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现在天一亮就出去转悠了。她得把那张大床腾出来,有人还等着用呢。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月底,只要西门庆过来,她就叫春梅进去伺候。这样的高姿态,连西门庆都觉得惊讶。这个世界确实有大度女人,但这样做就有点下作了。 夏天的太阳格外暴烈,一大早就热得没地方鑽了。而且苍蝇、牛虻特别多,怎么赶都围着你身边。她还不能去别人房里,只能在树荫下慢慢捱着,心里是苦涩难当。 那天她正在院门外转圈,潘姥姥颤颤巍巍地进来了:“五丫头,怎么大热天站在外面?看这小脸蒸的,都红了。”秋菊连忙汇报:“春梅在娘房里呢,娘不好进去。” 潘姥姥一听便哭开了:“姑娘啊,我以为你很受宠呢,没想到过得这样窝囊。”说完一挥拐杖叫道,“这可不行。姑爷怎么能这样乱来呢,老身得找他评评理。” 潘金莲一把拉住了:“你不要添乱了,这是我同意的。”潘姥姥有点不解:“为什么要同意?难道做主子还不如一个丫头吗?”潘金莲脸一冷:“不同意还能怎样?把他往别人房里撵吗?” 潘姥姥听了哑口无言,只能找块荫凉地坐下来。偏偏西门庆还死不自觉,直到睡饱了才叫春梅奉茶。春梅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这声呼唤呢。可她并没有马上进去,还故意磨磨蹭蹭的,表示自己很矜持。 西门庆一要就得到手:“春梅,你快点过来呀。”春梅慢慢挪到了床边:“爹要喝什么?奴婢这就去倒。”西门庆色眯眯地说:“我什么都不喝。” 春梅缓缓转过身:“那奴婢出去了,等您睡好再过来。”西门庆一把拉住了:“你这小妖精,明知道我在想什么,还要跟我打哑谜。”春梅“扑哧”一声笑了:“爹不说清楚,奴婢哪里知道。” 西门庆正准备大展神威,却捂着屁股翻了下来:“不行,我要先去解个手,你等我一下。”等他光着大腚下了床,发现马桶已经不在屋里了,只好套上衣服往茅房奔。 茅房乃是骯脏之地,一般离住处比较远。近的有二三十丈,远的有四五十丈。据说,这与修养还有关係,挨得太近说明品德有问题。君子连庖厨都要远离,何况是藏污纳垢的厕所。 别看潘姥姥老眼昏花的,可西门庆刚出来她就发现了。潘金莲以为已经完事了,她连忙抖抖衣领,大摇大摆地进了门。这下春梅不好躺着不动了,只能无精打采地穿上衣服。 等西门庆办完“公事”,也没有办法继续了。此时春梅是浑身不得劲,一股邪火“突突”往上顶。她掏出汗巾擦了一把,这才懒洋洋地问道:“爹,您要吃什么呀?是麵条、水饺?还是稀饭、烧饼?” 西门庆也觉得很扫兴:“天天吃我都够了。让灶上弄点荷花饼,再弄一个银丝鲊汤。”秋菊连忙过去传达,说要啥要啥。原以为一会儿就能弄好,结果等了半天也没到嘴。 潘金莲催促道:“怎么要这么久?我都饿得不行了。春梅,你去看看怎么回事,人要不够就让秋菊帮着烧火。”春梅一步三摇地蹭到厨房,那表情是一百个不情愿。 孙雪娥忍不住嘲笑道:“哟,怎么无精打采的?是不是想汉子了?”春梅恶狠狠地骂道:“想什么想?不要脸的骚货才会想呢。”孙雪娥冷冷一笑:“爹都让喊‘姑娘’了,你还装什么装。” 春梅一脚踢翻了凳子:“什么姑娘、大娘的,不要跟我扯这些没用的。赶紧把荷花饼做出来,爹吃了要去会李知县。”秋菊也在边上帮腔:“是啊,爹让你快点做呢。” 孙雪娥一听也来火了:“这真是‘骑驴不知赶脚苦’了!那锅是铁做的,要吃也得慢慢等吧,哪有前脚说过后脚就好的。熬得好好的江米粥不吃,偏要什么荷花饼。要吃还早点说呀,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谁知道你们要吃什么!” 春梅恶声恶气地骂道:“你说的全是屁话!这饼又不是我要吃的,那是你主子亲口吩咐的。你要是不想做的话,我还不想等呢!”说完拉起秋菊的耳朵就走。 孙雪娥对着背影骂道:“这真是乱套了,一个奴才也敢这样霸道!竟然对我大呼小叫的。”春梅一听又折了回来:“有本事你就不做啊?看看有没有人收拾你。”孙雪娥不敢再斗嘴了,连忙催促下人加快速度。 她刚要把荷花饼送过去,西门庆已经冲了进来:“你这贱骨头!一早上都忙什么了?到现在还没有弄好。春梅来催催怎么了?还骂人家是奴才。你以为你不是奴才吗?也不撒泡尿照照影子。”说完抬腿踢了两脚。 孙雪娥自然不敢争辩,低下头作顺服状。直到他出了厨房才小声抱怨:“你们都看到了吧。刚才我也没说什么,他就这样对我,这让我以后怎么做人啊?” 来保媳妇蕙祥趁机挑拨:“你也太窝囊了,竟然让个丫头骂了。你长得也不差,不能和她争啊?”孙雪娥也不服气:“刚睡过几次就抖了起来。汉子睡过的丫头多了,没见过这么张狂的。” 西门庆站在外面还没走,听到抱怨又冲了进去:“你这贱骨头!还说没有骂她,我都亲耳听到了。”说完又是几拳。孙雪娥连哭都不敢哭,捂着头任他乱捶乱打! 也许是觉得特别委屈吧,事后她又向吴月娘哭诉。如果是说说春梅也就罢了,可她把潘金莲也扯了进来。说她当初如何偷人养汉,又如何设计害死了武大。像这种心肠歹毒的女人,还有什么坏事做不出来,让吴月娘一定要防着点。 孙雪娥正说得激愤呢,玉萧悄悄闪了进来,对着她又是挤眼,又是摆手,意思是你赶紧闭嘴吧。估计是某人躲在外面偷听,孙雪娥只好停止控诉。 吴月娘还装不知道:“雪姑娘,这就是你不好了。既然你爹要吃荷花饼,那就赶紧做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要什么马上就得到手。人家春梅没有错处,催催是正常的。” 孙雪娥吓得满脸通红,不知道怎么接话。潘金莲三步两步跨了进去:“你这贼奴才,你说我设计害死了武大,那你到县衙去告啊!我还等着蹲大狱呢!”孙雪娥扬脸辩解:“你不要栽派我,我没有说要去告发。” 潘金莲冷笑一声:“量你也不敢!要是你真有本事,当初就让汉子不要娶我,省得占了你的‘鸟窝’。春梅是汉子自己要的,这事上上下下都知道,你要不服就跟他闹啊!” 孙雪娥连声叫屈:“娘,你看看她那张嘴,跟淮河行洪似的。我刚说了一句,她就骂了十几句。”潘金莲听了更加激愤,指着鼻子一句一个贱奴才,骂得她是狗血喷头。开始孙雪娥还小声分辩几句,到最后连头都不敢抬了。 即使这样,潘金莲还觉得不解气。等到西门庆晚上回来,她又不断煽风点火,说孙雪娥到处散佈谣言。说他们怎么在王婆茶坊偷情,又怎么设计害死了武大,又怎么逼走了何九。还说他拉拢官府陷害武松,把人一家害得家破人亡。 西门庆最恨别人揭短了!尤其是“谋害武大”这件事,谁提谁就是他的仇人。他当即抄起一根马鞭,大喊大叫冲进了厨房。下人们一看这情形,全都躲到了外边。 他薅住孙雪娥的头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猛抽。孙雪娥自然不敢分辩,只是声嘶力竭地嚎哭。最后是吴月娘跑来劝住了,不然非打出人命不可。就这样西门庆还不解恨,又罚她三天不准吃饭。 第26章梳弄桂姐 这件事让潘金莲地位激增,上上下下都对她敬畏有加。当时她非常得意,连走路都比平时有劲了。望着那片黑压压的房脊,她不禁豪情万丈。谁说小老婆没有出路了?我潘金莲照样扬眉吐气。 原以为从此就可以夜夜笙歌了,没想到西门庆第二天就不来了。事后她让春梅打听一下,才知道去吃花酒了。本来她没觉得是威胁,结果却成了她一生的噩梦! 西门庆是给花子虚请去的,说什么兄弟之间聚聚,结果只多了应伯爵一个。席间还有两个年轻妓女,一个大概二十出头,甜美俏丽。另一个才十四五岁,清纯稚嫩。 花子虚刚要介绍,却被应伯爵抢先了:“哥,这位弹箏的叫吴银儿,是花二哥的干女儿!这个弹琵琶的,便是我跟你说过的李桂姐,是不是比二嫂子当年要漂亮?” 西门庆呵呵笑道:“几年不见,竟然长成大人了。”应伯爵连忙招呼:“桂姐,快点过来拜见啊!”李桂姐这才走下席来,象徵性地道了万福,其状还有点傲娇。 李桂姐年龄不大,打扮得却很冶艳。她头戴银丝鬏髻,身穿藕丝对襟衫,下着翠綾裙,前额还贴着三个翠面花,那模样有种奇异的妖嬈。西门庆不禁有点心动:“你姐好吗?” 李桂姐柔声答道:“回爹的话,我姐被荆老爹包了。”西门庆连忙问:“是那个荆忠吧?”李桂姐点点头说:“是啊。人家已经中了武举,现在气派大得不得了。” 应伯爵笑着追忆往事:“这个小气鬼!终于大方了一回。当初他要是肯下本钱,二嫂子就不是你的人了。想想那个场面真是壮观啊,银子花得跟流水似的。” 西门庆不想再提:“生意还好吧?”李桂姐苦着脸说:“小的都累死了。家里就靠我们出来卖唱,整天东家窜到西家,嗓子都喊哑了。爹现在也不去那里了,是不是嫌我们丑啊?” 西门庆握着小手问道:“院里没有别人吧?我晚上过去如何?”李桂姐小嘴一撅:“爹是哄人家开心吧?像您这样的大贵人,怎么肯到那种贱地方呢?” 西门庆轻轻捏了一下:“这张小嘴真厉害,一点不饶人。”说完送她一条销金红綾汗巾。李桂姐娇滴滴地问:“爹什么时候去呀?我们好先做准备。您是贵客,不能怠慢了。” 西门庆神秘地一笑:“散了就去。”这两人一问一答,一副旁若无人的架势。随后半天,李桂姐守着西门庆寸步不离。就这样一直耍到午后时分,这才与家主作别。 西门庆倒是信守诺言,当天他连家都不回了,直接去了丽春院。这两人一个骑马,一个坐轿,搞得跟入赘似的。应伯爵没马也没轿子,只好甩开两条短腿紧紧跟着。 老鴇早就得到消息了,拄着拐杖一直迎到大门外。本来瘫了的半边身子,也突然能动了。她左一个万福右一个万福,一边行礼一边感叹:“天啊!姐夫真是大贵人,哪阵香风把您吹来了。来来来,快请屋里坐。” 西门庆哈哈一笑:“什么贵人不贵人,不过是穷忙罢了。”老鴇安排他先坐下,这才来招呼旁人:“应二爹,您怎么也不来坐坐?”应伯爵怪笑一声:“我老人家也很忙的。” 老鴇一边吩咐上茶,一边忙着准备酒菜。还叫李桂卿赶紧出来,说家里来了贵客。李桂姐又进屋打扮一番,这才抱着琵琶嫋嫋娜娜步了出来。那怯生生的小模样,实在是谁见谁怜。 西门庆终于下了决心:“桂姐太小了。以后不要出去唱了,让她伺候我一个人就行了。”李桂卿趁机顶上:“爹,您不能空口说白话。我们桂姐可是黄花闺女,要包也得有个形式吧?” 这院里也有院里的规矩,虽然不需要请媒下聘,但礼数一样不能少。什么首饰几件、衣服几套,都有一定的标准。说白了,就是要把银子花足了,不然就是对人家不尊重。 西门庆也没有计较,立即让玳安回家取银子。这种事得走明路,不能偷偷摸摸的。玳安先向吴月娘稟明瞭,在得到吴月娘首肯之后,这才去找李娇儿领银子。 得知西门庆要包养她侄女,李娇儿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很欣慰,也不知什么心态。妓家不讲什么纲常伦理,你不要说是姑侄共侍一夫了,就是母女共侍一夫也无所谓。 李娇儿是管银钱出入的,性格极其慳吝。平常你要一分,她只肯付九厘。今天玳安刚说一句,她便捧出两锭大银。一锭大银就是五十两,够买十几个丫头了。 当然,这都是间话了。事实上,他们当晚就“洞房花烛”了。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让他等到一切完备也不人道,反正银子已经到位了,也不算亏待人家。 李桂姐以为做事很舒服的,每天听不完的“咏叹”。等到真正短兵相接的时候,才发现那个钱不好挣。西门庆那东西太巨了,其长粗就跟驴屌相似。 西门庆算是很有耐心了,在牝口研磨半天,才小心塞进一个龟头。就这样李桂姐也承受不起,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最后她实在忍不了了,只好叫姐姐过来代偿。 李桂卿没觉得怎么难过,相反那种深入和充盈,让她瞬间就起飞了。等她看到姐姐销魂的样子,心里又有点嚮往。随着李桂卿越叫越凶,她也湿得越来越厉害。 西门庆自然不会“跑题”,在把李桂卿推上高点之后,又来回溯李桂姐。这回李桂姐没有叫苦,事实上也不那么苦了。因为滑水太多的缘故,一下子就抵了进去。 西门庆并没有大开大合,而是用极其舒缓的节奏,认真调弄梳理。直接李桂姐不能自抑了,这才突然加快了速度。这时候已经无所谓轻重了,即使有点痛也被强烈的快感抵消了。 后来几天,西门庆又打首饰又做衣服,那动静比娶小老婆还大。这样做不仅是为了排场,更是在昭告宣示。表明李桂姐已经名花有主了,其他人等不许再打主意。 至于那帮狗友,自然不会缺席了。他们一人凑了一钱银子,然后便睡在妓院里狂吃海喝。而应伯爵之所以热衷拉皮条,因为妓女是公共资源。既然没办法藏起来享用,那他多少也能蹭点“剩饭”。